第一章 傻小子和傻媳妇儿 一面坡村的早晨是喧嚣的,正值春末,家家户户都忙着在麦垄间播种上苞谷籽,紧接着就要往家里抢收小麦了,否则一场春雨下来,早已泛黄的麦穗发了芽儿,全家一年的指望就彻底泡汤了。 今年老天爷很是开恩,年前年后下了几场大雪,土壤墒情足又没有虫害相扰,小麦长势极好。刨除赋税之后,每家都能剩上半担麦粒,待得磨成粗面,家里的孩子馋嘴或者年节之时,当家媳妇就有足够的底气掀开面缸做顿面食打打牙祭。所以,整个村庄无论大人孩子这些时日都是早起晚睡,磨镰刀、编篮子、缠扁担,兴致勃勃的投入到这场丰收运动中。 然而,事有例外,这一会儿村子东边那座长满矮松的小山头上却藏了两个躲懒之人。其中那女孩子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瘦弱、肤色微褐、大眼墨眉,乍一看给人很是爽朗亲近的感觉。可惜,她身上穿了一套青灰色粗布衣裙,加上脚下踩着露趾的黑布鞋和胡乱用木簪子挽起的枯黄乱发,却生生衬得她老上了十岁不止。 她身后不远处的大石上坐了一个啃着地瓜的年轻后生,身形很是高壮,皮肤晒得黝黑,面相极憨厚朴实。此时,他正一边啃着手里的地瓜一边极好奇的盯着眼前不停碎碎念的女孩子,偶尔还会开口憨憨嚷上一句,“媳妇儿,咱们回家吧,我肚子饿!” 那女孩子正懊恼的揪着自己的乱发,听得这话下意识就回吼了一句,“别叫我媳妇儿,我不是你媳妇儿!你快走,你再跟着我就,小心我揍你!”说着,她就捡了一块小石头装作要砸过去。 后生吓得立时双手抱了脑袋,黑黝黝的大眼珠儿透过衣袖可怜兮兮的望着女孩子,委委屈屈辩解道,“我不走,我娘说你就是我媳妇儿,要我看着你…” “你,你真是…”女孩子不是心地恶毒之人,平日与人吵嘴都少,又哪里真会动手打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小子。但这一会儿她着实觉得委屈,于是转而把石头狠狠扔到山下,然后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大哭起来。 董蓉这一刻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自小父母双亡,艰难长大求学,日子刚要过得好些又碰到了狼心狗肺的男友,浪费了五六年青春,终于下定决心脱离泥潭,不想居然掉进了没盖儿的马葫芦。再醒来时她就成了这个陌生世界里的董家大女儿,在后娘手下艰难活下来的小可怜儿,刚刚被卖给傻小子当媳妇儿。这真是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啊。 她真想指天大骂,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老天爷,怎么会一再的享受这种“不平凡”的人生啊? 千头万绪纠结一处,她的大脑几乎罢工,只剩了一个念头,她想回到熟悉的世界! 可是,这事说着容易做着难。跳水她怕呛,割脉她怕疼,喝药她怕苦,最后好不容易想起这跳崖的法子,她又…怕高! 真的回不去了吗?她还没有让那个负心汉付出代价,她还没有见到当兵在外的弟弟成家立业,她的存折上还有三千五百块钱没花完… 董蓉越想越灰心,哭得越发大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直抹得衣襟一塌糊涂.… 那傻小子蹲在一旁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她收眼泪,只好磨磨蹭蹭挪到跟前,极不情愿的把手里的地瓜递了过去,小声哄劝道,“媳妇儿,你别哭了。我把地瓜给你吃,好不好?这是我娘前天煮的,可甜了!” 董蓉恨恨的推开他的手,刚要开口拒绝,无奈肚子却是咕咕作响。她立马改了主意,顺手抓过地瓜就大口咬了起来。 傻小子许是没料到她当真会收下地瓜,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一处,像极了黑面儿包子。 有句歪话这么说,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董蓉眼见傻小子这般好笑的模样,心里居然觉得痛快许多,撒气一般越发吃得香甜又起劲儿。 傻小子眼泪汪汪的吧嗒了几下嘴巴,正盘算着怎么央求媳妇儿给他留几口,不想山下村庄最北边的一个院子里,这时却突然吵闹起来。 有人大喊着,“了不得了,董家大丫头偷跑了!” “什么,傻柱子媳妇儿跑了!大伙快帮着找找。”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听到动静都放下了手里的饭碗帮忙在村里村外搜寻起来。 董蓉被这突发变故惊得跳了起来,一口地瓜哽在喉咙里噎得她直翻白眼儿。这可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趁着曹家众人熟睡翻墙跑出来,若是被抓回去,少不得又要挨一顿喝骂,甚至还要被关上个十天半月。虽然她占据了这小姑娘的身体,但她可不想连她悲惨的命运都一起接过来,否则,当真同一个傻子大眼瞪小眼儿过一辈子,她非得憋屈死不可。 董蓉扭头四望就打算找个地方暂时躲躲,可那傻小子却一边跳脚一边冲山下大喊,“娘啊,我媳妇儿在这儿!我媳妇儿在这儿!” 董蓉气得咬牙切齿,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山去! 第二章 空欢喜 果然,山下之人听到喊声,很快就爬了上来。当先到达的几个年轻后生见得董蓉急得团团转却无处躲藏的模样,赶紧上前把她围了起来。 其中那些性子老实憨厚的,自然守着规矩礼法,离得董蓉三步就不肯再凑近了。但也有那平日里品行不好,常干些偷看寡妇洗澡的二流子就打算趁着机会占些便宜,于是笑嘻嘻调笑道,“小嫂子你跑什么啊,你若实在不稀罕傻柱子就喊一声,兄弟我陪你闲话儿解闷啊。” 这般说着,那后生就想上前摸摸董蓉的小手,吃点儿嫩豆腐。 董蓉扫了一眼他发黄的门牙,心里恶心至极,想也不想抬腿就赏了他一记无影脚。那后生没有防备,痛得大叫一声,然后握了拳头就想上前报仇,“你个野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娇贵小姐了,居然敢踢我!” 董蓉前世学过一点儿女子防身术,当真对上这后生倒也不怕吃亏,可如今这胳膊腿儿瘦得跟芦柴棒一样,明摆着就只有挨揍的份儿啊。她正后悔刚才不该冲动,不想一边儿站着的柱子却突然抓了后生的拳头,狠狠搡了他一个屁墩儿,“你干什么,我爹说我媳妇儿只有我能打,别人谁也不能碰!” “呸,你这二傻子,狗咬吕洞宾…”二流子吃了亏,真是又恼又恨,挣扎起来就要同傻柱撕打。 那几个看热闹的后生见得如此就忍了笑上前劝慰,末了又赶紧簇拥着董蓉和傻柱子下山。一路走过村里,男女老少都指了董蓉窃窃私语,有幸灾乐祸的,有面露怜悯的,但却没有一个打算帮忙说情。 曹家老两口早等在自家院门前,见得儿子儿媳回来,曹婆子立时破口大骂,“没良心的死丫头,你可是我们曹家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居然还敢逃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她说着就抄起了院门旁的扁担挥舞得呼呼挂风,董蓉下意识就伸手抱住了傻柱的肩背。傻柱好似愣了那么一瞬,却也没有躲开。 一旁邻人半真半假的高声劝着,“老嫂子,你可消消气,这媳妇儿既然花了大价钱娶回来,打坏了岂不是亏本了。” 曹婆子在村里是有名的好面子,若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外人几句闲话儿就赌气给傻儿子娶个秀才家的姑娘当媳妇儿。这会儿听得众人这般说,她自觉家丑外扬更是恼怒,于是手里的扁担毫不犹豫就奔着董蓉打了过去。 正在这紧要关头,突然远处有人大喊,“住手!不准打我姐姐!” 众人都是吃惊,回身一看,只见不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个气喘吁吁的半大后生,不知是不是因为路上赶得急,他身上的半旧长衫沾满了露水和灰土,显得很是狼狈。 有那平日相识的村人就小声嘀咕道,“这下可热闹了,董家小秀才来了。” 旁边的人也是满脸兴奋,开口纠正道,“不是说没考中秀才吗,顶多算个童生。” 先前说话那人自觉落了脸面,又反驳道,“那也不错了,让你去考,连童生都考不上。” 两人这般争讲的功夫,董平已是赶到了近前。 曹婆子有些心虚的想要放下手里的扁担,继而想到自己婆婆的身份又竭力挺直了腰背,半是为自己鼓劲儿半是辩解道,“谁说我不能打,当婆婆的教训自家儿媳,谁也管不着!” 董平却是理都没理她,一把抓了藏在傻柱儿身后的董蓉就把她护在了身旁,末了才皱眉反驳道,“大娘这话可是不对,为人长辈要慈爱谦和,小辈儿有错处只管训诫就好,怎么能动手打人?” 曹婆子被堵得有些脸红,梗着脖子强道,“我不过是吓唬她,哪里就真的要打了。” 董平松了口气,刚要再说话,不想一直在发呆的董蓉却是突然抱紧他大哭起来,“小弟,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去出任务了吗,难道你也死了?” 董平被姐姐搂得差点喘不过气,又听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于是赶紧拉开她小声劝慰道,“姐,你别怕,平哥儿来了,有事咱们一起商量啊。” 平哥儿?不是军军吗? 董蓉疑惑的抹了一把眼泪,忙不迭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俊秀少年。只见他眉色如墨,双眸有神,鼻梁高挺,唇红而薄,是个十足十的俊秀美少年,当真同她自小相依为命的弟弟长相一般无二。只是再细瞧几眼就会发现,两人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这少年神态文雅中带了三分青涩,而她的弟弟却因为常年当兵,性情极是坚毅果决。 难道她认错了人了,又是一场空欢喜? 董平见得姐姐兀自发呆很是焦急,想了想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姐,你相信我!五年,不,三年内我一定考中举人,到时候风风光光把你接出去。姐,你千万别想不开,你若有事,剩下我一个怎么办?”他说着话,想起这些年姐弟俩相依为命的日子,眼泪忍不住也噼啪掉了下来。 四周看热闹的村人虽然听不清董家姐弟俩说了什么悄悄话,但眼见两人哭得这般伤心,一时都起了恻隐之心。有那年纪大的老汉就开口说道,“曹老弟,曹弟妹,这董家丫头突然换了地方过日子许是还不熟,这才有些没定心,你们也别太难为她了,毕竟柱子以后还要这丫头照料呢。” 第三章 窘迫的现实 有人开了口,其余村人自然也纷纷跟随劝慰起来。曹婆子涨红了脸还想辩解两句,曹老头儿却是扯了她一把,然后拱手同村人行礼道谢,末了又把董蓉姐弟请进了自家院子。 董平不是傻子,他匆匆赶来替姐姐挡了“灾”又挣到了村人的同情,自觉已是收获良多,若是再拿着架子把曹家人得罪狠了,那以后姐姐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 他弯腰给曹老头曹婆子行了大礼,口口声声说自己一时心急失了礼数,请长辈不要见怪。曹老头儿曹婆子见他这般,心里就是再不痛快也得揭过去了,虽说论亲疏,董平算是晚辈,但他可是自小读圣贤书的人,岂是乡野之人可比。 曹老头儿扫了一眼笑呵呵的傻儿子,赶紧客套两句就拉着曹婆子回了堂屋,留下董家姐弟坐在厢房里说说体己话儿。 董平上下仔细打量着两日未见的姐姐,眼圈儿忍不住又红了,哽咽道,“姐,你受苦了。” 董蓉抬手替这瘦弱的少年擦了眼泪,心下甘苦掺杂。也许真是她太贪心了,老天爷送了她这枉死的孤魂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重生,想必已是难得开恩,怎么还会再把活得好好的军军送来陪她呢? 当初为了那负心汉忽视了真正关心她的弟弟,甚至还曾恶言相向。如今在这样陌生的世界,还能见到同弟弟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年,甚至同样称呼她姐姐,给予她一个补偿的机会,这已经是件极幸运的事了,她真的不该要求更多… 董平见得姐姐一再走神,心下很是不安,他想要再多劝几句,但无奈早起偷跑过来已是冒了风险,若是再耽搁下去被后母发现,她就又有理由把家里所有活计都压在他身上了。他不怕苦累,就怕没有时间读书,朝廷开恩,秋日时又要开县试,到时候他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然后再苦读两年,进京科考,入仕当官,他要所有欺负过他们姐弟的人悔断肝肠! 想到这里,他狠狠心猛然站了起来,“姐,我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董蓉一时间也不知道同这新弟弟说什么好,只得点头送他同曹家老两口告辞,然后又回了厢房继续发呆。 有句极高深的话怎么说来着,存在即合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而且绝对回不去了,那就只能打点精神好好活着了。前世在那般冰冷的钢筋丛林里挣扎生存,她早练就了超强本领,想必只要她够努力,一定也会在这里过上好日子吧。 她正这般琢磨着,不想下身突然一凉,原来月月到访的亲戚又上门了。她赶忙爬到炕尾翻开一只青色小包裹,待得拿出两条深灰色的布带子,这才突然醒过神来。这抖一抖就要掉下一层草木灰的东西,难道真要同她紧贴个三五日吗?只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想要咧嘴。可是,不用这个又能有啥办法,别说去哪里找棉花和棉布自制“护舒宝”,她现在就连换洗的衣裙都没有,当真是名副其实的一穷二白。 说到底,不管她以后想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事,想过什么样的舒心日子,没有银钱傍身都是万万不成的。原本还觉千头万绪难整理,如今都得放到一旁,还是先琢磨怎么迅速赚点儿钱改善生活吧。 不提董蓉如何一边琢磨生财大计一边痛苦的与草木灰亲密接触,只说傻柱子随着看完热闹的村人们一起溜溜达达出了自家院门。有那村人拉着他打趣道,“柱子,又去冯大夫那里啊?你都娶完媳妇儿了,以后就不用上山采药了吧?” 傻柱子甩开那人的手,瞪眼嚷道,“不行,我要卖药赚银子!我娘说了,娶了媳妇儿还要生儿子呢,以后我儿子也要娶媳妇儿!” 众人瞧他一脸认真模样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当然那笑声里有多少善意,多少嘲讽就没人知道了。毕竟一个傻子能娶媳妇儿已是曹家祖坟冒青烟,若他再传宗接代,香火不断,那可着实惹人嫉妒了。 傻柱子不理会众人的笑闹,一路溜达很快就到了东山脚下的小院子,他连门也不敲一下就走了进去。 小院儿里,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老头儿正在翻晒着竹匾里的草药,扭头见得他进来就笑着招呼道,“怀德来了,方才村里怎么吵得厉害,是不是你闲着无趣又拿谁取笑了?” 傻柱儿随手关了院门,回身之时脸上已带了三分笑意。这笑意就像春日里第一缕春风,迅速融化了冰雪。那先前现于众人眼前的憨傻模样,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衣衫还是那套衣衫,眉眼还是那双眉眼,但偏偏望过去就是让人觉得通身的贵气从容,俊逸不凡。 冯大夫忍不住停了手下的活计,心下叹息不已。他虽是自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亲手教他学文习武,但到得如今,还是忍不住时时被他的过人风姿所惑。他这个半百老者尚且如此,可以预见,若是它日被那些年轻女子见到庐山真面目,定然会疯狂痴缠不已。如此,他也对得起那人的重托了吧? 第四章 人前人后 慕容怀德眼见自家先生又望着他怔愣失神,怎会不明白他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复杂与钦佩,一个男人为了一句誓言,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放下功名利禄,放下娶妻生子的圆满,甘心情愿隐居在这穷乡僻壤多年,这要多深重的情感才足以支撑他度过几千个日夜?那个人又是何其自私… “先生怎知又是我惹事,先前不过是怕村人起疑,偶尔寻事解闷罢了,怎会日日如此?倒是先生您今早可喝过药汤了,头疼好些了?”慕容怀德一边扶了先生到院角的石桌边安坐,一边笑着问起琐事。 冯大夫听得这话却尴尬的咳了两声,遮遮掩掩应道,“嗯,我这头疼是老毛病了,你就别惦记了。” 慕容怀德还要说什么,不想小药童清风正担着两桶水从院外进来,见得师徒两人坐在桌边就嘻嘻笑道,“柱子哥,我听人说你家小嫂子逃跑了?” 冯老大夫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跟着追问道,“董家丫头逃跑了?是不是你装傻欺负人家了?” 慕容怀德眼见这一老一小都是满脸放光等着听八卦的模样,心下极是无奈。他伸手在清风的头上弹了弹,笑骂这被他看做师弟的少年,“平日少同村里那些三姑六婆闲话儿,平白被她们拐带坏了。那套伏虎拳,你可练熟了?若是下次考校,你再输给乙八,看你脸面往哪搁?” 清风听得这话好似被人踩了尾巴,那里还顾得抠问八卦,握着拳头嚷着,“绝对不会,我输给谁也不会输给一个丫头片子,我这就去练拳。”他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掉了,水桶晃荡间撒得院子里处处都是水花儿,也惹得那师徒俩好笑不已。 今日天色晴好,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柳枝新发出的嫩叶间穿过,落在石桌上,斑驳而闪耀。慕容怀德端起茶壶给老爷子倒了茶,这才拿起桌角的几封信件。 待得拆开第一封才扫了几眼他就皱了眉头,略微高声唤道,“甲一!” 随着话音落地,那院外的大柳树上就跳下一个身穿暗绿紧身衣的少年,单膝跪地应道,“少爷请吩咐!” 慕容怀德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眉眼间的温和之色渐退,冷声吩咐道,“桐城主事潘德背主贪墨,断一手,逐!” “是!”绿衣少年应下,转身就跃出了院墙,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里。 冯老手中的茶杯晃了晃,双眼盯着茶水漾起的涟漪,轻轻皱起了眉头。桐城主事背主虽然可恨,但断手之后却是连个铺面掌柜都不能再胜任,以后怎么养家糊口?他有心劝解几句,但瞧见自家学生冷冰冰的脸色之后,又把那些求情之言连同茶水咽了下去。 也许那个人真是错了,若是当初把怀德留在她身边,虽然要经受生死磨难,但总比变成今天这幅冷心冷肠的模样要好上许多吧。 “怀德,春日晴好,过几日可要出去走走?这时节,京都外的桃花坞已是满山桃花,不如…” “听说西边的陈家园子就种了半山的桃树,再有几日也该开花了,若是先生喜欢,学生陪您去喝酒赏花如何?”慕容怀德仿似没有听出老爷子话里的隐含之意,一边闲适的继续翻看着信件一边笑着说道。 冯老大夫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冰冻三尺,怎是几句话就可以融化的?倒是他有些过于着急了,希望将来有一日会有人暖透这孩子的心吧。 没有听见先生应和,慕容怀德还以为先生恼了,于是又道,“半月前甲三在莲城带回两坛莲花白,我放在橱柜里了。先生尝着若是味道还好,去赏花时就一起带过去。” “莲花白?甲三这小子,亏得我平日待他那般好,有了好酒居然没有先给我送来。下次记得派他去漠北吹吹风,让这小子醒醒脑子。”果然,冯老听得有好酒,什么烦恼都扔到了一旁,直接奔去了厨间。 慕容怀德摇头失笑,抬头望望碧蓝如洗的晴空,然后慢慢收了信件,起身走出了院门。还是回家看看他的小媳妇儿吧,一想起早晨在山上她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曹婆子这养母虽说有千般不好,但给他娶媳这事却是做得再正确不过。毕竟日子如此寂寥,多个如此有趣的女子在身边,他的日子也鲜活多了。 吱嘎一声,冯家院门再度关起,翩翩贵公子又变回了曹家的傻儿子,一路笑着打鸟揪树枝,仿似永远长不大的孩童一般,没有忧愁没有伤痛… 董蓉哪里知道她眼里的傻丈夫在人前人后完全就是两副面孔,原本她还打算好好琢磨一下发财大计,不想,嫁去村西陈家的曹大姐儿早晨睡完懒觉起来,听说娘家弟媳妇惹了笑话,立刻带着夫主和孩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这一会儿她坐在午饭桌旁,一边忙着给自家两个孩子盛粥卷煎饼,一边数落着站在门旁的董蓉。 “不管你以前是谁家的姑娘,如今你都是曹家媳妇儿了,一大早晨你不起来做饭伺候公婆夫主,居然还敢惹事害得全村人跑来看笑话!到底是自小没有亲娘教导的,就是没规矩。” 董蓉原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打算忍耐过去就算了,结果听得曹大姐话里话外累及父母却有些恼了。 第五章 极品大姑姐 不管前世的爹娘还是这一世的娘亲都是早早去世的,她没有机会好好孝敬她们也就罢了,起码也不能任凭人家指着鼻子骂啊。 曹大姐看出董蓉脸色不好,顺手抓了根大葱在酱碗里蘸了蘸,一边大口咬着一边继续数落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我家爹娘都是好脾气,柱子又不懂事,你别以为我家人都好欺负!以后我要常回来教教你当儿媳妇的规矩!” 董蓉扫了一眼干净得如同被鬼子扫荡过的饭桌儿,挑起眉头反驳道,“大姐要教我规矩,我自然是欢喜的。不过,以后还请大姐一家吃过早饭再过来吧。咱家因为娶我回来花费不少银钱,这几日手头正紧着呢,粮缸也空了大半。若是因为大姐一家占了家中口粮而让爹娘挨饿,那可是大姐不孝了。” “你,你…”曹大姐原本也是打着教训弟媳的名义多回娘家蹭几顿饭吃,没想到董蓉三两句就戳破了她的心思。她羞恼的涨红了脸,转身冲着一旁的曹婆子嚷道,“娘,你看看她才进门两日,居然就敢骂起大姑姐了。你今日若不教训她,以后说不得都要上房揭瓦了。” 曹婆子多年吝啬成性,见得刚刚做好的午饭被女儿一家吃个精光,自然也是心疼。但是相比于刚进门的儿媳,她再心疼也要帮着女儿说话。可惜,还没等她开口帮腔,院子里已是有人抢先道,“教训人家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谁家出嫁的女儿还常往娘家钻啊,有这闲工夫不如进城去做点儿零工,自己赚口吃食总比四处打秋风强得多吧。” 曹大姐儿本来被董蓉噎得恼火,没想到居然有人说得更难听,她扭头就要开骂,结果一看来人却立时跳了起来,一边忙不迭的行礼一边呐呐说道,“姑…姑母,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能回娘家,我就不能回吗?”穿着深蓝衣裙,又用首帕包了头发,周身打点得干净利落的曹姑母狠狠瞪了一眼自家侄女,然后迈步进了屋子。陈老二最怕这老太太,慌忙行了礼就借口家里还有活计,然后扯着两个孩子一溜烟儿跑没影子了。 曹婆子上前接了自家小姑手里的篮子,笑着替女儿遮掩,“她姑姑,你怎么来了?早饭吃了没,你事先让人捎个信儿我也好多预备些饭菜啊。” 曹姑母心里冷笑,前日柱子成亲,她因为染了风寒不能过来,结果这吝啬的嫂子居然连份分菜都没舍得让人捎给她。更别说特意预备早饭了,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嫂子客气了,先前柱子成亲,我这当姑姑的没喝上一口喜酒、吃上一口菜,心里可是难受着呢,正好今日得闲着就过来走走,看看侄媳妇。” 曹婆子怎会不知自家小姑是在挤兑她,但她硬是装作没听出来,扭头撵着曹大姐儿去村外田里把曹老头儿喊回来。曹大姐正愁怎么躲出去,省得又被严厉的姑姑训斥,听了这话赶紧撒腿跑掉了。 曹姑母同董家住在一村,没换房子之前甚至同董家住过前后院儿,所以董家姐弟自小没少受她照顾。董蓉从原主那里接收了记忆,自然对这老太太格外亲近三分。不等曹姑母开口,她就主动上前行了礼,笑称,“姑母好。” “好,好。”曹姑母拉着董蓉的手,欢喜的眉开眼笑,“你这丫头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性情容貌无一不好,就是命苦了一些。但这也没啥,以后你就是曹家媳妇了,只要多孝敬公婆,照料好柱子,日子总要比原来强上许多。” 董蓉不知怎么回应就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模样,果然曹姑母脸上笑意更浓了三分。她伸手在拎来的篮子里翻出一个纸包,三两下打开后就露出一套湖蓝色的细棉布衣裙,“蓉姐儿,你和柱子成亲,姑母也不知道送什么见面礼。正好家里有块细棉布不错,我就缝了套衣衫给你,你快换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天下女子哪里有不喜欢新衣衫的,董蓉方才翻捡从娘家带来的小包裹,还曾大骂牛氏黑心狠毒,嫁个女儿收了十两银子,居然连件八成新的衣衫都没舍得陪送。没想到,曹姑母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也是同牛氏为邻多年早已熟知她的行事手段了。 “谢谢姑母,姑母的针线是十里八村中最好的,我不必试就知道保管合身。” 曹姑母被哄得心花怒放,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嫁了人,倒是比先前在娘家时嘴甜多了。” 曹婆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笑,忍不住酸溜溜插话儿道,“呦,看你们娘俩亲香的,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婆媳,我是外人呢。” 正巧这时,曹老头儿从田里赶回来,听得这话就道,“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姑婆婆就不是婆婆了?还不赶紧烧水冲茶去!” 曹婆子遭了训斥,怏怏不乐的起身走了出去。曹老头儿多日不见自家妹子自然很是欢喜,兄妹俩坐到一处说起了家常。董蓉有心回避,无奈曹姑母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于是只得低头装乖巧了。 第六章 灵光乍现 不过,她很快就被两人的话题吸引住了。原来曹姑母家里种了五六棵香椿树,这几日正是掰香椿芽的好时候,待得攒够一担挑去城里,那些大户人家都喜欢买上几把儿做道小菜,尝个新鲜。 曹姑母今日上门,一是为了看望侄子侄媳妇,二就是来寻人帮工。毕竟节气不等人,错过了这三五日再摘下来的香椿芽就老了,除了撒盐腌咸菜再做不得别的吃食。 曹老头儿只有这一个妹子,平日里对她很是照顾,听得这话就直接吩咐董蓉道,“蓉姐儿,咱家田里的活计也忙得差不多了,正巧明日你和柱子也该回门,到时候就在你姑母家住一晚,帮着搭把手儿吧。” 董蓉虽然才嫁进曹家两日,但也瞧出这公爹是个憨厚本分的老好人,于是待他相比曹婆子也多了三分敬意,听得这话自然就恭声应了下来。 曹姑母找到了帮手很是欢喜,笑着许诺道,“若是今年的香椿能卖个好价钱,姑母到时候就再给你做套新衣衫。” 董蓉笑着撒娇道,“那我就盼着姑母年年发大财了,我也年年有新衣衫穿了。” 好话人人爱听,曹姑母和曹老头儿都是笑了起来。曹老头儿嘱咐自家妹子,“进城卖香椿的时候,记得多去城北转转,我听人说那钱家老爷最喜吃香椿了,若是真碰到他家管事出来采买,可是一笔好买卖。” 曹姑母点头,“这个我也知道,听说去年钱府买了三担香椿放进冰窖里存着,没曾想不过几日那椿芽儿就黑得跟碳头儿似的,钱老爷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呢。” “是吗,看样子这钱老爷是真喜爱吃香椿。那冰块多金贵啊,存些什么不好,居然存这不值钱的野物。”曹老头儿感慨几句,想起明日儿媳妇回门就又说道,“蓉姐儿,明日回去见了你爹娘,记得替我问好,让你爹得闲了常来家里坐坐。” 原本董蓉听得这话应该立刻行礼道谢,毕竟夫家如此主动示好,足以见得待她这儿媳是很看重的。可是她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好似装了几千瓦的电机一般疯狂转动着,停也停不下来。 虽然这具肉身留给她的记忆不多,但这大齐国的起源还是知道一些的。好似从三国之后,历史分出了“岔路”,这才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出现。当然,前世那个发明了夏日制冰法的唐朝人是不存在的。所以,如今的大齐国,只有少数富户在冬日里建好冰窖储存,夏日里才有冰块降暑。而且这冰块因为保存不易,也不是想用多少就能用多少,实在是珍贵着呢。 这般说来,她是不是可以钻个空子,先发一笔小财? 记得先前爸妈还在世的时候,因为家住农村,家境又一般,所以冰箱这类电器也实在难以享用。倒是她家老爸不知在哪里见到硝石制冰的法子,很快就活学活用起来。在别人家里热得如同蒸笼一般之时,她们家里永远是凉爽宜人。 她老妈甚至还常用果子捣汁冻成冰块给他们姐弟俩消暑,以至于那时候他们姐弟在左邻右舍孩童中间绝对是举足轻重的角色。若是谁得罪了他们,那就别想抱着美味冰块大嚼。 后来,她老爸老妈甚至建了小冰窖储存家里出产的蔬菜和果子,常在深秋初冬之时进城售卖,得了外快就是他们姐弟的新衣服和新文具。 可以说,“冰”这个字在她的童年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当然,以后也许更会成为她在这个时空赚钱大业里最稳固的基石! 董蓉越想越兴奋,恨不能立刻就跑进城去买了硝石回来试制冰块才好,但她抬头瞧见曹老头儿微黑的脸色才猛然惊觉时机不对,于是赶忙收敛心神赔礼道谢。 曹姑母很是喜爱董蓉,自然不会看着她惹得公爹恼怒,赶忙岔开话头儿问起小侄女曹二姐儿的病情,“二姐儿最近几日如何,身上可是还没有力气?我前些时候打听得一个偏方,据说治咳疾很有效。后日让柱子把方子一并捎回来,抓几幅药吃吃看吧。” 提起乖巧懂事但身子一向不好的小女儿,曹老头儿也叹了气,起身带着妹子一起去西厢房探看。董蓉趁机赶紧回了东厢,结果一进门就见傻柱儿躺在大炕上酣睡。她想了想就上前把他拍醒,笑眯眯问道,“柱子,你整日嚷嚷说我是你媳妇儿,那你是不是也该听我的话啊?你手里有没有手银子,拿出来我替你保管好不好?” 傻柱许是恼怒董蓉搅了他的好梦,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老老实实藏在里面不肯应声。董蓉无法,只得继续讨好道,“我家柱子还没睡醒啊,真是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打扰你睡觉也不抢你的红薯吃,好不好?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银子?” 傻柱儿还是不肯相信董蓉,小声嘟囔着,“没有,没有!”可是他嘴上这般说,藏在被角儿里的双眼却不自觉的偷偷瞄向墙角的小陶罐儿。 第七章 本钱 董蓉眸子一亮,三两步跑过去就拎起了罐子,可惜她把罐子空得底儿朝天也不过咣当当掉出五个铜板。傻柱儿见得老窝被掏,急得光脚就跳下了地,一边张开双手护着那几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铜板一边抗议道,“你是小偷,你要偷我的银子!” 董蓉还以为这傻小子藏了多少私房钱呢,没想到只有五文,她也泄了气,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帮子懊恼反驳道,“你才是小偷呢,五文钱都不够塞牙缝儿的,亏得你还藏一回。” 听得自己的私房钱遭人嫌弃,傻柱儿气得翻了个白眼,捡了铜钱攥在手里嚷道,“我娘说,这些钱能买好多芝麻糖呢!” 董蓉用力揪着自己略带枯黄之色的发辫,叹气不已。明明宝山就在眼前金光闪耀,可她偏偏找不到通往山下的路,这实在是件让人憋屈的事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笔启动资金,到底要从哪里出呢? 曹家公婆是不必说了,她这两日屡次逃跑不成,人家不把她锁起来看管就不错了,怎么会拿银钱给她做什么买卖? 再者说,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的本意是赚些银钱改善生活,尽量让自己过得舒适些,不说锦衣玉食,起码也要在“亲戚”来访时能用上包着棉花的自制护舒宝吧。若是再富足一些,她还要供董平读书考状元,甚至娶妻成亲,把前世欠弟弟的那些疼爱都补偿回来。 但是用了曹家的银子做本钱,到时候这卖冰的买卖可就是曹家的公产了。她一个儿媳就算全权负责,多少也要受到公婆的制约,弄不好那极品大姑姐一家还要掺一脚,分去许多银子。所以,避开曹家人是她做买卖的第一准则,就是他们主动送上本钱,她也不能要啊。但除了曹家,她还能去哪里借银钱? 董蓉越想越头疼,两道秀气的眉毛皱得死紧。傻柱坐在一旁观瞧了半晌,许是有些不忍心媳妇儿这般犯愁,到底还是分出两文铜钱说道,“这个借你吧,以后一定还我。” 董蓉哭笑不得的接过铜钱,打趣道,“好,我给你算利息。以后记得多藏些私房,最好是银锞子,那个能买更多芝麻糖。” 傻柱儿歪头的想了想,应道,“我娘说家里的银锞子都送去你家了,你娘这才把你嫁给我当媳妇儿!” 董蓉听得这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脑子里瞬间通透无比。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牛氏得了足足十两聘礼银子呢,这可是她的卖身钱啊,她拿过来用一用绝对是天经地义的事。 “哎呀,柱子你真是太聪明了,等我赚了银子一定给你买一箱子的芝麻糖吃。”董蓉欢喜的抱住傻柱原地跳了好几下,末了赶忙转身出门去张罗做午饭。明日回娘家正好找董平商量一下,她今日可要表现好一些,省得曹婆子从中作梗拦着她回门,那样可就耽搁发财大计了。 傻柱儿望着小兔子一般蹦跳着出门的媳妇儿,手下不自觉的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胸膛,方才那片刻的绵软温暖,对他来说当真是新奇的体验。想起方才之事,他又忍不住开始好奇她为何急需银子,难道她还是打算逃跑? 这般想着,傻柱忍不住慢慢勾起了唇角。果然,有了这女子在身边,他的日子有趣许多啊… 一夜春风呼啸,第二日清晨终于在鸟雀的歌声里姗姗来迟。董蓉心里有事,一晚翻来覆去没有睡实,不等天亮就起床早早煮好一锅苞谷粥,又切了咸萝卜条儿,筛了煎饼,然后就半哄半劝把傻柱儿折腾了起来。 傻柱儿起床气极重,直到吃完早饭,还是沉着脸不肯理会董蓉,径直接过曹老头儿装好的半袋细面扛在肩上,然后就出了门。 此时太阳才刚刚爬上东山头儿,山间的雾色尚且没有散尽,雾气笼罩在已经换了绿衣的树林间,为平凡的山野之景多添了三分飘渺仙气。 董蓉望着前方大步赶路的傻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跑着上前抓了他的袖子,半是讨好半是玩笑的捡了几个小故事讲给他听。 许是故事当真精彩,傻柱儿不时追问着故事的结局,很快就把先前的不快扔在了脑后。这般,两人说说笑笑间翻过了东山就来到了榕树村外的小河旁。 小河并不宽,水质清澈透明,河底的碎石经过水流多年冲刷,早已变得光滑而圆润,一粒粒平静的躺在那里,偶尔有几条小鱼欢快的在石间游过,当真是惬意又欢喜。 可惜,董蓉自小就毫无来由的极度怕水,就是自家水缸也是不敢靠近,惹得董爸董妈时常怀疑她前世是淹死的。于是,面对这条小河,她开始犯了难。 傻柱淌水走了一半,回身瞧见她苦脸皱眉的为难模样,眼珠儿转了转,然后大步赶回一把抄起她就扛在了肩膀上。 第八章 王家 董蓉正在发呆,突然眼前景物天旋地转,惊得她忍不住尖声大叫起来。傻柱听后眼里笑意更浓,故意又颠了几下肩膀。董蓉更是惊恐,双手死死抱了他的后背,不敢松开丝毫。傻柱哈哈大笑,脚下踢动碎石又惊起数条小鱼,他左边追几步右边蹦两下,直气得董蓉狠狠在他背上捶了几下,他这才勉强收了玩心,顺利运“货”到了对岸。 董蓉面团一般摊在河岸好半晌,待得缓过神来就要跳起来追打傻柱报仇,不想傻柱许是这样坏事做得多有了经验,早早就穿好鞋袜跑进村去了。 董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心里替傻柱记了重重一笔,哼,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曹家姑母夫家姓王,因为住在榕树村的最南边,屋舍前后比之村里其余人家就多了几分空余之地。 此时她们夫妻正带着儿女围着院外的几棵香椿树忙碌,最近天气晴好,椿芽儿长势也极快。前几日枝头才刚刚冒出绿芽儿,这几日就已窜得足有六七寸长,暗红色的顶叶儿,嫩绿色的细茎,远远在春风里摇曳招手,真是分外惹人垂涎。 曹姑母最小的儿子石头正骑在树干上边玩边采香椿,远远看见舅舅家的傻表哥和表嫂一前一后走过来就大声冲着树下嚷道,“爹,娘,柱子哥来了。” 曹姑母生怕最宠爱的小儿掉下来,一边呵斥他注意脚下一边让大儿媳杜鹃赶紧去迎一迎。 因为同住一村的关系,董蓉以前同杜鹃嫂子也是熟识的,如今又成了亲戚,自然聚在一处就更热闹了。 众人互相见礼又说了几句家常就开始继续忙碌,傻柱儿人高马大不好爬树,于是就举了足有一丈长的套杆儿割起树梢儿的香椿芽,不知是否他往年也常来帮忙,做起这活计来真是又快又好。 董蓉跟在他身旁捡拾,不时笑着赞一句,“呀,柱子割了好多香椿啊,真是太厉害了。” 果然,傻柱儿听了这话笑的极得意,手下动作越发利落爽快。曹姑母见得侄子侄媳相处这般融洽,心下暗自欢喜,早早就撵了杜鹃去炒菜做饭。 原本今日姑娘回门,按理说董家应该摆酒待客的,但牛氏那脾气,就是大雁从头上飞过都要拔根毛下来,怎么会舍得银钱置办酒菜? 董蓉自然也想到了这事儿,于是大大方方领了姑母和表嫂的好意,就在王家留了午饭。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今日香椿芽儿大丰收,杜鹃就直接拿了香椿做菜,香椿炒鸡蛋,香椿拌豆腐,油炸香椿鱼儿,外加一个香椿木耳汤,红绿黄黑各色相间,真是极好的一桌儿香椿宴。 曹婆子吝啬成性,平日饭桌上多是包谷粥、煎饼和咸菜条子,极少见到鸡蛋等物。董蓉前世虽说也是度日节俭,但偶尔也会做些烧碗排骨炖条鱼之类的犒劳自己,这般在曹家熬了几日也是有些受不住。今日终于见到一顿整齐饭菜,她也顾不得丢人与否,吃得极是香甜,末了又不停的夸赞杜鹃嫂子手艺好。王家老少都觉与有荣焉,说笑起来更是热闹。 趁着王家众人歇晌的功夫,董蓉带着傻柱儿去了村北的董家,一路上遇到的村里乡亲都是纷纷上来搭话儿,有真心可怜董蓉被后母嫁给傻子的,也有幸灾乐祸,话里话外探问曹家待她如何的。 若是以前的董蓉兴许还会羞恼不已,但如今可不会轻易被人看了笑话。她不过笑嘻嘻回了一句,“谢谢各位叔伯婶子们关心,曹家待我很好,若是以后我受了委屈,一定回来请各位长辈做主。” 众人听得这话,多数都讪讪笑着赶紧找个借口走掉了。董蓉也不是他们亲闺女,说个闲话看看热闹还成,若是真要出头揽事那可是多余了。 董蓉望着散去的众人冷哼出声,末了扯着傻柱儿一路到了自家门前。董家住在榕树村最东面,院里院外也极宽绰,若是学王家一般种些香椿或者青菜,自家吃用或者拿去集市售卖倒也便宜。但董秀才自诩才高八斗,日子过得再穷困也不肯放下读书人的风骨,于是门前偌大的园子被他栽了成片的各色花朵,此时有些已经打了骨朵儿,远远瞧着倒也热闹。 今日正好是董家私塾收取上半年束脩的日子,董秀才讨厌铜臭之气,早早躲进城里寻人闲话儿喝酒去了,留下牛氏带着亲生的一儿一女在笑嘻嘻数着散碎铜钱。 牛氏握了铜钱两眼放光,女儿董梅嚷着要添首饰,儿子董义闹着要新衣衫,母子三人正是说笑的热闹,偶尔抬头见得董蓉夫妻站在门外都是变了脸色,手忙脚乱的四处寻地方藏簸箩,生怕那些铜钱被董蓉看在眼里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第九章 上阵姐弟兵 董蓉心里瞧不起他们的小气模样,但必要的礼节还得遵守。她带着傻柱儿上前给牛氏简单行了礼,牛氏许是怕她哭诉没有嫁妆,趁机讨要银钱,不过客套三五句就借口天晚撵他们赶紧出门。 董蓉扫了一眼悬在头顶的大太阳,也没有反驳,只问了问董平在何处就出了院子。 不提牛氏母子三个如何放下高悬的小心眼儿,互相责怪彼此怎么忘了回门这事,只说董平正挥着镰刀在东山脚下割猪草,远远见得姐姐姐夫寻来,很是欢喜的迎上前行礼问好。 董蓉见他热得头上发髻都已湿透,心下疼惜就拉了他去树荫下小坐。董平不愿姐姐惦记就笑道,“姐,你们今日若是不来,我也打算明日去趟一面坡呢。” “怎么,可是有事要说?”董蓉一边抬手替弟弟擦抹额头的汗珠子一边随口应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开口说动弟弟帮她一同端了牛氏的“老窝”。 董平没瞧出姐姐的心不在焉,斟酌半晌又道,“后日我就要回书院去了,想着和姐姐打个招呼,省得姐姐惦记我。” 董蓉疑惑道,“书院的束脩每年要二十两银子,牛氏怎么舍得?” 董平知道这事儿最后也瞒不过,于是说了真话,“嗯,书院的一位同窗邀我同他一起读书,平日帮忙做些研墨晒书的小事儿。至于束脩,我那同窗会帮我一并交齐。” 董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哪里是一起读书做学问,明明就是让董平去做书童啊。按理说董平如今大小也是个童生,虽说上次县考失利,但以他的刻苦聪慧下次必定会中。而这同窗却找他做书童,怎么想都是有意折辱于他。 “不行,我不同意。” 董平有些诧异于一向脾气和软的姐姐语气会如此强硬反对,但他依旧低声解释着,“姐,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 “那也不成,你别心急,再过两月,姐姐一定拿银子送你堂堂正正进书院读书。” “姐,束脩那么贵,你哪里有…”董蓉实在猜不出姐姐到底有什么办法,但又不愿意质疑姐姐的话,一时间很是为难。 董蓉瞧着傻柱儿趴在不远处用树枝斗蚂蚁,好似并没有关注他们姐弟谈话,于是就把仔细思虑大半晚的计划说了出来。 董平惊得脸色都变了,大张着嘴巴半晌没有合拢。他可是读过圣贤书的学子,怎么能偷窃长辈的银钱?若是事发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他有心拒绝不肯相帮,但想起姐姐空手嫁去曹家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若是这次卖冰的买卖赚了银钱,哪怕只给姐姐添几件新衣衫也好啊。 董蓉看出他的挣扎矛盾,赶紧劝道,“平哥儿放心,咱们也不是拿了不还,只要一赚到银子立刻再埋回去,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发现的。” 董平仔细想想,牛氏平日藏私房银子的地方在自家菜园子的东北角,若非几年前他和姐姐饿得狠了,半夜爬起来去掰青瓜填肚子,恐怕怎么也不会知道她还秘密藏了那么多银钱。这次她们若是“借用”十日半月,只要小心谨慎,兴许真不会被发现吧? “姐,咱们什么时候去偷…不,去借银子?” 董蓉听得弟弟这语气是应下了,心里很是欢喜,低声说道,“事不宜迟,今晚就借。若是试验成了,最好赶在初八庙会的时候开卖,到时候保管生意兴隆。” 董平还要问询几句细节,不想有人抢了先,“你们要去哪里玩儿,带我一个!” 董蓉姐弟还以为方才的话被外人听了去,吓得脸色泛白,心跳差点儿都停了下来。结果回头一看,却是傻柱儿不知何时蹲在两人身后,一脸憨笑模样。 董蓉狠狠拍了拍胸口,恼道,“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我们是去做正事儿,不能带你。” 傻柱儿委屈的苦了脸,小声嘀咕着,“不带就不带,我去告诉姑母你要偷东西…” 董蓉赶忙捂了他的嘴,权衡再三,最后只得答应下来,又千交代万叮嘱他不可透露给别人知道,傻柱儿自然拍着胸脯保证谁也不告诉。 事情安排妥当,董蓉就留了董平继续割草,然后带着傻柱回了曹姑母家里,正巧众人刚刚午睡醒来,于是照旧闲话说笑掰香椿。 很快,太阳收了工,夜幕笼罩大地,鸟雀叽叽喳喳飞回树林,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炊烟,村庄归于宁静。 董蓉吃了晚饭借口困乏就早早拉着傻柱儿进了曹姑母安排好的厢房,曹姑母还暗自欢喜侄子侄媳如此“恩爱”,哪里知道夜半三更,她的侄媳妇却带着侄子去当了蟊贼。 董平早早寻了小镐头藏在自家菜园外面,远远见得月色下摸来两个人影儿,赶紧哆嗦着嘴唇学了两声布谷鸟叫。 董蓉麻利的回了两声,姐弟俩成功汇合,又仔细嘱咐傻柱儿如何望风之后就借着极淡的月光跳进了自家菜园。 第十章 进城 董家养的那条老狗很是警醒,听得动静冲到两人跟前就要开口狂叫。董平眼疾手快的一把搂住了它的头,轻声安抚几句,老狗嗅出熟悉的味道就亲热的晃起了尾巴。 董蓉长舒一口气,也跟着低声贿赂起老狗,“大黄听话,下次再回来一定犒赏你两根肉骨头。” 大黄许是对这贿赂很满意,欢喜得尾巴摇动更快,然后痛快让开了路。姐弟两个这才小心翼翼摸到了园子东北角。 董平第一次做贼,偷得还是自家,慌得腿肚子抖个没完,好不容易找到正确位置就抡起了镐头,董蓉也动手帮着往旁边清土块。姐弟两个忙了半晌终于刨出一个油纸封口的陶罐子,董蓉三两下拆了封儿,从里面摸出七八只亮晃晃的小银锞子,算了算足有四十两。她下意识的掂了掂,继而欢喜的无声奸笑起来。 董平也是松了口气,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催促道,“姐,拿一只就够了吧,其余赶紧再埋回去吧。” 董蓉却是改了主意,咬牙说道,“不,拿走一半,手头宽绰做事也容易。再说,这些银子都是牛氏从咱们两个身上克扣出来的,说不定还有我的聘礼呢,我拿去用几日也是应当。” 董平生怕耽搁久了被人发现,见得姐姐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反驳,赶紧重新覆土把空罐子埋好,然后猫着腰撤退了。 两姐弟自认此事做得隐秘,岂不知从头到尾都被人看到了眼里。两人刚刚离开,不远的灌木后就跳出一个黑影儿,那人原地转了几圈儿,重新挖出罐子放了些东西进去,然后又仔细把四周恢复原样,末了还在新土上撒了两把枯草,销赃灭迹的本事比之董家姐弟简直高出了不知几个段数。 董蓉与傻柱悄悄回到王家厢房,欢喜的不知把银子藏哪里才好,最后到底塞到了衣襟里才算安心。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能不能摆脱如今的窘境,可全靠这些银子了。她虽然想再好好琢磨一下赚钱大计,无奈折腾了半晚实在太累,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躺在她一臂开外的傻柱儿,这时却停了呼噜,慢慢睁开了眼睛。暗夜里,他的双眸好似星子一般闪亮,满含了狡黠之意。 “事情处置好了?” “是,少爷。属下补了银钱,就是原主去寻也绝对不会发现。”不知是屋角还是房顶上某处传来低低的回禀之声,傻柱儿挑挑眉头,唇角笑意更浓…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岂不知同样有人站在楼上看你。 董蓉不知在她眼里纯真无垢的傻小子,已经把她当成一件有趣的新玩具在观察。这一晚,她的梦里漫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她送了董平去读书,又给自己买了新衣衫,吃上了精米细面,最后甚至还找了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盖了栋宽敞又雅致的大院子,过上了幸福的田园生活。她的新人生没有怨恨,也不必拼命打工赚钱,轻松惬意得一塌糊涂… 美梦总是短暂的,好像刚刚合上眼,王家的公鸡就在窗外唱起了早安曲。 董蓉心里惦记着进城买硝石,听见动静就麻利的爬起来洗漱拾掇,末了又把百般不情愿的傻柱儿拎了起来。 正巧曹姑父要挑着扎好的一担香椿芽进城叫卖,两人就与他一路结伴同行。 榕树村地处偏僻,若想进城需要多绕七八里路,董蓉心里有盼头儿也不觉得累,一路上远眺田野山林,只觉风景分外美丽。 这般,三人很快就到了城门口,那守城的兵卒居然还收了每人两文钱的过门税。董蓉没有想到这事儿,自然也没有预备铜钱,若是拿出怀里的银子又怕引起曹姑父怀疑,于是只能尴尬的看着曹姑父数了铜钱替他们一同付了税。 她红着脸道谢,“让姑父破费了,我实在不知进门还要交税。” 曹姑父是个厚道人,听了这话就摆手笑道,“你们不常进城自然不知,这四文钱,姑父还拿的起。若是前几年每人要十文呢,姑父就是想帮忙也不成。” 三人说笑着进了城,曹姑父拐去城北寻买主,留下董蓉和傻柱儿两人就彻底得了自由。傻柱儿早饭不曾吃饱,于是站在卖肉包子的小摊儿前不肯挪步。董蓉也是肚里实在馋得慌,索性拿出一只银锞子找家铺子换成碎银,转手买了十个白胖的肉包子。 两人靠在墙角儿吃得饱足,这才挺着滚圆的肚子又找了家杂货店买了二斤硝石粉,然后就溜溜达达回了一面坡。 曹婆子见得两人赶着饭口回来还嘀咕抱怨道,“他姑母一家也太会算计了,帮他们做了两日活计,居然连顿午饭都不留就把人撵回来了。” 曹老头儿听不得任何人说妹子坏话,他狠狠瞪了老婆子一眼,招呼儿子儿媳道,“这两日你们也辛苦了,坐下吃饭吧。” 第十一章 惊讶 董蓉这会儿还觉肚里撑得慌,什么也吃不下,于是赶忙摆手推辞道,“不用了,爹,我们不饿。就是赶路有些累,这就回房了。”说完,她就拉着傻柱出了堂屋。 曹婆子自以为拿捏住了儿媳,很是得意,冷哼道,“算她还有些眼色。” 曹老头儿重重磕了磕筷子,低声训斥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柱子的事儿你少管。如今他娶了媳妇儿,他们两口子的事情你也别掺合!” 曹婆子委屈极了,扔下饭碗就嚷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他后娘不假,但我这些年待他不好吗?你拍着良心说说,当年你出去做工,银子没赚多少,反倒与人生了这个傻子领回来,我说过什么吗?不但没多说一句,反倒当他是亲生的一般疼,吃喝穿戴用样样儿照料妥当。如今媳妇儿也娶回来了,我摆摆婆婆的架子,享享媳妇儿的福也不成?” 曹老头儿被老婆子抢白一通很觉恼火,张嘴好似想说什么,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最后起身一甩袖子走掉了。留下曹婆子抓起碗碟摔打着出气,末了看向毫无动静的东厢,心里更是气恨。 董蓉不知道曹婆子把所有怨气又记到了她头上,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这会儿她正全身心的投入到制冰的试验当中。 东厢屋子中央放了一大一小两个陶盆,小陶盆里装了大半下凉水座在大陶盆里,傻柱儿一手拿着葫芦瓢一手把着木桶,小心翼翼的往大陶盆里加水。待得水量到了一半位置,董蓉就把手里的油纸包拆开,把一小半硝石粉洒进了大陶盆,然后拿起木棍用力搅合。硝石粉遇水剧烈反应,迅速吸收外界的一切热量,于是那小陶盆里的清水眼见就冻结起来。 董蓉面色一喜,伸手敲敲冰面却发现并没有冻实。她皱眉仔细回想小时候自家老爸制冰的细节,怎么也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后来还是硝石粉里的一个小硬块掉进水池发出叮咚的声音提醒了她。这个时空的硝石粉制作工艺比之现代要逊色许多,纯度各方面都是多有不及,自然施放比例也要高一些。 找到症结所在,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许多。果然,又是一大把硝石粉洒进去,小陶盆里的冰块就冻得结结实实了。董蓉端起小陶盆贴在脸上,直觉凉意浸心,她欢喜的恨不能原地跳上几下。 蹲在一旁的傻柱仿似也被这神奇变化惊到了,他的脸色急速变换,望向董蓉的双眸包含了诸多的探究和疑惑。 董蓉完全沉浸在试验成功的喜悦里,半点儿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只要用心经营,这小小的冰块生意兴许就足够供养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当然前提条件是做好保密工作,若是人人都掌握了这制冰的法子,她可就没戏唱了。 “柱子,咱们今日这般玩水,你可一定不要同别人说起,知道吗?”董蓉把冰盆放在一旁,仔细嘱咐着柱子,生怕这个同谋不小心泄露了惊天之密。 傻柱儿点头,又小声问了一句,“爹娘也不能说吗?” “不能!”董蓉装了凶恶的样子,威胁道:“你若是说出去一个字,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再也不带你进城,也不给你买好吃的了。” 傻柱儿眼珠儿转了转,应道,“好,我每天要吃两个肉包子!”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董蓉顺手在傻柱胳膊上掐了一记,笑骂道,“居然学会趁火打劫了,买,只要你听我的话,以后每次进城我都给你买肉包子,成吧?” 傻柱憨笑端了陶盆跑出去“毁尸灭迹”。董蓉生怕曹家人看到,还要嘱咐几句,不想傻柱儿却是转眼就跑的没了影子,她只好收声仔细盘算起还要添置些什么物件。 傻柱儿抱了冰盆一路躲过路上的村人,很快就到了冯大夫的小院子。冯老这会儿正要吃午饭,面前的石桌子上摆了一大碗白生生的过水面条,旁边一只青花小瓷碗里装了半下香椿肉丝卤,油汪汪透着鲜香,极是惹人淌口水。 老爷子突然见得弟子赶来就笑问道,“怀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嫌弃曹家的饭菜太粗陋,正好同我一起吃碗打卤面吧。”说完,他就喊着一旁的清风去厨下多煮一碗面送来。 傻柱却是挥手示意清风不必忙碌,然后推开碗筷就把冰盆放到了石桌上。冯老疑惑的瞧了瞧盆里透明澄净的冰块,问道,“咦,你在哪里找来的冰啊,可是城里哪个大户家里开冰窖了?” 傻柱眯着眼睛沉默半晌才道,“不是城里找来的,是…董氏动手做的。” “董氏?”冯老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惊奇道,“你是说,这冰块是你那新娶的小媳妇儿…” “是,我亲眼看着她做出来的。”傻柱接下冯老未完的话头儿,末了仔细把先前所见说个清楚。 第十二章 筹备 冯老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感慨道,“这丫头真是好奇巧的心思,那硝石多用于硝制皮毛,没想到居然还可制冰!这法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夏日里人人都能用上冰块了。” “这法子…自然是不能传出去的。”傻柱一掌拍在冰盆上,冰面瞬间裂成了蛛网一般细碎。他顺手拿起一块冰屑慢慢送入口中,透心的凉意激得他眸色更深,“今年暑热来得早,这买卖着实不错!” 冯老会意,挑眉笑道,“你可是打算抢你媳妇儿的财路?若被她知道了,怕是要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 傻柱不理会先生的打趣,深思片刻才正色应道,“这青县一地就够她张罗了,南方十几城白空着也是可惜。不如让人把方子传给张祁,要他全力施为,所赚银两全部买粮送到孝义园。今年旱灾必起,秋时又要流民无数,到时候若是能多活几条人命,也有她一份功德。” 冯老点头,赞道,“怀德胸怀仁善之心,将来必定会福泽深厚。” 傻柱脸色一黯,淡淡自嘲道,“别人这般说也就罢了,先生怎么也如此谬赞?我不过是想从难民中多挑些得用人手。” 冯老暗自叹气,对得意弟子的心口不一很是无奈,若是只为了挑选得用人手,南方几城开设的孝义园里只收少年就是了,何必容留那么多寡母幼子呢。 “罢了,这买卖必定红火,到时也多补偿董氏一些吧。” “那是自然,”傻柱点头,正色道,“我会安排人手保她在青县的生意诸事周全,另外,我也想看看她以后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 冯老也是一脸期待,笑道,“也许,你真是娶了个了不得的媳妇儿。” 师徒两个都是笑了起来,暖意渐厚的春风打从小院儿路过,无意间把笑声送出很远。 曹家东厢里,正摆弄着银锞子的董蓉猛然打了两个喷嚏,她疑惑的甩甩头,抱怨道,“一想二骂三念叨,难道谁在骂我不成?” 正巧,曹婆子吃过午饭跑来她窗外嚷嚷着,“蓉姐儿,你在屋子里躲什么懒儿呢,赶紧出来拾掇桌子!整日就知道到处溜达,家里活计难道还要我干啊!” 董蓉翻了个白眼,大声应道,“知道了,娘,我这就出去!” 曹婆子原本还等着儿媳反抗,她好借机大骂撒撒气,不想儿媳这般听话,一时倒憋得她胸口发堵。于是,只得气哼哼甩了手出门寻人说闲话去了。 董蓉把碗筷拾掇到一个大盆里,又捡了两件傻柱的脏衣裤夹在腋下,然后径直走到村后的小河边去洗刷。河水因为是山上清泉汇聚而成,很是清澈,村里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儿常常聚在这里一边洗涮一边说闲话儿。 董蓉刚刚嫁来村里没几日,众人自然很是好奇,见她过来都是有心搭话,于是家长里短说下来,不过片刻就都熟识了。 董蓉心里惦记着如何才能让曹婆子应允自己再次进城置办用物,神色间难免就带了三分愁苦。 住在曹家西院的刘家嫂子很是好心肠,想起曹婆子平日为人就误以为董蓉受了婆家苛待,就想拉扶她一把,于是笑着开口邀请道,“蓉姐儿,过几日就是清明了,城里家家祭祖都要用到安魂草,我想明日上山采一些,到时候晒干了让孩子他爹送进城里换几文钱也好给家里添些油盐。你若是有空,不妨同我一起去啊?”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瞌睡时候有人送枕头,再没有比这更合心意的事了。董蓉眼珠儿转了转,琢磨着这事若是计划的好,以后几日进城都有借口了。想到这里她就装了迟疑模样说道,“我倒是想同嫂子上山走走,只不过,我婆婆那里…” 刘嫂子很是豪爽的拍着胸脯,应道,“你放心,曹婶子那里我去帮你说。再说了,到时候卖草得了银钱,你就是不上山,曹婶子怕是都要撵着你去了。” 其余几人想起曹婆子平日雁过拔毛的吝啬模样都是会意一笑,董蓉半低着头同刘嫂子道谢,那般小脸微红的模样,惹得刘嫂子心里怜爱之意大起,更是打定主意要把董蓉这只小绵羊从曹婆子那头老狼手里暂时拯救出来。 吃过晚饭,刘嫂子果然上门闲坐,待说起要带董蓉上山采安神草,曹婆子不出预料的坚决反对。刘嫂子也不恼,笑眯眯说起去年自家卖安魂草得了多少银钱,添置了什么东西,曹婆子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差点儿就求着刘嫂子一定要带董蓉上山了。 末了董蓉亲自送了得胜将军一般得意的刘嫂子出门,又是把她狠狠夸赞一番,惹得刘嫂子一路几乎是飘回家去了。 第十三章 意外顺利 不想,第二日一早出发时,傻柱也嚷着要同去,董蓉咬牙瞪眼怎么吓唬他也不成,倒是曹婆子琢磨着多去一人就能多赚一份铜钱,挥挥手打发他们出门了。 董蓉气极,走到背静之处时狠狠在傻柱儿胳膊上掐了两下,末了瞧得他不恼不怒的憨笑模样又觉自己太过恶毒,于是只得安慰自己,左右他也不惹事又有一把子力气,就当带个保镖了。 待得见到刘嫂子之时,董蓉作了一脸为难模样,把早就琢磨好的借口说了一遍。刘嫂子听得她要瞒着曹婆子去照顾染了风寒的父亲,而且晚上会直接付铜钱买下她采好的安魂草。如此省去进城售卖的功夫,直接就能拿到银钱,也算是件好事。 刘嫂子略微犹豫片刻就点头应下了,董蓉见目的达成,很是欢喜的谢了她一番,末了两人又对了一遍说词这才分开行事。 许是天气晴好,节气又近清明的关系,城里各条街市比之先前又热闹了三分。董蓉带着柱子一路马不停蹄,在杂货铺子里买了大袋的硝石粉和陶碗、木勺木桶,又去铜器铺子定了两只铜皮箱子,等到忙完这些琐碎之事,日头已是升到了头顶。 傻柱两只胳膊上挂满了杂物,肩头还扛了只袋子,热得是满头大汗。董蓉同样也是汗湿衣背,干渴难耐。她索性就找家茶楼歇脚儿,要了一壶茶两碟细点心。 傻柱心无旁骛的大嚼大喝,董蓉却还惦记着没有租到院子。好在茶楼小伙计都是万事通,董蓉付了几文钱,很快一个专门租赁房舍的中人就被招了过来。董蓉请中人坐下喝茶,然后仔细把自己的需求说了一遍。 那中人很是为难,小心翼翼说道,“这位小嫂子,这城里要找宽敞安静的院子容易,但是要临近水源的就太难了。若是放到城外,兴许还容易些。” 董蓉皱眉,若是院子在城外,那每次进城都要付两文过门税,进出次数多了也是笔大开销呢。但是中人的话也有道理,城里有水源的宅子多是大户人家,极少有往外租赁的,就是有,以她手里微薄的本钱也租不起啊。 “罢了,小哥儿尽力帮我找找吧,若是城外有合适又租银便宜的院子也可以看看。” 那中人得了准话儿很是欢喜,连茶也不喝一口就告辞出去打听了。许是他运气好,才走出茶楼不远就碰到一个老汉主动上前搭话儿,嚷着要往外租院子。中人简单问了两句,没想到这老汉家的院子倒是同董蓉要求的一般无二。 中人大喜过望,直接转回找到董蓉口称恭喜,末了说明了情况,四人就结伴去城外看地界儿。 老汉要往外租赁的院子就在西城门之外二里处,前后两进外带一个小小的花园,很有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据老汉说,这小院的主人是个远行在外的商贾,不知是发了大财还是出了意外,总之多年未归。老汉当初受命留守宅院,已是几年未得主家的月银,先前他还不敢擅自做主租赁,但这几月恰逢家中独子病倒,他急需用银这才动了心思,想要得些银钱度过难关。 董蓉在院子前后转了一圈儿,对后院的荷花池子和院墙外的废弃水塘极为满意。以后若是在水池里制冰,只需挖条浅沟把废水排到外面的水塘就成了,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这院子原本就是商贾所住,外人就算见得从这院子运冰出去,怕是也只以为院子的主人归来做起了窖冰售卖的买卖,而不能猜得这冰是当日现制的。 老汉开价一月二两银子,董蓉自觉不贵也就没有还价,直接付了两个月的租金。中人赶忙写了契纸,三方按下手印以便将来有纷争时留作证据。老汉惦记儿子,收了银子就扛着行李走掉了,留下董蓉把院子里外打扫干净,安顿好先前买来的杂物,然后也赶紧带着傻柱往村里赶去。 此时,太阳已是落下了西山头,大地被天边残留的晚霞映成了橘红色,凭添了三分妖娆七分艳丽。刘嫂子正站在村头儿的大树下焦急张望,脚下放着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安魂草,碧绿青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远远见得董蓉和傻柱走过来,长长舒了口气,笑道,“你们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哈哈,没事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董蓉猜得她必定是怕自己逃跑而惹祸上身,却也没有傻得点明,只笑着道了谢,然后又摸出二十文钱塞过去。 刘嫂子捏着手里的铜钱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处,嘴里客气着,“不用这么多,十五文就够了。” 董蓉还指望她帮忙遮掩,自然不会吝啬这几文钱,于是把安魂草扔给傻柱儿拎着,上前亲亲热热挽着刘嫂子一同回家了。 刘嫂子也很是乖觉,当着曹婆子的面前狠狠夸奖董蓉如何勤快,将来必定旺夫旺家等等。曹婆子虽然撇着嘴不肯相信,但是瞧着傻柱肩上那捆安魂草倒也难得露了个笑脸儿。 第十四章 佛诞日 奔波一日,董蓉和傻柱儿都是累得不轻,吃了晚饭,草草洗过碗筷就爬上炕呼呼睡着了。第二日一早,两人又照旧同刘嫂子出门,然后直接奔赴城里。 董蓉定制的铜皮箱子很是简单,那铁匠一晚就赶制好了,待得董蓉上门就命小徒弟推着小车直接把货送到了城外小院儿。 董蓉带着傻柱装水、洒硝石粉,忙碌了好半晌才制出大半箱冰块。董蓉指挥着傻柱用木锤子砸下一角冰,然后捣得细碎装在陶碗里,末了浇上一勺蜂蜜和几十粒熟芝麻,一碗简单的刨冰就做好了。冰碎透明晶莹,浇上金黄的蜂蜜,黑色的芝麻,只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口水泛滥。 傻柱忙了一上午正是热得慌,见得董蓉把冰碗端到跟前,想也不想就舀了大大一勺吞入腹中。冰凉,甜蜜,浓香,三种滋味混合在一处,从喉咙慢慢滑下,心里就算积存了再多的燥热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傻柱忍不住笑眯了眼,一口接一口的吃个不停。 董蓉如今的体质没有前世那般健康,即便再热也不敢多吃凉食,于是只少少尝了几口就把自己碗里剩下的碎冰也倒给了傻柱。见他吃得这般香甜就笑道,“如今材料不全,只能做这最简单的冰碗,等以后樱桃和桃子熟了,我再做水果刨冰给你吃,那个味道更好。” 傻柱憨笑点头,应道,“这个最好吃。” 董蓉无心同他争辩,抬头望望高悬的太阳,盼望它日日都要勤快的出来值班才好。最好过两日的清明节也要艳阳高照,这样等到四月初八佛诞日,她就可以去赶庙会了。 登山是件很辛苦的事,若是见到凉爽解渴的刨冰,想必谁也不会吝啬几文铜钱买上一碗吧。 许是老天爷也觉得把人家一个小姑娘从现代扔到这鸟不生蛋的异时空有些过分,急于补偿一二。所以这几日里它督促着太阳日日都出来值班,就是清明节里也没洒一滴雨,直把阳春四月的大地蒸烤的比之八月酷暑还要热上三分。 不过,这般反常天气倒也没有百姓心生怨怼。城里富户自有冰块降暑,而生意人和小商贩们也因为早早备下的扇子、薄纱细棉等物热销欢喜不已。城外 农家人更是差点儿要跪地叩谢,田里的麦子好好收割回去不说,先前种下的苞谷种子也已经破土发芽,眼见就窜出了两片叶儿。 老话说,有苗儿不愁长。如今青苗出得整齐,想必秋日里又会得个大丰收啊。 董蓉这几日晒着大太阳也是喜得眉开眼笑,惹得曹婆子常常拿眼剜她,甚至清明祭祖那日还借口对祖宗不敬训斥了她几句。董蓉想着生意即将展开,不愿惹她从中作梗,于是半句没有回嘴,只低头诺诺应了几句就罢了。 不想她这模样落在曹老头儿眼里却成了懂事、识大体,背地里没少呵斥曹婆子待儿媳好一些。曹婆子气得差点儿内伤,不过,自那以后倒也不再寻儿媳的茬口儿。 好不容易,四月初八这日终于到了。这一早,董蓉做好早饭就换上了曹姑母送来的那套新衣裙,头发也用一根蓝色布带子系了个简单紧实的一窝丝,周身上下打点的干净又利落,只等着吃过早饭就上路了。 农家女子平日多是留在家里照料孩子老人,偶尔清闲下来还要做些针线活计贴补家用,一年里只有这一日才有机会去庙会走走,给佛祖磕几个头保佑一家大小平安无事。所以,若非家里有什么大事脱不开身,一般老人都不会拦着儿媳闺女出门,否则传扬出去难免留个刻薄的名声。 依着曹婆子的心思,她还真想要留下儿媳做家务,自己带了女儿去溜达。可惜,曹大姐早早约了平日相好的小媳妇儿,曹二姐儿又是病秧子,于是她只得装做大度模样允了董蓉出门。 董蓉也不是那愚笨不开窍的人,早饭时当着一家人的面儿说起要替曹二姐求道平安符回来,保佑她早日康复。这话正合了曹老头儿的心意,就是曹婆子脸色也好上许多,纷纷叮嘱傻柱护好董蓉,若是能抢到前头给佛祖敬头柱香就更好了。 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田里的麦子早就割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丛丛麦茬泛着枯黄之色,衬得麦垄间已是舒展开腰身的苞谷苗儿更显青翠欲滴。几只鸟雀结着伴儿在田野上空飞过,偶尔落下吃上几粒掉在土里的麦粒,惬意又欢喜的不时抬头欢叫几声。 前世,董蓉自从进城读书之后就再未回过老家,这样的田园风光早已深埋在记忆深处,如今置身在这般的美景之中当真有些流连忘返之意。她一会儿拾块小石头扔向田里惊起众多鸟雀,一会儿又揪了路旁早开的野花叼在嘴里,好似多日不曾出门的顽童一般片刻也不肯老实。 第十五章 开张大吉(上) 傻柱慢悠悠随在后面,望着前边蹦跳雀跃的女子,眼里疑惑之色渐重。董家虽说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但自己这小媳妇儿却是被后母慢待,整日在山野间辛苦劳作,艰难长大。这春日风光不说看得腻烦,起码也不会欢喜惊奇的好像整日被关在深宅的大家闺秀一般啊? 董蓉不知她已是露了破绽,反倒欢喜回身大声招呼道,“柱子,咱们快点儿赶路啊。若是去晚了,怕是占不到好位置了。” 傻柱迅速收了眼里的疑色,一脸憨笑的高声应着追了上去。 四月初八,相传是释迦摩尼佛祖诞生的日子,各地大小寺庙都要为佛祖沐浴金身,以示崇敬。老天爷生怕佛祖沐浴之时着了凉,这一日更是提醒太阳要好好卖力工作,于是刚至辰中,天色就热得赛过正午了。 青县内外那些想要出门去凑热闹或者还愿的善男信女们,见得日头如此毒辣,纷纷换上更凉爽的衣衫,然后匆匆赶去城北不远处的千仞山,那里坐落着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寺庙—大菩提寺。 大菩提寺兴建于二百年前的文皇帝时期,相传是一位王爷看破红尘在此剃度出家,皇帝特意赐巨资修建。寺庙分五进,修葺的极宏大威严,只庙前的台阶就分七层,每层七七四十九阶,总共算下来从上到下足有三百多阶。而这百年间,但凡来此诚心求佛祖庇佑的善男信女们也多以独力攀爬而上为荣。 今日正逢如此盛会,庙前山下的空地上早早就有无数小生意人聚集而来,提着篮子兜售香烛贡品的,售卖木雕小玩意儿的,吆喝各色小吃食的,甚至就连扇子和帷帽都有卖的。总之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眼见日头爬上了东山顶上三尺高,小贩儿们已是占好位置纷纷开张了,想要攀爬阶梯的善男信女们也已经站在台阶下,只等着大菩提寺内三声钟响,寺门大开,就可以拾阶而上,入寺诚心拜佛了。 董蓉和傻柱因为赶去小院儿准备冰块,耽搁了多半个时辰,待得匆匆赶到千仞山下时,所有好位置都已被占得精光,只剩下一些少有人光顾走动的死角还空着。若是真把摊子摆在那里,怕是白白站上一日也不会做成一笔买卖。 董蓉挎着篮子在各处走了一圈儿,到底还是没寻得一处好位置,于是就琢磨着另辟蹊径。 她扶着傻柱儿的肩膀爬上装着铁箱的手推车上,正是手搭凉棚四处张望的时候,不想大菩提寺里的钟声却是突然响了起来。那些等在山下的善男信女们轰然一声开始徒步向上攀爬。董蓉被惊得一跳,脑子里却也猛然灵光一闪。 她伸手指了那台阶中间的空处欢喜说道,“柱子,你说咱们能不能把箱子搬到那上面去卖?大伙儿爬到半路定然又累又热,见到冰碗是不是都会买一碗解解渴!” 傻柱双臂围拢把自家媳妇半圈在怀里护着,随口应道,“好。” 董蓉原本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好主意,麻利的跳下车子就在附近寻了一个面相极和善的老汉,央求老人家帮忙照看独轮车。 农家人本就淳朴,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多回头瞄几眼罢了。老汉痛快的应了下来,董蓉自然连连道谢。末了才带着傻柱麻利的解了绳索,一人一侧搬起沉重的铁箱穿过人群往山上攀爬而去。 山路本就陡峭,石阶又经过多年风吹雨打变得凹凸不平,更是难行。两人不过爬了几十级,董蓉就累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傻柱眼见她额头的汗珠一滴滴落下,砸在石阶上,仿似都能听见噼啪碎裂之声,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就软了那么一瞬,脱口说道,“咱们歇一会儿吧。” 董蓉也是懊恼自己的小身板太过瘦弱无力,但听得这话却狠狠喘了几口气,摇头拒绝道,“不能歇,一停下我就更爬不动了。咱们要比所有人都快才成,否则冰碗要卖给谁啊。”说完,她以为傻柱也是累了,于是又笑着哄他,“柱子加把劲啊,若是这生意成了,咱们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到时候我天天买肉包子给你吃,好不好?来,我们加油!” 傻柱不明白加油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诧异于眼前女子的与众不同。这么多年,他也曾多次借口上山采药,然后同先生一起出门走动,不说悲切哀戚的卖唱女,娇媚可人的花魁,就是大户人家的闺秀也见过三五个。这些女子无一不是花朵一般娇弱,时刻都需要人细心呵护照料,否则极难存活。 而眼前的女子却同野草一般,看着柔弱,实则坚韧,好似只要她想做的事,就算难如登天,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绝不妥协退缩。这份难得让他心里生出三分钦佩七分怜惜… 只停了这么几息功夫,董蓉就觉得手腕酸得厉害,她刚要催促傻柱赶紧往上爬,不想突觉手里一空。 第十六章 开张大吉(下) 原来,傻柱把整个铁箱都搬了过去,正扛在肩头大步往山上攀爬。董蓉愣了愣,赶忙撵上去帮忙扶着箱子底,很是担心的嘱咐道,“柱子,你自己扛得动吗?别摔到了。”柱子闷闷应了一声,脚下却是越走越快。 赶在今日来拜佛的人,多是平日难得有机会出门透口气的年轻女子和深宅妇人,虽说也有男子护持,但近身伺候的还是丫鬟婆子。于是远远望向石阶上,花红柳绿一片,莺声燕语不断。 而女人多了,自然就少不了借着拜佛名头想要一窥各家闺秀芳容的年轻公子们。这些人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突然脚下这般受苦,速度自然不会比蜗牛爬得快上多少。 傻柱身壮力大,董蓉又有发财梦支撑,自然很快就超越众人,爬到了第五层与第六层阶梯之间的歇息平台。 董蓉选了外侧最平坦之地安好箱子,又拿了黄橙橙的铜钎子把冰块凿成砖头大小的碎块,然后摆好蜂蜜罐子、芝麻罐子和两叠干净的瓷碗、木勺。 傻柱则奔去不远处顺山势淌下的泉水旁痛痛快快洗了把脸,顺手再拎回一桶水以备洗刷碗勺。 两人刚刚准备妥当,就有几个公子哥当先爬了上来,原本整齐的衣帽早就歪得不成样子了,若不是还要顾忌颜面,他们恨不能把舌头吐得同狗一般长,只盼着能散散热气才好。 其中一个公子哥儿实在耐不得疲累,一边伸手松了松领口一边扭头望着头顶的太阳骂道,“才进四月没几日,这日头怎么就这般毒了,真到了三伏天,还不得把人晒成干儿了。” 蹲在他旁边喘气的一位“难兄难弟”刚要接话儿,不想突然觉得有阵凉风吹过脸庞。他惊奇之下四处张望,这才瞧见几步开外站了一个年轻小媳妇儿,此时正手拿蒲扇朝着面前的箱里猛扇。而那箱子里不知装了什么,居然在阳光下隐隐冒着袅袅的白色蒸汽。 这公子哥耐不住好奇就高声问道,“唉,这位小嫂子,你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般凉爽?” 董蓉见自己的小手段奏效,心里很是得意,笑着应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小妇人这箱子里装的是干净透亮儿的冰块。若是公子们渴了不妨过来吃一碗碎冰花儿啊,加了上好的蜂蜜和芝麻,又凉爽又香甜。一碗才卖六文钱,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解渴解热的东西了。” 那公子本就觉得喉咙中干痒,听得这话哪里还忍的住,几步走上前嚷道,“居然有冰碗可吃?快给本公子来一碗,若是当真解暑气,少不了你的赏钱。” “哎,好嘞,公子您稍等。”董蓉脆声应了,抬手举起包了白色细棉布的木锤,叮当几下砸碎半块冰砖,收了满满一碗冰屑。然后又舀了蜂蜜撒上芝麻,末了插上黄橙橙的新木勺双手递给了那公子。 那公子的同伴这时候也围了过来,眼见箱子里的冰块晶莹剔透,隐隐透着丝丝寒气,而冰碗里冰花细碎、蜂蜜橙黄、芝麻焦香,各个都咽起了口水,不等同伴开口品尝就纷纷嚷着也要来一碗。 董蓉手下忙碌不停,很快就打点的众人都是捧了冰碗大嚼,不时有人凉得打着哆嗦,口中却是赞个不停,“真是凉爽香甜啊,太解渴了。” 几个公子哥儿身后跟随的小厮长随们,听得这话也是笑嘻嘻请示主子,想要自掏腰包尝个新鲜。这些公子哥儿们平日都是极好颜面的人,谁也不想因为几文钱在朋友面前留下个吝啬的名头,于是,董蓉转眼又卖出了十几碗。 很快,第二波攀爬的香客已是渐渐赶了上来,几位年轻公子歇了这半晌,又吃得爽心开怀,立时就觉脚下力气大增,纷纷扔下一把铜钱或者小块碎银就吆喝着随从们继续奋斗向上了。 董蓉颠颠布袋里的银钱,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她麻利的刷了碗勺又开始大声吆喝起来,“又香甜又凉爽的冰碗啊!夫人小姐们歇歇脚儿,吃个冰碗吧,解热又解暑啊!” 努力攀爬的众人本就走得疲累热烦,听得这话多半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那些大户人家带来的老婆子们忙着替主子安凳子、打油伞,小丫鬟们则跑到董蓉跟前看了看,回去禀告了主子就上前来买上几碗。当然,那些公子哥儿们用过的陶碗,娇贵的女眷们是不会继续用的,丫鬟们都是捧了家里带来的茶碗瓷杯之类。 董蓉自觉省了洗碗的力气更是欢喜,顺手在冰碗里多添了些蜂蜜,没想到竟又得了两份意外的打赏。 如此这般,不等太阳爬到天空正中,铁箱子里的冰块就卖得精光了。董蓉美滋滋拾掇了碗勺、木桶坛子等物,又嘱咐柱子好好看着摊子,然后就独自爬到山顶打算替曹二姐求道平安符。 曹二姐儿性情温柔,身子又差,平日极少露面。董蓉嫁进曹家几日,也只在新婚那晚见过这小姑娘一面。十二三岁本来正是喜爱笑闹的花样年纪,偏偏这孩子只能躺在床上,日日做针线打发时间,董蓉每每想起来心里也是怜惜不已。所以,今日就是不为了讨好曹婆子,她也打算真心求求佛祖的。 第十七章 招工 大菩提寺五进院子,每院大小佛像三座,董蓉在每尊佛像前都虔诚祈求了一番,末了又捐了二十文的香油钱,这才从小沙弥手里得了一只刻满符文的木牌。她仔细收好,正要转身下山的时候,不想突然听得有人唤她。 原来刘嫂子同村里几个小媳妇儿正好也是拜完了佛,准备下山。先前她们上山之时冰碗摊子前围满了人,几人并没有看见董蓉和傻柱,不想兜兜转转,这会儿还是碰面了。 众人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互相问询何时出门,路上遇到了什么趣事,都因为这意外相遇分外觉得欢喜亲近。 董蓉琢磨着青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以后她要时常出来卖冰碗,必定瞒不过曹家和村里乡亲,于是借着刘嫂子发问的机会就说道,“不瞒嫂子,我今日过来可不是只为了上香,而是来做买卖的。我娘家兄弟那书院有个同窗,今夏有事全家南游,家里留下满满几冰窖的冰块白放着,于是就托我兄弟代找买家。我正巧也闲着无趣就接了这差事,打算赚点儿小钱添些胭脂衣衫。这不,今日就推了一箱子冰块到这里卖冰碗,没想到生意出奇的好。这会儿刚要收摊回去,没想到就碰到几位嫂子了。” 刘嫂子同几个小媳妇儿听得很是好奇,七嘴八舌问着,“你兄弟那同窗家里怎么存了这么多冰,一定是大户人家吧?” “是啊,冰块可是贵着呢,我家孩子爹去年给酒楼送菜时见过人家搬冰盆,听说要一两银子一箱呢。” 董蓉一副毫不藏私的模样,笑眯眯答着众人的话,末了仿似不经意一般又说道,“早知今日生意这么好,就多推一箱冰出来了,也能多赚几百文。以后天气越来越热,这冰碗保管卖的更多。只我和柱子两人怕是忙不过来,我还头疼要去哪里找人帮忙呢?” 几个小媳妇儿本来就很是羡慕动心,再听董蓉念叨缺人帮忙,哪里还忍得住。刘嫂子当先开口道,“蓉姐儿,我家田里活计都忙完了,平日也是闲着无事,你若瞧得上嫂子,这活计就算嫂子一个怎么样?” “是啊,是啊,我家也没活计忙,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其余几个小媳妇儿也是争抢着开口,生怕错过这样的好事。 董蓉心里暗笑,脸上却做出为难的模样说道,“那我一会儿就去问问平哥儿,毕竟他那同窗托付的事,我也不好随便做主。不过,多一个人帮忙就能早一日把冰块卖完,这事儿想必能成。” “这可太好了,蓉姐儿一定要帮我们好好说说。 “对,我们干活儿保管不偷懒。” 众人有了盼头,待董蓉更是热情,簇拥着她去汇合了柱子,然后又帮忙抬箱子、挎篮子,一直送了他们小夫妻到租赁的院子外,这才笑嘻嘻往家赶去。 董蓉目送刘嫂子等人走得没了影子赶紧严严实实栓了院门,然后拉着傻柱坐在石桌前,扯开钱袋子哗啦啦倒了满桌儿的碎银和铜钱,仔仔细细数了起来。 傻柱眼见她欢喜的嘴角直咧到耳根,不知为何眼里的笑意也是怎么都掩不住。早些年他为了打发时间经营了两间铺子,许是运气好,到得如今不说赚下家财万贯,起码也足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但除了最初赚满千两白银时兴奋过那么短短几日,以后账册上的数字在他眼里就都变得淡薄起来,再也不能让他得到一点点儿快乐。 不想,今日这般辛苦暴晒才赚得区区几百文,却意外的让他心里满含欢喜之意。难道是因为这些铜钱得知不易,还是…因为这个同他一起辛苦努力的女子? 傻柱用力摇摇头,仿似要把心里那些让他觉得陌生的感觉晃掉一般。他顺手抓起一把铜钱,憨憨嚷道,“这些是我的,买糖吃!” 董蓉怎会容许他半途捣乱,赶紧抓了他胳膊又哄又吓唬,到底把铜钱抠了回去。 待得她终于数完,脸上早已欢喜的红光满溢。制作一箱子冰块所用的硝石粉加上半罐蜂蜜、二两芝麻全都算上只要六十文,而收入却有一两零三十七文。这般算下来净利润就是九百七十七文。当然以后正常售卖,不可能总有打赏,但即便如此,一箱子冰也能卖到六百多文,扣去成本人工,赚到五百文还是极轻松容易的。 如此,一日不必多说,卖出十箱八箱就是四五两,一月就是一百多两!那整个夏日… 董蓉越算越是心花怒放,扭头见得傻柱还在一脸恼色的盯着铜钱堆,想到他今日着实出了力,于是赶忙数了二十文钱塞给他,赞道,“柱子今日辛苦了,这些钱给你,买芝麻糖还是存私房都随便。” 傻柱接了铜钱,脸上立刻就多云转了晴,笑嘻嘻嚷着要出去买糖吃。董蓉忙了一上午,这会儿也觉肚子饿得慌,于是小手一挥,极豪爽的带着柱子进城找了家食肆,要了两大碗牛肉汤,两碗粳米饭,痛痛快快吃了个饱足。 曹婆子吃了午饭出门溜达,听说别人家里赶庙会的姑娘媳妇儿都回来了,只有自家儿子儿媳还是不见人影儿,这明摆着就是躲懒不肯早回帮她做活儿啊。 她心里恼火,于是跑去村口大树下坐等,盘算着一会儿逮到儿媳狠狠骂上一顿,省得她以后越来越不服管束。 第十八章 吵闹 可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西落,眼见漫天晚霞都要散去,董蓉和柱子才拎着大包小包的杂物赶回来。曹婆子跳起来就要喝骂,不想有人却比她抢先一步,窜上前拉了董蓉的手就问道,“蓉姐儿,怎么样?那事儿可是成了?” 董蓉装作没有看到自家的黑脸婆婆,笑嘻嘻应着刘嫂子的话,“嫂子怎么在这里等我?早知道嫂子是个急脾气,我就早些回来了。” 刘嫂子有些尴尬但也实话实说,“我也是盼着差事成了,赚点儿零钱补贴家用。” 董蓉喜她爽快不做作,就笑道,“嫂子放心,差事成了。每日巳时上工,未末收工,若是早早卖完一箱冰还可提前回家,工钱是二十文一日。” “真的?”刘嫂子大喜过望,要知道一日不停的绣鞋垫和荷包,扣去布料针线钱,最多也才能赚到十文八文啊。这般做半日工就有两倍收入,着实是个好活计了。 “还有,装冰块的箱子有些沉重,咱们女子推着不容易,若是你家大哥也能同你一起上工就更好了,工钱也是二十文,这样就是在城里碰到点儿小麻烦也不怕了。”董蓉又抛出一个好消息,砸得刘嫂子晕头转向,欢喜的扎着手憋了好半晌才嚷道,“当然能去,一定去!我这就去告诉桂枝儿她们几个!” 董蓉好笑的一把拉回她嘱咐道,“嫂子,冰块没有多少,自然也用不了太多人。若是今日见到的几位嫂子都来帮忙就足够了,你可千万别张扬的满村皆知,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拒绝。” “哎呀,知道了,妹子你就放心吧。”刘嫂子拍着胸脯保证,然后迫不及待就跑去报告喜讯了。 曹婆子在旁边听了这么半晌也品出一些滋味来,她皱眉问道,“你们今日不是去拜佛赶庙会了吗,怎么听着是去卖东西了?” 董蓉笑嘻嘻上前扶了她应道,“娘,咱们有话回家说啊。” 说完,她也不容曹婆子再开口就快步往家走。,曹老头儿正坐在堂屋门口抽着旱烟,一见自家老婆子和儿子儿媳回来就站了起来。董蓉上前行了礼,然后从篮子里寻了个大纸包双手捧上,笑道,“爹,今日庙会上有人卖烟叶,我瞧着不错就给您老买了一斤。” 曹老头儿听得这话就是一愣,一斤好烟叶最少要五十文,他平日都舍不得买,自家儿媳又是哪来的银钱啊? 曹婆子冷哼一声就要开口告状,不想董蓉早防着她这一招,抢先开口把她如何接了差事,又如何寻村里嫂子们一同帮忙的事情说了。 曹老头儿听完,好似不经意的扫了自家傻儿子一眼,见得他轻轻点头,于是就咳了两声慢悠悠开口道,“既然是平哥儿替你寻的差事,想必也错不了。左右家里如今没有活计,你和柱子出去做工赚些银钱,手头儿也能宽绰些…”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曹婆子在一旁却是急了,高声嚷道,“他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家里活计多着呢,他们出去做工了,谁下地拔草,谁做饭洗衣?再说了,又不是分家另过,他们赚了工钱也该交给我管着啊!” 曹老头儿皱了眉头,低声呵斥道,“你嚷什么,田里活计不是有我嘛。再说你也不是老得走不动,洗衣做饭还做不了吗?” 曹婆子方才听得刘嫂子做帮工儿就能拿到二十文工钱,董蓉怎么也算个小管事吧,工钱肯定更高,一个夏天少说也能赚回二两银子。而这些银子不但进不了自己的口袋,反倒还要她出力洗衣做饭,这亏可吃大了! 她越想越恼恨委屈,想要撕打胳膊肘往外拐的老头子又有些胆怯,于是索性直接躺地上大哭起来,“哎呦,我的命好苦啊,倾家荡产娶了儿媳,却享不了儿媳的福啊。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儿啊,不如死了得了…” 曹老头儿眼见老婆子当着儿子媳妇的面儿如此丢脸,恨得就想要上前抬腿踹几下儿。曹二姐儿在厢房里听得动静,扶着门框出来探看,一见自家娘亲要挨打,立刻踉跄着扑倒跟前,哀声求情,“爹,有话好好说啊,不要打我娘啊。” 董蓉也赶忙上前道歉,“爹快息怒,都是儿媳不懂事,惹您和娘生气了。” 曹婆子也是怕挨揍,借着女儿和儿媳求情的功夫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但是要她轻易放开到嘴的肥肉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抽抽噎噎的继续哭诉着,“我就是老了,想要享享儿女福,有什么错,你还要打我…” 董蓉眼见曹老头又要动手,赶忙抛出先前准备好的对策,“娘,咱们是一家人,我和柱子出去做工得了工钱怎么会不管家里呢?你看,我们今日就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二斤灯油、四斤盐巴还有一块肥肉呢。” 曹婆子抻头仔细瞧瞧傻柱手里的东西,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依旧不甘心,撇嘴说道,“这才用得了几文钱啊。” 董蓉装作没有听得这话,又转向曹老头儿说道,“爹,我和柱子出门做工确实顾不上家里活计了,若不然我每日出几文工钱,在村里找个大娘来帮忙做杂事吧。这样我娘也能歇歇,我心里也好受些。” 曹老头儿摇头,“不成,真雇人回来做家事,还不定要被传什么闲话呢。你们就放心去忙吧,不用理会你娘。” 曹婆子气得跳脚,这会儿也顾不得挨打了,急声说道,“不雇人也行,你们每月交银钱回来,就当雇我干活儿了。” 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听了这话都是有些尴尬,自己做自家的活计,还要收工钱,这真是奇谈,传出去绝对要让人笑掉大牙。 第十九章 大展身手 可董蓉听得这话却是正中下怀,她赶忙道,“娘说的是,我和柱子这一夏天怕是都要住到东家那院子里,不能常在爹娘跟前尽孝。这样吧,每月我给娘三百文补贴家用,如何?” “不行,三百文…”曹婆子还打算多要几百文,不想曹老头儿眼角瞟到傻儿子脸色不好,立刻扯了老婆子喝骂道,“闭嘴,你若是再闹就一文都拿不到。” 曹婆子吓得缩了脖子,牢牢闭了嘴巴,但两只眼珠儿却滴溜乱转琢磨着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再多抠些银钱回来。 董蓉只付出了一箱冰块的利润就换回了未来两个月的自由,心里喜不自胜,拉着傻柱回了厢房后,快乐的如同小蜜蜂一般哼着歌拾掇行李。 傻柱许是有些累了,合眼躺在炕尾没有吭声,实际心里却盘算着若是这桩买卖经营得好,南方几城在这一个夏日里会获利多少。 董蓉藏好钱袋子,扭头瞧见傻柱这般摸样,还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上前替他盖了被子,末了又顺了顺他额前黑亮的发丝,这才悄悄出去准备晚饭。 橘红色的夕阳光线透过窗缝儿,洒到傻柱脸上,衬得他唇角的笑意越发柔和温暖… 老话说,发财要趁早儿,这道理人人都懂。第二日一大早儿,曹家人刚刚摆上桌子吃饭的功夫,刘嫂子等人就陆续上门了,大大小小十几口把曹家的堂屋里挤得水泄不通。董蓉瞧着曹婆子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就赶忙告诉大家还有铁箱等物需要置办,明日请他们直接到城外小院去上工。 众人也都有些眼色,客套两句就纷纷告辞了。董蓉匆匆吃了饭,然后带着傻柱卷了铺盖一溜烟儿的出了村子,生怕跑的慢些又要被曹婆子刁难。 城外小院儿虽然被主家闲置多年,但难得看门老汉是个勤快人,前后两院石砖缝隙里没长一棵杂草,就是各屋的窗棱上都没有积下多少灰尘。董蓉得了两月自由,心里很是欢喜,笑嘻嘻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儿,这才出门去置办物件儿。 铜箱自然要多订制几只,蜂蜜、芝麻也要添一些,还有木勺、陶碗等物,硝石粉更是多多益善,这般林林总总买下来,从牛氏那里“借”来的本钱还有昨日所得就花用的差不多了。 董蓉攥着仅剩的二百文钱,心疼得苦了脸,不断安慰自己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以后一定会千百倍的赚回来。 傻柱拎着大包小包走在一旁,见她如此模样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伸手指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摊儿,嚷道,“肚子饿,要吃包子!” 果然,董蓉的脸色立时又苦了三分。她犹豫再三还是买了十个包子、两个白馒头,末了赶紧拉着傻柱逃一般回了小院儿。若是再逛下去,她怕仅剩的一百多文也要花掉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待得董蓉和傻柱回到小院儿安顿好用物,天色也黯了下来,城里城外渐渐喧嚣散尽,只剩了依稀犬吠之声。 董蓉把院里的石桌儿擦干净,然后拿出中午剩下的四个包子递给傻柱儿,自己则掰了冷馒头一边慢慢吃着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顺便畅想一下以后的好日子。 傻柱淡淡扫了一眼她手里有些干硬的馒头,末了低下头大口咬着包子,眼帘半垂间挡住的是满满一汪暖意。今日的包子,比之往日鲜美许多… 第二日一早,得了两成加急银子的铁匠铺子果然如约送来了六口铜箱,董蓉带着傻柱忙碌着把箱子刷洗干净,待得刚刚制好冰块,刘嫂子等人就已经赶到了。 六家小夫妻外加六辆小推车,塞得小院儿满满当当。而冰碗制作很是简单,几个小媳妇儿只试了一次就上手了,甚至有一个众人喊做秋嫂子的,还别出心裁的用蜂蜜在冰屑上画了一朵花儿。 董蓉大力赞了她几句,又许下多卖冰碗还能涨工钱的承诺,直喜得众人都是眉开眼笑,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 这般忙碌完,太阳也正巧爬到了半空,众人赶紧推着箱子出了院子,各自奔向先前商量好的地盘。很快,整个青县热闹繁华之处都响起了大同小异的叫卖之声,“冰碗哎,又甜又凉爽的冰碗啊!” 庙会那日的高温似乎成了今夏酷热的预兆,自那之后,太阳就没有偷过懒儿。家家户户的女子们换了薄衫,男子们也是纸扇不离手,孩童们则穿了短裤肚兜聚在某棵树下,专心致志欺负着那些同样早早跑出来欢叫的知了。 然而即便如此,酷热依旧折磨得众人无处躲藏,每每日头还没升到头顶,街上就难觅人影儿了。反而是各家酒楼茶楼里宾客满座,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说说奇闻怪谈,喝杯凉茶润润喉咙,勉强才觉好过一些,但心里依旧烦躁不已。 于是,当刘嫂子等人推着冰车走上大街,尚且没吆喝几声,车前就围满了人。这个要一碗,那个要两碗,冰块几乎是立刻就被疯抢一空了。有些人不耐烦等着别人倒出空碗,直接就拿了茶楼的碗碟来用。 茶楼掌柜先前还有些不喜,后来眼珠儿转了转就喜笑颜开的上前问询冰块的出处。刘嫂子等人不敢擅自应声,再回去取冰块的时候就说给董蓉听。 董蓉大喜过望,赶紧重新嘱咐众人几句,顺势又做起了批发的生意。一箱冰块定价五百文,不占用任何人力物力却能得到与零售同等的利润,这当真是个好买卖。 第二十章 日进斗金 而茶楼掌柜自觉买进价格低于往年一半,更是欢喜。待得消息陆续传开,城外小院儿就日渐热闹了,不只刘嫂子等人每日要进出两次,各家酒楼饭馆来此批发冰块的小管事也是络绎不绝。 碍于制冰的秘密不好泄露,小院儿里运出的每箱冰块都是出于傻柱和董蓉之手。两人白日制冰,晚上数银钱,忙得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此坚持了六七日,董蓉实在累极就托人送信把董平唤了过来。 董平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姐姐的生意日进斗金,还是惊得目瞪口呆。末了想起自己以后许是再也不用为束脩犯愁了,他又喜得立时投身到了制冰大业之中。 日落月出,时光总是在忙碌中跑得飞快。转眼间,卖冰的生意已红火了半月有余。这一日董蓉从银庄出来,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儿,脸上笑得快要开了花儿。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辛苦得回报更让人欢喜的事了,更何况她得到的回报是如此之厚。 想起小院儿里依旧在忙碌的众人,她抬脚又进肉铺买了几斤五花肉,想着一会儿再去市集拎上两条鱼,晚上做两桌好饭菜留刘嫂子等人聚聚。虽然赚银钱很重要,但乡里乡亲间的情谊却也不能轻忽,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说不准日后就有什么事情需要大伙儿帮忙搭把手儿、帮个腔啊。 果然,待得天色将晚,赶回交银钱的刘嫂子等人见了满桌的大鱼大肉,又听董蓉说起是主家特意犒劳大伙儿辛苦,都是欢喜的合不拢嘴,连连向不知身在何处的主家道谢不已。 董蓉忍了笑招呼大伙吃喝,席间众人说起村里最近的闲事,倒是有则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心下忍不住又琢磨开了。 好不容易,送了众人出门归家,董蓉撵了董平早些去睡,然后就捧着账本一边计算一边小声念叨不停。 傻柱坐在一旁很是好奇,问道,“算银子做什么?” 董蓉一边飞快加着数字一边随口应道,“西山头儿那个陈家果园要卖掉,我想买下来!” 买果园?傻柱那张隐在灯光黯淡处的面孔满是疑惑之色,微微挑了挑眉头,又问道,“买果园做什么?” 董蓉略带不耐的敷衍道,“种果子,赚银子!” 傻柱眼里精光闪过,循循诱导道,“我娘说种果子卖不出去,要赔银子!” 董蓉正拿了银票仔细数着,听得这话顺口显摆道,“放心,我种的果子比金果子还值钱,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天降祥瑞供起来呢!” “天降祥瑞?什么祥瑞?” “就是…”董蓉猛然醒过神来,扭头瞧瞧半开的窗外并没有动静,这才瞪了傻柱一眼,嗔怪道,“这事儿先保密,等以后果子种出来你就知道了。”说完,她敲了敲手里的零碎银票有些懊恼的皱了眉头,“存银还是有些不够,希望陈家园子不要太抢手,再有半月我就能凑够银子了。” 傻柱没有再吭声,默默脱了外衫躺在炕上,双眸望向灯光下忙碌的女子却越发深邃黝黑。 不知为何,与这女子相处越久,他对她的好奇之意就越浓。他自觉虽不是天下顶尖儿的聪明之人,但才智也不至于输给一个女子。可是偏偏如今他就在慢慢被一个女子的聪慧和奇思折服,宁愿日日扮傻也要陪在她身边,亲眼见她一点点儿从无到有累积出一座金银王国。他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古怪主意,还要赚多少银子?然后… 傻柱半闭的眼帘猛然掀开,冷意瞬间喷薄而出。难道…她这般努力赚取银钱是为了离开曹家,离开他这个傻丈夫? 不,这可不成,六岁那年被那人推出马车跌落尘埃的时候,他就曾发过誓言。这一生只能他抛弃别人,绝不会再被任何人抛下! 看样子,他要动些手段牢牢看住他的小媳妇儿呢,除非他腻烦了,否则她绝对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董蓉正仔细把银票藏进胸口的暗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背后隐隐有些灼热。她疑惑的回身张望,见得傻柱已是熟睡。于是摇头甩去心底的异样,吹灯合衣也睡下了。 不知何时,皎洁又调皮的月光从窗棱缝隙里钻了进来,正巧见得那男子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了身旁女子纤细的手指,它立时羞红了脸孔,转身笑嘻嘻躲了出去… 好似一晃眼的功夫,节气就进了五月,有那长在朝阳之处的樱桃树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成熟了,一粒粒红艳艳的樱桃隐在绿叶间,羞涩而美丽。偶尔有一两棵脾气急的杏树上也坠满了黄橙橙的果实,笑咧着嘴巴在枝头招摇,惹得一众孩童们日日淌着口水在不远处打转,却又不敢动手去摘。 终于,哪个淘气小子实在耐不住馋意,假意跌倒撞到树干而震落几个杏子,可惜不等他拣拾又被小伙伴们趁火打了劫。淘小子气急,一边抹着鼻涕一边追上去,留下闻声撵出来的老人笑骂不停。 第二十一章 端午福利 农家人日子清苦,这些小小果实早被寄予厚望,一等成熟就摘上一篮提进城里售卖,得个三五十文铜钱也足够一家人一月油盐花销了。当然,再过大半月,家家的果子都成熟了,这东西也就成了贱物,孩童们大可爬上树,随便吃个饱足。 这一日,董蓉见得大街上有人叫卖野草莓就买了半篮回来,打算教授众人做水果刨冰。不想,秋嫂子却笑嘻嘻端了一碗颜色艳丽的樱桃刨冰送到她跟前表功。董蓉惊讶之余暗暗感慨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然后极爽快的给秋嫂子涨了工钱,顺便又喊傻柱帮忙把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搬了出来。 再有几日就是端午节了,这青县左近有个蒸香粽的习俗。小河边采了本地特产的香菘叶子,富厚人家在其中包上糯米和各类馅料,穷人家就换成黏黄米和干枣,满满蒸上一笼屉,老少围在一起吃个饱足,就算庆贺佳节了。 董蓉不是刻薄小气的性子,在现代又习惯了过节发福利,于是前几日就在粮店定了一百斤糯米和几罐蜜枣,只等这时候分发给众人图个热闹。 刘嫂子见到白花花的糯米和香甜的蜜枣,欢喜得摩挲着两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当然,那不知身在何处的主家又被重重感激了一番。末了,众人再出去叫卖就更加殷勤卖力,男人们把手下的独轮车推得又快又稳,女人们也是扯着脖子把吆喝当山歌唱得响亮又悠扬。 自从佛诞日过后,青县的百姓已是听惯了街头巷尾的叫卖之声,而午睡醒来吃上一碗刨冰散散暑气也成了定例,酒楼茶楼更是以冰箱降温为噱头吸引客人。 如此一来,董蓉的冰块生意是一日比一日红火,有时候晚上数铜钱要数到后半夜,成了名符其实的数钱数到手抽筋。 但尽管疲累,董蓉却依旧喜得眉开眼笑,原因无它,买果园的银子终于凑够了。 这一晚,她抛下所有杂事,高高兴兴舀了两碗新麦磨成的细面,打进一个鸡蛋外加半碗温水揉成团、擀成薄片,菜刀叮当声响中又切成了细丝儿。待得锅里水滚翻花就撒将进去,煮得劲道儿又弹牙,最后捞进青花大瓷碗里,再配上焯过水的嫩野菜和炸得半焦的肉酱,望上一眼真是白生生、翠嫩嫩,嗅上一口又是喷喷香。傻柱吃得顾不上说话,就是董平也忘了斯文,挽起了袖子,连连赞好。 对于厨师来说,食客的空碗就是最好的褒奖。董蓉见得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人吃得如此香甜,也是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碗。 饭后,三人拾掇了碗筷就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院里大树下乘凉。傻柱许是白日里搬冰块搬得累了,半眯着眼睛依在椅背上打盹儿。董蓉轻摇蒲扇替他赶着蚊虫,偶尔扭头同弟弟低声说上几句话。 董平仰起头,感受着晚风吹过额前,只觉自他懂事起从未有过这般自在的日子。他忍不住惬意的叹气出声,说道,“姐,如若日子可以永远这般就好了。” 董蓉轻笑,怜惜的摸摸他的肩头,说道,“放心,有姐姐在,以后的日子只能越过越好。” 董平听得这话,眼底深处却是闪过一抹担忧和深思。他的嘴角动了动,仿似想说什么,最终出口的却是一句,“好,只要长姐欢喜就好。” 董蓉正琢磨着明日托刘嫂子给曹家送些吃用之物,也没注意弟弟的异样,顺口又嘱咐道,“咱家的节礼我备了五斤粳米、一条肥肉,你明日帮我送回去吧。牛氏若是找茬儿也别理她,等忙过这月就送你去书院,那时候耳根子就彻底清净了。还有,曹姑母待我不错,也给她捎份儿礼去。再帮我问一句,若是禄表哥和杜鹃嫂子有空闲就让他们也来赚份儿工钱。” 董平听得姐姐说起后母,倒是想起那“借”来的本钱了,赶紧提醒道,“长姐,是不是该把二娘的银子还回去了?” 董蓉愣了愣,末了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暗笑自己难道真是天生贼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当然要还,你明晚在家住一晚吧,趁着天黑把银子悄悄放回去。” “好。”董平本来还有些害怕姐姐又出什么古怪主意,听得这话就放了心,笑嘻嘻应了下来。 姐弟两个说的热闹,谁也没留意一旁的傻柱翻了个身,对着院子的角落打了个手势。那一处好似有片黑影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闲话半晌,夜也黑透了。董蓉打着哈欠嘱咐弟弟不要读书到太晚,然后就哄着傻柱一起回厢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不等天色大亮,刘嫂子等人就都赶到了小院儿。原来他们昨日带了粳米和蜜枣回去,得了左邻右舍无数的羡慕嫉妒。家里老人都是厚道的本性,也是嘱咐他们要好好干活儿,这才对得起主家的厚待。于是,众人商量了一下就提前了半个时辰出门,盘算着就是帮忙拾掇一下冰窖也成啊。 众人都是好心,董蓉却是犯了难。后院哪里有冰窖可拾掇,每箱子冰块都是她和董平半夜爬起来现制的。但她又不能实情相告,于是绞尽脑汁儿找了些担水或者打扫院子的小活计。大伙儿这些时日眼见董蓉处事有度、能写会算,都对她很是信服,听得她分派也没有异议,笑嘻嘻抄起扁担扫帚就忙了起来。 董蓉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等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却是又想起另一件头疼之事。既然满村皆知众人得了节礼,而曹婆子和曹大姐儿那里却没见到半粒米,以她们母女的脾气秉性还不得立时杀过来了啊? 老话说,坏人坏事最是不禁念叨。董蓉正是这般想着,小院儿的两扇木门就被人拍得“咣咣”山响。曹大姐儿尖利的声音从门缝里儿钻了进来,“开门,开门!大早晨的把门关这么严实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董蓉狠狠翻了个白眼,摆手拦住想要上前的刘嫂子,然后亲自走去门旁抽了门闩。曹大姐很是欢喜同娘亲一起来找弟媳妇的麻烦,砸门也极卖力气,不想门扇突然被打开,她一个踉跄就跌进了院子,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刘嫂子等人本就不喜她平日好吃懒做却又四处吹嘘家里富厚的脾气,见她这般出丑,就纷纷笑嘻嘻嘲讽道,“呦,大姐儿,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见面就跪地磕头啊?这非年非节的,大伙儿可是受用不起啊。” “就是啊,平日也没看出大姐儿是这般懂礼数的人啊,难道是娶了知书达理的弟媳妇也跟着沾了灵气?” 曹大姐儿恼的脸色通红,一骨碌爬起来就喝骂道,“你们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我给你们磕头!都赶紧干活儿去,我们曹家的工钱可不是白给的!” 众人被噎得各个都是恼怒,有心想要反驳几句,但扭头瞧瞧同样黑着脸从院外走进来的曹婆子,就觉得不好给董蓉再添麻烦。于是纷纷忙碌着拾掇好推车等物,麻利的躲了出去。 曹大姐儿自觉喝退众人很是威风,下巴抬得恨不能上了天,大摇大摆走去石桌边坐下嚷道,“蓉姐儿,快做点儿好饭菜端来,我和娘还没吃早饭呢。” 董蓉却不理她,低头给曹婆子行了礼,招呼道,“娘,你和大姐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曹婆子冷哼一声,撇嘴说道,“我怎么就不能来?再不来看看,我儿子好不容易赚点儿辛苦钱就要被你败光了。” 董蓉皱眉,心下实在不耐烦,但也勉强忍着没有发作。她想了想就去了灶间,端了温在锅里的早饭送到石桌上。曹大姐儿一见那白生生的大馒头,立时伸手就抓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噎得差点儿翻了白眼儿。曹婆子见此就呵斥董蓉,“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给你大姐盛碗粥顺顺啊。” 董蓉咬牙上前替她们母女添了粥,刚刚放下勺子的功夫,留在后院忙碌的董平和傻柱听的动静也赶了过来。董平给曹婆子弯腰问好,勉强得了一个冷哼,而柱子不知闹什么脾气,只傻站在董蓉身旁,根本就没有行礼的想法。 曹大姐儿一边大口啃馒头一边数落自家弟弟,“瞧你那傻样儿,怎么见了咱娘都不知道行礼?以前还好些,这些日子怎么越发的蠢了,难道是被人带坏了?”她这般说着话,一双死鱼眼就在董蓉姐弟身上扫来扫去,那意思真是不言而喻。 董平气得黑了脸又不好同她计较,董蓉却是不愿意再忍耐了。这母女俩明摆着就是黄鼠狼上门,没安好心。她就算敬着供着也落不到好,说不定还让她们以为她好欺负。再者说刘嫂子等人都出去卖冰碗了,身边除了自家弟弟就是傻相公,也不必顾忌传出什么不孝忤逆的名声。 这般想着,她也冷了脸,勉强压了脾气等到曹婆子娘俩风卷残云般扫荡完早饭,这才上前说道,“说吧,你们今日来到底有什么事?若是闲话家常就不必了,我们还有活计要忙!” 第二十二章 疯狗的战争 曹大姐儿正打着饱嗝,听了这话就挑起眉毛训斥道,“你这是什么口气,难道还要撵我和娘出门不成?这可是我们曹家的买卖…” “闭嘴,这是我的买卖,跟曹家没关系。你若是还不说正事,就赶紧滚蛋!”董蓉伸手举起盛粥的小铜盆狠狠砸在石桌上,巨大的响声吓得曹大姐儿缩了脖子。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跳到傻柱身旁拉救兵,“柱子,你看你媳妇要打杀我了,你还不赶紧打她一顿!” 傻柱厌恶的甩开她的手臂,恼怒道,“她是我媳妇,我才不打!你吃了我的馒头,我要打你!” 曹大姐儿又恼又心虚的辩解道,“你们整日大鱼大肉吃着,我不过就吃了两个馒头,你就这样!等我回去告诉咱爹!” 董蓉听得傻柱维护她,心下很是欢喜,伸手扯了他站在一旁,然后也不理会上窜下跳的曹大姐儿,直接问询未曾出声的曹婆子,“说吧,你们到底要什么?” 曹婆子毕竟吃了半辈子咸盐,比之曹大姐儿可多了不少心眼儿。这么半会儿她心里就在琢磨,儿媳态度这般强硬,恐怕是绝对不会轻易把这买卖让出来的,她与其最后闹得不能收场,还不如先榨出一些好处。只要她还是曹家的媳妇儿,总有治得她服服帖帖那一日。 这般想着,她也不客套了,直接开口索要道,“你昨日给村里人分了那么多吃食,怎么自家反倒没见到半点儿?这眼见就要过节了,家里也得添些吃用之物。你去街上买一百斤粳米,一百斤细面,再来二十斤猪肉,五斤茶叶,十斤灯油,十斤盐…” 她这般一样一样数道下来,足足说了半刻钟,曹大姐生怕落下她家那一份儿,忙不迭在一旁帮腔,“娘,还有细布,还有蜜饯,还有苞谷酒!” 董蓉越听脸色越黑,忍不住冷笑出声,这娘俩真把她当财主打劫了。若是这些吃用之物都置办回来,少说也要十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农家活上两年了。亏她们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当真把她的血汗钱当大风刮回来的了。 她刚要开口拒绝,不想院外却是有人听得更是火冒三丈,跳着脚的大骂,“你们曹家真是穷不起了,这是上门打秋风啊,还是抢劫啊!我们董家揽下的生意,凭啥赚了银子要给你们花用啊!” 小院儿的两扇木门,今日实在是运气不好,先前就被曹大姐儿拍的摇摇欲坠,这会儿又再次被人大力踹得狠狠摔向两旁。膀大腰圆的牛氏穿了一身朱红的衣裙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是伸了胡萝卜一般的手指转向董平大骂,“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有这么赚钱的买卖你不告诉家里,反倒让外人占便宜。若不是村里人说开了,我还蒙在鼓里呢。” 董平被骂得又惊又怒,开口反驳道,“我姐虽然出嫁了,但她不是外人。再说家里没有银钱交不了束脩,我们自己想办法又哪里有错了?” “嘿,小崽子,你还敢顶撞长辈,你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去了!”牛氏两只手掐了腰,嗓门越发尖利,“今日说别的都没用,你们要么把这些时日赚的银钱交出来,要么就把这买卖交给我,我自会找人打理…” 曹婆子本来因为董蓉不如牛氏夸赞的那般乖巧软弱,自觉花了重聘娶回就是上了大当,她心里对亲家母一直有气。这会儿先是劈头盖脸挨了一顿嘲讽不说,又眼见自家的买卖要被抢走,她怎么可能不吭声? “亲家母,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了。这买卖虽是平哥儿揽回来的,但出力干活儿的可是我儿子儿媳!就是赚了银钱,自有我这当娘的管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可没听说过娘家还有掺合女儿家事的!” 牛氏嗤笑,瞪眼回嘴骂道,“你一个农家婆子,没听说过的事儿多了…” 她们两人这般来来往往吵得热闹,那边董蓉心里的火气却是实在压不住了。这卖冰的买卖是她一点点儿张罗起来的,这两人没出过一点儿力气,凭什么跑来这般仗义的抢夺胜利果实啊。真当她是泥捏的了,太好欺负了? 她扭头四顾打算找个扫帚把这两个厚脸皮的老婆子统统打出去。但转念又一想,既然她们两人如此斗志昂扬,她为何不来个坐山观虎斗呢? 想到这里,她就收了怒色换成一副可怜又为难的模样,低声扯了曹婆子劝起来,“娘,我二娘说的对,这是平哥儿揽下的买卖,咱们曹家确实不该插手。我这就把先前赚下的十两银子拿给她,然后咱们一起回家吧…”说完这话,她又假意抹了两把眼泪,叹息道,“原本还打算赚了银钱好好孝顺爹娘的,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曹婆子听说儿子儿媳短短一月就赚了十两银子,那眼珠子瞪得都要冒出火来了。再听得这银子要交给牛氏,那火气瞬时就窜到了头顶儿。她一抬脚跳上了石凳,掐腰指了牛氏就骂开了。 “你个杀千刀的肥婆子,我儿子儿媳赚的银子凭啥要给你啊。我看你是猪油吃太多糊了心窍了,你赶紧给我滚,慢一点儿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牛氏本来听得董蓉要交出银钱,忍不住得意的眉开眼笑,不想曹婆子这么横插一脚,她也恼了,甚至顾不得抹净脸上的唾沫星子,伸手抓着曹婆子的裙子就把她扯了下来,“老泼妇,你让谁滚呢,看我先撕烂你的嘴!” 曹婆子摔了一个趔趄,吃痛之下就扯着脖子喊了起来,“大姐儿啊,柱子啊,我要被打死了,你们都眼瞎了,还不来帮忙!” 曹大姐儿早就挽好了袖子,一听老娘这么喊立时就上前扯了牛氏撕打起来。这娘俩平日在村里也是打架好手,又加母女天性,这个伸手扯头发,那个就挥巴掌,当真是配合默契无比。 牛氏虽是膀大腰圆,奈何平日自持秀才夫人的身份高人一等,很是不屑这样的野蛮运动,于是这个时候就吃了亏。腰上刚刚被掐的火辣辣,下一瞬头发又掉了一大把,恨得她杀猪一般大骂董蓉姐弟,“你们两个是死人啊,还不过来拉开她们,我要被打死了!” 董蓉眼见三人滚在一处,各个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同乞丐一般狼狈,她憋笑憋得肠子都要拧劲儿了。别说上前拉架,她不多找几块板砖递上去就算厚道了。 可董平却是个知礼又善良的孩子,哪怕自小被牛氏百般苛待,此时也觉得不好看着后娘被打,于是低声劝着姐姐,“姐,咱们快把她们拉开吧。” 董蓉努嘴示意弟弟不要着急,然后才假惺惺上前半推半扶起曹婆子劝道,“娘啊,你哪里摔疼了?快别打了。” 她这一伸手“帮忙”,曹婆子手脚就受了束缚,牛氏立时占了上风,抬手赏了曹婆子两个黑眼圈儿。不等曹婆子痛得大喊,董蓉又“惊慌”的抱住了牛氏,劝道,“娘啊,快住手吧,我爹知道该发火了。” 牛氏奋力想要甩开董蓉,骂道,“你别拦着我,今日我非教训她不可。” 曹大姐在一旁瞧得这空子哪还能耽搁,立时又替自家老娘还了两记“通天炮”! 如此这般,董蓉在两方之间忙着,不时还要喊董平帮忙,不知不觉间战团居然穿过院门挪到了外面。 今日天气晴好,又眼瞧着要到端午节了,十里八村的农人们有的摘了自家的樱桃杏子挎进城里换些米面杂物,有的担了自家种的小青菜叫卖。正巧路过这处时,眼见有人动手打架,于是大伙儿就凑过来瞧瞧热闹。 有那来自槐树村的人惊奇道,“这不是董先生家的娘子吗,怎么跑这里打架来了?读书人家也不要脸面了?” 一面坡村的乡亲也议论道,“哎呀,这娘俩是曹家的啊。她们和董家不是儿女亲家吗,怎么动手了?” 董平听得这话,羞臊得涨红了脸。他有心上前解释两句,不想董蓉却伸手拉了他三两步退回了院子,然后咣当一声,大门紧闭,门闩落下,小院儿终于安静了。 董平望着姐姐,怔愣问道,“姐,姐,你这是…” 董蓉嘿嘿一笑,伸手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一本正经的教导说,“弟啊,你以后要记住,对付一只疯狗的办法是拿起棍子打到它怕,对付两只疯狗就更简单了,扔根儿肉骨头,让它们互相争抢撕咬!懂吗?” 董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末了想起方才后母与曹家娘俩那般披头散发的模样,倒真同疯狗没什么区别,他于是又忍不住想笑。 而依靠在灶间门口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傻柱,这会儿早已笑得肩膀抖动。疯狗吗,他这小媳妇儿真是好厉的嘴巴,不过这话却是极有道理。 “想笑就笑,别憋出内伤。”董蓉掐了掐憋笑憋得脸色涨红的弟弟,末了又冲着院里喊道,“柱子,你跑哪里偷懒呢,赶紧来帮忙啊!不做生意就没银子买糖吃了。” “哎,来了。”傻柱收了笑,重新换成一幅憨厚模样抬脚出了灶间。董蓉一边念叨着今日还有多少活计一边扯着柱子去了后院,董平揉了揉发酸的脸颊也跟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设计 再说牛氏和曹家母女撕打在一处,不时传出惨痛叫骂之声,惹得那过路的乡邻都是窃笑议论不已。 有熟知内情的人,笑嘻嘻低声替众人解惑,说起两家如何结亲,其中又有什么内情,直听得众人更是兴味盎然。 待得牛氏和曹家母女打得疲累,彼此揪着头发喘息的功夫,终于察觉四周有异,三人扭头望望紧闭的院门和身边围得水泄不通的看客,然后齐齐松开了手,咒骂出口。 “这该死的丫头,上她当了!” 牛氏以一敌二吃了些小亏,她摸摸手臂上的血痕,再瞧瞧周围众人,琢磨着再打下占不到便宜还丢了脸面,于是就道,“曹婆子,今日这事儿不算完,你给我等着!” 曹婆子摸摸疼得发麻的头皮,得意的吐了一口唾沫,应道,“好,我等着,你再敢来照旧打得你满地找牙!” 牛氏恨恨哼了一声,扭身骂骂咧咧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走掉了。曹婆子想要大笑几声庆贺胜利,不想扯动脸上伤处也是疼得龇牙咧嘴,于是伸手扯了还想去砸门的大女儿一同低头走掉了。 众人没了热闹可看,很快也是一边议论着一边散开了。 董蓉带着弟弟和傻柱忙了半晌,终于把上门取冰的各家小管事打发了,末了一边做午饭一边琢磨心事。 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当初她也不是没有发现男友背叛,但是她总是欺骗自己说浪子终会回头,然后对他各种漏洞百出的借口视而不见,甘心当牛做马供他锦衣玉食,最后落得横死大街。说起来,她就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逆来顺受的傻子。 如今她重新得了一次活命的机会,自然不愿再活回那个软弱的样子。她的生意刚刚开始,赚得的辛苦钱远远不够支撑下辈子的富足生活,而曹婆子和牛氏却像苍蝇见到腐肉一般早早叮了上来。若是将来她经营果园发了大财,那还不得被她们活活生吞了。先前的董蓉如何被苛待长大,如何被卖做傻妻,她可以不计较。但如今这身体里的灵魂是她,就不能再容许任何人欺到头上了。 想到这里,董蓉也无心再做午饭,扔下手里的水瓢,胡乱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就喊着董平,“平哥儿,你带着柱子看家啊,我懒得做饭,上街去买些吃食回来。” 董平不知姐姐另有打算,还以为她做活太累了,于是赶紧应道,“好啊,姐,不必买什么贵吃食,几个馒头垫垫肚子就好。” “知道了,咱俩吃馒头,给柱子买包子,否则他该闹人了。”董蓉笑嘻嘻开门出去了,留下董平打水招呼自家姐夫洗脸。 待得两人洗涮干净,又在树下逗了半晌蚂蚁,董蓉才匆匆赶了回来。董平迎上去接了姐姐手里的包裹,问道,“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董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然后才从怀里拿出四只小银锞子,笑道,“我顺路兑了银子,下午你就回趟家里把牛氏的私房补上。” 董平接过银子,简直是大喜过望。要知道他生平就做过那一件偷窃坏事,每每想起总是忐忑不安,今晚若是顺利把银子还回去,他就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还有,平哥儿,明早你过来之前同咱爹说一声要回书院读书的事儿。这是大事儿,不禀告一声也说不过去。” 董平点点头,想起阔别将近一年的书院,心里实在很是感慨。家中后母苛刻狠毒,把自己亲子亲女娇惯得不成样子,待他们姐弟却比不过家里老黄狗。就是父亲也是畏妻又糊涂,为了家里安宁,从不曾为她们做主。 而姐姐虽然软弱瘦小,但每次都在二娘挥鞭子的时候把他严严护在怀里,如今姐姐辛苦做买卖赚了银钱,第一件事又是送他回书院读书,他心里的滋味怎么是简简单单的感激两个字就能表达的。他唯有努力读书,以图后报了。 姐弟两个这般说着话儿,都未曾留意到傻柱已是拿了一个肉包子走到院角的大树下逗蚂蚁。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有人窃窃私语,而树下那人的脸上也隐隐浮上三分笑意。 假银吗,她那小心眼里到底又打了什么坏主意?罢了,难得她有这样的兴致,他就帮忙推上一把,也瞧个热闹打发下无聊日子… 待得午后,刘嫂子等人卖完冰碗就陆续推车赶了回来。众人都是好奇又担心早晨那事儿,于是就围了董蓉问询,生怕董蓉当真被逼无奈弃了这买卖。若是那般,他们这差事估计也就做到头儿了。 董蓉自然清楚他们的心思,笑言婆婆和娘家妈和好如初,以后她照旧还管着这卖冰的生意。众人虽然有些不相信,但听得他们的差事不受影响,也就不在多事了。 董平心急了却亏心事,不等日头落到西山顶儿就背了姐姐备下的节礼赶回槐树村了。 董蓉虽说很是痛恨曹婆子,但她也不愿就此撕破脸皮,让外人传言她不孝。左右节礼是早就备下的,她索性拾掇了一筐粳米、细面还有茶叶等物委托刘嫂子带回婆家去。刘嫂子想起这些时日受了董蓉许多照顾,于是主动说起替董蓉打探曹家的动静儿。董蓉笑着谢过她的好意,又顺手拿了一包街上买回的芝麻糖送她带回去哄孩子,刘嫂子也没客气,接过就回了家。 待得吃了晚饭又打发了几个孩子去睡觉,刘嫂子就背着筐子去了曹家,曹老头儿正坐在堂屋里发呆,连手里的旱烟着得只剩点点火星儿也没发现。刘嫂子敲了敲门板,笑道,“曹叔,吃过饭了?” 曹老头儿回过神来,见得是邻居登门就赶忙招呼道,“是他刘嫂啊,快进来坐!” 刘嫂子进屋之后把手里的筐子放在椅子旁,笑道,“大叔这是想什么呢,我进了院子都没发觉,这若是遇到贼人,岂不是把家里搬空了。” 她这话说的有趣,曹老头儿听了脸上也泛了笑意。可他刚要回话的功夫,曹大姐儿却是扶着曹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曹婆子冷冷开口说道,“这家里穷的连耗子都不愿意来,哪有什么物件儿可偷?除非那贼是瞎了眼了。” 刘嫂子尴尬的收了笑,有些不知如何接话儿。倒是曹老头儿重重哼了一声,呵斥道,“你不是头疼吗,不好好躺着出来干什么!” 曹婆子撅着嘴翻了个白眼儿就要反驳,曹大姐儿却是眼尖,指了刘嫂子脚边的筐子说道,“哎,嫂子你送啥来了?” 刘嫂子看不起她那两眼放光的财迷模样,但还是笑着应道,“城外那边差事忙,蓉姐和柱子倒不出空闲回来,就托我捎些米面孝敬大叔大婶呢。” 曹大姐一听这话三两步窜到刘嫂子跟前,一把扯了筐子就开始翻检,不时嚷道,“哎呦,娘,有一大条肉呢,还有茶叶,还有粳米…” “是吗,再翻翻筐底儿放没放银子?”曹婆子也是赶紧挤了过去,同闺女一起把筐子翻了个底朝天,末了没有见到半分银子又斜着眼睛扫向刘嫂子,半真半假说道,“哎呀,银子哪里去了,我记得蓉姐可说要孝敬我十两银子的。是不是刘嫂子你帮忙放起来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刘嫂子气得鼻子冒烟,她好心好意帮忙送东西,没听到一句谢不说,还被安了个偷藏银子的罪名。这简直欺人太甚!她猛然站了起来,怒道,“婶子这是什么话,你若是怀疑我偷了银子就去问问蓉姐儿好了。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怪不得蓉姐儿不愿回来!”说完,她一甩手就出了门。 曹婆子被噎得脸色发黑,撵到门口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亏待儿媳了?我们曹家…” “行了,你还不给我滚回来!”曹老头儿重重磕了烟袋锅,厉声呼喝。曹婆子吓得缩了脑袋,赶忙回身苦了脸辩解道,“老头子,你可看见了?这不是我要生事,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曹老爷狠狠瞪了她一眼,怒道,“我再告诉你一遍,柱子和蓉姐儿小两口的事儿,你不准再插言半句,否则以后有你后悔的日子。若是被我知道你再去城外找他们麻烦,别怪我…别怪我休了你。” 曹婆子听得这话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末了拍着大腿就坐到地上大哭起来,“哎呦,我不活了!嫁进曹家几十年,吃苦受累不说,还要伺候你外面带回来的傻儿子,这老了没得了儿女孝敬,还要被休出家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曹老头儿不过是多次警告老婆子无果,气急之下才冒出这么一句重话。这会儿也是有些后悔了,但他想了想又拉不下脸道歉,只好背着手躲出门去了。 留下曹婆子自觉占了理,还要继续乘胜追击,不想扭头瞧得自家闺女儿已是把筐子里的肉和茶叶抱在了怀里。她赶忙扑过去抢了回来,骂道,“你这死丫头,这是我的,你要拿哪去?” 曹大姐眼珠儿转了转,嘿嘿笑道,“我就是帮娘清点一下,哪敢拿走啊。” 曹婆子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接受了闺女的说法,她弯腰还要去数数筐子里剩余之物。不想曹大姐儿却是趁她放松的时机,一把抢过那条肥肉撒腿就跑了。ZM 第二十四章 良心发现的董秀才 曹婆子惊叫一声就追了上去,这娘俩一个大骂,一个狂跑,绕着村子就闹开了,惹得吃过饭在外闲坐的男女老少都是笑哈哈看起了热闹。后来还是曹老头儿听得人家报信赶了过去,黑着脸做主把肥肉切开一家一半才算罢休。 董平虽然不知曹家这边为了一条肉闹的满村看笑话,但他也是极清楚后母的脾气秉性,生怕她连脸面都不顾,直接把所有节礼一同留下,所以进村时直接先去了王家。 曹姑母听说董平是替姐姐送来节礼,开始还不肯收,直埋怨董蓉浪费银钱,若是手里有富余给自己添两件衣裳首饰也好啊。 董平听得这话心里暖极,赶忙又把姐姐邀请表哥表嫂去做事赚工钱的事说了。王家老少果然大喜,他们家里人都是勤快的,田里活计早就忙完了,正是闲着无事的时候,若是能赚些零用可是件好事。于是,曹姑母笑呵呵收了节礼又道明日就让儿子儿媳去小院儿报道,哪怕不赚银钱只替侄子侄媳帮帮忙也好。 董平感动于王家人的热情善良,带着一脸笑意回了自家,可惜一进院子,牛氏只冷冷甩过两把眼刀就把他直接从盛夏送去了寒冬。他暗暗叹了口气,上前给父亲母亲行了礼,然后送上粳米等物。 牛氏同曹家母女撕打时吃了亏,好不容易跑回自家要男人出头,不想董秀才极爱颜面,这种同亲家争吵的事哪能做得出,所以任凭牛氏如何撒泼也不肯出头。 牛氏正一肚子恶气无处发泄,自然不会给董平好脸色瞧。一筐米粮等物被她翻得底朝天,一会儿嫌粳米不好,一会儿又说茶叶是次货,总之没有一样是好东西。 董平想起这些物件都是姐姐辛苦赚银钱买回来的,却被人如此嫌弃,心里很是恼怒,但满肚子圣贤书又告诉他不能驳斥长辈,于是他索性晚饭也不吃了,借口疲累就躲回了自己房间。留下董秀才同样不耐烦听牛氏唠叨也转身走掉了,牛氏气得想踢筐子又舍不得,最后嘟嘟囔囔咒骂着抬去了耳房。 当晚,董平足足等到夜半,反复确定家人都睡了,这才壮着胆子又跳进自家后园。有了上次做贼的经验,这次他先用半个馒头贿赂了老黄狗,然后就顺顺利利又把银子埋回了坛子。 许是去了一桩心事,后半夜董平睡得很是香甜。待得早起一家人吃饭时,他就对董秀才说道,“爹,姐姐这些时日在城里做工赚了一些工钱,打算送我重回书院读书。” 董秀才正伸筷子夹咸菜,听得这话愣了愣,有些迟疑着说道,“你姐姐已是嫁进曹家,她拿银钱供你读书,曹家那边能答应吗?” 董平冲口就要夸赞姐姐如今变得多么有主见,完全做得主,不会再受曹家约束,但转念想想又怕后母借机生事,于是就低了头只瞧着碗里能照得见人影的米汤发呆,不肯多应一声。 董秀才自从嫁了女儿就不曾去曹家探看过一眼,自然不知女儿变化如何之大。这会儿再瞧得儿子如此神色,就以为女儿在曹家忍辱负重,拼着受罚挨打也要送弟弟去读书呢。再反观他这当爹的,只因为悍妻撒泼吵闹就放任她把一心刻苦读书的儿子日日拘在家里做活儿,实在是有些愧为人父。 这般想着,他就道,“你姐姐日子过得也是不易,这样吧,让你二娘拿几两银子给你做两套新衣!” “什么?哪个答应你出银钱了!”牛氏原本端了半盘煎饼在门外偷听,这会儿忍耐不住就跳了进来,哐当一声把煎饼砸在方桌上,大骂道,“董文渊,你是不是得失心疯了?家里总共才攒了几文钱啊,都拿去给他做新衣,我们还怎么过日子?义哥儿不买笔墨了?娟姐儿不置办嫁妆了?” 董秀才瞧瞧饭桌旁的两儿一女,自觉被悍妻把颜面卷了个精光,于是也有些恼了,反驳道,“你整日就知道哭穷,家里有多少银钱,我心里有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就拿二两银子交给平哥儿!他要读书是好事,将来若是考个举人回来,你这当娘的脸上也有光彩!” “二两银子!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学堂里一季束脩也才收二两银子啊,都给他拿去,家里吃什么喝什么!”牛氏掐了腰,声音拔得更高,当真是寸步不让。 董秀才被喷了满脸唾沫,习惯性的就要缩起脖子,但扭头瞧瞧大儿那双粗糙的手和瘦弱的腰背,到底壮着胆子站了起来,硬声说道,“我是一家之主,这事我说了算!你若是不拿也好,学堂里马上就收夏季束脩了,足够给平哥儿添置衣衫了。” 说完,他一甩袖子就去了前边学堂,留下牛氏气得抄起饭勺子胡乱挥舞,高声咒骂不已。 董平默默扯着有些褶皱的粗布袖子,心下滋味复杂难言。从他和姐姐出生至此,足足十七年,父亲从不曾护过他们半分,任凭他们在后母手下挨饿挨骂,甚至放任姐姐被卖给傻子当媳妇儿。如今他们长大了,姐姐赚了银钱,他也要继续读书博功名,再不需要他庇护,他却突然良心发现了。他应该感激吧,但为何心里这般酸楚,这般想要痛哭… 牛氏心里飞快算计着一季束脩和二两银子之间的轻重,越想越觉恼怒,扭头望向眼中钉一般的长子,正要寻个借口痛骂出气,不想却见他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牛氏恼得瞪圆了眼睛,挥手就把勺子甩了出去。那勺子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了董平的背上,可他却好似半点儿不觉疼痛,依旧大步走出院门,很快没了踪影。 董蓉早起同柱子一起制了十箱子冰,再抬头瞧见西边天际积了大片的云朵,猜测着今日必有一场好雨。而雨过凉爽,自家的冰块销路自然就会少一些。好再,她也不是贪财无度的人,反而欢喜难得清闲。灶间的大锅里还有半下儿热水,丝丝缕缕向外溢着白色雾气,她见了就索性撸起袖子给柱子洗起了头发。 清晨里,略带凉意的微风在小院儿里打着转儿,偶尔带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和赶早进城的车马吱嘎声。暖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空隙,细细碎碎洒在半躺着的傻柱身上,惹得他眯起了眼,下意识伸手抓向空中,仿似想要把这温暖永远拘在手里。 董蓉这些时日吃了许多肉食,又日日张罗生意,原本干瘦的身材慢慢变得丰腴起来,肤色也白皙许多,甚至枯黄的头发也变得黑亮许多。但是比之傻柱的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还是差之极远。她舀了半瓢温水轻轻洒下,眼见手中的长发浸湿之后越发显得漆黑油亮,于是很是羡慕的赞道,“柱子,你头发真好啊,那些黑芝麻糖可是没白吃。等将来咱们的银子赚多了,我买个黄金冠给你戴上,保管你比城里最俊秀的公子还要潇洒帅气!” 柱子呵呵憨笑两声,扭头想要说话,不想却因为动作太大溅了董蓉满裙的水渍。董蓉嗔怪得在他头上重重弹了两下,又泼了满满一瓢水,惹得他笑得更欢喜。 两人这般正是笑闹着,突然见得董平推开院门进来,董蓉就笑着招呼道,“平哥儿,你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吃过饭了吗?” 董平却没有应声,走到跟前伸手就抱了姐姐的胳膊。董蓉疑惑的皱了眉头,这孩子平日性格很是内向,极少这般主动同她亲近,今日着实有些反常。她转念想起后母的刻薄,立时扔下水瓢,瞪了眼睛问道,“平哥儿,你跟姐说,牛氏是不是又打骂你了?”她说着就要掀开弟弟的衣衫检查一番。 董平却是挣扎着不肯,末了沉默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姐,咱爹要二娘拿银子给我做新衣衫…” 董蓉愣了愣,脑子里下意识开始翻检那些接收自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很快她就找到了症结所在。这傻小子是因为一直名存实亡的老爹突然给了一点儿关爱,变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好了,好了。”董蓉叹气,怜惜的替弟弟擦了眼泪,劝慰道,“别想太多,他心疼你就受着,他不心疼你也照旧好好读书过日子,一切有姐在呢。” 董平狠狠抹了抹眼睛,重重点头,“姐,我知道,我会好好读书的。” 董蓉笑着刮刮他的脸,玩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趴我肩膀上掉眼泪,真丢人。” 董平红了脸,赶紧借口回屋换衣衫躲开了。董蓉眼见弟弟进了厢房这才收了笑,脸色也迅速冷了下来。虽然弟弟不愿说,但她可不是瞎子,他那衣衫背后完整的勺子印儿总不会是平白沾上的吧。 原本她昨晚还有些后悔不该调换牛氏的银子,如今看来她下手还是太轻了… 很快,刘嫂子等人也赶来上工了。刘嫂子自觉昨晚没压住火气耽搁了替董蓉探问曹家之事,于是含含糊糊说了两句曹董两家并未吵闹,请董蓉放心,末了又大声说起曹婆子母女争抢肥肉的事儿。 旁边几个小媳妇儿想起昨晚那场闹剧也是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忙碌一边叽叽喳喳附和起来。众人待得嘴巴痛快之后才想起董蓉是曹家媳妇,她们这般当着她的面儿笑话曹婆子和曹大姐儿,多少有些不厚道,于是尽皆神色讪讪的收了话头儿。ZM 第二十五章 出乎意料 董蓉从来没把自己当曹家人,自然也没有同曹婆子母女共荣辱的想法,见众人这般神色就岔开话头儿分配起了活计。果然,她这般大方不计较,使得众人更觉羞愧也更加信服。 众人正是忙碌,王家禄表哥和杜鹃表嫂就找上了门儿,董蓉欢欢喜喜迎了他们进来,一边倒水端茶一边问起曹姑母和姑父的身体还有几个孩子的琐事。 杜鹃本来就是个勤快人儿,赶来之前又得了婆婆的嘱咐,所以只坐了片刻就嚷着要董蓉给她分配活计。 董蓉喜她爽快又大方,又是自家人信得过。于是就安排他们夫妻在前院接待上门的小管事,偶尔推车帮忙送送货。杜鹃眼见众人推着独轮车走上大街叫卖冰碗,日晒风吹定然很是辛苦,就猜得董蓉给了他们夫妻额外照顾,心下感激,做起活计来也越发卖力,甚至连洗衣做饭这类杂事也抢了过去。董蓉终于从日常琐事里解脱出来,也多出更多空闲功夫核账数银钱。 王禄表哥话不多,但也是个本分又憨厚的脾气。买冰的小管事们没上门之前,他抄了扫帚不但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替自家表弟上树捉了一只知了。待得小管事们陆续到来,他就更忙碌了,推着独轮车城里城外奔波送货。 这般一直忙到晌午,杜鹃嫂子下厨蒸了粳米饭,又炒了个肉沫豆腐,拌了一盘碧绿的山野菜。正要笑眯眯端去院里的时候,不想王禄却是满头大汗跑了回来,一把抓了她的胳膊急声问道,“快,快!蓉姐儿和平哥儿在…在哪里儿呢?” 杜鹃被惊得脸色发白,应道,“他们在后院呢!怎么了,你可是惹什么祸了?” 王禄来不及回答,转身又跑去拍后院的门板,大声喊道,“蓉姐儿,蓉姐儿,你快出来啊!你二娘倒换假银,被人家扭送去衙门了! 董平正往水池里倒硝石粉,听得这话手下一哆嗦,直接洒了半袋子下去。董蓉也是听得愣住了,虽然对这事儿她心里早有准备,但这般发展还是有些太过出乎意料了。 之前她听得两个上门买冰的小管事闲聊说起城东一家钱庄的掌柜仗着东家有些势力,常常往外混带假银,普通人家吃了亏也不敢多言。昨天她一时气恨牛氏上门来吵闹,觊觎她的财路,于是就主动找到那家钱庄兑换银钱。果然那掌柜见她衣着普通又是孤身一人,就在四锭银锞子里夹带了三只假的,当真是下了狠手,不过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原本是盘算着牛氏花用银钱之时,发现辛苦攒下的银子有假,必定大惊大痛,也让她尝尝刀割心头肉的滋味,算是小小出口气。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发展的如此离奇,甚至还闹到衙门去了,这着实有些闹大了。牛氏有再多不是,她也顶着董家娘子的名头呢,若是当真因为此事背了罪责,第一个受连累的就是秋时要参加县考的董平啊。 董蓉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手下麻利的摘了围裙,扯了一脸无措的董平就开门出去了。 再说牛氏早晨偷偷挖了藏银揣在怀里,进城打算找家钱庄兑换成零钱。不想半路突然听得两个路人说起有家大布庄里正半价售卖布匹,于是一时贪图便宜就跑去挑了一匹细棉,盘算着付钱时顺带就把银锞子拆成零碎了。结果,布匹是挑好了,银子交上去之后掌柜却立时变了脸色,一迭声的喊着小伙计上前帮忙把她扭送衙门。 牛氏平日在家说一不二习惯了,村里人又敬着董秀才教授孩童读圣贤书,与她处事也多有谦让,久而久之她也越发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会儿突然被人拉扯,她哪里肯吃这亏,一边跳脚大骂一边抓挠撕打小伙计。旁观有几个客人见此,还要上前劝解一二,那掌柜却冷冷扔出一句,“这妇人居然用银三锡七的假银付账,实在是可恨!” 旁观众人听得这话立时收了脚步,甚至纷纷开口指责,“这是谁家的妇人,真是黑了心肝!四六成色的假银就够缺德了,她居然还敢拿三七银!” “就是,就是,谁家辛苦攒点儿银钱都不容易,兑换假银最坑人了!” “赶紧送她去衙门蹲大狱!” 掌柜得了众人支持,脸上也露了笑意,拱手做了一圈儿揖之后就要同伙计一起拉了牛氏出门。 牛氏脑子里还有些糊涂,不明白好好的银锞子怎么就成了假银。她有心问两句,那老掌柜却是不肯听,一心想要送她去衙门。她惊慌之下就大声嚷着,“我不买布了,我不花银子了,你们快放了我,我要回家!” 她这般喊了半天,那掌柜和小伙计依旧不理不睬,她只得又换了说辞,“我家老爷身上有秀才功名,你们不能拉我去见官啊。谁快去喊我家老爷,让他来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她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奋力挣扎起来也就更是沉重。布庄小伙计累得直翻白眼,喘着粗气呵斥道,“你…你家老爷别说只是个秀才,就是…就是县太爷也越不过律法,你就等着蹲十年大牢吧!” 十年!一听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住十年,牛氏吓得腿软,脸色都白了。眼见县衙的两扇朱漆大门越来越近,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老掌柜和小伙计就死死抱住了门廊立柱,然后大声哭号起来,“董文渊啊,你死哪里去了,快来救命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冤枉死了!” 青县的衙门与闹市只有一街之隔,门前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会儿眼见有趣事可看,很快就聚了几十过路之人,这个问问那个听听,很快就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于是,有那曾经吃过假银苦头的看客忍不住都出言咒骂起来,甚至一个老太太还抄起篮子里的鸡蛋,赏了牛氏个满脸金花开。 牛氏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她恼怒得恨不能立即打回去,可是又怕松手之后就被拖进大牢,于是只得咬牙切齿大喊,“我是冤枉的,那是我收的聘礼银子,怎么可能是假的?”这般说完她想起曹婆子那十里八乡有名的吝啬名声,突然就觉得这假银还真有可能是被她从中做了手脚。 当初她怕董蓉哭闹索要嫁妆,收到银子甚至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就埋去了后园。如今出了这事儿,她就是找到曹家,曹婆子怕是也不会承认了。 “该死的老婆子,你等我回去找你算账…”她正是心里发狠咒骂的时候,有两个身穿黑色袍服,脚踩皂白靴的衙役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衙役斜着眼睛瞄瞄牛氏,骂咧咧道,“哪里来的无知蠢妇,衙门口的柱子也是你能抱的?赶紧老实进去过堂,否则动起刑罚来,你可别怪官爷手下没准头儿。” 牛氏吓得缩了脖子,还要再开口求饶的功夫,抬眼时却瞧见人群后面站了董蓉董平姐弟。她立时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欢喜指了他们大喊,“官爷,那银子是我嫁女儿得的聘礼,就算有假也是曹家做下的,要坐牢也应该抓曹家人啊。实在不成,你把我那大女儿抓来也好啊,她就在那站着呢…” 董平原本还念着一家人的情分打算出面替后母说合两句,然后等老爹赶来再一起想办法脱罪。不想牛氏开口就要把姐姐抓去顶罪,他的脸色立时黑得堪比锅底灰,想也不想扭头扯着姐姐就往回走。 董蓉也是恼怒牛氏攀扯她,但眼见弟弟这般维护,心下很是欢喜,低声嘱咐王禄表哥帮忙回村去找董秀才之后就笑嘻嘻跟着弟弟回小院儿了。 牛氏眼见董蓉姐弟俩越走越远,那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扯着脖子大声怒骂,“小崽子,你们要去哪儿,还不给我回来!” 可惜董蓉姐弟根本不理会她,那衙役也不耐烦再听她鬼哭狼嚎,一左一右夹了她就拖进了衙门大堂。 县令许大人许是同布庄掌柜平日有些私交,两人正分宾主坐着说笑喝茶,抬眼见得牛氏被扔进来,许大人开口就喝令两班衙役先打了二十杀威棒。牛氏疼得满地打滚儿,除了喊着冤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许县令直接大手一挥又让衙役把哼哼唧唧的牛氏押去了监牢,根本没有问讯的打算。 布庄老掌柜低头喝着茶,仿似也完全不觉这审案程序如何错乱儿戏,反倒又同县令老爷笑着说起改日吃酒之事… 待得董秀才得了消息,满头大汗赶来的时候,衙门前的人群早就散了。他到底吃了四十几年的盐,也没读书读得傻透气了,四处一张望就直奔衙门对面的茶楼了。果然,那茶楼的小伙计得了十几文赏钱,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牛氏的罪名是用假银行骗,董秀才也吓得冒了满脑门儿的白毛汗。 大赵国虽然上到皇家下到勋贵都喜好奢华享乐,朝政糜烂,律法早已失了威严,但假银这事儿却一直是根儿摸不得的老虎尾巴。毕竟国家运转,不论何事都要银子支撑,若是任凭假银泛滥,那岂不是自毁根基。所以,但凡花用假银的罪名定下,最轻也要判处十年刑求,甚至举家发配也有可能。ZM 第二十六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董秀才绕着衙门口转了无数圈儿,最后咬咬牙去寻了几个平日相熟的好友。虽然那几人尽皆同他一般都是落地秀才,一没家世二没前程。但俗话说的好,秦桧还有仨朋友呢。这几人在青平县好赖不济也住了几十年,多多少少都有些亲朋知交。于是,在董秀才许诺重礼相谢之后,其中一人就去县衙寻了当衙役的本家侄子,上下打通关节,终于在许县令那里得了一丝口风。 原来这许县令也是碍于情面才抓了牛氏下狱,实际当真不愿意重这案子,毕竟“假银”这俩字太敏感。牛氏花用假银事小儿,但拔棵萝卜带出泥,那背后造假银的事儿才大呢。这案子一旦呈报上去,若是没人理睬还好,但万一哪位御史大人一时抽疯,打算抓这案子立威,那倒霉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最后所有的仇恨,说不得都要落在他这没眼色的七品小官身上。 所以,许县令特意法外施恩私下暗示那么一点点儿,只要董家交上五十两罚银,这事就能揭过了。 董秀才得了这消息,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犯起了愁。他教授村童读书所得束脩不多,若不是祖上留下五亩良田和一栋祖宅,这些年恐怕一家人早就喝西北风了。如今突然要拿出这么多银钱,实在是有些为难。 他琢磨了大半日,到底还是又买通看守监牢的衙役见了牛氏一面。牛氏这大半日躺在阴冷潮湿的监牢里,身上疼得火烧火燎,肚子里也饿得咕咕乱叫,只觉小命儿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突然见得自家孩子爹爹来探,问询家里存银何处,以便救她出苦海。她哪里还会再吝啬,别说后园埋银的钱罐子,就是自己的首饰以及先前替小女儿攒下的嫁妆都贡献出来了。 董秀才原本还想骂她几句,但瞧着她凄惨模样又把话咽了下去,匆匆赶回自家张罗银两。 董家小女儿董娟平日被母亲娇惯,养成个刁蛮又自私的性子,这会儿眼见老爹把她的嫁妆首饰一股脑儿包走,也顾不得亲娘还在大牢里等着救命,满地打滚儿哭闹着不肯让路。 董秀才气得脸色铁青,胡子乱颤,一脚踢开女儿,末了又要喊小儿子董义帮忙去后园挖钱罐子。 不想董义也是个窝里横儿的主儿,自小仗着娘亲宠爱,欺负长兄长姐是把好手,真有祸事临头就是个废材。他先前不知听村里谁人说起娘亲被下了大狱,说不定什么时候衙役还要来捉他一同关起来,于是就吓得去灶间拾掇了几个馒头饼子悄悄藏进了自家的地窖,想着躲上几天避避风头。 董秀才四处喊叫也找不到小儿,气得无法,只得独自寻银拾物送进城里的当铺。那当铺掌柜仔细鉴别半晌,倒也没有欺骗客人,只说所有银钱里只有两锭假银,其余全是真银,总共二十两。加上牛氏娘俩的七八件钗环首饰又当了三十两,正好凑够了罚银。只是,酬谢帮忙的友人的银钱就要另外再想办法了。 董秀才犹豫了足足一刻钟,最后还是没舍得把藏在怀里的田契拿出来当掉。毕竟董家几代传下来也就剩了这几亩田产,这点儿家业在他手里就算不能兴旺发达,也不能轻易败掉啊。 但是即便如此,董家这次也把多年积蓄全都折了进去。董秀才就是再自命清高,不屑铜臭之物,也是心疼得眉头紧皱。哪怕让友人把银钱递进去,眼见牛氏被放出来,他脸上也没有半点儿欢喜之意。 牛氏眼见县衙大门外的天空蔚蓝晴朗,只觉自己终于从地狱逃出升天,几乎连滚带爬一般跑了出来,哪有空闲注意自家老爷的脸色啊。 她扶着路旁的大树,一边揉着身上已是变得红肿的杖痕一边还叫嚷着为肚皮争取权利,“老爷,我快饿死了!你快去给我买几个包子回来,要带肉的,越多越好!” 董老爷刚刚赔笑送走友人,正是头疼要去哪里筹措银子备谢礼。听得这话,他恼得狠狠瞪了牛氏一眼,难得怒骂道,“家里银钱都被败光了,你居然有脸要肉包子吃?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牛氏想起那五十两的赔银也是心疼的脸上肥肉乱颤,难得被骂却没有开口反驳。董秀才冷冷哼了一身,转身就走,牛氏高声喊着,“老爷,老爷,你去哪里?我身上有伤,走不动啊!” 董秀才恨极,停住脚步又要回身喝骂,结果却见董蓉董平匆匆赶了过来。 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董蓉回去小院儿后,怎么琢磨都觉牛氏这次牢狱之灾绝对是拜她所赐,所以心虚之下就嘱咐刘嫂子等人多在衙门口转转,有事随时回来报个信儿。 倒是董平方才被牛氏气得狠了,见姐姐这般安排,还拉着姐姐劝她不可太过良善,以德报怨。 董蓉偷偷吐吐舌头,心里暗自庆幸不曾告诉弟弟真相,但面上却还一本正经说,“这是关系到咱们整个董家的祸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置身事外。” 董平想起前几日刚刚有些良心发现的老爹,只得恨恨低了头,不再言语了。姐弟俩这般等了半日,终于听得牛氏就要被放出的消息。于是,董蓉装了十两银子,带着弟弟一同赶到了衙门外。 眼见长子长女赶到,董秀才的脸色好了许多。都说女子出嫁从夫,长女如今是曹家人,不管娘家之事,这也说得过去。但长子董平可是责无旁贷,虽说他也不见得有什么存银,但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 董蓉上前给父亲行了礼,还没等开口说话,一旁半死不活的牛氏却尖声骂了起来,“你们两个小崽子居然还敢过来,方才我被人家抓进衙门,你们眼瞧着都不帮忙。”说完,她又转向董秀才告状道,“老爷啊,他们这般不孝,你可要管管啊。” 董秀才半信半疑的看了看一儿一女,未曾开口但脸色已是有些不愉。董蓉心下冷笑,也不多辩解,只是淡淡把当时情形讲了一遍,末了又道,“当时二娘许是怕的狠了,才胡乱攀咬。女儿想着,若是多一个人进监牢,家里许是又要多赔一份银子,不如留在外面帮着爹爹想想办法。” 董秀才点头,赞道,“蓉姐儿做的对,你也进去倒没什么。只有平哥儿,秋时还要参加县试,若是传出不好的流言就坏名声了。” 这是什么话,明摆着重男轻女啊。董蓉暗暗翻个白眼儿,她也不想继续耽搁功夫上演什么父女情深,于是伸手掏出怀里的两只银锞子送到董秀才眼前,说道,“爹,这是我和平哥儿这段时日做工赚下的银钱,您先拿去花用吧。” 董秀才正为银钱发愁,见此果然大喜,有心立刻收下又觉面上难堪,于是犹豫着推辞道,“你已经嫁到曹家了,家里的事不能再拖累你。” 一旁的牛氏听得这话,生怕自家老爷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吞,她也不觉身上疼痛难忍了,几步窜到董蓉跟前,一把就抢过了银锞子死死攥在手里嚷道,“什么出嫁不出嫁的,她从小到大吃了家里多少粮食,如今别说还十两,就是一百两都不多啊。” “闭嘴!”董秀才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高声喝骂让他折了脸面的牛氏,“都是你惹下的祸事,还要孩子拿出体己银子帮衬家里,你真是好厚的面皮。” 他说着就要掰开牛氏的手拿回银锞子,董蓉眼见他手下极卖力但就是“抢”不过牛氏,心里暗笑,淡淡说道,“爹不要同我客套了,就如同二娘所说,这些银钱就当我偿还家里的养育之恩了。女儿能力有限,以后怕是想帮也没办法了。” 董秀才讪讪的放下手,极力端着父亲的架势承诺道,“蓉姐儿,你帮了家里这一次就足够了,以后你就是有金山银山,家里也不会惦记半点儿。”说完,他又瞪了牛氏一眼,继续说道,“若是谁敢再去欺负你,爹绝对饶不了她。” 牛氏撇撇嘴,摸摸手里的银锞子,自觉占了便宜也就没有再开口。 董蓉见目的达到,又简单说了两句就带着董平回了小院儿。留下董秀才从牛氏手里抢过银锞子也赶着去置办谢礼了,牛氏一边心疼还没有捂热就又飞走的银子,一边拖着伤痕累累的双腿往家走去。 路人见她衣裙沾满污物,散发出阵阵恶臭,如此形容狼狈都是捂着口鼻远远避之不迭,惹的她更是咒骂不已,发誓一定要找害她至此的曹婆子算账。 再说董蓉忙完一日的生意,夜半之时躺在炕上仔细算算,这次出手整治牛氏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不是她起意坑人家的银钱,最后也不会反倒搭进去许多。由此可见,她当真不是做坏事的料啊,以后能忍让还是多忍让些吧。实在忍让不了的,也要好好谋划一番再展开报复,否则最后说不定是谁吃亏啊。 这般想着,她就慢慢睡了过去。而躺在她身旁,原本鼾声震天的傻柱这时却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瞄了瞄身侧那个哪怕在睡梦里也带了满脸懊恼之色的女子,极是无辜的笑了起来。ZM 第二十七章 打上门儿 若是让他的小媳妇儿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一时兴起推波助澜才会如此超乎她的意料,怕是要恨得咬他几口才肯罢休吧。 董蓉仿似感觉到了什么,小嘴极为不满的嘟了起来,淡淡的粉红水润之色,在暗夜里极是惑人。傻柱的眸色越发黝黑,沉默半晌终是强迫自己闭了眼睛,但胸腔里的跳动之声却是堪比战鼓,一声声催促不休… 同样的暗夜,县城商街一家布庄后院却有一烛未熄。白日里坚持扭送牛氏去县衙伏法的老掌柜正捏了一张信纸默默出神,老爷子实在想不通,为何他那位每年只在年终才能见上一面的东家会突然传信要他为难一个乡野蠢妇。难道,东家同这妇人有些什么关联,还是这蠢妇惹怒了东家? 可惜,任凭他百般猜测都觉不妥,最后只得放到了一旁。左右他也没有二心,只要一心一意替东家打理生意,听东家的命令行事,待得过几年他归家终老,东家必定不会薄待他就是了。 这般想着,老掌柜就彻底丢开了手,举起信纸在烛火上点燃,末了拾掇了残留纸屑才安歇睡去。 良久,窗外屋檐的黑暗之处,一个人影儿无声无息翻身而起,飞身踩着屋脊离开了… 又是两日过去,终于到了端午佳节,董蓉带着弟弟和董平一大早去院子外面的草地踩了两脚,然后又每人吃了两个雪白粳米蒸制的粽子,这节就算过完了。 都道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家境富庶的人家过节时候会多用心思想些花样庆贺一下,农家人却要一直为填饱肚子忙碌,于是,对于节日也不觉得多重要,无非是应景吃顿好饭菜罢了。 刘嫂子等人也是照旧早早来上工,董蓉端了装满粽子的陶盆请众人尝尝她的手艺。大伙儿边吃边赞了几句,末了又闲话说起那陈家果园因为无人问津,陈老爷把价格降了又降,甚至连带山下十亩薄田一口小池塘也一并搭售,只用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下。 董蓉自觉时机成熟,于是第二日早起一见天降小雨就顺势少制了几箱冰,仔细交代董平和王禄夫妻几句之后就带着柱子一起回了一面坡。 山野田间的树木和庄稼因为细雨的滋润,越发显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董蓉身上穿了杜鹃嫂子昨晚替她赶制出的一套水绿色衣裙,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笑意盈盈穿行在田间小路上,远远望去就好似融入了青山绿水中一般,分外淡雅清新。 小路旁,偶尔有几只刚刚从蝌蚪进化成功的小青蛙被她的脚步声惊得噼里啪啦跳进水沟里,溅起无数水花。惹得她笑得咯咯有声,清脆又欢快。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傻柱头上戴了个大大的斗笠,见此,没来由的就觉心下无比欢喜,眼里宠溺之色也越发浓厚。 于是,前方道路左近的所有青蛙都倒了霉。不管它们是在安睡还是在聊天闲话儿,都会被不知哪里飞来的一枚石子惊得四处蹦跳,逃窜不停。 就这般,细雨簌簌落下的郊外,女子的笑声,青蛙的埋怨声相伴了一路… 小夫妻俩很快就到了村子外,可是两人越走越觉有些奇怪。原本村里的淘气小子们最喜这样的小雨天气,若是往常一定会聚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笑闹着揪动树枝,然后看着某个跑得慢的小伙伴儿被浇成了落汤鸡。但今日几株大柳树下空空如也,就是村庄里也是静静悄悄,不知下村人们都跑里去了。 两人这般带着疑惑很快就到了曹家所在那条街,结果一拐过街口,就什么都明白了。 曹家门前简直是人山人海,全村男女老少都聚到了这里,三五成群站在一处冲着曹家院里指指点点,而那些顽皮的淘气小子们则直接爬上了墙头,不时笑嘻嘻拍着手嚷着什么。 董蓉皱紧了眉头,三两步赶到近前抓了一个平日还算熟悉的小媳妇儿问道,“梅花,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媳妇儿扭头一见是董蓉,脸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吞吞吐吐应道,“柱子媳妇儿,你怎么回来了?嗯,你娘和那个曹婶子,嗯,在…在比赛角力!” “哈哈,”不等董蓉再问,旁边几人听得小媳妇的话反倒先笑了起来。有那年纪大些的婶子指了院子说道,“蓉姐儿别听梅花瞎说,你快进去看看吧,你家老娘打上门来了。”说完,她又吆喝着四周乡邻,“大伙儿快让条路,蓉姐儿和柱子回来了。” 董蓉和傻柱赶紧穿过人群,待得走到近前一瞧,曹家院子里已然是个小型战场了。牛氏同曹婆子一边咒骂一边扭打在一处。原本就是小雨天气,地面泥泞不堪,两人不可避免的滚成了个泥人。另一边,曹大姐也正同董家一对儿女打得很是欢快,曹二姐急得满地乱转,似乎想要上前拉扯劝架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董娟和董义这几日没少听老娘念叨曹婆子害得家里失财,加者心里又担心老娘怪罪他们当日胆怯之事,从此失了疼爱,于是今日顶着被老爹责罚的危险随着老娘杀上门来了。但两人平日里被娇惯养大,哪里是“久经沙场”的曹大姐儿对手,不是这个挨了一巴掌就是那个挨了一脚,心里正是后悔的时候偶然瞧见董蓉站在门口,喜得他们就如同见了救星一般,高声喊着,“姐,你快来帮忙啊,我们要被打死了。” 董蓉心里冷笑,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今日还是第一次听他们叫姐姐,真是讽刺之极。她有心不搭理两人又觉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给乡亲们留下个薄凉的印象,但若是上前帮忙吧,曹大姐儿吃了亏那以后也不会消停了。 她正是为难的时候,出门去钓鱼给小女儿补身体的曹老头儿和进城会友的董秀才几乎同时赶回来了。村里人也觉不好再看热闹,纷纷装模作样开始劝架,这个说,“哎呀,董娘子,快住手吧,都是亲家,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那个也道,“就是,就是,你们不看别人,还要看柱子和蓉姐儿的颜面呢。” 曹老头儿扫了一眼狼藉不堪的院落和满身泥泞的老婆子,还有脸色泛白强忍眼泪的小女儿,那脸色黑的简直堪比墨块,就算再窝囊的男人也不能忍受被人打上家门啊,更何况他曹家在村里也是有些脸面的。 董老爷瞧着骑在曹婆子身上大力挥着巴掌的牛氏,也是羞恼得恨不能立刻找条地缝儿钻进去。这几日他明明就千交代万嘱咐不许她来生事,没想到他只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忍了脸红,赶紧行大礼向曹老头儿赔罪,“亲家,您可千万别气恼,都是我家恶妻的不是,这事儿我一定给亲家母一个交代。” 曹老头儿心里气急,但面上总是不好博他的颜面,于是狠狠咬了后槽牙说道,“这事稍后再说,董先生还是赶紧让你婆娘住手吧,否则我家明日就该办丧事了。” 董秀才听了这话脸色更红,刚才一时心急倒忘了自家婆娘还在逞威风呢,他赶紧小跑儿上前直接扯了牛氏,低声喝骂道,“你个败家婆娘,还不停手!” 牛氏正是打得痛快,突然见得自家老爷出现,心下发虚,讪讪起身应道,“老…老爷,你怎么来了?” 董秀才还要答话,不想终于翻身得解放的曹婆子却是逮到机会直接抓了两把烂泥,甩了这夫妻俩一人一脸黑花开。 旁边看热闹的村人实在憋不住,都是哈哈笑得极大声。董秀才抹去脸上散发着浓烈鸡粪味道的烂泥,强忍着恶心陪笑道,“亲家母别恼,先起来说话吧。” 曹婆子哪是吃了亏还不反抗的人啊,一听这话别说起身,反倒越加在烂泥里滚得厉害,“哎呀,大家都来看看啊,董家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们曹家没有活路了…” 董秀才有心再道歉几句,可他又实在没有同泼妇打交道的经验,只得拱手一直作揖赔礼。 董蓉不想夹在中间难做人,于是劝着好似随时要昏倒的曹二姐儿回了厢房。曹老头儿扫了面色冷淡的儿子一眼,最后咬咬牙扯了老婆子和大女儿直接回了堂屋,咣当关了屋门,显见是不愿再理会董家人了。 董秀才撵上前想要再说几句,却差点儿被门板撞扁了鼻子。他也明白今日这事有些难了,又瞧着众多乡邻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只得拽了得胜的老婆儿女气哼哼出了院子,直奔自家。 董蓉劝了曹二姐儿几句,又拿出了城里买回的绣线和布料,到底把小姑娘哄得脸色好了许多。等她转出厢房时,战争不出所料的已经结束了。 她半是庆幸半是犯愁的叹了口气,本来这次回来她还想忽悠着公婆允她买下果园,最好这果园还是作为嫁妆落在她名下。如今看来,这事儿许是有些难办了。 村里众人眼见没了热闹可看,也是纷纷散去了。傻柱关了院门,回身瞧得董蓉一脸愁容,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末了想了想就嚷道,“媳妇儿,我肚子饿!” 董蓉摸摸自己肚子也觉有些空,于是扔下满脑子乱麻应道,“你自己玩一会儿啊,我这就去做饭。” 傻柱憨笑着应了,末了瞧见她走远就去了堂屋。ZM 第二十八章 心事得成 曹大姐儿正是靠在椅子里,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一边控诉董家诸人的嚣张。她抬头瞧得自家弟弟进来,开口就骂道,“你这傻子,刚才我和娘挨打的时候你怎么不帮忙,你还有脸进来?若不是你娶了那丧门星,我跟娘能受这欺负吗?” 曹婆子刚刚换了一套干净衣裙,这会儿去了狼狈之色也正抹着眼泪。听得女儿质问也想要开口,曹老头儿却是起身扯了傻柱问道,“嗯,柱子,你可是有事要说?” 傻柱憨憨点头,曹老头儿赶紧带他进了里屋。曹婆子冷哼一声,万般气恨自己为何肚子不争气,不能生个亲儿子傍身。想到这里,她连带又怨起了大女儿,怒声问道,“大姐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帮忙?陈老二呢,不会是害怕躲起来了吧?” 曹大姐儿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暗道自家老娘猜得太准了。方才听得村人来报信儿,陈老二不但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反倒立刻抬腿跑掉了,生怕董家人连他也抓去打上一顿。但他就算有千般不好也是自己男人,总要替他遮掩一二,于是讪讪哄骗老娘道,“娘,看你说的什么话,老二早起就上山去采药了,根本不在家。” 曹婆子翻了个白眼,半点儿不相信女儿的鬼话,“哼,他懒得都快赖在床上生蛆了,怎么偏偏今日来勤快劲儿了。” 曹大姐儿不敢接话儿,赶忙又哼哼唧唧嚷着身上伤处疼,今晚要吃一大碗肉好好补补。结果挨了老娘两巴掌,这才撅着嘴不再讨好处。 内室之中,曹老头儿正站在方桌跟前,神色恭敬又谦卑。傻柱暗自叹气,伸手请了他坐下,低声说道,“曹伯,这么多年劳您费心了,以后在我跟前不必如此拘谨。” 曹老头儿又是向前欠了欠身子,说道,“少爷,您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应当的。” 傻柱皱眉,也不愿在这事上纠缠,长话短说道,“以前为了不惹人留意,家里之事我不好帮扶。但如今董氏做了买卖,以后借这名头就容易些了。另外,我吩咐人在南方找了个名医给二姐儿瞧病,过几日等人到了村里,就请冯老一同陪着过来。” 曹老头儿先前听说那些话,脸色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最后这两句却惹他感激之极。毕竟乖巧却身子不好的小女儿一直是他的心头患,若是能把女儿医治好,再亲眼看着她出嫁成亲,他这一辈子真就没有遗憾了。想到这里他赶紧起身大礼相谢,“谢少爷挂心,老奴感激不尽。” 傻柱站起扶了他又劝了几句,这才吩咐道,“董氏这人我有大用,平日但凡她所求,还请曹伯多担待一些。” 曹老头儿会意,立刻应道,“少爷放心。” 两人商量妥当,这才一前一后出了内室,曹老头儿扫了一眼满脸好奇的老婆子和女儿,扭头仿似极无奈的冲着傻柱说道,“家里乱成这个样子,你还要买什么刀剑?万一伤到自己怎么成?” 傻柱有些不满的辩解道,“我要习武,帮娘打架!” 曹婆子一听这话,难得赞同道,“好,老头子给柱子买把大砍刀,下次我带他一起去砸董家门,真当咱们曹家好欺负了…” “闭嘴!”曹老头皱眉呵斥道,“你给我说实话,当初下聘时给董家送去的银子,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曹婆子气得嗷一声就蹦了起来,冤屈之极的哭喊着,“你这死老头子,董家人冤枉我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相信我!我平时过日子是仔细些,但也没打过这坏主意啊…” 曹大姐儿也是帮腔儿道,“爹,那下聘的银子是我跟娘去换的,老字号福运来的银锞子怎么会有假?一定是董婆子在城里吃了大亏,打算讹诈咱家一把呢。” 曹老头儿想想也觉妻女不是那般有心计的人,于是只得说道,“今日这事儿董家理亏,定然要来赔礼道歉,到时候你们也别得理不饶人,毕竟以后还要走动来往呢。” 曹婆子还要说话,这时董蓉却是端了饭菜进来,笑道,“爹娘,午饭好了,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等填饱肚子再商量吧。” 曹婆子正憋了一肚子的气呢,见到董蓉哪里有好脸色,恨恨道,“不吃,万一你在饭菜里下了毒,我们曹家人可就彻底都死你董家人手里了。” 董蓉也不回嘴,伸手从怀里拿了两块碎银放到曹老头儿跟前,笑道,“爹,这是这两月的家用,我娘正在气头儿上,不如您先收着吧。” 曹婆子一见亮晃晃的银子,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上前一把夺过就牢牢抓在了手里,末了又略带嫌弃的说道,“这么几钱银子还不够买伤药的呢。” 董蓉装作没有听清,麻利的盛饭分筷子,待得饭后众人都是吃饱喝足,这才又说道,“爹娘,我是空着两手进得咱家门,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正好昨日东家回来查账,见生意不错就额外赏了我一点儿银子。我打算用这银钱置办些嫁妆用物,不知爹娘觉得如何?” 曹老头儿想起方才傻柱的嘱咐,心下明了,点头痛快应道,“这银钱是你做工赚的,想要置办什么就自己做主吧,不必再知会家里。” 曹婆子怀里揣着刚刚到手的家用银子,也不好开口再讨要,转念想想儿媳置办嫁妆物件也是要搬进曹家门,便宜不了外人,于是就冷冷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曹大姐儿满眼放光的盯着老娘手里的银子,差点儿流了口水。曹婆子想起上次抢肉那事儿就狠狠瞪了她一眼,麻利的进屋锁到箱子里了。曹大姐见没有便宜好占,于是撇撇嘴,同老爹打声招呼就扭扭哒哒回家去了。 董蓉心里欢喜,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所谓事不宜迟,待得下午曹家老两口歇了午觉,她就领着柱子出了家门。 刘嫂子昨晚应下为董蓉领路,所以刚刚吃过午饭就坐在村口柳树下等待。好不容易盼到董蓉和柱子赶来就笑道,“还以为你们今日出不来了呢,也是赶巧儿,刚才有人看见陈老爷坐车来果园了,咱们若是想上山游玩怕是有些不便。不如,改日吧?” “哦,是吗?”董蓉眼睛一亮,本来她打算今日去果园转转,了解一下出产状况,以便商谈价格时占些优势。没想到居然碰到主家来人,这样倒省了她找上门去了。 “就今日吧,以后忙起来就没功夫了。” 刘嫂子见董蓉坚持,心里嗔怪年轻人玩心重,但也不好再拦着,于是当先带路往村外走去。 陈家果园坐落在一面坡村西边三里远之处的一座矮山上,三人脚下加紧,不过一刻钟就赶到了。董蓉一边顺着羊场小路往山上爬一边留心果园里各色果树的数目和分布。等到爬到山顶的三间茅草房前,她心里也有了个估量。 这陈家果园之所以在附近几十里声名远播,就是因为那足足占了半面山坡的桃花,许是为了花开繁茂,桃树没有剪枝,所以这时候花朵落下结出的毛桃只有指甲盖大小,熙熙攘攘挤在一处,很是热闹的样子。剩下半面山坡则种了一百多棵梨树,樱桃、杏子、石榴之类也有二三十株,想必是留待自家吃用,打理的很是精心。而最让董蓉满意的却是那接近山顶处种着的五六十株苹果树,树龄只有五六年的样子,正是挂果旺盛的时候。 董蓉越看越满意,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果园买到手后要如何打理。不想小路尽头突然走出个蓝衣小厮,见得董蓉三人张口就极无礼的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家地界吗,就敢随便上来。若是丢了东西,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赶紧滚!” 人穷底气薄,刘嫂子平日进城没少遇到这样狗仗人势的恶奴,听得这话第一想法就是赶紧弯腰赔罪,“这位小哥儿息怒,我们…” 董蓉却是皱眉拦了她,冷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界,只是听说这园子要转卖,所以才过来瞧瞧是不是值得买下来。不过如今有恶狗拦路,我倒是没兴致了。”说完这话,她转身拉着傻柱和刘嫂子就要下山。 那蓝衣小厮愣了愣,待得琢磨过味儿来就赶紧堆了满脸笑撵到跟前,点头哈腰赔罪道,“这位嫂子,小的刚才一时鲁莽,说话…这个有些失了礼数,您可千万别见怪。对,对,您就当小的是恶狗了,瞎汪汪两声,您可千万别走啊。” 董蓉本不是刻薄的性子,但今日是她请刘嫂子带路而来,若是眼看着她挨训斥不出头,那可就寒了人心了。 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这么个道理,花钱的是大爷。他们三人是来买园子的,不是来乞讨的,凭什么要低三下四啊,该端起架子的时候就得高高端着。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把眼睛擦亮了,不是什么人你都能无礼对待的。” 那小厮脸上依旧笑着,应得痛快之极,其实心里早恨得牙痒痒了。自家老爷着急卖园子,但一直没有买家上门,这几日正是恼火呢,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好不容易出现的买家,那他的饭碗就砸了。所以,今日就是要他跪地磕头,他也认了,谁让自己一时嘴臭了呢。ZM 第二十九章 大餐 “这位嫂子,请慢些上山。小的主家正在茅舍里歇息,小的这就去通报。” “去吧。” 董蓉不在意的挥手撵了小厮下去,刘嫂子在一旁眼见这般,倒没把董蓉那买园子的话当真,还以为她是随口扯的借口,于是满脸崇拜之色的挽着她的胳膊赞道,“蓉姐儿,你可真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诓得那人服软了。” 董蓉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应道,“其实我也是装腔作势,好在没有露馅儿。” 刘嫂子哈哈笑了起来,越发喜欢她的直性子。三人慢悠悠登到山顶,正巧见一个穿着石青锦缎衣衫的中年男子迎出来。他许是没有想到买家会是三个农家人,有些疑惑的皱了眉头,但还是拱手客套道,“三位客人,可是有意买下果园吗?” 董蓉上前两步还了一礼,这才笑道,“若是陈老爷开价合适,我们就是来买果园的。若是谈不拢,那我们今日就是来游玩的。” 这陈老爷平日也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雅客,若不然也不会为了喜爱桃花而养着这么个园子。可惜,风花雪月到底抵不过世俗尔虞我诈,陈家这几年家业不断没落,上月更是关了两间铺子。他无奈之下就想卖了这果园,多筹措一些本钱去南边走走,兴许能找到条好财路。 董蓉这话说得如此有趣,陈老爷倒是笑了,心下不自觉对三人又高看了几分。他转身唤了先前那小厮去泡茶,然后才请董蓉等人坐在茅舍前的木桌旁。 待得茶水斟上,董蓉只浅浅尝了一口,傻柱照旧一口喝下,刘嫂子则拘谨的看着茶杯不敢动手。陈老爷眼神闪了闪,直接对着董蓉叹气说道,“这桃花园实乃我生平最爱,无奈家中最近遇到难事,这才不得不动了转卖的心思。不知这位…夫人买下,可会砍去桃树另种它物?” 董蓉心下好笑,这陈老爷真不愧是爱花成痴之人,不曾谈得价格倒先关心起桃树的命运。 “陈老爷不必客套,您唤我曹娘子就好。我住在离此不远的一面坡村,买下果园当然是想好好打理,撑起家计。所以,到时候兴许会做些调整…” 陈老爷猜得她话中未尽之意,极是失望的说道,“是我强求了,还望曹娘子不要见怪。”说完,他回想起每年春日呼朋唤友赏花饮酒的热闹情景,眼里就添了几分沮丧,低声道,“明年春日若是见不到漫山桃花,这城里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客要失望而归了。” 董蓉听得心下一动,脑子里瞬间又冒出个好主意。她眯眼想了想,忍不住笑道,“陈老爷也不必如此,世事无绝对,说不定明年春日,桃花依旧笑春风呢。” “桃花依旧笑春风?”陈老爷眼睛一亮,拍手哈哈笑道,“好,好!曹娘子真是好才情,既然这般,这桃园连同山下十亩薄田和一口池塘只收一百二十两!希望曹娘子说话算话才好。” 董蓉没想到只一句诗词就省了三十两白银,她心下很是欢喜,赶紧应了下来,“陈老爷放心,明年春日若是您想赏花饮酒,尽管过来就是。” 两人说笑间定好了协议,一个急着用银钱,一个生怕消息走漏惹出风波,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登上陈家停在山下的马车就准备进城交割果园了。 刘嫂子原本以为董蓉今日上山就是当真买果园也是替城外那卖冰的主家问询,不想听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她惊愕的大张着嘴巴,心下五分羡慕五分嫉妒,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董蓉早把她的神色瞧在眼里,上车之前就拉着她笑道,“今日劳烦嫂子陪我走一趟了,我这会儿带柱子还要去趟城里,等以后有空闲再同嫂子细说。这偌大果园,我自己也是打理经管不过来,说不得以后还要嫂子多帮忙呢。” 刘嫂子愣愣点头,末了眼见马车走远才猛然一拍大腿嚷道,“这蓉姐儿真是发了大财了!足足一百二十两啊…”她有心立刻找人说说这天大的消息,但想起董蓉临走留下那几句话又赶紧闭紧了嘴巴。 她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平哥儿友人托付生意啊,什么帮忙照管啊,说不定都是假的啊。那卖冰的买卖就是董蓉自己的,否则她哪里有这么多银钱买果园啊。这事儿她若是立刻回村里去宣扬,嘴巴是痛快了,但必定会得罪董蓉。这可是位财神奶奶啊,只要抱紧她的大腿,以后不说吃喝不愁,起码出力赚份工钱还是容易的。 想到这里,刘嫂子轻轻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低声告诫好几遍,这才快步赶回家去了。刘大力正在院里劈木头柈子,见自家媳妇急慌慌跑回来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蜜蜂蛰了嘴巴?” 刘嫂子伸手捏了上下嘴唇,呜咽着说道,“我不能说,过几日你就知道了。”说完,她就躲进了屋子,留下刘大力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也就摇摇头不再理会了。 再说,董蓉和傻柱进了城就去钱庄里取了白花花的银锞子,陈老爷也让人回家取了地契,于是两方一同到了衙门,交上一成的税款,这果园的新地契上就写了董蓉的名字。她拿在手里瞧了又瞧,若不是见墨色还未干透,都恨不能狠狠亲上几口。这可是她在这陌生时空里的第一份产业,以后她的吃喝穿戴,还有舒适的小日子,说不得都要从这果园里出了。 陈老爷到底有些不舍,又委婉嘱咐几句那些桃树的去留,这才带着小厮叹着气走远了。 董蓉拍拍怀里的契纸,小手一挥直接杀去了不远处的市集,活鱼来一条,上好五花肉来一大块,鲜笋来两根儿… 很快,傻柱的两条手臂就挂得满满当当,董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城外小院儿。 董平正握了一本书坐在树下苦读,突然抬头见得姐姐满载而归,赶紧起身帮忙卸东西,末了又跑去倒了两杯温茶。董蓉先递了一杯给傻柱,笑眯眯夸赞他,“柱子今日真是太辛苦了,一会儿给你做红烧肉,保管你喜欢。” 傻柱欢喜点头,董平在一旁凑趣说,“姐姐真是偏心,红烧肉都没有我的份儿啊,还是姐夫有福啊。” 董蓉哈哈笑着掐了他一把,嗔怪道,“什么时候学会跟你姐夫抢嘴了,放心,我买了三斤五花肉,足足能烧一大盆,让你们吃个够儿。”说罢,她突然想起院子里好像冷清许多,于是又问道,“禄表哥和杜鹃嫂子呢,可是进城了?” 董平摇头,应道,“没有,槐树村里有人捎信儿让他们回家去住一晚。杜鹃嫂子要我转告你,他们一定尽早赶回来。” “哦,知道了。”董蓉点点头也不在意,系了灰色布围裙,挽了袖子,一头扎进厨房,菜刀叮叮当当剁得如同唱歌一般,烧火倒油煎炒烹炸,不过半个时辰,小院儿里就弥漫了饭菜的香气。 董平和傻柱一人一边霸占了灶间的门口,留着口水眼巴巴往里张望,惹得董蓉不时笑骂几句。两人哈哈笑着,越发不肯离开。 待得夕阳完全落下,大地褪去了最后一层橘红色的霞衣,一桌丰盛大餐终于端上桌了。 敞口的陶盆里装了满满一下红烧肉,足有麻将大小的肉块儿堆叠着,夹上一筷子,油亮暗红的肉块就在筷子尖上颤动,塞进嘴里只那么轻轻一抿,那肉块就如同融化了一般,浓郁的油脂从嗓子眼滑下去,香得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进去。 董蓉眼见傻柱和董平大口吃着红烧肉就偷偷笑了起来,手下筷子不停猛攻旁边那个更大的陶盆。傻柱和董平一口气吃得半饱才发现董蓉的目标同他们有异,于是齐齐看向那陶盆。只见陶盆上面浮着厚厚一层油脂,色泽红艳,间或散落着些许碎辣椒和胡椒粒等物,偶尔油面儿晃荡之时就会露出几片白皙细腻的鱼肉片,当真是诱人之极。 两人不约而同的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突然而至的香辣之气激得他们齐齐咳嗽起来,纷纷吐着舌头喊辣,可手下筷子却半点儿舍不得停下来。 董蓉哈哈大笑,末了把陶盆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方便他们大快朵颐起来,她自己则捡了些炒笋片解油腻。 很快,一家三口各个都是吃得肚子溜圆儿,傻柱和董平合伙干掉了那一盆水煮鱼,辣得出了一身臭汗,却连连嚷着痛快之极,末了扔下满桌狼藉,勾肩搭背打水洗澡去了。走过院角那棵老树下时,董平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伸手摸摸,指尖好似有水渍痕迹,于是惊疑道,“咦,难道下雨了不成?” 傻柱扫了一眼枝叶繁茂的树冠,极力掩下嘴角的笑意,催促着董平赶紧去打水。董平也觉身上黏腻难受,于是就把些微疑惑扔到了脑后,赶紧张罗澡盆、澡豆等用物去了。 董蓉低头拾掇碗筷,听着前院儿偶尔传来的笑闹声,嘴角儿笑意更是温暖。 说起来,董平真是个好孩子。他这些时日待傻柱不但没有半点怠慢,反倒照顾的极细心。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有一小半是因为她这个姐姐,他盼着傻柱哪怕看在他的情面上也能待自己姐姐好些,但大半原因还是这孩子本性善良至诚,不会因为他人的缺陷而心生鄙薄之意。都道好人有好报,想必上天定然也会给他一个顺遂又平坦的前程。ZM 第三十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董蓉轻轻舒了一口气,手下越发麻利的忙碌着,仔细想想,她如今有赚钱的生意,有善良懂事的弟弟,有可靠又可爱的夫君,今日又置办了属于自己的家业,日子真是过得幸福之极啊。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辈子能够一直这般安心自在就好。 夜风轻轻吹过小院儿,带走了白日残留的热气,越发清爽,一家三口各自睡得安然又香甜。当清晨的阳光钻进窗棱,调皮的拨弄董蓉的眼睑时,她忍不住叹了气。昨晚那样的平静真是太过难得,想必今日董家和曹家就该得知她重金买下果园的消息了,以这两家人的脾气,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不过,她也不是怕事的人,这果园是她砸下所有积蓄买下的,是她以后不依靠任何人,安身立命的资本,谁若敢动手抢夺就要付出被她斩手剁脚的代价。 想到这里,她麻利的爬起来做好早饭,又喊了懒床董平和傻柱起床,三人吃了饭就开始制冰。经过这一月多的忙碌,董平和傻柱已经是熟练工了,配合很是默契,几乎不等刘嫂子众人上门,一日所需的冰块就都制好了。 董蓉仔细交代了董平几句,然后就带着傻柱回了一面坡。左右曹婆子得知这事也要发火,董蓉也不耐烦早早回去听她唠叨,于是路过陈家果园时就直接上了山。 陈家果园里,陈家派来的小管事刚刚聚了七八个杂工说起果园易主之事。杂工们都是满脸担忧的低声议论个不停,陈老爷是个不耐烦铜臭之人,所以众人的工钱说不上丰厚但也绝不寡薄。如今换了新主家,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啊?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就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蹲在一旁的老汉,老汉正伸手抚摸着桃树枝干,神色如同一位祖父在望着最活泼聪明的小孙子,那份认真和疼爱让人忍不住叹气。 陈家的小管事犹豫了片刻,末了略微带了些尴尬的说道,“魏叔,那个…主家卖了果园也是无奈之举,您老也别多心。虽说新主家不愿留下这些桃树,但凭借您老人家的手艺,她就是种仙果也得请您出马啊…” 魏老汉仿似没有听得这些话一般,起身就走进了桃林深处,留下众人纷纷摇头不已。这个说,“难怪魏叔心疼,这些桃树可是他一手栽下的。” “可不是,魏叔打理的桃树开花极盛,哪年贵人们来赏花,都要赏他许多银钱。这如今说砍就要砍掉,他怎能不伤心?” 小管事也是皱了眉头,末了又吆喝着众人去拾掇镐头筐篓等物,等着新主家来人接管。 再说董蓉一路上山,眼望郁郁葱葱的各色果树,脑子里盘算着以后如何打理,那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欢喜,脚下的步子因此也少了几分稳重,同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起来。傻柱随在她身后,满眼都是笑意,心下也很是期待这女子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新奇和惊喜。 前方的小路旁一株桃树顶端还剩了一枝晚开的花朵,董蓉伸手指了笑道,“柱子,你看那桃花开得多艳啊。” 傻柱笑着点头,走到树下时就一跃而起伸手摘了那桃花下来,然后一意要插到董蓉头上。 董蓉瞧着那桃枝足有一尺长,当真插到头上,她就成了疯婆子,于是笑嘻嘻躲避着不肯接受。傻柱却恶作剧般一意孤行,两人于是笑闹起来,咯咯的笑声传出极远。 正在桃林里巡视的魏老汉正巧见得这般摸样,立时怒火冲上脑门,几步上前抢过傻柱手里的桃枝儿,大声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乱碰我的桃树?” 傻柱许是没料到有人抢夺桃枝,一时忘记了松手,于是虎口处被桃枝划出了一道小口子,殷红的血丝迅速渗了出来。董蓉眼尖,伸手拉过他的手仔细瞧着没有大碍这才放了心。她再抬头望向满脸怒气的魏老头儿也就没了好脸色,沉声问道,“你是平日照管果园之人?” 魏老头儿不等应声,那小管事正好带着其余几个杂工下山来。其中两三个杂工正是一面坡村的乡亲,见得这情景就赶紧上前帮忙说项,“魏叔不要恼啊,这傻柱是我们村里的傻小子,跟小孩子心智一般,您可别跟他一样见识,有事慢慢说啊。” “就是啊,魏叔,傻柱平日就喜欢折个树枝掏个鸟窝,你可别怪他啊。一会儿新主家就来人了,咱们还是赶紧下山迎一迎吧。”另一个村人也赶紧帮忙劝慰。 这两人都是好心,可惜他们不提新主家还好,一提魏老头儿更是气恼。于是嘴里也没了个分寸,气哼哼骂道,“既然是个二傻子,不在家里锁好了,怎么放出来祸害人?这次就罢了,下次再敢碰我的桃树,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董蓉正心疼傻柱手上划了口子,可她还没等出声怪罪,这老头儿却劈头盖脸先骂了过来。她本就是护短的脾气,这些时日又早把傻柱当了一家人,怎么可能眼见他受欺负? “不过是一枝桃花,如此时节又不可能结果了,摘下也没有大碍吧。老爷子这般呵斥我家夫君,是不是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他就算痴傻又如何,那也不是你可以随便挂在嘴上辱骂的!” 魏老头儿没想到这小媳妇儿不但不赔礼还如此反驳,他瞪了眼睛嚷得更高声,“这桃树是我栽下的,别说你折了一枝桃花,就是摘片叶子也得问过我。” 董蓉冷哼一声,回身扯了傻柱说道,“柱子,这株桃树枝叶实在太多了,我看着就不顺眼,你再折下几枝替它松散松散吧。” 傻柱许是受了惊吓,一直半垂着头,听得这话他微微愣了愣,继而转身就去折桃枝。他也是个手下利索的,力气又大,不过眨眼功夫那桃树就如同被褪了毛的野鸡一般枝倒叶散。魏老头儿心疼得瞪大了眼睛,跳着脚的大骂,“你这二傻子,还不住手!我的桃树啊…” 那两个村人也赶到跟前,一个扯了傻柱一个劝慰董蓉,“柱子媳妇儿,你们快回家吧,这地方真不是胡闹玩耍的。” 魏老头儿扭头去抢小管事手里的锄头,看样子真是想要打傻柱一顿出气。董蓉也是恼怒之极,眼睛瞪得几乎要冒火,高声喊着傻柱,“柱子,中午我打算给你炖鸡肉,正缺桃木当柴烧,咱们就选这棵如何?” “好,”傻柱难得聪明伶俐一次,痛快应了一声,抬起大脚哐哐几下就把碗口粗的桃树从中间踹折了。众人没想到董蓉夫妻会这般行事,惊得齐齐张大了嘴巴,自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傻柱嘴角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魏老汉足足愣了半晌,末了嗷得惨叫一声就拎着锄头窜了过来。董蓉脸上半点儿惧色都没有,慢悠悠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晃了晃,冷笑道,“怎么,我们砍自家的桃树,还要被雇工打杀不成?” 魏老头儿愣愣的盯着那契纸上鲜红的官印,手下一松,锄头咣当就掉在了地上。他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半晌,到底没有问出什么。 还是那小管事机灵,他紧赶两步上前给董蓉行礼,说道,“这位就是曹娘子吧,小的奉主子差遣正等您来接管果园呢。谁曾想,这一早晨就闹了场误会。”说完,他又拉了魏老头儿介绍道,“这是魏师傅,他可是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的种果树好手,果园的大小杂事都是他在经管,以后还要仰仗曹娘子提携。” 魏老头儿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若是换做一般人低头赔个礼,今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可惜这老头儿脾气太拧又自持有本事,不但没有赔礼反倒气哼哼说道,“这样的主家,老汉我可没有福气伺候。” 说完这话,他就半抬了下巴望天。那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拿架子,等着主家开口服软恳请他留下。 不想董蓉也是个倔脾气,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加者方才又恼他喝骂傻柱,于是就冷冷应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没福气留这样的好师傅在果园。魏师傅,请吧。” 这结果太过出乎意料,魏老头儿惊慌之下差点儿闪了脖子。他张着嘴瞪了董蓉好半晌,这才恨声嚷道,“好,真是太好了。老汉我等着你上门来求的一日。”说罢,一甩袖子大步下山去了。 那两个村人愣了这么半晌,终于从董蓉成为他们新主家的震惊之中醒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就犹豫着上前劝道,“柱…不,曹娘子,魏叔打理果园实在不错,不如我们兄弟今晚去帮着劝劝。” 董蓉摇头拒绝道,“不必了,咱们果园庙小,实在请不起这样的大佛。” 那两村人拍马屁拍到马蹄上,脸色都是有些讪讪。董蓉心下明了,又笑道,“人家都说一村儿住着就是一家人,可我嫁到咱村时日太短,还不知二位大哥贵姓?平日在这果园做些什么活计啊?” “曹娘子客气了,我家住村东头儿,我叫赵青山,平日是给魏师傅打下手的,他老人家交代什么做什么。” “我家在村北,大伙儿都喊我二狗子,平日是负责除草担水的。”ZM 第三十一章 流言飞快 两村人虽然不知董蓉为何发问,但也不敢怠慢,赶忙应了。就是一旁几个杂工也纷纷报了他们的活计,生怕新主家起意辞退他们,失了这份进项。 董蓉边听边点头,末了才对那赵青山笑道,“赵大哥,以后这果园就要劳烦你总管了,平日该怎么打理还怎么打理。等我琢磨几日,拿出新章程了,再找赵大哥商量。至于大伙儿的工钱,赵大哥先涨两成,剩下各位只要努力做活儿,秋日时也会涨,可好?” 众人听得这话脸上都是露了喜色,纷纷开口应下。那小管事见董蓉三两句就安抚了一众杂工又提了新管事,也不敢再存轻视之心,越发恭敬的请董蓉去验看茅舍和诸多工具杂物。 董蓉仔细一一看过,很是满意茅舍里干净整洁,简单的家具和用物都齐全,就是工具杂物也保管的极妥帖,不曾有生锈破损之处。她倒也猜得出,这其中必定有魏老头儿的功劳,但她并不后悔方才撵人之举。 自古以来,但凡手头儿上有几分本事的人,往往都有些桀骜不驯,大有地球没了他们就不会转转的傲意。魏老头儿倒不至于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但他心里却也笃定这陈家果园没了他就会完蛋。所以,对新主家并没有什么敬畏之意,更何况主家还是两个农家人。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董蓉本来就在琢磨怎么立威,结果这老头儿一头撞了上来,她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柱子被骂一事。董蓉平日也许心烦之时还会“欺负”他,但若是旁人同柱子说话哪怕高上半个音调,她就会立刻梗起脖子,如同母鸡护小鸡一般护着柱子。今日若是魏老头儿待柱子好些,说不定她还改弦易辙唱一出“礼贤下士”,可惜,这老头儿撒气找错了地方。 小管事完成了交接就客客气气告退了,赵青山也是个有眼色的,又新升了官,一脸激动的带着人手去忙碌了。留下董蓉带着柱子满园子溜达,最后站在山顶一块大石头上手搭凉棚展望整个果园外加山下十亩薄田和一口小水塘。这片土地以后就是她的整个王国了,也是她即将大展身手的地方。 董蓉张开双臂,感受着清凉的山风从身边穿过,阳光透过云团洒下五彩的光芒,绿树红花随风舞动,偶尔头挨着头笑语几声。她舒服的长叹出声,深深呼吸着这属于她的世界的气息。 好似上一次这般自在,这般置身在鸟语花香之处还是父母未曾去世的时候,父母忙着为果树除草施肥,她就带着弟弟漫山遍野的疯跑,无忧无虑,幸福之极。可惜,后来车祸毁了一切,从此流浪异乡,吃苦受累,被骗身亡。没想到如今身处异世,她还能再次拥有这样的美景和心境。只是,物事人已非… 傻柱微微张开双臂小心护着身前大石上的女子,极力压抑着一把扯下她圈在怀里的冲动。不知是阳光太烈晃了他的神儿还是山风太凉刺了他的眼,刚才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身影儿变得很模糊,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一般。他脑子里轰然作响,恐惧之极。 对,就是恐惧,甚至当初那人狠狠推他下车,重重跌落尘埃的时候,他也只是绝望愤怒,而没有恐惧。难道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子已经在他心头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吗?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末了狠狠甩了甩头,好似要把这个有些离谱的认知扔到天边一般。 一声清脆的鸟鸣把董蓉从回忆中唤醒过来,她伸手拍拍脸颊替自己鼓劲儿,末了仰天叉腰大笑,“今日开始我就是地主婆儿了,金山银山都颤抖吧,我要把你们搬回家了,哈哈哈!” 傻柱刚刚收了异样神色,重新做回憨傻丈夫,这会儿眼见自家小媳妇儿如此搞怪,实在忍耐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董蓉扭头笑着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怎么,柱子,你不相信啊?哼,你就等着看吧!” 傻柱笑呵呵挠挠头,不反驳却也没有赞同。董蓉自觉权威受到质疑,跳下大石拉着傻柱就去苹果林里转悠。许是陈家某位主子喜欢吃苹果的缘故,接近山顶那片百十棵苹果树被照管的极好,此时花朵刚刚退去,指甲盖大小的果实隐藏在绿叶间,不时趁着山风吹起叶片的功夫偷偷瞄着外面的世界。 董蓉仔仔细细查看过每一棵果树,最后选定了四棵靠近山顶位置的,那里阳光充足,结出的苹果必定又大色泽又好,更重要的是紧邻茅舍,方便严密看护。 董蓉小心翼翼掀起叶片打量那一个个青涩小果实,如今还很是不起眼,但秋日时就会变成一个个金果子,她的幸福小日子,衣食无忧的后半辈子可都全靠它们了。 “柱子,帮我找捆绳子来,把这几棵树圈上。”董蓉一边琢磨每棵树留下多少果实一边喊着傻柱帮忙。 傻柱实在看不出这几棵苹果树有何不同,心下正好奇,听了这话就大声应了。不想他刚要转身的功夫,赵青山却是满头大汗的从山下跑了上来。 “曹…东家,那个…您快下去看看吧,曹婶子找来了,我瞧着她脸色好像有些不好…” 董蓉皱了眉头,曹婆子难道有顺风耳不成,她刚接手果园不到一个时辰,怎么消息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赵青山懊恼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心里盘算半晌到底还是咬牙坦白道,“东家,这事儿都怪我。方才回家去取用物,一时欢喜就把涨工钱的事跟我娘说了,我娘…嗯…” 董蓉借着抬手擦汗的功夫狠狠翻了个白眼,这赵青山估计就是那种狗肚子装不了二斤酱油的货色,做活儿也许是把好手,但绝对不可托付大事,连嘴巴都闭不严的人怎么能指望他行事严谨认真。不过暂时还要用到他帮忙打理果园,倒也不好立时就辞退,只能先安抚一二了。 “赵管事也是无心之过,这事儿不必再提了。你先下去忙吧,以后关于咱们果园的事一定记得慎言,不可外传。” “哎,是,是。”赵青山脸色一黯,一边连连应着一边退了下去。待得转过果树后,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先前东家还唤他赵大哥,这会儿已是改成赵管事,他如何听不出其中的生分之意,恐怕他这管事之位是保不住了,但谁让他嘴巴那么快了。以后可要吸取教训,若是好好做活儿,兴许这事儿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他脚下就加快了步子,尚且离得老远就开始吆喝几个杂工卖力做活儿。 即便有千般不愿,董蓉这曹家儿媳妇还是不能躲着婆婆一辈子不相见。她恨恨扯了傻柱的手,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撅着嘴巴埋怨道,“柱子,你怎么有这么一个娘啊?平日看我跟仇人似的也就罢了,我不跟她计较。但我花用自己赚来的银子,怎么也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嫁你了…” 傻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手下不自觉就多用了三分力气。董蓉疼得哎呦一声,回身瞧得傻柱脸色不好,心里微微有些后悔。即便再是不喜曹婆子,也不能迁怒到无辜的傻柱头上。他除了心智有些缺失,其余诸事待她可没有半点儿不好啊。 “柱子不气啊,我是气糊涂了,说着玩笑的。”董蓉笑嘻嘻挽了傻柱的胳膊,半哄半劝的扯了他继续下山,“大不了多给你娘一些银子就是了,咱们好好打理果园,秋日一定会赚回更多。到时候我专门开家糖果铺子,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过,还得琢磨给你弄副牙刷啊,否则糖吃多了,你的牙齿怕是要烂光了。” 傻柱被她拉着一路走过果实累累的树林,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话,脸色渐渐又暖了起来。这个秋日,好似满载了她所有的希望,就连他不自觉也开始盼着那样的时刻快些到来… 曹婆子站在山脚下探头探脑往果园里张望,有心冲进去找儿子儿媳大闹一场又怕错听人言闹了笑话。她正是犹豫的时候,突然见得儿子儿媳从山上下来,说说笑笑很是欢喜的模样,于是一股火立时烧到了头顶。 她几步窜到跟前儿就高声问道,“蓉姐儿,你当真把这果园买下了?花了多少银子?” 董蓉扭头瞧瞧果树后隐隐约约的人影儿,实在不愿意被人当猴戏看了热闹,于是上前很是“热情”的扶了曹婆子一边往村里走一边笑嘻嘻应道,“娘,我和柱子正要回家呢,不想您倒是先赶来了。走,咱们回家好好说啊。” 曹婆子急得心头冒火,掐了董蓉的胳膊还要再问。不想董蓉已是喊了傻柱,“柱子,快过来扶着咱娘啊,你刚才不是还嚷着肚子饿了,这会儿正好回家吃午饭啊。” 傻柱低头掩下眼里的笑意,憨憨应了一声就上前“扶”了曹婆子的另一只胳膊。许是小夫妻俩心有灵犀,手下齐齐用力,曹婆子几乎被抬离了地面,脚不沾灰就飘回了村子。ZM 第三十二章 妥协 有那四处溜达的老头儿老太太见曹家三口这般模样就聚在一处闲话儿,这个问,“曹家又闹什么呢,他家整日也没个消停时候啊。” 旁边那人刚要附和,赵青山的老娘就闻声赶到了,她咧着一张大嘴先是哈哈笑了几声,这才得意的掐着腰显摆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曹家把陈家果园买下来了,我儿子如今可是果园的管事了,工钱足足涨了两成。这小子也是个孝顺的,还嚷着年底给我买支银簪子戴呢。”说着这话,她又伸手去拢了拢稀疏的白发,仿似那亮闪闪的银簪已经插到了脑后一般,然后很是“谦虚”的说道,“你们说说,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有那个打扮的心思啊。” 她的本意是同村人显摆一下儿子有能耐,可惜,村里人听得这么大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思捧着她,早就轰然议论开了。 “曹家买了陈家果园?真的假的?” “就是啊,我听说陈家开价一百多两银子呢,曹家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银子啊?” “曹老头儿早年给大户人家当过长工,是不是那时候发了大财,一直瞒着没说啊?” 赵婆子自觉被众人排斥在外很是恼火,但她又不好发作,于是就撇着嘴嚷道,“你们都猜错了,我家青山说那果园是曹家儿媳买下的,跟曹家没关系。” “曹家儿媳?蓉姐儿?”与曹家比邻而居的刘大娘听了这话,眼珠儿转了转,想起这段时日从儿子儿媳嘴里听得的只言片语,于是就收了八卦心思,借口家里还有活计,果断撤出了人群。 她心里可是明白着呢,曹家儿媳绝对是个有本事的。不说别人,只自家儿子儿媳跟着她在城里做事,一月只白花花的银子就能拿回二两多,更别提那些粳米细面等物了。人啊,活着就得知道感恩,今日这事儿不管真假,曹家都是要闹腾起来的。她得赶紧回家听听墙根儿,若是蓉姐儿吃了亏,她就是拼着同曹婆子撕破脸也得帮她一把啊。 曹二姐儿前些时日从嫂子那里得了新的绣花线和布料,还有几样小吃食,很是欢喜。加者家里的饭桌儿比之先前也多了些细粮和肉片,她羸弱的小身板渐渐就攒了些力气,脸色也从苍白慢慢添了三分红润。今日天气晴好,她一时欢喜就走出房间陪着编柳条筐的老爹说说话儿。 曹老头儿眼见女儿身子有所好转,简直是欢喜之极,强忍着眼泪嘱咐女儿要好好将养,将来嫁个好人家,他也了了一桩心愿。曹二姐儿羞得低了头,对于让老父亲如此操心,很是愧疚。 这真是难得的父慈女孝,小院儿里的气氛极为温馨和谐。可惜正这时,董蓉和柱子就驾着骂咧咧的曹婆子闯了进来。曹二姐儿惊得差点儿掉了手里的绣花针,曹老头儿也是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曹婆子狠狠甩开儿子儿媳的手,几步抢到老头子跟前就哭诉开了,“老头子啊,你今日可要说句公道话啊。你不知道,柱子和这败家媳妇儿眼里早就没有咱们这当爹娘的了…” 曹老头儿听老婆子说了半晌也没点到正题就有些不耐烦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转向董蓉问道,“蓉姐儿,你说说吧,到底出了何事?” 董蓉早就盘算一路了,听得这话赶紧装了半愧疚半忐忑的模样,低声应道,“爹,这事儿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昨日爹娘答应我用主家赏的银子置办些嫁妆,我琢磨着布料首饰那些东西都是死物,放箱里存着也不能再生银子,不如置些田产,每年还有进项。正好陈家果园转卖,我就大着胆子买了下来。本来还想着中午再回来禀告爹娘,不想我娘听村里人说起这事儿就赶了过去。我怕一时说不明白,惹得我娘吵闹让村人看了笑话,于是就和柱子一起把我娘扶回来了。” 曹老头儿平日虽然不喜与人闲话儿,但陈家果园开价一百多两,他还是听说过的。如今儿媳这般大手笔说买就买下了,他也着实有些吃惊,愣了半晌没有接话儿。 倒是曹二姐儿心思单纯,没想太多,她拍手笑道,“啊,嫂子买了果园!那以后我是不是有很多果子吃了,明年春天也能去看桃花了?” 董蓉是真心喜爱自家这单纯的小姑子,拉着她的手爽快应道,“当然,等果子成熟了,让你哥哥背你到果园去,咱们坐在果树底下边摘边吃。” 曹二姐儿心里描绘着那般丰收的快活场景,越加欢喜嚷道,“好啊,好啊,嫂子,你可不能骗我。” “骗你做什么,若你实在想去,等身子再硬实一些,就先去果园玩一日也成。” 眼见她们姑嫂说的热闹,曹婆子气得跳脚,指了董蓉大骂,“你这小狐狸精,糊弄了公婆不算完,居然连小姑子也不放过啊。你在城里赚了那么多银子,不交给家里存着,转手就买了果园,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董蓉微微皱了眉头,淡淡应道,“娘,买果园的银子是我辛苦赚回的,而且你和爹也同意我用这些银子置办嫁妆了。那置办些什么,自然就由我做主了。” “放屁!”曹婆子气得唾沫星子喷出多远,原本一月几两银子,她就垂涎的吃睡不好,今日乍然听得居然一时失误放跑了一百多两,她恼怒的差点儿疯狂了,“你根本没说赚了多少银子,你诚心就是打算骗过家里自己独吞!你若识相就赶紧去把果园退掉,银子拿回来交给我,否则…否则,我就让柱子休了你!” 董蓉狠狠抹去脸上的唾沫,心下厌恶之极,脸色难免也沉了下来,冷声问道,“娘不觉得这般有些过分吗?我已经去县衙上了档子,果园退不了了。” 曹二姐儿听着嫂子和老娘吵,急得团团转,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能干又和气的嫂子,总是想不明白为啥老娘一心要找茬同嫂子吵架。她小心翼翼上前扯了老娘的袖子,劝道,“娘,既然是嫂子干活儿赚的银子,您就让她做主吧。嫂子很孝顺,果园有进项一定不会缺了家里用度的…” “你个死丫头,你知道什么!”曹婆子真是心疼得狠了,听得女儿替儿媳求情,想也不想就一把推了过去。不想用力过猛,曹二姐儿一头就撞向了一旁的石磨。 董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勉强卸去了大半力气,但姑嫂两个还是磕了胳膊,疼得呲牙咧嘴。 曹老头儿见此是彻底火了,一巴掌就拍到了曹婆子脸上,怒道,“你作死啊,蓉姐儿赚的银子,她愿意买什么就买什么,同你有什么干系,赶紧进屋去!若是再敢吵闹,我先休了你!” 曹婆子捂着火辣辣的右脸,愣了足有好半晌,末了一声尖嚎差点儿刺破众人的耳膜,“啊,我不活了!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她买了果园当嫁妆,就是想撇开咱们曹家啊,以后果园赚了钱都是她的。二姐儿出嫁怎么办?咱们俩养老怎么办?就我一个傻子啊,拼死拼活还不落好啊。我死了得了!” 她一边说着就一边也往石磨那边奔了过去,看那劲头儿若是真撞实了,定死无疑啊。 曹老头儿死死扯了老婆子的衣衫,扭头再望向儿子的眼里满满都是祈求。傻柱也是皱了眉头,虽说他一向不喜曹婆子为人,但到底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眼见她为了百十两银子玩命,心里也是有些复杂。若非他要隐藏身份,平日多补贴曹家一些银钱,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般地步。 董蓉不知傻柱心里这般想,眼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心疼父母,于是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大声说道,“果园已经记在我名下了,这就是我的嫁妆,娘想把果园归公绝对不可能。不过,以后每年果园的进项我会拿出两成交给家里,算是我和柱子孝敬爹娘的。至于二姐儿的嫁妆,我也会帮忙添一些。爹娘,这样可好?” 曹老头儿原本是与傻柱有约定的,实在是被老婆子闹得不成才厚着脸皮求情。这会儿听得这话自然赶紧应下,“好,蓉姐儿你也别生你娘的气,她就是苦日子过多了,穷怕了。” 曹婆子一边捂着脸大哭一边支棱着耳朵偷听,这会儿听得她这般卖力演出才得到两成进项哪里肯同意啊,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是骂道,“你个黑心肠的狐狸精,亏你说得出口,才两成进项…” 曹老头儿实在忍耐不住,一脚又招呼了过去,骂道,“见好就收吧,蓉姐儿就是一文都不交家里,谁也说不出啥。难道你要满村子都笑话曹家霸占儿媳嫁妆啊!” 曹婆子抹了一把鼻涕,一对儿焦黄的眼珠儿转了转又说道,“那大姐儿呢,她们一家日子过得也辛苦,不如让她们两口子帮忙打理…” 董蓉眼里冷光一闪,心里当真有些恼了。她一而再的容忍,甚至做出让步,一是看在柱子的颜面上,二是身在曹家不好撕破脸皮。但曹婆子这般明摆着要把她剥皮拆骨吞吃了,若是再不反抗,她就真是软柿子了。ZM 第三十三章 颜面大过天 “爹,我刚接手果园,还有许多杂事要忙,另外城里那边的生意也要照管,如此早出晚归必然会打扰你和我娘歇息。所以,这一段时日我就和柱子搬去果园住了,家里若是有事您就让人去果园喊我们。” 董蓉说完躬身行了个礼,然后也不等曹老头儿应声就扭身回了厢房,三下五除二把剩下不多的行礼卷一卷扔给傻柱扛着就大步出了曹家。 有那好打听闲事儿的村人正三五结伴在曹家附近晃荡,眼见董蓉和傻柱这般走出来,就笑着上前探问,“蓉姐儿,柱子,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对啊,对啊,家里不是刚买了果园吗,不摆桌儿酒席庆贺一下?” 董蓉笑嘻嘻指了指曹家院子,应道,“大爷大娘们,我家爹娘正泡茶摆点心呢,你们若是得空就进去坐坐啊。我和柱子还有活计要忙,这就少陪了。” 她说完就扯了傻柱穿过人群走远了,剩下众人想了想,既然曹家如此好客,她们去蹭两块点心吃,顺便打探个实信儿倒也不错。 曹老头正担心“傻儿子”误会他纵容老婆子闹事,脸色极不好,低声吩咐小女儿回房间去歇着,然后就准备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老婆子。 曹婆子也是有些心虚,转而又觉得自己这般撒泼耍赖都是为了自家,于是又梗起了脖子打算同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 可是不等他们老两口理论,几乎整个村子的乡亲就都挤进了院子。这个拱手道恭喜,那个酸溜溜打趣两句,吵得曹家房盖儿差点儿掀了起来。 曹婆子极好颜面,听得众人道贺虽然心里更恨董蓉不肯把果园归公,但对着村人却抬头挺胸,模样极骄傲得意,难得大方的沏好了茶水又端出两盘点心待客。偶尔还要假装谦虚应付两句,“哎呀,不过一座破果园罢了,又不值多少银子!” 赵家老太太想着自家儿子当了曹家果园的管事,以后要从曹家领工钱,于是恭维起曹婆子来极卖力气。一会夸曹婆子持家有方,一会儿又夸她年轻貌美,总之怎么恶心怎么来,直听得周围几个老太都低了头猛吃点心,不肯跟着搭话儿。 再说董蓉同傻柱刚走到村西,正遇到听了消息慌忙往娘家赶的曹大姐一家。曹大姐儿眼尖瞧见傻柱肩膀上的行礼卷儿,还以为自家老娘当真发了财,底气十足之下大发神威撵了讨人厌的弟弟和弟媳妇儿出家门。于是,她撇着嘴拦了路,嘲讽道,“哎呦,这不是威风凛凛的董家大小姐吗?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老二扯着自家的儿女也是一脸笑嘻嘻模样,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董蓉身上扫来扫去,惹得董蓉直犯恶心,生怕一开口就要忍不住吐出来,于是直接绕过曹大姐抬腿就走了。 曹大姐儿气得瞪了眼睛,还要撵上去再骂两句。不想傻柱好似因为扛着行礼卷挡了视线,脚下一个踉跄扑到了她的背上。曹大姐儿哎呦一声又摔到了陈二身上,夫妻俩个滚作一团,双双啃了满嘴泥。 傻柱嘿嘿笑了两声就算作赔礼道歉了,末了甩开大步去撵自家媳妇儿,气得曹大姐儿大声咒骂不已。 董蓉扭头把这一幕瞧在眼里,再拉着傻柱的手时就问道,“柱子,你刚才是故意撞她替我出气的吧?” 傻柱只是笑,低了头不说话。董蓉心下欢喜,想也不想翘起脚尖就在他脸上亲了一记,赞道,“干得漂亮,明日奖励你一大碗红烧肉!” 傻柱怔愣着摸摸脸颊,刚要开口说什么,旁边却是传来一阵孩子的笑闹声,“羞!羞!傻柱子和媳妇儿亲嘴了!” 董蓉和傻柱齐齐扭头瞧得那几个躲在大柳树后的顽童,顿时都是红了脸,牵着手飞一般跑回了山上果园。留下几个孩子哈哈笑着追了好远,末了才散去各自回家。 再说曹大姐儿赶到娘家,眼见许多村人在座,那脖子顿时拔得比院角的杨树都直,一副鼻孔朝天的骄傲模样。除了有数的几个长辈说话才肯招呼几句,剩下众人好似都不在她眼里一般。 村里人早知道她什么德行也不愿触那个霉头,倒是陈老二被几个平日交好的狐朋狗友围住了。这个笑嘻嘻挤挤眼睛,小声道:“二哥,你岳家这是发财了!一百多两的果园说买就买了,二哥以后可要多照顾兄弟啊!” “就是啊,”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后生也勾了陈老二的肩膀附和道,“二哥平日最仗义了,有好事怎么会忘了咱们兄弟呢。” 陈老二听得几人这般说,心里得意的好似喝了蜂蜜一般甜。他摆手谦虚道,“兄弟几个说笑了,这果园是曹家的产业,同我可没啥干系啊。” 先前说话那后生翻了翻了眼睛,装作生气模样说道,“二哥不愿意提携兄弟就明说,还找什么借口啊。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曹家就一个傻儿子,哪是掌管家业的料啊。曹家就是置下万亩良田,最后不是还要依仗二哥打理?” 这话可是说到陈老二心里去了,他平日最是厌烦下地做活儿,总是盼着有一日当个穿着绸缎长衫呼喝众多奴仆的地主。如今这愿望眼见就要达成了,他怎会不欢喜?一迭声的答应众人,若他富贵,必不相忘。 曹老头儿坐在主位上把自家老婆子和大女儿夫妻的丑态瞧在眼里,真是怒其不争又哀叹自己不幸。蓉姐儿那丫头的脾气他早摸清楚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得了人家一个必定还俩的性情。若是他们一家子待她好些,她将来不论赚了多少银钱,必定都少不了他们一份儿。但若是她自觉受到逼迫压榨,那她哪怕暂时妥协了,以后必定也会讨还回去。到时候,曹家怕是更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曹老头儿越想越生气,实在忍耐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就站了起来,怒声说道,“诸位乡邻,那果园是蓉姐儿…” 曹婆子正同几个老太吹嘘秋日时果园会有多少进项,一见自家老头子这般就猜得他要露馅儿,于是飞扑到跟前,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 曹老头儿恼得狠狠推了她一把,曹婆子顺势就“摔”到了地上,双眼紧闭,一副昏迷过去的架势。 曹大姐儿不明真相,还以为老爹真把老娘打晕了,窜到跟前就抱着老娘哭号起来,“娘啊,你可不能死啊,咱家刚发了财,你还没多享几年福呢。你要是死了,我爹讨了小老婆啊,那咱家的银子可都便宜狐狸精了。” 曹老头儿本来还有些担心真把老婆子摔坏了,但听得自家女儿这几句话气得差点儿歪了鼻子,恨恨一甩袖子扔下满院子的乡亲就躲出去了。 曹婆子躺在地上偷眼瞄着老头子,见他没再说话就走掉了,心里长出一口气,然后迅速睁开了眼睛。她是宁可身在粪坑,脸上也要贴金的脾气,若让全村人知道果园是儿媳买的,同她曹家没有半文钱关系,大伙儿还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呢,那她还有什么脸面抬头做人? 曹大姐儿扶了老娘坐起,陈老二也凑到跟前嘘寒问暖,若是不熟悉的人还真把他们当成难得的孝女孝婿了。曹婆子生怕村人猜出内情,捂着脑袋一会儿嚷着说晕,一会儿又改了疼,哎呦声不断。 众多乡邻一见曹家人如此模样,虽然还是心里痒痒着想要多打探两句,但到底也觉失礼,于是纷纷讪笑着告辞离去。 曹婆子一等陈老二送完客关上大门,立刻就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抱怨道,“这些老不死的,上门道贺也不拿点贺礼,反倒把我的点心吃个精光。还有你爹那头倔驴,好好的金粉不愿往脸上刷,非要抹灰才高兴,真是气死我了!” 曹大姐儿这会儿也听出点儿滋味来了,她伸手捏了盘子里剩下的一小搓儿点心渣子扔到嘴里,一边吧唧吧唧吃得香甜一边问道,“娘,你和我爹在哪儿发的大财?一百多两银子买几倾肥田多好,怎么偏偏买了个破果园子啊?” 曹婆子眼见两个外孙要冲去屋里翻点心,赶忙伸手关了小门儿,这才撇嘴咒骂道,“都是董家那狐狸精不知道在哪儿淘弄的银子,先骗我和你爹说要置办嫁妆,我以为没几两银子就答应了,结果今日才知道居然有一百多两。早知道这么多,我就是打折她的腿也要把银子抢来啊。” 曹大姐儿同陈老二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惊奇和失望,陈老二干咳一声撺掇道,“娘,蓉姐儿是咱家儿媳妇,她的嫁妆不也是咱们曹家的吗?到秋时果园有了进项,你再把银子收到手里也是一样啊。” 曹婆子一听更是恼恨,拽起衣袖一边磕打着空空的点心碟子一边说道,“你爹那个死脑筋,说儿媳的嫁妆不许我碰,我拼着挨揍大闹一场才要回两成进项,还有二姐儿将来出嫁,那狐狸精会给置办嫁妆。” 曹大姐儿听得两眼放光,追问道,“娘,那我呢,小狐狸精说没说分我家多少银子?” 曹婆子有些心虚的低了头,敷衍道,“你都嫁出去了,这事儿不好说啊。等到秋时我再找她商量吧。”ZM 第三十四章 添人置物(一) 曹大姐失望之极,眼见就要跳脚大骂,不想陈老二却是冲着她猛使眼色,她只得压了火气,借口家里还有活计扯着孩子就出了门。 夫妻两个一出了院门,曹大姐就忍耐不住问道,“你方才为啥不让我发火,凭啥家里人都有好处,就我半文钱也捞不到啊。” 陈老二扭头瞧瞧左右无人,这才凑近自家媳妇儿小声说道,“你这笨婆娘,早上苞谷粥喝多了糊住心窍了吧!你也不想想,你爹你娘都老了,二姐儿身子不好,能不能活到出嫁都不好说。柱子又是个傻子,那小狐狸精就是置办再多田产总要有人帮忙打理吧。咱们先把她笼络住了,过几年再过继一个儿子到柱子名下,到时候这些产业…哈哈!” 陈老二越想越觉自己的主意绝妙,说到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曹大姐儿也是听得满眼放光儿,一巴掌拍在自家男人身后赞道,“孩子他爹,你真是太聪明了。走,回家!今晚给你杀鸡炖肉!” 陈老二得意的背着双手,高抬了下巴极不屑的应道,“不是我说,你真是跟你娘学得越来越抠门了,一只鸡算什么!以后老子要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再娶十个八个漂亮娘们…” 他一时太过欢喜居然把心底最深的盼望也说了出来,曹大姐儿哪听得了这个,伸手掐了他的耳朵就扭了三圈儿,“陈老二,你居然还存了这心思,看我不掐死你!” “哎呦,疼啊,疼!我是说着玩儿的啊!”陈老二疼得嗷嗷叫,被大发雌威的曹大姐儿扯回了自家,不必说,炖鸡改成了竹笋炒肉丝。 不提曹家众人的各自心思,只说董蓉和傻柱借此机会是彻底搬出了曹家,直接住到了山顶的茅舍。 陈老爷出身富贵,又喜好风雅,小小茅舍里木器用物可谓一应俱全。当日接收时董蓉未曾仔细查看,今日认真瞧瞧才发现就连炕上的小木几都是鸡翅木雕了古朴云纹的,更别提那窗下的木榻、炕尾的躺柜儿还有墙角的多宝格等物有多精致了。 她粗略算了算,只这些木器就值十几两银子了,这倒是真应该承了陈老爷的人情,说不得以后要找机会还上一还。 柱子扔下行李就嚷着肚子饿,董蓉抬头瞧瞧已经升到天空正中的太阳,也觉肚子咕咕乱叫。她走进茅舍一侧充作灶间的耳房转了一圈儿,虽然锅碗瓢盆俱全但米缸面袋却是空空。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厨艺再高超也要有食材啊。不必说,午饭要去城外小院儿解决了。正巧制冰的生意还要交代一下,以后有果园牵着心思,那里必定要去得少了,各项事宜还是要托付给可靠之人的。 小夫妻俩饥肠辘辘赶到小院儿的时候,董平正一手举着馒头一手握着书本坐在树荫下,许是读书读得入了迷,馒头已是被风吹得干硬都没有发现。 傻柱上前抢过馒头就咬了一口,惊得董平从书香世界回过神来,见此赶忙给他倒了一碗茶水,末了才笑着问道,“姐,你和姐夫怎么顶着大太阳赶回来了?左右这边也没有急事,晚上消了热气再走多好啊。” 董蓉自己动手倒了一碗凉茶咕咚咚灌了下去,干得差点儿冒烟的嗓子终于觉得好过许多,于是笑着应道,“家里没饭吃啊,不回来就要饿死了。” 董平猜得姐姐必定是在曹家受了慢待,脸上就带了恼怒之色。董蓉不愿弟弟跟着操心,伸手拍了他一巴掌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转身进了灶间。 很快三碗鸡蛋羹外加五个白面馒头就热好了,一家人口边吃边闲话儿,董蓉见院子空荡就问起王家表哥表嫂怎么还没回来,这才知道曹姑母染了风寒,表哥表嫂在家照料呢。 想起曹姑母对自己的维护和疼爱,董蓉就盘算着下午去城里买些吃用之物送去。正是琢磨的时候,偶尔抬头瞧得董平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疑惑问道,“平哥儿可是有话要说? 董平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姐,再有两日书院就该开课了,我想… “啊,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我最近真是忙糊涂了,居然把这事忘脑后去了。”董蓉懊恼的拍着自己脑门儿,心里暗暗咒骂曹婆子和牛氏,若不是她们三番五次找茬搅合,她也不至于连弟弟入学都忘掉了。 董平眼见姐姐两巴掌下去脑门就红了一小片,赶紧沾湿了袖子替姐姐敷着,劝道,“姐,你别急啊,还有两日才开课呢。“ 董蓉嗔怪的瞪了弟弟一眼,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着,“这怎么能不急,你的长衫要做两套新的,文房四宝也要添一套,被褥也要蓄床厚实的,还有书箱、茶具、鞋袜那些小物件儿,两日功夫哪够置办的。别说了,赶紧吃饭,一会儿随我进城去买齐了。” 董平心疼银钱,有心想说不必添置那么多,但眼见姐姐手下筷子翻飞,一副心急模样也就老老实实闭了嘴巴,再夹起咸菜尝着味道都觉得香甜无比。谁说他没有娘疼爱可怜至极,只要有姐姐在,他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饭后,董蓉麻利的拾掇了碗筷,又跑进屋去拿了足足二十两银子,然后就要带了弟弟出门。原本她还准备了好多借口哄骗傻柱留下守院子,没想到傻柱蹲在树下看蚂蚁看得入了迷,半点儿没有跟去当搬运工的意思。这倒让她心里生出几分愧疚,一连许诺给他买回好几种小吃食,这才安心进城。 慕容怀德眼见董家姐弟俩的身影在青石路上渐行渐远,这才收了脸上的憨色,随手关了院门,半靠在树荫下的木椅上闭目养神。 大树上的几根细枝微微动了动,一个身穿墨绿短打衣裤的少年突然跳了下来,落地时脚下尘土不起,头顶树叶未落半片,可谓轻功高绝。 慕容怀德又眯了盏茶功夫,这才睁开双眼,沉声问道,“南方几城的账册送来了?” 那少年恭敬低头应道,“回少爷,昨日就已经送到了。冯老核对之后很是欢喜,嘱咐属下传信给少爷,三家卖冰铺面上月入账共一千一百零四两,下月许是还要翻倍。” “哦,这么多?”慕容怀德脸上也现了喜色,直起腰背又问道,“冯老还说了什么?” 听了这话,少年毫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抹笑意,但很快又被他掩藏起来,声音照旧平淡应道,“冯老说,少爷不要有了媳妇儿忘了师傅,若是哪日得了空闲就去陪他喝杯酒。” 慕容怀德正端了茶碗,听得这话尴尬的红了脸,末了仔细打量少年脸上并未有嘲笑之色这才清咳两声岔开了话头儿,“京城那边可有什么变故?” “没有,王爷依旧卧病,王妃与柳侧妃…相安无事。” 慕容怀德眯起了眼睛,心底没来由的就觉得这“相安无事”四字很可笑。在那个人吃人地方,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局面出现?无非是两方都在积攒实力,等待一跃而起咬断对方脖子的时刻到来罢了。 他冷哼一声,极厌烦的挥手打发了那少年属下,然后继续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为何那人就是不肯放手,跳出那个冰冷的宅院看看外面的天空是多么的宁静喜乐。更何况外面还有他这个亲生儿子在,难道这些都加在一处都比不过那个冷冰冰的王位吗… 董蓉自从上次听说有人意图羞辱董平,心里就憋了一股火气,立志送弟弟去书院不说,还要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于是,姐弟俩从商街之东走到西,但凡遇到成衣铺子、笔墨铺子、杂货铺子都要进去逛逛。 董平眼见手臂上挂着的包裹越来越多,赶紧拦着姐姐继续败家,“姐,该添置的都添完了,咱们回去吧。再说我去书院是要专心读书,吃用太精致也会分心。” 董蓉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子刚要说话,突然瞧得街边一个书生身后跟了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童,于是眼睛一亮,拉着弟弟直接又奔去后街的人市。 青县是个小县城,大富大贵之家也不多,所以交易人口之地并不热闹。但人生在世总有苦难之事,也就有那活不下去的人需要自卖自身保命。董家姐弟俩一拐进后街,街道两旁那些倚在墙根儿纳凉的男女老少就纷纷挤到跟前,一个面色枯黄的汉子嚷着,“这位少爷,夫人,可是家里缺劳力?我力气大又吃得少,一年只要二两工钱,您雇了我回去吧!” 旁边一个妇人也是扯了董蓉的袖子哀求,“夫人,小妇人会洗衣做饭,绣活儿也好。若不是死了男人,被夫族占了田产也不会出来卖命,您发发善心雇我回去吧。” 董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情景,瞧着众人各个都是一脸期盼之色,心里酸涩难忍。但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大发善心收下所有人。于是只得硬气心肠高声说道,“我要买一个小童回去,签死契!可有人愿意?” 众人一听这话,年长之人就都叹着气退了下去。有两个牵着小童的中年男子犹豫一下也走开了,想必是家里一时困难打算送儿子去大户人家做工混口吃食。卖断死契之后,以后是福是祸就与家里再无瓜葛了。所以,不是走投无路之人都不会考虑签死契。ZM 第三十五章 添人置物(二) 董蓉眼见如此,微微有些失望,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去找人牙子问问,不想角落里却悄悄走出一老一少。老头儿的胡子和头发都白了大半,身形干瘦,衣衫破旧,显见是个穷苦之人。他身后的小童也就八九岁年纪,虽然也是面有菜色,骨瘦如柴,但难得的是穿戴整洁干净。两人走到董蓉姐弟跟前,那老头儿扫了董平身上的长衫一眼,极恭敬的行了一礼。 董平赶忙让到一旁,拱手回礼问道,“老伯有话尽管说,不必行礼,折煞晚生了。” 老汉眼里闪过一抹感激,他咧了嘴巴笑起来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说道,“这位少爷,夫人,老汉是这城外牛家庄的。这小童叫喜子,是老汉邻居家的独子。这可怜的孩子出生不过一月就没了爹,前些日子又病死了娘,家里田产都换银钱买汤药了。如今衣食无着,求着老汉带他来寻条活路。若是少爷看这孩子还顺眼,不如就买了他回去吧。” 董平听得小童身世这般可怜,又见他五官端正、双目清亮有神就更是喜欢,但姐姐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先开口,于是静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董蓉先前还担心弟弟不问清底细就胡乱开口应允,这会儿见他这般沉稳很是欢喜。她弯腰牵了那小童的手仔细看过,发现他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上都有茧子就开口问道,“喜子,你可识字?” 那孩童抬起头,眼里满满都是惊奇之色,显然是没想到董蓉会这般问,他慢慢点头应道,“我娘活着的时候教过我爹半本三字经,我爹没钱送我去私塾,就在家铺了沙盘教我用树枝写字。” 董蓉满意的点点头,索性蹲下身子又问他,“那你可愿意到我家来吗?平日跟随我弟弟去书院读书,照顾他日常起居。他也会教你读书识字,可好?” 小童扭头瞧瞧那老汉,老汉这会儿早把董家姐弟从上到下看个仔细。都说人老成精,他虽说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辨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董家姐弟穿戴不是如何奢华精致,但衣衫也都是细棉缝制,而且神色温和,眼神清正,一看就不是恶毒之人。小童若是同他们走了,就算不能享福,起码也不会被苛待受苦。 老汉这般想着就轻轻推了小童一把,低声道,“傻孩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这位少爷和夫人磕头。” 小童显见极信任老汉,听得这话就“噗通”跪了下来。董蓉赶忙拉了他起来,替他拍去腿上的灰尘笑道,“既然你没有亲人在世了,那就请这位老伯做个见证吧。我以八两银子买断你终生,若是你将来有一日想要脱籍,允许你自赎自身。” 一个壮劳力买断死契也只需要十两,喜子这样的小童五两足矣。董蓉开口就是八两,算是极宽厚大方了。老汉倒是真心替喜子高兴,拉着他又给董家姐弟行礼。董蓉眼见一旁那些男女老少又有上前纠缠的打算,就赶紧拉着一老一少去了县衙。 县衙里的小吏上起档子来是驾轻就熟,手一伸收了二十文辛苦费,大笔一挥刷刷写好文书,喜子签下名字,董平的小书童就新鲜出炉了。 老汉一遍遍叮嘱喜子把卖身银子揣好,然后就叹着气回家了,留下喜子强忍了眼泪就要接过董平手里的大小包裹。 董平自小从未使唤过奴仆,反倒日日被牛氏当奴仆使唤。如今突然升格当了主子还有些不适应,他眼见喜子抱着包裹有些吃力就想伸手再拿回一半。 董蓉却是伸手拦了弟弟,善待奴仆可以,但行事却要有分寸,否则娇惯得奴仆忘记本分,可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董平也是聪慧的,自然猜得到姐姐的用意,于是憨憨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董蓉摸了摸荷包里的银钱所剩无几,自觉过足了购物瘾就打道回府了。 两主一仆赶回小院儿的时候,傻柱正站在院门外张望,橘红色的夕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眼见三人出现在青石路上,他大步就迎了过来。 董蓉没来由的就觉心里欢喜,伸手拿了帕子替他擦头上的汗珠儿,嗔怪道,“不在院子里好好等着,出来晒着做什么?” 傻柱憨笑不答话,董蓉却越发心疼,拉着他边走边念叨买了什么好吃食。喜子累得小脸通红,见到两人这般模样,眼里的好奇之意藏也藏不住。董平想了想,自觉以后要常相处,有些事儿也要叮嘱这孩子几句,于是就拍拍他的头低声嘱咐道,“喜子,这是我姐的夫君,也是你的主子。他心智弱于常人,你平日说话行事千万不可怠慢。懂吗?” 喜子赶忙收回目光使劲点头,小脸儿也更红了。董平见此心下满意,带着他把东西放到自己厢房,然后又指了旁边的耳房做他以后的住处。家里突然添了人口,难免缺东少西,但好在此时是盛夏,天气热得很,土炕上铺张新草席,放个枕头也能睡人了。更何况这里也住不长,还有两日书院就开课了。 董蓉自觉亏待了傻柱,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边系围裙边进了厨房。喜子见此也不敢歇息,跟进去帮忙烧火打水。他是农家孩子出身,这些活计做起来倒也利索,董蓉赞了他两句,待得红烧肉出锅时又先盛了大半碗让他垫垫肚子。 喜子抱着大陶碗,盯着里面那些油亮喷香的肉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夹起一块送进了嘴里,然后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正巧董平进来见他这般模样就要上前劝慰,却被董蓉摆手撵了出去。有些伤痛,只有自己一个人慢慢舔邸才能愈合,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果然,当饭桌摆好的时候,喜子带着满嘴的油腻笑嘻嘻跑了出来,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但脸上带了一路的惶恐和不甘却消失的干干净净。董蓉喊他一同上桌吃饭,他却谨守奴仆身份,死活不肯。董蓉于是笑着装了一大碗粳米饭,又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堆得碗里满满的递给了他。 喜子躬身道谢,然后抱了碗坐在小凳子上吃的欢快之极。 董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低头慢慢吃着饭,只觉自己今日学到了很多书本里没有的道理。原来真同姐姐说的一般,过日子处处都是学问。 众人刚刚拿起饭碗吃了没几口,小院儿的两扇门就被人敲响了。喜子小跑上前开了门,王禄表哥和杜鹃嫂子一脸大汗的走了进来。俩人一个挎着一篮子青菜一个扛了半袋苞谷面儿,显见是从槐树村匆匆赶回来的。 董蓉去灶间拿了两副碗筷,拉着两人坐在桌前一起吃饭,末了问起曹姑母的身体。 王禄和杜鹃许是饿的狠了,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这才支支吾吾说起自家老娘高烧未退,但已经吃过药汤,晚上发发汗许是就好了。 董蓉想着曹姑母今年也有五十岁了,若是在前世这年纪还算半个年轻人呢。但在这个时空,繁重的活计加上缺吃少穿,农家人的体质本就不好,被风寒之类的小病夺去性命的可着实不少。 她心里惦记得厉害,草草吃过饭就去翻检今日的大堆战利品,最后选了两盒绵软些的点心,一包糖霜,又去灶间米缸里舀了五六瓢粳米,搬了一坛苞谷酒。 忙完这些,杜鹃夫妻也吃完了饭,她直接把东西往两人怀里一塞就撵他们回槐树村去。 王禄死命挥着手,着急道,“家里无事,我们特意赶回来就是怕明日生意忙不过来。” 杜鹃听得自家男人说得没头没脑,赶紧帮腔道,“蓉姐儿,你别惦记家里,我娘…嗯,就快好了。她老人家躺床上还骂我们偷懒耽搁了生意,撵我们早些回来呢。” 董蓉却是坚持把东西塞了过去,说道,“姑母身子不好,按理说我和傻柱都该去伺疾的。可这边生意确实离不开人,这才拿些吃食给姑母补补身子。再说,这一晚哪有活计可忙,你们回去守着姑母,我和柱子也安心。” 杜鹃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接了东西,笑道,“成,那我们就回去再住一晚,明早天亮之时一定赶过来。” “好,若是晚了,我就扣工钱。”董蓉装了一副凶恶管事的嘴脸,逗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王禄表哥还要说什么,董蓉却推了他们出门,末了又仔细叮嘱杜鹃怎么帮着曹姑母擦酒降温。 杜鹃是个爽快脾气,仔细记清楚就匆匆拉着自己男人走进了夜幕。说实话,家里只剩笨手笨脚的公公、小叔,还有两个孩子,她也实在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婆婆。 曹姑母原本烧得晕晕乎乎,偶尔睁眼见得儿子儿媳又赶了回来,还带了侄子侄媳孝顺的好吃食,老太太心里欢喜之下就觉身上病症好似轻了许多。 杜鹃找了一块新棉花沾了酒把老太太的前胸后背、额头腋下都擦了个遍,然后又熬了两碗稠稠的粳米粥,加了半勺糖霜,嗅着香香甜甜味道极好。老太太一口气吃了个精光,气色就越发好了,拉着老头儿说了半晌体己话,直到实在累了才又躺下。 杜鹃守了半个时辰,眼见老太太又发了满身大汗,额头也不再烫手,这才放了心。ZM 第三十六章 信重 王家老少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老头儿欢喜之下倒了一大碗包谷酒灌下肚儿,然后就带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儿子和孙子孙女去睡了。留下王禄和杜鹃也不敢回自己屋子,挤在老娘窗下的木塌上草草歇下了。 夫妻俩来回奔波一日都是累极了,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两人生怕耽搁生意,探看过身体大好的老娘就赶紧小跑赶回了城外小院儿。 今日天气晴好,歇息了两日的太阳早早跑出来报道,还没到辰时就晒得大地要冒了烟,路边的花草树木也蔫蔫的耷拉了脑袋。董蓉见此就带着董平和傻柱又多备了七八箱冰块,预备着万一哪家主顾多加份额。果然,有几家酒楼小管事上门时就嚷着要的冰块加倍。 正巧王禄和杜鹃赶回,直接装车送货上门忙个不停。不等打发走了各家管事,刘嫂子等人也来上工了,众人凑在一起真是拥挤之极,好不容易他们也拾掇利索出了门,小院儿才算彻底清净下来。 董平昨日刚得了一套合心的文房四宝,今日就把原来那套半旧的送给喜子,然后一笔一划亲手教他写字。喜子习惯了树枝和沙盘,一时还不习惯“真刀真枪”,生怕糟蹋了雪白的纸张,每下一笔都极小心。不曾想这般谨慎反倒让他抓住了练字的精髓,进步飞速。三张大字,一张写的比一张好,惹得董平直瞪眼睛,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刻苦练字,否则被书童比下去可真无颜见人了。 董蓉瞧着这主仆两个相处如此亲近,很是欢喜,眉开眼笑的坐在树下给董平整理行李,盘算着明日一早儿要备些什么礼物给先生。虽然董平说书院先生都是德高望重,重才多过财。但她却认为礼多人不怪,先生也不是仙人,同样需要吃喝拉撒睡,怎么能脱离这些俗物的供养。她也不指望他们收了礼就会对董平另眼相看,但只要有事之时能够帮忙说两句好话也成啊。 她正这般盘算着,王禄和杜鹃也送货回来了。董蓉倒了茶水请他们到树荫下坐了,三人闲话半晌之后董蓉才正色说道,“表哥表嫂,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说,但总是没有机会,今日正好闲着无事,咱们好好说说话儿。” 王禄没有那玲珑心窍,猜不到表弟媳要说什么,心下惶恐就以为他们夫妻做活计哪里不好,于是一边扭头去瞧站在桌旁看着董平写字的傻柱一边低声说道,“弟妹,我和你表嫂有什么错处,你直管说…” 董蓉赶忙摆手笑道,“表哥误会了,你和表嫂这些日子可帮了我好大的忙,我感谢还来不及,哪敢有埋怨啊。”她想了想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道,“表哥表嫂,我以前瞒了你们。这卖冰的生意是我的,没有什么东家。后院也没有冰窖,这冰块是我和董平、柱子每日自己现制的。” “没有主家?冰块…还能现制?”王禄听得有些傻眼,倒是杜鹃仔细思量片刻,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末了低声说道,“我说呢,为啥从来不见东家过来?而且那冰块好似卖多少有多少,我还琢磨冰窖得多大啊!” 董蓉笑着替他们添了茶水,随口夸赞道,“还是嫂子细心,我是在一本古书上看过一个制冰方子,但没出嫁的时候受后母管制,也没心思多想什么。后来嫁给柱子多少得了些自由,这才壮着胆子试试,不曾想居然成了,买卖也还算红火。” 杜鹃和王禄对视一眼,都是羡慕董蓉的好运,又琢磨不明白她把这么重大的秘密说给他们听有何用意。 傻柱许是站累了,走过来坐到了董蓉身旁。董蓉把点心盘子挪到他面前,嘱咐他少吃两块,省得午饭吃不下,然后才又说道,“不瞒表哥表嫂,我昨日把陈家果园买了下来,以后就要在村里和这边两头跑。平哥儿又要去书院读书,我实在有些忙不过来。于是就想请表哥表嫂以后多照应这边的生意,制冰的法子很容易,我打算教给你们,但表哥表嫂可一定要保密啊。” 杜鹃和王禄齐齐点头,异口同声保证道,“弟妹,你放心,我们保管不往外说。” 这夫妻俩自觉董蓉把这么重要的制冰秘方教给他们,又托付了整个生意,完全就是没有把他们当外人。可谓千般信赖万般倚重,两人神色都很是激动,拍的胸脯砰砰作响。 董蓉不是吝啬的人,又在现代受了多年熏陶,心里明镜一般,再深厚的情谊也需要利益做粘合剂才能变得更牢靠。于是,她从怀里掏出昨晚写下的合约推到王禄身前,笑道,“以后每月利润分你们三成,而你们也要保证不对任何人泄露制冰方子,若是没有什么问题,表哥就按个手印立契约吧。” 王禄想也不想起身去董平那里取了砚台,然后就按下了指印。杜鹃略微有些犹豫,但想着董蓉以往的行事和脾气绝对不会亏待他们,于是跟着也按了手印。 董蓉把两份合约一分,嘱咐杜鹃收好之后又把自己那份放回了屋子。末了才同王禄夫妻仔细说起这卖冰生意的各项琐事以及每月收入。 于是,一旁写字的董平和喜子就不得安宁了,往往一笔提起还未等落下就被惊呼之声吓得墨汁飞溅。最后这主仆俩干脆收了文房四宝,扯了柱子跑去门外看街景了。 王禄和杜鹃自从知道董蓉口中的三成红利代表了多少银钱,夫妻俩就彻底迷糊了,中午饭不知道怎么吃下肚儿的,整个下午做活计也是后脚跟不着地一般的飘来飘去。直到晚上躺在炕上,俩人望了半宿房梁才齐齐清醒过来。 杜鹃欢喜激动的眼泪流个不停,她抹了一把又一把,后来干脆就不理会了。王禄也是脑子里走马灯一般回放着这些年家里的窘况,幻想着以后如何盖新院子,供儿子读书,给弟弟娶媳妇,一时间咧着大嘴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夫妻俩紧紧牵了手,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就商量着不能辜负表弟妹的信任。不必说,以后一定要更加卖力做活计,照顾生意。甚至就连老爹老娘那里也得保密才好,每月拿回的几百文工钱就够家里开销了,至于年底的大笔分红先存着。待得过上两三年,石头娶亲之前再拿出来盖房子也不晚。若是早早告诉家里,万一消息漏出去,牛氏和曹婆子两个财迷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杜鹃很是心疼董蓉,叹气道,“蓉姐儿真是个命苦的,小时候被后母苛待,嫁到舅舅家又被舅母为难,这日子过得太不容易了。” 王禄虽然也不喜舅母的脾气,但他不愿说老人闲话儿,就道,“以后蓉姐儿和柱子有事儿,咱们要多帮把手,他俩都是个心眼儿好的。” 杜鹃好笑,应道,“蓉姐儿可是个有本事的,随便在书里找张方子就赚了这许多银钱,咱们两个庄院儿人,能帮上她什么啊?” 王禄瞪了眼睛,恼道,“帮不上也要帮,不说今日她把买卖托付给咱们这事儿,就是昨晚若是没有她嘱咐那擦酒的法子,咱娘的病也要担凶险。这是恩啊,咱们必须报答!” “好,好,一定报答!”杜鹃一见丈夫急了,赶紧柔声道歉哄劝。王禄瞪了她一眼,这才说道,“睡吧,明日早起学制冰,一定不能偷懒,那可是大事。”说完他就翻身睡了,杜鹃扯了一件旧褂子盖在身上也数着绵羊强迫自己睡了。 董蓉惦记着送董平去书院的事,也是一夜不曾安睡,待得外面天色刚刚放亮就轻手轻脚爬起来准备做早饭,不想一开门就见王禄夫妻坐在院子里。她赶忙走到两人跟前,问道,“表哥表嫂,可是有事要出门,怎么起的这般早?” 王禄搓着手,一副木讷寡言的模样,倒是杜鹃瞪了自家丈夫一眼,笑道,“还不是你表哥,生怕学不会制冰的手艺,大半夜就催我一起过来,想着多练习几遍也能熟熟手。” 董蓉眼见两人的衣衫都被露水打湿了大半,显见已是等了好久。她心里真是又好笑又感动,于是这早饭也不忙着做了,领着两人直接去了后院儿。不过是撒撒硝石,装个箱子,排掉废水,如此简单的制冰流程,勤快能干的王禄夫妻很快就学会了。 王禄去了心事,脸上也挂了喜色。他仗着手下力气大,把铜箱子耍得滴溜转,惹得杜鹃和董蓉都是好笑不已。 很快,董平和傻柱都起床赶了过来。老话说,人多好干活儿,人少好吃饭。往常需要一个多时辰的活计不过片刻就都做完了。董蓉抬头望望太阳自觉时辰已是不早,就催着董平去洗漱,然后自己也回房间换了一身新衣裙。 傻柱端了茶碗坐在树荫下喝水,眼角不时扫过厢房的门口,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房门打开。终于,仿似过了一年那么久,那两扇门板才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董蓉穿了一件象牙色的细棉布裁剪成对襟立领小衫儿,下面配了一条水绿色的百褶裙,一头长发松松绾成双螺髻,斜插一只喜鹊登梅簪。日渐变得白皙的脸庞上,朱唇不点自红,双眉不染如墨,明眸清澈,虽然没有倾城倾国之姿,但自有一股灵秀之意,分外动人心弦…ZM 第三十七章 入学 董蓉扭头找寻弟弟,却见得傻柱怔愣着望向自己,于是难得红了脸,低头捋了捋鬓边碎发,笑问道,“怎么,我这么穿很奇怪?” 傻柱摇头,虽未开口说话,目光却越发深邃惑人。董蓉被瞧得心跳越发剧烈,突然就觉傻柱今日好似有些古怪,但未等她再说话,董平主仆却走了过来。 董平换了一身石青色的葛麻长衫,腰间配了同色绣着云纹的腰带,头上扎了方巾,脚下穿了灰色阔口鞋,衬着里面的布袜越发雪白洁净。喜子也穿了一套蓝色短衣裤,手里拎了两个包裹,时不时伸手摸摸自己的新衣衫,脸上满是兴奋欢喜之意。 董蓉甩甩头,勉强扔掉了心里的疑惑,转而为弟弟仔细正了正头巾,又坚持要替他背着书箱。董平哪里舍得姐姐挨累,于是争抢着不肯松手。 杜鹃洗了碗从灶间出来,见此就笑道,“蓉姐儿和平哥儿这般一拾掇还真是俊俏,比之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不差什么啊。过几日得闲了,我再给你们多裁几件新衣,保管比绣庄缝得好。” 董蓉赶忙摆手,应道,“白日里活计就够多了,嫂子可别挨累了。我的衣衫还够穿,平哥儿的被褥衣衫也置办完了。等过几日天凉了,我再挑些好棉花回来,嫂子多缝几床厚被子留着你和表哥盖,这才是正经事儿。” 杜鹃过日子仔细,听得这话就推辞道,“不用,不用,从家里搬两床旧被子就成了。” 董蓉是个行动派,自觉到时候直接买了布料和棉花回来就是了。所以,她也不多劝,嘱咐傻柱两句就带着董平主仆出了院门。傻柱站在门旁望着他们三人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忽而欢喜忽而犹疑,变换不停,但惟独没有痴傻之意… 董平就读的学院名为白露,若是论起名气在整个大齐也能排得进前十。据说书院的第一任院长曾是先皇的太傅,博学高德,深受先皇敬重。太傅年老归隐欲要教书育人,替大齐培养人才。若是这事放在别人身上,那各怀鬼胎的朝官们保管要参奏一个网罗党羽、欲图不轨的罪名。但是太傅是先皇的先生啊,谁人胆敢不敬,更何况先皇还御赐了匾额。 于是各大世家门户都送了儿孙来捧场,加者太傅亲自考验收进门的一些家贫学子,这白露书院就红红火火的开了张。 如今几十年过去,虽说随着老院长和老皇帝先后逝去,书院再无当初辉煌,但是一批批由此走出去的“桃李”们却依旧很是关照书院。而现任院长又是个以诗画闻名整个大齐的圣手,所聘先生也多是严谨博学之人,于是,书院始终还停留在一流学府的行列。 整个大齐北部两三座府城之内的莘莘学子依然还是以就读白露为荣,这般多年下来,清县也因为诸多学子的驻足,比之别处更显三分热闹繁荣。 董家主仆三人一路步行进了城,穿街过户,很快就到了位于县城东北角的书院门外。今日是书院开门收弟子的日子,很多在私塾里启过蒙的小小少年都在父兄的陪同下站在门外排队,等待书院里的管事安排面见先生。 若是先生考校功课合格,人品也无太大问题,就会被正式收入书院。书院先生教导几年,根据其学识安排考取童生资格、秀才功名,接着再去省城考举人,进京会试考进士,殿试考状元,一级级慢慢步入仕途,最终挤入权利阶层。 董蓉瞧着已经排到两条街开外的队伍,暗暗感叹功名利禄的诱惑真是太大了。这时空同她的前世一般,供孩子读书都是最耗费银钱的事。纸墨笔砚这些消耗品价格有多昂贵先不说,就是束脩一项也是个沉重负担。 这白露书院一年束脩为二十两,虽说吃饭住宿都由书院一手包揽,但也着实说不上便宜,毕竟这些银钱够普通农家宽绰生活五年了。即便这般居然也有这么多人家咬牙把孩子送来,其心不可谓不诚啊。 董平去年已是在书院读过半年,若非考秀才时不小心吃坏肚子,导致发挥失常落榜,如今头上早就戴了秀才功名了,怎么还会被牛氏圈在家里做了大半年农活儿。如今他重新站在书院门口,一时激动得双手颤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对得起自己多年苦读,也不能辜负姐姐的疼爱。 董蓉姐弟俩这般一边瞧着热闹一边等着书院开侧门,不过两刻钟,又陆续有百十位同样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学子赶到了。 其中有几人远远见得站在墙根儿处的董平都是带了一脸喜色凑到跟前,互相拱手见礼之后就笑道,“君诚,你怎么来了?可是下半年要同我们一起在书院读书?” 董平乍见昔日同窗好友也是欢喜之极,连连点头应道,“正是,以后还要各位仁兄多加照拂。” 其中一个身材枯瘦的书生笑嘻嘻挤着眼睛,打趣道,“君诚重回书院可是件喜事,别人先不说,起码某个胖子以后不用犯愁找谁代写策论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那个被嘲笑的胖书生羞恼得揪住瘦子打了两下,末了倒也极光棍儿的揽了董平的肩膀大方承认道,“君诚兄的策论写的最好,我不抓他帮忙,难道还找你们不成?上次不知是谁被先生大骂文章狗屁不通!” 他这话可是一竿子打翻一群人,学子们纷纷搜肠刮肚找了这一年里他的糗事说给董平听。一时间欢声笑语传出多远,惹得那些排队的小少年们不时扭头张望,幻想着自己进了书院也可以交上几个这样的同窗好友,一起玩耍读书多好。 众人正是笑得欢喜的时候,却有一辆黑漆平头大马车极嚣张的向书院快速驶来。一众规规矩矩排队的少年们吓得惊叫着闪到一旁,纷纷开口斥责,“这是谁家的马车胡乱冲撞,伤了人怎么办?” 那赶车的壮仆毫不理会众人之言,直接把马车停到了侧门外,坐在车辕上的俊美小童立刻偏腿跳下车恭恭敬敬打开了车门。 一个身穿宝蓝绸缎长衫、身材极为肥胖的年轻学子从车里钻了出来,冷冷扫视众人一眼,神色鄙夷厌烦之极,根本没有半点儿致歉之意。有那脾气急的少年就要开口讨个公道,却被不愿生事的父兄极力劝着忍耐了下来。 董平身前的瘦书生见此就撇嘴嘲讽道,“薛大少真是越来越威风了,可惜他在书院学了这么几年,只长肥肉没长学识,欺负未入门的小学弟这事儿都干得出来了。” 众人都是皱着眉点头,不想那薛大少身体痴肥,耳朵却极灵。他闻声望来,见得董平站在众人中间,一双小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 “董君诚,你可是赶来给我当书童的?”他摇着手里的描金扇子,得意笑道,“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我可告诉你,本少爷如今不缺书童伺候了,倒是还缺个洗脚的奴仆!” 先前那几个学子听得这话恨得脸色泛青,再望向董平的目光却满满都是怜悯心痛之意。董平先前为何辍学,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考试失利,后母刁难,家贫无力供读,这三个因由随便拿出一个都是难题。他们也有心想要帮忙,但无奈几家都不算富裕,又不好随意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于是也就看着董平离开了。 如今正是欢喜好友归来之时,不想乍然得知他能回到书院,居然要付出这般沉重的代价。于是纷纷扯了董平,咬牙切齿劝解着,“君诚,他明明就是想要羞辱你。你绝对不能给他当奴仆,否则以后你就算进学,也没有脸面抬头做人了。” “就是啊,君诚,我们几个手里都有几两余银,拿出来凑凑就够一年束脩,你先回书院读书,明年我们再想办法。” 几人说着话就开始解荷包倒银钱,董平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他赶忙伸手拦住他们,低声道,“多谢各位仁兄好意,但…” 那薛大少见不得他们这般自顾自上演深情厚谊的戏码,恼怒的一甩扇子,骂道,“一群穷乞丐也跑来书院读书,真是笑话。赶紧回家种地收苞谷去吧,若是多卖几文钱,兴许还能娶个野丫头传宗接代,省得断了祖宗香火,没脸见人!” 这话可是说得太恶毒了,瘦书生几个也忘了掏银子,挽了袖子就要上前教训这眼睛长到额头的大少爷。 董平本意不想惹麻烦,毕竟他来书院只想好好读书,但几位好友为了他出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避之不理。 想到这里,他解下腰间鼓鼓的荷包,大声说道,“薛少爷,收起你那副无礼嘴脸,我不会当你的书童和奴仆。这是我的束脩,以后一年我会在书院专心读书,你若是想要与我争胜,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课业上的好。” 瘦学子几人惊喜的回头看着董平手里的荷包,大声问道,“君诚,你可是说真的?” “当然。”董平重重点头,腰身挺得极直。 “太好了,太好了。”众人欢呼起来,再看向薛大少的眼里满满都是鄙夷之色,“君诚的课业,先生都夸奖过多少次了。可不是某些字都没认全的蠢物能比的!” “就是,要想羞辱他,还是等下辈子吧。”ZM 第三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薛大少气得鼻子冒烟,开口欲骂又不知从何下嘴。不想,一旁赶车的壮汉却是仔细看了董平几眼,末了挤到自家主子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薛大少听完挥手就给了他两耳光,骂道,“你个蠢货,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才报上来?” 那车夫委屈的捂着脸,可怜巴巴辩驳道,“这人换了衣衫,小的一时也没认出来。” 薛大少踹了他滚去一旁,然后又恢复了得意模样,鄙夷的看向董平说道,“我还道你一个穷棒子怎么能交得起束脩,原来是做了满身铜臭的商贾啊。哼,书院是书香之地,岂是你这样的脏物能进的,若是识相就赶紧滚,若是慢一步,我就替书院清扫门户了。” 董平听得自己被骂得如此不堪,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但他平日虽常听牛氏撒泼咒骂,轮到自己要付诸行动,双唇却仿似被抹了树胶,半点儿也张不开。 董蓉原本还打算观战到底,毕竟这是弟弟与同窗学子之间的矛盾,若是她冒然出头,弄不好反倒会给弟弟招来非议。但这会儿她眼见自己弟弟战斗力如此低下,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人家都已经咧嘴呲牙咬上来了,他居然还不知道举起木棒,难道他还妄想同恶狗讲道理不成? 她皱着眉头上前几步抓了瘦书生,低声问道,“这姓薛的是什么来路?” 瘦书生正急得跳脚,突然被一个女子抓了手臂就恼了,呵斥道,“快放手,你谁啊?” “我是董平的姐姐。” “哎呀,原来是董家姐姐,小弟失礼了。”瘦书生赶忙行礼,末了也不耽搁功夫又说道,“这薛大少家住府城,家里有个商行,很是富厚。据说与这青县的县令大人是隔了多少代的远亲,他平日在书院读书不刻苦,反倒经常仗势欺人。君诚课业好,常得先生夸赞,他心里嫉妒,一直就想寻君诚的茬口呢。不想,今日居然堵着书院大门发难,真是太可恶了。” 董蓉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薛家是什么皇亲国戚,没想到也是商贾出身,那还装什么大瓣蒜啊。 “平哥儿,站在一旁!同这样的腌臜物争吵,只会脏了你的舌头!”董蓉大步走到前面,伸手扯了弟弟到身后,然后指了薛大少的鼻子大声喝骂道,“真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知道笑话人家黑,不知道自己更黑!我们董家虽然家境贫寒,但好赖不济也是传承三代的书香门第。我弟弟董平为了进书院习学圣人之言,每日辛苦劳作,公平买卖,赚得束脩,今日走进书院也是堂堂正正。你凭什么要撵他出去?难道你是书院的先生不成? 若是沾染铜臭之人都不能进书院读书,那第一个应该滚蛋的就是你薛大少吧。你们薛家不但是商贾出身,你更是只知浪费父母血汗钱的蛀虫,比起我弟弟差之千里。既然你这样的蛀虫都可以留下读书,为何我弟弟就不行?” 薛大少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劈头盖脸痛骂,愣了足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瞪圆了眼睛就想招呼车夫上前先把董家姐弟打一顿出气。旁边众人都是瞧不起他跋扈嚣张,方才又听董蓉骂得痛快,于是这会儿就纷纷出口帮腔道,“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学院难道是薛家开的不成?” 董平生怕姐姐挨打,伸手想要把姐姐扯到身后,喜子也赶紧挤过来护着两位主子。三人这般拉扯间,董蓉无意中瞧得书院侧门下多了几双方口鞋,心下就是狠狠一动,眼里恼意也更甚了。 她于是越发提高了声音继续喝骂道,“小女子平日多听人家说起白露书院行事如何公正,先生如何德高望重,学子也是温文有礼。今日一见真是大失所望,若是书院培养出的人才就是这般跋扈霸道,那我们不读也罢。平哥儿,跟姐回家!一年二十两束脩,足够聘个好先生单独教你课业了。” 董平不知姐姐在做戏,还以为她当真是气得狠了。他极愧疚又让姐姐为他与人争吵,但若是转身离开又不舍不得书院和几位同窗好友,一时间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是这时,书院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三位胡须花白的老先生先后走了出来,其中当先那位扫了一眼董平,面色有些不愉,干咳两声才开口问道,“何人在此喧哗?” 董平脸色一整,赶忙上前恭恭敬敬行礼,说道,“吴先生安好,弟子董君诚给您见礼了。” 吴先生见他行止如此有礼,脸色好了许多,温声说道,“免礼,你不是回家种田去了吗,如今为何回来?” 董平依旧半弯着腰身应道,“回先生的话,弟子想重回学院,跟随先生读书。” 吴先生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抬手捋着胡须还要再端端架子。可惜,站在他身后的两位老先生却是笑着拆台了,“吴兄平日常遗憾得意弟子断了学业,如今弟子回来了,怎么还如此刁难?若是吴兄不愿继续教授,那我们倒是愿意代劳。” 吴先生没想到青天白日下,还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儿撬墙角儿,惊慌之下差点儿扯断了宝贝胡子,赶忙拒绝道,“不必,老夫虽然年迈,但教授弟子还能胜任。” 说完,他就挥手示意董平站到他身后,再抬眼看向薛大少时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声道,“老夫怎么不知道,白露书院什么时候被薛家买下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是不是也该给少东家弯腰见礼啊?” 薛大少一见三位老先生走出来的时候就开始琢磨怎么不着痕迹的偷偷溜走,可惜方才争吵引得众人把书院门前围得铁桶一般,他实在是找不到空隙钻出去。这会儿听得先生这般说,他只能苦了脸行礼求饶,“吴先生安好,弟子…弟子方才是同董君诚玩闹,说的话都当不得真。” “哼!”吴先生冷哼一声也不同他多争讲,毕竟薛家在这青县还有几分地位,于是直接开口道,“明日开课前抄写百遍《论语》交上来,若是再被老夫听说你胡作非为,别怪老夫不念情面把你撵出书院。” “是,先生。”薛大少忍了怒气,勉强低声应了,心里偷偷把这老夫子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恨不能立时打得他断气才好。可惜这老夫子是书院数一数二的大儒,就是朝廷六部官员里也有很多弟子,实在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角色。 三位老先生如此几句话就轻易解了争执,惹得那些等待进入书院的小小少年们满眼都是崇敬之色,纷纷躬身行礼。三位老先生面带微笑点头,尽皆腰板拔得笔直,捋着胡子的手指差点儿都翘成兰花状了。 书院的小管事见此,赶紧上前大声宣布考校事宜以及书院的诸项规矩,当然最重要的是被录取的生员要去哪里交束脩,安排房舍。 董平等人自然不必同那些少年挤在一处,三位先生转身回去时就唤了他们同行。瘦书生等人自觉受先生重视很是欢喜,拉着董平就快步跟了上去。董平扭头望向姐姐,脸上满满都是歉意。 董蓉如何不知弟弟的想法,她拍拍喜子示意他赶紧跟进去,末了又用力冲着弟弟挥手告别。董平红了眼眶,难免又遭到几位同窗打趣,众人说说笑笑间就一起进了书院侧门。 来时三人同行,归时形单影孤,董蓉走在出城的路上,心里也有些酸涩。书院规矩严格,半月才会休沐两日,下次再见弟弟就是很久之后了。 虽说她已是尽力替弟弟准备行李,但还是担心落下哪样儿小物件儿,使得弟弟在里面受委屈。说不得,过几日再托刘嫂子等人打探一下,想必书院也有后门一类的隐蔽地方,哪怕隔几日能往里面送些吃食或者有事递个消息也好啊。 董蓉这般一边盘算着一边出了城,路上随手又给留在小院儿看家的傻柱买了些小吃食,根本没发现有个探头探脑的青衣小厮远远缀在她身后。 倒是站在小院儿门口的傻柱,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的眼里厉色一闪而过,待得再望向自家媳妇儿却又恢复了憨笑模样,高声埋怨道,“媳妇儿,你再不回来天都黑了。” 董蓉前世父母早逝,每每辛苦晚归面对的都是一室清冷,那时最盼望的就是有人等待。而如今一见傻柱翘首盼着她回来,心情立时大好,笑嘻嘻的高举着手里的一串油纸包嗔怪道,“正午还没到呢,怎么就天黑了?走,回家!我方才买了还几样新点心,你尝尝喜欢吃哪种?” “我喜欢桂花糕!”傻柱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接过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一副生怕别人抢去的模样。董蓉哈哈笑着拍了他一巴掌,骂道,“别那么小气,这些都是你的,没人抢啊。” 小夫妻俩手牵手进了门,正好被端着饭菜从灶间出来的杜鹃瞧在了眼里,于是开口打趣道,“哎呦,瞧你们这亲热劲儿,不熟悉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们分开多少年了呢!”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被人这般打趣,怕是脸上都能红的滴出血来。但董蓉在开放的现代生活多年,神经早被锻炼的强悍无比,毕竟相对那些当街抱在一起狂吻的情侣来说,他们夫妻间牵牵手真是太名正言顺了。 “嫂子就会笑话我们,你和表哥不是更恩爱啊。你家黑蛋儿和丑妞儿都不小了,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们添个弟弟或者妹子了?”ZM 第三十九章 若是老去 杜鹃哪里是董蓉这牙尖嘴利的对手,听了这话羞得立时伸手捂了脸,笑骂道,“你这丫头,怎么啥话都往外说!” 董蓉哈哈笑着上前帮忙摆碗筷,末了又把在城里买回已是切好薄片的酱牛肉摆在盘子里。杜鹃平日也不是个贪吃的,但今日嗅着这牛肉的香气却馋得忍耐不住,手指不听使唤的直接捏起一片就塞进了嘴里,可没嚼几下又猛然吐了出来。 董蓉惊得赶忙帮她拍背,问道,“嫂子,怎么了?可是牛肉味道不对?” 杜鹃干呕了几口,皱着眉头一边掏帕子擦嘴一边思量,末了却眼睛一亮,脸红道,“牛肉没坏,许是…嗯…” 董蓉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几乎是问出口的同时就猜到原委,这会儿再见杜鹃的模样就更是肯定了。她欢喜的拍手笑道,“恭喜嫂子又要当娘了,哈哈,我真该去街上摆个摊子算命了,铁口直断啊。” 杜鹃也是捂嘴笑个不停,“承你吉言,这次若真生个小子,我和你表哥就再没什么奢望了。” 两人正是笑得欢喜,又见王禄从外面推车送货回来,听得这样的好消息也是笑得直搓手。四人围坐一处吃过午饭,董蓉就借口有活计带着傻柱回了果园,把小院儿完全留给了再为人父人母的杜鹃夫妻。 杜鹃拾掇了碗筷然后坐在石桌旁做针线,眼见自家男人笑得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做起活计来脚下生风一般,她就不时嗔怪嘱咐两句,但心里却同吃了蜜糖一般欢喜。 如今家里已经有黑蛋儿顶门户,这一胎即便不是儿子,就是个小闺女也不错。以前她兴许还有些重男轻女,盼着多子多福,可是这几月眼见董蓉这般精明能干,她也收了偏见,开始盼着再生个好女儿了。 不提杜鹃夫妻如何欢喜,只说董蓉和傻柱并肩走在回果园的路上。董蓉想起杜鹃抚摸着肚子的幸福模样,心里没来由的就很是羡慕。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很多时候,男人也许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从自己肚子里孕育出的孩子才是最真实的。特别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空,从来都只听说过因为美色苛待糟糠妻的男人,而没有不孝怠慢老娘的儿子。 这些时日她拼命赚银钱,尽量让自己吃的好喝的好,甚至送弟弟去读书,其实无非就是在寻找一种存在感。她在努力忘却前尘往事,从而融入这个陌生的时空。但无数个夜半惊醒时,眼角的泪水告诉她,这条心路还有很长要走。 也许,只有当她真正把自己当成一个大赵的百姓,真心爱上这个时空的某个人,生下一个或者几个爱情结晶,她惶恐又孤单的灵魂才会彻底停靠下来吧。 而那个能够让她爱上,并且心甘情愿替他孕育血脉的人,就是她身边的这个外表俊美、心智却如稚童一般澄净无垢的男子吗? 傻柱走在山路上,心里盘算着这几日要找个机会去看看先生了。说不得还要被他老人家打趣几句,不过若是能捧坛好酒上门,他老人家必定会立时喜笑开颜。他正是想得出神,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被身旁的女子握住了,于是赶忙换了憨厚神色,问道,“你累了?我背你!” 董蓉没有说话,只是抱了他的胳膊慢慢走着,过了好久才低声应道,“不累,我就是想着几十年过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傻柱皱着眉头仿似极力思考了许久,末了说道,“老了就变丑了,就像村西的刘二奶。” 刘二奶?就是那个走一步颤三颤,满脸皱纹的驼背老太太?董蓉狠狠摇头,恼道,“我就是老了也是个端庄优雅的老太太,怎么可能那般丑?倒是你,一定会变成又丑又笨的老头儿!” 傻柱挠挠头,仿似不知自己哪里说错惹恼了媳妇儿,他赶忙补救道,“你再老,我也不嫌弃你。” “你不嫌弃我啊?我嫌弃你!”董蓉被气得哭笑不得,跺跺脚直接跳上了傻柱的后背,双手用力揽着他的脖子嚷道,“你惹我生气了,惩罚你背我到山下!” “好。”傻柱照旧憨憨应了,小心翼翼背了媳妇儿继续赶路。董蓉伏在他背上,耳里听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前世那个负心汉。 那人为她写过诗,抱着吉它唱过歌,人群里送过玫瑰花,几乎做过所有能上少女感动落泪的浪漫之事,若不然她也不会死心塌地的任凭他压榨了五六年。可惜,最后也是这个多情的人给了她最绝情的结局。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为任何人解冻,不会再奢望同谁相爱到老。但是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傻柱太淳朴憨厚还是他的背太安稳温暖,她突然又想要鼓起勇气尝试一次,哪怕最后又是以失败告终,也比遗憾错过要好得多… 傻柱慢悠悠走在山路上,听得背后传来的呼吸声渐渐变得轻柔绵长,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脚下也走得越发慢了… 许是早起就一直忙碌的关系,董蓉趴在傻柱晃晃悠悠的背上睡得极香甜,待得醒转之时突然见得近在咫尺的桃树,她立时惊叫着跳下了傻柱的背,半是心疼半是埋怨的嗔怪道,“你这傻子,怎么不喊醒我?背了这么远,多累啊!” 傻柱笑着摇头,末了伸手抹了一把肩头说道,“你淌口水了!” 董蓉红了脸,慌忙擦着嘴角辩解道,“瞎说,我从来不淌口水!” 傻柱不服气,用力扯了衣衫要她看清楚。董蓉脸色更红,扭头就往山上跑,“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再诬赖我,以后不给你炖红烧肉吃了。” 傻柱爱极红烧肉汁儿浇米饭,听得这话立时就嚷道,“你没淌口水,没淌!”说完,他许是又怕别人误会一般,冲着山间大喊起来,“我媳妇儿没淌口水,我要吃红烧肉!” 正爬山路的董蓉听得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她赶忙扭身又跑回去捂了傻柱的嘴,连连求饶,“祖宗啊,我认输了,我明日就给你做红烧肉,你赶紧闭嘴吧!” 许是心愿得偿,傻柱极听话的立时闭严了嘴巴,一副打死也不开口的模样。董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拉他上山一边捶着脑袋嘀咕,“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咱俩到底谁是傻子!” 傻柱望着身前懊恼的女子,眼底深处的笑意差点儿就要溢了出来,再抬头望去,往日看得腻烦的山林似乎也鲜活起来,分外美丽青翠… 小夫妻俩一前一后上了山,董蓉一路上就觉得奇怪,为何没看见杂工们挑水担粪,结果爬到山顶一看就全都明白了。 三间茅舍的门口,曹大姐儿手里抱了那只梨花木的小方几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显见是上门“打劫”来了。曹二姐儿双手拼命抱着她的胳膊央求着,“大姐,嫂子不在家,你不能拿她的东西啊?” 曹大姐儿不耐烦的甩开妹妹的手,气恨道,“你这笨丫头,就是她不在家我才拿的!她如果在家,别说木器,哼,一个草刺儿都不能给我。” “那也不行啊,姐,我求你了,把东西放回去吧…”曹二姐急得小脸煞白,眼见就要哭出来了。都怪她脑子笨,姐姐平日是个什么脾气,她最是清楚,怎么就鬼迷心窍带她一起来给嫂子送菜呢。若是当真把嫂子家搬空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同嫂子相处? 赵青山等人手里拿着筐篓等物,各个都是一脸难色。他们有心上前帮忙阻拦,又觉这是曹家家务事,他们这些外人没资格插手。但不管吧,又怕东家回来怨怪,所以只能堵在山路上,指望这样能勉强拖拖曹大姐儿的后腿。 曹大姐被妹妹阻拦这么半晌也是有些心急,她懊恼的扔了小方几,怒道,“你到底姓曹还是姓董啊?你是我妹子,居然帮着那狐狸精?” “大姐嘴里这狐狸精是说谁啊?”董蓉微眯着双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慢悠悠边走边问。众人惊得齐齐回过头来,杂工们都是长出一口气,曹大姐儿却是尴尬不已。 但她不愧是有名的脸皮厚,眼珠儿转了转就伸手捞起躺在地上的小炕几,一边扯了衣袖擦抹一边数落自家妹子,“你这丫头要发脾气就在家里耍耍好了,怎么能随便拿你嫂子的物件儿出气呢?你看,好好的东西都划出印子了。” 说完,她又讨好的把小炕几递给走到近前的董蓉,笑道,“蓉姐儿回来了,一路上累了吧,快进屋歇歇。” 曹二姐儿委屈的红了眼睛,她虽是性子天真但也明白自家姐姐在拿她做筏子,有心反驳又不忍姐姐难堪,于是只能极力忍耐了。 董蓉却没打算给曹大姐留颜面,她一把拽过小炕几扔给身后的傻柱,高声说道,“柱子,把东西送屋里去,以后记得提醒我锁门。有道是家贼难防,别哪日咱们回来发现连吃饭的碗盘都被搬空了。” “谁敢动咱家,我打折她的腿!”傻柱手里拎着小炕几挥舞了十几下,然后才送进屋里去了。董蓉也不理会满脸尴尬之色的曹大姐儿,直接牵了曹二姐的手笑道,“妹子,你怎么来了?若是家里有事,就请邻居帮忙送个信儿来。你身子不好,别累坏了。” 曹二姐儿听得嫂子心疼她,脸色就好了许多,赶忙应道,“嫂子别担心我,这些时日我咳得不厉害了。我担心你和哥哥没有菜吃就去园里摘了一些送来。”说完,她瞧瞧一边的姐姐又小声说道,“嗯,半路遇到大姐,她怕我累就…”ZM 第四十章 月夜 董蓉扭头看看放在屋子门口的半篮青菜,越加喜爱这善良细心的小姑子,于是拉着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妹妹来的正好,我这几日打算给你哥哥做几件中衣。但我手艺实在粗陋,还要妹子帮我先裁剪一下啊。” 曹二姐儿最喜做针线活计,听得这话就笑道,“好啊,嫂子准备做对襟儿的还是斜襟儿的?” 曹大姐儿眼见两人完全把她扔在了一旁不理会,气得脸上横肉乱颤。但她偷东西被抓了现形不说,又想着以后把自家男人送来当管事,自然就更加理不直气不壮了。 她琢磨着今日是不能成事了,于是讪笑着高声说道,“那个…蓉姐儿啊,我家里还有活计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看你和柱子啊。”说完,她也不等董蓉应声就穿过一众笑嘻嘻的杂工匆匆下山去了。 赵青山对着她的背影偷偷“呸”了一口,末了赶紧招呼众人继续做活儿去了。曹二姐儿心软想要替姐姐说项一二,但瞧瞧笑容满面的嫂子又把送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姑嫂两个取了纸笔,凑在一处一边吃着傻柱贡献出来的小吃食一边写写画画,很快就连袖口要绣什么花纹都商量好了。这时,收工回来的刘嫂子等人把董蓉托她们代买的米面肉油等物送了过来,董蓉谢过众人就忙着整理分放,曹二姐儿也兴致勃勃的随在一旁帮忙。 眼见米缸面缸填得满满,各色调料也装了罐子,房梁上挂了大条的腊肉,傻柱也担了水,劈了大堆的柴禾,灶间里就打点的有模有样了。 董蓉瞧瞧自家小姑略微有些发白的脸色也不敢让她再劳累,高声喊了傻柱过来,要他陪着妹妹去果树林子逛逛,然后自己却动手准备晚饭。 一碗粳米淘洗干净,加上几粒大枣、花生、红小豆,然后倒进半锅甘甜的泉水,直接大火烧开又小火慢熬,不过小半时辰就有浓浓的米香从木头锅盖的缝隙里挤了出来。董蓉深深吸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就停了火,转而去准备炒菜。 曹二姐儿送来的豇豆极新鲜,洗净切段配上腊肉下锅炒炒,红豆碧绿,腊肉艳红,真是分外惹人垂涎。翠嫩的菠棱菜抹去根部残土,过水焯熟再攥去水分,撒上蒜末、盐、白芝麻,少少米醋,未等吃进嘴里,只嗅着味道就觉得清爽之极。 董蓉把两盘小菜端上桌,又把熬得稠稠的红枣粥盛到陶盆里,这才满意的拍拍手,扭身走去门旁对着果林喊道,“柱子,二姐儿,回来吃饭了!” 这会儿,太阳已是落到了西山头儿,鸟雀归林,果园里极安静。正在四处溜达的傻柱和曹二姐儿听得这话都是笑着应和,“哎,这就回啊。” 一家三口洗了手,团团围坐在小炕几旁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闲话儿,不时发出阵阵清脆欢快的笑声。曹二姐儿眼见嫂子总是往哥哥碗里夹腊肉,哪怕哥哥不小心撒了粥或者掉了菜也不曾呵斥半句,反倒每每嘱咐他别烫了手,小丫头心里就越发欢喜自家哥哥找了个好媳妇儿。加者饭菜本就可口,她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难得撑得小肚儿溜圆儿。 董蓉爱怜的摸摸小姑的头发,又把剩下的红枣粥统统装进一只小陶罐,嘱咐道,“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回去,明早热热再吃吧。以后无事就常来,嫂子再给你做别的吃食,不出一个月保管把你养的比小猪儿还胖。” 曹二姐儿羞答答道谢接过了陶罐儿,傻柱就领着她趁着夜色未深赶紧回村去了。 曹老头儿正惦记小女儿晚归,喊着老婆子替他拿外衫,打算出门去迎一迎。结果话音未落,傻柱兄妹就推门走了进来。曹二姐儿欢快的跑到爹爹跟前,献宝儿一般举起手里的陶罐笑道,“爹,嫂子给我熬了红枣粥,可香甜了。这会儿还没凉透呢,您吃一碗尝尝味道啊?” 曹老头儿难得见到小女儿如此笑颜,连连应道,“好,好。” 曹二姐儿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不忘嘱咐哥哥,“哥,你快回山上去吧。天黑,我嫂子一个人看家该害怕了。” “知道了。”傻柱应了一声又同曹老头儿行了个礼就扭头出去了。待得曹婆子听见动静赶出来只看见小女儿手里的半罐米粥,于是恨恨抱怨道,“小狐狸精也太会算计了,半篮子菜就换了几碗稀粥。下次你若是再敢给她送东西,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曹二姐委屈得不肯说话,默默取了碗筷给爹娘盛了粥。结果曹婆子吃着香甜,一口气把半罐子粥都包圆儿了,气得曹老头儿大骂她,“你是饿死鬼托生啊,怎么就不知道留些明早给二姐儿吃!” 曹婆子讪讪抹去嘴角的米粒辩解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留过夜吗?二姐儿喜欢喝就让那小狐狸精再熬好了,我就不信她敢对小姑不好。” 曹老头儿实在对这又贪又蠢的老婆子无法了,好声好气儿劝了女儿回房睡下,然后就扔下碗筷出去遛弯儿了,眼不见为净。 曹婆子狠狠撇撇嘴,嘟嘟囔囔咒骂几句就拎着陶罐藏去灶间角落。她天生就是属貔貅的,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再送出去,哪怕几文钱的陶罐也不成。 再说傻柱出了院门并没有回去果园,反倒转去了东山脚下的小院儿。冯老大夫正抓了本医书坐在灯下,一边喝茶水一边慢悠悠读着。突然听得清风报信儿说自家弟子到了,老爷子立时装了恼怒模样转向门口,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这不孝徒儿,有了媳妇儿忘了师傅!我若不是让甲三传信儿,你是不是要等到年底才知道过来一趟!” 慕容怀德本就心有愧疚,听得这话赶忙行礼赔罪,但老爷子却犯了小孩子脾气,一副死活不肯原谅徒儿的架势。慕容怀德无法,许了诸多出游或者搜罗好酒之类的诺言,这才哄得老爷子转了脸色,勉强说道,“这些事儿暂且不提,听说你那小媳妇儿做的一手好菜,明日我去果园转转,记得要她整治几样好菜色给我下酒。” 慕容怀德哪敢不应,立时点头说好。老爷子这才彻底欢喜起来,笑道,“甲一回来说起那道红烧肉香得他淌口水,你个不孝徒儿大鱼大肉吃着,倒让我这老头子整日啃面条。明日,我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慕容怀德狠狠瞪了院角一眼,那处阴影明显抖晃了几下。冯老爷子见此赶忙救场道,“不许调走甲一,是我这老头子多日不见徒弟影子,这才逼迫他说些趣事解闷儿。” 慕容怀德听得这话只好压下撵了甲一去北蛮的念头,然后陪着师傅喝茶闲话儿。老爷子倒也通情达理,没多大一会儿就撵他回果园,末了嘱咐道,“记得一定要你媳妇儿做红烧肉。” 慕容怀德哭笑不得的再三保证,这才出了门赶回西山。 董蓉拾掇完碗筷就坐在油灯下一边记账一边等着傻柱回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儿,她难免就担心起来。于是举了油灯走到门外,可未等望见山下村庄灯火就被众多飞蛾和蚊虫大军团团包围了,吓得她赶忙又躲回屋里。 好在,不到两刻钟傻柱就开门走了进来。董蓉一边麻利的关紧木门一边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爹娘有事交代?” 傻柱摇头,脱下外衫放在木塌上,这才憨声说道,“路上遇到冯老头儿,他明日要来咱家玩儿。” “冯老头儿?”董蓉抽下脑后的木簪子迅速挑了挑灯芯儿,然后猜测道,“可是村东的冯大夫,我记得二姐儿说过,你先前总与他一起上山采药。” 傻柱点头应道,“他总给我好吃的,带着我玩儿。”说完他偷眼看了看董蓉,又小声问道,“媳妇儿,明日炖红烧肉给我吃好不好?” 董蓉扭头瞧得他满眼期待模样就笑道,“你是当真想吃红烧肉,还是打算用红烧肉招待冯大夫啊?” 傻柱憨笑,“我也吃,冯老头儿也吃。” 董蓉投了个湿布巾扔给他擦汗,笑着嗔怪道,“你想招待忘年交就直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我可不是小气的人!再说,这冯大夫平日没少照顾你,我正要谢他呢。放心,明日保管老爷子吃得满意。” 傻柱这才放了心,洗漱干净就躺在了炕尾。董蓉端了水盆到另一间屋子也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待得转身回来,傻柱已是睡的熟了。他的一只手臂直直横在床头,任凭董蓉如何挪动都会立时再挪回来。董蓉无法,最后索性把这手臂当了枕头,一边盘算着明日的菜谱一边慢慢进入了梦乡。 淡淡月色下,山间虫鸣声声悦耳,屋子里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点点儿挪动手臂直到把女子完全揽在怀里,低头就能轻易嗅到她的发香,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夜正深,梦正甜… 董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昨夜答应傻柱要好好招待他的忘年交,她自然不会糊弄了事。 这日一大早起来,一众杂工刚刚到得果园上工,赵青山就被董蓉喊了过去仔细交代一番,末了拿着银钱带着一个帮手直接进城去了。 两人都想在新东家跟前落个好印象,于是不等太阳升到半空就满脸是汗的挑着两只竹筐匆匆赶回来了。董蓉笑着谢过又嘱咐他们中午回家之前记得过来领些荤菜,就算是犒劳他们这几日卖力做工。ZM 第四十一章 有客至 两人听后都是笑开了脸,毕竟那筐里买了多少好吃食,他们心里可是最清楚了。于是两人一再行礼道谢之后就跑去跟其余杂工报告这个好消息了。 董蓉换了半旧的粗布衣衫,蘸了清水抿好额际碎发,然后就系上大围裙开始切切洗洗准备材料。傻柱劈了许多柴禾,又去山泉边担了两桶水,末了就坐在灶间门口时刻准备帮忙打个下手儿。 天气本就炎热,灶间里也没有排烟口,不过一个时辰,董蓉就忙得满头大汗,傻柱扯了袖子替她擦抹,却不知道那袖子在哪里沾了灰土,反倒把他的小媳妇儿抹了个大花脸儿。 董蓉嗔怪得拍了他一巴掌,惹得他呵呵笑个不停。董蓉打水洗过脸就把最需要火候的红烧肉下了锅,大火烧开一刻钟就交给傻柱添柴慢慢用小火焖着。她则在菜板上铺开切成两寸见方的干豆腐片,然后把先前焯过水的各色蔬菜和炸肉酱整整齐齐放进去,卷成卷切斜刀,竖直放进圆盘摆成扇形,最后再找个颜色青碧通透的萝卜雕成引颈高歌的鸟雀模样,一盘美观又爽口的孔雀开屏就做好了。 董蓉左右挪动盘子,自觉还算满意就又把炸好的油豆腐剪去上皮,挖空内芯,然后仔细填上事先切好的黑木耳、绿椒、鸡蛋碎,末了横竖各三只摆进方盘,浇上调制好的汤汁上屉蒸熟。 这般忙碌着,红烧肉已是焖得烂熟,她赶紧盛了出来装进大陶盆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刷锅倒了小半下素油,三寸长的小黄鱼事先已是腌制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挂上鸡蛋和面粉搅拌而成的糊糊,放进热有里滚上几滚,各个就都穿上了极漂亮的“黄金战甲”… 不知何时,浓郁的肉香从灶间门口偷偷溜了出去,又被山风送得极远,直惹得山下干活儿的一众杂工们纷纷抬头翕动鼻子不停嗅闻。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后生实在忍耐不住馋意,小声询问赵青山,“青山大哥,咱们东家中午要赏个啥荤菜啊,可有肥肉片?上次吃肉还是过年时候呢,我都快记不起肉味了。” 其余之人也是附和道,“就是啊,我听说在城里卖冰碗的几家现在日子可好了,饭桌上常有肉吃,都是东家赏下来的。咱们东家不是也管着那卖冰生意吗,许是也能让大伙好好解解馋吧。” 赵青山放下手里的锄头,端着架子咳了两声这才说道,“都好好干活吧,东家不会亏待大伙就是了。” 众人有些失望,怏怏不乐的继续忙碌。赵青山见此又慢悠悠添了一句,“不过,早晨东家吩咐我买了十几斤五花肉。这个时节鲜肉可是放不住啊!” 先前说话那后生眨眨眼睛,然后突然欢呼出声,“哈哈,中午真有大肉片吃了!” 众人也是喜笑开颜,纷纷吧嗒着嘴巴,不停吸溜着口水。赵青山见此也知大伙儿再没有做活儿的心思就摆手道,“眼见就是晌午了,大家都歇了吧,若是落了活计下午多赶些就是了。” 众人听得这话一窝蜂似的收起用具开始往山上攀登,好似离得灶间进一些,他们就能早些吃上大肉片一样。 赵青山自持身份不一般,慢悠悠扛着锄头跟在后面,不想刚走到山腰就见住在村东的冯大夫带着小药童从果林中间的小路走了出来。他赶忙上前行礼,笑道,“冯大夫,这是上山采药去了?” 冯大夫笑得和气,点头应道,“是啊,家里药材不多了,出来走走。正好昨日柱子嚷着要请我喝酒,这就顺路拐来了。” 赵青山愣了愣,这才明白东家为何一大清早就忙碌着置办酒席,原来是傻柱要宴请冯老大夫啊。如此说来,东家待傻柱非但不曾向众人闲话时猜测的那般怠慢,反倒很是看重,若不然也不会因为他一句戏言就如此破费。好在他不论人前人后一直没敢怠慢傻柱,否则被东家知道了,差事一定保不住啊。 想到这里,他赶忙躬身请冯大夫主仆上山,模样很是恭敬,甚至连清风肩膀上的小药篓也被他接了过来。 傻柱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会儿已是站在山路尽头等待。果然很快就见到赵青山陪着冯老上来,他赶紧大步迎上前呵呵笑道,“冯老头儿,你再不来,红烧肉就被我吃光了。” “我在南山就嗅到肉香了,就知道你小子胃口大,所以赶紧跑来抢一碗。”冯大夫也是哈哈笑着,末了随着傻柱坐在爬满葡萄藤的凉棚下歇息。 董蓉听得动静也解了围裙,略微整理一下衣衫就端着茶出来待客。 冯老大夫平日从甲字组的少年们嘴里,没少听说董蓉的趣事,心里猜度着这女子不知是怎样灵秀可人。如今亲眼所见,他忍不住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但面如满月,印堂宽平,鼻直唇厚,这是十足十的旺夫旺子之相。特别是一双眼睛极其清亮有神,代表这女子处事果断,心有成算。若是傻柱当真是农家子,有这女子为妻,一辈子必定顺遂富足。但他将来是要继承那个位置的,到时候,这女子与那人遇到一处就不知道会发生何事了… 老爷子这般暗自想着心事,良久不曾说话,惹得董蓉还以为自己衣着哪里出了差错。她不着痕迹的低头扫了一眼衣裙鞋袜,见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就大大方方上前放下茶壶,笑着行了晚辈之礼,轻声道,“冯大夫安好,平日常听柱子提起您老对他的关照,今日能请到冯大夫上门做客,实在是我们小夫妻的荣幸。小女子整治了几样粗陋吃食,还望冯大夫不要嫌弃。” 冯老爷子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一声,赶紧应道,“蓉姐儿不要客套,唤老头子我一声叔就好。柱子平日也没少帮我采药,是我该谢他才是。这些时日没见他在村里走动,我这老头子也觉无趣,这就撵到山上来讨杯酒喝,倒是让你挨累了。” 冯老爷子神色和蔼,穿戴也不同于普通农家人很是干净整齐,说起话来慢声细语,听进耳里极是舒坦。董蓉几乎是立时就喜欢上了这样的长辈,于是一声“冯叔”叫得极干脆,亲手为他倒好茶,然后又拍了一把兀自吃起点心的柱子要他好好陪客,末了才进灶间继续忙碌去了。 冯老爷子笑眯眯喝了口茶,又赏了好半晌风景,这才转向神色略带不安的弟子笑道,“上天仁慈,失之东隅,必然收之桑榆。曹婆子为了脸面给你买回个小媳妇儿,没想到居然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你这小子有福啊!” 慕容怀德这半晌一直悬着心,他不愿深究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先生对董蓉的看法,直觉里就是盼着她能得到先生的认同。此时听得这话,他忍不住脸上就漾起了满满笑意,温声应道,“多谢先生。” 冯老爷子想起两人初见的时候,自己这小弟子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好似一晃眼的功夫,孩童就变成了八尺昂扬男儿,学识品德样样都是出色不凡,如今更是成家立业,而他却垂垂老矣。岁月当真是神奇又冷酷无情! 慕容怀德瞧得老爷子脸色有些黯淡,还以为他想起了与那人的旧事,于是赶忙寻了些平日的趣事说来解闷儿。老爷子倒也承情,很是捧场的哈哈笑个不停。 很快,董蓉又拾掇了茶具,转而把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了出来。冯老爷子年轻时候也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自认是个见多识广之人。他不能夸口说尝过天下美食,但也绝对不算孤陋寡闻。 可是这会儿,徒弟媳妇儿端上来的菜色,无论外形、色泽、香气都很是新奇特别。老爷子也没见外,当先举筷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那肉块几乎是入口即化,不需要咀嚼半下,带着浓郁香气的油脂就直接滑进了喉咙。老爷子忍不住连吃了三块,这才大声赞好。 董蓉心下也有些得意,说起来这大齐国不过是从三国鼎立之后分出来的一个时空岔路,烹制菜肴的水平还停留在刚刚懂得煎炒的阶段,比之前世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段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虽说不是什么美食家出身,但好赖不济在饭店后厨也做过两年杂工,半偷半学也练成个马马虎虎的大厨了。若是傻柱要宴请皇帝,她兴许还有些胆怯,但请一个乡村大夫喝酒,她自问还是能够做到尽善尽美的。 “冯叔,你老上了年纪最好少吃油腻肉食。来,您再尝尝这孔雀开屏和五彩豆腐盒,都是消暑解热的好菜。还有这道干炸黄花鱼,下酒最好不过了。”董蓉拿了一副干净筷子,笑意盈盈边说边给冯老爷子布菜。 老爷子是来者不拒,每尝一道都要赞声好,末了喊着一旁直吞口水的小药童,“清风,快把药篓里的酒坛子给我拿来!美食当前,怎能没有好酒?” 董蓉原本想说她准备了苞谷酒,但抬头瞧得清风手里的白底绘青花酒坛就赶紧把话吞了回去。酒坛已是如此精致,想必里面的酒水更是稀罕物,她那坛只值五百文的劣酒还是留着招待杂工们吧。 傻柱接了酒壶,笑嘻嘻给冯老斟满一杯,轮到自己就倒了满满一碗,直心疼的冯老爷子胡子乱颤。董蓉暗自偷笑,放心的留下傻柱陪客,然后告退去灶间端了一摞大陶碗和大盆的红烧肉出来。 赵青山等人生怕耽搁了主家待客,这会儿一直躲在房后树影儿里乘凉。突然听得董蓉召唤,于是各个带着满脸扭捏之意走了出来。 董蓉盛了一大碗红烧肉当先塞到赵青山手里,笑道,“这几日辛苦大伙儿了,正巧今日待客,菜色准备的多,大伙儿也跟着尝个新鲜吧。” 赵青山实在也没想到东家出手这般大方,这么一大碗肉怎么也有半斤了。他死死盯着碗里的大肉块,舌头都有些抻不直了,勉强推辞道,“东家,大伙儿有碗素菜吃就成了,这肉…这肉也太多了。” 董蓉手下麻利的继续装碗分肉,浑不在意的笑道,“赵大哥就别客套了,只要大伙儿好好做活儿,以后果园得了进项,说不得还会日日分肉吃呢。你赶紧端回家去吧,这会儿还能赶上家里吃午饭。”ZM 第四十二章 一碗豆腐 赵青山想起家里的老母和妻儿,他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再次行礼道谢,然后小跑着就下山去了。这么一大碗肉,早些端回去让媳妇儿放些土豆回回锅,足够一家大小全都香香嘴巴了。 其余杂工也都是这般心思,接过肉碗连连道谢之后就陆续跑得没了影子。 董蓉不是个小气的人,每个杂工都分了上尖儿的一大碗,奈何她做了足足一大陶盆红烧肉,即便分了十几碗出去,这会儿还剩下一小半儿呢。她想了想又在树荫下放了一张小几,然后请小药童坐过来,单独给他开了一个小席面。 小药童早就馋得忍不住了,扭头瞧瞧老少两位主子都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坐下来大快朵颐,直吃得嘴角流油都没空理会。董蓉怜惜他小小年纪就卖身为仆,抬手又多给了他一勺肉块。末了这才把剩下的所有红烧肉装进一只小陶盆,又包了十几条干炸小黄鱼,统统放进篮子里。 傻柱虽是陪着师傅吃喝,但眼角却一直留意着媳妇儿的动向,见此就问道,“你要去哪里?” 董蓉笑道,“我回村给爹娘和二姐儿送些荤菜,你好好陪着冯叔闲话儿,我马上就回来。” 傻柱应了一声,起身送她到路口,眼见她下山走远这才回转。 冯老喝了一口酒,再次赞道,“这董氏心地良善,行事又面面俱到,真是宜室宜家的好女子啊。就是不知董秀才那老古板怎么教导出这般好的女儿?” 傻柱不自觉的抬高了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笑道,“平哥儿品行也不错,读书又刻苦,将来说不定真会做个状元郎。” 没有外人在场,师徒两个自然没了顾忌,一边吃喝一边惬意谈笑,难得喜乐融融。 清风一口气吃得大半饱儿,眼见大碗里还有半下红烧肉就动了小心思。他眼珠转了转,端起大碗避过两位主子的视线,轻手轻脚跑到了茅屋后面,对着静悄悄的树林小声嚷道,“哎呀,这红烧肉真是太香了,走遍全天下也找不到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他正是得意洋洋的显摆着,不知哪里突然刮来一阵贼风,扬起沙土迷了他的眼。他赶紧蹲身放下肉碗一边咒骂一边揉了起来,待得他终于睁开眼睛却发现身旁的陶盘已是空空如也。 “啊,我的肉啊!”清风抱着空碗心里万般后悔,怎么就忘记甲一轻功了得呢。这下好了,显摆不成反倒吃了大亏,他气恼的压着嗓子嚷道:“甲一,你还我的肉来。这是夫人赏我的,你这偷肉贼!我要告诉公子和先生去,你欺负我!” 不远处一从茂密的灌木下,身穿墨绿衣裤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舔着嘴唇回味着方才那美妙的味道,末了慢悠悠抠抠耳朵,完全不把小药童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早就垂涎夫人亲手烧的这道好菜了,上次在城外小院儿馋得淌了口水,差点儿被董家读书郎发现行踪。今日清风这般主动送到跟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冯老和慕容怀德师徒听得小童叫嚷,猜到事情大概就都笑了起来。冯老喊了清风过来,伸手把桌上的肉碗推到前边笑道,“你啊,每次戏弄甲一都是不成,又总是不长记性。” 清风有些脸红,辩解道,“他仗着会武,总是使诈。”说完,他也不敢耽搁主子谈话,行礼道谢之后就端着肉碗下去了。这一次他牢牢的把碗抱在怀里,大口吃个干干净净,末了满足的打着饱嗝琢磨,以后一定要撺掇冯老多来山上走走,到时候他也能跟着多蹭些好吃食了。 不提贪吃的小药童如何盘算,只说董蓉拎着篮子回了曹家。曹婆子上午出门同村里的老太太们闲话儿,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心情大好。于是午饭时候难得大方,多炖一碗豆腐,里面加了十几片肥肉片。一家三口正铺了大块煎饼,打算卷了豆腐开饭,不想董蓉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曹婆子惊慌之下,伸手端了陶碗就塞进了衣襟底下。夏日本就穿的薄,豆腐又是刚出锅儿,直烫得她呲牙咧嘴,却死活坚持不肯拿出来,生怕儿媳留下吃饭,大好的肉片填进这外人的肚皮。 曹老头儿恼得皱了眉头,实在恨死了老婆子这吝啬的脾气。曹二姐儿也是羞得红了脸,她有心想劝几句又不好拆自己娘亲的台,于是赶紧起身上前招呼嫂子,“嫂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天正热呢,我给你打水洗把脸吧。” 董蓉早把曹婆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心里实在是好气又好笑,于是就装作半点儿不知的模样笑着拉住小姑说道,“二姐儿别忙了,不过几里路,我也不觉得热。” 曹二姐儿讪讪的收回脚步,再偷偷瞄瞄一脸痛苦的老娘,心里急得不成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曹婆子后槽牙咬得发酸,肚皮也被烫得没有知觉了。她低头偷偷嗅嗅仿似有股焦糊香气,于是越发害怕起来,有心扔了陶碗赶紧掀衣查看,又觉这般就白吃苦头了。正是犹豫的时候,曹老头儿到底不好看着老婆子难过,就干咳两声开口说道,“蓉姐儿怎么挎着篮子?可是山上缺菜缺粮,一会儿让你娘给你多装些带回去。” 曹婆子立时瞪圆了眼睛就想开口拒绝,可惜却被曹老头儿狠狠瞪了回去。 董蓉只是一时不忿,借机稍微惩治一下曹婆子,倒也不想做得太过惹得公爹和小姑不喜。于是她赶紧见好就收,掀开篮子上的布帘子把肉碗和装了小黄鱼的盘子端了出来,笑道,“谢爹惦记我和柱子,山上暂时不缺吃食。倒是我今日做了两道好菜,特意送回来给爹娘和二姐儿尝个新鲜。” 曹婆子一听这话赶忙抻头看向桌子,结果那大碗的红烧肉和金黄的炸鱼一映进她的眼里就彻底拔不出来了。她欢喜的起身就想把碗盘搂到身旁,不想却忘记了衣襟下还藏着豆腐碗呢。结果,咣当一声,豆腐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汤汁四溅。 董蓉皱皱眉头,上前帮忙捡了陶碗,问道,“娘怎么把这么热的豆腐碗放在肚皮上,万一烫坏了怎么办?” 曹老头儿瞧瞧桌上的肉碗,再瞧瞧地上的碎豆腐,简直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儿钻进去。做人家公婆的居然舍不得一碗豆腐,倒是人家儿媳孝顺之极,大老远儿的也要送好吃食回来。 曹二姐儿也是脸色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再也不肯帮老娘打圆场。 倒是曹婆子实在不愧是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人物,她坚持把肉碗和炸鱼都搂到自己身前,这才伸脚把碎陶碗往桌下踢了踢,然后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说道,“难得你还知道家里有公婆和妹妹,以后记得多送些好吃食回来。老话说,偷吃的媳妇儿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董蓉抿了抿嘴巴,勉强把胸腔里的一口闷气生生压了下去。她狠狠翻了个白眼,暗自发誓宁可天打雷劈也再不给这老婆子半块肉吃了。 曹婆子眼见儿媳没有反驳,自觉找到了一点儿当婆婆的架势,还琢磨着再训斥几句,不想这时院门又被大力推开了。 “娘啊,你快休了董家那小妖精吧。我家隔壁的二狗子家正吃大碗肉呢,听说就是那小狐狸精赏的。你说她有肉都给外人吃了,咱们自家反倒没见到一块,这该遭瘟的死丫头…” 曹大姐儿扯着两个衣衫脏污、瘦骨嶙峋的儿子,身后跟着贼头贼脑的陈老二,一家四口大咧咧的闯了进来。曹大姐儿也是个眼神不好的,这般骂着一直走到桌子前才看见冷笑的董蓉。她立时大惊,但转而又觉自己占了理,于是一梗脖子就要说几句硬话。 可惜董蓉却是不耐烦听下去,伸手点点桌子上的碗盘,然后就拎着篮子一言不发的走了。 “姐,你真是…”曹二姐儿气得跺脚,小跑上前挽了嫂子送她出门。 董蓉不是个喜欢迁怒的,出了院门眼见小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于是就拍拍她的手笑道,“二姐儿不要多想,嫂子知道你的心思。以后有空儿多上山来玩儿,嫂子给你单做好吃的。” 曹二姐儿听了这话,心里愧意更深,眼泪再也忍不住噼啪就掉了下来。她抽泣着说道,“嫂子,咱娘和大姐不坏,就是…哎,你以后和我哥好好过日子,不用总惦记家里。” 董蓉淡淡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就拎着篮子出村去了。 曹二姐儿擦干眼泪,怏怏不乐的回了院子。曹大姐儿正埋怨曹婆子没有事先给她提个醒儿,要知道她还打算巴结弟媳妇儿,然后把自家男人送进果园管事呢。如今倒好,昨日偷东西被抓,今日骂人又被堵了个现形。 曹婆子见儿媳走了,正心疼跌碎的陶碗,她弯身到桌下一边捡碎片一边喊着小女儿,“二姐儿去拿把扫帚来!都怪那小狐狸精,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赶上饭口。好好的一碗豆腐都孝敬土地佬儿了!” 曹二姐儿听得老娘不但没有半点儿羞愧之意,反倒还是如此蛮不讲理,她也难得发了脾气,转身进了厢房不肯出来。ZM 第四十三章 酥饼 曹婆子半晌听不到应声,抬头正好看见小女儿的背影,于是气得就要扯了大女儿抱怨。不想伸手却捞了个空,原来曹大姐儿夫妻正带了两个儿子围着装肉的陶碗大吃特吃,满满一碗肉块转眼就剩了一个底儿。 曹婆子心疼得直哆嗦,赶紧伸手抢了陶碗抱在怀里大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我和你爹还没动筷子呢,你们居然就把肉吃完了!” 两个鼻涕小子正吃得香甜,突然被姥娘抢了陶碗,立时放声大哭起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曹大姐儿也觉没有吃过瘾,又听得儿子哭闹就忍不住埋怨老娘,“娘,不过是一碗肉嘛,你这般心疼做什么,改日我买条肉还你就是了!” 曹婆子却不吃这一套,开口撵人道,“你自从嫁去陈家,别说肉了,我连个菜叶都没见着过。你赶紧领着孩子回去做饭吧,咱家粮食也不多了,以后少来蹭饭!” 曹大姐儿被说得没脸,气哼哼转身就扯了孩子走了。陈老二偷偷缩了手,讪讪给丈母娘行了个礼也赶紧追了上去。 曹大姐儿恨恨走在路上,嘴里数落着老娘如何不近人情。可她唱了半晌独角戏也不见自家男人附和,回身一瞧才发现,原来自家男人和两个儿子手里各拿了两条炸鱼正是啃得津津有味。她立时气炸了肺子,一巴掌拍在大儿子头上,抢了他的炸鱼就塞进了嘴里。 大儿子挨打又失了好吃食,扯着脖子就哭号起来。陈老二倒还算个好爹,赶紧把自己的炸鱼塞到儿子嘴里,终于算是得了清净。曹大姐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们就知道往自己嘴里划拉,怎么不替我也拿两条!” 陈老二嘿嘿干笑不肯应声,倒是二儿子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说道,“娘最傻,只顾吵架。” 曹大姐儿哪里肯容得儿子嘲笑自己,脱了布鞋就要抽上去,吓得二小子一溜烟儿似的逃跑了。 曹家院子里,曹婆子正对着空鱼盘大骂,“这帮该死的白眼狼,什么时候把炸鱼也顺走了。如果被我抓到就打断你们的腿!哎呀,我的鱼啊…” 她有心想要寻人做主,可惜曹老头儿早气得出门去了,就是曹二姐儿也关门关窗不肯出来。 于是,一时间曹家院子里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咒骂不已,院角大树上停落的鸟雀也听得烦了,纷纷展翅飞离找寻更好的地方歇息了… 董蓉回到山上的时候,冯老爷子师徒已是吃饱喝足正坐在一处品茶闲谈。清风很是勤快的早把碗筷都拾掇好了,见得董蓉回来还给她搬了把椅子放在葡萄架下。 董蓉笑着谢了他,然后接过傻柱递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她本就腹中空空,茶水一下肚儿就惹得胃肠咕咕作响。董蓉赶紧伸手捂了肚子,有些难为情的笑道,“一时口渴喝得急了,冯叔不要笑我啊。” 冯老爷子笑着摇头道,“我是医者,怎会为这自然之事心生嘲笑。你这是还没有吃饭吧,赶紧去给自己拾掇些吃食,若是饿得久了,脾胃容易落病根儿。” 傻柱听了这话,脸上不自觉就露了恼色,问道,“你去送吃食,他们难道没留你吃饭?” 董蓉再是不喜曹家人也不好当着冯老爷子的面儿说长道短,于是含糊应道,“娘没做太多饭菜,我也不是太饿,这才早早赶回来了。”说完,她又给老爷子添了茶水,然后去灶间简单盛了些米饭就着剩菜垫垫肚子。 冯老爷子眼见弟子的脸色黑得厉害,也是微微皱了眉头。身为上位者,最是忌讳之事就是,轻易被人左右喜怒。而平日极冷情的弟子今日却仅仅为了这个女子挨饿就轻易动了怒色,可见这女子在他心里极其重要。可惜这小子还不自知,如此下去,许是他这傻子也瞒不了多久了… 城外卖冰小院儿这一日照旧从早起就开始忙碌,直到打发了所有上门的买家,王禄夫妻才有功夫坐下来歇息片刻。杜鹃抱了针线筐,抓紧时间给肚皮里的孩儿缝制小衣衫。可是出嫁时带来王家的布料实在有些粗糙,她琢磨着是不是要上街买块好些的细棉布。 如今他们夫妻俩每月的工钱足够他们稍稍改善下生活了,但农家人节俭习惯使然,她又不舍得花用。 她正是这般犹豫不定的时候,抬头却见董蓉和傻柱拎着大包小包从门外进来。她赶紧起身迎上去笑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进城办事了?” 董蓉急忙摆手示意她重新坐好,嗔怪道,“我们又不是没长手,不过几只包裹哪里就用到你帮忙?你赶紧照顾好我小侄子是正经,若是累到他,我可不饶你啊。” 杜鹃听得心里暖乎乎,嘴上却反驳道,“都是农家媳妇儿,生孩子前一日还要照样挑水做饭呢,哪里就像你说的那般娇贵了。” 董蓉也不辩驳,伸手打开一个包裹捡出两块布料和一盒绣线塞给她说道,“我买了两块细布,嫂子给我小侄子做两套新衣吧。” 杜鹃哪里肯收,一迭声的推拒道,“这怎么成,要买也是我自己掏钱去买啊。怎么能让你破费?” 董蓉伸手拍了她一记,麻利的把布料和绣线统统放进针线筐里,“这是给我小侄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可别替我小侄子做主啊。” 杜鹃觉得再推让就有些生分了,于是指了包裹里剩下的两块布料说道,“这是给平哥儿做长衫的料子吗,正好交给我一起缝吧。” “不是,这是给柱子做中衣的,我自己动手就好。”董蓉脸色有些红,赶紧把包裹系了起来。 杜鹃捂嘴笑着打趣道,“平哥儿真是可怜,才进书院几日就被姐姐忘到脑后了。” “嫂子可别挑拨我们姐弟,小心我家平哥儿那老实孩子当真了。我刚买了肉,正要做些吃食送去书院呢。” “你要做什么,我给你帮忙!” “不用,两样小吃食我自己动手就成。”董蓉拒绝了杜鹃的好意,下厨揉面,准备馅料忙个不停。 书院那里虽然有饭堂,但吃过大锅饭的人都知道,再好的材料做出来也会同猪食一般。董蓉生怕弟弟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膘再瘦没了,就琢磨着做些好吃又易存放的酥饼送过去。平日里哪怕不喜饭堂的菜色,随便抓个酥饼吃几口也比饿肚子强百倍啊。再说还有喜子这可怜孩子,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耽搁了长个子可是要遗憾一辈子的。 董蓉前世为了交学费,课余时间四处打工,其中有一家老板娘可怜她无依无靠,待她很是照顾。董蓉投桃报李,干起活来极认真卖力,而那老板娘做些什么含有技术含量的工序时也不避讳她,因此反倒让她跟着学了许多。 这千层酥饼就是那老板娘店里的招牌吃食,董蓉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大盆里的细面加水烫了一半,又用温水和了一半,再加素油和少量的盐揉在一处,直到面团表面光滑才放在盆里醒着。这时另外再取一只大陶碗装进大半细面,只加炸熟的素油快速搅拌,最后得到的就是沙土一般形状的油面。 至于馅料,夏日里天气炎热,不好加鲜肉一类,只能选择糖霜、芝麻、核桃仁和梅干菜腊肉等物。 待得把果仁炒好捣得细碎,面团也醒好了。手臂粗的擀面杖挥起来,很快面团就变成了一张大圆饼,均匀撒上油面再卷成卷儿,一刀刀切成小段,按平之后添进馅料,封好口子。最后就可以放进油锅里慢慢煎炸。直到面饼里面的水分全部散去,一只只金黄色的小酥饼就做好了。 不必说,傻柱自然是第一个品尝者。董蓉怕他烫到,掰开一个梅菜腊肉的酥饼晾了好半晌才递给他。傻柱三两口吞下去就嚷着说好,不等董蓉动手就自己又拿了一个。 自家手艺受到夸赞,董蓉难免心情大好,装了几只拿出去给王禄夫妻尝新鲜之后就埋头又把剩下的面饼都烙了出来,足足装了一大食盒。 杜鹃正是有孕害喜之时,吃什么吐什么,不想这道小酥饼却是对了胃口,吃完一个又一个,怎么也舍不得停手。王禄见得媳妇儿这般模样,就把盘子往她身前推了推。 董蓉换了衣衫出来瞧见了就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表嫂喜欢吃,一会儿我回来再多做些就是了。” 王禄脸色一喜就想道谢,但无奈笨嘴拙舌又不知怎么说,最后只是大步上前替董蓉开了院门。 傻柱这会儿也从灶间出来,极自然的伸手接了董蓉手里的食盒,然后两人肩并肩又进城去了。 刘嫂子自从猜出董蓉就是自己的东家之后,行事比之往日更是殷勤三分。原本董蓉还想托人问问书院一些私下里的规矩和避讳,不想董平入学当晚,刘嫂子就把一日里忙碌打探的成果都汇报上来了。董蓉自然欢喜,狠狠赞了一番之后又送了她好多吃食拿回去哄孩子。 刘嫂子得了吃食,笑得嘴巴都要咧歪了,惹得秋嫂子等人背地里闲话儿不已。刘嫂子听了也不恼,心里只可怜她们还被蒙在鼓里。ZM 第四十四章 长姐如母 董蓉带着傻柱绕过书院正门,直接拐去了后街的一条青石小巷子。巷子两侧种满了垂柳,此时正悠然随风挥动着绿油油的枝条,为炎热的夏日平添了一份宁静之美。 小巷尽头有两扇乌木小门,未曾雕花也未曾上过新漆,在阳光下照耀下愈加显得破旧。但这处所在却是书院学子们偷偷与外界联系的重要之地。 守门的老头儿是个贪财的,只要给他些润手儿银钱,他是很乐于替人传个信儿或者开个方便之门的。那些书院颁下的苛刻院规从来都不在他眼里,毕竟他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比起清规戒律、板子竹条,他更在意手里的酒壶是空是满。 果然,董蓉顺着门上的小窗口递了十几枚铜钱进去,然后又报上了董平的名字和先生名号,那两扇乌木门就打开了一条缝儿,面色褐黄的老头儿直接伸手接了食盒就要关门。董蓉赶忙拦了,笑道,“老伯,舍弟在这里读书,以后免不得还有劳烦老伯之处。小女子家贫,没有什么好物事孝敬老伯,方才在城西李家老店割了一斤熟牛肉,用它下酒最好不过,还望老伯不要嫌弃。” 她说完就把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看门老头儿原本半阖的双眼突然就完全睁了开来,仔细打量董蓉半晌,这才点点头接过了油纸包,然后吱呀关上了木门。 董蓉也不在意老头儿的冷淡,毕竟感情是相处久了才能累积的。她也不指望一包熟牛肉就把老头儿彻底收买了,但以后日子长着呢,只要她总是这般以诚相待,总有同他变得亲厚的一日。到时候若是平哥儿在书院里有个大事小情,老头儿能给她递个消息也就不枉她如此费心打点了。 再说董平这会儿正坐在学堂里听先生讲解策论,屋子里大大小小聚了二十几个读书郎,有学习刻苦又认真的,自然也有百般聊赖胡混日子的。同董平交好的胖书生徐茂就是后者,他趁着先生摇头晃脑背诵先贤名言之时扭头向外张望看热闹,结果就与踮脚往屋里探看的喜子碰了个正着。 徐茂以为这小书童有急事寻董平,于是就伸手偷偷扯了董平袖子示意他往外看。董平也是皱了眉头,猜测着是不是姐姐有事让人送了消息进来。难道是曹家人又为难姐姐了,还是买卖出了什么差错? 他这般越想就越是坐不住了,好在讲课的杨先生不是个喜好拖延的,一听午休的钟声响起就摆手下课了。一众读书郎们赶紧起身行礼相送,杨先生略带责怪之意的扫了董平一眼这才慢悠悠走了出去。 董平赶紧拾掇书本跑出了学堂,焦急问询喜子,“你怎么跑来了,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喜子不过八九岁年纪,就算父母双亡使得他比之同龄孩子更懂事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孩童。方才接了看门老头儿送来的食盒,他嗅着里面散出的香气实在忍耐不住就掀开盖子看了看。结果那金黄的小酥饼惹的他口水直流,有心想要尝一个又觉得不好背着主子偷食,于是心急之下就跑来学堂外等候,盼着主子早早下课,也早早回去吃饭啊。 可是不曾想这点儿小心思却惹得主子误会,他赶紧赔罪,然后小声把家里送吃食来的事说了。 董平真是哭笑不得,伸手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记又罚了二十篇大字这才罢休。徐茂几个同董平交好,见他这般模样就聚到跟前问询。董平本不是吝啬的性子,又感激众人平日待自己亲厚,于是就邀请他们同去品尝家姐的手艺。 一众学子们原本被家中父母养的膘肥体壮,结果回到书院不过几日就成功瘦身了。这会儿离得开饭还有小半时辰,都是饥肠辘辘。一听说有这好事儿自然连连欢呼不已,簇拥着董平就往他居住的小院儿走去。 只有喜子,懊恼的连连拍打自己的脑袋,早知道会招回一群饿狼,他就老老实实留在房间等待主子下课了。可惜,任凭他百般后悔,时光也不能倒流了。 董平的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就占了大半地盘儿,加者角落里又给喜子安了一个小木榻就更显狭窄了。好在夏日天气暖,坐在院里进食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大大的红木食盒就被放在石桌上,金黄小巧的酥饼刚现于日阳之下就遭了“毒手”,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一半儿。 徐茂身形胖大,平日又最贪口腹之欲,别人尝上一口还要赞两句,他却只顾低头猛吃。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有五六个酥饼进了他的肚肠。其余学子见了连忙扯着他数落笑骂,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极了。 董平这会儿也吃完一个酥饼了,想起姐姐在闷热的灶间里忙碌着为他准备这些吃食,他心里就又是感动又是温暖。虽说他自小没见过娘亲模样,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但凡娘亲能做到的事,姐姐都一样能够做到。如今更是赚银钱供他读书,吃喝穿戴,事无巨细照顾周到。他能有这样的姐姐,实在是万幸之极! 徐茂被一众同窗惩罚般挤到一旁,见董平这般怔愣,还以为他是想家了,于是特意岔开话头儿抱怨道,“你家长姐待你真是好啊,我家大姐二姐只知道回家找爹娘告状说姐夫如何不好,别说给我准备吃食了,反倒每次都要我好好读书考状元,将来给她们撑腰,她们好在婆家扬眉吐气。唉,你说我若是同你一般功课好,日日得先生夸赞也成。可惜…我恐怕要被姐姐们念叨到老了。” 董平听他夸赞自家姐姐,心里很是欢喜,刚想谦虚两句突然想起方才先生略带责备的眼神,他赶忙回屋找了一个小圆盘,杀进人群抢了四只小酥饼。 徐茂欢喜的伸手就要拿过来大吃,却被董平拦住了,“我方才惹得先生气恼,这些酥饼是要送去给先生赔罪的。” 徐茂苦着脸收回了手,可怜兮兮的目送董平端着酥饼走远了。 杨先生这会儿正坐在书房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读书,而墙角书架前,开学那日极嚣张跋扈的薛大少一脸懊恼的整理着众多书本。他不时偷偷扫上先生一眼,心里暗暗咒骂这老古板怎么不早些死掉。他不过是同上门收取脏衣衫的小丫头调笑几句,怎么就犯了书院的戒律。害得他堂堂薛家大少爷,要如同奴仆一般做这晒书的脏活儿。若是被别的同窗看到,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可惜,他心里再是如何懊恼诅咒也不敢当面顶撞先生,于是老老实实搬了一摞书往外走。董平端了点心刚要敲门,恰巧就与他碰在了一处。董平愣了愣,犹豫着是否要闪身让路,不想杨先生抬头见到他过来就招呼道,“董君诚,你可是有事?” 薛大少轻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避到门后。董平赶紧进门行礼,然后双手送上点心,低声说道,“方才课堂之上,弟子因为惦记家里出事而对先生多有怠慢,特此前来赔罪,还望先生原谅。这盘点心是家姐亲手所制,若是先生不嫌弃就请留下尝个新鲜。” 他说完就把盘子放在了书桌上,杨先生见他待自己如此恭敬,心里先前存下的那点儿责怪之意也就彻底散去了。 老爷子捋着胡子点头应道,“你知道错了就好,学问一道在于用心,以后不可再因外事耽搁听课。至于这点心…”他有心想要拒绝,但无奈肚子这会儿实在有些空落落,于是就干咳两声含糊道,“这次就罢了,以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老夫担不起私下收受弟子贿赂的污名。” 董平赶紧应了下来,然后再次行礼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薛大少眼见待自己如同仇人一般严厉的先生,反倒对一个穷小子如此和颜悦色,心里嫉妒怨恨的差点儿发狂。于是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咬牙切齿斥骂了一句,“谄媚之徒!” 董平扭头只冷冷扫了他一眼,半句都未曾争执,径直出了院子,留下薛大少失望恼怒更甚。屋子里的杨先生捏了一只酥饼轻轻咬了一口,香甜的核桃碎以及酥脆的面皮儿成功的抚慰了他空荡荡的肚腹。可惜不等他摇头晃脑夸赞几句就听得薛大少甩出这么四个字,于是立时恼得瞪了眼睛。 弟子孝敬先生一盘点心就要被骂谄媚之徒,那他这先生岂不就是宠信小人的昏庸愚蠢之辈? “薛仁义,既然你如此喜好卖弄口舌,那以后每日晚间就多抄写《论语》十遍,次日早晨交上来,直到老夫认为你学会了如何宽厚待人、礼敬先生为止。” 薛大少听得这话真想一头撞死,怎么贪图一时嘴巴欧痛快就忘了身在何处了。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末了到底泱泱应了下来。 待得好不容易晒好书被放出小院儿,饭堂里已是开过饭了,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他于是另外拿了银钱交代厨子重做新菜,好不容易填饱肚子。他是越想越不甘心,坐在房间里眯眼琢磨好半晌又喊过小厮仔细交代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ZM 第四十五章 人情练达 董平完全不知薛大少动起了坏心眼儿,许是那一盒小酥饼的功劳,一众同窗们待他日渐亲厚。大伙儿一起读书一起吃饭,闲时又常常坐在树荫下高谈阔论,诗词歌赋,民生轶事,无所不谈,无所不论,真是其乐融融又万般自在。 再说薛大少指使小厮拿了银钱去寻街面上的地痞,打算要他们去董家那卖冰的小院儿打砸一番,替他出一口恶气。不想那些地痞先前收银子还极痛快,待得听说要去寻卖冰曹娘子的麻烦却立刻把银子又塞了回来,死活不肯接下这活计不说,还连拉带扯把小厮撵了出去。 那小厮也是个倔脾气,自小伺候着薛家主子都没受过啥委屈,不想这次居然让一群地痞打了脸,他哪里能够忍受,于是不吃不喝在地痞门外守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是那地痞实在禁不住他蹲在门前跟讨债鬼一般难缠,这才收了十两银子,小心翼翼说起了其中原委。 原来,那曹娘子卖冰的生意刚刚红火之后,很多地痞探清楚了她的底细就都打算上门去弄些银子花花。可是,一连去了三四波,每伙人都未曾到得小院门口就被不知哪里出现的壮汉揽着脖子扯到了暗处,再出现在人前时不是这个折了一只胳膊就是那个断了一条大腿,可谓凄惨之极。 当然也有那不信邪的狠人,带了十几个好手打算啃啃这块硬骨头。可是,这次更是诡异,一伙人出了城门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的影子。 漂泊江湖多年的地痞们终于实实在在嗅到了这些怪事中的危险味道,于是不约而同把城外曹娘子的小院儿当成了禁地,哪怕荷包再干瘪也不敢打那里的主意。而如今薛家小厮居然要他们去砸曹娘子的生意,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着生意啊。银子是好,但没命花就是白扯了。 薛大少听得小厮回报也犯了猜疑,难道董家和曹家不只是普通农家那么简单,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大人物在撑腰?他虽然自小被父母娇惯,养成了跋扈霸道的脾气,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蠢得没有脑子。既然花钱找人捣乱不成就暂时先忍忍,天长日久,只要董家姐弟还在青县之内就总有他报仇雪恨的时候。 董蓉根本不知道一盘酥饼也会替自家招来小人算计,自那以后每隔三四日都要做些吃食送去书院侧门。而董平每每接到食盒,刚刚捡出一份孝敬先生,剩下就全被嗅着香气聚来的同窗们你一口我一块的吃个精光。 喜子贪吃,可惜女主子送来的好东西轮到自己嘴里总是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一两个,于是他估算着又到了家里送吃食的日子就跑去小门儿那里等候。 老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守门老头儿又收了董蓉一包盐水花生,再瞧瞧笑得讨好之极的喜子就吱呀开了一条门缝儿让他出去透口气。 董蓉见到喜子很是高兴,拉着他把弟弟平日的作息问了个仔细。喜子一一答得清楚又明白,末了却支支吾吾请求主子下次送吃食多加些份量,然后又把众人如何厚脸皮上门抢吃食的事说了一遍。 董蓉听得他说完,觉得很是好笑,但到底答应他下次会多送一些,这才撵了几乎要跳起来的小童进门。 回去以后,董蓉找了个清净的晚上一边思量一边写了厚厚一封信给弟弟,等到再送点心的时候就一并放在了食盒里。董平接了信仔细看过又琢磨了半晚,然后再去好友那里走动就改了先前的矜持模样。今日向家里藏书多的人借几本游记,明日又玩笑着从某人那里抢得一块残墨,总之大有收回利息的架势。 原本徐茂等人也总为上门蹭吃喝而脸红,但董家的吃食做得实在是美味之极,他们肚腹里饱受“猪食”摧残的肠胃实在耐不住诱惑。众人有心买些回礼又觉轻重不好拿捏,正是为难的时候,董平主动变身成“强盗”了,于是但凡被“打劫”过的人再去小院儿吃喝就理直气壮许多。 而杨先生那里的一份儿“孝敬”也照旧按时送上,只不过董平慢慢把时机改在了下午先生们聚在一起喝茶赏景的时候。董家的点心新奇又美味,自然受到了一众先生的欢迎。 杨先生也因为有个知礼孝顺的弟子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他哪怕因此少吃几块点心也觉得欢喜。董平更是常常被先生们留下考校功课或者旁听众人论起朝中之事,学问和见识都在迅猛增长。 如此,董蓉的食盒又从侧门进出了三四次就助得董平在书院里混得风生水起。不但先生和同窗们喜他行事大方周到,就是饭堂的厨子也常拉着他缠磨,想要学学那些新奇点心的做法。董平并没有因为他是下人就呵斥辱骂或者敷衍了事,反倒当真回信问了姐姐。 董蓉听说弟弟要面食方子,就选了些简单的抄录下来夹在食盒里送了过去。那厨子得了方子简直如获至宝,关在灶间里琢磨了几日,待他再出来的时候,手艺就来了个大飞跃。 绵软易消化的发面饼、油亮喷香的葱花饼还有外表朴实、内藏乾坤的豆馅儿馒头都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但凡端上桌子不到片刻就会被抢个精光,因此这厨子在饭堂的地位扶摇直上,很快就当上了大管事。他也是个知道感恩的,又盼着再向董平讨要新方子,于是逢人就夸董生员温文有礼,将来一定会考状元、当大官。甚至每次饭堂开饭之前他都要亲自把董平的座位擦拭干净,比待众位先生还要恭敬殷勤三分。 几年后,当董平金榜题名的消息传来,厨子早已开了一家面食铺子,他喜得免费发放了三日大馒头不算,末了又把铺子名字改成了文曲二字,寓意自己慧眼如炬,早早看出了董平是文曲星下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再说董蓉虽然不知书院里这些琐事,但盼到休沐日,她眼见弟弟面色红润,精气十足,行事说话比之先前越见成熟圆滑许多,于是就放了心,转而认真实施起她的果园整治计划。 占了半山的桃树,原本她是打算剪枝处理,尽量保证秋日里收获一些果子,无论是卖掉还是酿酒、晒桃脯都能有些进项。但陈老爷当日的几句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这青县之内拥有农庄果园的大富之家很少,多半都是不愁吃穿但也没有恒产的中等人家。平日在后花园和街市逛腻了,难免就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走走。若是能开办一个类似于前世农家乐那种集游玩和吃喝住宿于一体的庄园,想必生意一定会很好。 春日里,坐在山坡上,沐浴着桃花雨喝着桃花酒。夏日里坐在荷塘边,一边赏荷一边钓鱼,偶尔来了兴致还能泛舟采莲蓬。秋日时挎着篮子随意采摘着喜爱的果实,玩得疲累就坐在挂满葡萄的木架下小憩片刻。冬日里挽上弓箭满山寻找兔子野鸡耍耍威风,晚上围着一锅热腾腾的火锅吃得大汗淋漓,如此若是还嫌没有睡意,那尽管披上蓑衣,凿开冰冻的池塘钓鱼去… 只要四时美景不断,就必定不会断了客人。但要完成这些布置,必然也要花费很多时间和人力财力,董蓉也犹豫过很久,但最后对闲逸生活的向往到底让她决定冒险一试。就算这庄园赚不了银钱也没什么,就当给自己开辟一块安宁乐土了。 她是个急脾气,打定主意就立刻实施起来。赵青山带着一众杂工再不能像以往那般清闲,每日里除了照料果树还要挖沟、修路、砍木头,忙得走路都带着一阵风,晚上下工时候累得几乎要爬回家去。 好在,没过两日董蓉就放出话来要招收年轻后生进果园做工,因为活计比较重,所以工钱定在二十五文一日。这可比进城卖冰还要多五文,而且中午另供一顿饱饭。有了前几日那顿红烧肉做保证,一众杂工们当晚回家就把亲兄弟或者堂表兄弟拉了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赚钱的同时还能额外给肚皮攒点儿油水。 消息传到一面坡,整个村子也沸腾了。那几户跟着董蓉进城卖冰的人家,小日子可是过得越来越宽绰了,时不时还会带些米面等物回家,大伙儿背地里都是羡慕之极。如今果园离家里又近,工钱比走街串巷卖冰还高,谁若是不想去,可就是傻子了。 如此,不过一日功夫就有五十几个后生跑到赵青山那里报名,但董蓉只打算招收二十人,这事儿就有些难办了。乡里乡亲的,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把谁撵回去都不好啊。后来还是赵青山出了个好主意,抓阄! 董蓉琢磨了半晌也觉得可行,这纯粹就是看自己运气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人怨怪到她头上。于是,第二日那些后生们再上山来就被领到一只大竹匾前边,抓到写有“留”字的纸团就直接找赵青山分配活计,抓到空白纸团的就垂头丧气下山去了。ZM 第四十六章 建设忙 这般忙碌了半个时辰,直到最后一个纸团被抓完,二十个帮工的人选也就都定了下来。董蓉拿着记工薄把众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然后挂在茅舍门口,日后谁上工就划一道,有事也可请假,待到月底一并算账发工钱。 一众后生瞧着那记工薄,眼底都是火热一片,恨不得那上面马上就画满墨道才好。刘二狗子等人见此就哈哈笑着领他们去拿工具,心底忍不住也猜测起午饭的菜色。他们这几个老资格杂工每月领六百文工钱,算起来比新人还要少。但忙过这段时日,新人就要滚蛋,他们却有差事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对于一个养家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每月固定有工钱发下来更重要了。 董蓉一边吩咐人进城采买粮食等物,一边不时还要同赵青山等人讲解如何挖塘肥田,如何搭建水上栈桥,一时间忙得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个用。好不容易打发了众人,她还没等喘上一口气,太阳又快要爬到头顶了,应该准备午饭了。 她正琢磨着找几个帮手,结果刘嫂子就同村里另一个小媳妇儿梅花随在进城采买的杂工身后上山来了。 原来刘嫂子在城里叫卖冰碗见到采买的杂工担子里装了许多吃食调料就动了心思。小院儿里如今是王禄夫妻说了算,她也不好往前凑,本来打算用心琢磨几样新冰碗,无奈又不如秋嫂子脑子灵活,最后落得上不上下不下,实在是憋闷。如今果园这般忙碌,董蓉身边肯定缺人手,说不定这就是她出头的好机会。 她这般想得明白就把推车扔给自家男人,然后帮忙拎了筐篓等物同杂工一起回了果园。可惜,世上聪明人虽说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两人才走到山下就遇到了村里另一个小媳妇儿梅花儿,不必说她也是毛遂自荐来找董蓉要差事的。 刘嫂子肠子都要悔青了,若是昨晚就找董蓉把这事儿敲定下来,何苦今日还要与人竞争呢。梅花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猜出刘嫂子从城里赶回的原因,但两人谁也没有说破,反倒携手一起说说笑笑上了山。 好在董蓉着实缺人手,又喜她们都是平日相熟的,于是直接定了和杂工们一样的工钱,然后简单交代两句就带着她们进灶间准备饭菜。 大片五花肉扔进锅里炒得油汪汪,然后加上葱姜爆香,添汤烧开再放进切成麻将般大小的豆腐块和白菜条,咕嘟嘟炖上半个时辰,一锅泛着奶白之色的大炖菜就出锅了。杂工们不论新老,每人端了满满一大陶碗,再配了三个烙得金黄的苞谷面儿饼子,蹲在树荫下吃的酣畅淋漓。 董蓉同样也是咬一口饼子就一口汤,但略带粗粝的饼子实在有些不好下咽,她就琢磨着是不是多买些细面回来,哪怕蒸些两合面馒头也好啊。 刘嫂子抬手替一个杂工添了一碗汤,回身瞧见董蓉如此模样就小声笑道,“东家,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眼见大伙儿活计累就想拿些好吃食招待。但这样的荤菜加饼子管饱就很不错了,若是再好上加好,怕是大伙儿日日惦记饭食,反倒没心思做活了,那岂不是辜负了东家的一片好心。” 董蓉手下停了筷子,仔细听完也觉这话有道理。若是放在前世,雇工们见到这样的粗陋饭食,背地里肯定要把雇主的祖宗骂得从坟墓里跑出来。但放在这个时空,却是难得的好待遇了。 老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再好的东西,一旦给予的多了也会变得让人不珍惜,变得理所应当。反倒不如平日稍加善待,逢年过节之时再多分些吃用之物,众人得了脸面,她也讨个好口碑。 如此想得明白,董蓉就露了笑,拉着刘嫂子真心赞道,“嫂子说的对,是我想差了。以后这果园的大事小情,嫂子看到哪里不对可要多提点我啊。” 刘嫂子就盼着在东家面前露露脸,听了这话如何会不欢喜?相处这些时日她也有些摸清董蓉的脾气了,于是半点儿不谦虚,直接应道,“成,东家若是信得过我,我以后就多唠叨几句。” “嫂子怎么唠叨我也不怕,就是这山上晚间有些太静了,嫂子家里若是放得下就来陪我住几日吧。” “咦,你们小夫妻吵架了?怎么想起喊我来住着碍眼?” 董蓉红了脸,嗔怪道,“嫂子想哪儿去了,我家柱子今早随冯大夫去深山采药了,估摸着没个三五日回不来。嫂子若是家里走不开就直说,拿我打趣做什么?” 刘嫂子哈哈笑着,应道,“怪不得这大半日了也没见到柱子的人影儿,原来是不在家啊。东家,你也别惦记他,以前你没嫁过来之前,他也总是随冯大夫上山。每次采了药材,冯大夫都会给个公道价。说起来曹家婶子总嚷着她如何倾家荡产为柱子娶媳妇儿,其实,村里人谁不清楚啊,那些聘礼银子都是柱子自己赚回来的。” “那冯大夫带他去的地方都是深山老林,怕是有许多野兽吧?我昨日想要拦着,但实在不好开口…” 昨日,冯老大夫的一位至交好友,也是在南方几城极有声望的名医路过青县,于是顺路过来小住一晚。 曹老头儿听得消息,立刻就前去冯家恳请名医出手救治自家小女儿。冯大夫这几年也没少给冯二姐儿开药方,但小姑娘就是不见明显好转。他许是也觉得有些愧疚,于是当即拉了好友一起为曹二姐诊了脉,末了两人又商量半晌才确诊了病症,开了药方。并且保证服药一月后就会好转大半,以后再仔细将养两年就会彻底去了病根儿。 曹家老两口简直乐疯了,千恩万谢,差点儿都要下跪磕头了。闻讯赶回的董蓉和傻柱也替二姐儿欢喜,直道明日就进城去抓药。但冯大夫却说起药方里有一味药很是难得,要带着傻柱去百里外的深山寻找。 曹老头儿听得这话,神色略带迟疑的望向傻柱。曹婆子却是瞪了眼睛,直接打发傻柱明日就同冯大夫进山,不找到药材就不要回来了。 董蓉心里大骂她狠毒,为了亲生女儿就不顾别人死活了。她正要寻个借口替傻柱推了这事儿,不想傻柱却是一口就应了下来。董蓉气得差点儿咬碎了满口银牙,但转念想想又觉得心酸,这整个曹家算下来,也就二姐儿待傻柱这哥哥最真心,傻柱为了她多出些力也是应该。 这般想着,董蓉也不拦着了,连夜替傻柱拾掇了一个包裹,装了一套衣衫一双鞋还有十几个酥饼。至于伤药等物,自有冯老大夫准备了。 今日一早天色未等大亮,傻柱就淌着露水下山了。董蓉虽是安排人手采买,打理果园,忙碌不停,但偶尔闲下来就觉得身边空荡荡的,极不舒坦。 自从来到这陌生世界,傻柱就一直陪在她身旁。平日里还不觉得如何,甚至偶尔还会厌烦傻柱总在身旁晃荡,害得她没有半点儿自由空间。但这会儿,她无论去哪里都是独自一人,没有人站在门口翘首等她归来,没有人跟在她身后嚷着说肚子饿,也没有人傻笑着奉献出肱二头肌,任凭她撒气耍小性子,她怎么又觉得心里酸涩?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刘嫂子不知董蓉心里如此翻江倒海,继续劝慰道,“你别惦记,冯老大夫带柱子进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柱子力气大,没啥野兽能伤到她。” 董蓉听得哭笑不得,很想回她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进山的不是你男人,你自然不担心了。 但她也知道刘嫂子是好意,这里的男人冬日农闲也确实常结伴进山打猎,女人们也是习以为常。也许真是她有些大惊小怪了… 雇工们吃了饭,依靠在果树下歇息了两刻钟,末了没等赵青山催促就主动拿起扁担镐头等物下山去继续忙碌了。 曾经的陈家果园,如今已被董蓉重新取名为四季园,寓意四季美景皆纳与此园。 虽然只过了一上午的功夫,但从山上望下去却可轻易发现与原来大有不同。小山之下连同十亩薄田的外围已是开挖了一条半尺深沟,待得整条沟连通以后就从山上挖回大批“人来疯”栽下去。 这“人来疯”是本地特产的一种灌木,若是单独栽下一株,过上三五年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若是成排成片种植,恨不能三五日就长高一大截。最重要的是,它的根系极浅,不抢周边植被的养分,想要拔出也容易。所以,农家人都喜爱用它代替围墙。而董蓉想要把果园改造成一个独立的小王国,自然也缺不了这些“忠诚卫士”。 薄田中间那口小池塘,也要深挖扩大,塘泥挑出来肥田,再倒下几桶鱼苗养着,明年春日栽下莲藕,到时候一边赏花一边钓鱼,可谓人间少有乐事啊。 至于山脚下清理出的一片空地则要抓紧建一排鸡架,抓上几百只小鸡,平日直接撵到山上吃虫和草籽,待得秋日天凉就圈进鸡架,生火取暖,投食喂料,正好冬日产蛋,卖去点心铺子和酒楼,价格要比夏日番上一倍不止。ZM 第四十七章 大事不妙? 董蓉拿着她亲手画的规划图,忙碌着在整个果园里不停奔走。赵青山不时按照她的吩咐喊了雇工们做活儿,人人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儿,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来才好。 老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董蓉虽然极想早日看到自己的王国建成,但也不愿粗制滥造。于是,在赵青山和所有雇工心里对整个工程有个大概印象的时候,她就撒手让大伙按部就班慢慢干了。毕竟她也不能日日留在果园,城里还有买卖需要不时去照料一二。 如此这般,一晃儿就过去了四五日。董蓉左等不见傻柱回来,右等也没有任何消息,她难免就有些心浮气躁,无心数银钱不说,书院那里也是好久没有送吃食过去了。 董平每隔三日从侧门取一次食盒已是成了习惯,哪怕姐姐没有书信送来,他只要见了那些精心烹制的点心和菜肴就会知道家里无事,否则姐姐哪有功夫琢磨好吃食啊。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五日没有接到食盒了,担忧之下就开始胡乱猜疑起来。一会儿怀疑后母打上董家讨要银钱给姐姐添麻烦,一会儿又怕有人眼红卖冰生意,总之就是没往好处想。好不容易盼到了休沐之日,他早早就等在了书院门口,一等侧门打开就带着喜子跑回了城外小院儿。 正巧董蓉这一日赶过来核账,突然见得弟弟回来还很是惊讶,“平哥儿,你不在书院读书,怎么跑回来了?” 董平见姐姐一手账本一手毛笔,很是忙碌的样子,与往日别无二样。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藏下所有担忧,笑道,“书院里休沐两日,我回来看看姐姐。” 董蓉懊恼的一拍脑袋,这些时日杂事太多,她居然忘记弟弟要放假这事儿了。 “杜鹃嫂子,快帮我上街去买条鱼、割块肉回来,我要给平哥儿做桌儿好菜补补。另外再买二斤李家老店的酱牛肉啊,平哥儿爱吃那个味儿…” 董蓉撵了弟弟回屋去换衣,然后就把账册一推跑进灶间张罗吃食去了。喜子笑嘻嘻打水伺候主子洗漱,偶尔扭头瞧着灶间里冒出的缕缕雾气,小嘴儿就乐得怎么也合不上。 董平抹去脸上的水珠儿,笑着敲了他一记,“你这小子,可是又嘴馋了?先前送去书院的吃食不够分,倒是委屈你了。这两日在家里让你吃个饱儿,以后可别当着外人的面儿撅嘴撂脸子,让人家看笑话。” 喜子红了脸,挠挠脑袋应道,“少爷放心,小的以后不敢了。小的也不是嘴馋,就是觉得哪里也不如咱家好。” 董平扭头望望院角随风招摇的槐树,树下的石桌儿,盖着青石板的老井,半旧的独轮小车,他的脸上慢慢也溢满了笑。虽然这小院儿才住了两月多,但他却觉得这里比槐树村那座自小生活的宅院要亲切的多。原因无它,这里有天下最坚强也最疼爱他的姐姐。若是能在这小院儿里永远生活下去就好了,他不必回槐树村受后母冷眼,姐姐也不必回曹家忍受婆母刁难… “铛铛!老苍头儿开门啊,我回来了!” 董平正想的入神,突然听得门外有人叫喊。他扫了一眼正从井里往外拎水的喜子就摆手示意他不必停手,然后亲自走去开了院门儿。 院门外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许是在烈日下赶了极远路途的关系,一身青色长衫上沾了厚厚一层灰土,晒成褐色的脸孔上也布满了汗珠子,粘得他花白的头发都贴在了脸颊边,模样很是狼狈。 董平愣了愣,迟疑着开口问道,“请问您是…” 这敲门之人见了董平更是惊讶,愣了半晌才应道,“你又是哪位?怎么不是老苍头开门?” 董蓉正端了一盘水煎包子出来,扭头见弟弟和一个陌生人杵在门边就赶忙过来问询,“这是怎么了,可是路人要进来歇歇?”说完她扫了一眼那门外之人的模样,又道,“进门就是客,大哥若是不嫌弃就进来喝口水,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那敲门之人皱着眉头摆手,“我不是路过讨水喝的!我是这院子的主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院子里?” 董蓉心下一抖,脸上笑意却更加灿烂了,她一边热情的侧身把人让进门一边笑道,“原来是张老爷回来了,快进来坐下歇歇。我这就让人去找苍老伯回来!”她说完就给董平使了个眼色。 当初租院子的时候,董平也在一旁,自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说起来,老苍头是背着主家私自租了院子给他们,若是主家不回来自然万事无忧,但如今主家突然冒出来就大事不妙了。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先稳住这张老爷,其余之事却要老苍头儿自己想办法了。 董平出了院门甩开大步,按照老苍头儿先前留下的地址直接找去了他家。老苍头儿的儿子许是这俩月得了好吃食,药汤也供得上,身子骨显见好多了。老苍头儿见得今日天气好,正笑呵呵扶了儿子在院子里转悠,突然见得董平找来说起东家回来一事,老头儿惊得差点失手摔了儿子。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低头琢磨了半晌,许是下了什么决心,末了小心翼翼扶儿子进了屋子,然后就一言不发跟着董平去了小院儿。 张老爷坐在小院儿里喝了几杯茶,许是精神缓过许多就开始问询董蓉前因后果。但董蓉也不是傻子,顾左右而言它,说了半晌也没说到正题。 张老爷正是心急想要发火的时候,老苍头儿终于赶到了。这老头儿也是个狠人,一见到张老爷二话不说,噗通跪在地上就开始咣咣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 张老爷不知出了何事,惊得上前扶了他就道,“苍伯,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老苍头儿死活不肯起来,一边痛哭一边说着他不该耐不住艰难日子,租了院子给外人。张老爷原本瞧着老家人这般模样,还以为他把院子卖了。这会儿听着只是租了出去,而且还有三五日就到期了,心底就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手下用力把老苍头儿拉了起来,沉声安慰道,“苍伯,我一走就是许多年,辛苦你替我守着这份家业了。算起来我还欠了你几年工钱呢,又怎么会怪你私下租了院子?” 老苍头儿一听这话又跪下了,千恩万谢主子不罪之恩。末了他爬起来,仔细打量主子衣着容貌,很是惊疑的问道,“老爷,您这是从哪里回来?夫人和小姐呢,还留在南边吗?” 张老爷脸色更黯,摆手叹气说道,“以后再说吧。”他说完又转向董蓉姐弟,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们付了租金就继续住在这里吧,但一旦租期到了,还请二位速速搬走吧。” 董平一听这话就急了,姐姐的制冰法子需要保密和遮掩,城里城外想要找这样合适的小院子实在艰难。若是离了这里,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那岂不是要耽误了生意? 董蓉也是皱了眉头,但她到底比董平沉稳许多,她再次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张老爷的衣着神色,然后就笑着应道,“张老爷刚刚远路而回,想必还没有落脚之处吧。这院子厢房多,我们一家也用不完,若是张老爷不嫌弃就一同住几日吧。至于租期,过几日咱们再商量,可好?” 张老爷许是想要拒绝,但扭头瞧瞧一身破布衣衫、头上又磕得血糊糊的老家人,只得无奈点了头。 董蓉笑得更是欢喜,一边喊着喜子换茶水一边带着满脸忧色的杜鹃开始张罗饭食。很快,红烧鱼、溜肉段、酱牛肉和清炒笋片,外加一大陶盆雪白的粳米饭就端上了桌子。 董平私下拉着姐姐问过姐夫不在家,于是就坐在了主位陪着张老爷吃喝。老苍头惦记家里有病的儿子,死活不肯留下来吃饭。董蓉想了想就把先前煎好的那盘包子装进一只大陶碗里,送他拿回家去吃。老苍头欢喜之极,谢了又谢才辞别张老爷匆匆赶回家去了。 不知是董蓉的手艺太好,还是张老爷许久不曾吃过这般丰盛的饭食,他足足吃了三大碗米饭这才略带尴尬之色的放下了筷子,末了借口路上疲惫,自己选了一间厢房躲了进去。 董平眼见那厢房门关上就迫不及待的拉了姐姐,问道,“姐,这可怎么办?离了这院子,咱们要搬去哪里?我下午就出去寻中人…” 董蓉拍拍他的手,小声笑道,“又不是火上房了,你急什么!我瞧着这张老爷一身颓丧之气,许是在外面做买卖赔了本钱。只要他缺银钱,咱们就还有机会再租几月或者干脆把这院子买下来。” 董平听得眼睛发亮,点头道,“若是那般可就太好了。” “咱们两手准备吧,这两日正巧你休沐在家,若是无事就替姐姐去街上寻中人问问,有合适的宅院也去转转。” “好,我听姐姐的。”董平心里对姐姐是万般信服,只要姐姐拿定主意,他就有了主心骨ZM 第四十八章 无价之宝 董蓉想起不知在喝何处游山玩水的傻柱,恨恨的敲了敲筷子,嗔怪道,“你姐夫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平日用不到他的时候,他总在眼前晃悠。等到要他帮忙了,他又不见影子了。” 董平听得好笑,自家姐夫心智堪比孩童,除了能帮忙做些重活之外,这般租院子之类的大事,就是他在身边也帮不上半点儿忙啊。姐姐这般埋怨,恐怕就是惦记姐夫了。 董蓉扫了一眼贼笑的弟弟,忍不住也是有些脸红,起身一边拾掇碗筷一边撵他出门去找中人。 再说姐弟两个口中念叨的某人这会儿正坐在马车上一边写信一边赶路,负责赶车的清风抬头望望耀眼的烈日,伸手抹了一把汗珠子咒骂道,“这该死的天儿,怎么就不能下场大雨凉快凉快!再这么晒下去,别说庄稼,人也晒死了。” 慕容怀德听见这话扔下手里的毛笔,顺着撑起的车窗望向道旁晒得半枯的苞谷秧,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八九日里,他昼夜赶路总共走了四个省府,北地还算好些,入夏之后多少还沾了些雨水,庄稼虽然免不了欠收,但也不至于绝产。可一过京都再往南,所见就不容乐观了。早稻已是颗粒无收,晚稻根本就栽不进田里,原因无它,没水。 大河断流,井水干涸,正常吃水都困难,哪里还有水往田里灌溉。入目所见,皆是满脸绝望的百姓,有些脑子活络的人已是打点细软准备拖家带口北上谋生路了,而京都里那些官员权贵们却照旧日日声色犬马,完全没有提前预备赈灾的打算。 只有他这个小小的商贾,只有他的孝义园在拼命的收购粮食,试图在即将到来的大灾难里尽力救得几条性命。这无疑是螳臂挡车,但也比眼睁睁坐而待毙要好得多。先生常赞他明大义,仁心仁德。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在为那人赎罪,为那些本该富贵无双,如今却不知投胎何处的兄弟们积德… “清风,还有多远才到京城?” “公子,再有一百多里就到了。”清风扯了袖子扇风,勉强咽了一口唾沫润润嗓子,末了小心赔笑道,“公子,这眼见就到了正午了,咱们是不是找个车马店喂喂马啊?” 慕容怀德有心继续赶路,但眼见清风被太阳晒得暗红的小脸儿又有些心软,于是点头说道,“找一家干净铺子,吃了饭立刻就走。” “好咧,公子,您坐好了,前边十几里就有一家老店。以前小的陪着冯先生出游曾在那里打过尖儿啊,别提多干净了!”清风终于捞到歇息的机会,手下的鞭子甩得啪啪响,催着两匹大马跑得飞快,不到片刻就远远见到那飘摇在树梢儿的酒旗了。 车马店的小活计见得有客上门,麻利的小跑上前接了缰绳。清风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随手扔给小伙计五六个铜钱,然后大声吩咐道,“给马添好料,有泡过的豆饼也加上,少不了你的赏钱。” 那小伙计乐得眉开眼笑,一迭声应了,待得清风开门请了主子下车就赶紧牵着马车送到后面卸车。 慕容怀德走进店里,四下扫了一眼擦得锃亮的桌椅和湿润的地面,满意的点点头。那掌柜的端了茶水上前,笑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去京都的?这大热的天儿实在是受苦了,小店处在乡野,只有几样好野味,公子可要尝个新鲜?” “捡新鲜菜色上两样,再来两碗米饭。” 老掌柜欢喜应了就去后厨吩咐厨师准备了,清风饿得受不了,大口灌了好几碗茶水。待得终于见到饭菜端上来,他嘿嘿笑着望向主子,盼着主子赶紧动筷子,他也好解解饿。 慕容怀德好笑得扫了他一眼,举筷子夹了点儿野菜。清风大喜,立刻端起饭碗拼命的往嘴里倒,可是那粳米实在是太粗糙,噎得他直抻脖子,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就嚷道,“掌柜的,你这是要谋财害命啊,这米饭蒸得都要噎死人了。” 那老掌柜听见这话赶紧过来赔罪,鞠躬作揖道,“客官您多担待啊,如今粮价一日三涨,我们这小本儿买卖,实在是买不起精米待客啊。” 慕容怀德想起南边千里赤野也没了胃口,挥手打发了老掌柜就放下了筷子。清风偷偷吐吐舌头,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小时候又不是没挨过饿,才过几年好日子怎么就矫情得吃不下糙米了?到底惹得主子也扔筷子才肯老实? 他眼珠儿转了转,抬腿就跑去后边马车里翻出个小小的油纸包,然后讨好的送到主子跟前,“公子,这是出门那日您赏的,小的没舍得吃。” 慕容怀德伸手接过,一层层展开油纸包就露出了里面一只小小的金色酥饼,虽然已经被挤压的不成样子,但香甜的味道却半点儿未少。 想起临走时他的小媳妇儿一边满地转着为他拾掇吃用之物一边仔细叮嘱他早早回家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日他不在身边,也不知她是否又被曹婆子为难了,不过她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想必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账上记你十两银子,什么时候想支取了,自己去拿。” “哎…哎!谢公子赏!”清风欢喜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根,一个小酥饼就换了十两银子的大赏,这买卖简直太合算了。看样子以后要多留意曹娘子,自家公子这般看重她,说不定以后她还有场大造化。 慕容怀德一口口慢慢把酥饼吃掉,眼见清风心不在焉的扒着米饭就道,“多吃些,晚上连夜赶路去京都,巡视完孝义园,接了冯先生就回家。” 清风一听又要赶夜路,立时苦了脸,开口问道,“公子,您不见见老主母吗?” 慕容怀德沉了脸,一抹极淡的痛色在眼底深处一闪而过,“不必,直接回家。” 清风最是机灵,见主子这般模样立时就后悔不该多嘴。他赶紧一股脑把桌上的饭菜填进肚子,然后就跑去后院张罗套车。 慕容怀德摸出一角碎银子扔在桌上,起身刚要离开。不想,一直在柜台里算账的老掌柜却是撵了上来。 这老头儿也是个眼尖儿的,方才清风一拿出酥饼,他就偷偷仔细瞧了半晌,结果越看越觉这小面饼外形讨喜,远远嗅着味道也好。若是自家铺子可以把这面饼方子学到手,到时候做出来卖给南北来往客商当干粮,恐怕生意想不红火都难啊。 慕容怀德微微皱着眉头,好不容易听得老掌柜委婉说明来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末了摇摇头又向外走去。 老掌柜怎么舍得送到眼前的聚宝盆飞走,他又厚着脸皮撵上前,低声劝说着,“公子,小老儿出重金相求。二十两,可好?不,不,五十两!” 正巧清风拉着马车到了门前,慕容怀德双手撑着车辕跳上马车,末了才道,“方子有价,情谊无价!不卖!” 老掌柜很是失望,忍不住嘟囔道,“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干饼,何必敝帚自珍呢。” 清风这时候也猜出老掌柜的意图了,他高抬着下巴骄傲应道,“这酥饼是我家主母的家传手艺,只我们家人才能吃到。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说完,他一甩鞭子赶着马车就踏踏跑上了官道,留下一脸遗憾的老掌柜摇头叹气不已。 车厢里,重新拿起账册的慕容怀德脸上笑意越深,手下毛笔轻摇。待得停手时,一位绾着双螺髻、长着大眼墨眉的灵秀女子已是跃然纸上,她的小嘴儿微微撅着,仿似在埋怨他为何出门许久还不曾归家一般? “别急,我马上就回来了。” 拉扯的两匹枣红马许是听到了主子的低喃,脚下越发加紧了步子,一溜儿小跑奔向了前方… 再说董平带着喜子跑了一下午,随着中人看了两三个院子却都没有合意的。于是只得怏怏不乐回去禀告姐姐,董蓉也没有办法,只能寄望于说服张老爷了。 第二日一早,王禄夫妻照旧忙着制冰,董平也不端什么读书人的架子,带着喜子跟前跟后的帮着忙活,惹得杜鹃嫂子一个劲儿的夸赞。 很快,买家就都上门来了,一车车的冰块被拉出去,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在院里的青石板上,为这夏日的清晨平添了三分凉意。 董蓉做完早饭出来,正好看见满脸惊疑的张老爷在装满冰块的箱子中间游走。她淡淡笑了笑,开口同几个相熟的小管事说笑几句,待得院子终于清净下来就喊众人吃饭。 董平很是担心,凑到姐姐跟前问道,“姐,这是他家院子。后院没有冰窖,他能不能猜出…” 董蓉拍拍弟弟的手,摇头低声道,“无事,他猜出什么更好。” 董平听了这话就知道姐姐必定已是有了应对之策,于是也不再问追问。倒是杜鹃夫妻昨日回了一趟槐树村,晚上回来见得张老爷还以为是董家的哪门老亲,这会儿听的姐弟俩说话才知道这人是小院儿主人,俩人立时就慌了神儿。 董蓉无奈,只得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她有安排,让他们一切照旧就好。 杜鹃夫妻虽说对董蓉极信服,但心底还是难免忐忑不安,不时偷偷摸摸打量张老爷脸色,倒有些小偷见了捕快的模样,惹得董蓉真是哭笑不得。ZM 第四十九章 蝉、螳螂和黄雀 如此又过了三日,眼见租期就要到了,张老爷还是每日在院子里转悠,却没有半点儿动静。杜鹃夫妻每每见到董蓉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那眼神都是恨不能绑了她赶紧同张老爷商量续租之事。 其实,董蓉心里也有些着急,但她却不动声色的照旧说笑吃喝,末了又当着张老爷的面儿要杜鹃夫妻收拾一应用物。有时候,谈判就是谁先开口谁失主动,她就不相信张老爷眼见这日进斗金的买卖会不动心。 果然,这一晚吃过饭,张老爷没有立刻回屋,反倒迟疑着问起董蓉可找到了合适的院子。董蓉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却笑着应道,“还没有找到,我打算先歇几日再慢慢寻找。” 张老爷眼神闪了闪,又道,“不瞒曹娘子,我这几日一直有件事想不通。不知我这院子,何时在后院建了冰窖啊?曹娘子来此也不过两月,但这冰却是要去年冬日就储下的,这事可是有些奇怪啊?” 董蓉淡淡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张老爷做不到的事,不见得别人就做不到啊。怎么,张老爷瞧这生意兴隆,想与我做个同行?” 张老爷也是哈哈大笑,末了正色道,“曹娘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必然有夏日制冰的本事,而我这院子就是最好的遮掩之处。我从南方远归,正好没有生计可忙,如今我就用这院子入伙,同你一起经营生意可好?” “张老爷既然猜到了,我也不多遮掩。不过,这生意日进斗金,张老爷凭一个小小的院子就想入伙,实在有些太过容易了吧?不如张老爷开个价,这院子我买了。张老爷有了银子自己开铺子做买卖,可比与人合伙要方便得多。” 张老爷微微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摇头拒绝道,“院子是我的祖产,不能卖。曹娘子若是当真不愿合伙儿,那明日只能搬走了。” 搬?往哪里搬?董蓉暗暗皱眉,这几日她也随着中人四下看过几家院子,但都没有合心意的,若不然她也不会同张老爷费这口舌。 不过,因为一个合适的场地就要多一个合伙人,凡事受人家掣肘,她又绝对不会同意,说不得只能折中一下了。 “合伙是肯定不成!既然张老爷初回青县,无以谋生,又实在看好我这小小生意,不如就留下做个管事吧。院子的租金我照付,张老爷每日只管招呼买家、处置外事,每月我再付你五两工钱,可好?” 张老爷皱眉,开口就要拒绝,不想董蓉又扔出一句,“难道张老爷觉得自己连一个管事都不能胜任?那怪不得你去南边做生意会铩羽而归了。” 这话可是戳了张老爷的心窝子,他立时瞪了眼睛,反驳道,“我做生意折本是遭了小人算计,不是因为没本事!” “哦,那张老爷就是绝对有本事胜任管事一职了。那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只要你用心做事,银钱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董蓉两手一拍,轻易就把事情定了下来。末了又喊了一旁的杜娟夫妻交代道,“嫂子,一会儿你就把账册交给张管事。以后前院诸事都由他料理,你和表哥只管在后院做活儿就好。” 杜鹃赶忙点头应下,末了偷偷瞧瞧张老爷低声又道,“妹子,你放心,我会死死看住后院的。” 董蓉笑嘻嘻点头,转身去了灶间准备吃食送去书院,董平这两日还不知道如何惦记呢,早些送信儿过去,他也好安心读书啊。 张老爷独自站在院子里,愣愣的看着院角的槐树,好似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何时答应接下管事这活计的?但事情已然定了下来,工钱也不低,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董蓉躲在灶间里,眼见张老爷跺了跺脚就叹着气回了房间,于是笑得更是欢喜。不用搬家,不用分享秘方,只五两银子就买了个走过南闯过北的老商贾当管事,这买卖简直太合算了。 她这般欢快的想着,手下越发麻利的炸着油糕和小麻花。岂不知那进了厢房的张老爷,这会儿脸上不但没有半点儿懊恼之色,反倒自在的翘起了二郎腿,低低唱起了小曲。 而风尘仆仆奔驰在归途上的某人接了消息,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螳螂从来不知道,她嘴里的蝉,也许正是某只黄雀故意扔下的… 城里这边大事抵定,董蓉就不愿再多留。毕竟果园正在大搞建设,离开这么几日还不知堆了多少事情等她决定。于是,简单拾掇了一下,她就同杜鹃夫妻告别匆匆赶了回去。 此时正是午后,天上的烈日烤得满山绿树都低了头,树叶蔫蔫垂着,偶尔随着微风动上两下。往日上蹿下跳叫唤的知了这会儿也不知躲去了哪里,更别提那些喜水的青蛙了。 董蓉出门时走得急,也没有戴只草帽遮阳,这一路晒得她头顶差点儿冒烟了。好不容易赶到果园脚下,眼见路边水渠里汪了少少的一捧水就赶紧捧起来浇在脸上,这才终于觉得好过了许多。 赵青山正带了杂工们栽植灌木,远远见到东家回来就迎了上来,笑道,“东家,可把你盼回来了。这‘一窝蜂’马上就要栽完了,塘泥也清干净了,之后再要打桩建栈桥和八角亭还得东家发话请木匠啊?鸡场那边建房子也需要石头打地基,买木料时最好一并买回来…” 董蓉如何不知他是借禀告之机行邀功之事,她心里虽然略微有些厌烦,但夸赞之言又不需银钱,何必吝啬,“我才走了几日,没想到果园已是大变样儿。多亏赵管事打理得力,大伙儿也是辛苦。这样吧,今日是赶不上了,明日中午让刘嫂子炖锅大块肉,给大伙儿加菜!” “谢东家!”两人说着话已是走到了杂工跟前,杂工们听得有大块肉吃立时都是笑欢天喜地行礼道谢。董蓉一个女子,不好在众多男人堆里久站,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儿然后就上山回了茅舍。 刘嫂子和梅花正坐在门前洗刷碗筷,突然见她回来就露了笑脸儿,打趣道,“东家,你可真是放心,一走就是三五日,你也不怕大伙儿把果园都搬跑了?” 董蓉走去葡萄架下的石桌旁,狠狠灌了几碗凉茶这才应道,“有嫂子帮我看家,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嫂子听得欢喜,还要再说什么的功夫,梅花却是进灶间端出一碗豇豆炒肉、两个馒头送到董蓉跟前,笑道,“东家,赶紧吃饭吧。我就怕您什么时候回来肚子饿,每日都留些饭菜在锅里热着呢。” “哎呀,我还真有些饿了,多亏梅花姐惦记我。”董蓉装作没有看到刘嫂子瞬间僵硬的脸色,伸手接了饭碗就大口吃起来。对于主家来说,手下做活儿的人有些小矛盾反倒是好事,毕竟有竞争才有进步。若是做活儿的人抱成团儿,凡事齐心合力同主家闹,那才是大麻烦呢。 果然,刘嫂子不甘心被梅花抢了风头,刚刚洗完手里的碗筷又拎了筐子去割蒿草,直嚷着晚上要董蓉放在窗下点烟熏蚊子,省得被咬得满身大包。 董蓉笑笑也不多言,吃过饭就赶紧去查看她的“聚宝盆”。先前选定的几棵苹果树已是用草绳圈了起来,树下又盘了与树冠等圆的土围,这几日她不在家,刘嫂子也按时拎了泉水浇灌。所以与旁边那些略带蔫色的同伴相比,这几棵苹果树长得格外茂盛,叶色碧绿,掩在叶下的小苹果也足有孩童拳头那般大小了。 董蓉绕了一圈很是满意,正站在树下琢磨要剪去多少果实的时候,梅花却走了过来,一副有话要说又很难开口的模样。 董蓉不愿她发现这几棵苹果树的特别之处,赶紧迎上前招呼道,“梅花姐,你找我有事啊?” 梅花搓着衣襟犹豫了半晌,这才说了一件事。 原来梅花的娘家在四十里外的刘家铺子,她有个同族堂兄叫桂生,自小没了老爹,全靠老娘做绣活儿养家,所以老太太年纪不到五十就累得差点儿瞎了眼。幸好这桂生极孝顺勤恳,长大后更是学了一手好木活儿。 按理说有手艺不愁饭,他们娘俩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可这桂生是个少见的大孝子,自从老娘有一次起夜摔了腿之后就从来不肯让老娘一个人在家过夜,所以他接的活计都是在临近几村。 但农家人过日子,除了娶媳妇嫁闺女谁舍得花工钱打个桌椅板凳啊,活计真是少之又少。城里倒是活计多,但富贵人家又多嫌麻烦,不肯让雇工带着老娘进宅院做活计。于是,娘俩的日子照旧过得紧巴巴。上次梅花回娘家,刘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哭了半晌,直说是她拖累了儿子。 梅花心软,也跟着哭得眼睛通红。这几日赵青山念叨着要找木匠建栈桥和鸡舍,她听在耳里就活了心。若是堂兄能接了这活计,起码两月之内不必再犯愁吃喝了。但她又怕东家嫌弃老伯娘,这才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董蓉听完倒是很为这慈母孝子感动,左右果园的木匠活儿请谁都要给工钱,不如就交给这桂生,也算做件好事儿。 “你这桂生堂兄的手艺如何?” “手艺好着呢,十里八村凡事请他做过活计的人家都是夸个不停。”梅花一听董蓉这般问,自觉这事大半能成,就赶紧拍胸脯替堂兄打包票。ZM 兄弟姐妹们,中秋节快乐啊! 兄弟姐妹们,明天就是中秋了。 我家帅儿子这两晚闹人,每隔一个小时都要哭醒一次,我都要熬成熊猫了。 所以,我生怕明天忙得忘记给大家送祝福啊,今天就提前过来了。 千里明月夜,月圆人团圆。 希望大家在这个中秋夜里都有家人相伴,都有美食饱腹,都有美景可赏! 人生道路很长,无论多忙,适当的休息一下, 与我们想念的人团聚在一起,享受一下难得的闲逸吧。 感谢大家一直支持花期这个笨蛋,哈哈, 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下去,花期会努力好好写文凰图凤业最新章节</a>,多更新。 爱大家,群抱! 对了,凌晨时候爬起来多写了三千字, 中秋节双更,算是送给大家的小小礼物。 当时困得睁不开眼睛,没检查错别字,大家别嫌弃啊。 花期以后会更努力的! 加油!ZM 第五十章 于家母子 董蓉点头,算是应了下来,“那好,咱们果园不差老太太一碗饭,明日就让他们母子过来吧。暂时先住在东屋,也算给我做个伴儿。”说完,她又转向一旁假装忙碌实则偷听的刘嫂子笑道,“嫂子,明晚你就回家去住吧,省得梦里总骂狗剩子!” 刘嫂子听了这话,脸色轰得一下红个通透。原来狗剩子是她家男人的乳名,董蓉不知,还以为是她家儿子的。待得笑得肚子疼的梅花好不容易磕磕绊绊说明白原委,董蓉也是笑得差点儿撞墙。刘嫂子羞得伸手去掐梅花的嘴巴,死活威胁她不能把这事儿传回村里去,否则她可没脸见人了。 三个女人就这般沐浴在火红的夕阳光里笑闹,笑声被山风传出极远,惹得一群夜宿在洋槐树上的白鹭仰头鸣叫,抗议不休… 赵青山带着一众杂工们上山来送工具,眼见三个女人笑作一团就退到了一旁。董蓉瞧见了,赶忙整理衣衫鬓发,然后上前问询两句就让大伙儿散了。 一个身形略微有些单薄的后生趁着众人忙碌的功夫,跑去山泉边的石头空隙里取出一只陶碗,小心翼翼藏在身后想要赶紧走掉。董蓉正巧从屋里出来,见这后生如此鬼祟模样就皱了眉头。 她自觉平日里待这些杂工们已经很是不错,工钱丰厚,饭菜也丰盛,下水挖塘泥那几日,还特意买了苞谷酒给众人去寒气。她这样的雇主不说天下难寻,起码也不多见吧。她也不要求杂工们因此对她如何感恩戴德,只觉良心过得去就好。但这些的前提条件就是不碰触她的底线。我给你的,你尽可以收着。但我不给你的,你绝对不能偷拿。 那后生本就心虚,扭头又瞧见东家拦路,唬得手下一哆嗦,大陶碗“吧嗒”掉到了地上,里面装着的吃食撒得一点儿不剩。 董蓉上前两步,眼见地上零散的白菜肉片,脸色更是不好。可不等她开口,那后生已是噗通跪了下来,大声求饶道,“东家,我再也不往家里端菜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自己吃饱了,我弟弟还饿,我以后都吃了,再不往家里端了…” 董蓉见他脸色惨白,说话颠三倒四,一时间倒去了大半恼意,低声问道,“你这是从厨下偷的吃食吗?” 那后生愣了愣,末了拼命摇头,“不是,我没吃,我留着,我怕坏就放泉水边上了…” 赵青山等人这会儿也走了过来,听得这后生半晌也说不明白,都跟着着急,纷纷上前帮忙说项。董蓉这才弄明白,原来这后生家里孩子多,常常吃不饱饭,他每日在果园好吃好喝就觉得对不起弟妹,于是每日中午只吃一个饼子,其余连同荤菜一起省下来拿回家去。虽然不多,但也够弟妹们每人都分几口了。 刘嫂子生怕董蓉恼火,站在一旁也是跟着讲情,“东家,这王大家里确实揭不开锅了,他又心疼弟妹这才…” 董蓉越听越心酸,她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这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可是这会儿眼见有人跪地磕头,只为了端一碗菜回家养活弟妹,她突然又发现自己太幸福了。 不说前世如何享福,就是今生嫁了傻柱,曹家待她再生分也没让她饿着肚子啊。如今这般一对比才知道,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起来吧,不要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下跪。” 董蓉示意赵青山帮忙把王大扶起来,然后转头看向一众杂工,问道,“大伙儿是不是吃饭的时候也惦记着家里人啊?” 众人互相望了望都是憨笑着不肯应答,后来到底还是刘二狗仗着是同村乡亲,小声说道,“家里饭菜难得见一点儿油腥,大伙儿每日在东家这里吃得好,回去被孩子缠着问午饭吃了啥菜,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董蓉点点头,仔细思虑片刻就道,“那以后咱们果园改改规矩吧,午饭每人只给四个饼子一碗菜汤,晚上歇工之前再做顿荤菜。大伙儿可以带个罐子来,到时候直接装了荤菜拿回家去吃吧。” 众人愣了一瞬,继而都是难掩欢喜的大声问着,“真的吗?真能把荤菜拿回家去吗?” 董蓉点头,又转向刘嫂子笑道,“就是要辛苦刘嫂子和梅花了,晚上要迟一些回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嫂子和梅花赶紧摆手,两人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女人比男人更疼孩子,她们两人每日吃饭的时候都要叹气,恨不能把自家孩子塞到嗓子眼儿,这样她们吃下去的肉片就会落到孩子肚子里。如今好了,东家发话了,她们可以光明正大把好吃食拿回家了,这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王大是个心眼直的,他眼见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就问道,“那东家不撵我走了吧?” 刘嫂子哈哈笑着拍了他一巴掌,嗔怪道,“你这傻小子,东家是个心善的,怎么会因为一碗菜就撵你走?反倒是大伙都要好好谢你呢!” 王大挠挠被打疼的后脑勺,眼巴巴盯着地上的白菜肉片,一副心疼之极的模样。 董蓉见了就问刘嫂子,“灶间里还有剩菜和饼子吗?” 刘嫂子赶忙点头,“中午饼子贴的多,还剩下七八个呢,就是没有剩菜了。” “都给王大拿回去吧,以后每晚分完菜,只要有剩余就都给他装上。” “好,东家。”刘嫂子脆生生应了,末了又扯了王大一把笑骂道,“还不赶紧谢谢东家,以后你家那几个小的可是有口福了。” 王大想起家里几个饿得黑瘦的弟妹,噗通又给董蓉跪下了,“谢东家,谢东家。” 董蓉不习惯人家动不动就给她下跪,赶忙移开两步劝道,“快起来吧,不过是些剩菜剩饭,不值什么。” 王大到底磕了三个头才爬了起来,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报恩。刘嫂子麻利的把饼子包了递给王大,再望向董蓉的眼里就添了那么一丝敬佩。东家真是有本事,不过几句话就让大伙儿感恩戴德,以后谁不好好做活儿,不说别人,就是大伙儿也把他的脊梁骨戳弯了。 董蓉若是听得刘嫂子这般想,怕是要大喊冤枉了。她真的只是心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根本没有收拢人心的打算啊。 不提大伙儿如何回家说起这事儿,家里众人如何欢喜。只说第二日中午,梅花就带了她的堂哥和老婶子上山来了。于老太太出乎众人意料的和蔼可亲,脸上虽然也是皱纹密布,眼眸黯淡,但神色却没有半点儿悲苦之意,只要说话必定会带着三分笑。听得梅花介绍说董蓉就是这果园的东家,老太太立刻带着儿子行礼,感谢东家不嫌弃她是个拖累。 许是有缘,又或者是老太太身世堪怜却如此坚强乐观打动了董蓉,她莫名的从心里往外的喜爱这老太太。一见老太太行礼就赶忙上前扶了她笑道,“大娘,不要客套。果园里很多木匠活儿要做,以后你和刘师傅要在这里住许久呢。我原本还犯愁没人陪我住在山上,大娘来跟我作伴儿可是再好不过了。” 老太太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董蓉半晌,再笑起来的时候就又添了几分真心。她虽然已是半瞎,但也看得出来这眉清目秀的新东家真像梅花说过的那般,是个善良又厉害的好女子。 正巧赵青山带着杂工们午歇,董蓉就把桂生交给他,具体需要木匠操持的细节活计就都由他指点了。 刘嫂子麻利的抬了一只木桶出来,桶里装满了豆腐菠薐菜汤,梅花随后也端了包谷饼子和大摞的陶碗出来。杂工们排队上前,每人端了汤碗和饼子就蹲在树根下儿吸溜溜喝了起来。 于老太太母子也同样分得两碗,桂生肚子饿,见得娘亲不肯动口就小声问道,“娘,可是这汤不对胃口?” 于老太太眯着眼睛摇摇头,叹气道,“儿啊,你看这一碗汤上的浮油都够平常人家炖锅菜了,这东家一定是个心善又大方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做活儿,别对不起东家厚待啊。” 桂生饿得肚肠转筋,但依旧恭恭敬敬应下老娘的话,这才大口吃喝起来。这娘俩原本以为午饭已是丰盛,不想晚上要下工的时候,杂工们又各自拎着罐子装了一大碗白菜炖肉片,然后才笑嘻嘻下山去了。 老太太拉着梅花问询清楚,末了连声念着阿弥陀佛,直道老天爷开恩,让她们娘俩掉进福坑来了。 董蓉站在大石头上远望几乎一日一个变化的果园,心情极好。眼见众人都下山了就转身进灶间又炒了个青瓜肉丁,蒸了一小陶盆粳米饭。 于老太太正撵着梅花和刘嫂子早些回家,留下碗筷让她洗涮就好。董蓉出来听见这话就扶了她坐下笑道,“大娘,你怎么抢她们的差事,反而把自己的活计扔了不做呢?” 老太太有些无措的起身问道,“东家,分了什么活计给我?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还来得及…” 董蓉笑着盛了一大碗米饭放到老太太跟前,笑道,“大娘,你的活计就是陪我吃饭闲话儿。” 梅花原本还悬着心偷听,这会儿就哈哈笑道,“婶子,你这活计可是太好了,要不然咱们换换吧?”ZM 第五十一章 命悬一线 这会儿老太太也听出东家是在玩笑了,她借着这话头儿就抓起了筷子,一副生怕别人抢去的模样,瞪眼道,“那可不成,这好活计哪里找去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董蓉又请桂生一同用饭。于老太太却极懂分寸,盛了一碗米饭要儿子端着分回的白菜肉片去一旁树下吃了。董蓉见此笑了笑,也就不再礼让了。 刘嫂子和梅花拾掇完碗筷就结伴下山去了,这会儿太阳也彻底落到了地平线下,浓重的暮色笼罩着大地,山林里除了鸟雀的偶尔争鸣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安宁又静谧。 于桂生从茅舍后边找出晒干的蒿草,仔细在窗下点燃熏了半晌,确保蚊子不会跑进屋子里咬了东家和老娘,这才抱了自家拿来的被褥铺在半山腰处的草棚里。董蓉见此,越发喜欢这对儿善解人意的母子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照旧是忙碌的一天。杂工们今日要从二里外的河滩挑沙石回来铺路,这可是个力气活儿。两只大筐装满河沙足有百十斤,一个来回就是四里地,身子稍微差些的都走不了两个来回儿。 董蓉早早拿了银钱要采买之人多备猪肉,然后吩咐刘嫂子和梅花把午饭的汤水换成炖菜。老话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人也同样啊,添饱肚子才能有力气干活。果然,听说中午也有荤菜吃,众人好似肩膀上的担子都变轻了,脚下生风一般小跑起来。 于老太太不肯吃闲饭,笑呵呵捡了董蓉换下的衣衫去泉水边洗涮,一时间倒让董蓉得了清闲。她想了想就寻了一把剪刀,继续去打理那几株苹果树。 就像一个家庭里养了太多孩子,父母必定疲惫一样。果树上的果实多了,根系供给的养分也会捉襟见肘,以至于果实大小不一或者整体偏小。而改变这样的状况很简单,择优留下。 董蓉今日要做的就是去果,她小心翼翼的剪去那些个头小又位于阴面的果实,每棵树上只留下百十个最大最好的,等着过几日再套上特制的油纸袋防虫防鸟雀啄伤,然后就可以安心等着果实长大了。 这般一直忙到日头升到天空正中,她才打理好两棵果树,剩下两棵就要等下午再努力了。于老太太半晌见不到董蓉就绕过果树边走边喊道,“东家,你在哪儿呢,吃得午饭了。” 董蓉知道老太太眼神不好就赶忙把头从树冠里探出来,应道,“大娘,我在这里呢,马上就回去啊。” 老太太手搭凉棚,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嗔怪道,“东家,你怎么爬树上去了?有什么活计喊人来做…诶?那可是…白带子!” 董蓉正双手抱着树干打算往下跳,听得老太太惊叫还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手臂上一疼,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就见一条浑身银亮的小蛇甩着尾巴迅速消失在树叶间。 “难道,我被蛇咬了?”带着这个疑问,她甚至来不及恐惧就掉到了树下,彻底昏了过去。 于老太太磕磕绊绊跑到跟前,扶了她大喊,“东家,东家,你可是被咬到了?东家,你快说说话啊。” 茅舍前众人正排队领取炖菜和饼子,听得动静也跑了过来。赵青山等人常年在果园里转悠,到底有些经验,一见董蓉脸色发黑就嚷道,“坏事了,东家是被毒物咬了。要赶紧找到伤口,把毒血吸出来才行。” 刘嫂子弯腰抱了董蓉就往茅舍跑,待得进入内室把董蓉的衣衫剥下,她就傻眼了。董蓉的右侧胳膊这会儿已经肿得跟藕节一般,伤口黑得发亮,显见这毒是极霸道又厉害的。她有心想要帮忙吸毒,但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又犹豫了。随后跟进来的梅花也是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死死搓着衣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正是这样紧急的时候,于老太太却是摸索着抓起董蓉的胳膊,对着伤口就吸了下去。梅花惊叫一声就要上前,于老太太却是拼命摆手,末了吐出一口黑血喊道,“快拿盆子来,还要找解毒药粉。” 刘嫂子一听这话就跌跌撞撞跑去屋角端了铜盆,梅花也开门大喊众人翻找药粉。好在山里人家平日常见虫蛇,多少都有些防备。杂工们有人腰上就栓了药包,直接扯开倒出大半搅成糊糊敷在伤口上就成了。 刘嫂子忙得满头大汗,可是眼见伤口也包裹上白棉布了,董蓉的脸色还是泛着青黑,于是小声嘀咕道,“这到底是遇到什么毒物了?怕是要找大夫来看看吧,万一毒性大,可就…” 于老太太扶着一阵阵发晕的脑袋,勉强倚在床边说道,“快让人请大夫吧,东家被白带子咬了。都怪我这瞎眼,想提醒时候也来不及了!” “哎呀,是白带子啊。那咱们的药粉不管用啊,赵管事,赵管事!”刘嫂子跑出去喊人进城请大夫。 青县周边有句民谣这么唱,“白带子,白无常,三更醒,五更亡。”说的就是白带子这毒蛇霸道之处,但凡被咬中,若是施救不及时,不到两个时辰就会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众杂工们都是无心吃饭,纷纷聚在屋外低声议论。这会儿一听东家是被白带子咬的,统统变了脸色,刘二狗二话不说,带了一个腿脚快的后生一溜烟儿就跑下山去了。 赵青山犹豫着问刘嫂子要不要告诉曹家人一声,刘嫂子想起平日曹婆子待儿媳的刻薄模样,就道,“派人去找曹大叔说一声,别人那里…就先瞒着吧。” 赵青山也明白其中关隘,叹口气就随手扯了一个后生交代了两句。那后生生性老实木讷,又不是一面坡的人,待得进村之后就寻人问曹家住处。不想正好遇到百无聊赖到处闲逛的陈老二,陈老二歪着眼睛打量了后生好半晌才抬手指了方向,末了又随口问道,“你找曹家啥事啊?” 那后生被他瞧得发慌,弯腰道谢说道,“我们东家是曹家儿媳,东家方才被毒蛇咬了,昏迷不醒,赵管事要我找曹老爷报个信儿。” “你们东家是曹家儿媳…”陈老二先前还有些发懵,待得听明白之后就猛然跳了起来,眼睛叽里咕噜转个不停。董家大丫头被蛇咬得昏迷不醒?难道是要死了?那果园岂不是要落在曹家了! 他兴奋得使劲搓着双手,末了一把扯了后生就往西山跑。后生踉跄跟了几步,嚷道,“你做什么,我要去曹家报信儿呢!” “别去了,我就是曹家人。有什么事,我说了算!” 那后生听了这话也就不再挣扎了,一路领着他上了山。 赵青山和刘嫂子等人正急得满地乱转,这么半晌,不但董蓉没醒过来,就连帮忙吸毒的于老太太也昏倒了。于桂生抱着老娘就要往城里跑,众人摸着老太太鼻下还有气息,脸色也不见青紫就纷纷劝着他安心等大夫过来,否则折腾进城老太太更遭罪。 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陈老二就上山来了。赵青山和刘嫂子齐齐皱了眉头,有心撵他离开吧,又恰好东家昏迷不醒,他们都是雇工做不得主,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啊。 陈老二斜着眼睛扫了众人一眼,撇撇嘴巴就要进屋。刘嫂子恨得咬牙,上前死命拦了他,怒道,“我们东家被蛇咬在胳膊上,二哥儿一个大男人怎好进屋去瞧?大夫一会儿就到,你还是坐着等等吧。” 陈老二身形瘦的比不得一只公鸡强壮,被膀大腰圆的刘嫂子撞得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瞪了眼睛大声骂道,“你给我滚开!这果园是我们曹家的产业,蓉姐儿是我弟媳,她这会儿生死不知,我凭啥就不能进去看看啊!是不是你们都盼着她死了,再偷着把金银财宝分了啊?” 刘嫂子气得脸色铁青,双臂一张严严实实护在门口反驳道,“谁想分银子谁心里清楚,青天白日的,老天爷可都看着呢,谁起了坏心谁遭天打雷劈!” 陈老二有些心虚的扫了一眼头顶的大太阳,末了又狠下心肠,打定主意要进屋去瞧瞧董蓉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死了那最好不过,整个果园以后就都是他说了算了。若是还活着,那他也能打着暂时保管的幌子,把金银财物先翻出来揣到怀里,至于等以后她病好之时讨要,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你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我家孩子爹不砸折你的腿!”刘嫂子也豁出去了,方才她犹豫着没有替东家吸毒,心里本就有些愧疚。这会儿若是再让陈老二毁了东家的名节,抢走财物,那她就真没脸再见东家了。 一众杂工们想着平日董蓉待他们的好,也纷纷上前扯了陈老二嚷嚷,“还是等大夫来吧,陈二哥儿不好进去啊。” 陈老二被扯得恼火,又怕事情拖得久了曹老头儿得了消息,于是狠狠推搡开众人就要往屋里闯。 正是吵闹之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门前突然就多了一个人。ZM 第五十二章 过去和未来 那人身穿青色锦缎长袍,腰缠玉带,头束金冠,真是贵气之极。再仔细瞧身形和眉目仿似又有三分熟悉之感,众人一时惊讶就都停了手。 倒是陈老二被这人堵了去路,懊恼斥骂道,“你是谁啊,赶紧滚…” 可惜不等他说完,那人却是一袖子甩了过来,直接扇得他咕咚咚滚出极远,最后撞到树干上才勉强停了下来,“噗嗤”一声,直接张嘴给土地佬儿供上了两颗门牙。 众人没想到来人二话不说就出手伤人,纷纷畏惧的向后退去。那人却半点儿未理睬众人,抬起微抖的双手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刘嫂子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壮起胆子就<a href="重生最新章节</a>要追进去。正这时,冯老大夫却是带着刘二狗两人终于赶到了。 冯老大夫一见众人神色,心下暗道不好。自从出了京都,他们一行人马都是昼夜加紧赶路,原因无它,弟子惦念媳妇了,想要早些回来。 没想到紧赶慢赶,眼看老家就在眼前,还是出事了。方才路上见到刘二狗两人去请大夫,清风不过随口问了句谁病了,结果一听说是董家丫头被毒蛇咬了,自家徒儿脸色就白得挂了霜一般。别说想着换衣衫装束,就连路人惊诧都顾不得了,直接跳下马车运起轻身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子。清风拼命赶车追来,害得他一身老骨头差点儿被颠散了,这会儿还要撒谎遮掩一二。 “大伙儿都别害怕,方才那人是柱子。我本来与一个老友置气说得了个好徒儿,特意给柱子打扮周正,指望他能给我长长脸。没想到一听说蓉姐儿出事了,这小子直接就跑回来了。” “哦,原来是柱子啊。” “我说怎么瞧着身形有些熟悉呢!” “就是,就是。柱子可吓坏了吧,蓉姐儿这会儿还昏着呢。” 大伙儿听了冯老大夫的话,纷纷七嘴八舌议论开了。但是也有那聪明又眼尖的,小声问道,“方才柱子一伸手就把陈老二推得那么远,他这是学了什么功夫,力气也太大了?” 冯老大夫揉揉眉头,干笑着敷衍道,“他平日总随我进山采药,倒也学过几手巧劲儿功夫。方才许是心急了,一时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道陈家小子伤得怎么样?” 众人原本就是好奇,根本没想为陈老二讨公道,听得这话也就不再接茬儿,甚至自动关闭了耳朵,装作没有听见那树下传来的呼痛之声。 梅花听着屋外叫嚷也是心急,她一边洗着湿布巾替东家擦脸一边心里念佛,只求菩萨保佑东家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啊。若是东家真有个好歹,果园落到谁手里,大伙儿都不见得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慕容怀德推门进来,一眼就望见躺在床上面色青紫的女子,他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艰难之极。 往日这个精灵古怪的人儿,总是忙碌着做买卖赚银钱,算账数钱,欢快的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每每锁上钱匣子,她的双眸都会笑得眯成一条缝儿,拍手宣布今日加菜。然后一头钻进灶间很快就会端出许多香喷喷的好菜,屋子里也因为萦绕着饭菜香气而变得温暖之极。 可是如今呢,这屋子里冷得像地窖,站一站好似就能把人冻得碎裂。而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定也很冷吧,否则她的脸色怎么那般难看?他应该再早些回来的,不,他原本就不应该离开… 梅花突然见得有人进来吓了一跳,还没等出声问询,就见那人紧紧抱了东家不撒手。她赶紧上前拉扯,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们东家!我可喊人了,你快放开!” 冯老大夫和刘嫂子听见动静一起挤了进来,刘嫂子拉开梅花,冯老大夫则狠狠瞪了徒弟一眼,然后抢了董蓉的手腕开始把脉。众人眼巴巴望着老爷子的脸色,都盼着他说一句性命无碍,可惜老爷子眉头却皱得越紧,沉吟半晌才道,“这毒性极霸道,有些麻烦。你们都出去吧,柱子留下助我施针止住残毒,然后再商量方子熬药。” 刘嫂子和梅花生怕耽搁东家治病,忙不迭的开门出去了。冯老爷子一面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子一面吩咐徒弟,“运气助蓉姐儿逼毒,最好余毒都封在右臂。” 慕容怀德立起双掌直抵董蓉的背部,真气在两个人之间传递,很快他脸上就现了汗迹,而董蓉脸上的青紫之色也渐渐变淡许多。冯老爷子看准机会,几只银针飞快探出,深深扎人董蓉肩颈穴位,末了摆手说道,“成了,停手吧。” 慕容怀德小心扶着董蓉躺好,眼里闪过一抹痛惜,沉声问道,“先生,她可是…有性命之忧?” 冯老先生暗暗叹气,无论遇到何事从不惊慌的徒儿居然说话都带着颤音儿,可见他心里是恐惧已极,若是这女子真有个好歹,那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但即便这般,有些话还是不能隐瞒。 “虽说蛇毒已被吸出大半,但残毒随着血脉已是走遍全身,实在有些凶险。当年我在一位老友手里得过一枚百花丹,据说可解百毒,一会儿让清风取来给蓉丫头儿外敷一半内服一半。若是熬过这一晚高热,明日就性命无忧了。若是熬不过…”老爷子拍了拍徒儿的肩膀,又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担心。” 慕容怀德双手死死紧握成拳,指甲抠得手心都在流血,“不,我不允许她有事!先生,她一定要活着…” 冯先生心下揪痛,仿似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师徒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他这徒儿只有八岁,乍然被母亲抛弃落入民间,苦痛折磨枯瘦如柴,但眼底却满是坚韧倔强。这也让他放下了最后一点儿不甘心,死心塌地护着他、教导他长大成人。不想如今初尝情字滋味,这孩子又要与心爱女子天人永隔,上天何其不公啊! “放心,有师傅在,就是阎王也抢不走她的命。”老头子心疼徒弟,少有的发了狠,出门撵了清风回村里取药丸和各色药材,然后满地转悠琢磨着如何配药退热。 桂生这半会儿在门外急得差点儿撞墙,好不容易盼得老爷子出来,赶紧请他给自己老娘诊脉。 冯老先生听说老太太是为董蓉吸毒才昏过去的,很是敬佩。仔细诊脉之后就道毒性微弱,吃上一粒普通解毒丸就好了,末了甚至又给老太太开了一个治疗眼疾的方子。桂生大喜过望,跪地连连磕头不已。 一众杂工们一边替于家母子欢喜一边又惦记董蓉生死难料,各个做起活计来都是心不在焉。赵青山见此就自作主张把活计匀到明日,然后撵了众人早些下工回家。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谁也没提晚上的荤菜未做之事,纷纷结伴下山了。 刘嫂子和梅花商量了一下,索性让村人捎信回去,然后齐齐留下帮忙熬药熬粥炒菜,伺候着远路归来的冯老爷子吃过,梅花又端了饭菜去劝自家堂兄。 刘嫂子想了想也盛了一碗粥进屋想要劝着傻柱垫垫肚子,许是她挡了窗外照进的微弱光线,使得董蓉脸色变得更加黯淡。傻柱一个冷眼甩过来,吓得她立时就把话吞了回去,麻利的点了油灯这才小心退出去。末了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琢磨,傻柱是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难道穿上绸缎衣衫会让人性情大变? 清风几乎是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跑回家里取了一应用武,于老太服下解毒丸不到片刻就清醒过来,喜得于桂生差点儿掉了眼泪。但是另一个房间里却是一片沉寂,董蓉服下百花丹脸上青紫之色虽然褪去许多,可是不管如何改换药方,高热依旧凶猛。 冯老爷子累得手脚发软,折腾到夜半还是未见半点儿效果,也有些心灰了。清风见不得老爷子疲累,红着眼圈儿扶了他去软榻上歇息,刘嫂子和梅花也累得依靠在门外睡着了。只有慕容怀德依旧死死盯着怀里的女子,一遍遍为她更换着头上的湿布巾。 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流淌而下,时间无声的逝去,窗外的天空已有一点点泛白的痕迹,山林里虫鸣隐匿,有些早起的鸟雀也开始接力般唱起了歌。 慕容怀德心底极力压抑的恐惧终于彻底爆发,他猛然摔开手里的布巾,狠狠抱了董蓉低声怒吼,“不要睡了,你给我醒来!我没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你听见没有,我要你醒过来!” 众人惊醒,见他如此发狂,纷纷上前劝慰。冯老爷子呵斥道,“快把蓉姐儿放下,我先把把脉再说。” “是啊,柱子,你别着急,小心把东家勒坏了。”刘嫂子也急得帮忙掰起他的手指。 可是慕容怀德就是不撒手,他恨极自己这一刻的无能为力,恨极自己为何才明白她在自己心里如此重要。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同她说,他不是傻子,他要给她富贵无忧的好日子! 一切都晚了吗,他只出门一次,为什么再回来时就都变了?早知这般,他宁肯在她身旁做一世的傻子,也好过这般眼睁睁送她走。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要怎么过…ZM 第五十三章 绕指柔 “你给我醒来,你给我醒来!你若是不醒,我就去砸了城外的院子,烧了果园!你不是说要种金苹果吗,我让你连草都种不成…” 董蓉只觉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那片钢铁丛林,看到了她的弟弟正穿着笔挺帅气的军装站在国旗下敬礼,还有那个负心汉因为丈人被双规而同妻子吵架离婚。原本她以为自己会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可当真看到那人落魄得一塌糊涂,她心里反倒像追看的一部电视剧终于完结,只有种尘埃落地的淡然,却没有激起半点儿波澜。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把一切执念放下了,这一世除了留下一些回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另一个世界,她的人生,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董蓉站在钢铁丛林上空轻轻叹息着告别了梦境,刚刚想要睁开眼睛,却突然听得耳边好似有人喊着要烧了她的果园。她立刻皱着眉头恼道,“谁敢碰我的果园?柱子,打折他的腿!” 众人正是强忍着难过劝慰傻柱,突然听得董蓉小猫一般的叫声都是结结实实愣住了。好半晌之后,还是刘嫂子第一个惊叫起来,“东家,你可是醒了?” 董蓉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说着话,她正好瞧见眼珠熬得通红、一脸憔悴的傻柱,于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问道,“柱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是不等说完,下一刻她就被紧紧搂进了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傻柱搂得那么紧,好似要把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血肉里一般。董蓉狠狠翻了个白眼,一边挣扎着一边嚷道,“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快放开我啊,屋里还有人呢!” 众人都是欢喜的差点儿掉下眼泪来,清风一个劲儿的嚷着,“太好了,太好了。夫人不用死了!” 冯老爷子侧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水渍,然后一巴掌拍在小药童头上,嗔怪道,“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别挂嘴上!” “就是,就是。”刘嫂子抹了一把眼泪跟着嚷道,“东家醒了,怕是饿了吧。梅花,快跟我去熬粥,别忘了放大枣,那个最补气血。”说完,她就扯了梅花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清风探头探脑还想多看几眼,却被冯老大夫拎住了衣衫后领。他干笑着小声道,“先生,不用再给夫人把把脉啊?” 冯老大夫瞪了他一眼,笑着呵斥道,“不着急,先给他们小两口让个空闲地方再说。” 清风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开门扶了先生出去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了傻柱和董蓉,董蓉忍着羞意装了半晌鹌鹑,好不容易盼到众人都出去了,这才抬起了头,双手握拳狠狠捶了傻柱几下,恼道,“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啊?那么多人,也不知道羞臊。” 傻柱稍稍放开了手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半晌。见她脸色虽然还有些潮红,双唇也干燥皲裂,但眼神却如同平日一般清亮有神,他终于长吐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你昨晚差点儿没命了!”想起昨晚的凶险,傻柱立时竖起了眉毛呵斥道,“以后不许自己打理果树!” “我差点儿没命?”董蓉眨眨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得屈起裹成木乃伊一般的右臂,惊叫道,“对啊,我正跟于大娘说话呢,有条小蛇咬我。” “你不会躲一躲啊,愚蠢!” “你骂我做什么?你自己跑出去采药玩耍,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山上。”董蓉一边往胳膊上吹冷风一边抱怨着,“若是你在家,我哪能自己爬上树啊。不知道我怕高,再说苹果长得快,不剪就耽搁事了。你还骂我?我还想骂你呢!” 董蓉越说越觉得委屈,也不理会胳膊疼不疼了,抡起小拳头就给傻柱捶起了背。傻柱又怕她扯痛伤口又自责,最后只得再次牢牢把她圈在怀里动不得了。 “别生气,我再也不走了!” 董蓉无论怎么用力也挣扎不开,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她本就高烧刚退,又如此哭闹耗费力气,这会儿索性躺在傻柱怀里继续闭眼睡去了。 慕容怀德静静拥着怀里的女子,万般感谢上天恩赐,只要她在身边,他再别无所求。可是好半晌过去,怀里的人儿却没了声息,他吓得魂魄差点离体,风一般跑出去拖了冯先生进来。 冯先生还以为董蓉病情出现反复,待得诊脉确认性命无忧,再望向自己这容貌平凡的弟子媳妇儿,心里就难免打翻了五味瓶。 有时候他真想把这小丫头带在身边观瞧几月,以便仔细琢磨一下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就把自己原本霸道又冷情的弟子硬是从一块精铁变成了绕指柔? 要知道,他十几年心血培养出的弟子,不敢说天下称绝,起码在大齐国内是数一数二的惊才绝艳。自从十一岁创建王氏商会,如今只各色铺面就有整整一百多家,遍布大齐各州府,货品从北地寒参到海外香料,应有尽有,富甲天下。除却这敛财之能,诗文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就是放在京都太学里也不逊色分毫。更不要说足以自保的武艺身手,还有那一群忠心耿耿的暗卫了。 可惜,世事无常,这样一个边远小山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行事奇特又古怪,轻易就俘获了自己的弟子,踩在他的心头笑闹跳跃,何其嚣张?可叹,可叹啊! 老爷子一边想着一边摇着头,这般模样可是吓坏了慕容怀德,他极力稳住心神,颤声问道,“先生,到底如何?难道病情有反复,若是用到稀有药材,我这就让人快马寻来!” 冯老先生回过神来,心里失望更甚,淡淡说道,“蓉姐儿无事,不过是体虚昏睡,待得再服几日药消去残毒就无碍了。至于为师摇头,是因为…你病了。” 老爷子说完也不再解释,背着手出了门。留下慕容怀德皱眉细思片刻就明白了先生话中之意,他的脸色忽而迷惑忽而愧疚,但最后望向床上的董蓉却再也没有移开。 世人择选良配,也许多会看重人品家世财力,但他自认挥动双手可夺天下,惟独心间一抹暖意难寻,而董蓉就是他困守心间的温暖。不因他的身世,他的财富,他的才学而缠绕,只因为他们彼此相伴,他们互相依靠,他们同甘共苦… 重新陷入睡梦中的董蓉,隐约感觉有人在凝眸望向她,于是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皱起了眉头。心下恍然间好似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虚弱的身体不容许她思考太多就再次陷入了昏睡。 慕容怀德伸手替她捋顺脸颊旁的碎发,淡淡的笑意爬上了唇角。也许是时候告诉她自己的过往了,不知她听后会是如何惊讶。但终归会为自己没有嫁给一个傻子而欢喜吧,至于荣华富贵,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东家醒过来了,性命无忧了!这个喜讯像长着翅膀一样,迅速在赶来上工的杂工们中间传递开了。昨晚他们回家说起了山上的祸事,一家人都是替难得的好东家担心,当然更多的是害怕果园主家变动。大人们犯愁家里每月若是没了这份工钱会如何拮据,就是孩子们也因为不能再盼着爹爹带荤菜回来而瘪起了小嘴儿。 如今雨过天晴,一切都半点儿未变,众人如何会不欣喜,不必赵青山吩咐,各自拿了扁担和柳条筐就去挑沙石铺路了。 曹老头儿平日自觉被妻女丢尽颜面,所以极少在村里走动,要不是今日早起遛弯撞见了赵青山老爹,许是到晚上还不知道消息呢。老爷子一听儿媳妇命在旦夕,着实大吃一惊,一边琢磨着是否要派人去槐树村报信儿一边赶回家去喊老伴一同上山。 曹婆子正沾了清水梳头,见得老头儿空手回来就抱怨道,“每次出门都不知道拎着粪筐,路上捡上几块猪粪也能多肥几棵苞谷苗啊。真是不会过日子,这个家若是没有我操持…” 曹老头儿听不得她唠叨,大声呵斥道,“你快闭嘴吧,蓉姐儿昨日别蛇咬了,这会儿生死不知。柱子又不在家,你快跟我去山上瞧瞧!” “什么?小狐狸精要死了!”曹婆子一蹦三尺高,水盆也带翻了,黄杨木的梳子也扔了,她欢喜的连连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怎么没人来报信儿?” 曹老头儿不耐烦的挥挥手,“别问了,先上山看看再说。” 曹婆子胡乱扎好发髻,眼珠子滴溜转了无数圈儿,末了上前一把抓了老头子嘱咐道,“我跟你说,老头子,那小狐狸精死了,果园可是咱们曹家的。你千万别充大方还给董家啊…” 曹二姐儿开门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儿,一向脾气好的小丫头也发火了,“娘,你怎么能说这话!我嫂子是好人,一定不会死!” 曹婆子撇撇嘴,还要辩驳些什么,可惜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都不想再听,一前一后径直出了远门,曹婆子跺跺脚,地声咒骂几句也追了上去。ZM 第五十四章 事后惩治 一家三口才出村没走多远,正遇回村报信儿的刘二狗,见得他们匆忙模样就赶紧上前说道,“曹大叔,你们可是要上山去?我们东家的蛇毒已经清了,冯老大夫说将养几日就没事了。” “冯老大夫回来了?那我家柱子…” “也回来了,这会儿都在山上呢。我们东家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赶巧冯大夫回来,这次许是真没命了。” 曹老头儿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曹二姐儿也是欢喜的差点儿掉了眼泪,“嫂子没事了,哥哥也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只有曹婆子极失望的一个劲儿追问,“不是说要死了吗,怎么这般容易就治好了…” 刘二狗干笑着不知如何接口,心里万分替东家叫屈。山上每晚炖荤菜,东家从不忘托他们帮忙捎回一份给公婆,结果这曹婆子不但不庆幸自己得了个孝顺儿媳,怎么反倒还盼着儿媳早死呢?当真是没良心之极! 曹老头儿狠狠瞪了老婆子一眼,尴尬岔开话头儿,“既然蓉姐儿没事儿,我们就先回去准备点儿吃食再上山去吧。” “山上整日都吃鸡鸭鱼肉的,哪里稀罕咱们这粗陋吃食。再说了,出事的时候都没人回来报个信儿,这会儿想起要我伺候她了…”曹婆子听得没占到便宜,反要搭上吃食,极不情愿的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 刘二狗越听越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曹大叔,昨日我们东家刚刚被蛇咬的时候,陈家二哥就上山了。难道他回村之后没去家里报信儿吗?” 曹老头儿皱了眉头,应道,“没有啊,他去山上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闹着要进内室探看我们东家是死是活。大伙儿不让,他又骂大伙儿要分东家的金银财宝。若不是后来柱子赶回来推了他一把,他就真闯进去了。” 刘二狗不好说陈老二多么无礼,尽量轻描淡写把当时之事说了一遍。但曹老头儿可不是傻子,越听越恨得咬牙,末了草草送了刘二狗就直接去了大女儿家。 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曹大姐儿本身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结果陈老二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自打成亲住进村西的小院子,这一处角落就成了一面坡村最脏乱的地方。 原本曹家还陪送了二十只鸡,两头小猪,可是不过两三月就纷纷“病”死,最后当然是被她们夫妻打了牙祭。而那些遗留下来的鸡粪猪粪就一直铺在院子里,多年来滋养了无数杂草,长势比陈家田里的庄稼还好。 陈家两个淘气小子一个穿了条露屁股的裤子,一个只穿了件粗布褂子,正在院子里尿尿活泥,脏得跟泥猴一般。两人一见姥姥姥爷连同小姨登门而来,都是欢喜的扑到跟前,每人送了几只泥手印做见面礼。 曹老头儿挥开他们就往院里走,结果鞋子又陷进了泥坑,气得他脸色更黑。曹婆子也是皱眉,但还晓得为闺女遮掩一二,“大姐儿平日要忙田里活计,这院子许是没空拾掇。” 陈老二正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嚷着要媳妇儿用药酒搓揉后背淤青。听得动静曹大姐儿就迎了出来,开口就告状,“爹娘,你们也不管管柱子。我家老二好赖不济也是他姐夫,怎么能说打就打。我家老二还念着他是小舅子不肯吭声,要不是我今早发现,他还自己忍着疼呢!” 曹老头儿却是不肯听她吵嚷,抬脚进屋直接看望向有些心虚的陈老二,说道,“老二,你家爹娘去乐业城也有两三年未回了,想必你心里一定惦记。一会儿让大姐儿去我那儿取几两银子,你这就上路去乐业城一趟吧,记得明年春天再回来!” 陈老二夫妻连同曹婆子母女听得这话都是愣住了,曹婆子心疼银子,一把扯了老头子嚷道,“老头子,你抽什么疯?那银子还留着给二姐儿治病呢,送了女婿做盘缠,二姐儿怎么办?” 曹大姐儿嫁来陈家不到几月,陈家公婆就带着大伯哥一家去南边乐业城投奔富贵亲戚了,留下他们夫妻在这里受苦,她恨不得公婆死在外面才好,又怎么肯让自家男人去探望。于是也出口阻拦道,“爹,你有银子不如给我家添头耕牛。送老二去探社么亲啊,平白祸害银子!” 曹老头儿却是打定主意,死活不肯更改。陈老二也不是傻透气的人,昨日他眼见傻柱仿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又随手就打得他吐血。他潜意识里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心下没来由的总是一阵阵泛寒,否则他也不会瞒了一宿而没有跑去曹家告状。这会儿丈人执意让他出门探望爹娘,他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成,我听爹的。若是那边日子好过,我就找份差事赚工钱,然后把大姐儿和孩子带去。若是不好,明年开春种地的时候,我再回来不迟。” 如此事情就定了下来,曹老头儿回家立刻逼着老婆子取了银子。曹大姐儿替陈老二拾掇了两件破布衣衫就送了他出门,待得村里人听到消息,已是两日后了。 这一日难得是个阴雨天气,农家人欢喜老天爷降下甘霖滋润庄稼,纷纷搬了小板凳坐在屋檐下,一边望着漫天雨丝说笑一边憧憬着秋日的大丰收。 村东的冯家小院里,慕容怀德正陪着冯老先生坐在屋子里喝茶,清风顶着一只大荷叶从院外跑进来,上前小声禀告了陈老二出门的消息。慕容怀德冷哼了一声,眼里厉色浓得几乎要化作刀锋飞跃而出。 冯老先生见了就劝慰道,“陈老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曹家庇护你多年,这个颜面还是要给的。既然他远走南方,就暂时放过吧。若是以后他又生事,再行处置也不迟。” 慕容怀德想起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平日待他亲近就慢慢就松了眉头,淡淡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冯老先生扫了一眼面带犹豫之色的清风,沉吟片刻还要开口,不想慕容怀德已是对着院子角落冷声唤道,“出来吧!”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声走了出来,一言不发跪在院子正中垂头等候发落。细密的的雨丝簌簌落下,不过片刻就浸湿了他们的黑色衣衫。 清风急得抓耳挠腮,末了到底跪在桌前,开口求情道,“少爷,乙三乙四刚出暗营不到半年,没有甲字组护卫周全也是情有所原。这次不如先记下过错,以后将功赎罪可好?他们一定会更用心护卫夫人…” 两个少年暗卫是出师后第一次接到主子分派任务,本来打算完成的漂亮又利落,不想被一条小小的白带蛇搅了局,差点儿要了夫人的性命。更倒霉的是,好巧不巧的正赶上主子回来,这可真是摔跤遇狗屎,丢人丢到家了。两人沮丧之极,此时听得好友求情立时磕头拒绝道,“属下护卫不利,只求重罚。” 冯老先生点头赞道,“不错,都是懂事要强的孩子。多历练几年,以后定然是可倚重的帮手。” 慕容怀德见两人没有哭泣求饶,心里的怒火也熄了许多,想了想就冷声道,“北蛮黑龙山长有寒参,你二人去采一株五百年生的回来,以作惩罚。”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都是苦了脸,这就是变相的发配边疆啊。两人有心不去,但谁让他们犯了错呢,没有发配回暗营继续训练就是主子开恩了。很久以后,当他们想起今日之事时,万般庆幸自己得了这样的惩治,否则他们又怎么会立下莫大功劳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时两人还是极沮丧的齐声道了谢,然后躬身退在一旁。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窗外连绵不断的雨丝,心里越发惦记那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按时服药。明明那么爽利又精明的人,居然同小孩子一般不喜喝药汤,若不是他看得紧,窗前那棵芍药都要被药汤灌死了。 这般想着,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行礼说道,“先生,我先回山上去了。若是有急事就让甲字组送信,到时候我再找机会过来。” 冯老先生皱了眉头,开口就道,“怀德,你这几日行事异于平常,小心漏了马脚。” 慕容怀德身子一僵,略有些心虚的敷衍道,“先生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不管你想做什么事,都听老头子一句劝,再忍耐一年吧。”冯先生摆摆手,明显不相信弟子这话,“郑家势力极大,就算这些年隐有败迹,也依旧不容小觑。王妃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必定会疯狂打击你娘。到时候你娘由暗转明就失了先机,别说依计行事,许是性命…唉…” 冯老先生的话未说完,但慕容怀德怎会不知其中凶险。一个商贾之家,为了继承一些金银财物,尚且都会有一番争斗,更别说那个距离权势最近的宅院了。 冯老大夫偷眼见得弟子好似有些和软的痕迹,赶紧乘胜追击,“不管你再如何不赞同你娘所行之事,你都不要忘记,她做这一起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不受外人威胁,为了你安享富贵…” “不,她是为了自己掌权,为了凌驾于人!我不需要她满手鲜血夺来的富贵,不需要她保护!”慕容怀德心底深藏多年的苦痛让他再也压抑不住怒气,第一次开口顶撞先生,末了转身开门就冲进了细雨之中。ZM 第五十五章 欢聚 清风担忧的想要追去伺候,冯老先生却摆手召回他,叹气道,“罢了,他们母子的心结还要自己解开,我是无能为力了。” 清风挠挠后脑勺,有些无奈的嘟囔道,“我还以为少爷娶了夫人,脾气会变得好一些。没想到他除了待夫人和善,对别人还是冷冰冰啊。” 冯老爷子抬手慢慢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目光穿过雨幕望向南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暗淡… 董蓉这次被蛇亲吻一下,差点儿被阎王爷拉去报道,着实吓坏了众人。昨日从村人口中听得消息的王家表哥和杜鹃嫂子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般跑上山来,她还没等安抚好两人,曹姑母和姑父又赶来了。 曹姑母吓得脸色都白了,抓了侄媳妇儿从头到脚看个遍,百般确定她没有大碍这才倒在木榻上起不来了。 董蓉抻头仔细一瞧,老太太脚上的鞋子一只是棉布的,一只是草编的,显见是急着赶来,慌乱之下出了错。她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忙喊刘嫂子帮忙开柜子拿出先前做好的一双新鞋给老太太换上,末了又张罗炒菜炖肉留客吃晌饭。 曹姑母老两口都不愿她费心,但董蓉却觉王禄和杜鹃夫妻常住城外小院,他们一家人难得都聚到她这果园一次,于是就借口夏至日刚好过去没多久,应该在舅家吃酒席。 青县附近还真有这风俗,据说成年的外甥外女在夏至这一日探望舅舅,而舅舅家要准备角瓜和腊肉,外甥外女吃了腿上有力气,不会得夏疫。但别的人家还好,王禄和石头兄弟俩摊上曹婆子这舅母就没这好事儿了。别说吃酒席,不找他们要孝敬就不错了。 所以,连同曹姑母在内谁也没想到,董蓉会抓到这么一个留客理由。众人不好拒绝她的好意,齐齐笑着说那就宰她这富户一顿。 果园里每日要给杂工们提供两顿饭食,菜肉从来都不缺。董蓉一面同刘嫂子商量菜色,一面又喊着王禄表哥回家去接两个孩子和石头过来,曹姑母想着难得热闹一次,也就没有拦着。 很快孩子们都赶来了,饭菜也端上了桌子。众人按照辈分,一一就座。于老太太作为董蓉的救命恩人也被请来坐了上首,曹姑母亲自替她布菜,开口老姐姐闭口大恩人,慌得老太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还是董蓉笑着抢过酒壶,算是解了于老太太的围。 众人都是庄稼院出身,说起闲话儿来都离不开十里八村的趣事和自家孩子,曹姑母和于老太居然越说越对胃口,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两只手握在一处就没撒开,亲近得差点儿结了干姐妹,最后双双醉倒在木塌上睡得鼾声如雷。 王家姑父自觉有些丢脸,一定要儿子背了老娘下山,但王禄夫妻惦记小院无人看管急着早些回去,董蓉于是就让傻柱背了姑母去曹家借宿一晚。 曹老头儿突然见妹妹被儿子背了回来,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听得是在山上吃了酒席,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哪有儿子摆酒席,居然没请亲爹娘的,这若是让外人知道必定是要笑话曹家没规矩。 还是杜鹃有眼色,笑着说起夏至吃腊肉之事,曹老头儿这才改了脸色,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老婆子,然后开了厢房们送妹妹安置。 曹婆子摔打着手里的簸箕,嘟嘟囔囔抱怨儿媳故意削她脸面。外甥们也是嫌贫爱富,跑去巴结有钱的表弟妹,不稀罕舅家这几块腊肉。 曹老头儿还要呵斥老婆子,王禄等人却是尴尬的赶紧告辞了。 曹姑母在曹家睡了一夜,早起头疼难忍,无奈嫂子又翻了诸多陈芝麻烂谷子之类的小事抱怨,她一气之下就又上山来了。正好昨日来得匆忙,未曾好好看看侄媳妇儿的果园,左右家里也没有活计要忙,她就好好再逛一日回去也不迟。 果园里,一众杂工们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挖排水沟。水滴顺着蓑衣缝隙浸湿了衣衫,不时有人打着喷嚏。但即便这般也没有人开口咒骂,听说南方旱得厉害,他们这里还有雨水浇田,给老天爷磕头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没良心的抱怨。 董蓉刚刚在刘嫂子的唠叨声中,捏着鼻子喝了汤药,这会儿正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做针线。于老太惦记儿子,不时趁着换线的功夫往山下张望。可惜她只能看清几尺远,又怎么能望见儿子的身影呢。董蓉看在眼里,想起前世早早离开的母亲,一时间羡慕的鼻子发酸。 一老一小正这样各自想着心事,曹姑母就爬上山来了。老太太一见侄媳妇儿眼圈儿发红,再想起方才自家嫂子的可恶模样就赶紧上前拉了侄媳妇儿的手,劝道,“蓉姐儿啊,你婆婆就是个直肠子,平日她说什么你就当耳旁风,若是实在委屈就找姑母给你做主。千万别暗地里生气,不值当。” 董蓉回过神来,听得这话就知道老太太误会了,但她也不打算解释,笑嘻嘻留姑母再陪她住一日。于老太太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个知心老姐妹,一迭声的帮腔,“曹妹子啊,这十里八村多少人家儿子儿媳不孝,惹得老人掉眼泪。你这儿子儿媳孝顺不说,就是侄媳妇儿都跟闺女似得贴心。我要是你早欢喜的做梦都能笑醒了,你还拿腔作调不肯留下享福,真是眼红死人不偿命啊。” 曹姑母被哄得眉开眼笑,顺势也就留了下来。 董蓉展开两匹细棉布请两位老人家帮忙裁剪,她打算趁着这几日养病不能出门再给傻柱和平哥儿做两件衣衫。特别是傻柱的那套,一定要华丽精致一些。 那一日她烧得糊里糊涂,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傻柱的穿戴,后来听得刘嫂子等人夸赞他比城里的公子哥儿还俊朗,她就闹着要傻柱再穿上瞧瞧。可惜傻柱死活不肯就范,惹得她心痒难耐。这次她亲手做一套,说什么也要哄他穿上看看不可。 曹姑母最喜见到侄儿夫妻恩爱了,拉着于老太商量半晌才定了式样。两人正要下剪子的时候,刘嫂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跑了进来。原来一个放羊娃偷懒儿,不小心让一只小公羊钻进了果园的篱笆,杂工们驱赶的时候,那羊慌不择路掉下陡坡摔折了腿。放羊娃害怕回去被打,在泥地里打着滚儿的哭呢。 刘嫂子拧了拧滴水的衣角笑骂道,“这羊娃子,明明是他不当心,居然还放起赖了。赵管事要去找他家大人过来,他还抱着腿不放。” 董蓉正犯愁这阴雨天气里不知做什么好吃食招待曹姑母,听得这话就是眼睛一亮,开口问道,“那羊摔得重不重,可是不能活了?” 刘嫂子点头,“后腿都折了,怕是活不了。那羊娃子家也是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这下怕是日子更难过了。” “让赵管事去找他家人问问,把这只羊买了吧。正好天气湿寒,烧锅羊汤给大伙暖暖身子。”董蓉挪去炕尾开了箱子摸出一块半两重的碎银,一边递给刘嫂子一边嘱咐道,“让赵管事把道理跟这家人说明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哪有他们家的山羊练跳高,咱们果园花银子善后的道理?” 熬羊汤啊!刘嫂子接过银子,喜得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欢声嚷道,“东家真是太心善了,大伙儿要是知道有羊汤喝,怕是都要乐得跳起来了!我这就张罗,要先寻刀扒皮,还要多备热水…”这般说着,她就几乎是蹦跳着跑了出去。很快山上山下就传来一阵阵欢喜的高喊,“有羊汤喝了,有羊汤喝了!” “谢东家,谢东家!” 曹姑母怎会不知侄媳妇儿这是变着法的张罗好吃食孝敬她,于是心疼的拽了董蓉的手埋怨道,“你这丫头,留着银钱做点儿什么不好,只要你和柱子好好过日子,姑母就是吃糠咽菜也香甜。” 董蓉抱了老太太的胳膊摇晃,娇嗔道,“买羊可不是为了招待姑母,是我自己也想喝几碗补补身体,还有柱子跑了一趟深山回来也瘦了许多,姑母这是借我们的光儿了。再说了,这么大的果园我都买了,不差这一只小羊的银子,一家人热热闹闹比什么都重要。” 曹姑母前些日子就听说董蓉买了果园做嫁妆这事,她心里也起过猜疑,但老太太不同于曹婆子那般一根鸡毛都要抓在手里的小家子气。在她看来,只要银子来路正当,侄子侄媳又感情好,产业置在谁名下都是一样。更何况曹婆子还不是柱子的亲娘,侄媳儿防备一些也是应该。 正因为这般想着,她就从未开口问询过半句果园之事,董蓉心里承情,自然待她越发亲近,投桃报李般把她当真正婆婆孝敬了。 她们姑侄俩如此亲近,可是羡慕坏了于老太,她也盼着儿子什么时候娶回个勤快又孝顺的媳妇呢。于是就道,“老妹子,有合适的闺女给我家生子相看一个啊。” “好啊,老姐姐,我们村里还真有一个好姑娘…”但凡上了年纪的妇人好似都喜爱抢月老的活计,曹姑母一听于老太的话头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很快两人就坐在一处,一边唠叨一边裁剪衣衫,笑声不绝于耳。ZM 第五十六章 羊汤啊 董蓉插不上话儿又实在不耐烦闷在屋里,于是就戴了草帽、披了一块油毡出门转悠。 赵青山刚刚买了羊回来,正喜滋滋的带着两个杂工杀羊剥皮。草棚下的大铁锅里烧了大半下沸水,哗哗翻着水花儿。刘嫂子和梅花两个笑得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缝儿了,一边说笑一边往锅里扔着大块姜和葱段,只等新鲜羊肉扔进去就可以开炖了。 董蓉被血腥气呛得胃里极不舒坦,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躲到一旁去了。 说起来,这一时空的许多习俗都同她前世的家乡相像,比如农家喜欢搭鏊子烙煎饼当干粮吃,喜欢房梁上吊腊肉,逢年节吃肉馅饺子。但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这夏日喝羊汤就是其中之一。多少年前老辈人就传下来这个习惯,夏日要喝羊汤,而且是越烫口越好,这样才能去除身体里的湿气,不得疫病。 可惜农家人能填饱肚子就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哪里有闲钱买羊杀吃肉呢,于是多半都是想想罢了。不想今日阴雨连绵,就连火力最旺的年轻后生们都觉得湿冷的时候,主家突然要熬羊肉汤犒劳大伙儿,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般,难怪果园上下热闹得差点儿翻了天。 慕容怀德一路往山上行来,隔得老远就听得众人高声笑闹,他疑惑得皱了眉头,待得转过弯道瞧见蹲在树下发呆的董蓉,恼意就更甚了。 “你怎么出来了?” “啊,柱子,你跑哪里去了?”董蓉欢喜的跳起来,差点儿掀翻了肩膀上的油毡。慕容怀德赶紧伸手替她遮盖严实,然后一边揽了她往回走一边不答反问道,“药汤喝了吗?” “喝了,你们都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哪有机会乱倒啊。”董蓉想起那药汤的苦涩滋味,嫌恶的撅了嘴巴,末了瞄了瞄冷脸的傻柱疑惑道,“柱子,我怎么觉得你这几日…好像聪明许多?不对,是长大了许多。也不对,总之就是有哪里同以前不一样了。” 慕容怀德闻言手臂一紧,害得董蓉脚下打了个踉跄,她顺手掐了他一把嗔怪道,“刚刚还赞你聪明许多,怎么又连路都走不好了?真是不禁夸!我这次中毒吓坏你了吧,别害怕,我一点儿都没觉得痛苦。我就是做了个梦,梦见我的前世了…” 前世?慕容怀德眉头轻挑,心下好笑自己这小媳妇儿脑子里怎么又冒出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董蓉好似也觉说起这些,傻柱怕是理解不了,于是很快就收了话头儿,直接下了定论,“总之,前世我被人家骗得很惨,所以这一辈子谁若是敢骗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他!”说完,她冲着傻柱示威般的挥挥拳头,逼问道,“老实说,你到底瞒着我…藏了多少私房银子?” 慕容怀德初始还以为她发现了自己隐藏的秘密,听到后来才知是诈,心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之意。正要开口应声之时,身后已是有人高喊道,“姐,你怎么样了,胳膊还疼不疼?” 原来董平今日休沐,欢欢喜喜回到小院儿却听说姐姐被蛇咬了,他吓得三魂七魄全都抛到了天外,顶着雨就跑上山来了。 董蓉回头一瞧自家弟弟带着喜子远远跑了过来,两人也不知一路上跌了几跤,简直脏得跟泥猴一样。她心疼得赶紧迎了上去,一边扯着油毡替弟弟挡雨一边埋怨道,“我就被蛇咬一口,又不是老虎黑熊,你这么着急跑回来做什么?” 董平听得姐姐责骂不但不恼,脸上反倒露了喜色,“姐,你真没有大碍?” “没事,别担心,我好着呢。”董蓉甩甩包着棉布的胳膊,示意她的伤口已是无碍,然后笑道,“你今日回来正好,家里熬羊汤呢。一会儿多喝两碗去去湿气,可别因为淋雨受寒耽搁学业。” 董平见姐姐果真没有大碍,也是欢喜起来,凑趣道,“熬羊汤?那我可要喝几碗,以前看人家喝羊汤,馋得我都淌口水…” 姐弟俩这般说着话儿就往山上走,喜子更是小孩子脾气,方才一听说杀羊就跑前头看热闹去了,留下慕容怀德独自站在雨里,心里滋味复杂又无奈。也许今日真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 董蓉走了几步不见傻柱跟来,就扭头喊道,“柱子,快上来啊,一会儿衣衫浇湿了。” “哦,来了。”慕容怀德暗自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已是重新换上一脸憨笑,快步赶了上去。 茅舍旁的草棚里,大块羊肉和羊骨头已经下了锅,拾掇得干干净净又切成小块的羊心、羊肝、羊肠也都扔了下去,浓浓的腥膻味道随着热气荡漾开来,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山头儿。 一众杂工们坐在棚子角落闲话儿,眼睛不时瞟向热气腾腾的锅灶儿,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董平一时起意凑热闹就带着喜子进棚子转转,众人一见赶紧起身行礼问好,又慌忙挪动想要找快干净地方请他坐下。 董平不愿打搅他们这样难得的闲暇时光,于是借口去给曹姑母行礼就转身出来了。 曹姑母正拉着傻柱直念叨他瘦了,免不了又抱怨曹婆子厚此薄彼,为了女儿治病就不顾儿子安危了。老太太这话倒是提醒了董蓉,曹二姐儿正是好热闹的年纪,平日又总憋在家里,若是能把她喊过来凑凑热闹,小姑娘肯定欢喜。 但一想起横挑鼻子竖条眼睛的曹婆子,董蓉又歇了这份心思。难得众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喝碗羊肉汤,就不要自找不痛快了。 曹姑母许是也想到了一点儿,偷偷拍拍董蓉的手,示意她都了解。董蓉心里一暖,笑着喊傻柱去翻找前些日子从城里买回的叶子牌。 曹姑母是打叶子牌的好手,可惜平日忙碌少有机会玩上两把,今日难得清闲又欢喜,于是就带着自己侄儿做帮手,于老太带着董平也组了一队,双方打起了“对家”。 喜子年纪小好热闹,窜到这里看看,窜到那处瞄瞄,不时被输牌的曹姑母拎了耳朵,赖他同风报信儿。一时间儿小小的茅舍里,笑骂之声差点儿掀了房盖,热闹之极。 董蓉悄悄推开两扇雕花木窗,趴在窗台上望着不远处被雨水洗得碧绿的树叶,微微翘起了嘴角。无论何时,只要有真心疼爱你的亲人们在身边,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当然,若是日子富足,欢聚之时有美食美酒相伴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日,到得晌午之时居然停了。云层很快散去,太阳重新露出了脸,懒洋洋的照耀着处处潮湿的大地。 大铁锅里的羊肉已是炖了一个多时辰,刘嫂子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终于掀开了沉重的锅盖。锅中原本装得满满一下汤汁,这会儿熬得只剩了一半,大块的羊肉和羊骨没在奶白色的汤汁里若隐若现,细碎的羊杂随着水花打着滚儿,浓浓的香气很快就挤满了整个草棚。 众人下意识的提鼻子用力嗅着,口水瞬间泛滥成河。 “这味道真香啊!” “是啊,是啊,多少年没吃过羊肉了。” “刘嫂子赶紧盛出来吧,再耽搁一会儿浮油凝了就不好喝了!” 众人耐不得馋,一边夸赞一边催促刘嫂子。刘嫂子嗔怪瞪了众人一眼,笑骂道,“都急什么!东家还没吃上呢,哪有雇工先动碗的?我先送一盆进屋,然后再给你们分汤。” 众人也觉有些过火,嘿嘿干笑着退到一旁。刘嫂子挑了一块羊肉切成薄片撒在盆里,然后才捞了两块骨头,浇上几瓢浓汤。梅花这会儿也备好了辣椒油,芫荽沫,葱花,酱油盐醋等物过来,两人这才一同送进屋里去。 曹姑母和于老太早就拾掇好了桌子,见此就亲自动手给几个小辈儿调汤。董蓉喝药吃不得辣,汤碗里就只放了盐、醋和芫荽沫。本来她还嫌弃羊汤腥膻,琢磨着怎么不伤老太太好意又把汤碗推让出去。可是低头仔细一瞧,奶白色的汤汁上飘着碧绿的芫荽叶,很是赏心悦目。轻轻嗅嗅,腥膻味道里又带着酸香,于是就勉强喝了一口。结果那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肠胃好似瞬间就热了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在大声欢呼。别说外面只是阴雨过后,就是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喝上这样一碗羊汤,也再不惧怕寒冷了。 看她吃得这般惬意欢喜,傻柱和董平两个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纷纷舀了大勺的辣椒油放进自己碗里,晕染的汤汁红彤彤一片,很是晃眼。末了端起碗来吸溜溜喝开了,不待几口下肚儿就辣的满头满脸的大汗。董蓉忙着找帕子,曹姑母却是笑道,“这样出身透汗,最好不过了。” 刘嫂子也笑道,“汗出透了才去湿气!” 董蓉听了只得作罢,转而嘱咐刘嫂子,“嫂子,记得留两块羊肉,一块给姑母带回去,另一块…嫂子晚上回村时帮我送家里孝敬爹娘。其余的就都分给大伙儿吃了吧,难得喝顿羊汤,苞谷饼子也让大伙儿放开肚皮吃。” “好咧,东家你就放心吃吧,外面有我照应呢。”刘嫂子高声应着就赶紧出去了,杂工们早就各自端了大碗等在锅边,好不容易盼得她出来就纷纷笑闹叫嚷起来。ZM 第五十六章 未雨绸缪 平日大伙儿相处的很是熟识,刘嫂子也不见怪,麻利的挥舞着大铁勺子,这个一勺那个一碗,不到片刻锅里就见了底儿。 杂工们纷纷走到案板旁边,按照自己口味往汤里加盐醋等物,末了就蹲在草棚边上,一口饼子一口汤,小心翼翼吃了起来。 这样又湿又冷的天气里,一碗热羊汤就是人间最好的享受。谁也舍不得让嘴里的美妙滋味迅速消失,能够多留一会儿就多幸福一会儿… 董蓉等人边喝汤边听着外面众人笑闹也是心情极好,董平一直喝得汤碗见底才说道,“还是家里饭食好吃,书院饭堂最近连粳米饭都不蒸了。听说是南方大旱,粮价已经涨起来了。” 大旱?粮食涨价?董蓉闻言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就放下了手里的汤碗。今夏比之往年炎热少雨,她只欢喜自家冰块好卖,却忘记了这对于大齐这样以农业为根本的国家来说就是灾难。而上一世所处世界物质极为丰富,多大的旱涝灾害也没有断粮的危险,所以,她也从未想起要备些粮食储存起来。 曹姑母还以为董蓉被即将到来的饥荒吓到了,开口安慰道,“蓉姐儿不必怕,咱们青县这里可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旱涝保收。若是冬日山上缺粮,你…嗯,你就让柱子去姑母那里背些回来,怎么也饿不到你们就是了。” 董蓉猜得老太太是不好说起曹婆子吝啬,所以才如此含糊,她心下感激又不忍老太太跟着费心就赶紧扯了个话头儿把这事儿岔了过去。 曹姑母虽说明理又心善,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农家老妇人,缺少俯瞰整个全局的眼光。今年从早春开始就是大旱,南方三季粮食必定都会颗粒无收,如今山野间尚且满眼青绿,只要足够勤快,想要找些野菜野果填填肚子还不算难事。但等天气一冷下来,恐怕才是灾难的开始。 而过了冬天,灾民们不但要粮食活命,还要种子重新耕种,若是风调雨顺还好,到第一季粮食收获,这场灾难就算过去了。若是老天爷照旧不开恩,那这灾难就会越卷越大,说不定要蔓延到哪里呢。所以,多备粮食还是极有必要的。 董蓉存了心事就有些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盼到吃过午饭,曹姑母同于老太结伴去隔壁屋子小睡。她赶紧拿出账薄和草纸,手执鹅毛笔刷刷计算开来。 虽说冰块生意也算得上日进斗金,但买果园就用去了一大笔,各项改造建设连同一众杂工吃喝工钱,每日开销也是不少。如此算下来,她手里还有不到二百两的存银,按照现在粳米十五文一斤,细面十八文一斤计算,只能每样存下六千斤,也就是六十袋左右。 乍一听,这些粮食好像不少。但若是只他们夫妻加上董平主仆,这么多米面足够吃四五年了,但若算上果园里的杂工和需要接济的亲朋就又有些不足。当然,若是多买苞谷面儿和小米一类的粗粮,就会更多一些。 董平和傻柱眼见董蓉一放下饭碗就忙着写算,好奇之下凑到跟前看个究竟,结果那满纸的弯弯曲曲字迹看得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懂其中代表何意。 董平忍耐不住就问道,“姐,你写什么呢?” “我在算家里还有多少存银,若是都买米粮会有多少?”董蓉原本随口应了一句,但抬眼瞧见弟弟满脸疑惑才惊觉自己刚才一时心急,写下的都是阿拉伯数字,怪不得弟弟看不懂。 她想了想就笑道,“这是我以前同人学过的一种计算方法,记账算账都简便许多。你若是想学,等得了空儿就跟姐姐学学啊。” 说完,她又发现傻柱盯着那些数字看得也很认真,于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一个报道。那是一个痴傻孩子,生活自理能力极差,但在音乐指挥上却极有天分,受到很多专业人士的好评。也许柱子也是这种心智欠缺却在某一领域称雄的天才呢,这般想着她就试探着诱哄道,“柱子,这数字加加减减,千变万化可有趣了。你也跟我学学啊,以后你再存了私房银子就不怕人家偷去了。” 傻柱嘴角极隐晦的抽了抽,抬起脸时却笑道,“好,我学。” 董蓉没想到这般容易诱惑成功,赶紧一捶定音,“那好,一会儿我就开始教你。” 说完,她把列出的单子递给董平嘱咐道,“平哥儿,等睡过午觉啊,你就赶回城去,让秋嫂子他们帮忙,把单子上的这些吃用之物都采买回来,好好放在厢房里存着。” 董平原本还想问问姐姐何时与人学了这么古怪的记数方法,但听得姐姐交代正事就把这心思暂且扔到了一旁。他扫了一眼那单子,见得上面除了米面还有油盐布匹等物,就问道,“姐,粮食涨价,咱家多备些粮食就是了。怎么连素油和盐都要备这么多啊,居然还有苞谷酒?若是放的时日久了,发霉腐坏了怎么办?” 董蓉摆摆手,认真教导读书读愚了的弟弟,“这些都是日用之物,一旦粮食紧缺,这些用物也会跟着涨起来。而且南方大旱,若是当真颗粒无收,官府要赈灾就必定会从北方调粮,说不定今年的粮税要比往年高得多,到时候家家户户怕是都要饿肚子。咱们多备一些粮食,总没有坏处就是了。” 董平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就是傻柱眼底深处也掠过一抹惊讶之色。董蓉没有功夫细瞧两人神色,掏钥匙开了柜子就把所有银票都取出来给了弟弟,“这两日你先张罗采买这事儿,等书院开课的时候就交给杜鹃嫂子,我会尽量早些赶过去帮忙的。” 董平自觉得了姐姐重托,很是认真的点头应下,然后一刻也不肯多留,带着喜子就赶回城里去了。 董蓉目送弟弟走远,长长舒了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已经对即将到来的灾难做了安排,至于是不是有用处就全看天意了,这可不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 这般想着,她就把这事扔到了脑后,兴致勃勃的手把手教傻柱学算术。许是傻柱真在数字领域有些天分,董蓉只教两三遍,他就已经把十个阿拉伯数字写得有模有样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细细的鹅毛笔被他捏的几乎折断。 董蓉好不容易才在河沟边找到这么一根能用的粗翎,见此心疼的又掐了傻柱好几把。不过徒弟进步神速,她这当师傅的心里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两人正继续再接再厉学习加减法的时候,曹姑母午睡起来了。老太太惦记家里的活计和孩子,董蓉留了几句见老太太去意坚决就让傻柱送她一程,结果傻柱只送了姑母到村口就借口有事回家,然后直接拐去了冯老先生的小院儿。 冯老大夫这半日就在后悔不该逼迫弟子太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母子之间的误会结得极深,需要慢慢相处化解,岂是他几句话就能打开的。如今劝解不成,反而揭了弟子的逆鳞,不知这小子是不是更抵触回去京都了? 他正是一边喝着茶一边皱眉叹气的时候,突然见得弟子进来,就很是欣慰的捋着胡子笑道,“怀德,可是想通了?” 慕容怀德正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得这话难免怔愣了那么一瞬,转而却是笑着岔开话头儿道,“先生,今日董氏熬了羊汤,让清风端去一碗回来,给您尝个新鲜可好?” “啊…好,夏日喝羊汤可是大补啊。”冯老先生心里失望,但弟子的话里已有赔罪讨好之意,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顺势应了下来。 慕容怀德想起方才学到的古怪数字,急不可耐的就同先生说了起来,末了还拿起笔书写了一遍。可惜软软的毛笔尖儿到底没有鹅毛好用。于是,一个命令吩咐下去,整个一面坡的大鹅就算遭了殃。 不论是在河里戏水,还是在山坡上吃草,亦或者躲在圈了贪荫凉的,悄无声息间,所有大白鹅统统被拔去了翅膀上最长的羽毛。吃痛之下,大白鹅们抻着脖子大声喊叫,惹得各家老狗也跟着狂吠。 主人们吓得放了活计跑出来探看,心细之人自然寻到些蛛丝马迹,大骂谁家淘气小子欺负大鹅玩耍,而心粗之人却毫无发现又咒骂老狗无事讨人嫌,一时间村子里如同开了锅的沸水,怒骂呵斥之声不绝于耳。 冯老先生得了新制的鹅毛笔写下几个字后,连连点头赞叹不已,“这笔虽然简陋,但以后出门只要备上一瓶墨汁就能随时书写,难为蓉丫头儿这份奇巧心思了。” 慕容怀德眼里闪过一抹喜意,趁热打铁又道,“她记账的方式也极简单灵便,最主要是我从未在别处见到过。若是以后用到商铺账目或者密信来往,都是极隐蔽的。真不知她一个普通女子,怎么这般聪慧过人?” 冯老先生扫了一眼弟子,无奈失笑,“天下如你这般夸耀自家内宅妇人的,也是不多见。” 慕容怀德难得红了脸,干咳两声辩解道,“先生不是常教弟子,不以男女之别论才能。弟子…” (抱歉,更新晚了,我家儿子长牙闹人啊,半夜开始哭闹,这会儿终于好点了。谢谢大家支持,继续加油!)ZM 第五十八章 买粮 “好了,我不过是玩笑一句罢了。”冯老先生也不愿弟子太过尴尬,岔开话头儿说道,“既然你觉这奇特算术有用处就学学吧,得空闲的时候就回来同我说说,省得我这老头子孤单单苦熬日子,当真无趣。” 慕容怀德赶忙应了,末了又商量几句旁事就回山上去了。 日落月升,很快又过去了四五日,董蓉身体里的残毒已是排得干干净净,再没有觉得眩晕过,她于是就有些不耐烦日日憋在屋子里教傻柱学算术了。正巧,于老太太帮忙缝制的新衣完成了,她一时心情大好就同傻柱一起去了城外小院儿。 书院已是开课,董平早就回去读书了。留下王禄夫妻和张管事三人刚刚送走买冰的客人,正是坐在院里一边乘凉一边说闲话儿。相隔几日,杜鹃的肚皮已是微微隆起,她一见董蓉小夫妻俩进门就迎上来笑道,“妹子,你可是大好了?怎么不多歇几日?” 董蓉赶紧快走两步扶了她埋怨道,“都是自家人,嫂子客套什么?我早就没有大碍了,若不是大伙儿拦着,我前日就想过来了。” 张管事和王禄这会儿也忙着让座位倒茶,杜鹃犹疑了片刻就借口有事扯了董蓉到灶间,然后仔细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夫妻俩先前听了董蓉的嘱咐,几乎是防贼一般防着张管事,生怕他把制冰的方子偷了去。可是时日久了,两人就发现这张管事根本就无心偷学,整日在院子里住着,他甚至连后院门的门板都没摸过一次。 反倒是他自从接手了前院的生意之后,不知怎么说动那些采买的小管事,几乎每人都一次交足了十箱冰的银子,虽然最后还要多给一箱冰块做添头,但王禄只要在收银钱那日跑一趟钱庄就好,而且不必数大堆的铜钱,大大降低了进城半路被地痞小偷盯住的风险。 若仅仅如此,他们夫妻也不会太惊奇,但后来这张管事出去转了几圈儿,回来又给秋嫂子等人分了工,有几家固定在热闹的市集摆摊儿售卖,剩下推车叫卖的几家也圈了一定的走动范围。如此一来,客人想吃冰碗,若是赶上推车到门口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没见到推车叫卖,多走几步也有解渴之处。 这样试行不到半月,生意比之先前又好了三分,忙得王禄都要半夜起床制冰才能供得上货。 于是,这次董平采买粮食用物刚刚开了个头儿就匆匆赶回书院读书了,他们夫妻俩一商量就大着胆子把这差事交给了张管事。杜鹃生怕董蓉埋怨他们夫妻不肯出力,这才仔细解释了好半晌。 董蓉越听也越觉得自己这次捡了个宝,搭售、给回扣这些小办法在现代是屡见不鲜,可这时空却是未曾听说啊。张管事能有这份心智和手段实在稀罕,就是不知他这般厉害,怎么做了多年买卖不但没发家,反倒把自己折腾的人财两空? 不过,她再是好奇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儿,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言说的隐私。如今他是自家管事,物尽其用才是第一要务。 董蓉心里打定主意就好好安慰了杜鹃几句,她可是双身子,最忌心事重。 杜鹃见董蓉确实没有恼怒他们擅自做主的意思就放了心,张罗着中午要炒几个好菜。董蓉想起自己病倒,这几次往书院送的吃食都是在点心铺子里买的,于是就指了案板上发好的面团笑道,“嫂子帮我揉面吧,咱们中午吃水煎包。” 杜鹃一想起煎得金黄酥脆的包子就忍不住淌了口水,欢快的应道,“好,你先去忙,馅料儿我都包了。” 张管事许是也猜到杜鹃必定私下禀明过了,所以也不遮遮掩掩,见得董蓉重新落座就直接拿出账册开始报账。 “东家,我前几日接过采买的差事。这两日买回细面二十袋,粳米二十袋,苞谷面儿五十袋,小米儿五十袋,黄米五十袋,素油二十坛,盐二百斤,另外还有些灯油等类杂物若干。昨日都已经分门别类放进厢房里了,钥匙在王嫂子那里保管。” 董蓉心下简单计算一番就挑眉笑道,“我记得嘱咐平哥儿,尽量多买粮食啊。张管事怎么才买回这么点儿?” 张管事稍稍欠了欠身子,又禀告道,“二少爷把话交代清楚了,是我擅自改了主意。这院子地势低洼,每到冬日都会返潮气,不适宜大量储存粮食。所以,我只买了一少半,剩下的银子同城里口碑最好的楚家粮铺换了米票。因为是大生意,楚老板在价格上压了一成又多送了两袋粳米,承诺米票也随时都可去兑换。” 若是平日这般安排,董蓉一定会赞一个好字,毕竟粮食存在粮铺里随用随取,可比在自家要省心得多。但眼见大灾就要到来,到时候粮铺里空空如也,手掐米票有何用处? 老话讲,落袋为安。不管什么东西,看着望着都不算自己的,只有落到自己手心里,紧紧攥着才真正属于自己。 “张管事安排这般周到,真是费心了,不过还是尽快把米粮兑换回来吧,记得多要粗粮。若是这院子不易储存就雇车拉到果园去,那里原本储藏果子的山洞还空着,想必也放得下这么多粮食。” 张管事听得这话,心下闪过一抹惊异,继而极隐蔽的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傻柱,这才点头应下,“是,东家,我下午就雇车往果园运粮食。” 他这般痛快应下,反倒让董蓉有些愧意。毕竟人家忙碌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二话不说就全盘打乱计划,倒有些霸道不讲理的嫌疑。但她也不好多解释,只得含糊说道,“张管事放心,有些事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张管事躬身又应了一声,那神色模样就如同使唤多年的老管家一般恭顺。董蓉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下越发觉得古怪。这样能屈能伸,又精于算计的人物,放到哪里都必然会有一番作为,怎么就甘愿在她手下做管事呢?是她人品和运气太好,还是他当真另有所图? 不提董蓉心下如何猜疑,只说张管事当真是个实干派,吃过午饭就去粮铺兑换米票,末了雇车运送。待得董蓉去书院送完吃食和新衣回来,第一批粮食已经装好车了,两人正好跳上车辕一路押送回山。 一溜儿五辆马车载满了粮袋,踢踢踏踏跑在山路上,不时有好奇的鸟雀飞过来探看几眼,末了又失望的返回枝头儿,撇着小嘴儿叫唤几声。董蓉望着满山翠绿之色,还有远处正在疯长的苞谷田,突然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就算南方真有大旱灾,那与自己也不会有太大干系吧,何必学小蚂蚁一般忙碌着存粮食呢? 不过转念想想,她又打定主意继续做下去。退一万步说,不管什么时候粮食都不会是废物,若是事情没有如她预料一般严重,顶多明年折价再卖给粮铺就是了。但若果真被她猜中了,那这些粮食不说能挽救多少条性命,起码她的亲朋不会挨饿… 傻柱偷眼瞧着身旁的小女子皱着眉头,双手揉着衣襟不时轻叹出声,心下就觉很是好笑。但他却不准备说什么,就像当初刚买了果园时她站在大石上说的那般,这是她的世界,完全由她做主。而他更愿意做她头顶的大树,她喜欢经受风雨,他就安静守在一旁。一旦她累了,他就是她可以安心依靠的胸膛… 于桂生忙了这么多时日,终于把池塘里的八角亭建成了大半。今日正是加上盖儿的关键时候,一捆捆编好的芦苇帘子堆在栈桥上,只等着被送上半空。赵青山刚刚聚了一众杂工们打算分配活计,结果远远就看到有车队奔着果园跑了过来。 董蓉跳下车,招呼迎上来的赵青山等人帮忙搬米袋子。上山的小路太过狭窄,马车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 赵青山摸了一把袋子猜出里面装的是粳米,就问道,“东家,怎么买了这么多粮食?” 董蓉不好说真话就玩笑道,“还不是大伙儿太能吃了,一顿饭只苞谷饼子就要一百个,园子里不多备些粮食怎么行?” 一众杂工们听了这话就嘿嘿笑着抄起粮袋,然后快步往山上跑去了。他们家里都不富裕,园子里的伙食又好,于是很多时候都不吃早饭就来上工,只等中午饱餐一顿。因而一提这话头儿,自然人人心虚。 赵青山虽然不信东家的话,但也不好再问,跑前跑后张罗着卸下粮袋又招呼几个赶车师傅喝水歇息。董蓉见他安排周全就上了山,翻出压在箱子底儿的钥匙递给了傻柱,然后两人一起去了茅舍后的山腰处。 那里有一处缓坡,因为背荫又通风,所以陈家建果园时顺手修了一个很大的藏洞。原本每年秋日都存些果子,如今自然空空如也。 洞口旁边的石壁里镶嵌了一个铁盒子,上面挂的大锁已被风雨侵蚀的锈迹斑斑。傻柱动手开了锁,然后伸手用力扯动里面一根粗绳子,绳子尽头的绞盘缓缓转起,提着洞口的大青石慢慢上升,最后固定在半人高的位置。 董蓉在石门下面过了两次,每每都觉心惊胆颤。若是绳子不结实,石门落下来,岂不是把人压成肉泥了。ZM 第五十九章 提醒 傻柱许是看出她神色里的惧意,拉了她坐在洞外,然后亲自带人把藏洞打扫干净之后,又把粮袋运进去摞好。 赵青山打发走车队,好不容易爬上山来却见到活计都做完了,于是就想帮忙关门落锁。董蓉却拦了他说,“还有几车粮食马上就会运到。” 听了这话,杂工们也都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了。众人互相望了望,最后就捅咕赵青山开口。赵青山也是好奇,于是拐弯抹角问道,“东家买这么多粮食,可是有别的打算?难道还准备再招人手?” 董蓉方才也在犹豫是不是要给大伙儿提个醒儿,想了又想就含糊应道,“没有别的打算,我就是听说南方大旱,害怕冬日里粮食紧缺,这才多备一些。你们各家若是房前屋后有空地儿也补种些红薯芋头吧,关键时刻都能添饱肚皮啊。” “东家说的对,今年这天儿是热的厉害,咱们这里雨水也不多。” “就是啊,听说刘家堡已经有南边亲戚来投靠了,好像是他们那里旱得草都要枯死了。” 众人纷纷开口议论起来,虽然不见得把存粮当做迫在眉睫的大事对待,但起码也都放在了心里。晚上歇工回家就发动老娘媳妇儿孩子,墙头上晒满菜干儿,房前屋后的荒地也翻一翻种上几垄土豆红薯芋头,管它收不收,总之是预备下了。 董蓉提醒了别人,自然也不会落下自家。果园山下那几亩薄田刚刚盖上肥沃的塘泥,如今狠狠犁了两遍,全都种上了红薯。这东西味道甜又充饥,就算人吃不了还可以喂猪,总之不会白种了。 待得忙完这些,人前人后她就再也没有提“饥荒”这两个字。一方面是怕消息传得偏了,哪个小人借机扣她个造谣生事的帽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要专心伺弄几棵苹果树了。 这几晚她忙着把买来的最薄的油纸裁剪之后缝成巴掌大的小袋子,然后赶在董平休沐上山来的日子,一家三口各自分工就忙了起来。 傻柱因为力气太大不适合做细巧活计,所以被派到外围站岗放哨,以防生人闯进来。本来董蓉是打算亲自爬上树给果子套袋的,但董平生怕姐姐再招来毒蛇,死活不肯同意。最后只得由董蓉在树下一边扶着梯子一边指点,好在董平是个聪明又手巧的,套了几个之后就越来越顺手了。 慕容怀德低声嘱咐甲子组帮忙警戒,然后就叼了根草棍儿倚在树干上看热闹。杂工们都在山下忙碌,于老太和刘嫂子等人又被吩咐不得过来,所以苹果林里这一刻极安静。除了鸟雀偶尔唱着歌飞过,就只剩下了董家姐弟的说笑声。 慕容怀德一边侧耳听着山风送来的隐隐笑语一边惬意的合上了眼睛,许是山风太清凉,日光又太温柔,不知不觉间他居然睡了过去。梦乡里,她穿了漂亮衣裙坐在树下微笑,而他正带了可爱的儿女绕树玩闹… 董蓉和董平忙了半晌,晒得汗珠子噼啪往下滴,于是就停了手打算吃过午饭再继续。两人喊了几声不见傻柱回应就一路找了过来,结果就见他睡得极香甜。 董蓉好笑得上前捏了他的口鼻,直到他憋醒过来,这才坐下嚷道,“让你望风儿,你怎么睡着了?梦见什么好事了,笑得傻兮兮的。” 傻柱被她打断了美梦正是遗憾,顺口敷衍道,“我梦见树上结了金苹果。” 董平听了这话也坐了过来,笑道,“借姐夫吉言!” “哼,”董蓉伸手挨个敲了两人一下,嗔怪道,“我本来种的就是金苹果!” 说完,她抬眼望向不远处迎着山风招摇的一个个油纸袋,骄傲宣布道,“不,我种的是奇迹!” 董平和傻柱互相瞧瞧,故意做个怪脸不肯应声。董蓉懊恼得跺脚,“你们不信就等着瞧!” 傻柱和董平都是笑起来,“好,我等着。” 董蓉自觉被弟弟和傻相公轻视了,自那以后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日日泡在几棵苹果树下,今日捉虫,明日浇水,后日锄草,忙碌个不停。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又绞尽脑汁儿回想前世父母是怎么往果子上贴字的。可惜她因为读书离家早,很多技巧都只听过,并没有实际操作过,如今只能一边慢慢摸索一边祈求穿越之神大开金手指了。 就这般,日子流水一样滑过,很快就过了立秋,一面坡村外的苞谷田已是渐渐退了青碧之色,开始往苍黄转变。 四季园里的各处大小工程也进入收尾阶段了,果园四周的灌木墙已是长得半人高,几条沙石路铺得平平整整,池塘中间的茅草亭也全部建好了,甚至连通到岸上的栈桥栏杆都刷好了清漆。临近山脚下,三间土坯房拔地而起,虽然简陋但养上百十只鸡还是绰绰有余。 半山腰下的桃树上,挂得那些毛桃也慢慢红了脸,虽然味道不算上佳,但给孩子当个零嘴儿也是极好的。赵青山请示了董蓉之后就找了个好天气把桃子都摘了下来,然后赶车送去了往年常来往的果品铺子。盘算着这一百多筐桃子,就算卖得不多也有二十几两银子,勉强算是果园的第一笔进项了。 可是,事情偏偏就是不顺利。往年还算熟识的小管事一见赵青山路面儿就没了笑脸,待得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儿,开口闭口就是挑毛病,最后甚至扬言把这桃子扔去喂猪,怕是都会惹猪嫌弃。 赵青山气得鼻子都歪了,有心想要不卖,又碍于整个县城就这一家果品铺子,于是只得耐着性子恭维讨好小管事,最后到底还是送了一角碎银子才算得了句实话。 原来这铺子背后的东家姓薛,而薛家大少爷前些日子特意派小书童来传过信儿,今年秋天哪家的果子都收,就是不收陈家果园的,当然就是如今的四季园。 赵青山这才明白自家东家是遇到小人了,他左想右想也没有好办法只得又拉着果子回了果园。 董蓉听得赵青山说完,再一琢磨她所有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当日欺负董平的那个纨绔姓薛,于是狠狠翻了个白眼,暗道,“当真是冤家路窄。” 赵青山犯愁大堆的桃子无处安放,于是委婉试探道,“东家,那小管事说他们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您看,用不用找平少爷去说说情…” 董蓉用力摆手,冷笑道,“平哥儿很快就要考秀才了,这时候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惹他分心?” 赵青山搓着手叹气,“那也得想个办法啊,东家,桃子放几日就该烂掉了。” 董蓉皱眉琢磨了半晌,才说道,“这几日让秋嫂子他们都带上一筐,叫卖冰碗的时候顺便卖一卖,记得价格比市价低一些。剩下的桃子全都酿酒,然后埋去桃树底下,说不定明年桃花开了,这桃酒还能卖个好价格。” 赵青山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只能低头应了下来。 董蓉见不得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笑骂道,“不过是一点儿小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果园又不指望这几个桃子过活!这次薛家铺子不收桃子,想必剩下那些梨子、石榴和枣子也都不会再收了。不如都照这个办法吧,能储藏的储藏起来,不能储藏的就都酿酒。” 赵青山打点精神,勉强算是挤了个笑脸。待得出了屋子,他一边招呼杂工们卸车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果园不指望卖果子赚银子,那还能指望什么呢?东家难道被气傻了?” 不提赵青山心中纳罕,只说书院里的薛大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铺子里已经传来了消息,说已经拒绝收买董家那泼妇的果子,而且风声也传过去了。怎么就是不见董君诚来找他磕头服软呢?难道董家泼妇宁可赔银子也不愿让弟弟向他低头? 这董君诚到底有什么好的,被先生整日挂在嘴边儿夸赞不说,同窗也各个喜欢与他交往。如今更有姐姐舍了大笔钱财相护,怎么他就这般好命呢? 他这般想着,扭头望向窗边认真读书的董平就发起了呆,完全没有听见先生在前面讲些什么。不必说,不认真听课的后果很严重。厚厚的《论语新解》又摆上了案头,薛大少无数个夜晚就在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咒骂董家姐弟中度过了。 当然,他的咒骂对董蓉是半点儿影响也没有的。这一晚吃过饭,董蓉站在高处远远望着山上山下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如此美丽宁静,心里真是骄傲之极,欢喜之下就拉着傻柱四处转了转。待得回来时就觉晚风凉了许多,于是惊觉应该开始给苹果除袋帖字了。 前几日,做完了活计的桂生结算了工钱,带着老娘回家去了。董蓉很是不舍得于老太太离开,但她这里再好也不是母子俩的家,她只能给老太太多拿了些吃用之物,然后送了她们下山。 不过如此一来,茅舍里只剩了小夫妻俩,倒是更清净也更方便行事了。董蓉取毛笔蘸了墨水在摊开的薄油纸上写字,然后再沿着字迹剪下来。可她的想法是不错,无奈字体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机会多多练习,怎么可能写出一手好字呢?ZM 第六十章 吻的疑惑 正是为难的时候,一旁看热闹的傻柱却是接过笔,端端正正写下一个“寿”字,笔力强劲又不失潇洒之意,比之董蓉先前写下的不知强了多少倍。董蓉惊喜的跳起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嚷道,“柱子,你的字写得这么好!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怀德只觉脸颊如同被火烫了一般,灼热得好似要把他融化了,胸腔里的心脏更是砰砰跳得剧烈又凶猛。 董蓉端详半晌也没听见傻柱应声,抬头见他如此怔愣才发觉方才做了件孟浪之事,于是忍不住也红了脸,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恶声恶气说道,“别发呆了,我是一时太欢喜了,咱们还是赶紧…” 可是不等她把话说完,慕容怀德已是猛然把她搂进怀里,颤抖的双唇彻底擒获了梦寐良久的樱桃小口,炽热阳刚的男性气息瞬间霸道的占领了整个房间。 董蓉恍恍惚惚间只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大海里一叶小舟,除了随着风浪上下翻飞之外,再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好半晌,慕容怀德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但眼见怀里女子脸色酡红,眼神迷离的诱人模样,忍不住又低头轻啄了一记。 “你…你怎么能亲我?不对,我不能亲你。哎呀,也不对,我们不…”董蓉回过神来,立时挣开傻柱的手臂,双手下意识的胡乱扯着衣襟和鬓发。 她前世虽然与那负心汉相恋五六年,浪漫情节没少上演,但她多数时候都在忙着打工赚钱,那人则忙着学习,其实很少有亲近的机会。偶尔两人抱在一处,多半也是蜻蜓点水般碰碰唇瓣就算了。如此激烈又热情的深吻,她从未经历过。 虽然平日同傻柱相处亲近,也曾理智分析过同傻柱携手白头是她最好的选择,毕竟这个时空里没有哪个正常男子会允许妻子事事做主。但当真走到唇舌交缠这样亲密的地步,她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好像有些什么冥冥中改变了,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慕容怀德爱极董蓉这副无措模样,但又不愿吓到她,于是很快收了眼里的宠溺与霸道,再次挠着后脑勺做回憨厚的傻柱,“你是我媳妇儿,我怎么不能亲你?刚才你也亲我了!” 董蓉羞得跺脚,实在不知怎么解释两个亲吻之间有何区别,最后只得拿起毛笔塞到他手里,恨恨道,“以后只准我亲你,不准你亲我,知道吗!赶紧写字,今晚忙不完就不睡觉!” 慕容怀德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脸上却装作极委屈的样子,低头继续写字。 董蓉操起剪刀,极力想要把字体剪得漂亮又利落,可惜每每想起方才那个激烈的吻,手指就忍不住哆嗦,一连剪坏了三个字。她懊恼的跑去桌边灌了几杯凉茶,终于觉得脑子清醒许多。 她扭头望向正低头认真写字的傻柱,眼里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难道真是因为学了现代算术的关系吗?傻柱似乎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 有时候让她甚至怀疑他的身体里是否住着两个灵魂,平日里是憨厚又天真的傻柱,但偶尔与她独处之时就变换成另一个霸道又聪明的人。难道他也同她一样是灵魂交换的产物,只不过,交换过程中出了差错,两个灵魂在争抢一具肉体? 董蓉狠狠甩甩头,仿似要把这个离奇的想法远远抛出去一般。这世界有她一个特例存在就已经是奇迹了,若是还有一个,并且是她的丈夫,那就太离谱了。老天爷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日日都帮人换魂玩儿! 慕容怀德写了几个字,提笔沾墨之时瞧见自己的小媳妇儿站在窗边时而摇头时而皱眉的模样,就开口唤道,“再不加紧剪纸,今晚就不用睡了。” “哦,来了,来了。”董蓉下意识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起满心疑惑跑去继续忙碌。 小夫妻俩一个写字,一个剪,渐渐变得配合默契。待得月亮偏西,终于完成了任务。董蓉困得睁不开眼睛,胡乱把剪纸放进盒子就合衣睡下了。 慕容怀德心疼的替她理了理耳边碎发,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这个倔强的女子,他总有种感觉,哪怕她有一日知道了他家世富贵,也必定不会放弃自己的果园和生意。好似她天生就把自己和别人分得很清楚,随时都准备不依靠任何人而独立生活。她在怕什么呢? 这般想着,困意随即席卷而来,他也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太阳公公一如既往的勤快又热情,早早就爬上了东山顶儿。董蓉起床洗漱之后刚刚熬好一锅二米粥,还在头疼炒个什么菜下饭的时候,刘嫂子和梅花就结伴上山来了。 这些时日为了保密,董蓉早早就让人把锅灶和工具杂物搬到山下去了,所以只要无事,很少有人爬上山来。今日她们联袂而来,定然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果然,刘嫂子一进门见董蓉要炒菜就解了她的围裙系在腰间,麻利的翻出两个土豆开始削皮切丝。梅花也一边帮忙盛粥一边说起闲话儿,“东家,咱们村头儿老刘家嚷着说地里丢了苞谷呢。” “咦,苞谷还没黄壳子,怎么就有人下手了?是不是山上下来野兽了?”董蓉随口应了一句,显然没有当回事儿。 刘嫂子和梅花两人对视一眼,到底还是刘嫂子开口说道,“东家,你这些时日闷在山上,没有进城也没回村,许是不知道外边的事儿。如今县城外边涌来很多逃荒的人,沿街乞讨要饭,别提多凄惨了。村里丢苞谷就是那些人耐不得饿,掰去烧吃了。” “逃荒?真是南边过来的?”董蓉惊得抬起头,“县衙没有开仓赈灾吗?” 刘嫂子摇头,“我听人说,皇上要过大寿了,京都的大官们不敢这个时候往上报信儿。再说现在还没到冬日,死不了几个人,县衙也没贴告示说要放粮。” 梅花也插话儿道,“东家,先别管那些逃荒人了。咱们果园是不是该找几个人晚上巡逻两趟?山下的桃子虽说没有几个,摘下来也能卖些银子,还有这枣子、梨、苹果,眼见也都要熟了,实在太招人惦记了。” 董蓉想了想最近晚上倒是很平静,于是应道,“好,过几日就让赵管事找人巡逻吧。” 刘嫂子一拍手,笑道,“别等以后了,今日就张罗吧。我每天早晨看见王家那两个孩子困得走路都打晃,就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王家孩子?同咱们果园有什么关系?”董蓉很是好奇的问出口,刘嫂子听得一愣,赶紧说道,“东家,你不知道啊?王大的两个弟弟每晚都拎着破铜盆绕着咱们果园走两趟,说是怕山上下来野兽祸害果树。” “还有这事儿?”董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不过是让刘嫂子把每日剩下的饭菜拿给王大,本来是秉持着不要浪费粮食的想法,没想到却意外得了人家这儿大的回报。要知道山林里的暗夜是很危险的,若是当真碰到野兽,两个孩子跑不及可怎么办? “刘嫂子,一会儿见了赵管事就让他找人巡夜吧,工钱从厚。记得还是老规矩,只在山下巡逻就好,不必上山。另外,下午若是有空闲就蒸锅细面馍馍给王大,就说这是我给孩子们的谢礼,以后千万别在帮忙巡逻了。” “哎,好咧。”刘嫂子欢声应了,末了快手快脚炒好土豆丝就拉着梅花下山找赵青山去了。董蓉喊了傻柱起床,两人一同吃了饭,眼见太阳升到半空,露水散尽就开始给苹果撤袋贴字。 这可是个细巧活计,薄油纸本就滑手,涂抹一层树胶之后几乎是捏都捏不住。董蓉耐着性子骑在特意赶制的人字梯上,小心翼翼接过傻柱手里的剪纸,慢慢贴在选好的苹果朝阳面儿上,最后再用手指慢慢拂过,使得油纸平整又光滑。 如此这般,才不过贴了三五个,她就累得头上冒了汗,于是小声嘀咕着,“我的小苹果啊,你们一定要争气啊。要长得又大又圆,脸上印着吉祥字儿,到时候我就风风光光把你们卖出去。有了银子我要盖大院子,买丫鬟,当地主婆…哈哈哈…” 董蓉越说越开心,听得站在下面的傻柱也是忍不住笑了,这世界上随时随地能把自己哄开心的女人,恐怕只有他身边这一个了。 小夫妻俩这般忙碌整整两日,总算把选出的七八十个苹果都贴上了字。按照董蓉的估算,最后哪怕只有三成的成功率也足够用了,毕竟物以稀为贵,哪怕是“祥瑞”,多了也不值钱啊。 董蓉每晚睡前都要默默祈求太阳一定要努力工作,不要下雨。否则苹果上的字帖淋湿掉下来,她可就白挨累了。 太阳许是今年也想争取个先进工作者的名额,每天早起晚睡,很是敬业。如此又是过了大半月,眼见就要到中秋节了。村里家家户户已是开始磨镰刀,编筐篓,只等吃过月饼就开始收割苞谷了。 曹老头儿虽然早早传过话儿来,不用董蓉小夫妻俩回去帮忙收地,但董蓉却也闲不下来。今年梨子大丰收,一百多棵梨树,各个上面挂满了黄橙橙的梨子,夜里隐隐都能听见树枝被压得吱吱作响。 若是把所有梨子都酿成果酒实在是个大工程,又着实有些可惜。于是在给果园众人和亲朋们分了一些尝鲜之后,董蓉就决定把剩下的做成冻梨。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家,兴许是异想天开,但放到董蓉这里却是容易之极,因为她就是卖冰发家的啊。 城外张家小院因此在后院挖了个地窖,王禄忙碌了两晚制了一百多箱冰块就把地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冰窖,大筐的梨子送进去,不过几日就变色结霜,慢慢冻得硬实了。 董蓉嘱咐过王禄时常进去探看,以便补足冰块之后就又忙着摘葡萄去了。 茅舍门前那几十棵葡萄秧,夏日里叶蔓爬上木棚为众人提供了一块极好的乘凉之处,如今叶片稀疏泛黄,但一串串紫色葡萄却沉甸甸的悬在半空中,极是喜人。 董蓉以前进城逛铺面的时候,发现大齐这里的玻璃不是个金贵物事。玻璃盘碗都有售卖,但普通百姓人家多嫌弃玻璃易碎,比不得陶瓷耐用,只有富贵人家才存了几套,偶尔配些果子当个摆设儿。所以,此时葡萄丰收她谁也没舍得送,全都摘下来准备酿成葡萄酒。ZM 第六十一章 曹二姐儿进城 大块的糖晶砸得细细碎碎,同紫色的葡萄原浆搅拌在一处,最后严严实实封在一只只巨大的玻璃瓶子里,静静放在藏洞最深处。只等着明年搬出来,倒进最澄净透明的玻璃杯里,如同最妖娆而优雅的女子,迷醉世人的双眼,当然也会替辛苦忙碌的人们赚进大笔的银钱… 好不容易忙完这些,董蓉算算日子又该去城外小院儿了。原因无它,董平考秀才的日子就要到了。这在董蓉心里可是除了照料贴字苹果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大齐国日渐衰落,百姓赋税极重,贪官污吏极多,而青县这里因为有白露书院镇守,官吏们惧于书院先生向皇帝闻风奏事之权,平日行事还不敢太过出格,甚至极力做出一副清官架势,以便博取贤名。所以百姓们除了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之外,倒也极少受到欺压。 董平少年热血,平日听闻别处的诸多丑恶之事,言谈间常有入仕为官,化腐朽为神奇,助大齐再现鼎盛的想法。董蓉不看好弟弟这个伟大的理想,但她心里倒也盼着他能顺利考中秀才。 别的不说,起码得了生员资格就有了自保能力。以后见了县官可以不跪,谁人见了也不敢轻易怠慢。就像书院开学那一日,如若他有个秀才功名在身,薛大少再猖狂也不敢喊着要他当洗脚的奴仆。最重要的是牛氏再也不能随便打骂他,不能随便左右他的婚事。 这一直都是董蓉最担心的事,毕竟自己就被卖给傻柱当媳妇儿了,虽说傻柱待她极好,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但董平却不一定同样这般幸运。若是牛氏当真给他娶回一个傻媳妇儿或者母老虎,那他这一辈子可就糟蹋了。 如此,董蓉前些日子送别于家母子时,除了同桂生订做了十套精美木盒之外,又另外要了四只竹筒做搭头儿。于桂生知道她急用,早早就做好让人捎上山来了。 董蓉极想同傻柱说走就走,可是如今她也算是家大业大,有些事情还要安排妥当才好。临近中秋节,果园里的杂工们每人都发了二斤细面和五十文赏钱,不为别的,就图个过节热闹。众人这一段时日是桃子下来吃桃子,梨子下来吃梨子,常常还会额外分一些让他们拿回家去哄孩子。大伙儿得了实惠自然欢喜,但想起果园至今没有进项,又都替东家犯愁。 不想这会儿还没过节就又有钱粮赏下来,众人更是对主家感恩戴德。不但做活儿时候从不偷懒,就是晚上巡逻也不肯再拿工钱,都憋着一股劲儿替果园多出些力气。 董蓉听后倒也没有拒绝,只让刘嫂子再给巡夜之人加一顿早饭,让大伙儿熬了一晚之后吃顿饱饭,就算是她的谢礼了。 这一会儿,董蓉分拣好要送到于家和王家、董家的节礼之后,就让与两家同村的杂工帮忙送了过去。至于曹家这份儿,她无论如何也要同傻柱一起亲自送去。毕竟她的头上还顶着曹家儿媳的帽子,十日半月不见人影儿,还能扯着忙碌做借口,但若是一两月不登门可就让人戳脊梁骨了。 所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娘再有不是之处,做子女的也只能忍受顺从。虽然董蓉每每听到这一言论都会嗤之以鼻,但她身在这个封建世界,奉行的是“未嫁以父为纲,出嫁以夫为纲”,她也只能是适度低下头颅,装装乖顺小媳妇儿了。好在她醒过来时,父亲已经对她没有约束力了,而夫又对她言听计从。 小夫妻俩换了干净衣衫,赶在村人吃晌饭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进了村子。那些蹲在路旁,手里端着大碗、掐着煎饼的乡亲们见到两人都是热情的打着招呼。 这个说,“呦,柱子回来了,这节礼备的真丰厚啊。” 那个说,“柱子可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又能赚钱又孝顺啊。” 董蓉嘴甜,大伯、婶子、嫂子的叫个不停,柱子笑得也憨厚。于是,一路走下来收获了无数夸赞。甚至未等到得曹家门口,曹家众人就听到了动静儿。 曹二姐儿欢喜的迎了出来,一把抓了嫂子的手笑道,“嫂子,我这几日还想去山上看你和哥哥呢,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董蓉笑着拍拍她日渐圆润的小脸儿,应道,“二姐儿是想嫂子了,还是想嫂子的好菜和新布料啊?” 曹二姐儿羞得红了脸,扭着身子撒娇,“嫂子,你就笑话人家…” “好,好。我该打,瞎说什么实话啊?下午我还要进城去,遇到好料子再给你挑两匹,我们二姐儿也不小了,该攒嫁妆了。” 曹二姐儿听得这话羞得更厉害了,扔下嫂子一溜烟儿躲去灶间烧水冲茶了。 曹老头儿坐在树下石凳上,眼见女儿这般欢喜模样,脸上忍不住也带了笑,招呼儿子儿媳赶紧坐下。 董蓉奇怪曹婆子为何没出现,询问之下才知道,老太太居然得了口疮。原本就羞于见人,刚才老远儿听见儿媳过来,那更是不愿丢脸,这会儿不知躲在哪个洞里同老鼠一家大眼瞪小眼儿呢。 董蓉干咳两声,极力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都说恶有恶报,报应不爽。曹婆子估计是平日里坏话说多了,遭了老天爷惩罚了。 曹老头儿许是也想到了这点儿,脸色有些尴尬。好在,还有曹二姐儿在一旁周全。小丫头先前吃了半月汤药,又将养了这么多时日,身体早已大好。平日有事没事恨不得都要跳上房顶转几圈儿,极力宣泄着自己多年卧床的苦闷。 这会儿听得董蓉说要进城陪董平考秀才,小姑娘就心里长了草儿一般,左一眼右一眼的偷偷瞄着老爹脸色。 曹老头儿怎会猜不到小女儿的心思,犹豫了一瞬就对董蓉道,“二姐儿自小从未去过县城,若是不耽搁你们忙生意,这次就带她去转转吧。” 不等董蓉应声,曹二姐儿已是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抱了她的胳膊,生怕她摇头不肯答应。 董蓉本就喜爱这个小姑,又有公爹请求,她怎么会不答应,“好啊,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二姐儿的。就是大过节的,要留你和我娘自己在家过节了,多少有些冷清。” 曹二姐儿欢呼一声就跑进屋子去了,屋里随即就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曹老头儿轻轻叹气,目光扫过含笑不语的柱子,再转向董蓉时就说道,“蓉姐儿,你是个心善的,将来一定会有好福气。” 董蓉还以为老头儿是指自己儿子憨傻,事事以她为主,日子必定过得顺心呢。于是她笑了笑就把话头儿引到了秋收上。 这般又闲话儿片刻,曹二姐儿终于梳妆打扮好了。一身象牙色的衣裙上绣了浅粉色的水仙花,把原本柔弱娇美的小姑娘衬得又多了三分飘逸,惹得董蓉直夸赞她的手艺好,曹老头儿和傻柱也是笑着点头不已。 曹二姐儿被瞧得害羞,小声儿催着嫂子早些上路。董蓉行礼辞过公爹,一家三口这才出了村子。 曹二姐儿生平第一次踏出村落,欢喜的如同出笼的小鸟儿,路边的野花采几夺,小河也要撩几捧水尝尝,野兔蝴蝶更是要追上几圈儿,直看得董蓉好笑又怜惜。 如此这般玩玩走走,赶路自然就慢了下来,就连傻柱半路回果园取了一趟东西都又撵上了姑嫂两个。待得赶到城外小院儿时,曹二姐儿终于累了,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喝茶吃点心。 杜鹃嫂子猜得董蓉要来送弟弟考试,早早就把厢房打扫干净了,这会儿突然多了个客人,难免又忙碌了起来。 董蓉想要帮忙被杜鹃撵了出来,无奈之下就拿起点心盒子里的月饼,掰开研究起来。原本她还以为除了馅料和模具,还要自己准备面皮。但是这会儿一尝之下发觉点心铺子做的比之前世吃过的那些也没差到哪里去,倒省了自己许多功夫了。 平日,小院儿里只住了杜鹃嫂子一个女子,常觉得无人闲话儿,很是寂寞。今日曹二姐儿来做客当真让她欢喜之极,于是就嚷着晚上一定要好好做几个好菜。 董蓉惦记着还有正事未做,就开口劝道,“表嫂,先不忙着摆酒席啊。后日平哥儿就开考了,等他得了生员资格再庆贺也不迟。” 杜鹃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就简单炒了两个小菜,熬了一锅粘糯的小米粥,就着中午蒸好的细面馒头打发了晚饭。 曹二姐儿毕竟是大病初愈,又玩耍了一路,吃过饭就早早睡下了。 董蓉笑着替她盖好被子就要同傻柱一起出门儿,杜鹃从灶间出来听得他们要进城,赶忙把晚饭剩下的几个馒头装进篮子里递给董蓉,告诉她路上有用处。 董蓉听得一头雾水,有心想问又怕耽搁功夫,以至于回来晚了被关在城里。于是只得让傻柱背了装满馅料和模具的筐子,自己拎了篮子出门。 结果一到城门附近,董蓉就知道杜鹃嫂子是何等英明了。青县因为有白露书院,又连通着北方几个驻军重地,所以在整个大齐算是比较繁华的县城之一。四面城墙都是由大块的青石堆砌而成,远远望去极是雄伟,城门也极高极宽,可容三车并行而入。每到太阳升起,城门打开,众多马车和行人进进出出,极是热闹。 但这些都只能在记忆里找到了,如今的城墙下建了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多个窝棚,无数面容愁苦,衣衫褴褛的流民聚集在城门外。有志气些的见到行人就问询是否需要雇工,没志气的就当了乞丐,开口哀求,伸手索取。有的干脆就往道边儿一蹲,头上插只草标,自卖自身只求有口饭吃了。ZM 第六十二章 流民 妇人们一脸麻木的牵着孩子,望向城门的眼里满满都是渴望,仿似那里面有无数的吃食和住处,可惜他们只因为拿不出三文钱而永远不能进去享福。 有些孩子许是饿极了,每每有马车经过都会围上去大声讨要吃食,不时惹得车里的妇人们惊声尖叫,最后偶尔有一盒点心之类扔出来,孩子们就蜂拥上去抢夺,哭骂之声不绝于耳。 董蓉傻呆呆望着这一幕幕,不知如何反应是好。刘嫂子等人同她说起城里有流民乞讨时,她脑子里也曾闪过一些凄惨画面,但当真亲眼所见才发现,现实远比她的想象更残酷。毕竟她关于乞讨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些身康体健却跪在街边,穿着笨重棉衣,见人就磕头的骗子身上。而两者却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些人不需要伪装就已经把苦难赤裸裸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许是见得董蓉手里拎着篮子,又长时间停步不前,有几个孩子犹豫了片刻就围了过来,小声哀求着,“好心的夫人,求您给口吃的吧。” 董蓉下意识就掀开布帘从篮子里往外拿馒头,那些孩子只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馒头吃。他们明显怔愣了一瞬,下一刻却齐齐伸手往篮子里探去。 傻柱原本也在望着流民皱眉,见此赶紧抢了董蓉手里的篮子远远抛开,然后扯了她大步就奔去了城门口。守门的兵丁懒洋洋的收了六文钱,抬头见得董蓉满脸怜悯之色就见怪不该的笑了,开口忠告道,“我说这位小嫂子,你今日施舍了馒头,这些小贱骨头可记着你的模样了,以后再进城若是空着手,你都别想再动半步。要我说啊,拿条鞭子在手里,凡是挡道的就狠狠打一顿,保管耳根子和眼前都清净。” 董蓉听他说得这般冷血残忍,眉头挑了又挑,到底还是不好得罪这兵卒,于是勉强道了一句谢,拉了傻柱就快步进城去了。 许是因为这事坏了心情,两人虽然顺利找了一家点心铺子,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团月饼面皮又租借烤炉,成功烤出了一篮金黄油润的月饼,但董蓉依旧难展笑颜。 傻柱不好劝她,只是严严实实装好月饼,路过馒头摊前又买了剩下的所有馒头递给董蓉。董蓉苦笑,夸赞道,“我家柱子都比那兵油子心善啊。” 傻柱嘴角抽了抽,勉强算是接受了媳妇儿的夸奖。两人紧紧牵了手,出城时果然又被小孩子们包围了,有馒头开路,自然照旧顺利通过。只不过那正忙着关城门的兵卒远远看着,脸上露出了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这让董蓉如同吃了一把苍蝇般恶心。 杜鹃嫂子正坐在屋子里做针线,听见敲门声就赶紧撵王禄抽出门闩放董蓉两人进来,末了仔细瞧瞧董蓉的脸色,叹气道,“我前几日进城时候也被吓到了,这些时日总觉得有人在附近转悠,所以关门都早了许多。” 董蓉随着她进屋倒了一碗茶水给傻柱,自己又喝了一碗才问道,“秋嫂子她们常推着车进出,难道不会被围吗?” 杜鹃摇头,“许是她们常进出,同守门兵卒熟识了,每次进出门都有兵卒帮着驱赶流民。不过这些时日早晚凉爽了,生意不比以前,她们每日也只进出一次城里了。” 董蓉想了想就道,“过了中秋,家家就开始收地了。你问问秋嫂子等人,若是家里忙就给他们结算工钱,零碎生意不做也罢。” “前几日,张管事也说过这话,我还心疼每日要少收入几两银子呢。既然你也这么说,明日我就张罗起来。” 事情商量妥当,董蓉就怏怏不乐的回去睡了,梦里不知为何全是流民们愁苦的面容。她疲惫的挥着手想要赶开他们,大喊着,“你们不要围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慕容怀德本来正闭目沉思,昨日甲子组暗暗送来南方几城的信函,都是掌柜们问询是否可以开始施粥救济。他怎会不知流民凄惨,但只能硬着心肠让众人等下去,毕竟现在野外还能找到食物,等到冬日,灾难才会真正到来。孝义园备下的粮食有限,以他一己之力想要救济所有流民,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只能收拢那些孩童和妇人,至于老弱病残,就全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正是半梦半醒间,睡在身旁的董蓉突然喊出梦话,惊得他伸手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待得听清那那些喃喃自语,他又叹了气,小声在她耳畔安慰着,“别怕,有我在呢。”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睡梦里的女子终于慢慢放开了紧皱的眉头,重新安静睡去。慕容怀德怜惜的低头吻在了她微微嘟起的红唇上,末了摸起旁边桌案上的一粒花生米弹指打到房梁上,低声吩咐道,“明日进城,派人设法开路。” 房脊之上好似有人轻轻应了一声,又好似是风吹过树梢的低鸣… 第二日一早,太阳晃过西厢的雕花窗子,金黄色的阳光就透过窗棂缝隙悄悄挤进了屋子。董蓉皱着眉头醒来,只觉全身都是酸疼无比。结果睁眼一看,真是又气又羞。 原来傻柱双手双脚如同八爪章鱼一般严严实实把她抱在了怀里,怪不得她好像一晚都没梦到什么好事儿。 她轻手轻脚解开身上的“束缚”,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本想要掐傻柱一把报仇,但目光滑过他的睡眼却忍不住看得痴了。他的睫毛真长啊,在朝阳的映照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鼻梁挺而直,特别是嘴唇,厚厚的,惹得人极想亲一口。 这般想着,下意识里她居然真的低头亲了上去,待得反应过来想要离开时,却冷不防被傻柱紧紧抱进了怀里,热情而绵长的一吻过后,让她差点儿以为要憋死过去了。 傻柱眼里闪过一抹极浓的笑意,开口却抱怨道,“媳妇儿,我还没睡醒,你怎么偷亲我?” 董蓉脸色红得如同着了火,她拼命挣扎着跳下床,慌乱辩解道,“我才没有偷亲你!我就是…就是想听听你说啥梦话。” 傻柱很是疑惑的眨眨眼睛,还要开口再问的时候,董蓉已是胡乱穿好外衫嚷道,“赶紧起床,今日还要进城呢。”说完就逃也似的开门出去了。 傻柱咧嘴无声大笑,末了扭头望向门外暖暖的阳光大大伸了个懒腰,“今日又是个好天气啊!” 曹二姐儿昨晚睡得香甜,特意早起帮着杜鹃嫂子做了早饭,董蓉起来见到就夸赞了小姑娘几句。想起昨日城门那里的情形,本来不想带她进城,但眼见小姑娘兴奋的早饭都没吃好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董蓉草草吃了一口又同张管事商量了几句生意上的琐事,然后就仔细把昨晚烤好的月饼取了出来,仔细装进四只竹筒里。然后,也不管傻柱吃没吃饱饭就催着他出门。 杜鹃嫂子还以为小夫妻俩闹了别扭,一边装馒头一边劝了几句,羞得董蓉脸色更红,飞快出了门。 可是,今日不知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发善心,派了丫鬟仆役在城门口舍粥,流民们都拿了破碗烂盆涌到跟前守候,反倒让城门处难得清静许多。 董蓉见了很是欢喜,按照前世那个经典的二八法则来说,一个国家的财富有百分之八十掌握在只占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二十的富人手里。若是富人们都肯做慈善救济穷苦,那这个国家就再也没有苦难了。她倒希望青县里的富户们都能出手救济,那样兴许不过半月就没有流民存在了。 三人顺利进城,一路来到白鹿书院后门儿处,小巷子里依旧杨柳依依,只不过柳叶开始慢慢泛黄了,到底带了些秋日的气息。 看门老汉若说对哪个读书郎的家眷最熟悉,那一定非董家莫属了。老汉只打开小窗扫了一眼就立时热情的开了门,董蓉笑着同老汉客套两句之后,老汉就揣着一只卤猪蹄去找董平报信而了。曹二姐儿在一旁偷偷直吐舌头,望向嫂子的眼里满满都是疑惑。 董蓉好笑,伸手替她整理一下衣裙,小声笑道,“傻丫头,求人家跑腿办事哪能不给些好处啊。你以后也要学着些,毕竟要成亲嫁人,人情世故是门大学问。” 曹二姐儿羞得低了头,“嫂子又笑我,我才不嫁,天天赖着嫂子要点心吃。” 董蓉拍手道,“好啊,那一会儿咱们就不必去逛铺子给你采办嫁妆了,我可省银子了。” 曹二姐儿羞得跺脚,最后躲去傻柱身后央求哥哥做主。可惜傻柱这会儿居然难得伶俐了,极是无辜的说,“我听媳妇儿的,省下银子买包子吃。”曹二姐儿傻了眼,惹得董蓉笑个不停。 三人正是说笑得热闹,董平就带着一脸欢喜从小门里走了出来,喜子小尾巴一般跟在后面,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董蓉不等弟弟行完礼就拉起他仔细打量,眼见他没有黑着眼眶就夸赞道,“平哥儿没有紧张的睡不着就好,不过是个小考,只要正常发挥保管能顺利通过。” 董平重重点头,其实他这几晚真是没有睡得太好,总是害怕万一再次出错丢掉生员资格,到时候他要如何面对姐姐?他可是发誓要入仕当官,一辈子给姐姐撑腰过好日子的。 这会儿见姐姐赶在中秋之日来送吃食,他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了底,腰背不自觉挺得笔直。董蓉又拍拍喜子的头,赞了他长高许多。喜子笑嘻嘻行礼,一双小眼睛四处瞄来瞄去,最后没有见到食盒就失望的瘪了嘴巴。 (今天是这个小镇子的集市,我去给儿子买了些玩具和水果,耽误更新了,大家不要生气啊,以后一定尽量准时,谢谢支持,加油。)ZM 第六十三章 院试 董蓉刚刚介绍董平同小姑互相见过礼,扭头见得喜子这般模样就笑道,“我今日没准备别的吃食,只拿了四份月饼。平哥儿一会儿尽管送去给先生们做节礼,保管不会给你丢脸。待得后日小考过后,姐姐再亲自下厨做桌好席面为你庆贺!” 说着话,她就把傻柱手里拎着的竹筒递给了董平。董平只扫了一眼那竹筒上雕刻的花纹,眼睛就亮了起来。末了郑重行了一礼,“长姐,弟定不负你期望。” 董蓉不愿弟弟压力太重,赶紧又说道,“不必这么郑重,就算万一真有个差池,咱们明年再考就是了,姐姐如今也不缺你这几十两束脩。” 董平笑笑没有应声,但胸脯却是拔得更高了。少年人特有的,天下舍我其谁的傲气瞬间盈满眉宇,惹得董蓉暗暗感叹不已。 姐弟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散了,董平拎着竹筒往自己的小院儿走去,暗自琢磨着要把节礼分送给哪四位先生,结果半路听见几位同窗说起先生们在花园里赋诗闲谈,于是就悄悄拐了过去。 杨先生贴身伺候的长随墨老伯是同先生自小一起长大的伴当,平日爱屋及乌,对于杨先生看重的弟子也很是亲近。他本抱了肩膀站在树下伺候,远远见到董平拎着东西走来就笑道,“方才先生还提起公子,不想公子这么巧就来了。” 说完,他就扭头冲着凉亭里禀告道,“先生,董家公子拜见。” 杨先生正被平日总是斗嘴的冤家对头为难,突然听得这话就笑道,“快让他上来。” 董平笑着给墨伯施了一礼,然后才稳稳当当走上台阶。杨老先生见到得意弟子,笑得更是开怀,但嘴上却还不肯放松,问道,“不是嘱咐你好好再读一遍论语吗,州府的魏学监诘问之时最是喜好从论语里挑字句。你无事又跑来做什么?” 董平躬身向众位先生一一行礼完毕,这才笑着应道,“先生之言,弟子谨记在心。只不过今日是中秋,家姐送了几块粗陋点心进来。弟子生怕贪嘴多食,再同上次院试一般坏了肠胃。于是就送过来,勉强为众位先生添一样就茶的小食,还望先生们不要嫌弃。” 杨先生怎会不知弟子这是变着法的给他送节礼来了,他扫了一眼另几位满脸羡慕的同仁,心里乐得都要开了花儿,可惜开口照旧数落道,“这没良心的小子,你怕吃坏了肚肠,难道老夫的肚肠就是铁打的…” 他的话刚说了半截儿就被另几位先生们打断了,“杨兄,你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若我们有这般孝顺知礼的弟子,早就供起来了。哪像你这般,见面就数落啊。” “就是,这些时日吃过的点心差不多有十几样儿了,哪回你少吃过半块儿?” 杨先生被同仁们揭了老底儿,恼得脸色涨得通红,赶忙撵了董平回去温书,以免他多听两句之后就再不肯敬重他这当先生的了。 待得董平告退走远,杨先生才恨恨埋怨众人,“也不知道给我留些脸面,真是白分你们点心吃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其中一位留了三缕长须的先生抬手拿起桌上的竹筒端详半晌,开口赞道,“这雕竹筒的匠人真是好手艺,居然把一副月下寒山图雕得一丝不差,而且没有半点儿匠气。” 众人闻言纷纷拿起竹筒品评,大有观图止饥的意味。后来还是一位口腹之欲极重的先生当先打开了竹筒的盖子,只见碧绿的竹筒里面衬了象牙色的细棉布,一只孩童巴掌大小的金黄色月饼静静躺在中央,让人一见就觉得分外雅致。 如此这般揭下去,一只竹筒居然分了六层,每层都有一块月饼,而且馅料绝不重样儿。众位先生们一边品尝一边夸赞,杨先生很是得意,笑道,“当日学院开课之时,我见那董家女子很是泼辣无礼,没想到她却有份做点心的好手艺。可见天心最慈,总会给盲眼的麻雀一条死虫。” 众人纷纷点头,难免又说起城外的流民,待得商量好过了院试如何上书朝廷之后就拐到了正题。 虽说书院以教书育人为主,但人活在世难免对有些事都需要妥协。本次院试,五十几名读书郎参考,但取秀才却只能有十人。其中剔除县令欲照料之人和学监的“远房亲戚”就剩了五个名额,而在座的先生却有六位,必然其中一个的得意弟子要空手而回。 杨先生老神在在的靠在椅背上,开口说道,“其余之事,老夫不想理会。但董君诚是一定要取的!” 有人本来想要反对,但低头瞧见桌上空空的竹筒又闭了嘴巴。杨先生见此就拎起竹筒扔给墨伯,然后起身走掉了,留下众人继续唇枪舌战。 董平不知道他已被内定为新秀才了,照旧吃饭睡觉读书,而董蓉则带着曹二姐儿和拎包的力工傻柱开始了大采购。 节气入秋,早晚之时山上开始变得寒凉。当初嫁进曹家之时,董家没有陪送半件棉衣,若是不尽早准备,许是就要挨冻了。另外,两床旧铺盖也因为用得年头儿太多很是冷硬,如今手头儿不差这几两银子,董蓉都想重新换过。 如此,姑嫂两个出了布庄就进杂货店,出了杂货店又进首饰楼。东西买了一包又一包,最后傻柱手里都有些拎不下了,董蓉就雇了一辆马车。许是害怕马蹄踩踏,出城门时居然很是顺利,甚至到了家门口,董蓉才想起篮子里还有馒头没舍出去。 但凡女子就没有不喜爱布料首饰的,杜鹃一见董蓉采买了如此之多的用物,也是兴致勃勃的加入了整理的行列。 王禄见此,只得拎着馒头进了灶间,打算熬锅米粥对付一顿。傻柱也是听不得女人吵闹,跟到灶间帮忙烧火。结果不到一会儿,张管事也躲了进来。三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笑了起来。 西厢房里彻底成了女人的天下,曹二姐儿手里捏这一只芙蓉花银簪,美滋滋的往鬓发里插着,不知想到了哪个心仪的少年,小脸儿红得很是可疑。杜鹃嫂子见了就羡慕道,“年纪轻就是好啊,戴什么首饰都好看。” 董蓉找出一只长条盒子,取出一只梅花簪塞给她,打趣道,“嫂子可是再埋怨我偏心啊,这是给你的!” 杜鹃惊喜的拿起簪子细看,笑道,“哎呀,还有我的啊。”董蓉顺手拿起最后一只兰花簪插到脑后,应道,“人人有份儿!” 说完又拉了曹二姐儿赶紧拾掇布匹,“快把你的嫁妆收起来,不过一根银簪子就让你笑歪嘴了,没出息!等嫂子发了大财,给你置办一套金头面儿,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曹二姐儿听了这话却道,“我不要,嫂子快生个小侄子出来,留着银子给他娶媳妇。” 这下可轮到董蓉脸红了,杜鹃嫂子难得看这个精明的表弟媳吃瘪,抱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不提三个女人如何热闹,只说院试这一日,董蓉早早就带着傻柱进城,花了高价在书院大门对面的茶楼上包了一张桌子,一边喝茶一边忐忑的等着董平出来。 董秀才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消息,居然也带着牛氏赶了过来。牛氏眼尖,老远见到董蓉趴在茶楼窗后就扯着董秀才奔了过来。董蓉暗叹倒霉,但也只得起身相让。 牛氏坐在窗边,大声喊了小二上前,一口气点了七八碟子点心,末了又抱怨董蓉目无父母,为何不给家里提早送信云云。董蓉惦记弟弟考得如何,根本不愿理会她。牛氏大怒还要再说什么,董秀才却是不耐烦了,呵斥道,“你要留下就闭嘴,不愿留下就滚回家去。” 自从上次入狱,害得家里损失了所有积蓄之后,牛氏在董秀才面前就失了大半威风,就是两个儿女平日也时常抱怨饭桌上没有好吃食,出门没有首饰。所以,董秀才这一喊,牛氏立刻老实许多,除了偶尔狠狠拿眼剜上董蓉一下,再不敢大声说什么。 董蓉可以不在意,但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傻柱却是恼了,待得目光扫过那张被牛氏胖大身躯压得咯吱作响的椅子,他就淡淡笑了起来… 随着时间临近,茶楼上渐渐坐满了客人,有应试之人的亲眷,也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闲人。众人言谈间都在说起新晋秀才公子们该是何等风貌,家里有女儿的甚至玩笑说要好好看看,兴许招个好女婿回家。 牛氏听了这话赶忙扭头去瞧,一见那说话之人十根手指上戴了八只金戒指,立时笑得同见到蜂蜜的狗熊一般口水横流。 董蓉冷笑,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很快,日上三竿之时,从州府赶来的学监就由县令老爷陪着来到了白露书院。近些年因为身体原因很少露面的院长,难得到门前迎接,慌得那魏学监和许县令赶忙上前施礼,众人客套几句就进了书院大门。 待客茶水喝过,书院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就摆开案几,应试读书郎们安静就坐,等待学监和县令共同商量好的题目传出来就纷纷冥思苦想开始作答。 董平读书刻苦,功底扎实,不过半个时辰就做了一首诵丰收的五言绝句,默写了一篇杂文,画了一副硕果金秋图,他仔细斟酌半晌觉得无甚大错就交了试卷。 (呜呜,我是坏妈妈,感冒又把儿子传染了,真是太心塞了。)ZM 第六十四章 庆贺 很快就有小管事唤他进内堂诘问,许县令和魏学监本就心里有数,又见董平字体工整优美,诗画出色,对《论语》显见也是熟读过的。更难得是这少年身形倾长、眉目俊秀,虽然穿了一身极简单的宝蓝色长衫,但站在大堂中间姿态不卑不亢,应答恭敬有礼,怎么瞧怎么千般顺眼,万般可心。于是,两人纷纷出言夸赞了几句。 杨先生也有几个得意弟子在朝中做官,于是腰杆儿极硬的半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老夫的弟子,怎么会不出色?” 吴学监和许县令混迹官场多年,顺水人情送得太过得心应手了,听得这话立刻就当堂取了董平为新晋生员。 董平大喜,同众人一一行礼谢过就兴冲冲出了门。但他还算清醒,很快就收敛了喜色,待得遇到门廊里等候的同窗时,也只简单说了句还好就急急赶去了书院正门。 正门外,聚集了众多的男女老少,有人见他出来就大声问道,“这位小公子,你可见到我家少爷了?” 那个也问,“小少爷,我儿叫杜秋声啊,他考的如何啊?” 董平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勉强敷衍着众人,好在喜子很快就钻过人群接了他冲进了茶楼。 董秀才见到儿子上楼来,急得劈头盖脸就问道,“你可是取上生员了?” 董蓉却是拉过要行礼的弟弟,先递了一碗茶水让他润润喉咙,这才温声问道,“题目都不难吧?” 董平极力忍耐着喜意,点头应道,“不难。” 董秀才见儿子没有开口就报喜讯,还以为又没取上,失望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言语了。倒是牛氏又来了精神,撇着嘴巴嘲讽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亲爹就是个没本事的,儿子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哼,浪费银子读书,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旁边偷听的众人一见董秀才和牛氏这般模样,也是没了兴趣,不时瞄向董平的目光里还带了几分怜悯之意。 倒是董蓉直觉里就觉得弟弟不会取不上,于是伸手按了董平坐下,一边替他倒茶一边小声安慰道,“平哥儿,出水才见两腿泥,咱们等等看,姐姐相信你。”说完,她又拉着傻柱作证,“柱子,你是不是也相信平哥儿?” 傻柱点头,正色说道,“相信。”董蓉欢喜他给自己帮腔,夹了一块核桃酥算作奖励。 董平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攥了衣襟,心里暖得发烫… 董秀才叹够了气就想起身回家,可牛氏却打算等着书院出来唱名之后好好奚落董平一顿,若是能把他拎回家做活儿那就更好了。于是,她死活闹着要留下。董秀才无法,只得又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大半个时辰,所有的考生都陆续走了出来,有面色欢喜的,也有沮丧不肯抬头的,更有捶胸顿足大哭的。 又过了片刻,书院大门再次大开。许县令和吴学监一同走了过来,互相谦让过后,许县令展开手里的红纸,干咳两声就预备宣读结果。 茶楼上众人空坐一上午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于是一窝蜂似的挤到窗边打算仔细听听。牛氏座位紧靠窗边,栏杆又极矮,她被众人挤得难受,想要扭身躲躲,没想到椅脚儿却不知被绊了一下,她尚且来不及尖叫就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若是平日,这可是个大热闹,但今日这般关键时刻,就没人有功夫理会了。许县令拿捏足了架势,终于开始读了起来。第一个就是,“青县南,槐树村,董平董君诚,取!” 董老爷根本没有往窗边凑,但无奈屋里屋外太过安静,这句话被秋风清清楚楚送进他耳里,只惊得他“嗷”一嗓子叫出声来,“什么,取…取了?” 董蓉已是欢喜的一把搂了弟弟,哽咽道,“平哥儿,你取上了,你是秀才了!我弟弟是秀才了!” 董平眼里也是滴下来泪来,死死抱了姐姐,低声应着,“姐,我答应过你的,以后我保护你!” 姐弟俩哭成一团,傻柱心下也是泛酸,抬头望向房顶,不知研究那根檩子位置不对去了。 董老爷也想上前庆贺,但双手伸到半空又讪讪缩了回来。儿子也中了秀才,以后若是不论父子之情,两人可就平起平坐了。若是儿子的功名是在他大力支持下得来的,还好说一些,可惜他如今才发现,这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好在,随着许县令读出一个个新晋秀才的名字,楼上楼下都在议论欢呼,算是勉强解了他的尴尬。 那边,董蓉姐弟也擦了眼泪。董平脸色淡淡的给董秀才行了一礼,平静说道,“父亲,我取中秀才了。” 董老爷愣愣接了一句,“哦,好。”他本来还想说几句勉励之言,可是那些字句在嘴里咕噜来咕噜去就是说不出去。最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万般沮丧的想要拉着牛氏一同回村去。 可是,他扭头搜寻半晌也不见牛氏身影。这时楼下众人看过了热闹,才突然想起还有另一个笑话等待他们发掘。 “哎呀,这是谁家的妇人啊,怎么摔下楼来了?” “就是,这也不出个声儿,不会是死了吧?” 众人这般议论着,就有个汉子伸手把人翻了过来,已是憋得半死的牛氏终于缓过一口气,哭骂道,“哎呀,摔死老娘了!” 众人哄声大笑,董老爷赶忙挤到窗边一看,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衫裙倒翻露出大红亵裤的婆娘可不正是他的媳妇儿嘛。他立刻冲下楼去,一把拉了牛氏起来骂道,“你个丢人现眼的婆娘,还不给我回家去!” 那茶楼本就不高,牛氏又仗着身上肥肉极厚,被抓起来摇晃几下也没觉得哪里疼痛,于是高声回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都要摔死了,你还不舍得银子送我去医馆!” 董老爷一听她喊得中气十足,哪里还肯再停留,拼命扯着她就走掉了,留下众人笑过一场也就散了。 董蓉姐弟站在窗边,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末了互相对视一眼就都扔到了脑后。自小对于他们来说,能称之为亲人的只有彼此,其余那几个同样姓董的人,只是比较熟悉的路人罢了。 董蓉笑着一拍巴掌,豪迈的宣布道,“今天可是个大好日子,一定摆酒庆贺,现在就去采买!”傻柱和董平都是笑了起来,纷纷开口点菜。董蓉干脆应了,三人说笑着快步下了楼。 是夜,城外小院儿里亮白如昼。十几个红色大灯笼,高高吊在回廊下,金黄色的流苏随晚风欢快舞动着。 灶间里,董蓉腰上扎了围裙,麻利的煎炒烹炸,忙的头上汗珠儿顺着发丝不时滴答而下。香菇炒鸡丝,韭菜炒河虾,山楂肉丁,翡翠苦瓜盅,肉片焖扁豆,凉拌藕片,当然最不能少的还有满满一大盆红烧肉,这道菜已经成为董蓉所有亲朋的最爱。 她恨不得把所有会做的好菜都摆出来,重重犒劳刻苦读书,终于向人上人迈近一步的弟弟。 曹二姐儿喜滋滋在灶间与院子里穿梭,帮忙端菜摆桌子,杜鹃嫂子挺着大肚子跟着走来走去,不时嘱咐她小心脚下,末了自己反倒不时磕磕绊绊,惹得王禄看得心惊胆颤。 终于菜色齐全了,酒楼里买来的玉华春酒也揭了封儿,众人团团围坐,有一个算一个都端了酒碗,当然杜鹃不算在内。 董平望向众人好半晌才说道,“今日取了生员资格,全赖姐姐辛劳赚银供我读书,以后我要更加刻苦攻读,高中状元那日一定给姐姐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董蓉听得又是欣慰又是好笑,打趣道,“等你考中状元,先给自己挣个好媳妇儿吧。” 众人都是呵呵笑起来,董平脸红,当先举起酒碗一口闷下。结果不用说,脸色瞬间红上加红。 众人高声叫好,随后也是干杯到底。不知是这具身体本身就有抗酒性,还是董蓉前世历练出来的酒量在起作用。一碗酒下肚儿,她完全没有半点儿醉意,欢喜张罗着替众人布菜倒酒。倒是曹二姐儿很快就眼神迷离了,夹向红烧肉的筷子总是落空。 董蓉好笑得替她拨了半碗,然后她的小脸儿就几乎埋到了碗里。男人们平日无事都会喝几口,自然不会醉得如此之快。 张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块残墨送给董平做贺礼,董平隐隐嗅得墨块上散发着特殊的香味,于是猜得这贺礼不简单,犹豫了一瞬就起身接了过来并且郑重道谢。 张管事赶忙回礼,笑道,“我孑然一身回来,身边只这块墨还算拿得出手,二公子不嫌弃就好。” 王禄见此也笑着望向自家婆娘,杜鹃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就是急性子!”说完才转向董平笑道,“平哥儿,我和你表哥没啥好东西,只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衫鞋袜。待得明日得闲了就试试,若是不合身,嫂子再改就是了。” “谢表哥表嫂,表嫂的针线活儿最好了,一定合身儿。”董平真心道谢,顺口还夸赞了一句,哄得杜鹃嫂子笑的眼睛都眯在一处了。 曹二姐儿吃完红烧肉,恍恍惚惚听到这句就嘟着嘴反驳道,“不对,我的针线活儿更好!” 众人扭头一瞧她脸色通红,嘴边和鼻头都沾了油腻,像极贪吃的小花猫,可爱又娇憨,于是都哈哈笑了起来。董蓉后悔不该让小姑娘喝酒,又劝着她吃了几筷子菜就扶她去房里睡下了。 张管事目送姑嫂俩穿过回廊,眼底有些异色闪动。不想突觉脊背寒凉之极,他下意识扭头寻去,就见傻柱端着酒碗隐在暗影里,正唇角轻勾,双目微翕的盯着他。他立刻恭谨的低了头,老实吃菜喝酒,不时说笑凑个趣儿。ZM 第六十五章 物以稀为贵 董蓉送了曹二姐儿回来,众人又喝过几轮都觉有些醉意,于是草草拾掇了桌子就各自安睡了。 第二日一早,不知哪里来了两只花尾巴喜鹊站在小院儿的门楼上叫个不停。董蓉迷迷糊糊翻身坐了起来,没想到太阳穴针扎一般疼,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傻柱闻声醒来,见此就拉着她重新躺下。董蓉这才觉得好过一些,抱怨道,“这酒喝着味道淡,居然还上头!” 傻柱见她五官都皱一处,模样很是可爱,于是笑道,“我去给你要醒酒汤。”说着话他就下了地,刚要开门的功夫,杜鹃嫂子恰巧在外面喊道,“蓉姐儿,我熬了醒酒汤啊,若是头疼赶紧喝一碗就好了。” 董蓉简直如闻天籁,抱着脑袋赶紧应道,“谢谢嫂子,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杜鹃咯咯笑着回去盛了汤,董蓉忍着酸涩味道咕咚咚灌了一碗,没多大一会儿头疼果然轻多了。待她去探看曹二姐儿,这丫头更是狼狈,头发乱得跟鸟窝一般。同样一碗醒酒汤喝下去,曹二姐儿也活过来了。董蓉随手扯了镜子让她照照,结果小姑娘的惊叫声差点儿划破屋顶儿。 董蓉恶作剧得逞,带着十足的好心情去吃早饭了。 董平在书院憋了数日,如今大事抵定就打算同姐姐回山住两日。董蓉惦记山上那几十个贴了字的苹果,又觉难得弟弟妹妹都聚在身边,于是同进城的张管事说了一声,很快就有专门载客的青布小马车上门来接众人。 秋日里的天空是四季里最澄净蔚蓝的,一丝云彩都没有,山路两旁的苞谷比之来时,枯黄之色又重了三分,有些急性子的人家已是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始收割了。老头儿老太太们挎筐背篓掰棒子,儿子儿媳就挥了镰刀跟在后面割秸秆,小孩子们则嘻嘻哈哈满地乱窜寻找那些被眼神不济的爷爷奶奶们落下的棒子。儿媳生怕孩子绊倒刮坏衣衫,不时吆喝责骂出声,一时间小小的田间地头,倒是极热闹。 曹二姐儿趴在车窗前,小脸微微有些失落。董蓉猜得原因就笑着拍了她一记,嗔怪道,“别装这可怜摸样,以后有机会嫂子再带你出来玩儿就是了。” “真的?”小姑娘脸上立刻转了笑模样,开口道谢,“谢嫂子,嫂子最疼我了。” 董蓉被她抱住了胳膊,差点儿掉下座位,于是玩笑道,“冯大夫是不是配错药汤了,原本多娴静的一个小姑娘啊,怎么喝完药汤就变成皮猴儿了。” “嫂子,你又笑话人家!”曹二姐儿脸红,转身又凑去哥哥身旁假意告状,“哥,你也不管管我嫂子,她欺负我。” 傻柱呵呵笑着拍了拍妹妹,开口却道,“我媳妇最好!” 正等着哥哥做主的曹二姐儿傻了眼,董家姐弟却是齐齐笑了起来,惹得曹二姐儿脸色更红。 马车就这般载着欢笑跑了一路,待得到了果园外,傻柱和董平当先跳下车,待得扶下董蓉, 曹二姐儿却要先回家去。董蓉怎会不知她是小孩子脾气,心急同娘亲显摆她的嫁妆,于是又多付了五文车费,眼见马车顺着山路直接驶进村子这才放心进园。 董蓉上了山,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苹果林外留下的几个暗记,待得发现完好无损之后才放了心。傻柱随在她身后转悠着,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这几日他身边只带了甲一甲二,方便传递消息,剩下的甲三到甲八六个好手可全都留在这里,若不然只凭几个杂工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么大的果园。这些帖字苹果如今可不仅仅是董蓉眼里的宝贝,就连冯先生都日日盼着想要看个究竟呢。 赵青山做了几月管事,自觉受到东家倚重,差点儿就把果园当自家的看管了。他眼见果园里只剩了山尖儿上的那百十棵苹果还没有采收,四处建设又都完工了,所以就琢磨是不是裁减几个人手。 今日好不容易见得东家回来就赶来禀报,董蓉早有此意,听他如此一说就应了,“正巧也要收地了,有谁想要主动回家更好,若是无人提出来那就还是抓阄吧。” 赵青山笑道,“大伙儿都感念东家仁厚,怕是都不想离开果园呢,还是要抓阄。”说完,他想了想又道,“东家,山上的苹果还是早些收了吧。这几晚大伙儿都吓跑好几拨贼人了,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更不好看守。” 董蓉皱眉,这几日阳光极好,那些帖字苹果还需要多晒一晒,若是采收其余苹果,众人必然就会发现这几株的不同之处,到时候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苹果还是再等两日收吧,晚上多派些人手。若是周边村子里的乡亲过来给孩子踅摸零嘴儿就送他几个果子,别惹人说闲话儿。若是南边过来的流民就送几个饼子,总之要确保果园安全。不可因为小事儿与人结怨,一切都等苹果采收完后再说。”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四季园本就坐落在四个小村庄中间,往年各村乡亲上山来捡蘑菇或者搂草之时,随手摘两个桃子果儿回去给孩子打打牙祭都是常事,果园之人见了也不会说啥。但今年董蓉接手之后却几乎半封了山,山顶之处更是严禁外人上去,周围几村乡亲早有怨言,不说杂工们,只赵青山就听过四五次了。 这会儿东家发了话,他就有了底气,大包大揽应承道,“东家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两人又商量了几件小事儿,赵青山就下去忙碌了。本来就到秋收了,杂工们家里多少都有些忙不过来,但果园里工钱高、吃食好,人人都不舍得回去。于是抓阄之后,那些离开的杂工们除了抱怨运气不好,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如此精简了一半人手过后,果园里又清净了许多。 董平好奇于那些贴了剪纸的苹果是如何长出字迹的,几乎从早到晚守在树下。他也不觉寂寞,手里握了本书躺在缀满硕果的枝桠下面,常常读着读着就打个盹,别提多自在了。 这一日早起,董蓉远远望着天边堆积的云朵好像有些异样的颜色,想起那句“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农谚,于是慌忙找了个半旧的柳条筐,喊了傻柱和弟弟跑去抢摘苹果。 好在贴了字的苹果总共也没有几十个,一家三口很快就完成任务跑回了屋子。果然,进屋还没等过盏茶功夫,外面就落了雨点儿。 董蓉极庆幸的拍了拍手,油纸抹树胶贴在苹果上,明显没有前世的不干胶结实,若是沾了雨水一定会立时就掉个精光,到时候太阳出来再晒上片刻,果子上的字迹就要淡去许多。 董平围着筐子转了几圈儿,心里着急又不敢动手就催着姐姐快一些。傻柱坐在椅子上,虽然手里拿着茶杯,但眼睛也一直没离开筐子。 董蓉心下也很是激动,毕竟多日的辛劳,还有以后的富足生活可都维系在这小小的苹果身上了,若是不成功,她就要跳河了。 她当先选了一个中等个头儿的苹果,一点点剥去贴在上面的油纸,那本来红彤彤的果身上慢慢就出现了一个泛着淡黄颜色的“喜”字。虽然边沿有些微模糊,但还是让人一见就能猜出其中寓意。 “成功了!”董蓉欢喜的大叫出声,傻柱和董平立时凑到跟前,仔细看过之后齐齐嚷道,“真的有字!” “当然有字了,这苹果能当做祥瑞吧!比金苹果都贵重吧!”董蓉得意的把苹果扔到桌上就又去揭下一个。董平见那苹果在桌子上骨碌碌滚动,赶忙伸手护着,生怕跌到地上磕坏了。可是不等他起身,姐姐又扔上来一个印着“寿”字的… 董蓉眉开眼笑的揭了一个又一个,傻柱见得有趣也忍不住上前帮忙。 “万寿无疆,吉祥如意,财源广进…”两个人一边兴奋的念叨着一边剥个没完,董平实在忍耐不住就嚷道,“姐,不要再剥了,我抱不下了。” 董蓉闻声抬头一看,只见弟弟整个身子半趴在桌子上,撅着屁股,双手圈着苹果堆,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她哈哈笑了起来,赶忙拿了另一个干净筐子捡苹果,成功把弟弟解放出来了。 董平长长松了一口气,甩动几下僵硬的手臂,末了激动说道,“这些苹果若是拿出去卖,不知道有多少人疯抢呢!” 董蓉听了这话就是一愣,接着拿起一个苹果“咔擦”就咬了下去。 董平惊叫道,“姐,你怎么…怎么吃了?” 董蓉伸手选了两个分别递给弟弟和傻柱,笑道,“这么多呢,你们也吃啊,这苹果多吹了几日秋风,味道真是甜了很多啊。” 傻柱接过苹果在衣襟上擦了擦,半点儿都未犹豫也大口吃了起来。董平眨眨眼睛,看看姐姐姐夫又看看堆了大半筐的苹果,很快也琢磨明白其中的道理,痛痛快快加入啃苹果大军中。 说起来很简单,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是因为少见;祥瑞之所以称之为祥瑞,是因为不多。这带着字迹的苹果,若是想成为奇迹和祥瑞就必然不能拥有众多“兄弟姐妹”。 董蓉见得弟弟如此聪慧,笑得更欢喜了。她一边吃着一边在筐子里翻检,最后选出两套“万寿无疆”,一套“财源广进”,一套“吉祥如意”,剩下的众多“寿”“喜”“发”就都是需要送进肚子里的了。ZM 第六十六章 人选 董平目光不经意扫过那摆在一起的“万寿无疆”四个苹果,下一瞬立刻呛咳起来,憋得脸红脖子粗却依旧开口问道,“姐…姐,那四个字…万…” 董蓉伸手帮他重重拍了两下后背,问道,“万寿无疆?怎么了?“ 董平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赶紧低声提醒道,“姐,万寿无疆只能用在皇帝身上,否则谁买去被参上一本就要全家杀头的!” 董蓉麻利的把剩下的苹果盖上布帘推到墙角儿藏好,这才应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卖给普通老百姓啊,再有一月就是皇上的五十圣寿了,你说那些正犯愁给皇上送什么寿礼的权贵们,若是见到这带着祥瑞字迹的苹果…嘿嘿…” 董蓉没有把话说完,但董平已是听得眼里差点儿冒出火来,欢声赞道,“姐,你真是太聪明了!”说完,他又想起一事,“姐,你准备让谁去京都卖果子呢?” 董蓉愣了愣,这事儿她还真没来得及考虑。原本她倒是盼着能出去走走,不过身为女子,出门在外实在诸多不便,加上果园和城外小院儿那里的各种琐事,也不好离开太久。但若是让傻柱去吧,又怕他这憨直的脾气,不但拿不回银子,反倒连自己都搭进去了。这般思来想去,这人选还真是个大问题。 董平见得姐姐皱眉,就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小心试探道,“姐,不如我去吧。” “你去?”董蓉连连摇头,“这里到京都足足隔了七八百里,一来一回就要大半月,加上找机会卖果子,怎么也要耽搁一个月功夫。书院那里的课业怎么办?再说,你年纪也太小了,而且没出过远门,我也不放心啊。” 董平自小就喜好读些游记类的杂书,对那些走遍名川大山的隐士高人不知多羡慕,如今突然有机会走出青县去一国之都走走,又是为了帮助姐姐做正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姐,我会跟先生请假的。你就答应吧,我保管不惹祸!” 董蓉哪是害怕弟弟惹祸啊,她怕祸事主动找弟弟还差不多!虽然她没在大齐国四处行走过,但前世那般发达的现代社会还有诸多危险呢,更别说这交通不发达,律法也不健全的地方了。弟弟本来就长得眉清目秀又少不更事,若是碰到哪个坏人起了歹心,岂不是劫财又劫色?苹果可以再种,弟弟可没处再找啊! “不行,绝对不行。”董蓉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任凭董平怎么恳求就是不同意。最后董平极沮丧的坐在桌旁不说话了,倒是傻柱看够了热闹,冷不丁来了一句,“让张管事去吧。” 董平一听这话,眼睛立时就亮了,一迭声的嚷道,“对啊,对啊。张管事不是刚刚从南边回来吗,他又是常年在外跑生意的。姐,不如让他同我一起去吧。你若是信不过他,那就由我掌管钱财,他只管安排衣食住行就成。” 董蓉皱眉寻思半晌,倒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张管事的精明能干,她是深有体会,但这个人的底细来历却是有些蹊跷,还要再试探一下。 “你先不忙着同先生请假,待我问过张管事再说。” “好,我听姐姐的。”董平自觉出游有望,喜滋滋的应了下来。惹得董蓉伸手敲他脑门,嗔怪道,“这会儿知道听姐姐的了,方才是谁不依不饶的闹啊?” 董平红了脸,也觉自己方才有些孩子气,于是嘿嘿傻笑不肯应声。 一家三口商量妥当就把预备卖出的苹果仔细放进了柜子里藏好,傻柱主动要去于桂生那里帮忙取定制的木盒儿。董蓉自然欢喜,赞了他两句又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就送他下山了。 董平找了文房四宝,兴奋的写写画画计划着要带些什么用物出门,看得董蓉摇头好笑不已,末了直接扎围裙下厨房煎炒烹炸做顿好饭菜,庆贺贴字苹果大丰收! 再说慕容怀德离了果园,直接赶去了村东小院儿。冯老先生一见红苹果上大大的“寿”字,惊得手里的茶碗都差点儿摔了。 老爷子把苹果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好半晌,末了又拿细布用力蹭了蹭,这才叹气说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多少年来,咱们大齐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但是谁也没想到巧做遮掩,挡住太阳暴晒就能造就出这样一个奇迹来!” 慕容怀德也是点头,极是感慨,“心思确实精巧之极,先前我也觉这样简单的法子有些儿戏,没想到真能在果子上留下字迹。这果子若是献到皇上跟前,必定圣心大悦!” 冯先生小心翼翼放下苹果,沉吟片刻就试探问道,“怀德,蓉丫头在京都也没有相熟商家,若是带这果子进京怕是有些凶险,你不打算跟去护持吗?还有这为皇上献祥瑞的功劳…” 慕容怀德怎会不知老爷子打了什么算盘,他沉默着拿起苹果擦了擦,顺手一掰两半就放到了桌子上。 冯老爷子的脸色立时就黯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结果却听慕容怀德笑道,“先生可要尝尝这祥瑞果子是何味道?” “你这臭小子!”冯老爷子瞧见弟子的笑脸儿,这才知道自己被误导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拿起苹果就要砸过去。 “先生手下留情啊,这可是祥瑞,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别以为我老头子好糊弄!”冯老爷子重重咬了一口苹果儿,反驳道,“蓉丫头不是准备了一百多个?告诉她,该吃就吃!” 慕容怀德想起董蓉大口啃苹果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先生不必惦记,物以稀为贵这道理她也懂。” 冯老先生实在看不得弟子这副宠妻至上的模样,再次把话题拉回了原点,“你打算再入京都?” 慕容怀德收了笑脸,摇头应道,“不,董氏的弟弟自请上京,我打算让张扬跟着去。至于…这献祥瑞的功劳,若是那人有意就送她吧。” 冯老先生大喜,连连应道,“自然有意,这献祥瑞可是在皇上面前挂名的大好机会,到时候她扶正为妃…” 慕容怀德却是不愿再听下去,他慢慢放下茶杯,起身行礼说道,“先生,我还有事要做,过几日再来看您。” “哦,好,好。”冯老先生虽然遗憾,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待得笑呵呵目送弟子出了院门,这才轻叹道,“慢慢来吧,血到底浓于水啊。” 董蓉做好饭菜,一样样端上桌子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傻柱背了柳条筐子回来,于是迎上前埋怨道,“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傻柱实话实说,“我拐去冯老头儿家了。” 董蓉果然没有再多问,撵了他去洗手,然后就挨个打开木盒仔细查看。于桂生的手艺本就极好,这次得了嘱咐更是特意又精细了三分,人物花鸟都雕得活灵活现。董蓉极满意,收起盒子就喊了董平一起吃饭。一家三口都惦记去京都一事,也无心喝酒,只吃了个肚子圆溜溜算是犒劳彼此这些时日的辛劳了。 第二日未到晌午,接到秋嫂子传信儿的张管事就上山来了。他是第一次到四季园,一路上边走边看,心下也忍不住赞叹这园子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山有水,有屋舍有亭台,条条小路纵横交错,看似散乱实则有序,周边更是被灌木团团圈起,完全自成一个小小世界,安静幽美,让人一见就想要归老于此。 董蓉正看着赵青山等人摘苹果,今年雨水少,但杂工们做活儿卖力,挑水浇灌从不偷懒,加者日照时间长,结出的苹果是又大又红,咬一口汁水也足,酸甜适口。杂工们手里一边忙着采摘一边偷偷吞口水,董蓉瞧见了就笑道,“哪有辛苦出力种苹果,最后还吃不到苹果的?我可不是刻薄东家,大伙儿喜欢吃就尽管吃,晚上回去时候再给家里孩子拿几个。” “哈哈,谢东家,今年果子长得好,看着就馋人!” “就是,闻着味道就想啃几口。” 众人笑嘻嘻道谢,然后就迫不及待伸手摘了个苹果咔咔大嚼起来。董蓉正低头盘算分几筐果子送曹姑母等人尝个新鲜,留在茅舍里照顾门户的刘嫂子就赶来禀报,“东家,张管事来了,我给他端了茶。” “好,我这就回去。嫂子也留下来吃几个苹果吧,我跟柱子回去就成。” 董蓉应了一声,站在不远处的傻柱也是走了过来,小夫妻俩并肩转过树林不见了。一个杂工边吃边小声笑道,“咱们东家封园封了一个多月,我还以为这林子里结金果子了呢,没想到啥也没有啊。” 旁边一人也是叹气应和道,“多好的果子啊,若不是东家得罪了小人,卖去果品铺子,一斤怎么也能有七八文钱吧。” 赵青山正好走过来,听得这话就呵斥道,“吃果子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东家是你们能闲话儿的吗?果子卖不卖银子,东家也没少给你一块饼子啊!” 两个杂工都是讪讪低了头,吃完果子又麻利的干活儿去了。 再说董蓉和傻柱一道回了茅舍,张管事正端着茶碗喝茶,听见动静儿赶紧起身行礼。董蓉上前虚扶一把,笑道,“张管事不必客套,坐吧。”ZM 第六十七章 跃跃欲试 “谢东家!”张管事起身,目光仿似不经意扫过门口,见得再没有人跟进来,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但他很快就遮掩了过去,开口夸赞起果园来。 “东家,可是打算把四季园变成农家酒庄?这真是个好生意,青县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文人雅客。待得春日花开,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处游玩之地,必会蜂拥而至。” 董蓉抬手替傻柱倒了一杯茶,这才应道,“张管事不愧在外游历多年,眼睛就是毒辣,一瞧就猜到我要作何买卖了。” 张管事赶紧谦虚道,“东家说笑了,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董蓉笑了笑,又开口问询几句卖冰生意的琐事。如今节气入秋,早晚都变得寒凉,除了正午之时还能卖些冰碗之外,大宗的冰块生意早就停了。张管事细细禀报了一番,末了又道,“不知东家有没有别的打算,一月后许是这冰碗也卖不得了。” 董蓉慢慢放下手里的茶碗,点头道,“卖冰毕竟是看季节的生意,天冷就结束,这也在我意料之中。”说罢,她沉吟一下,又问道,“说起来,当初张管事突然回来,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房舍搬走,这才半耍赖半胁迫的强租了院子,又趁着你衣食无着的时候,委屈你留下来做些杂事。如今,生意即将结束,不知道张管事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张管事苦笑,叹气道,“不瞒东家,我少年离家在外闯荡,也曾赚下万贯家财,但因嗜赌都折腾进去了,就连老父老母的尸骨都葬在了外面。我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想要以这座院子做本钱,重新东山再起,发达之日就风风光光把爹娘骨灰迎回安葬。 但我想得很好,却一时毫无头绪,正巧东家夏至制冰的秘法很是神奇,我就想掺一脚,最后反倒当了管事。这些时日我也想开了,东家有本事又心善,能在东家手下做管事是福气,比起自己担风险做买卖,不如好好帮着东家打理生意,待得东家发达之日,必定也不会亏待我就是了。” 说完,他就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又道,“还望东家不要嫌弃,收留与我。我必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董蓉与傻柱对望一眼,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原来这张管事居然是看好她的手段高明,存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想法。不过关于他的过往,他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但哪个人都些不愿说出的秘密,她也不打算再深究。其实转过头想想,她除了一个夏日制冰的方子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难道是自己防人之心太重了? 张管事偷偷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傻柱,暗自咬咬牙又道,“东家若是还信不过我,那我…可以签下卖身契。” 卖身契?这倒是个好主意!董蓉眼睛一亮,大齐国对逃奴惩罚相当残酷,所以极少有奴仆胆敢私逃。若是张管事签了卖身契,生死都由自己掌控,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生出外心。 “张管事,我今日之所以请你上山来,是因为有一桩大生意,需要可靠又精明的人手走一趟京都。你的才智和阅历都是上上之选,唯一所虑就是不知你的底细。既然你甘愿签下卖身契表忠心,我也不做那刻薄之事。 契约签下先放我这里,不送府衙落册,若是这桩买卖做成了,不但这契约就作废,我再以一年百两纹银的身价请你做这四季园大掌柜。若是存了别的心思,那就不要怪我…” “谢东家仁义。”张管事痛快应下,拿起桌上的纸笔直接写了一张主动卖身为奴的契约。 董蓉接过看了看就送进屋里去了,再出来时她的手里又抱了个精美的雕花木盒。 张管事猜到这也许就是方才所说的大买卖,于是赶紧打点起全部精神,连腰板儿都挺得笔直。 果然,董蓉重新落座后就从盒子里取出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笑道,“这次进京,就是为了它。” 张管事愣了愣,心下很是失望,原来是进京卖果子啊。他犹豫了一下就劝道,“东家,千里迢迢赶去京都只为了卖果子,这恐怕有些…” “那若是…这样有些特殊的果子呢?”董蓉微微一笑,手下轻轻把苹果转了个儿。 “啊,这…这…果子上有字!”张管事惊得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堪比铜铃。商贾的本能使得他的大脑瞬间高速运转起来,“这个‘寿’字又清晰又漂亮,绝对是个好东西!一定要去京都,先打探哪个权贵之家的老人要过寿辰了,买主就找…” 董蓉笑眯眯望着兴奋得说个不停的张管事,转手又把剩下三个苹果拿出来,一字排开。 张管事顺口把四个字连在一处,惊得嘴巴越张越大,最后拼命喘了几口气,勉强挤出一句,“这真是…真是奇迹!” 董蓉点头,笑道,“张管事应该清楚这桩买卖多大了吧,再有大半月正好是当今皇上五十圣寿,这祥瑞果子一献上去,圣心必定大悦。张管事,你可敢接这差事?” 张管事眼里闪过一抹狂热,重重点头应道,“东家放心,这差事我接下了。”说完他又想起一事,又道,“不过,东家,这果子只有皇上才配享用。换句话说,就是除了皇上没有别的买家,所以…这价格抬不得太高。” 董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心,“只要这果子献到皇上跟前,得个祥瑞的名头,哪怕白送也没关系。因为我这里还有一套‘吉祥如意’,一套‘财源广进’。你可明白?” 张管事恍然大悟,原来是抛砖引玉之计,借皇家之手炒热祥瑞果子的大名,然后再售卖另外两套果子。有了祥瑞的桂冠,这果子想卖便宜都不成啊? 张管事想得明白,心里就有了底。但他眼珠儿转了转又问道,“东家,这祥瑞果子…以后年年都会送进京吗?” 董蓉挑眉,暗道聪明人就是不好糊弄。虽然这张管事签了契约,但重金之下难保他不会起异心,还是要震慑一二才好。 “这个啊…我想送,自然树上就会接出来。我不想送,就一个都没有。” “是,东家。”张管事算是听明白了,这祥瑞果子和那些冰块一样,都是出自这位东家之手!原本主子调他来伺奉一个女子,他还有些委屈,好赖不济他也是掌管一府生意的大掌柜,突然间要随在一个女子身边听使唤,实在是心有不甘。不过,如今他可是半点儿怨念也没有了。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女子啊,这就是个财神娘娘!更何况主子还疼这女子如同眼珠儿一般,说不定将来这就是正牌主母。这时候不赶紧尽心尽力办事,那还等什么呢。 “对了,我家平哥儿正好刚得了秀才功名,想要出去走走。这次就让他随你走一趟,路上还劳你多照料。”董蓉想起弟弟,又嘱咐道,“任何时候,性命安全都比金银重要。张管事若是路上遇到难事,千万不可因小失大。” “是,东家尽管放心。这次上京路途遥远,还有许多用物要准备,小的这就回去张罗了。” “去吧,三日后来取果子,若是需要银钱尽管去杜鹃嫂子那里拿。” 张管事一路下山,风风火火准备进京去了。董平眼见张管事走远,也无心再看管杂工们收苹果,赶忙跑回屋里问姐姐,“姐,张管事可是答应了?” 董蓉点头,一边替他摘下头上的树叶一边说道,“你明日去找先生请假吧,若是先生不允,你就老老实实留在书院读书,千万不可因此顶撞先生。” “知道了,姐,我有分寸。”董平喜得眉开眼笑,上前两步扯了姐夫的胳膊嚷道,“姐夫,我发现两棵狗枣树,你个子高,帮我去摘些回来啊。我姐姐最喜欢吃狗枣了!” “好,多摘些。”傻柱笑着应了,两人就出了门一头扎进林子里去了。董蓉好笑摇头,许是再也不用为衣食和束脩发愁,董平的脾气秉性比之先前活泼许多,再也不是严肃小老头儿的模样。这让她极欣慰,有时候忙碌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过得好,更多还是为了让所有自己爱的人过得好… “小孩儿,小孩儿来抢秋儿,抢个肥肥小腚沟儿。”若是形容农家人的秋天,用一个“抢”字最合适了。 苞谷秧已是被晒得半枯,大大的苞谷棒子咧着嘴巴,露出金黄色的苞谷粒,农人们要抢在天晴之时把苞谷棒子运回家去,苞谷秧割到捆好,苞谷苲子(根儿)也刨出来,然后再深翻田地,播种小麦。这样等到秋雨落下的时候,麦种才能趁势发芽,顶开土层钻出地面。 若是谁家偷了懒,错过了天晴的好日子,反倒让秋雨浇了苞谷,那可就倒霉了,苞谷粒哪怕搓下来也容易霉烂,更重要的是连明年的收成都耽搁了。 除了天气,农人们还要同田鼠抢口粮,即将入冬,田鼠也在疯狂的偷盗储存粮食。一只小小的田鼠若是两腮含满苞谷粒,成年人一只手都抓不下。一个昼夜,田鼠最少在田地和洞穴中间来回二十余次,偷回去的苞谷粒足足能装满一瓢。而一块田地里最少有二十只田鼠…ZM 第六十八章 小人脾性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群田鼠就能吃尽一口人半冬的粮食。更何况还有成群的鸟雀,山上的野兽,例如最喜欢掰苞谷的熊瞎子。 零零总总,众多原由都容不得农家人偷懒,全家老少齐出动,风风火火抢秋忙。 当然,农家人也不只要抢田里的粮食,还有各种山货也到了收获的时候,野核桃,野榛子,山葡萄,野枣子,栗蒡锅子,真是应有尽有。大山是个无私的馈赠者,只要你够勤劳,那么孩子们一冬的零嘴儿就都不会缺少。 四季园里的果子该料理的已经料理完了,该储藏的也都储藏好了。但这并不表示就没有活计可忙了,相反,秋季可是果树管理的一个重要环节。每棵果树要在树下按照树冠覆盖面儿挖一圈儿土沟施肥,修形剪枝,还要抢在土壤封冻之前挑水彻底浇灌一次。 原本的二十几个杂工,因为辞掉一批,如今只剩了十个,赵青山每日带着众人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董蓉跟在后面看了几日,想起前世的果树要刷白,于是就喊了刘嫂子探问这个世界里可有石灰这种东西。 刘嫂子皱眉听董蓉解释了半晌,最后恍然大悟道,“东家问的是刷墙的白沫子吧?城里杂货铺就有卖啊。不过那东西都是泥瓦匠才用的上,东家难道要粉刷房子?” 董蓉听得城里有卖,很是欢喜,摆手笑道,“不刷房子,我要买些回来刷树?” 刘嫂子心里嘀咕,东家不愧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真是喜洁喜得厉害。平时一日换一套衣衫,两日洗一次头发,三日洗一次澡,就已经同农家女子大不一样了。如今居然连园子里的果树都想涂成白色的,真是… “东家,那白沫子我也用过,沾在手上火烧火燎的疼,若是刷在树上,不会把树烧坏了啊?” 董蓉懒得同刘嫂子多解释,就笑道,“嫂子明日再让人采买就捎两袋回来吧,我自有主张。对了,再买二十斤盐,若是屠户那里有猪血也尽量多买些。” 刘嫂子无奈只得应道,“好,东家,明早我跟着一起进城,保管一样不落。” 说完这事儿,她又问询起晚上给杂工们做什么荤菜。正巧董平带着喜子从城里回来,董蓉就笑着推刘嫂子一把,“你是咱们园子里的二管家,这些小事儿自己做主就是了,不必总问我。我信不着谁,也不能信不过嫂子啊。” 刘嫂子听了这话喜得眉开眼笑,乐颠颠告辞下山去忙活了。董蓉伸手拉过弟弟,替他拍去衣衫下摆的灰土,问道,“路上走热了吧,怎么不雇辆马车回来?” 董平大口灌下一碗凉茶,笑道,“长姐不是常说,不能把我养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秀才吗?这几里路才多远啊,走回来也不累,全当锻炼腿脚了。” 弟弟如此节俭懂事,董蓉心里着实欢喜,想起他回书院的目的就又问道,“杨先生可是同意你请假了?” 董平听得这话就皱了眉头,董蓉见了赶紧安慰道,“先生不同意就罢了,左右以后年年都要去京都,今年去不成,明年再去也一样啊。” 董平连忙摇头,“不是,姐,先生准了我的假。” “那你为何不欢喜?” 董平紧紧抿起嘴唇,绷了好半晌才说道,“姐,果园里的果子,是不是一个也没卖出去?” 董蓉听得这话才明白,弟弟一定是碰到薛家那个蠢材了,于是笑道,“你可是听别人说起什么了?不要担心,姐姐从来也没指望卖桃子那几两银子过日子。” “那也是因为我,才惹得薛家不收果子。姐,我以后…”董平心下很是愧疚,姐姐整日操持忙碌,赚得银钱供他读书。他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还连累姐姐破财。 “以后怎么样?”董蓉打断弟弟的话,正色说道,“平哥儿,你要记得,小人这东西就是得志猖狂的脾性。若是你得罪了他,而实力又不如他的时候,就尽量躲避防备,暗中积蓄力量,一旦你实力足够强大就彻底踩翻他!绝对不要想着低头赔罪弥补,那样不但他会更加肆意侮辱你,别人也会瞧不起你,懂吗?” 董平低头束手听完,赶紧应下,“是,姐姐,我懂。” 董蓉拍拍弟弟的肩膀,又道,“人不遭嫉是庸才,正因为你为人出色,反衬了小人的无能,所以他才嫉恨你,想着从别的地方找补回去。所以,这不是你的错。你以后要越加出色,甚至把其余短处补足,那才是对小人最厉害的回击。” 董平眼圈微微泛红,重重点头,“姐,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以后有什么事也要像今日一样同姐姐说清楚,不能自己闷在心里。” 姐弟俩这般说着知心话,羡慕得一旁的喜子偷偷抹眼泪,心里忍不住遗憾,若是他也有个姐姐多好,可惜爹娘只生了他一个,若不是自卖自身许是也早就饿死了。 董蓉还想嘱咐弟弟几句,结果赵青山却从山下上来传信儿,原来董秀才要儿子尽快赶回家一趟。 董蓉姐弟听得这话都是皱起了眉头,董家院子里除了迂腐又懦弱的老爹和彪悍又狠毒的后娘,就是贪吃胆小的异母弟弟和吝啬骄气的异母妹妹。他们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这些人喊他们回去准没好事儿。 但无奈礼法大于天,董蓉身为出嫁的姑娘还好说,董平这董家长子可是怎么也躲不过去啊。 董蓉打发了赵青山继续去忙,然后低头琢磨了起来。好半晌她才说道,“我猜应该是牛氏知道你取上生员的事儿了,惦记你名下那十亩不必纳税的田地名额,还有每月五百文的纸墨钱吧。” 董平显见也想到这事了,他气得握紧了拳头,“需要银子交束脩的时候,她躲得不见影子,如今我取了生员,她怎么还有脸惦记这些?” “天上就是下酸雨,也腐蚀不透咱们这后娘的脸皮了。”董蓉叹气,“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不要闹太僵了。明年你考举人,还要村里和咱爹出面作保呢。” 董平大恨,“每月的纸墨钱可以交家里,但那十亩免税田要落在姐姐果园上。” 原本陈老爷身上也有秀才功名,这果园从来不曾纳税。董蓉接手后仔细打听过,结果这大齐国高额的赋税惊得她瞪眼睛,基本上果园一年的产出要分出一大半才够交税。好在她打算办个农家乐,又有贴字苹果这个吸金利器,否则,这果园买回来就是坑人的。 “行,果园挂你名下,以后所有进项分你两成。” “姐,这是做什么?我不要!”董平急得脸色通红,拼命摆着手。 董蓉伸手拉了他,笑道,“你急什么?姐姐又没说现在就给你银子,按照果园这些出产,一年也就分你二三十两,姐姐给你攒着,等你娶媳妇的时候正好置办聘礼。” 董平听了这话才算松了口气,末了又道,“姐打算这么早做什么,我要考上状元才想别的事。” “好,你好好读书,这别的事儿啊,姐姐帮你想着。记得果园每年收成分你两成,姐姐会单独给你立个账册,以后你有媳妇儿了,再把账册给你媳妇儿保管着。” “好,姐姐做主就是了。”董平听得姐姐一口一个媳妇儿也是不好再说什么,又想着一年不过二十三两银子也不多,于是就应了下来。待得几年后,他迎了媳妇儿进门,小夫妻俩闲暇翻看账册的时候才知道,这所谓的两成分红到底有多惊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后日出发去京都,明日董平就要去城外小院儿与张管事汇合,所以他只能今晚就赶回家去,听听亲爹和后娘又想出什么馊主意了。 槐树村里众人这几日也听说董家又出了秀才老爷,人人都是与有荣焉。好似与董家住在一个村子,哪怕他们不识字也各个都沾了三分灵气,比之别村乡农要高贵许多。 董平一进村子就被闻讯赶来的村人围了起来,这个问他,“平少爷,府城来的大官儿吓人不?” 那个也问,“平少爷,听说书院发了你一百两银子做彩头儿?真有那么多?” 甚至还有一个老婆子高声嚷着,“平少爷,我手头儿有好几个黄花大闺女呢,都是清白人家的,你若是想要个伺候寒暖的通房,尽管找我啊。” 董平真是听得哭笑不得,也不知谁传的这些谣言。他有心想要辟谣,但又只长了一张嘴,实在无力一一对答。正是累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听得动静的牛氏终于赶到了,她叉着腰,咧开大嘴就骂开了,“这都做什么呢,还不给我让开!我们家平哥儿如今可是金贵人儿,岂是你们一群土包子能冒犯的?扯坏了他的衣衫,我可要你们赔!” 众人听得这话,齐齐退让开来,各个望向牛氏的脸色都是不好。虽说董家如今一门两秀才也算风光,但好歹同住一村,乡邻的颜面总是要顾及的吧。牛氏这般呵斥贬低众人,可是太过刻薄了。 牛氏却如同没有看见众人恼怒一般,高抬着下巴走到董平跟前,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挤出个笑容,说道,“平哥儿,你爹还在家等着呢,你怎么跑这里耽搁功夫?快跟娘回去,娘给你炖肉吃!”ZM 第六十九章 刺猬出没 说完,她就伸出大手想要拉扯董平。董平不动声色的闪到一旁,淡淡应道,“有劳二娘费心了,我在姐姐那里吃过才回来的。” 二娘?牛氏听得这称呼,脸上的横肉狠狠抖了抖,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骂出口。她嫁进董家十几年,生儿育女,掌管家事,从来都当自己是董秀才原配,外人从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儿提“继室”两字。只有这两个小崽子,小时候宁愿被鞭子抽死也不肯改口,如今翅膀硬了,在外人面前居然也敢这般打她的脸了。 “嗯,好,快回家去吧。” 听见牛氏明显咬着后槽牙才说出的话,董平心里真是觉得痛快之极,他对着一众乡亲做了一个罗圈揖,笑道,“诸位叔伯婶子、哥哥嫂子们,如今我刚刚取得生员资格,正是发奋读书继续科考的时候,实在不想为杂事分心,所以多谢诸位的美意。都说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我董君诚生在槐树村,长在槐树村,将来不论走去哪里也忘不了根,这一点请大家放心。今日暂且别过,它日待得有暇,君诚再登门拜访。” 说完,他又深深行了一礼,这才慢步走出人群,往自家院子去了。牛氏翻了个白眼,一甩帕子也跟了上去。留下一众乡亲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老汉吧嗒吧嗒嘴,当先出言赞道,“董家小秀才这书真是没白读,说话又顺耳又有道理。” 另一个老婆子接口道,“怎么可能白读,人家现在就是秀才老爷了,以后说不定还是状元郎呢。” 有个小媳妇儿正怀着孩子,她站在外围眼见董平潇洒离去,心下很是羡慕,就道,“董夫人真有福气,夫主和儿子都是秀才。我若是生个聪明的娃儿也送他去读书。” “呸,她有个屁的福气!你刚嫁村里没几年,你不知道董家底细。这姓牛的是董家夫人去世后续娶的,那长得比猪都肥的董家二小子才是她亲生的。平哥儿的亲娘是大夫人!“ “就是,她这泼妇德行能教养出好儿子才怪呢。平哥儿和蓉姐儿小时候差点儿没被她折磨死,如今平哥儿出息了,你瞧她那副巴结样子真让人恶心!” 众人方才被牛氏骂了一通,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报复之处,纷纷开言揭起牛氏老底儿和平日恶行,就差把她说成头上长角,晚上潜入各家偷吃孩子的恶魔了。吓得那小媳妇儿紧紧捂了肚子,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离牛氏远一些。 不提众人如何背后数落牛氏,只说董平进了自家院子,见得老爹正坐在屋里喝茶就上前行礼。董秀才望着不知何时已是长成俊秀少年郎的儿子,脸色很是复杂。他挥挥手示意儿子免礼坐下,这才硬着头皮端起为人父的架势,说道,“虽说你同姐姐亲厚,但这里才你家,书院休沐之时也要常回来走动走动。” “是。”董平干巴巴应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言语。 董秀才皱了眉头,又道,“这次院试,你虽说取中了,但以后还有乡试、会试、殿试要考,不可骄傲自满,还要继续刻苦攻读。” “是,爹。”董平照旧又是干巴巴应了一声,神色恭敬有礼,但就是没有多余的话。 董秀才心里不是滋味,稍稍有些恼火,可还未等再说话,方才随在董平身后进来的牛氏却是绷不住了,当先开口道,“平哥儿,你是从果园回来吧。说起来,蓉姐儿可是好几月不见人影了,这嫁出去的姑娘可以不理会爹娘,我们做爹娘的可不能不惦记她。也不知道她那果园收成如何,赚了多少银子?” 董平心下冷笑,狐狸就是狐狸,永远装不得人,不过三句话必定会露出尾巴。 “二娘有所不知,姐姐的果园收成虽好,但却一钱银子都没有卖回来。” “哦,平哥儿说笑吧?怎么可能?”牛氏明显不信这话,就是董老爷也是一脸疑惑。董平也不瞒着他们,简单把同薛大少如何结怨的经过说了。 牛氏恨得直拍大腿,仿似果园损失的银子都是她的私房一般,大声骂道,“蓉姐儿真是犯傻,这时候怎么能跟银子过不去!”说完,她又骂董平,“你也是犟种,不过就是跪下磕头认错,还能少了你一块肉啊。这下好,几十两银子就没了!” 董平听她把下跪受辱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气得双拳就紧紧攥了起来。倒是董秀才还有些文人风骨,赞道,“蓉姐儿这事儿做得对,你如今头上也有功名,怎能轻易被人欺负?” 牛氏恨他不肯附和自己,手臂伸过桌子狠狠掐了一记,疼得董老爷龇牙咧嘴却又极力忍着,不肯在儿子面前丢脸。 董平装作没有看到,淡淡又道,“姐姐供我读书不易,又因为我致使果园没有半儿文进项,所以,我把名下那十亩免税田让给姐姐了。” “什么!”牛氏正琢磨着开口索要免税田和纸墨银子,一听这话立时蹦了起来,嚷道,“哪个允许你把免税田给人的?你姐姐都嫁出门了,不是董家人了,凭啥还要占我董家的免税田啊?” 董平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淡淡应道,“姐姐虽然嫁人了,但我这个董家秀才可是姐姐供出来的。” “你,你…”牛氏被堵得脸色发黑,赶紧又问道,“那纸墨银子呢,你别告诉我也给她了!” 董平冷冷扫了父亲一眼,并不答话。董秀才想起院试那日儿女对他的冷淡疏远,心下一紧,赶忙开口喝骂牛氏,“你嚷什么,纸墨银子是官家给的,留作生员平日采买纸墨等物,平哥儿自己还不够用,怎么会给蓉姐儿呢。” 牛氏恨得跺脚,免税田和纸墨银子都落不到自己手里,那她还欢喜这小崽子取中生员做什么?还不如留在家里做牛做马,任自己随便拿捏呢! 董平实在不耐烦再坐下去,于是起身说道,“爹,我回姐姐那里了。” “唔,好,路上…”董秀才应了一半,牛氏却跳出来拦了董平说道,“不成,明日家里要摆酒庆贺,你这新秀才不在家怎么成?晚上你就给我去村里各家请人,若是有一家不来,以后他们有事求到头上你也别理会!” 董平极力忍耐着才没有狠狠翻上两个白眼儿,方才那般喝骂众人,这会儿又想让人家捧了贺礼上门,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出这事儿啊。 “书院的先生明日要带我去京都会友,不知哪日才能回来。家里酒宴还是等我中了状元再摆吧。” 说完这话,他绕过牛氏就逃也似的快步出了院子。留下牛氏还在琢磨着,“中状元是哪日…不对!小崽子骗我啊,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牛氏气得跳脚大骂,董秀才本也不愿摆酒收礼,毕竟他还是私塾先生,面皮很是重要。这会儿眼见儿子三两句推了这事儿,心下长舒一口气也起身走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了牛氏大骂不休,震得房顶灰尘扑簌簌落下浇了她一头一脸… 董蓉和柱子吃了晚饭就坐在门前赏景,山下的田野已是收割干净,有的翻起又种下了小麦,有些还竖着苞谷秸秆,远远望去黑色与黄色相间,倒也有几分野趣。董蓉惦记弟弟是否被后母为难就有些心烦,正是发呆的时候,突然觉得脚旁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于是惊得一下就窜到了傻柱怀里,“有蛇!” 傻柱也被惊了一跳,自从上次出了事,暗卫们已经在果园四周撒了冯先生专门配出的药粉,别说虫蛇就是野兽嗅到都会远远避过,怎么可能还有蛇出现? 他紧紧抱了董蓉闪开两步,结果借着夕阳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馒头大小的刺猬正翕动着小鼻子四处嗅闻。 “别怕,是刺猬,不是蛇!” “刺猬?”董蓉从傻柱怀里探出头一看,立时就笑了起来,“哎呀,这刺猬真小啊。”说着话,她就挣扎着跳了下来,跑去拨弄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傻柱望着空荡荡的怀抱,突然后悔为什么说了实话,否则的话兴许还能再索一个吻,省得每晚都要趁她入睡才能偷偷亲上几下。 董蓉却是不知傻柱的贪心,她拿了只小木棍兴致勃勃的拨弄着小刺猬,开口问着,“柱子,它喜欢吃什么?苹果还是梨子?” 那小刺猬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不但没有团成一个球高高竖起背上尖利的刺,反倒讨好的上前抬起了头。两只小小的黑豆眼睛,衬着同样黑乎乎的小鼻头儿,别提多可爱了。 董蓉喜得扔了木棍,用手点点它的鼻头,问道,“小东西,你是不是偷懒了,怎么才出来找食物?马上都要冬天了,你该找洞藏起来睡大觉啊?” 小刺猬疑惑的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末了很是委屈的吱吱叫了两声。董蓉赶忙哄孩子一般应道,“哦,哦,我知道了,这是你的伤心事,我再不问了好不好?你留在我家过冬吧,苹果管够吃,好不好?” 傻柱眼见这一人一刺猬玩得这般欢喜,无奈又好笑的摇了摇头,末了转身进屋拿了个苹果出来。董蓉生怕小刺猬咬不动,又特意用刀切成了小块放到草地上。小刺猬欢快的大嚼起来,不时兴奋的晃动着小身子,就像摇动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一般。ZM 第七十章 一语成谶 董蓉越瞧越开心,绞尽脑汁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果果,寓意永远有果子吃。这对于一个以果子为食的刺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名字了。 小夫妻俩围着果果正是说笑玩闹的开心,董平就踩着刚刚降临的夜幕回来了。董蓉立时扔了果果拉过弟弟问询,董平不愿搅了姐姐的兴致就说牛氏要办酒席收礼,但被他推掉了,其余之事半字未提起。 董蓉猜测着牛氏也只有个搂钱的心思,闹不出什么大事,于是就把这闹心事扔到了脑后,扭头喊傻柱帮忙找了一只柳条筐,欢欢喜喜给果果铺起了窝。 傻柱和董平站在一处,望着如同一个小女孩般忙里忙外的女子,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心下满满都是温暖之意。若是她能永远这般快乐无忧,要他们付出多大的努力都可以… 第二日一早刚刚吃过饭,张管事就雇了马车来接董平。董蓉再次替弟弟整理了一遍行李,确定常用的风寒药丸和金疮药等物都带齐全了,又捏了捏缝进弟弟中衣边角的银叶子,这才送了他出门。反倒是那几盒金贵的果子只简单扔给张管事就完事了,慌得张管事牢牢抱着盒子,生怕掉落下去,磕坏了里面的宝贝。 董平见此,心下极是酸涩,小声劝道,“姐,你别担心我,我一定早去早回。” 董蓉叹气,用力抱了抱弟弟,嘱咐道,“多余的话,姐姐就不说了。你只要记得这世界上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无论遇到何事,保命第一。懂吗?” 董平重重点头,末了挥别姐姐跳上了马车,喜子连忙抱着行李跟了上去。 张管事仔细把木盒安顿在一只结结实实的红木箱子里,见此就走过来笑道,“东家放心,小的一定会照顾好二少爷的。” 董蓉深深行了一礼,正色道,“一路上拜托了。” “不敢,东家折煞小的了。”张管事赶紧让在一旁,末了又隐晦的冲着傻柱点点头,这才跳上车辕吩咐车夫上路。 董蓉眼望马车踢踢踏踏走远,抱了傻柱的胳膊第一次抱怨道,“柱子,若是你同常人一般多好。那样我就不用困在这小小县城,能够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了。就算碰到危险,我也只管躲在你身后。当然,平哥儿小小年纪也不必出门远行了…” 慕容怀德脸色一黯,眼里痛惜更浓,待得想要应声的时候,董蓉却又叹气说道,“罢了,是我过于贪心了。若你是平常男子,怎么会如此任由我抛头露面做买卖,当家作主,说一不二。说不定我受不得管束,反倒先离开你了呢。所以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慕容怀德所有将要出口的话都憋了回来,堵得他差点儿内伤,最后无奈苦笑摇头。为何每次他想要坦诚真相,她总是会扔出一个让他不得不闭嘴的理由? “好了,好了。今早刘嫂子说咱家苞谷还没有割完,左右山上的活计也插不上手,不如下午回家帮忙吧。”董蓉眼见傻柱如此模样,又后悔不该戳他的伤心处,赶忙岔开话头儿,“灶间还有一条肉、几个细面馒头,一会儿也带上吧,省得你娘又明里暗里骂咱们吃白食。” 小夫妻俩商量好了,就去换了粗布旧衣,拾掇好吃食放进篮子里,然后一前一后下了山。 赵青山正指挥着几个杂工用沾了石灰水的扫帚刷果树干,见得董蓉下来就拎了木桶要她查看。董蓉搅了搅石灰水见得不浓不稀,猪血黄土粗盐等物也掺得正合适,于是就赞了几句。赵青山喜的咧了嘴,大声吆喝着杂工们继续给果树“美容”了。 董蓉和傻柱出了果园,一路奔去了曹家位于村西的五亩旱田。原本正是家家户户最忙碌的时候,恨不得饭都没空吃上一口,但此时村人们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话儿,各个脸色都是有些不好。有些见到董蓉和傻柱走过,嘴里打着招呼,眼里却满是艳羡之色。 董蓉心下疑惑,待得终于遇到一个平日相熟的小媳妇儿就小声问道,“秀兰嫂子,大伙儿这是怎么了?苞谷大丰收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反倒苦着脸?” 那叫秀兰的小媳妇儿脸上也是没有笑模样,叹气道,“你在山上许是没听说呢,方才县里来差官了,说是南方绝产要调咱们这边的粮食过去赈灾,所以粮税又涨了三成。” “又涨三成?那加起来就是七成了,着实太高了,恐怕家家都要饿肚子了。”董蓉也是皱了眉头,原本她不过是猜测,没想到一语成谶。 秀兰嫂子点头,末了瞄了董蓉一眼,半是抱怨半是嫉妒的应道,“可不是吗,若是早知道这样,多翻两块荒地种几垄红薯也好啊。可惜没人提醒啊…” 董蓉猜到许是刘嫂子等人家听了她的话早作了准备,这时候难免流露出庆幸之意,惹得别的乡亲嫉妒,最后难免又迁怒到她身上。 “嫂子别不知足了,你没去城外看看呢,那些流民就差吃树皮草根了,可怜至极,咱们起码还有过冬的口粮呢。先前我进城看着情形不好才多嘴两句,但是也不敢到处说啊,万一引得大伙儿恐慌,官府不先我一个造谣罪,扔进大牢才怪呢。” “也是这么回事。”秀兰嫂子点头,末了又道,“熬到春天就好了,吃野菜也能填饱肚子。” 董蓉笑道,“嫂子可别说的这么可怜,我那果园还种了几亩红薯,什么时候家里不够吃就尽管去找我,总不能让孩子一起饿肚子就是了。” “哎呀,那可太谢谢大妹子了。”秀兰嫂子彻底去了心里那点儿小别扭,拉着董蓉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 董蓉又同她说笑几句,就和柱子赶紧奔去了曹家旱田。曹婆子那吝啬的脾气,这会儿知道了加税的消息,还不定要如何哭闹呢。 果然,两人还没走到地头儿就远远听见她的哭声,“哎呀,这真是没法活了。一年忙到头儿本来就剩不下多少口粮,官府又要去一大半儿,这是要活活饿死人啊!” 曹二姐儿一边陪着娘亲掉眼泪一边劝着老娘,“娘,你别哭了。总有办法的,我们谁饿肚子也不会让你遭罪啊…” 曹大姐半靠在苞谷秸秆上,脸上没有半点儿担忧之色。她家虽然只有二亩地,但陈老二不在家就省了许多粮食,怎么也够她和孩子嚼用了。就算实在不够,还能跑去老娘家蹭饭。她就不信,爹娘舍得撵她出来啊? 曹老头儿手下忙着捆苞谷秸秆儿,没有劝慰老婆子也没有唉声叹气,但脸色也是不太好。农人们不论家里富厚还是贫穷,总是希望秋日到来之时,仓房里能堆满粮食。如今突然就少了一大半,任谁也欢喜不起来。 曹婆子哭着哭着突然见得儿子儿媳从地头儿走进来,眼珠儿一转就把声音又拔高了三分,“哎呀,人家还能指望儿子,可我们到老了,儿子还被媳妇儿勾跑了,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啊?” 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不愧是同曹婆子一个屋檐下住了多少年,太熟悉她的脾气秉性了。一听这话赶紧扭头四顾,很快就看到远远赶来的董蓉小夫妻俩。 这爷俩对视一眼,曹二姐儿赶紧就迎了上去,一边伸手拉了嫂子一边小声说道,“嫂子,娘今日有些气得狠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董蓉笑着拍拍懂事的小姑,应道,“放心,嫂子心里有数啊。”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曹婆子跟前,曹老头儿也走了过来,说道,“山上不忙啊?” 董蓉和傻柱先是行了礼,这才说道,“爹,山上活计忙差不多了,我和柱子来给家里帮忙。” 曹老头儿脸色又缓了三分,笑道,“你们不用惦记家里…” “不用惦记什么,家里都要饿死人了,就他们还在山上过逍遥日子。”曹婆子大声插话儿,生怕董蓉不知道一般,嚷道,“官府加粮税了,家里口粮肯定不够吃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曹老头儿扫了傻柱一眼,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呵斥阻拦老婆子吵闹。董蓉方才听说这消息之后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本来先前就答应要把果园的收益分曹家两成,一来算是她们夫妻给老人的养老钱,二来她也能心安理得搬出曹家过个没有拘束的日子。如今正好出了这事儿就顺手推舟把银钱结算得了。 “爹娘,你们也别犯愁,虽然粮食剩不了多少,但我和柱子不在家里吃,总会比往年多省几担苞谷。另外,我果园里还种了几亩红薯,等到翻地的时候再给家里送几筐。” 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听了这话都是松了口气,笑道,“好在你那里有些准备,若不然真要挨饿了。” 曹婆子却是不肯罢休,又嚷道,“只填饱肚子怎么成?马上就过冬了,不缝棉衣不备油盐啊?没有余粮换铜子,拿什么过日子?” 董蓉皱了皱眉头,好像极为难一般慢慢说道,“爹娘,你们许是也听说了吧,我那果园今年一文钱的果子也没卖出去,我手里实在不宽绰。不如…这样吧,我先拿五两银子回来,算是今年分给家里的那两成进项。” (求收藏和红票!谢谢支持!)ZM 第七十一章 京都 赵青山和刘二狗在果园做工,赵家老太太又是个大嘴巴,所以村里众人常能听到些琐事。果园因为得罪了人没有卖出一个果子的消息,曹家也是知道的。 曹老头儿一听这话赶紧拒绝道,“不用,你留着银子给雇工们开工钱吧。这年头儿,家里人饿不到肚子就成了,别的东西不添置也没啥。” 曹二姐儿也说道,“是啊,嫂子,你先前还给我添了那么多衣料和首饰呢,别再往家里拿银子了。” 曹婆子气得狠狠瞪了自家老头子和闺女一眼,一副生怕董蓉反悔的模样,死死盯着她问道,“别光话儿说的好听,晚上赶紧把银子送来。我等着明日进城呢,若是晚了衣料棉花怕是都要涨价了!” 董蓉淡淡一笑,“娘放心,晚上我就让柱子送回来。” 曹大姐儿眼见老娘又在弟媳妇身上榨到了好处,于是也欲欲跃试想要效仿一二。曹老头儿可是个精明人又摸清楚了儿媳的脾气,见此赶紧见好就收说道,“家里只剩两亩地没收了,用不了这么多人手。蓉姐儿和柱子回山吧,多盯着雇工做活儿,省得没有主家在,他们糟蹋了果树。” 董蓉说心里话也不愿意留下受曹婆子的闲气,但还是客套道,“山上再忙也不差这一两日啊。” 曹婆子却是生怕她反悔不肯送银子,难得发善心撵人,“说不用你们就是不用!赶紧回去吧,然后早些把银子送来。” 曹二姐儿听老娘说得如此直白,红着脸上前挽了董蓉就走,一直到了地头儿她才小声说道,“嫂子,以后有事我去山上喊你,家里这边…你不用惦记。” 董蓉怎会不明白小姑是要她少回来受剥削压榨,于是笑着点头,“好啊,晚上我让刘嫂子把银子捎回来。等田里活计忙完了,你也上山去住几日啊。” 曹二姐儿眼见嫂子确实不像恼怒的模样,又听得这话就欢喜道,“好啊,嫂子。我想吃红烧肉!” “好,等过几日下雪能冻住肉了,咱们买头猪杀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董蓉哄得小姑重新露了笑脸,这才同傻柱一起往回走。路上忍不住叹气道,“真是歹竹出好笋!” 傻柱只是憨憨笑了笑,并不多吭声,惹得董蓉抱了他的胳膊嗔怪道,“你笑什么,我又没夸你,你可不是咱娘亲生的啊!” 两人这般说笑着回了山上,晚上就让刘嫂子给曹婆子带了一只五两的银锞子回去。曹婆子这半下午盼得眼睛都绿了,若不是曹老头儿拦着,许是都要撵到果园去了。这会儿终于把银子抓在手里,欢喜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儿了。曹大姐儿上前想要摸摸银锞子,被她一把推倒旁边,然后躲进屋子里藏了起来。 曹大姐儿委屈的撇撇嘴,恼道,“娘真是小气,等我家老二赚银子回来,我也不让你见着!”说完,伸手扯着两个灌了一肚子苞谷粥的儿子回了家。 不说董蓉在家里如何忙着枪收红薯,打理果树,只说董平与张管事等人一路坐着马车往京都赶去,路上餐风露宿很是辛苦。好在张管事出门在外行走多年,一应事体很是熟悉。事先在县城找了家商队搭伴儿,虽然要付十两银子的费用,但打尖住店外加过城关都有人张罗。他们倒是省了许多麻烦,甚至还有镖局的武师护卫,可谓万事无忧。 董平第一次出门,难免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但他牢记姐姐的嘱咐,凡事都以张管事的决定为准,他本身又是个翩翩秀才公子,行事温和有礼,所以几乎受到商队所有人的喜爱和照顾。 青县到京都这七八百里,听着不算远,但走起来也足足耗了十日功夫。张管事坐在马车辕上远远望见京都巍峨的暗红色城墙,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他可是连睡觉都要守着那口红木箱子,生怕一时没注意让哪个鼻子好使的伙计把果子翻出来。 从前几日开始路上的流民就越来越多,董平晚上睡在客栈里,隐隐听见外面的哭泣之声怎么也睡不着。今早上路后才靠着车窗勉强阖了阖眼睛,就听见张管事在外面招呼,于是掀了窗帘仔细观瞧。 上京作为大齐皇都确实与别处大大不同,只这城墙就有青县两倍高,墙砖也是用红土特意烧制的,雕刻着各色图案,华丽大气。城门处把守的兵丁穿着全套护甲,刀枪擦得蹭凉,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冰冷的盯着进出城门的百姓,若是胆子小的怕是都能吓出一脸冷汗来。而那些排队进城的马车大半儿也都装饰的极华丽,偶尔某个车窗里瞧瞧露出一张美人脸,犹如四月羞答答半掩在墙头里的杏花,惹得路人议论指点后又赶紧避了回去。 有的小贩趁着等待的功夫向周围的行人兜售着扇子、荷包、帕子一类的小物件儿,吆喝声如同唱歌一般音调或高或低,很是宛转清脆… 这一切似乎都美好之极,施施然向世人显示着大齐国的苍生繁荣、国泰民安。可惜那被拦在城门二里外的大批流民们却成为了美玉上的瑕疵,锦缎上的霉斑… 董平眼见那些孩子跪在路旁乞讨,禁不住就想起小时候。那时他和姐姐也是这般大小,牛氏不断打骂还不给饼子吃,他们就上山采野菜充饥,姐姐总是先把他喂饱才开始往自己嘴里塞。那种肚子里空得火烧火燎的滋味,他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喜子许是也想起了父母过世,自己无依无靠的那段日子,扭头说道,“少爷,不是说京都遍地都是黄金吗,怎么这里比别处的流民还多?皇上就不管管吗?” “闭嘴,以后这话不许再说!”董平谨慎的呵斥喜子不可随便把皇帝挂在嘴边,生怕被别人听去惹来祸患。喜子吓得缩了脖子,小脸上儿满满都是委屈。董平见了又有些心软,想了想就道,“马上进城了,你把咱们买的干粮和点心包一包扔过去。记得别下车,小心被围住了。” “是,少爷。”喜子听了这吩咐立时就笑了。 张管事在车外听了,也是不断点头。很快,马车就到了城门附近,待得路过那些流民附近,喜子麻利的把装满干粮的布包扔进了孩子群。那些孩子们眼见满地骨碌碌翻滚着馒头饼子,立时疯抢起来。有的一时抢不到又要去追赶马车,可是马车已经到了守卫跟前,想起兵卒们的冷酷凶恶,孩子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又等待下一辆马车出现。 商队检查完物品,交了过门税,终于进了京都。张管事和董平直接辞别了商队众人拐去了城南的民宅聚集地。那里有张管事以前相熟的一家小客栈,价格公道还干净。 果然,客栈老掌柜一见张管事就笑着迎了出来,两人客套了几句就有小伙计帮忙搬了行李,然后送进了二楼的两间上房里。眼见董平进屋洗漱换衣,张管事就同老掌柜去了后院,茶水尚未喝上几口,张管事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小声叮嘱道,“这是先生写的信,别耽搁了,晚上就要送到老夫人手上。” 老掌柜赶忙接过去,仔细查看过封口蜡油之后就放进了袖袋里,末了才问道,“方才那小公子是谁家的?我看你待他很是恭敬…” 张管事神秘一笑,得意道,“天下没有白得的消息,老白,你的玉冻春是不是贡献出来一壶啊?” 老白掌柜哈哈笑道,“你这酒鬼,我以为你调去伺候主子能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这副德行。好,我今日就舍出一壶了,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张管事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凑到老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老白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末了质疑道,“这…是真的吗,一个山野丫头…” “你不信就算了,到时候可别怪当兄弟的没提醒你。”张管事可不管那么多,拍着桌子催促道,“快上好酒好菜,下午我还要陪着平少爷出去转转。” 老白眼珠儿转了转,笑道,“别啊,你把主子扔到一旁自己吃喝算什么样子?等我把平少爷伺候好了,晚上咱们再喝也不迟。”说完,他就走出门去喊了伙计仔细吩咐了半晌,从铺盖用物到酒菜都安排得仔仔细细,直听得张管事好笑不已。 董平刚刚换好衣衫,正要带着喜子下楼去吃饭就听有人敲门,结果一开门进来三个伙计,这个抱了新被褥,那个端了新茶壶茶碗,甚至还有一个在桌子上放了一套文房四宝。他猜得应该同张管事有关,于是就让喜子赶紧打赏。 这客栈坐落在民宅区,平日来往的少有阔绰富人,伙计们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得赏钱。这会儿突然在一个穿着普通的秀才公子手里得了一把铜钱,各个都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伺候得更殷勤了三分。 董平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张管事就同掌柜一起过来了。老掌柜热情的问询房间是否舒适,董平开口道谢,言谈间问及城中哪里商铺最多,哪家茶楼来往贵人最多。老掌柜知无不言,最后甚至派了一个伙计当向导,倒让董平感激不已。 张管事含笑不语,心里却对董平的聪慧夸赞不已。帖字苹果价比黄金,非富贵之人不可得。两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总不能直接找到哪个府邸游说兜售吧,弄不好果子被抢走,人也被直接打杀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人流密集之处先听听本地的新鲜事儿,兴许就有意外收获呢。 更重要的是自家主子运筹帷幄,已是安排好了一切。如今不需他多费口舌,事情就按照最顺利的方向行去,他恨不得拍手大笑三声呢。ZM 兄弟姐妹们,我又上架了! 兄弟姐妹们,花期的文又上架了,哈哈! 真心有些措手不及啊,家里儿子太小,我每天只能码出三千字来,还累得要死要活,没想到突然要上架了。 各位有纵横币的就给花期捧个钱场,没纵横币的捧个人场啊,求收藏,求红票,求点击,求订阅,各种求啊。哈哈。 这本书是花期从怀孕一直琢磨到生娃孩子才开始写的,算是深思熟虑,后期情节发展更精彩,特别是男二号好让人心疼的角色,哈哈。 所以,兄弟姐妹们放心订阅吧,保证不白扔纵横币,群抱! 另外,有朋友说更新太慢了,我已经和我儿子商量过了,让他乖乖的不闹人,我好多码字,以后争取双更。 我儿子很酷的没有说话,只是吐了一个口水泡泡,我猜他这是同意了。 哈哈,花期加油努力,各位朋友也要多支持啊。非常感谢!ZM 第七十二章 王府夜语 上京城不愧为大齐之都,繁华之色是其余所有城池比之不及万一的。刚刚出了居民区,拐上坊市边缘,扑面而来的奢华之气就熏得董平主仆昏昏欲醉。 两人放眼所及皆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饰华丽的马车在大街之侧停靠,名贵矫健的宝马薄情奔驰在御街之上。美丽的女子绫罗加身,珠宝缀满头颈,走过之时袍袖轻甩,幽幽暗香惹人迷醉。街道两旁的酒楼里汇集了九州的美味佳肴,丝竹之乐更是肆意钻入耳廓,不知哪家富贵门第在大开酒宴,奇特精湛的技艺表演不是引得宾客高声夸赞… 董平三人随着那个叫大亮的小伙计一路走马观花,早已见识过此等繁华的张管事都是看得啧啧称奇,更别说从未出过青县的董平主仆了,完全就是土包子进城,差点儿看呆了眼。 大亮不知是冲着董平打赏丰厚,还是本性厚道,脸上虽然也带了些骄傲之意,却没有掺杂一点儿鄙夷神色。他嘴巴又是个利落的,但凡董平主仆感兴趣的物事都会说得头头是道。董平虽说极力想要装做沉稳淡然,但他毕竟只有十六岁,好奇之心正浓,于是这里驻足片刻,那里小歇一会儿,直到暮色降临,几人也没有走出三条街。 大亮累的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他指了指天色又作揖笑道,“公子,已是晚饭时分,您是在外面用饭还是回去店里安歇?” 董平这才惊觉已是浪费了一个下午,他暗自怨怪自己贪玩,有些脸红的望向张管事。张管事极是体贴的笑道,“二公子不必担心,时日还长,今日游玩尽兴也无妨。” 喜子一听这话就笑了,刚想央求主子去对面那家极热闹的酒楼吃晚饭,不想董平却收了玩心儿,应道,“有这半日游览,我已见过京都繁华,不如我们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是直接去茶楼坐坐,莫要耽搁。” 这话正合张管事心意,左右事情要明日才能安排好,今日就是去了茶楼也注定“一无所获”,所以他笑着点头,一边同董平说着闲话一边原路返回,只有喜子很是失望的垂着脑袋跟在后面。 老掌柜许是没料到几人回来这般早,安顿好董平三人吃饭就喊了大亮到后院问询。大亮刚刚拿了十几文赏钱很是欢喜,虽然不知掌柜为何如此在意这三位客人,但依旧讲述的很详尽。老掌柜听完打发小伙计下去就捋着胡子点头赞道,“既然弟弟如此自持有度,想必姐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不提老掌柜如何腹诽,只说这一晚城北的朱雀大街旁,最靠近皇家围墙的那处庞大府邸里也是灯火辉煌,无数穿着华美衣衫的侍女娇笑着来往于各个院落,悦耳的丝竹之声不时从前厅传到后院。 一个身穿暗青色绣梅纹比甲的老嬷嬷挂着一脸和蔼笑意走在回廊里,不时同迎面遇到的侍女小声交谈两句,末了又替她们整理一下衫裙,这才笑着分手继续往紧挨着主院的一个雅致院落行去。 院子的五间正房里,一位中年妇人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卸妆,只见她面似芙蓉眉如柳,肌肤胜雪发似墨,本就端庄秀美的容颜在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映衬下更添了三分尊贵之气,直瞧得几个丫鬟眼里隐隐都藏了一抹艳羡之色。 中年美妇偶尔抬头从铜镜里见到老嬷嬷进来,于是就挥手撵了丫鬟们道,“都下去吧,我累了,今晚要早些睡,你们不必过来伺候了。” 几个丫鬟都是常在主子身旁走动的,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可是一流。这会儿怎会猜不到主子要同老嬷嬷说些私密之言,于是纷纷恭敬行礼之后迅速退了下去。 老嬷嬷上前麻利的替中年美妇卸下红宝石耳坠、血玉镯还有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这才低声笑道,“主子,北边送信来了。” 中年美妇正要起身,闻言身子就是一顿,急声问道,“这还没到每月通信时候,怎么又有信来,可是那边有事?” 老嬷嬷生怕主子担心,赶紧应道,“主子放心,若是急事就不会通过老白那边转来了。许是少主子想念您了,这才写封信问候吧。” 中年美妇闻言松了口气,慢慢在老嬷嬷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素缎睡袍,这才走去桌边坐了,叹气道,“他还在恼我不肯脱身离开,怎么会写信问候?罢了,信拿来我看看就清楚了。” 老嬷嬷扭身走去窗户和门边再次确认无人藏在左近,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只信封递了过去。中年美妇仔细验看了上面的暗记,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是冯先生写来的,不是那个倔强小子。” 老嬷嬷偷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脸色,笑着安慰道,“主子快看看冯先生写了什么,老奴猜啊,保管又是夸赞少主子文才武艺多出色呢。” 这话显见取悦了中年美妇,她的脸色立时软了许多,边拆信封边笑道,“那孩子这份聪慧可是随了柳家,不敢说大齐少有,起码在这王府里可是数一数二。” 她说着话就展开信纸仔细读了起来,末了脸色却是半喜半疑。老嬷嬷心下好奇就试探问道,“主子,冯先生可是说了什么要事?” 中年美妇摇头,犹疑着说道,“这真是巧了,王爷这几日正在为圣寿贺礼为难,冯先生倒是送来个绝好的贺礼。” “咦,难道冯先生得了什么稀罕宝物了?”老嬷嬷心里暗暗把北地的特产都数了一遍猜测道,“难道是千年的寒参?还是百年玄狐皮?” 中年美妇摇头,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是四只苹果,上面长了字迹,组在一起是‘万寿无疆’!” 老嬷嬷惊得瞪圆了眼睛,好半晌才喜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如今正遇南方大灾,朝中清流极力要皇上下罪己诏,若是这祥瑞当真献到陛下跟前,必定龙心大悦。到时候不说王爷脸面有光,王妃您以后在皇上跟前也有一份体面…” 中年美妇眼里喜色也是越见浓厚,摆手道,“没有亲眼见到实物,这事儿还不好定准。” 老嬷嬷却是喜极,反驳道,“王妃这话可是说错了,这事儿虽说是冯先生写信来说明,其实就连老奴都猜得到必定是少主子费心寻得的,少主子这是孝顺主子呢。主子可不要辜负少主子一番孝心,这事儿若是谋划好了,王爷说不定就把整个府邸大权都交给主子了,到时候主院那里就算想反对也说不出了…” “明日你让赵得宝去悦来茶楼一趟,挑拣合适的时候透出王府高价寻圣寿贺礼的消息就好,到时候就有卖果子的人找上来…”中年美妇一面仔细嘱咐着,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这事儿要如何安排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老嬷嬷边听边点头应了,末了慢慢退出房间,留下中年美妇一人静静陷入了沉思… 同样的月色之下,董平也正倚在小客栈二楼的窗外皱眉不语,白日里所见的繁华景象着实让他心绪难宁。怪不得先生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而且这次一听说他要来京都很痛快就准了假。原来外面的世界远比书本里所写要精彩许多,也残酷许多。 就如同此时,远处隐隐飘来丝竹之音,不知多少人在灯火辉煌处欢歌畅饮,而城外的流民却衣食无着,在日渐寒冷的秋风里绝望待毙。 若是有可能,他真希望拜访一下那些宰辅重臣,问问他们到底是乌纱帽重要还是百姓安居更重要?可是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不是姐姐拼命赚银钱供他读书,他自己尚且连衣食饱暖都不做不到,又怎么有资格去关心百姓疾苦。还是想办法把果子顺利卖出去吧,拿了银钱回去,姐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他也可以安心读书科考了。将来若是真有为官一方的时候,一定倾尽所能庇护百姓安居乐业… 喜子眼见主子皱眉望着外面,还以为主子在为果子的销路犯愁,于是偷偷溜出去想请张管事过来安慰主子几句。不想张管事却不在房间,他只好怏怏不乐溜了回来。董平听得门声回过神来,见他垂头丧气模样就笑道,“喜子别着急,等办完正事就带你出去好好逛街,到时候咱们多买些好物件儿带回家。” 喜子玩心儿重,一听这话就把方才心里那点儿小忧愁都扔到脑后去了,欢快的跳到主子跟前嚷道,“好啊,好啊,少爷,我方才听那些小伙计说那家叫一品鲜的酒楼做炖肉最有名,咱们去买一碗尝尝,看看有没有夫人做得好吃。我觉得夫人炖的红烧肉是天下第一美味,谁也比不上。” 董平想起姐姐做的美味菜色也是不自觉挺起了胸脯,应道,“好,到时候咱们一定去尝尝。若是过几年我到京都来考试做官,姐姐说不得还会到这里也开一家酒楼呢。” 主仆两个越说越欢喜,末了都想念起远在北方的家乡,心里恨不得马上就把果子卖掉,然后赶紧带着银钱和大车的好物件儿回去… 第七十三章 事有凑巧? 京都的早晨是喧嚣的,天色未等大亮就有售卖各种小吃食的商贩在各条街巷里穿行,这个喊着“豆huā儿、油锤儿加奶浆,喝下一碗暖洋洋啊!”那个喊“旋饼、沙团儿配鲜汤,大齐天下美名扬啊!” 董平本来心里有事就睡得不踏实,这会儿听的窗外吵杂,索性就爬起来坐在窗边看热闹。喜子笑嘻嘻推门进来,围在主子身边伺候得极周到殷勤,惹得董平笑骂道“若是嘴馋楼下的吃食就说,何必笑得这般讨好,让人见了还以为家里平日缺你吃食了呢。”说罢就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下去挑拣新鲜的买几样回来,一会儿请张管事一同用早饭。” “是,公子。”喜子一双大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儿,蹦跳着跑下楼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就端了一只方盘上来,七八只碗碟堆在一处,五颜六色倒也引人食欲大发。 很快,张管事也起了床,三人不分主仆坐在一处好好品尝了一番京都风味,末了又一起出了门儿。大亮早早就等在客站门口,照旧殷勤的引了三人往最热闹的商街奔去。 商人永远是世上目光最敏锐又思虑最周到的一群人,商街上的各色铺面林立,一家挨着一家,但每隔二三十家的距离就会有家茶楼出现,走逛疲惫的买家随时都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吃块点心,听首小曲或者议论两句新鲜事儿。 董平主仆一路走着就犯了难,不知要去哪家茶楼坐坐才能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倒是张管事开口笑道“昨晚同老掌柜闲话儿,据说这条街上的悦来茶楼最热闹,不如就去那里坐坐吧。” 董平自然称好,于是一行人就溜溜达达到了悦来楼。这一会儿日头才爬上三竿高,茶客还不是很多,四人很顺利的就找到一张临街的桌子,付了百十文钱要了四碟点心和一壶清茶。大亮拿着客栈的工钱,不好一直在外面消磨时候,少少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留下董平三人一边低声闲话儿一边留心周围茶客的谈笑。 就这般,眼见日头就要升到头顶,茶楼已是满客多时了,董平依旧没有听得什么有用消息。他心下隐隐有些焦急,压低声音抱怨道“这京都之人怎么如此碎嘴,但凡言及皆是吃喝玩乐,居然没有半句正事?尚不及村里农人还要闲话儿几句收成呢。” 张管事知他是心急,笑着劝慰道“二公子此话差矣,这里是天子脚下,若是言语不当可是要有性命之忧的,说一千道一万,什么话头儿都没有吃喝玩乐说起来热闹又不犯忌讳。” 董平说完也猜得其中缘由,听得这话就有些脸红“张管事说的对,是我心气不宁了。” 张管事连忙应道“小的也是心急,不过我们来这里就是碰碰运气,若是不成也在情理之中。到时候再找些常出入大户人家后院的三姑六婆们问问,或者去售卖海外洋物的店铺走走,总会有些收获的。” 董平点头,心下暗暗佩服张管事心思敏捷,然后极力平心静气喝茶吃起了点心。许是运气女神今日当真喜欢站在平心静气之人的身后,董平刚刚吃了凉快点心,就见茶楼门口进来两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其中一个穿了青色绸缎外袍,头上戴了一只四棱帽,手上戴了两只金银戒指,显见是个在主子跟前有些脸面的大管事。另外一个则是蓝衣蓝裤的小买办,笑嘻嘻伺候在左右,很是殷勤的模样。 果然,茶楼掌柜一瞧见两人赶紧迎上前打躬作揖,笑着招呼道“哎呀,赵爷,今日这是刮了什么风儿,怎么把您这尊菩萨送到小店来了?快,楼上雅座请!上好的雨前茶,喝一杯去去秋燥…” 那赵管事也不知是哪家的奴仆,架势端得十足,挥手打断老掌柜献殷勤,直接指了大厅说道“罢了,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办,就不上楼了,在这大堂里吹吹风吧。” “哎,哎,好咧。”老掌柜不知这姓赵的为何改了脾气,但依旧一迭声的应了下来。不等他再开言向众人请托,早有那心思灵透的茶客主动凑在一处,让出一张桌子来。 赵管事拱拱手算是道了谢,然后就大马金刀坐了下来。老掌柜一边高声招呼小伙计上茶水点心一边顺口问道“赵爷,今日这是又领了什么差事,可有小老儿效劳之处啊?” 那赵管事好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旁边尽皆高竖了耳朵的茶客们,应道“我们王府的差事哪里有小事儿,不过你这老东西整日混在市井,倒是能帮我出出主意。再过几日就是万岁爷的圣寿了,我家王爷还没寻到合心的寿礼,你最近可是听说这条街上有什么稀罕物件儿啊?” 奴仆在外不议主家是非,这是起码的规矩。老掌柜不过就是为了搭个话头儿,哪里想到这赵管事居然说了实话,他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笑着应和道“赵爷许是办差太忙,最近没空闲到这街面儿上走走。您有所不知,前几日跃海阁又回来了一只船队,据说带回来不少好东西,血珊瑚有五尺高,珍珠也有小儿拳头大…” “罢了”赵管事不耐烦的挥挥手,不屑道“这些物件儿,皇宫宝库里都堆满了,若是再献上去,我家王爷哪有脸面进宫给皇上喝寿酒啊。” 老掌柜干笑两声,低头赔罪道“那小老儿可没辙了,赵爷福运厚重,一会儿去街上转转,兴许就碰到什么稀奇物事了。”他这般说着就亲手端了茶壶给赵管事两人添了茶水,末了又行礼退了下去。 董平三人的座位离这赵管事不远,方才他们两人说话也没背着众人,自然就听得清清楚楚。董平满眼都是〖兴〗奋之色,示意同样欢喜的张管事赶紧打探一二。 张管事扭头小声同旁边座位之人攀谈了半晌,再回身就小声说道“二公子,咱们今日真是好运气。这姓赵的是中山王府的大管事,权柄可是大着呢。咱们若是同他谈妥了,这买卖就成功大半了。” 董平对京都里的各家权贵不熟悉,低声问道“这中山王可是皇上的兄长?” 张管事点头“正是,这中山王是皇上嫡亲的兄长,为人慷慨豪爽,才华横溢,诗词书画歌舞无一不喜,惟独不喜掌权,所以当初先皇病重之时,他主动把皇位让给了今上,只求逍遥一世。所以,今上待这中山王是百般敬重,荣宠之胜在历朝历代皆未见过。如今正是圣寿在即,中山王想要献上一件儿稀罕贺礼倒也是情理之中。” 董平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权衡,若是以王爷之尊应该不至于因为千百两银子骗他这上斗小民,甚至杀人越货吧。 张管事显见也是这般想,说道最后低声又道“二公子,若是要把果子献到皇上跟前,这机会许是最好不过了。” “我们等等看,此处人多眼杂,一会儿随他们出门,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吧。”两人商量妥当就继续喝茶等待,那赵管事许是再等什么人,坐了好半晌才略带沮丧之色的起身离开。 董平三人赶紧结账跟了出去,一直这般尾随两人走了极远到得一处僻静街角,张管事才加紧脚步撵到跟前低声说道“赵爷请了,方才在茶楼里赵爷说起圣寿贺礼一事,小的这里有几只果子很是神奇,不知赵爷可有兴趣瞧瞧?” 那蓝衣小管事走了这么半晌,被头顶的大太阳晒得心浮气躁,听得这话就当先开口呵斥道“哪里来的土鳖,跑我们爷跟前讨打?这大街上遍地卖的都是果子,若真把你们的破果子献到万岁跟前,我们王爷还不被人笑话死…” 张管事仿似没有听见小管事的话一般,脸上一直带着笑望向赵管事。赵管事面无表情的不做声,其实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昨晚本来听得干娘传信儿,他还打算今儿好好替柳娘娘办差事,不想新娶的小妾太过痴缠,一觉睡醒已是出门迟了。若是真把差事耽搁了,以后还怎么有脸面在娘娘跟前伺候?好在,事情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他也不敢太过拿架儿,开口拦住那小管事说道“嗯,好了,小六子不要说了。这位兄弟既然敢上前开口,想必是有所依仗吧。正好今日也没有急事要办,索性就看看这果子有何神奇之处吧。” “啊”那叫小六子的小管事不知顶头上司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但还是赶紧呵斥张管事道“我们爷有兴致看看,你还不赶紧带路!若是敢拿什么土鳖物件儿糊弄我们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张管事也不理会这狐假虎威的小子,扭头冲着董平主仆点点头然后就当先带路去了客栈。赵得宝远远瞧见两人这般模样,又见董平一副读书人打扮,就猜得他才是最正主儿。 大齐国文人金贵,多有爱惜名声不肯沾惹铜臭之气的,但人活在世,就是读书再多也得吃喝拉撒啊。说不得书香门第也有几个铺子之类,平日但凡同人打交道都是由管事出面儿。所以,赵得宝也就见怪不怪的挑挑眉罢了。 第七十四章 明争暗斗 一行人分了前后两拨到了客栈,老掌柜极有眼色的让伙计把茶水送到房门外就赶紧避了开来。董平同赵管事见了礼就安静坐在一旁,完全由张管事应对。 张管事眼角瞄着那小六子又要开口说什么难听话,于是就抢先打开木盒拿出了一只“寿”字果儿。果然,小六子惊得立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堪比牯牛。倒是那赵管事强撑着拿起果子翻转看了个仔细,末了哆嗦着嘴唇赞道,“这果子…倒也神奇,若是献给万岁做寿礼也拿的出手。” 张管事暗暗翻了个白眼,天生的果子带了字迹,这就是祥瑞!何止是拿得出手啊,只要献到皇上跟前,绝对是大出风头。 赵管事许是也觉他这话有些不实,干咳一声又道,“张兄弟开个价吧,这果子我们王府买了。” 张管事扫了董平一眼,见得他轻轻点头就略微沉吟一下,随后伸出了三根手指。赵管事楞了一下,皱眉应道,“三千两?张兄弟这价有些离谱了吧,哪怕这果子确有神奇之处,它也只是一只果子,怎么会值这么多?” 小六子也是冷笑道,“莫不是想银子想疯了吧?你们也不看看我们是谁家府上的,宰大户居然宰到我们头上了。” 张管事笑嘻嘻也不反驳,只是把手里的木盒完全打开,然后又把“寿”字果镶嵌进去。这下赵管事也绷不住了,胸腔里喘气喘得如同风箱一般轰隆隆作响。 柳娘娘到底在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找到这般好的寿礼,这简直就是为万岁爷量身定做的一般啊。祥瑞,绝对的祥瑞!若说方才那一只“寿”字果卖三千两有些贵了,那这四只果子放在一处就是太便宜! “好,成交!”赵管事生怕事情有变,伸手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拍到桌上,然后取了那只“寿”字果小心翼翼用帕子包好放进怀里,这才扭头嘱咐小六子,“你留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回去取银票。” 小六子连连点头,张管事知道赵得宝这是防备他们几人跑了或者另寻买家,于是笑着安慰道,“赵爷放心,我们留在这里静候佳音就是了。” 赵得宝听了这话还是不放心,扭头又去寻董平,见得董平也是点头并且拿起了书本一副安心等待的模样,这才开门匆匆离开了。 中山王府账房内今日当值的是大总管王登,他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陪房,一入王府就在账房当管事,慢慢熬到如今这个位置。在王府可谓是位高权重,所以难免心高气傲,待王妃一系人手极亲近,有求必应,但若换了别个院子的人尽皆鼻孔冲天,生怕别人数不清他的鼻毛。 赵得宝一路急赶回来,直接奔去账房就要支领两千五百两的银票。本来柳侧妃得过王爷的恩典,三千两以下的开销用度是可以不必另行禀报,直接支取就好。 可是,这王登不知是否背地里得了王妃的嘱咐,从来都不肯轻易让柳侧妃如愿。上次柳侧妃要翻新院子支取两千两,谁来领银子都是空手而回,最后到底逼得柳侧妃亲自来了账房,他才慢悠悠给了银票。今日赵得宝开口就是两千五百两,他自然是拒绝个彻彻底底。 赵得宝心急拿了银票去把剩下三个果子买回来,说话难免就有些急躁,没了往日的逢迎巴结,“大总管,您赶紧把银票给小的预备出来吧。这次是有重要用处,若是耽搁了大事,小心王爷到时候怪罪。” “哼,你个小奴才好大的口气!”王登手里把玩着两只玉石滚珠,不耐烦的打着哈欠,“你能有什么大事儿,别是觉得王府的银钱好用就打算多领几千去祸害吧。爷的眼里可不揉沙子,赶紧滚!若不然报到王爷那里去,连你主子都不落好!” 赵得宝一听自己被诬陷贪墨,气得鼻子冒烟,借着这话头跳脚大骂起来,“王登你个老匹夫,我们娘娘得了王爷恩典,支取三千两以下的银子不需通禀。你凭什么不给?这王府是你家的不成?” 宰相门前七品官,王登身为中山王府账房大总管,不管是在府里还是走出去,耳里听到的都是马屁声,哪里让人指着鼻子大骂过啊。于是他也火了,伸手就把两个玉石球砸了过去,“狗奴才,居然敢骂我?爷是大总管,爷说不给就不给,这王府…爷说了算,你能怎么着!” 赵得宝不知是气傻了还是腿脚不灵活,见得两只玉石滚珠飞过来,半点儿没有躲闪之意。结果,一只眼眶立时被砸的乌黑,他用手捂了眼睛就大声哭号着往后院跑去,“了不得了,娘娘啊,王登要造反啊,要打死人了!” 今日秋高气爽,难得的风和日丽,中山王带了王妃和解语花一般的柳侧妃在花园里赏花饮酒。丫鬟们流水一般把各色点心和水果端了上来,摆在纯白色的羊毛毯上,再衬着远处花红柳绿的美景,真是别样的惬意和逍遥。 中山王卧病多日,见此也是勉强露了笑脸,随口做了一首诗,惹得王妃夸赞个不停。倒是柳侧妃温温柔柔替王爷王妃倒了酒,末了轻轻开口也做了一首诗,与先前王爷所作极为相合。中山王惊喜得拉了她的手笑道,“当年你的才名就是冠绝京都,不想嫁进王府多年,依旧不减分毫。” 柳侧妃红了脸,娇羞的抬起袖子掩了脸孔嗔怪道,“王爷,怎么突然提起臣妾闺阁中的荒唐事?臣妾就算有些才华,不也被王爷轻易打动了。这般说来,王爷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呢。” “哈哈…说的好,说的好!”王爷被哄的心花怒放,难得的放声大笑个痛快。王妃在一侧见得这般,差点捏碎了手里的酒杯,她不时扫向柳侧妃的目光里就带了三分凉意。 王爷正是笑得开怀,还想再引逗柳侧妃说上几句话,却突然觉得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疑惑之下抬眼看去,正巧把王妃脸上的阴狠之色看个清清楚楚,他的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任何男人都希望妻子是个大度又宽厚的,这样自己才能多多收取美娇娘,多多开枝散叶。他这么多年娶进府里的女子就有十二房之多,但生下的孩儿却接连不断死去,最后只余下一个嫡子,如今也是卧病在床,见风见光就会咳得死去活来。难道真是上天不佑?还是人为… 猜疑就同那丛叫做“人来疯”的灌木一般,一旦聚集成片就迅速疯长起来。中山王脸上未动声色,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关注一下府里的事了。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吵闹之声,中山王皱了眉头,呵斥王妃道,“怎么回事?青天白日的居然有人在院子里喊救命,难道王府有吃人的野兽不成?” 王妃赶紧起身赔礼,安抚道,“王爷息怒,臣妾这就去问问到底出了何事?” 王爷还想说什么,不想柳侧妃却跪倒低声哀求道,“王爷息怒,这人好似是伺候臣妾的管事。臣妾这些时日见王爷为圣寿贺礼费心,今日就派他出去私下搜寻稀罕物件儿。不知是否在外面受了人家的欺辱,才这般…” 王爷一听这话倒收了怒气,伸手扶了柳侧妃温声说道,“难为你想着替我分忧解难,罢了,让他进来说说到底出了何事?我们王府的管事岂是别人随意可欺的!” 王爷动怒,下人们自然都打点起一万分精神,听得这话立时就有人到外院门口传话儿。很快,赵得宝就被带了进来。他也是个机灵的,只扫了一眼三位主子的脸色就猜到自家主子占了上风,于是开口就添油加醋的把王登如何猖狂得不把王爷命令放在眼里,如何动手打人说了一遍。 末了,他一边大哭一边磕头喊道,“王爷,求您给侧妃娘娘和奴才做主啊!侧妃娘娘一片痴心,千难万难也要想替王爷分忧。奴才跑遍了整个京都,好不容易找到了天造地设一般的好寿礼,哪里想到回到王府,反倒被自家人打成这个模样?王爷啊,王府到底是王爷最大,还是王登说了算…” 中山王早就气得脸色铁青了,伸手啪得一声狠狠摔了茶碗,怒道,“王登在哪里,绑了他来!狗奴才,王府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 柳侧妃赶紧上前替王爷抹着胸脯,低声劝慰着,“王爷息怒,姐姐平日管着偌大王府,定然会有疏漏之处。这王登奴才也是一时昏了头,王爷千万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气坏身子可如何是好?” 中山王一把抓了她的手紧紧握着,半是猜疑半是怜惜的问道,“你的奴才受到刁难,你就不气恼?” 柳侧妃脸上闪过一抹悲色,慢慢应道,“他是臣妾的奴才,就要做好受委屈的准备。臣妾是王爷的妾,同样也要…”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中山王却明明白白听清了话中之意。他盯着柳侧妃眼角不经意间显露出的微小皱纹,心下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两人花前月下的恩爱日子,突然觉得这些年实在是亏待了这个知情识趣的女子。于是他抬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低声道,“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王妃差点儿揉碎了手里的帕子,她本有心替王登打打圆场,可惜柳侧妃没给她这机会,一直拉着王爷在说话,虽然没有半句说起她的不是,但字字句句又让王爷猜测个底透儿。这真是那个柔柔弱弱仿似兔子般乖巧的柳侧妃吗,难道是她轻敌了… 第七十五章 香满园 王登一路被王爷的两个长随扭到了huā园,他一见王爷的脸色铁青,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赶忙跪倒赔罪,完全不提自己那些猖狂之言,只说赵得宝贪墨欲要强行领取银票。 赵得宝气得浑身发抖,伸手从怀里摸出那只果子就双手捧到了王爷跟前,大声说道“王爷,奴才在外面跑了这么多时日,今日终于找到一样祥瑞之物。本来想着支取了银票赶紧去把整套果子买回来,省得被别人捷足先登,可是王总管见了这果子却脸色大变,死活不肯出银票。奴才说王爷有过恩典,三千两以下的用度,我们娘娘可以随意支取。他却说王府他说了算,还说上次我们娘娘修院子的两千两银子都是亲自去求他的,否则他都有权不给!王爷,求您替我们娘娘做主啊,也替奴才做主啊!” 中山王并未接过果子,反倒扭头看向柳侧妃,冷声问道“你当真去账房求过这狗奴才?” 柳侧妃未曾开口,眼泪已是噼啪落下打湿了睫毛和脸颊,把她整个人越发衬得柔弱了三分。 “王爷,那都是过去之事了,您就…不要追究了。” “王爷,这奴才定然是造谣生事,柳妹妹是侧妃,哪能屈尊降贵去求一个账房?定然是这赵得宝这狗奴才…”王妃身为主子,怎会不知手下第一心腹的脾气,再说当初王登为难柳侧妃的时候,暗地里她还赞过两句,哪里想到今日居然一并算了总账。所以,一听柳侧妃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她就赶紧开口想要把事情遮掩过去。 可惜,中山王却根本不打算听她的辩解,伸手接过那只果子仔细打量,末了高声赞道“好,这真是绝好的圣寿之礼!” 赵得宝见此又往前跪行两步,低声禀报道“王爷,这果子不止一只。那卖家手里还有三只,分别带有‘万’‘无’‘疆’!” “万无疆?那组在一处…” “就是万寿无疆啊,王爷!”赵得宝脸色〖兴〗奋的差点儿手舞足蹈,脑袋磕在地上梆梆作响“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奴才沾了王爷福气才能找到这等祥瑞之物。若是王爷献给皇上,必定圣心大悦啊!” 中山王显见也想到了这点儿,哈哈大笑得极为痛快“好,你这差事办得好,赏!” “谢王爷赏,奴才受之有愧,这全是得了我们娘娘的嘱咐才有这般好运气。”赵得宝半点儿不居功,倒惹的王爷又高看了他三分“你倒是个忠心的,该赏还是要赏。你这就去账房领三千两银票,寿礼好好拿回来,剩下的就是你的赏钱!” 五百两赏银!赵得宝欢喜的一个劲儿的磕头“谢王爷,谢王爷,奴才这就去把寿礼取回来!”说完他就起身要走,但是没等抬腿又扭头去看王登。账房大总管在这里跪着呢,他就是去了账房也没人敢给他取银票啊。 中山王也想到了这事儿,冷笑着扫了一眼王登说道“滚下去把账册都交给柳福儿,以后不要让本王再看见你这狗奴才!” “王爷息怒啊,奴才冤枉啊。奴才根本没看见这果子啊,奴才…” 王妃听说以后账房要交给柳福儿也是脸色煞白,这王府里谁不知道柳福儿是柳侧妃的娘家陪房,若是让他接管了账房,那她岂不是要事事都受人掣肘。 “王爷,王总管在账房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中山王正恼怒王登喊叫声音太大,若是张扬的满府上下都知道祥瑞果子一事,到时候还怎么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这时候哪里还管得着一个奴才的功劳苦劳,高声喊了长随赶紧捂了王登的嘴把他拖了出去。赵得宝悄悄扫了主子一眼,也躬身跟了下去。 柳侧妃眼帘微垂,轻易遮掩了眸子深处浓浓的喜色,手下却倒了一杯茶水捧给王爷,温温柔柔笑道“臣妾以茶代酒,恭贺王爷寻得绝好的圣寿贺礼,预祝王爷圣寿那日横扫所有王侯重臣,独占鳌头!” 中山王被哄得哈哈大笑,接过茶水一口饮尽,末了揽了柳侧妃问道“爱妃可想凑个热闹?王妃近日身子不好,许是不耐烦出门应酬,不如圣寿那日你陪本王去宫里走走吧?” “真的?谢王爷,臣妾好久没去宫里走动了。”柳侧妃一扫娇弱柔美的模样,笑得如同春huā般灿烂,惹得中山王心痒之极。可惜他卧病已有一年,实在有心无力,最后只得拉了她的手揉了又揉。 王妃在一旁恨得差点儿抠破了腿旁的地毯,好不容易又坚持了片刻就借口身子不舒坦避了开去。今日突如其来的一个小冲突,居然让她输的一败涂地。她要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巧合还是中了谁的圈套? 不提王妃如何疑惑懊恼,只说赵得宝在狂喜的柳福儿手里取了银票,几乎是小跑儿一般赶去了客栈,待得终于拿到剩下三只果子才终于松了口气,施施然同张管事告辞。 交易完成,董平也就不再继续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上前送了赵得宝出门,惹得赵得宝拱手行礼,末了才兴高采烈领着小六子走掉了。 董平掐着三千两银票也是〖兴〗奋的手指发抖,要知道三月前他还为了二十两束脩愁得夜不能寐,如今居然转手间得回的银钱就够在书院住两辈子了,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张管事以前虽然也经手过很多大买卖,但是几只果子就卖了三千两,这般神奇之事还是第一次遇到。于是双眼盯着银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感慨好了。 倒是喜子年纪小想不到那么多,蹦跳着欢呼道“果子卖出去了,卖出去了!咱们回去时候就能给夫人多买礼物了,夫人一高兴又能炖红烧肉吃了…” 董平和张管事听了这般童言童语都是笑了起来,心下的忐忑和感慨一扫而空。董平拍手笑道“为了庆贺咱们第一笔生意成功开张,午饭就找家酒楼坐坐吧。” 张管事也凑趣道“好啊,多要两个好菜,酒就算了。等圣寿过了,咱们还得继续售卖另外两套果子呢。” 董平一听这话也觉自己有些高兴早了,暗暗提醒自己要越加谨慎小心“也好,一会儿问问白掌柜哪家果品行的口碑好,回来路上拐去看看。” 三人说着话儿就下了楼,老白掌柜正在噼里啪啦拨算盘,听得三人客套问询就笑得眼睛都眯到一处了“董公子,这是想买些果子尝尝?那一定得去金家的香满园啊!他家的果子品种最多又最新鲜,开门做买卖三十年了,从没听说过欺瞒客人的事情。” “三十年如一日的好口碑可是不容易,一会儿我们就去转转。多谢老掌柜赐教!”董平行礼谢过老掌柜,慌得他赶忙避让到一旁,然后又亲自送了三人出门。 三人找了家以汤羹闻名的酒楼,喝了一肚子各色汤汁之后就带着满腹咣当之声走去了那金家的果品铺子。果然如同老掌柜所说,宽敞的铺子里摆满了各色水果,黄橙橙的梨子,红彤彤的苹果,笑歪了嘴巴的石榴,胖嘟嘟的大红枣,甚至连壮汉头颅那般大的椰子都放了两筐。 董平和喜子都是地道的北方人,对于产自南方的椰子很是好奇。喜子伸手抱起一个细看,笑道“公子,您看这果子真怪,毛烘烘的像猪头一般。” 董平在闲暇之时同姐姐闲话儿,倒是听姐姐说起过各种南方水果的味道和品貌如何,这会儿听得喜子这般说就想显摆两句,不想一旁伺候的小伙计却是嗤嗤笑出了声。 董平主仆闻声扭头一看,都是皱了眉头。这小伙计撇着嘴、鼻孔冲天,明显就是在笑话他们主仆见识浅薄。 喜子大怒,放下椰子指着小伙计嚷道“你笑什么?我们没见过椰子怎么了,难道你生下来就见过啊?” 董平也是深深皱了眉头,他虽然性情温和,但到底才只有十六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然也不喜被一个小伙计鄙夷轻看。他想了想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冷冷淡淡敲了两下桌子说道“本来听朋友说起香满园果品齐全,这才过来找几样可心的水果吃,不想今日一来真是大失所望。居然只有几个破椰子,连根香蕉都没有,更别提榴莲芒果荔枝之类。金满园也不过如此!” 那小伙计被喜子呵斥,心里还微微有些后悔,毕竟嘲笑客人这事儿店里可是绝对不允许的,但这会儿听得董平这般说,他也恼了,大声喝骂道:“哪里来的土豹子,居然敢瞧不起我们香满园?皇上他老人家吃的果子都是我们店里送去的,你算老几啊!还香交,忙什么果子,你编出来蒙谁呢…” “住。!”小伙计正数落的欢实,突然有人掀开众人身侧的门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小伙计一见来人立时白了脸,躬着身子赶紧辩解道“东家,这几个人来店里闹事,小的这才高声吵了两句…” 喜子正是气得小脸通红,哪里肯让这小伙计蒙混过关,他跳着脚的嚷道“才不是他说得那样儿,我们公子慕名而来想要买几样果子尝尝,结果他不开口招呼就罢了,还嘲笑我们。我们说公子要买芒果香蕉,他又骂我们是土包子。你们京都人都是这般不知礼吗,那还不如我们青县呢…” 第七十六章 金北望 那个被唤做东家的人年纪约有二十五六岁,五官轮廓很深,皮肤微黑,剑眉星目很是阳刚俊朗。加者身形魁梧,若不是穿了石青色的长衫,头戴玉簪,添了三分雅气,倒极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武者或者游侠之类。 许是方才在后面听到了几句尾语,他脸色极冷的指了后门示意小伙计滚出去,然后躬身给董平三人行礼赔罪,“下人无礼,败了诸位贵客的兴致,实在对不住。不如这样,客人随意选用一篮水果算我店里赔偿,可好?” 董平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如今又是出门在外,自然见好就收。他同样回礼笑道,“金东家客套了,方才我们也是一时意气。既然两方皆有错,岂有收受赔偿的道理?” 金东家笑得越发诚恳,问道,“听公子出言文雅,可是有功名在身?” 董平下意识挺了挺胸脯,应道,“金东家好眼力,我半月前刚刚侥幸取了生员资格。” “哎呀,原来是位秀才公子,失敬失敬。”金东家再次施礼,越发热情了三分,“公子有所不知,金某自小喜好诗书文章,可惜家里累世经营果品,倒是不容我扔下家业去博功名。没想到今日有幸结识公子,真是幸事一件。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到后院小坐喝杯茶水,如何?” 董平同张管事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意动。两人上门本就为了探看京都最大的果品行买卖如何,以便在圣寿之后,寻求合作。没想到同小伙计吵两句嘴倒是引出了东家,这不得不说运气好极了。 董平再次拱手,欣然应下金东家的邀请,“那就叨扰金东家了。” 两人说笑着掀起门帘进了后院儿,喜子自然有小伙计请到偏厅去吃果子点心,留下张管事伺候在董平身后笑眯眯不言语。金东家见此也明白他是董平心腹,于是开口请他坐了末座。 很快,貌美又知礼的丫鬟端了茶水和各色点心上来。金东家却挥手撵人,吩咐道,“把椰子开三只送来!” 董平虽未吃过椰子,但猜度着此物从极南之地运来,价格定然不会便宜。于是推辞道,“金东家客气了,我们喝杯淡茶就好。” 金东家却是摇头不肯,又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先前我听着公子自青县而来,那可是个寒冷之处啊。” “金东家客套了,我本姓董,字君诚。金东家年长,直接唤我君诚就好。” “那我托一声大,叫你一声董贤弟。我本家姓金,字北望。贤弟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金兄吧。” 董平原本心下还存了三分戒备,但是眼见这金东家不笑不说话,为人又豪爽,于是这一声“金兄”倒是唤得甘愿。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丫鬟就捧了三只削去顶皮的椰子走了进来。董平想起姐姐曾说过的吃法,就在金北望抬手示意之后拿起托盘里的麦管插进椰子直接吸了两口椰汁儿,末了赞道,“这椰子汁儿当真美味,与牛乳同色,却比牛乳香甜,还不带半点儿腥膻之气。” 金北望眼里闪过一抹惊奇,笑问道,“不瞒董贤弟,我家虽然世代经营果品,但这椰子也是今年才打通商路从极南之地运回。倒是不知贤弟是在何处见得此物,否则怎会如此熟识吃法?” 董平初次出门,到底少些经验,听得这话极自然应道,“我也是听家姐说起过…” 张管事不知是手滑还是琢磨事情出了神,居然手下一松摔了椰子。他慌得赶忙弯腰捡起,笑着赔罪道,“实在抱歉,这椰子太美味了,惊奇之下倒是出丑了。” 金北望笑着摆手,“此物在极南之地很多,同咱们这里的果子一般。若是管事喜爱,回去时候捎上两个。” 董平也觉出不好多言姐姐之事,于是随着这话头儿问起极南之地的趣事。金北望当真是个尽职的商贾,整个大齐从南至北统统走过,一说起所遇趣事和各地奇特风俗更是滔滔不绝。直听得董平羡慕不已,恨不能亲身走过一遍才好。 两人越说越投契,直到夜色降临才意犹未尽的停了口。金北望还要留董平几人用饭,董平想着初次见面,于是强忍着谈兴告辞离开。喜子饿得无数次趴在门边张望,见此赶忙跟在后面伺候。 金北望留不住董平,最后到底又喊了伙计拾掇了一篮子新鲜果子塞给喜子拎了,并且约董平明日同游京都。董平欢喜应了,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眼见董平三人转过街角消失不见,正指挥小伙计们下门板的中年管事就走了过来,躬身低声问询道,“少主,可要乌恩其他们去查探一下这三人的底细?” 金北望随意转着手指上的狼头铜戒,摇头道,“不必,这几人没有恶意。” 那管事眼里好奇之色更浓,到底忍不住多嘴问道,“那少主为何耗费半日功夫…” “长生天在上,本王虽是初次见得这几人,但冥冥中就觉日后许是同他们会有诸多瓜葛。”金北望微微眯起了眼睛,显见也为自己这玄而又玄的预感迷惑不已。 那管事皱了眉头,想了想就道,“青县一地只有那座白露书院还算不错,少主是想送嘎尔迪少爷去读书?” 金北望摇头,“不,父汗喜他聪慧,想必不会同意他到大齐来。等冬日里我们回草原去再说吧。” “是,少主。”管事低头退了下去,留下金北望嘴角轻勾,低声笑叹,“倒是同我初出草原之时一般无二,是只善良又无辜的羔羊啊。” 董平和张管事边走也在边议论这有些过于热情的金东家,但两人商量许久都觉他没有恶意,于是就决定交往几日试试。若是此人当真如同今日表现一般慷慨又豪爽,到时候同他合作售卖剩下两套果子也好。 喜子抱着咕噜噜响个不停的肚子,偷偷往主子身旁靠了靠,惹得董平笑着敲他的脑门儿。好在白掌柜店里不缺吃食,三人进了客栈一说没吃晚饭,就有小伙计麻利的端了半陶盆粳米饭和四样小菜上来。待得吃饱喝足,张管事借口要预付些房钱,目送董平主仆上楼之后就直接去后院抓了白掌柜,仔细说起今日所见之事。 白掌柜琢磨半晌才道,“平日倒是没听说香满园有何怪异之处,金家在京都也是住满三代的老户了。这金东家先前据说一直在各地游历,三年前才回来接管生意,为人慷慨又豪爽,交游广阔,在商贾之间声名极好。” 张管事稍稍放了心,但还是嘱咐道,“主子待董家姐弟很是看重,若此次生意出了岔子,怕是咱们都要吃刮落儿。白老哥还是再派人仔细打探一番吧,无事更好,有事也可早早应对。” 白掌柜点头,末了笑道,“你这只老狐狸,好事不见人影儿,坏事一准儿拉着我啊。” 张管事干笑两声,应道,“什么时候你到青县去,我求夫人亲自下厨给你做两道好菜,保管你香得吞舌头。” “真有那么好吃?比这京都的大酒楼还好?”白掌柜很是怀疑。 张管事也不答话,只把下巴抬得极高,反倒惹得白掌柜更是心痒不已。 第二日董平三人吃了早饭如约去了香满园,金北望早早等在大堂,远远见得三人就在众多客人好奇的目光里笑着迎了出去,董平与他客套两句就携手一同去游览京都。 金北望不愧是坐地户,但凡京都里好玩又好吃的去处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一日从早到晚,众人听了名家宋青莲的京曲,逛了热闹非凡的天桥街市,吃了深巷之中的牛杂碎汤,又与花魁泛舟落花儿河上,简直是享尽了一切人间乐事。 喜子乐得嘴巴从未合上过,就是张管事也灌了满肚子好酒熏得脸色红润,小曲儿哼个不停。董平更是被金北望的潇洒慷慨所惑,庆幸自己好运交下这么一个好友,暗自决定寿宴过后就把果子放在香满园售卖。 而金北望与董平几人相处一日,倒也越加好奇几人的来历。本来他们是北地小县城过来的,家里也不是如何富贵,但吃喝之时却好似极挑剔,京都老字号的牛杂馆儿得过多少饕餮食客的夸赞,可那小书童却边吃边摇头说不如他家夫人炖的肉丸汤好喝,更别提红烧肉、水煮鱼了。 还有那宋大家唱的小曲儿也遭到了嫌弃,小书童直说不如她家夫人做饭时随口哼的歌谣听着欢喜。而小秀才和管事虽然制止小书童多言,但神色却无半点儿反驳之意,这让他更是连带怀疑起那位神秘的夫人到底是何等人物。一个女子,难道也同他一般走遍过大齐南北各地吗? 日子就在董平与金北望结伴游玩中迅速溜走了,这一日当今皇上的五十圣寿终于到了。大齐京都这一晚难得的没有宵禁,太阳刚刚落下西山的时候,络绎不绝的马车就从各个坊市出发,纷纷聚到朱雀大街之上。 很多人都带着女眷,一路上笑语莺声,隐隐暗香浮动,惹得那些特意穿了新衣衫出门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抻长了脖子,试图在晚风吹动窗帘时一探芳容。 各种卖杂货的,买小吃食的小贩们挑了担子或者占据了街角或者游走在人群间,高声吆喝着,衬得整个京都更加鲜活热闹了三分。(儿子出生七天老公出门了,如今儿子七个月,他才回来一次,能住七天。所以,朋友们这七天允许花期单更,好吗?我都忘了老公长什么模样了,哈哈,等老公再出门了,一定努力多更新啊。谢谢支持!) 第七十七章 圣寿 官员们穿戴得整整齐齐,陪着正妻和嫡子站在朱雀大街尾端排队等待御林军仔细检查过后,才能步行进入皇宫。 当然身份足够尊贵之人是不必如此麻烦的,例如皇帝唯一的亲兄长中山王。原本王府就紧邻皇宫,刚过正午,中山王就带着柳侧妃直接进了宫。皇太后不是皇上与中山王的生母,多年来吃斋念佛,从未对朝政与后宫插手,因此倒得了皇上的尊敬,寿安宫里无路摆设儿还是用物都极其奢华,为天下做足了至孝的表率。 所谓夫唱妇随,皇后自然也不敢怠慢这位老太后,一见柳侧妃进宫就带了她一起去给太后请安。至于那些在皇帝跟前得宠的狐媚子,是绝对没有伺奉太后资格的。太后也知道中山王府中的情形,客套着问询几句王妃和世子的病情,之后也就不再多言。 柳侧妃知情识趣,示意身旁的老嬷嬷专拣了宫外市井的趣事说起来,惹得这些常年关在宫里的老少女子们追问不已。不知不觉间,前面已是预备开席了。 太后意犹未尽的拉了柳侧妃的手,笑着要她以后常来宫里走动,皇后也是笑着附和。众人这般说笑着,一并去了乾元殿。 大殿里,众多官员皇亲相聚免不得互相见礼客套,刚刚安静下来,皇帝和太子就汇合了太后等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个年过半百的人间皇者经年沉浸于酒色,脸色青白浮肿,皱褶堆叠,比之普通六旬老汉还要苍老三分。他站在高高的雕龙书案后,俯视他的臣民,耳听皇宫内外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心里极为骄傲,但脸色却极平淡的应了一声,“都坐吧。” 短短三个字,把帝王的威严与霸气表现的淋漓尽致。众人再次齐声恭贺,这才起身归坐。宫娥们扭动着细细的腰肢,流水一般摆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大殿四壁高高擎起的儿臂粗蜡烛映照在金银器皿上,闪烁着耀眼的光华。乐师奏起了悦耳的曲子,舞女们甩着长长的水袖在大殿中穿梭,仙家帝王享乐也不过如此。 大臣们眼见皇帝兴致极好,就纷纷跪倒,你一首贺寿词,我一篇祝寿赋,哄得皇帝越加眉开眼笑。 皇亲们也是不甘示弱,你一块极品玉璧,我一株深海珊瑚,忙得掌管库房的太监脚下生风一般来来往往。 世上历来就不缺那些自诩“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之士,正在帝王臣子同乐的大好时候,大殿角落就跑出一位身穿青色袍服的老迈官员来。只见他噗通跪倒就大声喊道,“陛下,老臣求陛下撤去歌舞酒宴,沐浴更衣,诚心跪求苍天,焚烧罪己诏,祈求苍天垂怜啊。陛下,城外流民无数,南方四州即将饿骨遍野,求陛下消减宫内用度,调集库粮解救大齐子民性命吧!陛下,大齐外有群狼环伺,内有佞臣当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放肆!”中山王眼见皇上气得脸色铁青,立刻起身高声呵斥自寻死路的老臣,“今日陛下寿宴,怎容你来指手画脚?来人,还不把他拖下去浇桶井水醒醒脑子!” “是,是…”早有吓得肝胆俱裂的太监们从殿角跑上前,手忙脚乱扯了那老臣就往殿外走。 那老臣不知是真不怕死,还是背后有人撑腰,一边在地上拖行一边继续大喊,“陛下,上天降罪才有四州大旱啊…” 皇帝自觉被戳了逆鳞,恼怒得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桌案,杯盘碗碟哗啦啦砸在一处,汤汁四溅。“放肆!” 大殿里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趴伏在地,心里把那些自诩清流的老臣们骂了个狗血喷头。即便是要进言也不要选在这样的喜庆日子啊,所谓打人不打脸,哪有出手这么干脆不留情面的啊。 “匹夫周同义搅闹圣寿,口出恶言,仗四十,九族…”皇帝一口恶气梗在喉咙,在皇后等人的拍抚下终于顺过气来,开口就是惩治罪魁祸首。中山王听得一半,急得也是差点倒下。 大齐多年来天灾不断,皇帝又喜好享乐,不理朝政,慕容家的江山岌岌可危。若是今日冒着得罪天下所有清流的风险降罪于周同义,那么来日整个天下就都会传扬慕容皇室听不得逆耳忠言,实在不堪辅佐。而周同义却会得到所有人同情和敬佩,甚至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皇上息怒!”想到这里,中山王硬着头皮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大怒,但扭头见得是自己唯一亲兄长,只得压着怒火冷声问道,“王兄何意?” 中山王尽量放松神色笑了两声,然后才说道,“皇上,周同义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酸儒罢了,您大可不必同他置气。这老酸儒不是说上天降罪与皇上才会有四州大旱之事吗?臣倒觉得天心最慈,必将护佑大齐万古长存。臣今日想要献上的寿礼,就是最好的明证!” “哦,寿礼?”皇帝脸上闪过一抹好奇之色,皇太后等人赶紧趁机劝说道,“皇上,难得王兄为您寻了寿礼,不如您坐下喝杯美酒顺顺气,待得赏完寿礼再惩治周同义也不迟啊。” 皇后更是干脆,直接带了宫娥太监把翻到的几案扶起来,迅速撤下碗盘又上了一桌新菜,然后恭请皇帝安坐。 中山王见此赶紧示意身后伺候的柳福上前献礼,柳福刚刚升任王府大管家,以前从未进过宫,今日这般突然要在众多帝王重臣面前敬献寿礼,难免紧张之极。他小心翼翼捧着手里那只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方盒,一步步往大殿正中走去。许是太过专注看着木盒,脚下就失了分寸,一个踉跄居然扑倒在地。他惊得三魂七魄丢了个干干净净,护着手里的木盒想要赶紧爬起来,可是慌乱之下又踩了袍子… 众人瞧他穿了暗红色的袍子,像一只圆球一般在地毯上滚来滚去,都忍耐不住笑了出来。就连皇上都是翘了嘴角儿,中山王悄悄拍拍柳侧妃的手低声赞道,“这柳福倒是个有眼色有胆量的。” 柳侧妃捏着帕子挡了嘴,笑应道,“王爷谬赞了,他不过是个胆小的罢了。” “那也是你调教的好,回府之后赏他百两银!” “那臣妾就替柳福谢王爷赏了。” 他们夫妻俩说话的功夫,柳福终于红着着脸爬了起来,他干脆也不起身,直接趴伏在地上高高举起手里的盒子,大声恭祝道,“奴才恭贺陛下喜得祥瑞,万寿无疆!” “祥瑞?”皇帝扫了一眼笑眯眯的中山王,还以为这位王兄为哄他高兴在哪里造了个假物件儿,就像前几年有臣子在猪身上贴了金箔冒充麒麟瑞兽一般。他有些意兴阑珊,但到底还是不好佛王兄的面子,于是挥挥手说道,“献上来吧。” 早有太监小跑过去捧了木盒放到皇上面前的几案上,皇后凑趣说道,“皇上,就让臣妾亲手打开吧。王兄曾云游天下,能得王兄赞为祥瑞的物件儿定然不会差的。” 老太后也是附和道,“是啊,方才哀家问起柳侧妃王府准备了什么贺礼,她还笑着不肯说,倒惹得哀家猜了这么半晌。” “哦?那朕倒要好好看看这祥瑞是何等模样,皇后快打开吧。”听得众人这般说,皇帝也来了兴致,催促皇后快些动手。 皇后笑着打开面前的紫檀盒子,只见盒子里用明黄色绸缎铺了底,正中分了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了一只果子,而每个果子上面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大字,合在一处正好是“万寿无疆”四字! 皇家这三口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太子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在按照礼仪执壶给几位老迈重臣倒酒,眼见父皇母后如此模样也凑到跟前观瞧,惊奇道,“这果子怎么有字啊!” 皇帝下意识伸手去擦抹那果子上的字迹,可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那字迹都没有少上一分一毫,明显这字迹就是长在果子上的,不是人为涂抹的。 “祥瑞!这是上天厚赐啊!” 皇后强忍着激动把盒子正面转向一众臣子,然后当先跪了下去,高声喊道,“恭贺陛下喜得祥瑞,万寿无疆!” 众人本来还在好奇,不知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使得皇帝一家如此惊喜。待得终于看清就噗通通跪成一片,各个激动得浑身颤抖,跟随皇后高喊,“恭贺陛下喜得祥瑞,万寿无疆!” 皇帝眼望底下心甘情愿跪伏的臣子,心下郁气一扫而空,哈哈大笑道,“众卿平身,苍天降下此等仙果,实乃祥兆,我大齐必定国泰民安,昌盛万世。” “陛下洪福齐天,大齐国泰民安!”众人再次躬身祝祷,这才纷纷起身归坐。皇帝扫了一眼盒子里红彤彤的祥瑞果,白中泛青的脸色难得现了红润,暗自猜测着,难道这是上天预示我还能再活几百年不成? 重臣中也有那善于察言观色,心中又存了三分大义之辈,眼见皇帝如此神情自觉时机成熟,于是就起身离座跪倒,高声进言道,“陛下,苍天降下祥瑞,此等喜事应普天同贺。还请陛下传旨!” 皇帝沉吟了一瞬,笑着开口道,“此事确实应当普天同贺,传朕旨意,京都取消宵禁三日,大赦天下!另外南方四州既然遭灾就减免两年赋税,通告地方府衙开仓放粮,助流民安然过冬!” 第七十八章 搂草打兔子 “吾皇英明,吾皇万寿无疆!”众人听得这份旨意,有真心欢喜的,也有面上假笑心里盘算得失的,但尽皆再次跪倒替天下百姓谢恩。 如此,一场风波彻底消弥,没有再问起皇帝那周家九族是否还要发配边疆。毕竟同朝为官,伴君如伴虎,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咬一口。这时候闭嘴不言,待得自己倒霉一日自然也不会担心别人落井下石。这就是官场里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 悦耳的乐曲再次响了起来,舞女们的腰肢也扭得更加欢快了,众人不时举杯祝酒,哄得皇帝陛下越加心情大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正是微醺之际就想起问询果子的出处,于是拉着中山王的手低声说道,“王兄今日可是为朕解围了,这仙果是从哪里得来的?” 中山王虽然身为亲兄长,但也难得同皇上这般亲近,听得这话就把他如何犯愁寻不到好贺礼,柳侧妃如何替他分忧之事说了。最后笑道,“都是托了陛下洪福,如此仙果居然是降生在北地那寒凉之处。” 皇帝笑得更是欢喜,赞道,“王兄此言差矣,那青县可是人杰地灵之地,否则先皇也不会把白露书院建在那里。” “这般说,这果子许是还沾着书香灵气,说不得痴儿吃下一颗就会变成才子?”眼见他们兄弟说的热闹,皇后也跟着插言凑趣,惹得皇帝大笑,“哈哈,皇后此言有理。寻来仙果的柳侧妃该赏,白露书院也该赏!不过,赏点儿什么呢?” 皇太后笑道,“皇上,哀家倒觉得赏金银不如赏个心想事成。柳侧妃身在王府不缺金银用度就升升品阶,至于书院就赏牌匾封号,定然皆大欢喜。” “母后说得有理,那就赏柳侧妃一个一品诰命,以后常入宫来陪母后说说话儿。白露书院那边就赏个‘地因人盛,文以学扬’的匾额,如何?” “陛下高才,谢陛下隆恩。”中山王带着柳侧妃跪倒谢恩,殿中几位出身白露书院的官员听得这话也赶紧高声谢恩。一时间,君臣相得,气氛极为融洽。 董平尚且不知他带来的祥瑞果子不只为自家赚了银钱,甚至还为书院挣了大脸面。这一晚他翻来覆去睡不好,心里惦记着果子是不是被成功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两只眼圈就黑得同熊猫一般了。 喜子敲门进来伺候,惊得大呼小叫,董平想起姐姐常用冰凉的勺子贴眼睛就吩咐喜子去找些冰块来。喜子笑嘻嘻忙着端水递布巾,应道,“少爷,这又不是家里,可没地方找冰块去。” 董平想想也笑了起来,脸色隐隐带了些骄傲之意,说道,“这京都除了繁华一些,其余吃用之事真不如家里方便。” 喜子重重点头,“就是,昨天路过点心铺子,我特意跑进去瞧了瞧。只有老八样儿,连糖酥饼的都没有,更别说千层糕了。咱家夫人若是在这里开个点心铺子,保管顶的他们喝西北风去。” 他们主仆两个正说的热闹,就听门外有人笑道,“君子不论人长短是非,董贤弟可是破戒了。” 喜子赶忙跑去开了门,就见金北望笑吟吟站在门外。他今日换了件石青色绸衫,头上插了碧玉簪子,手里摇着折扇,乍看一眼倒比董平这秀才更多了三分文雅之气。 董平扔下手里的布巾,一边上前见礼一边笑道,“金兄怎么找到这小店来了,可是有事?” 金北望进屋坐在书桌旁,笑道,“早起无事就走来迎迎贤弟,不想等了半晌不见你们出去,我就只好上来看看了。怎么,昨晚贪睡了?京都好不容易取消宵禁三日,今晚为兄带你去街上逛逛,赏赏万家灯火。” 董平麻利的重新挽好发髻,待得坐在桌前倒好温茶待客,这才问道,“圣寿之期不是取消宵禁一日吗,怎么变成了三日?” 金北望收了折扇,笑道,“你住在这里没有出去,许是还不知道吧。昨晚中山王献了四只祥瑞果子做寿礼,陛下圣心大悦,下旨大赦天下,全城取消宵禁三日。就连南方遭旱灾的四个州府也要开仓放粮,减免两年赋税,只要官员们别贪墨太狠,城外那些流民算是饿不死了。” “真的?”董平心里大石落地,喜得连声说道,“那可太好了。” 金北望还以为他是心善,看不得城外流民惨状,于是笑道,“贤弟胸怀仁心,为兄敬佩。说起来,那祥瑞果子就出自你们青县,陛下还多赏了白露书院一张八字匾额,认为是书院文风大盛,山川沾染灵气才结出祥瑞之果。” “书院也得了赏赐?这可真是太好了!”自家果子拔下圣寿贺礼的头筹,这在董平的意料之中,但书院都跟着得赏赐,可就是搂草打兔子,纯粹的意外之喜了。不知先生们接到这赏赐会是何样心情? 喜子正巧倒水回来,听得书院都得了赏赐就一迭声的问道,“书院也有赏赐,那我们夫人呢,皇上赏啥了?” 金北望笑着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逗弄说道,“你这贪心小子,难道要皇帝挨家挨户赏赐啊?那可是皇赏,不是谁都能轻易得到的。” “凭啥啊,那果子可是我们夫人种…” “喜子,住嘴!” 喜子一时心急出口漏了消息,董平虽是及时打断,但金北望那般精明之人怎么会看不出端倪,再想想这几日董家几人的言行特异之处,他心里就猜出个大概了。怪不得先前他就隐隐觉得董平几人不简单,原来祥瑞果子就是他们送进京都来的。 “贤弟,那祥祥瑞果子是另姐…?” 董平心思迅速转了起圈,琢磨着择日不如撞日,趁这机会摊牌也不错,于是他起身同金北望行了一礼,末了正色说道,“金兄莫怪,小弟出门在外又身怀重宝,实在不敢多言。倒不是特意隐瞒防备兄长,还望兄长莫怪。” 金北望伸手扶了他,脸上倒也没有怪罪之意,“出门在外,小心为上。不过贤弟也知道,为兄就是做果品生意的,若是这祥瑞果子交给为兄打理,这些赏赐怎会落到外人头上。说不得要为贤弟多谋些金银,若是运气好,许是连科举前程都会宽绰许多。” 董平摇头,笑道,“多谢兄长好意,但我辈读书人,功名但从笔下取,那些钻营之事不做也罢。” “你们这些读书人啊,虽然有时难免酸了一些,但一身傲骨着实让人敬佩。”金北望苦笑,劝慰道,“功名就罢了,金银之物多备些总没有坏处吧。” 董平憨憨一笑,低声说道,“兄长怎知我自绝财路?难道兄长没听说过抛砖引玉一事?” 金北望皱眉细思片刻,末了双眸里爆出一团精光,惊道,“难道那祥瑞果子不只一套?” 董平也不答话,扭头吩咐缩头缩脑伺候在一旁的喜子,“去请张管事带着果盒儿过来,就说该谈生意了。” “是,少爷。”喜子自觉闯了祸,恨不得立时弥补才好。这会儿听得主子吩咐赶紧一溜烟儿跑去隔壁找张管事,张管事方才听得金北望来访,早早就从床底箱子里抱出两只木盒等待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张管事见了礼,抬头见得董平示意就伸手打开了盒子。金北望围着长了字迹的果子转了半晌,最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才惊声赞道,“这当真称得上祥瑞之名,人间居然还有这等奇迹。贤弟家里莫非累世积德行善,上天才把这果子赐了下来。” 董平想起那些被他吃进肚子的众多“福禄寿喜”,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但他与金北望相处再亲近也不能说出姐姐的秘密,于是岔开话头儿道,“我当日去兄长的铺子里走动就是为了找寻机会,不想当真与兄长相识相交,很是投契。我们农家有句老话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兄长若是不嫌弃这生意小就商量一下这剩余两套果子如何处置,可好?” 这等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金北望怎会拒绝,心里早就盘算起如何运作,以便赚回更多金银,甚至让自己果品行的名望再上一层楼。 “好,贤弟,为兄不客套了。你是读书人,不好沾染铜臭之气,今日天气晴好就出去逛逛吧,生意之事自有我与张管事商谈,你就等着满载而归吧。” 这话正合董平心意,他赶紧起身行礼,笑道,“那就辛苦兄长了。”说完这话儿他又把盒子向张管事一侧推了推,见得张管事躬身接过,这才带着喜子出了门。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了张管事和金北望两人,虽说要顾忌与董平之间的交情,但生意人还是“利”字当头。两人分坐书桌两侧,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定了二八分成。末了又商量了如何造势,如何抬高价格,最后尽皆心满意足。 不提张管事与金北望如何,只说董平带了喜子出门,不进书铺不逛布庄,单单找了一家热闹酒楼要了一桌儿好菜。若是平日,喜子早就笑嘻嘻坐下陪着主子大快朵颐了,但今日眼见主子冷脸,他心下就忐忑的厉害,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伺候。 董平也不开口要他坐下,只那么慢悠悠一口口吃菜,偶尔还会品评两句。这般直到吃完放下筷子,他才冷声问道,“喜子,你可知错了?” 第七十九章 祥瑞落谁家 喜子噗通就跪了下来,哽咽着求饶,“少爷,喜子知错了,都是喜子嘴巴快,差点儿坏了少爷的大事。喜子以后不敢了…” 旁边座位上的几个食客,听得动静就好奇的扭过头来看热闹。董平扫了他们一眼就伸手扶起了喜子,低声训斥道,“自从你进了董家,我和姐姐都觉你年纪小,凡事不愿多苛求。但你近日行事越发失了稳妥,不得不罚。今日饿上三餐,晚上回去把三字经抄写三遍。以后若是再犯错,绝不轻饶。” “是,少爷。”喜子抹了眼泪,苦着脸诺诺应下。他平日最喜吃食又正长身体的时候,恨不得随时随地往嘴里填点心还觉肚子饿,这会儿听说要饿上整整一日,立时就觉胃里泛酸,肠子也咕咕叫个不停。 董平硬着心肠,装作没有见到他的可怜样子。这次他本来就打算同香满园合作,这小子一时多嘴还落不下什么大错。但若不把他这跳脱性子压一压,下次就不知道会给家里惹出什么祸患了。 主仆两人出了酒楼又在街上乱转,正巧一家书画铺子有新书到货,董平大喜,进去挑拣了几本还散着墨香的游记杂文,这才心满意足回了客栈。 张管事等在客栈大堂,一见董平回来就迎上前准备禀报一下方才的商谈结果。董平却是摆手笑道,“我和姐姐都信得过张管事,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张管事只管做主就好。” 管事最欢喜之事就是得主家信重,张管事听得这话心里又暖又熨帖,连连点头应道,“二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董平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书本,“那我就偷懒回房读书了,张管事尽早忙完,咱们好赶回家去。家里那边怕是都要落雪了,姐姐该杀猪炖肉了。” 张管事一想起常常弥漫着肉香的小院儿也觉心里发急,送了董平上楼就赶紧出门去张罗了。 金家不愧是京都的老坐地户,上至公卿大臣,下至地痞无赖,人脉极广。不过大半日功夫,各家茶楼酒楼就都有人大肆议论起祥瑞果子如何神奇,吃下去延年益寿,供在家里也会满室生香。人人都是一脸好奇,想着哪怕看上一眼,沾沾仙气儿也好。可惜祥瑞果子献到皇宫大内了,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是皇亲重臣们想要仔细瞧瞧也没机会啊。 如此这般,祥瑞果子的大名几乎尽人皆知。就在这时,城中最大的果品行香满园突然放出消息说铺子里有两套祥瑞果子出售,都是同那套“万寿无疆”长在一棵树上的同胞。 这下城里可就彻底炸开锅了,男女老少们纷纷涌去了香满园,打算开开眼界,回家也好同亲朋们吹嘘两句。可惜,香满园的伙计管事笑眯眯招呼客人,就是不肯把祥瑞果子拿出来给众人观瞧。 有那心急之人就难免质疑香满园说谎吸引客人上门,那管事一听事关自家铺子声誉,终于坐不住了,跑去后院请了东家。 金北望平日乐善好施,为人仗义又慷慨,在京都倒是有个好口碑。见得他走出来,众人都纷纷打起招呼,继而问询祥瑞果子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金北望同众人做了个罗圈揖,也不多辩解什么,干脆宣布晚上在金家的别院有场酒宴,到时候这两套果子就会端出来示众,若是有意请回家供奉的朋友,一定要带足银票。 听得这话,那些普通百姓极是失望,金家虽说是商贾之家,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地位,那座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别院岂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进去的。倒是那些同为商贾或者家族有些势力的人骄傲的抬着下巴应道,“金兄备好美酒,日落之时,我们必到。” 当夜,金家别院里人声鼎沸,歌舞升平,美食美酒流水一样摆上几案。各家青楼里请来的头牌清官或者当红名妓陪在众多客人身旁,不是娇笑着劝酒奉承,使得这小小别院比之皇宫寿宴还要热闹三分。寿宴毕竟招待的是王公大臣,哪有人敢当着皇帝一家的面前言行失当,但这般私下聚饮的酒席间就没那么多顾忌,自然更放得开,也玩得更自在。 众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身旁的美女也聊得失了兴致之时难免就高声吵嚷起来,“金兄啊,你那祥瑞果子再不拿出来给我们大伙儿开开眼,我们可就要搂着美人欢度良宵去了。” “就是,醉酒眼花瞧不清天降祥瑞,岂不是人生憾事?” 金北望心下也觉时机成熟,于是放下手里酒杯,高声笑道,“既然众位仁兄心急至此,那小弟就献丑了。但上天降此祥瑞,我等怎可轻忽辱之。还请各位仁兄整理衣帽,遣散歌姬,以示恭敬。” 众人听得这话倒也没有反对,对于一切未知的东西,人类本能的抱有敬畏之心,更何况还是头顶这片长存几千几万年的天空。历来都是与至高无上四字相伴相携,不容任何生灵亵渎。 很快,歌姬舞女们都被撵了下去,杯盘狼藉的桌案也被撤了下去,众人整理衣衫簪帽又净手之后就有金家的仆役抬了一只三足铜鼎上来,手指粗细的檀香点燃三根,金北望这才在渺渺青烟中亲自端了两只雕刻精美的木盒上来。 他郑重的对着木盒拜了三拜,这才打开了最上面的一只盒盖,镶嵌在象牙色绸布上的四只大红苹果慢慢显露在众人面前,那淡金色的“吉祥如意”四字在烛光映照下烁烁生辉,惊得众人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终于一个身形最是胖大的商贾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当先赞道,“俺的娘额,这果子上真长了字啊!老天爷这是在开天恩啊,这果子若是请家里供起来,那岂不是做啥事都吉祥又如意,好兆头,好兆头啊!” 众人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确实好兆头,好兆头!” “咦,”那胖大商贾好似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儿,突然一拍大腿嚷道,“俺说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原来是内务府孙总管家里新得的那对儿双胞孙女闺名就取了吉祥和如意,后日就是满月酒…” 说到这里,他伸手就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上前死死拉了金北望的袖子央求道,“金兄啊,这果子一千两俺买了,银票俺都带来了,你快把盒子盖好给俺吧!” “慢着!”众人听得‘孙总管’三字眼睛急得都红了,哪里肯容胖大商贾拔了头筹? 要知道那孙总管官职不大,可掌管着皇宫内院所有用物采买,而当今皇上又是个喜好奢华的,每年从他手里支出的银钱何止千万两啊。若是把这套果子送去做孙总管孙女的满月礼,那孙总管欢喜之下,手指缝儿里漏出点儿生意也够众人赚得盆满钵圆了。 “朱大富,大伙儿都没开价呢,你怎么能先把果子抢回去?” “就是,无论何时,做买卖都是价高者得,你凭什么只出区区一千两就要把祥瑞请回家去啊?我出三千两!” “我出四千两!” “我出五千两!” 众人你追我赶,在成为皇商这巨大的诱惑之下,纷纷高声报价,很快一套果子的价格就涨到了八千两。 金北望眼见众人脸上显出了踌躇之意,又笑眯眯鼓动道,“这祥瑞果子可不是咱家果盘里摆得那些,这是祥瑞啊,百年千年都未必见得出现一次。那套‘万寿无疆’听说被陛下送进祖庙供奉起来了,这套‘吉祥如意’可是同一棵树上长出来的,集天地精华,都不必吃到肚子里,就是嗅上一口也保管百病不生。若是谁得了这等祥瑞,怕是喜得姓什么都忘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哈哈笑了起来,其中有一人却是攥了拳头高声喊道,“一万两,我出一万两!” 四只果子八千两在众人看来已经是天价了,听得有人一张嘴又多喊两千两,于是纷纷扭头去瞧,结果各个脸上都是一副恍然大悟之色。原来说话的是锦绣布庄的冯老板,前几个月因为绣品进宫之事,他家得罪了孙总管,不必说生意大受打击。如今正是四处想办法重新巴结孙总管呢,碰到这样合适的贺礼自然要全力夺得。 金北望又笑嘻嘻劝了几句,眼见众人没有再报高价的意思,这才把果盒放到了冯老板的手里。冯老板许是没料到今晚有如此大宗的花费,怀里只揣了三千两。他一边把银票塞给金北望又一边打发心腹管事回府去取尾款。 金北望最是精明,顺水人情自然会做,口口声声赞着冯老板重信重诺,改日再送尾款也不迟。冯老板自觉得了颜面,坚持一定要在今晚把银钱结清。金北望请他坐了上座,然后又命仆役上了新席面,这才又慢悠悠打开了最后一只木盒。 待得看清果子上的字迹,众人齐齐喜得屏住了呼吸。做买卖图什么,发财啊。做买卖盼什么,财源广进啊!如今这份心愿就明晃晃长在果子上,若是请回去供起来,岂不是上天注定富贵已极! 第八十章 重金 一众商贾们死死盯着果子,眼睛慢慢就红了。 “俺出五千两!”先前那个胖大商贾又是第一个跳了起来,高声喊价。 立时有人开口咒骂道,“朱大福,你脑子被雷劈了吧!五千两就想请祥瑞,你做梦!我出八千两!” “你才被雷劈了!方才那套吉祥如意还喊了一万两呢,这财源广进你居然只喊八千里,蠢材!” 众人听着两人叫嚷对骂,都是狠狠翻了个白眼,十分不解金家怎么把这样的傻子放了进来,其中一个平日有些威望的中年人捋着胡子建议道,“这套祥瑞果子很是难得,我看不如就一万两起价吧。” “我也同意!” “好。” 顷刻间众人就商量好了起价,然后紧张的开始竞价。价格从一万一路往上加,最后终于在两万一千两停止,第二套祥瑞果子花落洋货铺子赵掌柜的手里。 赵掌柜伸手掏出一沓银票数也不数就塞给了金北望,众人酸溜溜的赞道,“赵老哥就是财大气粗,随身居然带着两万多银票,走路也不怕被人抢了。” 赵掌柜接过果盒,笑得弥陀佛一般,开口应道,“我们大齐民风淳朴,哪有那么多歹人?今日真是承蒙各位老哥想让了,改日我做东在仙客楼喝酒啊。” “一定,一定。”赵掌柜这般客气,再想到他背后那众多皇亲高官股东,众人齐齐拱手客套起来。 金北望见此赶紧挥手示意仆役们更换酒席,歌姬们水蛇一般再次缠绕在众人的身上,歌更欢快,舞更热烈,酒席更酣畅,渐渐商贾们就忘记了空手而归的失落,转而尽情玩乐起来。 如此,直到夜半,丝竹之声才停了下来。朱大福好似醉的厉害,挂在美貌歌姬身上,几乎要把那小女子压得趴在地上了。众人纷纷一边取消他一边搂抱着歌姬去了客房,没有人瞧见朱大福微微翘起的唇角,还有金北望眼里的一抹感激之意。 吩咐小管事们带着困顿不堪的丫鬟仆役们收拾残局,金北望就慢悠悠走去主院一间花厅。张管事手里握了本杂谈,正一边读书一边喝茶水,见他进来就赶紧起身。金北望笑道,“张管事怎么如此悠闲,你难道就不好奇两套果子卖了多少银子?” 张管事不紧不慢行了礼应道,“小的自然好奇,不过有金东家在,想必绝对不会贱价卖掉就是了。” 金北望哈哈大笑,末了请张管事一同坐了。这才拿出银票扔在桌子上,说道,“两套果子卖了三万一千两!” “这么多!”张管事眼里闪过一抹惊色,但下一瞬却又恢复了平静。待得数过银票之后就开始计算两人的应得数量,“一千两足够金东家置办这场酒宴所需了,剩下三万两,金东家分两成就是六千两,剩下两万四千两我带回去给主子。” 他边说边平静的把银票推到金北望跟前,然后又仔细数了一遍自己眼前的,这才放进怀里放好。 金北望胡乱把银票塞回怀里,还是忍不住问道,“董家真是普通农家吗,不是累世富贵的豪门望族?” 张管事疑惑抬头,应道,“我们主家住在山村里,田无一顷,屋无片瓦,怎么可能是豪门望族?金东家多心了。” 金北望眼里疑色更浓,指了张管事胸口又道,“若是常人得了巨额银两都会喜形于色吧,但张管事却如此平静,仿似平日里极习惯如此一般。说实话,方才在买家手里接过银票,我尚且兴奋的手指发抖,相比与张管事这般大气,实在汗颜。” 张管事这才知道自己过于平静惹人怀疑,于是赶紧摆出一副极忠心的模样冲着北边行礼,末了才道,“不管是二十两,还是两万两都是我们主子的银子,我只想着好好送回主子跟前,至于别事根本没放在心里。没想到,倒让金东家费心了。” 金北望挑挑眉头,显见是不信这番说辞,但他也知趣的没有再逼问下去。张管事赶紧起身告辞,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路顺利躲过巡城的兵卒回去了客栈。 喜子双手插在袖子里正靠在客栈后门打盹儿,突然听得有人敲门就惊得跳了起来。末了左右悄悄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于是赶紧低声问道,“可是张叔?” “喜子快开门,一会儿巡逻队就要过来了。” 喜子听得熟悉的嗓音立刻就小心撤掉门闩放了张管事进来,他有心问问果子卖了多少银子,但想起先前受过的惩罚立刻又闭了嘴,伸手指了指楼上尚且亮着灯火的房间。 张管事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嘱咐道,“去我房里早些睡吧,明日就该准备行李回家了。” “真的?太好了。”喜子乐得眉开眼笑,蹦蹦跳跳跑上楼去拾掇自己的包裹。 董平听得楼道里有动静就急不可耐的打开了房门,正好迎了张管事进门。张管事低声笑道,“二公子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倒是让张叔受累了。”董平让了张管事进房,又扔下书本替他倒茶润喉。对于为家里奔忙而又有本事的下人,一声敬称是起码的尊重与奖励。果然,张管事听了这话,笑得更加欢喜了。 他伸手掏出怀里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双手捧给董平,这才端起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有了先前那三千两打底儿,董平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乍然见到这么厚一沓子银票还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他极力控制着双手慢慢数了一遍又一遍,末了抖着声音问道,“张叔,果子…果子卖了三万两?” “不,是三万一千两!”张管事笑眯眯应道,“金东家办了极奢华的酒宴,又请了友人助阵。这是两家的买卖,自然不能让他一个掏本钱,所以我私下做主多让了一千两给他。” “这事做得对,张叔。亲兄弟明算账,银钱处置不当,可能会把情谊也毁掉了。” “谢公子体谅,咱们如今身怀巨银,不宜在京都久留。明日我就去打听北上收皮货的商队,咱们尽快搭伴儿往家走吧。” “这事儿张叔全权做主就好,明日我也去置办东西,一旦联系好商队,咱们立刻出发。” 主仆两人商量妥当就各自睡下了,屋子里只剩了自己,董平终于不必担心被人瞧了丑态,他握着拳头塞在嘴里无声大喊了好久。 两万七千两!这是多少银子?足够盖几百座砖瓦房,够买几百座果园,够买无数匹精美的绸缎,够买无数套金灿灿的首饰… 他的姐姐再也不用穿着漏脚趾的灰布鞋了,一辈子都不用饿着肚子却把煎饼留给他吃了,哪怕姐夫痴傻不会留下子嗣,那寻个聪明孩子过继也能好好孝敬姐姐了。苍天有眼,他的姐姐终于不用吃苦了… 董平摊倒在床上任凭眼泪噼啪落下打湿了枕巾,多少年来眼见姐姐为了他遭受太多苦累,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姐姐能过上好日子。如今虽然姐姐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得了这样一大笔财富,不是依靠他自己的力量,但他依旧欢喜非常。待得将来他考了状元,再为姐姐挣个诰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般想着,他就慢慢睡了过去,梦里他与姐姐坐在青砖大瓦房前晒太阳吃西瓜,姐夫在皱着眉头核账本,日子是分外合乐又幸福… 第二日一早,众人照旧在小贩们的高声唱喝里起了床,喜子趁着主子欢喜多买了三份肉夹饼,吃得是小肚子里溜圆,走起路来直嚷肚子疼。董平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他几下,无奈下楼喊了个伙计随他去采买。 张管事同白掌柜低声说了会儿话也去打听哪家商队北下青县,秋末初冬正是收山货的好时候,北下的商队极多,他只问了半个时辰就找到了一家明日出发的。于是匆匆跑去商街禀报董平,董平正望着布庄五颜六色的绸缎犯愁,一见张管事寻来就抓了他一起挑拣。 张管事倒是个有经验的,想着自家主子那般大方又周全的性子就选了几匹颜色艳丽的,几匹素淡的,几匹稳重又贵气的,林林总总足足买了三十几匹。喜得布庄掌柜一边喊了小伙计送货一边又搭了一匹上好的细棉布,明摆着希望董平这大主顾下次再度光临。 董平拱手道谢之后又进了银楼,捡着那精致又不扎眼的首饰买了四五套,末了又在街边买了些京都特有的小物件儿,末了又一头扎进书画铺子选了足足几十本书这才罢休… 待得金北望忙完一些杂事,摇着扇子寻去客栈的时候,董平等人已经离开京都两日了。白掌柜双手捧出董平的书信,笑道,“金东家若是再不登小店的门,小老儿就打算把信送去香满园了。董公子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信送到金东家手里啊。” “董贤弟走了?”金北望皱了眉头,待得展开信纸细瞧,末了又哈哈大笑起来,赞道,“董贤弟倒是个挚诚之人,罢了,以后有缘再相见吧。” 第八十一章 冬欲来 原来董平临行前想了好久,到底不愿学那些虚伪之人随手取个家里急事之类的谎言敷衍好友,于是直接写了身怀重金不便告知确切归期,又邀请金北望闲暇之时去青县游玩。 若是旁人许是要大怒,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怀疑提防,但金北望却是个心胸开阔的,董平这般行事反倒让他觉得真诚无伪。 董平不知留书远走这事儿会不会惹得金北望这个难得的友人恼怒,北归之路上偶尔想起就会叹两口气,心情实在欢喜不起来。加者身怀巨额银票,见到谁靠近都忍不住怀疑人家打了坏主意。于是最后干脆板起脸端起读书人的清高模样,除了张管事和喜子,就连商队的管事上前说话都高抬了下巴,简单应付几句了事。 这样做的效果很是明显,商队出京不过五六日就再也无人主动上前搭话了,反倒是商队里不论伙计还是护卫私下里提起都说酸儒当真不好相处。喜子听得几次想要发火,后来想想又忍了下来。张管事暗中留意他们主仆这般行事,自觉好笑,但却不时想起自己初初家门闯荡天下的糗事,于是待董平又亲近了三分。 不提董平几人如何归心似箭,恨不能一步跨到家里庭院。只说董蓉留在家里日日都要站在山头最大的石头上向南张望,惹得傻柱双手环抱护着她,生怕她一时不小心摔下来。 这一日吹了几日的冷风突然停了,太阳虽然不是如何灿烂,但山间难得有些融融暖意。一辈子都指望老天爷吃饭的农家老汉们立时就察觉出这是落雪的前兆了,于是各家后生们被撵着赶紧砍柴,扛包谷秸秆,媳妇儿们也紧着磨苞谷面儿搭鏊子烙煎饼。否则一旦大雪落下来,再忙这些事情可就晚了。 董蓉小夫妻俩盯着赵青山等人归拢好各色筐篓镐头等杂物,就把杂物间的门缩了,然后收了钥匙。 如此果园就算彻底进入了冬眠期,杂工们除了每日两人轮换到果园巡逻,其余之人都要回家猫冬了。人口少了再每日安排饭食就有些浪费人力,所以董蓉就打算把两餐饭食改成付铜钱。 但村里各家交完粮税,剩下的口粮本就不多,平日偶尔进城又见到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饥民们的惨状,对于粮食的渴望就更迫切了,恨不能装满家里的粮仓,然后整日趴在上面睡觉才好。 于是杂工门听得主家要发铜钱之后就支支吾吾提出要换成米粮,毕竟城中如今粮价飞涨,手里拿了铜钱也不见得能买回几粒米来,还不如直接背了粮食回家安心。 董蓉倒是无可无不可,当初她几乎拿出所有存银备粮,足足装了半个藏窖,别说每月支付两三袋子苞谷面儿,就是二三十袋子也足够撑到满山花开的时候。 杂工们心满意足的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家去了,刘嫂子望着紧闭的灶间门扉有些不舍的搓搓手。别看她这个小小的厨娘不起眼儿,起码家里的两个儿子整日都能多吃一碗“剩菜”,短短两个月已是胖得小脸儿溜圆。以后果园饭堂关了门儿,也不知道儿子们会不会闹着要肉吃。 董蓉怎会不知她的心思,绕着果园走了一圈儿见得没什么疏漏之处就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两月有嫂子帮着操持杂事,我可是省心许多。一想起以后没有嫂子在跟前,我这心里还怪慌的。待得过完年,嫂子家里不忙可要早些上山来帮我。” “好啊,东家到时候就是不喊我,我也早早跑来。天下哪里找东家这样善心又宽厚的主家啊!”刘嫂子得了这颗安心丸,知道明年的差事有谱了,乐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嚷着,“东家在山上若是觉得冷清就让人捎信回村,我来陪东家说说话儿。我家还晒了半袋子的野枣儿呢,到时候给东家送来尝尝。” 果园里本来因为薛家作梗就没卖出去一个果子,藏窖礼各色新鲜果子无数,自然都比小小的枣干儿美味。但刘嫂子一片心意,董蓉怎么会辜负,她爽快笑道,“那好啊,到时候我蒸些枣糕,嫂子也给家里孩子拿些回去。” 主仆两人拉了半晌闲话儿,刘嫂子这才笑呵呵回家去了。董蓉同傻柱牵着手上了山,一个忙着做晚饭,一个就把土炕烧得烫人,然后吃过饭就分坐炕桌两侧玩起了改良版的加菲猫历险记。 原本走遍世界的加菲猫,如今换成了背上驮着山楂的果果,地图也换成了大齐的各个州府。傻柱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琢磨明白了转骰子的技巧,每次落步都极合适,倒是董蓉不是掉进河里就是遭了强盗,最后眼睁睁看着傻柱到达了终点,她还在半路蹦跶。 董蓉气恼的想要抓了一旁的果果去扎傻柱,不想自己倒先被刺得叫了起来。傻柱哈哈大笑,抓了盘子里的点心扔给瞪着小黑眼珠儿,一脸无辜的果果,算是奖励它帮忙护卫。 董蓉顺手抄起垫子去砸得意的傻柱,反被傻柱抱了个满怀,小夫妻俩滚成一团儿,最后照旧以董蓉被吻得满脸通红告终。 果果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歪着小脑袋琢磨,这两人为啥互相咬来咬去啊,难道嘴唇比果子还好吃? 就在它还想凑近细细观瞧的时候,傻柱随手扔来一只靠垫儿彻底把它压在了下面。有些情节,少儿不宜观看,懂不? 一年之中最让人觉得寒冷的日子不是三九天儿也不是腊月,是初冬。习惯了夏日的酷热和秋日的艳阳高照,突然间冷风嗖嗖吹在身上,那一瞬间的寒意足以让任何美人不顾仪态的缩起脖子。 董蓉此时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一边缝着手里的兔皮围脖儿一边看着傻柱做算术题,忍不住舒服的连连叹气。 她如今的日子虽说算不得如何富贵,但起码衣食不缺,也没人欺负打骂。丈夫不及常人聪慧,待她却全心全意,半点儿也不肯委屈,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纵容。对于这个时空的女子来说,她就是最幸运又最幸福的存在了。日子过成这样,按理说就应该没啥不知足了吧? 傻柱算完本子上的混合运算题,抬头见得自家媳妇儿不知想什么出了神儿,手里的针线活儿却是没动多少。他猜得她也许又在惦记远行的弟弟,于是就扯了纸笔送到她跟前笑道,“我做完了。” 董蓉回过神来,放下针线又扫了几眼那些算术题,赞道,“都算对了,柱子真聪明啊。” 傻柱笑眯眯不说话,只把左脸凑了过去。董蓉好笑又无奈,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嗔怪道,“好了吧?下次把奖励改成点心或者铜钱!” 傻柱却摇头不肯,仔细收好纸笔又想凑到媳妇儿跟前亲近一番。不想果果正趴在董蓉腿边睡得香甜,他这一按正好成了送上门的肉毡子。 董蓉笑得前仰后合,末了眼见傻柱疼得甩手又有些心疼。于是伸手拎了果果的小肚皮把它送到炕尾的垫子上,然后又低头替傻柱擦抹手心微微沁出的几滴血珠。 傻柱望着近在眼前的雪白脖颈,先前好不容易按下的凶猛情欲又掀了起来。他忍不住就要低下头一亲芳泽,不想这时堂屋的门扇却被人拍的山响。董蓉惊得猛然抬起头,手里也下意识握得更紧了。 傻柱微微皱了眉头,眼里除了一丝懊恼倒没有什么惊慌,毕竟暗处的甲字组没有传讯,来人就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果然,董蓉跳下地去开了门就见一身狼狈的于老太闯了进来。老太太先前在山上住了大半月,吃喝好了,儿子又有活计赚银钱,自然心情也不错,于是原本枯瘦的身体都变得富态许多。 可是如今分开一月多,居然比之先前更瘦弱了。初冬夜半冷风最寒,她却只穿了件旧夹衣,下身的棉布裙子上沾满灰土,甚至还光着一只脚儿。 董蓉又是心疼又是惊讶,连忙扶了老太太在桌前坐了,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道,“大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事?你眼睛不好,有事就让人帮忙来送给信儿啊。” 于老太许是累得狠了,坐在椅子上喘了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她死死抓着董蓉的手就哭开了,“东家啊,东家,求你…求你救我家生子一命吧。他要被人打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打死…这是怎么回事?”董蓉扯了帕子给老太太擦眼泪,低声劝着她慢慢说,“大娘你仔细说,我一定想办法救生子,你先别急啊。” 于老太端起茶水喝了,勉强定了定心神,这才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原来桂生从果园回家之后,接了隔壁村子楚家的活计。楚家的小女儿同城外三里铺子的一个瘸腿后生订了亲,请他去打陪嫁的箱笼。 这份活计离家近,给的工钱也丰厚,于家母子都很高兴。于桂生日日早出晚归去做活儿,老太太就留在家里儿子做饭洗衣照管家事。原本盘算着忙过大半月就又有几百文进项,加上先前在董蓉这里赚到的工钱,就足够置办一份厚厚的聘礼娶房儿媳回来了。 于老太整日笑得合不拢嘴,甚至已经央求村里的媒婆留意身板好又脾气好的闺女了。若是一切顺利,兴许明年这时候她都有大胖孙子抱了。 第八十二章 私奔 可是,于桂生却越来越沉默了,有时候晚上回来盯着墙角傻笑不断,有时候又唉声叹气整夜睡不着。于老太瞧着儿子这模样难免担心,偶尔娘俩坐在一处吃饭就小心翼翼问上两句,可儿子大了不是什么话都愿意同娘说的,总是胡乱敷衍两句就撇下饭碗躲出去了。 老太太无法就以为儿子每晚走夜路回来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特意跑去邻村神婆那里写了张拘魂马,半夜偷偷在儿子头顶烧了,想着给儿子拘拘丢在外面的魂儿。可惜,方法用遍就是没有效果。于桂生回来的越来越晚,脸色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咣咣砸着土墙。 老太太实在很担心,就盘算着今晚等儿子回来同他摊牌,哪怕动笤帚疙瘩打他一顿也要问明白到底出了何事。 可是左等不见儿子回来,右等门外也没有动静,老太太刚要摸索着到村门口去望望,不想儿子突然带了个大闺女跑了回来,开口就要老娘收拾细软,然后同他们一起逃走。 老太太惊得差点儿晕过去,还没等仔细问问缘由就又有一伙人冲进家门,连打带砸把家里糟蹋得稀烂,于桂生和大闺女都被绑了起来,有人嚷着要把大闺女沉塘,有人嚷着要打折于桂生的腿。老太太这才明白,原来儿子看上了楚家要出嫁的小女儿,俩人准备偷偷私奔,没想到被楚家人发现了,这才有了这场祸事。 老太太恨得啊,都想拿榔头敲儿子脑袋,于家虽说穷苦,但多少年也没让人戳过脊梁骨,说出半个不字啊。如今倒好,勾搭定亲闺女,夜下私奔。说出去简直够十里八村当笑话讲上几十年了,以后他们母子俩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活下去… 但千不好万不该,儿子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眼见那些棒子扁担往儿子身上招呼,老太太心疼得直掉眼泪,趁着众人吵嚷的功夫,她摸索着出了门就奔来果园求救了。老太太活了几十年,唯一只有在果园生活的那段日子最舒心,董蓉也是她见过的最善良又有本事的好女子,只要董蓉答应帮忙,儿子就一定还有救。 董蓉听老太太说完,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青县这一地民风淳朴,很少听说谁家丢了鸡猪或者打架斗殴。平日里说闲话但凡开口都是提到谁家儿媳多孝顺,谁家儿子打猎是把好手。 当然,这样的民风多少年传承下来,渐渐都浸入到乡农的骨子里,就像人人都需要捍卫的戒条一般。若是有人胆敢打破,那就是给所有乡亲脸上抹黑,绝对不能容忍和姑息。 这也是于老太一个半瞎的老太婆独自走了几十里山路跑来求救的原因,就算村里都是同族之人,但于桂生做出了这事儿,人人都觉脸上无光,不打他个半死就算照顾平日情面了,怎么还会帮忙跑来报信儿求救呢。 但董蓉对于楚家和于家来说都是外人,想要插手救人更是千难万难,所以一时间她也没了主意。 于老太眼见董蓉半晌不说话,眼里的绝望之意都化成了眼泪。一向刚强的老太太噗通就跪了下来,梆梆磕头,“东家,求你救救我家生子吧。只要生子能活下来,我们娘俩做牛做马报答东家。东家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守寡二十年辛苦把他养大,他若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董蓉伸手扶起老太太,劝道,“大娘,你先等会儿,我去拿点儿东西,咱们就一起走。” “哎,好,好。”于老太听得这话赶紧抹了眼泪,努力想要睁开半瞎的老眼,预备赶回去救儿子。 董蓉扯了傻柱一把就进了内室,她一边打开炕柜往外掏银子一边同傻柱商量,“柱子,当初我被毒蛇咬了那次,若不是于大娘替我吸出大半毒血,我恐怕早就死了。如今于桂生犯浑,咱们不能不救。一会儿你同我们一起去,到了地方你护着于桂生别被人打死了,别的事自有我安排,懂吗?” 傻柱怎么可能让媳妇儿自己赶夜路,董蓉就是不说,他也一定会跟过去。 “好,我知道。” 董蓉甩甩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努力给自己打气说道,“我就不信,砸上几十两银子还有救不下来的人。” 说完,她扯了傻柱的手又嘱咐道,“你也要小心些,若是有人打你,你就用力还回去。别怕打伤人,媳妇儿有钱,咱们给汤药费,只要你别受伤了啊。” “好。”傻柱用力握了握媳妇儿的手,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暖得发烫。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将来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可一定不能让媳妇儿教导,否则绝对会养出一个小霸王不可。 小夫妻俩商量完就锁了门,然后扶着于老太直接奔去了于家铺子。董蓉平日里多在城外小院和果园之间来往,走个十几里路还不觉如何疲累。但这次大晚上的赶路可就遭罪了,不时绊到石头或者树根,磕得膝盖上生疼,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于老太也上了年纪,方才为了救儿子性命,硬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爬上了山,这会儿再往回走就有些坚持不住了,几乎是半爬半走。董蓉看得不忍心就想要柱子帮忙背着老太太,可柱子却心疼媳妇儿,于是趁着董蓉不备就轻轻在她脖颈后面点了一下。 董蓉正要去扶于老太,突然就觉困倦的睁不开眼睛,于是依在柱子身上就睡着了。于老太半趴在一块大石头上也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回身见此就说道,“咱们歇一小会儿吧,别为了…救生子把东家累坏了。” 慕容怀德听得老太太这么说心里舒坦了许多,伸手一点老太太也直接睡倒了。甲字组的少年都是极有眼色的,这时候从路旁草丛树林间跳了出来,躬身等候主子发话。 慕容怀德小心翼翼把媳妇儿背起来,然后指了指于老太低声说道,“你们轮流背着老太太,尽快赶去于家铺子。” “是,公子。” 夜半无人没了诸多顾忌,慕容怀德背着董蓉跳跃腾挪,很快就赶到了于家铺子附近。甲字组的少年们再次隐进了树林,董蓉这才被解了穴道,她睁开眼睛见得四周景物极陌生,于老太也趴在一旁就道,“我怎么睡着了?你是不是背着我赶路了,累不累?” 傻柱不在意的笑着摇摇头,然后伸手又拍醒了于老太,于老太睁眼见得到了自家村外更是懊恼,“我真是老了,这么近的路也走不动了,连累东家…” “咱们赶紧进村吧。”傻柱也不给两人通气的机会,开口催着两人进村。老太太担心儿子又睡了一路养足了精神,这会儿甩开步子就往自家跑去。 于家小小的院子里正吵得热火朝天,打上门来的楚家人挤满了正堂,于家宗族里有头有脸的长辈们都被请了来。平日里这些族老都是备受村人敬重的人物,遇事说一不二极有权威。 可是今晚被楚家人指着鼻子骂了半晌,各个都是灰头土脸,气得差点儿炸了肺子。其中有一个脾气火爆的老爷子实在忍耐不住,跳起来回骂道,“我们村儿的后生各个都是勤快又知礼的,生子更是从小就孝顺能干,要不是你们楚家的闺女不知廉耻勾引他,他怎么会犯浑?你们还有脸跑来闹,先把自家闺女管好再说吧。” “你个老狗说的什么屁话?”楚家闺女的爷爷也是个点火就着的爆竹脾气,听得这话气得抄起烟袋锅子狠狠砸到桌子上,嚷道,“我们楚家的闺女,十里八村谁不夸一声好。眼见就要嫁去享福了,居然让你们姓于的狗崽子舔了。今日这事儿没完,于桂生一定得死!” “那你家闺女也得沉塘,不要脸的玩意儿,跟着男人私奔,看你们村的闺女以后还能找到婆家不?哼u/jiuxuantaishangjing/">九玄太上经最新章节</a>!” 两个老爷子越吵越厉害,两家人也大有随时动手的模样。董蓉站在门口往里面探看,眼见于桂生鼻青脸肿,被捆成了粽子一样扔在墙角,旁边一个大姑娘同一个中年妇人抱在一处哭得昏天暗地。暂时看来,这对儿亡命鸳鸯都没有生命危险。董蓉生怕楚家人发现她,赶紧又出了院子。于老太急得两手死死抠着墙头,一见董蓉出来就赶紧问道,“怎么样,生子被打伤了吗?” 董蓉扯了老太太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娘,生子没事儿,你别着急。这村里可有人知道楚家底细,咱们得好好问问,然后再想办法救人。” “有,有。”老太太连忙点头,指了旁边邻居家就道,“这是梅花娘家,她姥娘家就在楚家那村子,一定知道楚家底细。” 说完,老太太就扯了董蓉去了梅花娘家。两家离得这么近,平日又相处亲厚,于桂生出了这事儿,梅花儿老爹老娘和兄嫂都没睡,商量着是不是要帮一把。 梅花娘一见于老太进门,激动的上前一把拉了她嚷道,“老嫂子你跑哪里去了,楚家人把生子打得半死,又到处找你要算账呢。” 第八十三章 难道是爱情?(一) 于老太想起不知受了多少罪的儿子,又是气恨又是心疼,哭道,“他被人打死才好呢,好好日子不过,怎么就被狐狸精勾了魂?” 董蓉赶紧上前扶了老太太,小声劝道,“大娘,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还是先问正事要紧。” 梅花儿老娘这会儿就在打量董蓉小夫妻俩,她眼见两人衣衫料子都不错,做工也很精致。傻柱因为半隐在暗处,看不清楚模样,但董蓉却是落落大方,隐隐有种大户人家当家媳妇儿的气度。她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嫂子,这两位是…” 于老太慌忙擦了眼泪,拉了董蓉的手说道,“这是梅花儿婆家那村子的曹娘子和曹少爷,你家梅花儿就在他们家的果园做工。我先前跟着生子不是也在果园住了一段时日吗,东家待我这老婆子极好,今日生子闯下这样大祸,我一时没了主意就跑去求东家帮忙了。” 梅花儿娘一听董蓉是自家闺女的东家,脸上立时就堆满了笑。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这话一点儿也不假,梅花儿自小就孝顺,虽然出嫁有些远但也时常回来看望爹娘。特别是去果园做工赚工钱之后,她在婆家腰杆子也挺得更硬了,隔三差五就拖人捎些吃喝用物回家。于家老小都是欢喜,如今女儿的东家上门来了,她们怎么敢慢待。 梅花儿爹撵了满脸好奇的儿媳妇赶紧去泡茶,梅花儿娘就殷勤请董蓉上座。董蓉先是扶着于大娘坐了,然后才坐在柱子的下首。梅花儿娘看在眼里心下暗暗赞叹,她是听女儿说起过曹家儿子有些痴傻的,没想到这曹娘子却没有因此慢待他。怪不得老嫂子从果园回来之后就夸赞个不停,这曹娘子确实是个知礼又心善的。 众人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于老太就问起楚家底细,梅花儿娘最近两月倒也回过一次娘家,所以对村里琐事还知晓一二,听得这话就一五一十把听来的闲话儿都说了出来。 “我听我娘家嫂子说起过几句,好像那楚家也不是个太地道的人家。楚家老太太是个好脾气的,但楚老头儿和三个儿子各个都是好酒好赌,平日在村里行事也蛮横。好在这楚家小女儿像了老娘,模样长得好不说,做活儿勤快又利索。可惜摊这样的父兄,婆家就不好找了。 前些日子好像住在城外三里镇的一个商户死了老妻要续弦,不知道怎么就找到这楚家姑娘了。楚老头儿一张口要了二十两银子的聘金,想着把闺女嫁过去以后就能赖着女婿吃穿不愁了。可怜那楚家姑娘才十八岁就要嫁给个五十老汉了,这真是作孽啊。” 于老太原本还恨这楚家姑娘勾引儿子,如今听了其中因由,心肠也软了下来,叹气道,“她倒是个可怜的…但也不能就这么拽上我家生子啊,如今两人闹出这事儿,可怎么收场啊?” 梅花儿大嫂许是平日有些嘴碎,这会儿插嘴道,“方才我跑墙下听听,楚家人要把闺女沉塘呢,还说天色一亮就把生子送去衙门问罪。” 于老太一听这话眼泪又掉下来了,董蓉心下倒是不那么犯愁了。前世曾听人家说过一句话,只要钱能解决的事儿就不算事儿。她当初还觉得这话太过猖狂,可如今又突然觉得这话就是真理啊。楚家人既然贪财那就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多花些银钱,这事总能解决的。 于桂生有把好木工手艺,只要保住他的小命,以后慢慢赚银子就是了。 “大娘,别哭了。咱们过去看看吧,这事儿不算太难应付。” “真的?生子不用下大狱?” “不用,不过您家里怕是要立刻添人口了。” “人口?”于老太皱皱眉头也想明白了,叹气应道,“只要生子能保住命,别的…我也不计较了。” “大娘想得开就好。”董蓉心里有了成算就仔细嘱咐了老太太几句,然后告辞了梅花儿娘家人径直去了于老太家的院子。梅花儿嫂子不知董蓉要怎么救于桂生,心下好奇的要死,抬腿就想要跟去瞧瞧。可惜梅花儿娘同样好奇啊,留了一脸不情愿的媳妇儿看家,自己却快步跟了过去。 楚家人与于家族老们吵得半晌都觉有些疲累,不约而同歇战喝水润润喉咙,正这时于老太就带着董蓉夫妻俩进来了。 于家族老们深恨生子做出这等败德之事,哪怕平日待于老太还算和气,这会儿也没了好脸色。 “你还有脸回来啊?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全村人都跟着丢人现眼!” 于老太低着头,打躬作揖给几位组老赔礼道歉。族老们许是当真气得狠了,嘴里不依不饶数落个不停。楚家人也觉找到了正主儿,同样大骂不绝,而且难听之极。这两方一时间找到了共同敌人一般,结成了临时盟友。 于老太羞愧得不停赔罪,就差跪地磕头了。董蓉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掺了于老太一把劝道,“大娘先坐,一会儿再说。” 楚家和于家族老正骂得厉害,突然被打断了兴致就有些不高兴了。楚家老头儿伸手指了董蓉呵斥道,“哪里冒出的黄毛丫头儿?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董蓉瞧着满口黄牙,口水乱喷,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淡淡说道,“我夫家姓曹,你们姓楚,到底从哪里算出是我长辈的?” “你…你…”楚老头儿被堵得脸红脖子粗,他身后站着的楚家老三平日也是横行惯了,奔过来就想打董蓉两巴掌替老爹撑腰。于老太慌忙想把董蓉扯到身后,董蓉却是半点儿不害怕。 果然她身后的傻柱只一拳头就砸得楚老三横飞了出去,楚老头儿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跌跌撞撞退到了一旁,嘴里还装着硬气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上来就动手?” 董蓉找了个空座让于老太坐了,这才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先动的手,我家夫君算是正当防卫。这事儿说到哪里,我们也占着理。你们楚家若是还想动手就尽管上来,看我夫君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楚家老大老二本来还真有上前替弟弟报仇的意思,但瞧瞧脸色冰冷的傻柱又都犹豫起来。 楚老头儿恨得牙齿痒痒,勉强压了火气问道,“你们到底是谁?这是我们楚家和于家的事儿,轮不到外人插手!” “我啊,”董蓉得意的往傻柱身边靠了靠,笑眯眯说道,“我是来看热闹的,听说你们楚家闺女不守妇道,跟人家私奔了?我琢磨着这事儿传出去,以后也没人敢娶你们楚氏一族的闺女了。与其让那么多鲜花儿一样的闺女老在家里,还不如让我买家里去当丫鬟。虽然早起晚睡做牛做马有些辛苦,但总比独守空闺好许多啊。” 楚家人追到于家的时候动静太大,村里同族也跟了三五个过来,虽然平日瞧不上楚家爷几个,但必定一笔写出不两个楚字,好赖都是一家子,有事还是得帮衬一二。先前楚家人一直占上风,他们也就抄着袖子站后边看热闹了。这会儿听董蓉且笑且说了一番话,各个都是惊得白了脸,彻底明白了这事儿哪里关乎楚家闺女一个,简直就是所有姓楚姑娘的灾难。 有那脑子不算太聪明的咬牙恨道,“沉塘,回去一定要把四莲沉塘!她就是个害人精啊!” 楚老太太原本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听得这话更是死死抱了女儿不敢撒手。她也想跪地求情,但平日里被楚老头儿打骂得怕了,又从未当家作主过一次,这时候除了哭就不敢说半句话。 有那脑子活络又有主见的楚家人却是呵斥同伴,“吵什么吵,把四莲沉塘了,这事儿就闹得更大了!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了!” 楚老头儿就这么一个闺女倒是没什么后顾之忧,可惜他眼前就过不去啊。四莲婆家给了二十两聘金,他只拿了五两打木器置办嫁妆,剩余十五两早被他和三个儿子又吃又赌挥霍一空了。如今就是把四莲卖了也凑不够银子还人家,更别提沉塘了,简直就是彻底没戏了。 董蓉把楚家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心下越加有底,于是又转向于家几位幸灾乐祸的族老笑道,“几位老爷子也别闲着啊,你们于家后生擅长拐带闺女私奔,这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以后于家后生恐怕别想进别村走动了,谁家都怕黄鼠狼叼走小母鸡啊。正好我那果园也缺人手,让他们都去我那里做工吧。没有工钱就是一日管三顿饭,与其在家里打光棍儿到老了无依无靠,还不如去果园做工几十年,最后破草房里总有他们一席养老之地啊。”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于家几位族老也变了脸色,有心想反驳几句,又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儿许是真要害得村里后生找不到媳妇儿,于是各个也都着了急。 董蓉冷笑着扫了众人一眼,得意道,“我一个外人能做什么,不过是想着捡个便宜。但若是大伙儿够聪明,那我这便宜不捡也罢。” (呜呜,今早老公又背包走了,再回来就要过年了。心里酸酸的,但也要更加努力码字给儿子赚奶粉钱啊。刚才去了书评区,见到书友152890、安安三号、我爱宁大宝、nicean几位新朋友的捧场了,哈哈好开心呢!还有邀月阁的红票啊。繁多,二少,九尾,麦穗,小湾,明月都是老朋友了,也非常感谢支持啊。今天儿子还算给力,所以两更致谢啊。加油,继续码字去。) 第八十四章 难道是爱情(二) 楚老头儿和于家族老听得这话算是彻底明白了,董蓉哪里是来看热闹的,她就是来救人的。但他们明白是一回事儿,想要反驳却不成了。因为人家说的有道理啊,句句都戳在众人的死穴上,不想服气也不成啊。 于家威望最高的一个族老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你自认是聪明人,那就说说今日这事儿要怎么处置,你才捡不到便宜吧。” 董蓉心下暗骂,真是死要面子的老狐狸,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低头行了一礼说道“各位长辈,今日这事儿虽说是生子同四莲闯的祸,但生子已经被打得半死,四莲也吓得狠了,他们都算得了教训。众位长辈为了其余好闺女好后生可得多消消气啊,这事儿传出去绝对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儿,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它传出去。” “不传出去?你是说照旧把四莲嫁到婆家去…”楚家人的话还没等说完,趴在老娘怀里的四莲却突然挣扎着扑到了于桂生的身上,大声哭求着“我不嫁,我要跟生子在一起。我要嫁生子…” 楚老三刚才被傻柱砸得极疼,想要回手又被长辈拦住,这会儿见得妹妹如此不争气,上前就是两巴掌。于桂生两只眼睛被打得肿成了馒头,拼命挣开才能看见一点点儿光,这会儿一见心爱的女子要挨打,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就把四莲挡在了身下。楚老三见此火气更大了,连踢带打下手是又黑又毒。 四莲高声哭求着,于桂生吃痛也是哎呦不断,一时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了。董蓉皱了眉头,大声嚷道“都住手!你们还想不想解决问题了?不想就说一声,谁有功夫在这里耽搁啊?” 于家族老们连忙喝止楚老三,楚家人也跳出两个把他拉去了一旁,董蓉也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道“四莲这般死心塌地想嫁生子,你们就是把她送到那商户婆家里也保管会跑回来。到时候两家的脸面怕是都要丢进城去了,依我说,不如就把这门亲退了吧,对外说四莲得了急病,然后去哪个远亲家里躲一两个月,回来之后生子家提亲把四莲娶回来就成了。” “你上下嘴唇一碰是说的轻巧,人家男方给了二十两聘金呢,家里都给四莲置办嫁妆了,这亲事怎么退?难道你们谁家能给垫了这银子?” 楚老头儿听完董蓉的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众人鄙夷的瞪了他两眼,心里都明镜似的。什么置办嫁妆huā费了,保不齐就是扔到哪个赌场了,居然还有脸嚷着要大伙儿给他垫银子,这明摆着就是仗着家里再没有闺女待嫁要挟大伙儿了。 农家人过日子都俭省,别说今年年景不好,就是往年家里攒了些积蓄,不到生死关头都不会轻易拿出来huā用,更别说为了这样的糟心事破费了。所以,大伙儿虽然深恨楚老儿不要脸,却也没了主意。 这时董蓉却笑眯眯开口了“诸位长辈可是糊涂了,既然四莲要嫁给生子,于家自然是也要给聘金的,不多不少,也出二十两如何?” “咦,这…”众人都是听得眼前一亮,若是于家出二十两聘金就正好够赔付先前那门亲的,剩下的如何封口等琐事就好办了。毕竟两村都有儿子闺女,谁也不敢冒风险把这事儿传出去啊。 “成,就这么定了。于家出二十两聘金给四莲家,四莲爹明日就去把亲事退了,过一月赶紧再把四莲嫁过来。”平常人家娶媳妇给聘金儿有个五六两就算丰厚了,于家拿出二十两简直就是天价了。楚家族人生怕于家反悔,赶紧开口把这事儿定了下来,其余众人也是点头赞同。 于家族老这边更是没有意见了“好,今日这事儿我们两家谁也不能漏出一字半句,否则后果自负。” 楚老头儿一对儿昏黄的老眼滴溜溜转着,显见也是没有料到于家能出得起二十两聘金,一时后悔方才不该任由族人做主,若是耍横放赖折腾一番兴许还能给自己再多要几两赌本儿呢。 于老太到底活得年头儿多些,对这未来亲家的小心思猜得是一清二楚。她起身对着董蓉大礼拜谢,口中不停念叨着“多谢东家垫付聘金,我们于家家贫半两银子都没有,今日受了东家大恩,以后就让生子小两口去给东家干活儿,一年还不完就十年,十年还不完就一百年,做牛做马也不能枉费了东家一片善心…” 董蓉扫了一眼满脸失望之意的楚老头儿,也是苦笑道“大娘啊,你就是不让生子去果园干活儿都不成了。这些银子是给杂工们准备的工钱,今日都拿出来,我也没钱雇人了。” “谢东家,我一定多出力做活儿,报答东家的恩德。”于桂生这会儿也被松了绑,连同四莲一起过来跪地道谢。 董蓉原本还对这大孝子有些赞许之意,但经了今日这事却有些不待见他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再喜欢一个女子,也该想些堂堂正正的办法把人娶回来啊。怎么能做出私奔这般莽撞的事儿呢? 若是放在前世,这般做法还能顶个“为了爱情”的浪漫名头,但放在这般封建礼教极严格的地方,简直就是找死,而且还是拉着自己的瞎眼老娘一起找死!他到底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就不好说了。难道真应了那句老话儿,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你不用谢我”董蓉往一旁闪避了半步,淡淡说道“我是心疼大娘一把年纪了,眼睛又不好,大半夜光脚儿跑了四十里山路就为了救个不孝子。若是你有个好歹,大娘定然活不成了,这才赶过来的。” 于桂生羞愧得要死,原本就青紫的脸色更黑了。他抬头看看头发huā白的老娘,这才好似猛然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娘,都是儿子不孝啊,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只想着没了四莲不能活,儿子不是故意的…” 于老太想起这一晚的奔波和忐忑,眼泪也掉了下来,伸手想打儿子两巴掌又不忍心,最后抱着儿子放声大哭。楚四莲许是也觉羞愧,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给老太太磕头。 董蓉见得两人还算有些悔过之意,心下终于消了气。她伸手在荷包里拿出四只五两的银锞子,转向众人问道“这聘金今日给四莲娘家,各位长辈可要给做个鉴证,别到时候再出了什么岔子,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楚老头儿眼见白huāhuā的银子在油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他哪里还管那么多,上前一把抓到手里嚷道“有什么岔子啊,这银子我家接了,过一月就让四莲出门子。” 于家几位族老鄙夷的撇撇嘴,应道“这事儿大伙儿都看着呢,谁也不敢耍无赖。” 楚家另外几人也觉丢人,附和道“这事就这样吧,都管好自家人就成。”说罢,他们就起身走掉了。 四莲还想同于桂生说些什么,可惜楚老三已是上前扯了她的脖领子就走。楚老太心疼女儿,难得出声呵斥儿子“三儿啊,你轻着点儿,她是你妹子!” 楚老三不耐烦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没这丢人现眼的妹子!” 于家族老们互相看了看也起了身,其中一个叹气说道“老嫂子,你这院子窄小了点儿,娶了儿媳妇怕是住不下了吧?” 于老太愣了愣,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族老们这是不愿她们一家再住村里了,生子做出了这事儿瞒得了外人可是瞒不过族人,到时候与其日日被人戳脊梁骨还真不如搬到个无人识得之处重新开始过日子了。但故土难离,特别对于老人来说,要离开生活一辈子的地方简直就是揪心挖肝一般。 老太太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但看看鼻青脸肿的儿子,到底还是哽咽应道“老兄弟说的是,到时候我和生子再去别处找个大院子住。” 于桂生这时候也明白族老的意思了,他转身就想磕头求族老不要赶他们母子出村,但却被老娘一把拉住了。 族老们纷纷摇着头,一边叹气一边出了于家门。于桂生这下终于知道自己闯祸的严重后果了,他一头磕在地上,哭号道“娘啊,我对不起你啊,让你到老了还要被撵出村子…” 方才一直躲在门口的梅huā儿娘这会儿才敢走上前劝慰“生子别哭,你有手艺,以后肯定饿不到你娘。就是你一定得让你媳妇儿孝顺点儿啊,这为了娶她回来真是破家了。” 于老太年轻守寡,带着儿子独自生活,不知遇到过多少难事。这会儿伤心过了也重新打点儿精神劝起了儿子“生子,你婶子说的这话有理。咱们娘俩走到哪里都饿不死,只要你争气,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于桂生重重点头,董蓉在一旁看得心里发酸,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就开口说道“大娘,左右明年开春生子两口子也要到我那儿做活儿,不如你们就搬去果园住吧。正好大路边那三间土坯房盖好了,本来打算养些小鸡,但一直忙着也没顾得上。你们若是不嫌弃就先拾掇一下搬进去吧。” “这成吗?”于老太眼里满是惊喜,但想了想又犹豫道“我们住了房子,那明年开春养鸡怎么办?” (刚才听朋友说起又有一个九零后写手累的猝死了,心里这个酸涩啊。写手这行儿真心是个高危行业啊,我儿子还在我怀里各种捣蛋扯头发呢,为了他我也得合理安排时间,尽量歇歇脑子了。今天两更,不码了,谢谢大家支持,我去院子里走走。抱抱!) 第八十五章 归来 董蓉无所谓的摆摆手,“那还不容易,明年春天生子就负责出力再建几间鸡棚子就是了。” “好,我也不跟东家客套了。我老婆子虽然眼睛半瞎,但养鸡却在村里是有名儿的好。到时候东家的鸡都归我喂,保管又肥又胖。” 梅花儿娘也帮腔儿道,“这话可不假,老嫂子家的鸡一直都长得最快。” “那我岂不是占便宜了,得个木匠做活儿不说还外搭了个养鸡行家。”董蓉见不得老太太满脸眼泪,笑着凑趣哄她开心。 果然,众人听得这话都是笑了出来。于家母子想着以后生计有着落,又不必餐风露宿,从心里往外也是松快起来。 董蓉回身看看沉默的傻柱,心疼他背着自己走了几十里路,于是就假意张罗着要返回果园去。于家母子和梅花儿娘怎么可能让他们再赶夜路,互相争抢半响到底是梅花儿娘把两人请去自家,住了梅花儿出嫁前的闺房。 董蓉要了盆热水,亲手给傻柱洗脚,仔细瞧得他脚底板没有半个水泡这才放了心,抬头嗔怪道,“我又不是没有腿,下次不许再背我赶路了。若你累坏了,再有恶人打我,我可没处躲了!” “谁敢?看我打得他满地找牙!”傻柱想起先前她的小媳妇儿当着楚家人面前那般得意的模样,仿似很为有个傻夫君骄傲。原来被人全心信任是这般欢喜的感觉,待得再望向盆里那双忙碌的白嫩小手儿,他眼里的笑意就更浓了。 董蓉许是也想起先前之事,难得有些害羞的笑了,嘱咐道,“柱子,记得今日之事不可同外人提起啊。不说生子一家以后还要在果园过日子,就是我今日出面救人都有些鲁莽了,若是谁家长舌妇嘴巴歪歪一点儿,传出去的话必定很难听。” 傻柱点点头儿,撤出湿漉漉的双脚,胡乱擦了擦应道,“我知道了,睡吧。” 董蓉听他应了就没有再多嘱咐,傻柱就是这点好,虽然他比照常人还是有些不及,但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他应了就一定会遵守完成,绝对不会耍滑。这也是她越来越放心依靠他的原因,更何况不知是不是学了算术的关系,傻柱慢慢变得比先前聪明许多。 好像许久不曾见他趴在地上玩蚂蚁或者发呆愣神了,是不是这般再坚持几年,他就能变得同常人一般?到那时,他还能容忍自己当家作主,事事独自决断吗?难道她要同村里那些妇人一般整日围着灶台转,一年才出门走动一两次,然后没完没了的生孩子? 董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倒完洗脚水回屋就搬起傻柱的脑袋上上下下打量,惹得傻柱憨笑问道,“怎么了?” 董蓉慢慢摇头,叹气应道,“我发现你比以前聪明多了。” 傻柱心里一颤,含糊道,“我会做算术题,会写字了!” “难道算术题真有提高智力的效果?”董蓉皱皱眉头,末了霸道的拍拍傻柱的脑袋说道,“柱子,你像如今这样就好,不能再聪明了。若是你比我聪明,我怕是就活不了了。” “为啥?”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现在这样子就是最好的,不能再变了。” “好,我不变。” 许是得了傻柱的应承,董蓉放心许多,扯开被子招呼他睡下。 深夜折腾了四十几里路,又与众多老狐狸斗智斗勇好半晌,董蓉实在是累了,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傻柱却是没有半点儿睡意,他紧紧把媳妇搂在怀里,眯着眼想了许多。可惜,女人心海底针,怎么是他一个情窦初开的大男人能琢磨明白的?这般一直折腾到凌晨他才勉强睡了过去… 董蓉这一觉倒是睡得极好,早起见得傻柱还在酣睡就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记,然后才起身去打洗脸水。 梅花儿娘把家里的好吃食都折腾出来了,一大早晨就带着儿媳在灶间忙碌,炖了个野鸡又炒了个腊肉,焖了一大锅二米饭。家里难得如此张罗丰盛的饭菜,喜得两个小孩子挤在灶间里不肯挪步,就是贪心的想多嗅嗅香气。 董蓉极想承了老太太这份情儿多吃几口,可是那野鸡肉下锅炒的时候没有加大油,吃起来腥气刺鼻。腊肉也是不知放了多少年,硬得有些离谱。她没有办法就装作心疼孩子,总是把自己碗里的肉块夹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闷头吃得香甜之极,偶尔抬头看看这个待他们极好的姑姑笑得咧开嘴露出小豁牙,惹得一家人也待董蓉更是亲热了。董蓉心里微微有些羞愧,想着回去以后要准备些点心让梅花送回来才好。 吃过早饭,小两口辞别这一家老少和于家母子就要赶回果园去。梅花儿娘小跑回屋取了一条厚厚的长围巾交给董蓉,“路上冷,东家戴着这个吧。若是您嫌弃不好,到时候就扔给我家梅花儿。” 董蓉一瞧那围巾上绣着红梅朵朵就猜得这是老太太特意做给闺女的,于是推辞不肯受。无奈老太太直接就给她围在了脖子上,然后推着两人赶紧出村。 董蓉和傻柱一路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四周山林早就完全褪了绿意,换成了一种苍黄之色。冷风吹过,零星几个还悬在枝头的树叶哗哗作响,惹得人越发觉得寒意深重。董蓉半躲在傻柱后面,但依旧被北风吹得小脸儿通红。她扭头瞧瞧傻柱身上的夹袄有些单薄,心里极后悔昨晚不该走得太急,若是给傻柱穿件大袄就好了。 好在梅花儿娘缝的围巾很长,她扯开两圈缠到了傻柱脖子上,勉强替他遮挡一下往脖领里钻的冷风。傻柱微微低头眼见自家媳妇儿小脸儿半藏在围巾里,只剩一双大眼睛在四处张望,不知为何就想起了留在家里的果果,于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董蓉听得莫名其妙,刚要开口问询就被傻柱扔上了后背。她生怕傻柱累到,挣扎着就要下地,“柱子,我自己能走。你背我做什么,还有好远呢。” 傻柱任凭她如何说就是不肯放人,董蓉无法只得把围巾又缠得紧了些,嗔怪道,“既然你喜欢背媳妇儿那就背吧,但以后长出猪嘴巴和猪耳朵可不怪我啊。” 傻柱没听过猪八戒背媳妇儿的故事,自然不懂媳妇和猪为何会连在一处。董蓉于是笑嘻嘻给他讲了起来,末了被恼怒的傻柱不时抛起来又险险接住,吓得她尖叫不断… 小夫妻俩这般打打闹闹倒也不觉赶路多辛苦,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果园附近,两人坐在枯树桩上小歇。董蓉靠在傻柱怀里说着话儿,突然就觉脖子上凉凉的,抬头一看天空居然飘了细碎的雪花。她惊喜的跳了起来,笑道,“哎呀,下雪了。” “下雪了,该杀猪了。” “是啊,可平哥儿他们没回来呢,咱们还是等一等吧。”董蓉又惦记起了出远门的弟弟,叹气道,“下雪就更难行路了,不知平哥儿他们走到哪里了,还得多久才能回来啊?” 许是北风也不忍董蓉这般盼望惦记,欢快飞过的时候就带来了一缕清脆的马铃声,董蓉仿似心有所觉,猛然望向北面官道,惊喜道,“柱子,好像是平哥回来了。” 傻柱跳上一块半人高的山石远远张望,见得那坐在车辕上的人影儿确实有些像张管事,于是就道,“过去看看吧。” 小夫妻俩顺着山路疾走,很快就迎到了马车近前。董平在车里听得张管事禀报,立时就跳下了马车跌跌撞撞跑到姐姐跟前大喊着,“姐,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董蓉一把搂住弟弟,用力拍着他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累不累?你怎么瘦了,是不是路上挑嘴不好好吃饭?” “没有,姐,我是变结实了,没瘦多少啊。”董平抱着姐姐胳膊,欢喜的脸色通红,恨不能把所有事都说给姐姐听。 这时候张管事和喜子也走了过来,齐齐给董蓉夫妻行礼,董平也赶紧给一旁笑着的姐夫行礼,“姐夫,我在京都给你买了很多好玩的,还有各色点心,一会儿回家就拿给你啊。” “好啊。” 董蓉扶了张管事和喜子起来,真心道谢,“一路上辛苦了,你们身体都好吧?如今到家多歇歇,明日杀猪给你们接风洗尘。” 张管事听得东家半句未提果子买卖之事,开口只关心他们身体如何,路上是否辛苦,心里极是感激熨帖,连忙道,“给东家做事,小的半点儿不辛苦。” 喜子也想说话,但冷风吹进鼻子里惹得他大大打了两个喷嚏。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纷纷上了马车往果园赶去。 果园今日轮到赵青山带着一个后生巡逻,两人躲在鸡房子里烤火,突然听得外面吵闹就迎了出来,正好帮忙搬箱笼上山。 果子这次卖了好价格,董平又心疼姐姐多年辛苦,几乎是把他能想到的女子用物都置办了许多。所以两个马车上除了坐人之处都装满了薄木箱子,这个里面方面放了绸缎,那个里面是胭脂水粉首饰,虽然没有多沉重,但搬起来很是琐碎。 (早晨两点爬起来写的,直接更新了,今天大集市啊,正好去买些水果,下午回来继续码字,争取再更一章啊。) 第八十六章 偶得横财必分其一 众人齐齐动手,来回两三次到底把箱子都搬上了山顶茅舍。董蓉望着塞得半满的东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扩建一下房子了。若是偶尔小住倒是能将就,但若常住就有些拥挤了。起码要加盖两排厢房,还有充做库房的耳房,灶间也要加大。 董平眼见姐姐望着满屋子的箱子发呆,还以为她在心疼银钱,赶紧小声说道“姐,京都的东西又好又便宜,我就多买了些。” 董蓉一听弟弟误会了,就一边扯了他出门一边笑道“只要是有用的东西,你就是huā了几千两买回来,姐也不心疼。姐是觉得房子有些小了,琢磨着开春时候再加盖几间。” “太好了,姐姐一定给我留间厢房,书院放了假我就回来住。” “好,没谁的地方也不能缺了我们秀才老爷的啊。” 姐弟俩正说笑着,张管事已经打发完车夫回来了,赵青山也极有眼色的带着杂工下山去了。喜子笑嘻嘻蹲在门口不远的背风处假装看风景,惹得傻柱好笑,顺手关了门,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了主仆四人。 张管事双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揭开一层又一层,最后才露出里面厚厚一叠银票来。他小心翼翼把纸包往董蓉面前推了推,略略抬高声音禀报道“托东家的福,这趟京都之行很是顺利,三套果子总共得银两万七千两。我找了京都口碑最好的汇通钱庄换成五百两一张的大额银票,总共五十四张。其中一张二少爷拿去置办用物,这是剩下的全部五十三张共两万六千五百两。请东家收好!” “啊,这么…多!”董蓉惊得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要知道她忙了一夏天,连同卖冰生意加果园,整个身家资产也就不到六百两。如今突然翻了四十几番,任谁也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慕容怀德虽然早就接到了京都那里的消息,但这会儿见到实打实的几万两银票,也有些被晃得huā了眼。没想到几只小小的果子就顶了他所有铺子大半年的进项,怪不得自家小媳妇儿一直把这果子叫金苹果。 “咳咳”董蓉勉强压下尖叫的欲望,努力装出一脸平静神色,起身给张管事行了半礼,再次开口道谢“张管事辛苦了,咱家的果子虽然神奇稀罕,但没有张管事奔走费心,想必也不会有如此丰厚的回报。” 张管事赶忙起身避让一旁,一迭声的应道“东家言重了,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更何况这一趟京都之行,二公子着实帮了很多忙,就连最后一同合作售卖果子的金东家也是二公子结交下的。小的只出了力气,实在不敢贪功。” “哦,平哥儿还在京都交了朋友?”董蓉好奇弟弟平日那般腼腆的性子,怎么在异@地他乡交了好友,笑着打趣道“可是有哪个女痞子看中平哥儿俊俏,想要抓去当压寨相公,结果巧遇英雄出手…” “哎呀,姐,你想哪里去了?”董平羞恼的瞪了眼睛,大声反驳道“我们是去果品铺子走动的时候才结识的金大哥,他为人慷慨又豪爽,这次多亏了他帮忙。” 董蓉收了玩笑之心,问道“既然人家帮了大忙,你可好好道谢了?” 这话可戳到董平痛处了,他这一路都在猜测好不容易交下的好友是不是就这么断交了。于是叹气应道“回来之前,我琢磨着手里这么多银票,若是有人起了歹意…嗯,所以走的时候就没同金大哥打招呼。” 董蓉听得这话含糊,琢磨半晌才明白自家弟弟是提防好友打劫,没有辞行就偷偷溜回来了啊。按理说他这般警觉又有防备之心,应该夸赞才是。但若是站在那好友一方想想,确实有些让人寒心恼怒。 “罢了,你们身在外地,多防备人心险恶也没有错,但下次行事还是要再稳妥一些。明日你多拿些银子去县里采买些山货和皮毛托商队送到金东家那里,好好跟人家赔个礼。” “是,长姐。明日一早我就去县里。” 董蓉瞧得弟弟神色有些沮丧就岔话儿道“那位金东家若是当真行事豪爽又慷慨,就一定会体谅你不辞而别的苦衷。来,别多想了。快给姐姐讲讲你们是怎么把果子卖出去的,圣寿之时京都是不是很热闹啊?” 董平这次出行长了许多见识,听得姐姐这么问就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路上的趣事,还有如何把果子卖给中山王府,如何同金北望合作得了重金。当然其中他也不清楚的地方,张管事也会适时补充几句。末了,董平想了想又说道“姐,原本我看见咱们城外的流民就觉很凄惨了,但越往南走才发现流民越多,跪地乞讨的,还有卖儿卖女的到处都是。我听金大哥说,朝中因为开仓赈灾的事吵得厉害,圣寿酒宴上还杀了一个言官呢。 咱家的果子献上去,正巧驳斥了那些皇家不仁得上天降罪的谣言。皇上龙颜大悦,最后免了受灾四州的税粮,甚至还赏了我们书院一块匾额呢。但皇上没说要各州府赈济逃荒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如今也不可能再赶回老家去,只能等到明年春天。这一冬就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呢?” 张管事也是叹气说道“只是一墙之隔,墙内就是夜夜笙歌,墙外却啼哭不止。真是…” 董蓉想起这几日常见到的那些进山寻野物果腹的流民,也是皱了眉头。她扫了一眼桌上厚厚的银票,犹豫了好半晌就道“咱家得了这笔重金,说起来也是占了天灾的气运。老话说,偶得横财必分其一,就是怕福祸相依,福气太过反倒招来祸患。所以,若是你们都赞同的话,就从这银子里拿出两千两救济流民吧。” “真的?姐要救济流民?”董平惊喜的挺直了腰背,欢声应道“那我明日就去买粮食,搭棚子熬粥…” “慢着,你急什么?”董蓉瞪了弟弟一眼,嗔怪道“官府和城里那些富户都没动静,咱家一个小小的农户突然开设粥棚,岂不是太招眼了。” “那怎么办啊?难道要给流民们分铜钱?”董平也没了主意,皱眉问道。 董蓉也不应声,只是笑眯眯望向张管事。 张管事赶忙放下手里的茶碗,方才董蓉当着他的面讨论如何huā用银钱,甚至还问询他的意见,这显见是没把他当外人。他这心里正热乎呢,听得这话脑子就急速转了起来,斟酌半晌才说道“小的倒是有点儿浅见,不如东家和二公子听听看,如何?” “张叔有办法尽管说啊。”董平这一月得张管事照顾衣食住行,待他很是亲近信赖。 董蓉也是点头笑道“张叔但说无妨。” 张管事一听东家也改了称呼更是激动,连忙说道“方才我好似听得东家说起要扩建房舍吧,咱们这里冬日虽然天寒,但若是想要动土也不算太难,顶多多出些力气罢了。城外流民里不乏身强力壮之人,不如东家以招工建房的名义把人聚过来,然后发放吃食顶工钱,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办法好”董蓉原本心里只想出个模糊的轮廓,听得张管事说得这般明白透彻,于是开口赞道“还是张叔处事圆融,这般就算有些扎眼也不会太过。家里扩建房舍要上山砍木材、凿石头,山下还要再建几座草亭,三间养鸡房子,活计倒是不少。若是安排的好,足够抻到开春儿了。” 董平这会儿也静下心来了,开口附和道“咱们还不知道流民具体有多少人,家里粮食也要归拢一下,还有流民招来要住在哪里?” 董蓉拍拍弟弟的肩膀,赞道“还是平哥儿想的仔细,以后凡事这样三思后行,你就是走到天边姐姐也不用惦记了。” 董平得了夸赞更加有了底气,伸手拿起纸笔开始统计起家里的存粮。张管事见此就起身告辞,董蓉留他在山上吃了午饭再走,他却笑言要去看看城外流民的人数,外加打听城中粮价几何。 董蓉见此就把前几日做好的糖酥饼捡了几个,留给他路上垫垫肚子。张管事躬身谢了就往外走,待得路过傻柱身前时,他下意识的弯腰放慢了脚步。 傻柱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低声说道“辛苦了。” “啊,不辛苦,不辛苦!”张管事喜得脸孔通红,连连行礼之后倒退着出了门。 董蓉姐弟闻声扭头瞧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忙碌起来,傻柱不知想起了什么,沉着脸坐了半晌才出门喊了冻得鼻涕横流的喜子一起去了灶间。一碗粳米半锅水熬得熟烂,又在坛子里夹出两碗蒜茄子和咸黄瓜,加上半簸箩糖酥饼,一家人的午饭就算做好了。 董蓉姐弟把需要张罗采买的用物列了出来,又去藏窖看了看存下的粮食和大堆红薯,心里这才勉强算有些底气。待得回到屋里正好见到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董蓉一拍脑门儿懊恼道“只顾着忙了,倒是忘记做些好菜给你们接风了。” 董平一边动手盛粥一边笑道“我还有几日假呢,也不是立刻就回书院去,姐姐明日再下厨也来得及。不过我要吃水煮鱼,大盆的!” (今天孩子闹人,在我怀里睡了两个小时,胳膊酸的要折了,长大了如果不孝顺我,就打他屁股,哼。紧赶慢赶终于双更了,哈哈,看在huā期这么努力的份上,求个红票,收藏,点击订阅支持啊。晚安,好梦,兄弟姐妹们!) 第八十七章 准备 “我也要吃,还有红烧肉!”喜子生怕主子忘了他最爱的菜色,缩着脖子躲在一旁小声提醒着。董蓉瞧着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应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菜色,家里还有了一条五花肉,晚上咱们就做啊。” 喜子高兴的立时就拍手笑了起来,坐在门口小凳子上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碗筷,明显是为晚上的大餐留肚子了。 很快众人吃完了饭,董平和喜子被撵去午睡歇息。主仆俩这会儿也过了兴奋劲儿,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各自躺下就睡得昏天黑地。再睁眼时天色已经昏黑了,董平喊了喜子一同起身,洗了手脸换了干净衣衫。 董蓉正拿了一块点心逗着果果,这小家伙儿这一月好吃好喝养得小身子又圆了一大圈儿,更是可爱了。而傻柱却坐在窗边桌子旁教着张管事学阿拉伯数字,张管事弯着身子听得很认真,两人一见董平进来就停了说话。张管事赶忙行礼,董平笑着扶了他问道,“张叔不是回城了吗,怎么又赶来了?” 他这般说着话,眼睛却望向姐姐用力眨了眨。董蓉猜得弟弟心思就笑道,“平哥儿不必担心,方才张叔已是签了雇工契约,以后就是咱们果园的大管事了。我这算账的法子虽然简单但常人少见,正好让你姐夫教给张叔,以后买卖账目都用这法子,隐秘又安全。” 董平想起这次进京卖果子,张管事怀揣重金却未起半点儿异心,当真是忠心耿耿。方才他却怀疑人家哄骗姐夫教授奇术,实在有些不该,于是脸色就慢慢红了。 董蓉自然不愿弟弟难堪,赶紧又道,“饭菜刚做好,正巧你就睡醒了,咱们开饭吧,吃完饭仔细琢磨一下救济流民之事。” “好啊,我来帮忙。”董平赶紧应了,带着喜子帮忙安桌子拿碗筷。很快满满一小陶盆红烧肉,一盘腊肉炒白菜,一盘把丝红薯,一盘炒花生米就端了上来,外加一大盆蒸得雪白的粳米饭,堆得方桌满满当当。 张管事还要捡些饭菜同喜子一样坐到门旁去吃,董蓉哪里肯让他如此,坚决请他坐了客位。 远行之人若说起最想念家里什么,那一定是熟悉又美味的饭菜了。董平睡了一觉起来,早就饥肠辘辘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书生风度,甩开筷子吃得飞快。张管事极少说话,嘴巴完全都用来同饭菜较劲儿了。 门旁的喜子也是吃得摇头晃脑,不时嚷着,“好吃,就是这个味道,我做梦都淌口水!” 董蓉心疼他们在外餐风露宿,吃睡不好,一会儿给这个加勺肉汤一会儿给那个添碗米饭,一顿饭吃得是热闹又忙碌。 好不容易众人都挺着圆鼓鼓的肚子下了桌儿,碗筷也捡了下去。喜子极有眼色的钻进灶间拾掇,众人就一边喝着茶水解油腻一边听张管事说起了流民之事。 张管事确实是个能干又精明的,只一中午功夫就打探了许多琐事。他仔细禀报道,“我在城外大致数了数流民的人数,估计不下四百。其中有力气干活的壮年占四成左右,剩下三成是老弱妇人,三成孩童。这天儿马上就要下雪了,他们还都穿着单衣,铺盖也没有多少。若是要把所有人都安顿下来,只棉衣棉被这一样就要许多银两。” 董蓉点头,皱眉想了想就道,“城中当铺里不是有旧衣物吗,先去那里买一些,实在不够用就只能扯新布和棉花现做了。” “还是东家想得仔细,”张管事轻轻拍了一记马屁,然后补充道,“我也去各个当铺走动了一圈儿,各家旧衣物加一起只有二百多件。但棉花和棉布的价格上涨不多,若是全都算下来,恐怕家里要花费将近二百两银子。” 董平听着听着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犹豫着说道,“不知城里城外那些人家有没有旧棉袄棉被,也许可以收些回来。” 张管事听的眼前一亮,赞道,“二公子这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 董蓉也是笑道,“正好柳嫂子她们先前在城里转了几月,很是熟悉,明日就托她们去办旧衣被这事儿。” 女子天生就比男子要心细节俭,最擅长的事就是花用最少的银钱买回最好的用物,这事儿交给他们办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管事也不愿意揽这些琐碎活计,见此就又赶紧说起粮食,“咱们县城这里虽然来的流民最少,但南方四洲绝产,粮价还是连带着涨了一倍有余。东家若是想要多买,我就同粮铺好好商讨下价格,但想必降不了多少。” 董蓉先前看过自家藏窖,心里还算有底。她笑着拿起书桌上一叠纸张说道,“好在当初没吝惜银子,多存了不少粮食,家里又种了几亩红薯,加一起应该够支撑两月了。剩余不足之处,张管事明日就去采买吧,如今粮价还不算离谱,年后许是还要涨。还有油盐、陶盆陶碗、铁锅等物也一起买回来吧。” 董平在一旁听着姐姐安排,心下很是激动,跃跃欲试的说道,“明日我同张叔一起去采买,姐姐就放心吧。” 董蓉敲了敲他的脑袋,嗔怪道,“不去也得去啊,你是不是忘了要给金东家捎土产了?” “姐姐不说,我还真忘了。” “书院那里也不好多耽搁,后日你就去销假上课吧。家里这些事都是小事,你的前程才是大事。读书之道,必须心无旁骛。” “是,我后日就回书院。”董平起身束手行礼,谢过姐姐良言劝告。 董蓉想起书院得了匾额一事,又嘱咐道,“回了书院,若是有人提起祥瑞果子一事,你也不可多言。你如今是新晋生员,为了金银远赴千里,传扬出去对声名有碍。哪怕先生和同窗当面问起,你也要说家里有人去京都办事,你随同南下游玩增长见识。懂吗?” 董平本就年少,这一次因为自家的果子给书院带来如此荣耀,他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宣告自己的功劳,接受先生和同窗的夸赞。毕竟人人都喜欢被高高捧着,不喜欢被嘲讽轻视。 但姐姐却这般叮嘱,他忍不住就低声反驳道,“姐,这事儿京都里也有人知道,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辈子啊。再说,家里果园出了祥瑞果子也不是坏事啊?” 董蓉放下了手里的账册,仔细打量弟弟半晌,心里微微有些后悔。当初是不是不应该多次往书院送吃食?董平这两月被众人捧着围着,虽然表面没什么变化,但比之先前的稳重隐忍,好像行事多了些浮躁之气。 所谓物极必反,她本意是助弟弟拉拢先生同窗孤立薛大少,省得弟弟受欺负无人相帮。没想到,居然反倒得了这个结果。 想到这里她就冷了脸色,高声说道,“董平,你要记住!男子汉大丈夫,若想要被世人称颂,被友人师长赞扬敬佩,只有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那些谄媚阿谀之事。若是我事先知道种几只祥瑞果子会让你失了本心和文人傲气,那这果子不种也罢。” 董平没有想到姐姐会恼怒,吓得愣了好半晌就噗通跪了下来,“长姐息怒,平哥儿做得不对,你尽管打骂就是。可别气坏了自己…我…” 张管事一见主子们起了罅隙,赶紧起身就要退下。董蓉却是摆手拦了他,转而又对董平说道,“流民之事不用你多管,明日一早进城办完事你就给我回书院去,潜心读书。每晚抄写一遍《论语》,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董平还想再求饶,但眼见姐姐脸寒如霜又只得闭了嘴,怏怏不乐回了自己房间。 董蓉喝了口茶水,重新理了理思路,这才同张管事再次商量起安置流民之事。方才已是把大半事情安排清楚,所以没说几句张管事就告辞下山去了。 董蓉沉默坐在桌边良久,突然觉得背后一暖,原来傻柱不知何时已是把她揽在了怀里。董蓉苦笑了一下,往他怀里挤了挤,低声问道,“柱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傻柱在她鬓发上亲了一下,应道,“没有,你是为了平哥儿好。” 董蓉好似终于找到了知己,返身双手搂着傻柱的脖子,委屈说道,“我嫁给你的时候,身上连件好衣衫都没有。一时苦得厉害了,这才想尽一切办法赚银子,想过吃喝不愁的好日子。如今虽然银子赚了不少,但手段是不是太过取巧了?平哥儿在一旁看着,心智难免要受些影响。他将来若是变成只知取巧讨好上官的阿谀小人怎么办…” “不会,平哥儿是个好孩子。”傻柱有些觉得好笑,这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担心太过了。但他可清楚自家小媳妇儿的脾气,哪敢这时候捋虎须啊,于是只管捡好听的说。 “他是我弟弟,我当然知道他是好孩子。但我这不是怕他变成坏孩子嘛…” 小夫妻俩正说着话,董平却是突然开门走了进来。他原本是听着张管事走了,想着过来求求情,没想到居然听得这番话。他再也忍耐不住又跪了下来,流着眼泪说道,“长姐,都是平哥儿不好,辜负你一片苦心。平哥儿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做个清正君子。” (后背有两节脊椎疼得不敢直腰,好不容易熬出一章来,朋友们容许我偷个懒啊,下午不码字了。明天再继续双更啊。谢谢大家支持,没收藏的朋友点个收藏吧,哈哈,我这收藏和订阅比也太诡异了。还有谢谢书友2218450和浩然之心的捧场啊,抱抱,继续加油!) 第八十八章 回村 董蓉赶紧扶了弟弟起来,拉了他的手安慰道,“可能也是姐姐想多了,你也不要矫枉过正。不管何时君子都比小人吃亏,姐姐要你做的是个懂变通又不失本心的君子。懂吗?我家平哥儿这么善良聪慧,姐姐更愿意听着书院的先生学子们夸赞你文章好,行事方正又知礼。你说呢?” 董平仔细想了想,确实相比于人人围着他问询羡慕家中出了祥瑞果子,他好像更喜欢先生夸赞他文章好,同窗们真心敬佩他才学出众。虽然他暂时还说不上来两种有什么区别,但后一种显见能让他腰背挺得更直。 “长姐,我懂了。” 董蓉待这唯一的弟弟简直疼到了骨子里,怎会真心同他置气。一听弟弟这话就立刻笑了起来,打趣道,“懂了就好,以后不许惹我生气啊,讲大道理最累人了。” 说罢她又转向一旁笑着的傻柱,“还有你,生气是美貌的天敌。你们若是敢害我起皱纹,我就…再不做红烧肉了!” “不要啊,姐姐,平哥儿听话,你不要断了我的红烧肉啊。”董平儿作势抱了姐姐的胳膊哀求,一副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的样子,惹得董蓉哈哈笑了起来。 三人笑闹罢了就齐齐去了东屋,董平开了箱子取出各色绸缎布匹和胭脂水粉首饰,笑嘻嘻同姐姐献宝。董蓉兴致勃勃一样样看过,若有喜欢的放在一旁。剩下的就让傻柱帮忙记在册子上,方便以后送礼或者打赏。傻柱瞧着自己小媳妇儿两眼放光,如同小老鼠在奶酪堆里搜寻的可爱模样,笑得宠溺又无奈。如今才这么点儿好物件儿,她就这般欢喜。若是将来他把百十家铺子交给她,她岂不是要欢喜疯了… 夜里北风好像偷了懒,山间难得很是安静。早起董蓉出门去张罗早饭,这才发现山上山下都是白茫茫一片。原来白日里零星飘下的雪粒子,在夜里变成了鹅毛大雪,只一晚功夫就落了足有三寸厚。 老话说,麦盖三层被,明年枕着馒头睡。对于农家来说,冬雪可是个丰收的信使,但对那些衣食无着的流民来说就是另一场灾难。 董平显见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等吃过早饭就拿了银票带着喜子下山去找张管事了。张管事又喊了王禄帮忙,进城疯狂采购粮食和各种杂物去了。 董蓉和傻柱胡乱喝了两碗粥也换上棉袄匆匆赶去曹家,若是招揽流民到果园做工,吃喝用物都好说,唯一难办的就是住。董蓉就是再舍得花用银钱也不能在一夜之间盖好几十栋房子吧。 说不得还要就近想办法,而一面坡村离得果园只有三里地,道路也平坦,怎么算都是最好的安置地点了。但董蓉才嫁到村里大半年,平日又很少露面,村里人怕是还有很多不认识她呢,怎好开这个口,所以还要请曹老头儿出面。 老爷子毕竟在村里住了几十年,很有威望。若是他出面请村里另外几位老爷子喝顿酒说说这事,到时候一起号召村里有闲置厢房的人家都借出几间,果园再补点儿粮食做房费,流民就有地方住了。 雪后的空气比之雪前变得冷冽许多,小北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刺痛。董蓉躲在傻的背后,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好不容易才进了村子。 有那勤快的村人正挥着木推板和扫帚打扫自家院里院外的积雪,淘气小子们穿得如同冬瓜一般圆滚滚的,冻得通红的小手里攥着两个雪团,不时互相投掷。偶尔砸到家里大人难免就会挨一顿喝骂,但这也只能让他们老实一会儿,然后雪团又会漫天飞舞起来。 董蓉和傻柱一路躲过了五六个雪团,终于到了曹家门口。曹大姐家的两个孩子正往院墙上撒尿,回头一见老娘嘴里有钱的舅舅舅母回来了,于是欢快的跑到跟前挡了路。 董蓉扫了一眼两个孩子比铁还要黑硬的棉袄,暗自叹了一口气。对于孩子来说,摊上个好娘就是最大的福气。显然,这两个外甥福气太薄了。 她伸手在篮子里拿了两块点心递过去,两个孩子笑嘻嘻接过去也不道谢就直接塞到了嘴里,末了一边往院子里跑一边含含糊糊喊着,“舅屋为来了(舅母回来了)!舅屋为来了!” 其中稍微小些的那个许是跑得有些急,一个跟头扑到了地上,那点心也噎在了喉咙里。一个长得又黑又瘦的老太太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抄起孩子就咣咣大力拍着后背。孩子一抻脖子终于把点心吐了出来,老太太这才高声骂起来,“哪个夭寿的要害我大孙儿啊,看我不揭了她的皮…”说完,她又照着小子的屁股死命抽了两记,“没出息的死孩子,一块点心就噎得半死,要是给你吃大鱼大肉还不撑死啊?” 董蓉和傻柱正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此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儿。两人四处望望都很是疑惑,不知家里何时来了外人。 曹婆子听得院子里动静就开了屋门,一见儿子儿媳回来了,原本黑沉的脸孔立刻就多云转晴了。 “哎呀,蓉姐儿和柱子回来了!快进屋来,这天儿怪冷的,别冻着了。” 老太太热情的拉了儿媳的手,末了还冲着屋里喊着,“老头子,儿子媳妇儿回来了,快冲点儿热茶喝啊。” 董蓉自从嫁进曹家也没见到过婆婆笑脸啊,这会儿当真有些受宠若惊,她心里一边提高了警惕一边笑着应道,“娘,都是自家人,你可别客套啊。” 说完,她又给走到门口的曹老头儿行礼。曹老头儿倒是平时那副样子,摆手要她起来就拉起了家常,“果园那里都忙完了?山顶那房子住着还暖和吧,若是觉得冷了就搬回来。” 董蓉听得心里热乎,刚要回话的时候,曹婆子却在一旁恨恨嚷道,“他们小两口的厢房都被占了,家里的粮缸也空了,你让他们回来睡院子喝西北风啊?” “你小点儿声!”曹老头儿扫了一眼门口,叹气说道,“亲家突然从南边回来,吃用都没有着落,大姐儿那也没空房子。不让他们住咱家怎么办,毕竟是儿女亲家。” “谁管他们住哪儿,这两年他们在外边享福也没说接大姐儿一家过去啊,如今遭灾了才跑回来哭穷,谁知道他们怀里揣着多少银票,反倒赖在咱家大吃大喝。”曹婆子越说嗓门越大,打定主意要让陈家人听见了。 董蓉这会儿才算明白,原来方才那个黑瘦的老太太是曹大姐儿的婆婆啊,怪不得自家婆婆一见她这般热情,许是又指望她往家贴补粮食银钱呢。 不过,这事儿就是她不开口,董蓉也打算找个空闲送袋粳米回来,毕竟家里还有曹老头儿和曹二姐儿这两个善待她的人呢。 “娘也别生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家都有个艰难的时候。我那果园里还存了点儿粮食,明日我就让人送一袋苞谷面儿回来。” “还有红薯,也送两筐回来。”曹婆子开口又多要了一些,抬眼见自己老头儿瞪眼就赶紧笑道,“你们坐,我去灶间看看,陈婆子那贼婆娘总惦记房梁上那条腊肉,我要留着过年做贡菜拜祖宗呢。” 说完,她就心满意足打算去灶间,结果一开门却摔进一个人来。陈婆子爬起来干笑着拍了拍棉袄,讨好道,“老姐姐,我正要进来说帮你做午饭呢,不想你门开的这么快…” 曹婆子冷哼一声,高抬着下巴走出去了。陈婆子下死力的盯了董蓉一眼,这才转身追了上去。 曹老头儿叹气,嘱咐董蓉道,“最近家里有些乱,你们无事就不要回来了。” 董蓉笑了笑,抬手替老爷子倒了碗茶,这才说道,“爹,我和柱子今日回来是有事求爹帮忙呢。” 曹老头儿疑惑的扫了傻柱一眼,见得他微微点头,心下略微有了底气这才问道,“有什么事儿,你说说,我能帮就不会看热闹。” 董蓉听得心里暖和,这才小声把招流民扩建果园却无处居住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老头儿听说要安顿四百口人,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好半晌才劝道,“蓉姐儿啊,这么多人口不说别的,只吃饭一样儿就要许多粮食啊。再者说,果园里有那么多活计吗,招人回来容易,再想要撵走可就难了。实在不行,我和你娘还有二姐儿都去出出力,再在村里雇几个后生吧。” 老爷子这番话可谓真心实意,惹得董蓉心里不停反省,平日是不是为了自由太疏远家里了,就算曹婆子难相处一些,但公爹和小姑总是待她不错啊。以后说不得要适当多补贴家里,多来往几次。 这般想着,她就压低了声音说道,“爹,你放心。果园里前些日子赚了一笔银子,嗯…很多银子。算起来也是沾了南方大旱这事儿的光儿,正好果园里也需要人手,我就打算把流民招来做工,给他们一口热饭吃,也算替咱家积攒一些福德。” 曹老头儿听得更是惊疑,果园不是一个果子都没有卖出去吗,但怎么听儿媳这口气好像又发了大财?他想多问问,可话到嘴边儿又改了口,“成,你考虑清楚就行了。今晚我就找村里几位老辈儿人商量一下,都是穷苦人家,能帮一把都不会干看着。” 第八十九章 天寒心暖 “爹,我也不会让乡亲们白白让出房子,一间屋子一月给十斤苞谷面儿当租钱。另外咱家这院子也盖了有些年头了吧,趁着这次人手多一同翻新一下。院墙换成青石的,门楼也要修得气派些。” “不用,不用。”曹老头儿听儿媳说要帮忙翻新院子,心里虽然欢喜但还是摆手拒绝道“你和柱子也不在家里住,二姐儿过几年也嫁了,只剩我和你娘住什么新院子啊。不漏风漏雨,有个睡觉的地方就成了。” “这是我跟柱子孝敬爹娘的,爹就别拦着了。再说二姐儿年纪还小,爹舍得闺女,我可舍不得小姑子。我还要多留她两年,多给她攒个几十抬嫁妆才好。” 曹老头儿乐得咧了嘴,沉吟半晌这才点头道“成,你和柱子商量着办吧。只是别huā太多银子,过日子还要细水长流啊。” “爹说的对,我记下了。”董蓉恭敬应下了,然后又拎起藏在椅子后边的篮子笑道“不如爹这会儿就去请几位长辈来家吧,我从山上拿了些吃食,正好下厨整治一桌酒席招待客人。” 曹老头儿想起昨夜的大雪也是点头道“也是,这事儿赶早不赶晚。再拖几日,许是就要冻死人了。” 他说着这话就抬腿出门去请人了,董蓉嘱咐傻柱道“我要去厨房忙了,你闲着无事就去看看冯叔吧。这都入冬了,若是他那里缺什么用物你就从果园拿了送过去,别心疼,懂吗?” 傻柱笑着点头,送了媳妇儿去厨房,这才慢悠悠去了村东。冯老爷子正埋头在书桌后阅看各地来往信件和账册,忙得连茶水都没功夫喝一口。突然瞧得弟子前来就扔了手里的纸笔怒道“你这惫懒小子还知道来啊,温柔乡就是英雄冢,你是不是只要媳妇儿,别的都打算扔了?” 慕容怀德赶紧上前给师傅行礼换热茶,笑着哄着老头儿“先生,果园那里也张罗着救济流民呢,我一时走不开,累得先生多劳了。先生是不是闷了?过两日我就陪着先生四处走走,赏赏雪景如何?” “此话当真?不会像上次一样匆匆忙忙跑回来,颠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子了。” “不会,这次行程停走都随先生的意。” “这还不错”冯先生如同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重新露出了笑脸儿。他伸手把桌边儿的几个本子推了过来,说道“几家园子已经开始收人,皇上坐得太高了,别指望他能明白人间疾苦了。若不是董氏那几只果子献得时机好,只凭那些一心死谏打算青史留名的言官,皇上就算想要赈灾也要被气得坐视不理了。” 老爷子越说越恼,慕容怀德赶忙劝慰“先生莫恼,大齐这般已经一百年了,想要整治贪腐简直是不可为之事。许是只有江山更迭,才能彻底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 冯老爷子喝了。茶水,末了扫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低声问道“怀德,你真的不想坐拥江山?如今皇上昏庸,太子也是个脑满肠肥之辈,若是你…也不是多难达成之事。” 慕容怀德摇头,冷笑道“先生,不说皇宫里一年有多少皇子皇女没了性命。就是王府里如今也只剩我那嫡兄还在喘气,兴许也熬不过一两年了。若是坐上那个位置,每日要禅精竭虑填饱几千万个肚皮,要分辨文武百官善恶忠奸,还要时刻提防哪个妻妾谋害了哪个儿子,那把椅子…不坐也罢!” 冯老爷子想想前几日京都捎来的信件,犹疑了片刻还是没敢拿出来,笑着遮掩道“不过是玩笑罢了,依你这脾气,若是坐上那把椅子,怕是所有官员都要被砍头了。” 师徒两个极有默契的揭过这个敏感话题,扯了一些琐事商量起来。 那边董蓉在曹家狭窄的灶间里忙得满头大汗,昨晚剩下的红烧肉回回锅儿,再来一小盆干菜蒸肉,一大盘酸辣土豆丝,一大盘白菜炒肉片,很快香气就盈满了灶间。曹婆子坐在门口小板凳上一边摘着干菜一边偷偷咽口水,董蓉看着好笑就盛了半碗红烧肉要老太太尝尝味道。 老太太还装模作样推拒不肯,不想曹大姐儿家的两个孩子却冲了过来,嚷道“给我吃,给我吃!”说着话儿,四只黑乎乎的小手一起抢了起来,几乎眨眼间那碗就变得比刷过还干净。 曹婆子心疼得挨个在两个孩子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骂道“两个死孩子,天天赖在跟前儿抢吃食!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两个孩子吃痛,含着肉块就呜呜哭了起来,惹得陈老太跑进来一手扯了一个埋怨道“老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他们就是有不对的地方,你看在大姐儿的颜面上也不该恼了啊。他们好赖不济还管你叫声姥娘呢…” “行了,没看我们忙着呢吗,没空儿听你唠叨,赶紧领你孙子回屋吧。”曹婆子挥挥手,粗暴得如同赶鸡一般撵着陈婆子。 陈婆子盯着董蓉,以为她能开口打个圆场,可惜董蓉仿似没有瞧见她进来一般,照旧忙碌着烧火热馒头,根本没有开口客套的意思。她气得心里暗骂,扯着孙子回厢房了。 董蓉扫了一眼老太太的背影,心下冷笑。曹婆子就算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却顶着婆婆的名头,她平日多忍让一些也是应该。至于某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就没必要给什么好脸色了,否则人人都顶着个长辈的名头找上门,她就是头肥猪也要被分食个精光了。 曹老头儿的腿脚还是很利索的,不到半个时辰就领了四个老头进了门儿。董蓉赶紧上前行礼问好,然后安置桌子上菜上酒,忙个不停。 老爷子们平日也听闻曹家这儿媳是个有能耐的,不仅自己做生意赚了银子,还带着村里几对儿小夫妻一起过上了好日子。原本还以为董蓉是个行事傲气的,不想如今眼见她不笑不说话,待他们礼数极周全,这心里就觉得熨帖许多。待得大盆的肉菜端上来,老爷子们更是忍不住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到了一处。 曹老头儿是个直脾气,平日也不喜多言,当先抱起酒坛子给众人满了酒碗之后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爷子们这一路上心里也在猜测曹家有什么重要之事相求,这会儿听说只是借间空房子,而且还给粮食当房钱就彻底没了顾虑。大口肉下肚儿,大碗酒喝干,然后各个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包在他们身上了。 董蓉在一旁添菜添酒伺候着,最后送了走路打晃儿的老爷子们出门时,正好见到从冯家回来的傻柱。小夫妻俩又合力把迷迷糊糊的曹老头儿扶回房里安顿睡下,这才去厨下同曹婆子告辞。 曹婆子正心疼的直哆嗦,本来偷偷留碗肉菜想要自己享用,不想陈婆子和两个小外孙鼻子比狗还灵,到底翻了出来,左一口右一口吃得飞快。她若是筷子下慢了,就只能喝点儿菜汤了。这会儿眼见儿子媳妇儿要走,她有心起身送送,又怕回来盘碗就空了,于是含糊应了几声就罢了。 董蓉忍着好笑出了院门,直接去隔壁院子喊了刘嫂子,刘嫂子先前听得曹家请客很是好奇,这会儿见到东家上门就笑道“哎呀,我还猜家里怎么这般热闹,原来是东家回来了。” 董蓉惦记山上无人看家,也不好同她多闲话。当先从怀里掏出杂物间的钥匙就递了过去,然后仔细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嘱咐道“嫂子做事最周全,所以还要劳烦嫂子再挨一冬累了。至于工钱,你和梅huā儿涨两成儿。柳嫂子他们进城收衣物,工钱还按卖冰那般算。到时候张管事买了粮食和锅碗回来,嫂子就全权做主分派吧。村里各家安顿人口,还有后厨之事都是你做主,缺啥少啥就找张管事。” 刘嫂子这几日在家闲着,不但没了工钱还短了吃食,别提多不习惯了。这会儿突然又得了东家的重托,重新掌管库房钥匙当了后厨大管家,可是激动坏了。她拍着胸脯一个劲儿的打着包票“东家,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就到头儿了,保管办得利利索索儿。” 董蓉顺势又赞了几句,惹得刘嫂子同打了鸡血一般,连回屋交代一声都不肯,直接顶着冷风就跑去找梅huā和柳嫂子等人了。 董蓉拢了拢棉袄,照旧躲在傻柱后面往果园走。不知是不是白雪被太阳晒得有些融化的关系,空气比之早晨还要冷冽许多。北风调皮的直往鼻子里钻,惹得董蓉几乎是走一步就打一个喷嚏。 傻柱直接脱了大袄把她严严实实裹住,然后背在背上就大步往前走。董蓉哪里肯让他挨冻,但怎么说都不管用,最后只得伸手捂了他的耳朵,算是替他挡挡寒风。 好在果园离得不远,傻柱腿脚又快,不过盏茶功夫两人就回到了山顶的小家。董蓉跳下地就把傻柱拉到炕上用被子紧紧围了,然后又下厨迅速煮了一大碗姜汤。 傻柱皱着眉头不肯喝,练武之人哪能吹点儿冷风就倒下了。但董蓉生怕他染了风寒,想骂几句又舍不得,最后只得一个吻换他喝一口姜汤。傻柱痛快应了,待得汤碗空了的时候,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吵着再来一碗,倒是董蓉的脸颊热得都能煎鸡蛋了。 (终于把这更赶出来了,我家帅儿子咿咿呀呀喊我半天了,再不抱他,估计就要大哭了。赶紧再求个红票,收藏,点击,各种求啊,谢谢支持!) 第九十章 天地不仁 小夫妻俩正是情浓之时,山下却传来吵闹之声。原来张管事和董平带着一车车粮食和用物赶了回来,董蓉拦了想要起身的傻柱,坚持要他盖着棉被睡一觉,然后自己穿了大袄下山去帮忙张罗。 刘嫂子是个急脾气,做事麻利,这一会儿功夫早就带着梅花儿赶到了。两人正打扫三间鸡房子,然后招呼车夫和两个负责巡逻的杂工帮忙往里搬东西。 张管事指了指最后一辆马车同董蓉禀告道,“东家,城里所有当铺的旧衣物我都收回来了,估计还差一半儿。出城的时候见两个孩子冻得歪在路边,实在心下不好受就先舍了两件,招工这事儿还是要早些去啊。” 董蓉点头,她原本还想多准备几日再招流民过来。但如今看来是不能多等了,“那好,明日你就雇些车马,老弱妇人都坐车,男子走来就成了。”说完,她又喊了刘嫂子过来,问道,“村里那边怎么样了,有多少家愿意出借房子啊?” 刘嫂子想了想应道,“我过来之前托了我婆婆帮忙张罗这事儿,大伙儿都听族老们说了,行善积德又能得粮食,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去啊,几乎家家都腾了房间。” 一面坡村虽说不大,可也有几十户人家,每家若是只让出两间空房想必也够流民们安置了。 董蓉松了口气,嘱咐道,“一会儿赶紧搭土灶,明日人来了就先给碗热粥垫垫肚子。然后还要请冯大夫过来给伤患诊治,没有病的也要分些草药下去,尽量泡个澡杀杀身上的虱子之类,省得村里乡亲嫌弃。” “东家放心,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大伙儿不会太在意。” 众人商量了几句就各自去忙了,原本没有轮值的赵青山听了消息也喊了刘二狗一起赶来了,正好帮忙动手和泥扛木头,在三间鸡房子旁边搭起了一溜朝向东南的草棚子。 草棚子下垒了十口土灶儿,待得架上大铁锅,烧上木头绊子,很快锅里的水就翻起了水花儿。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众人置身在白茫茫的世界里,都觉天色好似也没有那般寒冷了。 刘嫂子等人就着热水把所有买回的陶碗陶盆连同筷子等物刷洗得干干净净,末了又装在大盆里抬回了屋子。三间鸡房子,东屋放了粮食和油盐等物,西屋放了大堆的旧衣旧被子,原本因为没有搭炕而有些显得空荡的房间,这会儿被塞得满满的。 董蓉琢磨着以后众人要经常在这儿忙碌,于是就嘱咐赵青山晚上回村的时候看看谁家秋时脱了土坯。不管用银钱买还是拿粮食换,拉几车来把东西两屋都搭上大炕,这样冬日里能搬屋里做的活计就搬进来,木棚里烧得再多也不如屋里暖和啊。 待得杂事忙完,张管事和董平主仆又要赶回城去。董平把京都带回的礼物翻了出来,打算拿到学院送给先生和知交好友们。喜子小心翼翼抱在回怀里,缩着脖子抱怨道,“回城又是顶风儿,怕是要多走一刻钟呢。” 董蓉摸摸弟弟身上的棉袍,也是有些心疼,于是想了想就交代张管事,“张叔,家里以后事情越来越多,没有车马代步太不方便。这几日你再进城就去车马市看看,别管多少银钱都置办一辆回来吧。” 张管事这几日常来往于城里与果园之间,早就嫌弃步行耽搁功夫,如今听得主家发话,自然笑着应道,“东家放心,一会儿我就去车马市转转。咱们这里离北蛮最近,花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买匹好马。” 董平也是一脸喜色,喜子更是直接欢呼起来,“以后有马车坐喽!骑大马,哒哒哒,拉着小孩儿笑哈哈!” 众人都被喜子的孩子气惹得笑了起来,末了替他仔细掖掖衣袍就催着他们上路了。眼见天色就要暗了,若是再耽搁下去,行路就更困难了。 刘嫂子在三间屋里又转了一圈儿,末了又抓了两个值夜巡逻的后生唠叨好半晌,这才辞别董蓉匆匆回家去了。村里各家正在拾掇空房子,她还打算挨家走走,别让哪个黑心肝的拾掇了猪圈仓房一类充数,骗了东家的粮食不说,传出去还丢了整个村子的脸面。 董蓉和傻柱中午都未曾吃饭,又忙了这一下午,这会儿闲下来就觉饿得发慌。想着回山上还要重新刷锅烧水,董蓉于是就直接开袋子舀了一瓢细面,加点清水拨成一个个小疙瘩。 大铁锅里的沸水盛进盆子,重新烧热加油,爆炒了葱姜和一盘子腊肉片,待得香味弥散就再把热水添进去,一点点儿把面疙瘩均匀扔下锅。不到片刻,水面上就浮起了一个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珍珠”。出锅之时再撒点儿咸盐葱花儿,简单又美味的面疙瘩汤就好了。 董蓉有些遗憾的挑挑眉头,若是有把儿绿色的菠薐菜扔到锅里,色香味定然更好,可惜这大冬日里,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屋子里也没有桌椅,董蓉就直接喊了两个巡逻的后生一同到棚子里吃一口。两个后生起先还推拒不肯,毕竟他们的工钱都折算成粮食发到家里了,这会儿若是再吃主家的饭食就有些占便宜的嫌疑了。 董蓉却是不容他们客套,盛得满满的大陶碗塞到两人手里,笑道,“天气这么冷,你们吃点儿热饭也能打起精神守夜啊。这房子里如今可装得满满的,不能容许有一点闪失啊。” 两个后生听了这话,互相看了看就低头大口吃喝起来。贫苦农家一年到头儿本就吃不到几次细面,更何况这汤里还放了很多红彤彤的腊肉片。两个后生吃了一碗又一碗,直至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 董蓉和傻柱早就停了手,见此就指了指剩下的小半盆面疙瘩,笑道,“这些也留给你们半夜的时候垫垫肚子。” 两个后生摸摸后脑勺,红着脸接了过来,末了又抢着刷完拾掇灶台,一个劲儿的催着东家回山上歇息。 董蓉受了他们的好意,同傻柱手牵手往山上去了。两个后生远远瞧着,眼里满满的都是羡慕之意。难怪老人们常说,傻人有傻福。你看傻柱以前被大伙儿笑话,如今居然娶了个财神奶奶当媳妇儿,这福气大得都要铺到天边了… 不提两个后生如何羡慕,只说第二日一早董蓉小夫妻俩简单吃了口饭就赶到山下等待流民到来。柳嫂子等人早就拿了银钱进城去了,留下刘嫂子和梅花儿带着几个杂工熬了满满十锅米粥,末了又开始整理那些旧物。事先把棉衣按照大小和男女分开,到时候发放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董蓉本想打算上前帮忙,但傻柱却拉着她不放。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毕竟这里可不是现代能够把旧衣物高温杀毒,当铺里收回去的时候若是用井水涮一涮就算厚道了,有些看着干净些的直接仍到一旁就完事了。所以,怎么想这些旧衣物都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昨日稍微透了些口风,说要做些新衣服和新被子,结果刘嫂子和梅花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了败家子一般。别说逃荒的流民了,就是村里人逢到年景不好,还常去当铺买身破棉衣穿呢,能挡风保暖就成了,分什么新旧啊。 董蓉这才深深觉得自己奉行的那一套在这里是吃力又不讨好,于是干干脆脆扔到脑后去了。 小夫妻俩在果树林里刚转了没几圈儿,就听得远处山路上人吵马嘶,于是赶紧去了果园门口。刘嫂子等人早早就等在那里了,一见他们过来就让了一块避风又视野好的地方。 虽然众人对于流民的惨状都有一些了解,但是当真看到大批人马赶到时,还是被震惊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道德经》里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原本的意思是说,天地看待万物,同扔掉的草狗没有什么区别,并没有待人特别好,待万物特别差。 以前董蓉还对这句话有些不以为然,认为人就是世界的宠儿,万物生灵中的顶级存在。可是如今眼见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她当真相信了。有些时候,人类在老天爷眼泪也许连狗都不如。 刘嫂子等人显见也没料到这些人会如此凄惨,不说他们的衣衫多单薄,有多少窟窿,只说光脚踩在雪上这就足够惹人恼火了。 梅花儿看着一个孩子一边抓了雪往肚子里咽一边不停往脸上使劲抹,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第一个冲过去抱了那孩子就嚷道,“你想冻死啊,这么凉,擦什么脸啊?” 那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面黄肌瘦就越发显得两只眼睛又圆又大。她许是有些吓到了,哆嗦着应道,“许奶奶…说,不擦干净脸主家就不收我做工了。” 董蓉心里也是酸涩得无法形容,听得孩子这么说,赶紧安慰道,“怎么会不收?我是果园的东家,我说了算!果园里活计多着呢,只要你们不惹事又好好做活就都能留下。” “真的?”那些原本脸色麻木的流民们听了这话,瞳孔立时就亮了。他们一路从南到北徒步行走一千多里,乞讨磕头只求一口吃食挣扎活命。这几日下了雪,就算躲在破棚子里也冻得人五脏六腑都同冰一般,他们是真的绝望了,只等着哪一晚就被北风带走了魂魄,飘摇去阎王爷跟前报道。 (我家帅儿子睡觉呢,呜呜,终于让我一次把这章码出来了。争取下午再码一章,今天双更啊。朋友们有红票的给花期两张啊,还有收藏,非常感谢!) 第九十一章 天下农人是一家 没想到今早居然有人来招工,而且不分老幼,承诺给住处,每日还有三顿稀饭。他们也顾不得真假,只要能填饱肚皮,就算是地狱也要跟去看看。如今亲口得了主家保证,他们越加觉得活命的希望大了一些。 “谢东家活命之恩,谢东家救命啊!”流民们噗通通跪了下来,连同那些刚刚跳下马车的老人和幼童也都趴到了雪地上。 “快起来吧,先换上棉衣喝碗粥,其余之事都等暖和过来再说。” 董蓉边说边扶起了跪在最前边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然后转身示意众人赶紧安排衣食。赵青山等人麻利的大开了果园的两扇木门,喊着让众人按照男女老幼分排站好,刘嫂子等人则带着老人和孩子当先进门领取棉衣。 流民们人数虽然很多,但果园里早有准备,众人找棉衣的,找棉鞋的,发碗筷的,分工很是明确,效率极高。很快,所有老人都穿上了棉衣,孩童们虽然衣裤有些肥大,但也总比穿着漏风的单衣强上许多。剩下的壮年男子和妇人们只有几十人分到衣裤,却也没有人开口问询。 因为大碗的糙米粥已经捧到了手里,扑鼻的粮食香气让他们连鼻涕眼泪都忘记擦抹,只一口接一口的往肚子里猛灌,末了又眼巴巴看着队伍前面的大锅。梅花儿给每人又填了一勺,嘴里不断嘱咐着,“过会儿还要煮红薯,那个更香甜。你们饿得太久了不好一次吃太多,先垫垫肚子,等安置好住处再吃下一顿啊。” 流民们低着头照旧大口喝粥,也不知把没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小孩子们天性调皮,身上穿得暖了,肚子里也有了底儿,就扭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起果园,似乎在估量这样的地方到底多少活计,能不能雇佣他们到开春,支撑他们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季。 张管事打发了那些雇佣来的马车,又亲手拉着最后一辆走到董蓉跟前,笑着禀报道,“东家,这是我昨晚在车马市买回来的,总共二十八两。马是上好的寒枣花儿,力气大又温顺,车架子也是乌木的,极结实。” 董蓉绕着青布小马车转了一圈,很是满意,赞道,“张叔挑东西的眼光就是好,这马车张叔就先用着吧,左右我们无事也不会进城。” “谢东家体恤。”张管事极高兴,应道,“那我就先用着,东家进城就发话,我立刻赶来伺候。” “好啊。”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琐事,董蓉回身瞧得几口大锅里的米粥见了底儿,流民们也都打起了精神,于是就喊了刘嫂子同她一起带人回村安置。 一面坡村里这一日从早起开始,各家男女老少们就都无心做活儿,不时扯个借口,袖着双手缩着脖子走去院门口瞧上两眼。 有些调皮的孩子头上扣着狗皮帽子,不顾爹妈的呵斥跑去村口张望。终于太阳眼看升到正中的时候,被大雪严严实实覆盖的山路上行来许多人影儿,远远看去就向白色锦缎上绣着的黑线又细又长。慢慢的,那黑线变得越来越明显,孩子们也终于看清了流民们的模样。 他们张着小嘴儿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哪个当先喊了一声,然后扭过头一窝蜂似的都跑回了家去了。各家爹妈还以为孩子受了欺负,待得问明白孩子们缩在身后不肯再出去的原因就纷纷快步赶去了村口。 年老之人当时就叹着气念起了佛,年轻的后生和闺女们吓都青了脸色,有心软的已经抹起了眼泪。大伙儿都是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今日是眼前这些人遭了难,可怜至极。但谁能保证自家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时候呢?将心比心,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不图什么回报,只盼着将来万一自家真有那日也会遇到好心人搭救。 众人这般想着,有那做得了主的老爷子就冲着走在前面的董蓉等人说道,“我那院子空出两间厢房,找两家人口少的跟我走。柱子媳妇儿也不要送粮食来了,天下土里刨食儿的都是一家人,哪有住几日房子还收钱的道理。” “就是啊,我家空出三间,也能住七八个人。” “我家一间,也不要房钱啊。”众人情绪高涨,七嘴八舌一会儿工夫就报出几十间空房。 董蓉待得吵闹声低了下去,这才深深弯腰行了一礼,高声道谢,“谢诸位叔伯婶子们高义,愿意借出空房给这些遭难的乡亲居住。但这些乡亲是为果园做工,叔伯婶子们让出房子替我分忧,我已是感激不尽,粮食却是一定要收的。若是叔伯婶子们还想再帮帮我,那就请平日多照料一下这些乡亲,可好?” 村里各家交了粮税之后都没剩下多少口粮,刚才脑子一热喊的高声,其实话音未落就有些后悔了。这会儿听见董蓉领了他们的情,话又说得好听,自然见好就收,纷纷应道,“这个不必说,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哪有不互相照料的道理?” 董蓉再次行礼谢过众人,然后就示意刘嫂子赶紧上前帮忙分配。流民里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整家逃难过来的,其余有同村同县的,也有死了亲人独自逃命的。如今落难,谁也没有心思讲究太多礼法。两三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住一屋,隔壁就住老妇人,而年轻汉子们就带着老头儿一起住,这般互相之间也方便照顾。 很快,村口的流民们就变得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个都进了村,董蓉等人才算长出了一口气。 站在不远处的曹老头儿背着手慢慢走到跟前,说道,“蓉姐儿,家里的厢房借了陈亲家住下,这事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明日我就去果园,哪怕做不了什么事,帮着打个杂还成。” “爹,天太冷了,你可别跟着受累。村里突然多了四百人,谁也保不准会出点儿什么岔子,爹平日多帮着照料些,就是帮了我大忙了。”曹老爷子的身子一直不算太好,董蓉自然不肯让他去果园跟着操@心挨累,于是赶紧扯了个轻省活计让老爷子负责。 果然,曹老头儿听了这话也觉有道理,应道,“那成,村里你就别担心了,有我盯着呢。”说完,老爷子就扯了旁边一直想要插嘴的曹婆子走掉了。 曹婆子气恼的挣扎着,嚷道,“你个死老头子,怎么又不让我说话?我就是想问问她哪里来那么多银子,雇人干活就罢了,怎么还捡那么多老人孩子回来…” “闭嘴!”曹老头儿加紧了脚步,低声呵斥道,“蓉姐儿做事必定有道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左右少不了孝敬你的就是了!” “她敢,不孝顺爹娘就是死了也要被阎王爷割舌头呢…” 老两口这般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走远了,董蓉好笑的喊了刘嫂子一起回果园。路上正好碰上进城收旧衣被的柳嫂子几人,小推车上堆得满满,显然收获颇丰。刘嫂子大喜,直接带了她们进村去找那些没有分到衣被的流民。 董蓉进了果园,帮着梅花儿洗了四五袋子红薯,扔进大锅里煮熟后,又装在大木盆里让人送回村里去。 这般一直忙到天色昏黑才算清闲下来,董蓉累得好似胳膊都要断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想起来。刘嫂子本来还要再禀报些琐事,见她如此模样就赶紧道,“东家,村里我都安排好了,明早那些妇人就会来帮忙熬粥。你这就回去歇着吧,明早也多睡会再下来!” 董蓉点头,苦笑道,“好久不做活,突然忙起来还真不习惯。” 两人说着话儿就到了门口,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傻柱,他倒是干脆,上前弯腰背起媳妇儿就走。董蓉扭头瞧得刘嫂子等人偷笑就红了脸,有心埋怨几句又怕冷风灌进肚子,只得严严实实闭了嘴巴。傻柱的背真是宽厚温暖,她忍不住又往上攀了攀,随着摇摇晃晃的节奏很快就睡了过去。 傻柱原本还在琢磨如何开口说起他要随冯先生出门一事,结果却听得身后传来细弱绵长的呼吸声,于是苦笑着摇摇头,脚下的步子迈得越发大了。 这个夜晚对于一面坡村来说是热闹又难眠的,几乎家家户户都住进了陌生人。虽然大伙儿原本分住大齐南北,隔了千里之远,乡音和习俗有很多不同之处。但如今同处一院儿,捧着一碗热水,流民们说起一路的苦难边流泪边叹气,村民们说起粮税高也是脸色不好,最后两方都是一同偷偷骂起了腐烂透顶的大齐朝堂。这般说了半晚闲话儿,众人相互之间也越发亲近了。 村西的陈老二一家只有三间草房,并没有收留流民。但夫妻俩这会儿却同样没有入睡,原因无它,陈家公婆上门来了。 曹大姐儿不情不愿的泡了一壶茶水放在三条腿长一条腿短儿的桌子上,打着哈欠说道,“爹娘,喝茶。” 陈老二狠狠瞪了媳妇儿一眼,笑着打圆场道,“爹娘,这是大姐儿在岳丈家里拿回来的好茶叶,你们喝喝看。” (牙疼的要死要活,终于码出一章,如果有错字大家包涵啊,明天再修改,晚安!) 第九十二章 觊觎 陈老头儿原本在村里也是个有些颜面的人物,当初被外地做工的大儿接去享福,还被村人羡慕了好久。没想到南方遭灾,粮价上涨,大儿媳立时翻脸把他们连同小儿子一起撵了回来。这实在让他觉得无颜见人,这几日借住在曹家也一直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今日实在受不了老婆子磨叨,这才同她一起趁着夜色来儿子家走走。 陈婆子喝了。茶,笑着赞道“这茶叶果然不错,比我在你们大哥家喝到的还要好。” 曹大姐儿平日常听婆婆吹嘘大伯哥家吃用如何好,心里不知多气恼呢。这会儿突然见婆婆改了。风儿就很是惊奇,问道“娘,你有事要求到我家爹娘啊?要不然怎么说起好话来了…” “你说什么呢?”陈老二赶紧呵斥媳妇儿。 陈婆子却摆摆手笑道“没事儿,我就喜欢大姐儿这心直口快的脾气。” 曹大姐儿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难得听婆婆说喜爱她,忍不住心里欢喜,跑去内室又翻了半盒点心端了出来。 陈婆子扫了一眼那又干又硬的点心,眼里闪过一抹鄙夷,但手下却拿起一块,边吃边同儿媳拉起了家常。 “大姐儿啊,我看今日村里来了好多流民,他们都是你那弟媳妇儿雇来的?她那果园有啥活计啊,用得了这么多人手?” 曹大姐儿撇撇嘴,应道“我那弟媳妇儿可是个会算计的,听说她是打算扩建山顶的茅草房,还要盖些什么亭子。如今把这些流民招来,只给顿稀粥喝就顶工钱了,不知省了多少银子呢?” “这事怕是有些蹊跷吧,她若是找人做活,只找身轻力壮的就成,怎么还收了那么多老人孩子啊?难道是手里银子太多没处huā了,这种果子还真是个发财路子?”陈婆子循循善诱,不着痕迹的套着儿媳妇说话。 “发个屁财!”曹大姐儿这笨蛋果然上了当,幸灾乐祸的说道“她娘家弟弟得罪人了,今秋一个果子都没卖出去。” “那就更奇怪了,前日我见她头上那银簪子可精致了,不是咱们这小县城里能买得到的。而且我还听你娘说家里院子也要翻新呢,都是你这弟媳妇儿出工出料。” “什么,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许是你最近很少回家才没听说吧。大姐儿,你说柱子是个傻子,你弟媳妇儿又这么能耐,将来赚了偌大家产…不会便宜了外人吧?” “便宜外人?”曹大姐儿有些疑惑,望向笑眯眯的婆婆,问道“娘,这话是怎么说?” 陈婆子压低声音说道“她不是还有弟弟吗,到时候他那弟弟成亲生了孩子,再过继一个到柱子名下,家财不就都是董家的了,可跟你们曹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她敢!她是我们曹家媳妇儿,就是赚根草刺儿也得留在曹家。再说柱子就算不能生,我还有两个儿子呢,他们也是曹家外孙,凭啥要董家人过继啊?” “这事可说不准啊,兴许人家现在就盘算好了呢。”陈婆子凉凉笑着说道“所以说啊,你和老二若是想给儿子谋个富贵可要趁早才好,别让董家人抢了先,到时候想哭你都没地方哭去!” 曹大姐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儿,恨道“不成,明日我就找我娘,让她开口说这事儿。我就不信她再厉害还能连公婆的话都不听,哼!” 陈老二偷偷同老娘对了个眼色,末了假装侧耳听了听就道“儿子好像哭了,大姐儿快去瞧瞧!”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若是自家儿子当真过继给弟弟,那可就是小地主儿了。曹大姐儿越想越欢喜,比之平日待孩子也多了几分关心,连忙起身进屋去查看。 陈婆子眼见儿媳走了,这才得意的对儿子说道“你就个蠢蛋,连自己婆娘都哄不住。若是那果园子真被姓董的得去了,看你后悔去吧。” 陈老二讨好的上前给老娘斟茶拿点心,笑道“这主意我当初也说过,只不过一时不慎惹得大姐儿恼了,以后也没有再提。还是娘有办法,几句话就让她又活心了。” 陈婆子嫌弃的把点心扔到盘子里,应道“若不是为了我孙子,我才不操这心呢。以后你跟着享福了,可别忘了你老娘还看人家脸色过活呢。” “不能,娘放心。你孙子的银子就是咱家的银子,到时候让他给娘也买十个八个金簪子换着戴,再盖座大院子…”这娘俩越说越欢喜,各个笑得如同偷到了母鸡的狐狸一般。 陈老头儿在一旁眯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但若是仔细观瞧就会发现他的嘴角也在微微翘起。这种背后谋算亲家产业的事儿,怎么说都有些不地道。不过,他今晚进门就睡着了,可没听见老婆子和儿子闲话家常啊。若是事情成了,他也跟着享享福。若是事情不成,他也好讲情打个圆场… 董蓉不知道陈家老少又在背后谋算她的银钱,这一日忙碌得太过疲累,直接睡倒在傻柱的背上,连什么时候到家又进了被窝都不知道。待得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清早了,冬日的太阳虽然懒散了一些,但还是慢慢爬上了地平线。董蓉伸头瞧了瞧微微发白的窗棱,犹豫了片刻又把脑袋缩回了被窝里,一边懒床一边盘算着今日要做的事。 傻柱从外面进来,伸手摸了摸大炕已是重新烧得热乎了,这才坐到媳妇儿跟前说道“媳妇儿,我今日要跟冯叔出远门儿。” “什么?”董蓉一听这话立时坐了起来,恼道“这么冷的天,出门去哪儿啊?再说,怎么走得这么急?” 傻柱憨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冯叔没人背行李,我跟去玩儿。” 冯老爷子赶在这样的天气出门,许是真有什么急事。他平日待傻柱又好,若是拦着不让傻柱跟去照顾,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但家里如今这般忙碌,一想起傻柱不能陪在身边,董蓉就恼得皱了眉头。她伸手掐了他两记,末了赶紧披了大袄下地翻衣箱拾掇行礼。 傻柱揉揉被掐酸痛的胳膊,望着满地乱转的媳妇儿,笑得无奈又宠溺。其实放她一个人在家,他也万般不舍。但铺子和孝义园都有事需要处理,又不能甩手不理。不过这次再回来,年前就不必出去了。到时候他再陪着她好好猫冬,一起过个人人懊恼的新年… 冯老爷子坐着马车赶到果园门口时,就见董蓉小夫妻俩并肩站在背风处说话。老爷子扫了一眼俩人脚边儿的大包裹,忍不住笑道“柱子媳妇儿,你又给柱子带什么好吃食了?放心,我这老头子还有几两银子,饿不到他啊。” 董蓉真想翻个白眼,咒骂几声。你有银子为啥不买几个奴仆,非要每次都抓柱子当劳力,害得她提心吊胆跟着日夜惦记。但心里如何嘀咕,她嘴上也不好直说,只得应道“冯叔,天冷路滑,您老人家可要早去早回啊。” 说完这话,她又低声嘱咐傻柱“你的衣角里都缝了碎银子,若是不小心同冯叔走散了,你就自己雇马车回来啊。” 傻柱点头,末了提起大包裹上了马车。清风笑嘻嘻同董蓉点点头,然后一甩鞭子就迅速赶着马车跑远了。 董蓉用力挥着手,直到马车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这才怏怏不乐的转身进了果园。 刘嫂子和梅huā儿正招呼着流民们排队领红薯,赵青山则带着两个杂工搬土坯搭炕。董蓉勉强打起精神喊了刘嫂子,让她把流民里有些威望的人找几个过来说话。 不大一会儿,刘嫂子就带了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壮汉走了过来。董蓉刚送了傻柱出门,也没心情同这些人细细分说,只是简单的列了三条规矩。干活偷懒不听使唤的撵出去!住在村里行事不规矩的撵出去!打架斗殴欺负弱小的撵出去!若是一人犯了错,全家或全院子的人都要连带受惩罚,绝对没有情面可讲。 三人每听一句就躬身应一句,神色很是恭谨认真。昨晚柳嫂子等人从城里收回的旧衣,让所有流民都穿上了棉衣棉鞋。待得晚上睡在滚烫的热炕上,身上盖着被子,很多人都忍不住掉了眼泪。能够摆脱乞丐的命运,重新过上有吃有睡的日子,他们恨不能感激得日日给东家磕头。就是果园里不立规矩,大伙也不敢偷懒耍滑,只有傻子才会不珍惜眼前的机会,自绝死路。 董蓉想了想,刚要再说点儿什么就见曹二姐儿挽着个小包裹从果园外走了进来。她赶忙挥手让几人散去,然后就迎到跟前,笑着拉了小姑问道“二姐儿,你怎么来了?也不戴个围脖儿,冻坏了吧?” 曹二姐儿见到嫂子也很是欢喜,摇头应道“我不冷,嫂子。昨晚我哥说他要出门,让我来给嫂子作伴儿啊。” 董蓉眼睛一亮,嘴上却埋怨道“既然这么担心我,还出什么门啊?我可不领情!” 曹二姐儿笑得眼睛弯弯,抱了嫂子的胳膊摇晃着撒娇“嫂子,我没吃早饭,肚子好饿!” “我不是让人送粮食回家了吗,娘怎么还舍不得做饭啊?走,跟嫂子上山先吃几块点心,中午嫂子给你炖红烧肉。”董蓉心疼的拍拍小姑子,末了又说道“嫂子最近又得了些好料子,一会儿你挑几匹拿回去攒嫁妆。” (牙疼,抱着冰水瓶子码了这章啊,我恨不得把牙齿都拿砖头敲下去,呜呜!今天先单更啊,实在顶不住了。) 第九十三章 告密 姑嫂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山,梅花儿从棚子出来,见此还要撵上去问询事情。刘嫂子却扯了她笑骂道,“你这没眼色的,柱子走了,东家正心烦呢,有事咱们找张管事说去。” 梅花儿哈哈笑道,“我这也是忙懵了。”说罢,两人就扭头进了鸡房子。张管事正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破桌子旁分派任务,男子里一部分上山砍木头,一部分去劈石头,各自由两个杂工带领,妇人也分了班组轮流做饭,老人们负责去河套割草编帘子,半大孩子就去打柴火,至于年纪最小的七八个孩子也安排了妇人专门看护。 刘嫂子和赵青山这两个果园内外大总管,原本对这突然跑出来的大管事还有些不服气,这会儿见他坐在那里喝着茶水,账册写算一挥而就,遇事随口就能拿出解决办法,于是二话不说就“俯首称臣”了。 张管事自然不会慢待这两位一直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老人儿,拉了他们笑言半晌,这才商量起琐事,很快就把上上下下所有人手的吃喝住行安排妥当了。 冬日的午日虽然难免还是干冷,但比之早晚又多几丝暖意。董蓉欢喜小姑特意赶来陪伴她,拉着小姑娘放了包裹就张罗着亲自下厨做两道好菜。 不必说,红烧肉是小姑子亲口点的,肥美又香浓确实是道下饭的好菜。但只吃这一样菜就有些单调了,正巧果盘里还放了几个大红苹果,原本是预备切块喂果果的,可惜天气渐冷之后,果果躲在垫了棉花的筐子里很少出来,今日就正好用来做道简单的美食了。 待得红烧肉下锅,慢火炖得香气四溢,董蓉又侧耳听听陶锅里的粳米饭也发出了轻微的啪啪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开始给苹果去皮去核,切成一寸长短的小块。陶碗里放上一个鸡蛋,一些土豆干粉搅成蛋糊,最后把苹果块扔在里面滚一圈儿,就可以下油锅炸成外脆里嫩的美味了。 曹二姐儿在屋里嗅到香气就跑了过来,好奇问道,“嫂子,你又做什么了,怎么味道甜甜的?” 董蓉生怕热油烫到她,笑着撵她,“别跑这里捣乱,你实在坐不住就帮我把米饭和红烧肉拾掇出来。” “好啊,”曹二姐儿应了,麻利的开锅端饭盛菜,欢快的如同一只小蝴蝶般四处翻飞,惹得董蓉也跟着心情变得越发好了起来。 苹果炸完留下一点儿底油,然后就可以放糖霜了。大齐国的糖霜没有现代那般白皙晶莹,熬出的糖汁液颜色厚重,放下炸苹果块滚一滚,居然就变成了浅红之色。夹一块沾点儿凉水,吃到嘴里真是酸甜可口,又脆又香。 曹二姐儿猛吃了三四块,这才倒出空闲嚷道,“嫂子,这苹果块儿太好吃了,你一定要教我做啊。” “好,”董蓉笑嘻嘻打趣,“嫂子一定教会你,然后等你嫁了人,就可以跟婆家人显显本事了。” “哎呀,嫂子!”曹二姐儿羞红了脸,气恼道,“我不嫁,不嫁!以后日日跑来嫂子这里要好吃的,嫂子就算烦我,我也不走!” “好,好,你就是一日吃一头猪,嫂子也供得起。”姑嫂两个边说笑边吃喝,很快就撑得肚皮溜圆,双双躺在炕上不愿起来。 曹二姐儿枕了嫂子的手臂,静静感受着嫂子身上的暖意,心下却极为酸涩。她因为胎里带来的弱症,幼时就日日躺在床上不能到处玩耍。而爹爹在外做工,娘亲要忙农活家事,唯一一个姐姐还是个奸懒馋滑的脾气,所以,她的日子过得极为孤单。 倒是嫂子嫁过来之后,常常会陪她说话,会给她画极漂亮的绣花样子,进城也会给她带点心和布料绣线。她曾无数次担心嫂子会离开曹家,但许是佛祖保佑,嫂子和哥哥感情极好,辛劳做活赚银钱,买果园安家。她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欢喜的醒过来,当真是把嫂子当亲姐姐看待了。可是自家老娘和大姐却… “嫂子,你和我哥哥…嗯,啥时候给我生个小侄儿啊?” 董蓉原本半晌没听见小姑子出声,还以为她吃饱要睡着了,没想到突然被问到这事儿,于是含糊应道,“孩子就是缘分,什么时候有了就生,这事也急不来啊。” “嗯,我想要嫂子生三个侄子两个侄女。侄子长大替嫂子打理果园,侄女就能陪我玩了。我要给他们绣最漂亮的衣衫,嫂子,你早点儿生,好不好?”曹二姐儿越说越欢喜,极力撺掇着,恨不能嫂子立刻生出个孩子才好。 董蓉心下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询道,“二姐儿,你跟嫂子说实话。你是不是听到村里还是家里谁说闲话儿了?” 曹二姐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声应道,“没有…” 董蓉坐起身子,也不逼问就那么静静望着她不说话。曹二姐儿果然受不得,连忙爬起来小心翼翼说道,“不是外人说的闲话儿,是早晨我来之前听见大姐和娘在说,想要过继一个孩子到哥哥名下…” 董蓉皱起了眉头,心下冷笑不已。曹大姐儿这两口子还真是打的好算盘,这明摆着是奔着她这份家业来的。原来怎么没听说他们打这主意,难道陈家人回来了,有人给他们撑腰了? 曹二姐儿眼见嫂子脸色不好,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她一把抱了嫂子的胳膊哀求道,“嫂子,你别生气。我姐…我姐就是个拎不清的,咱娘也没答应,爹还骂她们了呢。只要你和我哥哥生个孩子,他们就不敢了…我喜欢嫂子,嫂子不要讨厌我…” 董蓉最见不得人家掉眼泪,何况她一向喜欢这同她亲厚的小姑子,于是赶紧伸手替她擦眼泪,哄劝道,“你这傻丫头,哭什么啊!嫂子把你当亲妹妹疼,怎么会讨厌你?家里人许是觉得我和你哥哥不能要孩子,这才有些小打算。放心,等你哥哥回来,我们就生个孩子给你当布娃娃玩儿,好不好?” “哎呀,嫂子!”曹二姐儿破泣为笑,嗔怪道,“孩子怎么能当布娃娃玩呢?” “那你要什么,如果是布老虎,嫂子可生不出啊?” “嫂子越说越没谱了!”曹二姐儿羞得脸色通红,哪里还记得掉眼泪这事儿。董蓉哈哈大笑,拉着小姑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就去了东厢房。 董平从京都带回的箱子挨个被打开,那些精美的布料首饰,看得曹二姐儿差点儿傻了眼。她拿起一只金步摇在嫂子头上比比,扯开一块锦缎在身上披披,不时嚷着,“嫂子,这料子衬你的脸色。晚上就裁了,我给你缝件小袄。等到过年的时候穿,保管又喜庆又漂亮。” 董蓉见小姑娘眼里全都是惊艳羡慕,半点儿没有贪婪之色,心下越发喜爱。伸手捡了一匹大红的锦缎还有一套银首饰塞到她怀里,笑道,“这两样儿,你过几日拿回家去。料子是苏城那边产的,最适合绣嫁衣。银首饰平日里就戴着,你都是大闺女了,手上头上不能太素净。” 说完,她又拿了一套赤金首饰单独放到一只箱子里,解释道,“这套赤金的也是给你的嫁妆,但这会儿拿出去太扎眼了。嫂子先给你收着,等以后找个时机再归到你的嫁妆单子里。” “嫂子,这太…太金贵了,我不能要。”曹二姐儿虽然不知道这些衣料首饰值多少银子,但只看那绸缎色泽和首饰的样式就猜得不便宜。她心疼哥哥嫂子赚钱不易,想要塞回去。可女孩子天生就对这些东西没有抵抗力,双手虽然伸出去了,眼神里的不舍却像小钩子一般极力往回拉扯着。 董蓉笑得差点儿肚肠转筋,小姑娘的神色实在太可爱了。曹二姐儿许是也觉得自己心口不一,羞得就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董蓉赶紧拉住了她,安慰道,“嫂子给你的,你就拿着。别胡乱客套,好像拿嫂子当外人一般。再说了,嫂子还有活计要给你做,这些算是工钱。” 说罢,她又翻出几块料子,“这些衣料是准备给爹娘,你哥哥,还有我家平哥儿做新棉袍的。你也见到山下那般忙碌了,我是倒不出空闲了。你若是不怕累,就帮帮嫂子的忙吧。” “好啊,”曹二姐儿果然忘记了方才的羞窘,一把抢过料子应道,“嫂子放心,保管做得又快又好。” 姑嫂两个欢欢喜喜回到西屋大炕上,商量样式,裁剪料子,忙得晚饭都是草草吃了一口就罢了。待得夜半终于钻进被窝,疲累的曹二姐儿倚在嫂子身旁,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董蓉替小姑娘掖好被角却是良久没有睡意,原本她突然来到这个时空,陌生的环境让她恐慌,后来见得与弟弟一模一样的董平,这才为自己找到一个坚持活下去的理由。之后日子越过越久,傻柱待她千般呵护,万般顺从,她胸腔里那颗被负心汉伤透的心好似又慢慢暖了起来,慢慢喜欢上了傻柱的至诚和憨厚。 有时候她想着,也许这就是她莫名来到此地的意义了。但偶尔午夜梦醒,魂魄还是有些浮躁难安,仿似无根的飘萍,落不下又走不掉,那滋味无法用语言形容。 (牙疼睡不着,半夜两点爬起来码的,哈哈,厉害吧!) 第九十四章 婆媳和母女 也许,她生下几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会彻底在这个时空落地生根了吧。若是老大像她的脾气秉性最好,精明一些能掌管家业;老二要像柱子一般力气大,脾气憨厚方正,正好平日里看护弟妹不受欺负;老三要个粉嫩嫩的小闺女,不需要多漂亮,清秀就好,一定把她养得手巧又善良。等孩子们都大了,他们一家就坐上马车去天南海北走一走… 这般想着,董蓉忍不住嘴角就翘了起来,可是下一瞬却又皱了眉头。原因无它,孩子既然可以遗传父母的优点,自然也可以遗传缺点。她从未问询过柱子痴傻的原由,若是儿时因为某些事情致使他神智成长缓慢还好,若是先天如此,那恐怕就… 董蓉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心里盘算着明日要好好问问小姑子。可惜她算盘打得很好,无奈曹二姐儿却是半点儿不知情,她只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爹爹从外面带了哥哥回来,老娘闹了好久。那时候哥哥常被村里孩子欺负,她跟在后面不停的哭,哥哥就瞪眼吓唬她,还扔石头打那些孩子。 曹二姐儿许是想起了家里那段灰暗的日子,说着话眼圈就红了。董蓉不忍小姑娘伤心,赶紧扯了个事情把这话头儿岔了过去。说不得,这事儿要等傻柱回来再说了。 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流民们采回的石头堆了座小山头儿,木头也摞了一人高,傻柱却依旧不见人影儿。 这一日晚间下了很大的雪,踩下一脚都没过膝盖了,别说做活儿,就是空手走路都极费力气。这正合了董蓉的意,她下山同张管事谈了几句就传下话儿,给流民和杂工们放了大假,大灶儿也挪去了村里的一间荒废好久的破院子。 众人齐齐动手,很快就把破房子修得暖暖和和,平日里住几个人看守粮食用物也方便。这样,大伙儿一日三餐就不必赶到果园领取或者要人踩雪送回村了。无论饭食好坏,寒冷的天气里,能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菜就是最幸福的了。 流民们撤出了果园之后,张管事也回了城,除了每日十人的巡逻队伍在四周游走,果园里就再无外人了。董蓉难得清静,常常披了大袄在山顶散步,美其名曰赏景。可她那双大眼怎么也控制不住一直往远处的官道张望,盼着某一刻那里会出现一个小黑点儿,慢慢变成马车,把她的柱子带回来。 曹二姐儿把一切看在眼里,生怕嫂子闷坏了,于是就嚷着要回家去走走。董蓉还以为她想念爹娘,自然不好拦着,于是拾掇了一些吃食用物,姑嫂两个就穿了新缝的连帽斗篷出发了。 董蓉的斗篷是藕荷缎子绣了玉色百合huā,领口袖头都镶嵌了雪白的兔毛。她头上简单挽了个单螺髻,横插一只芙蓉簪,虽然没有描眉点胭脂,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分外端庄又爽利。 曹二姐儿的斗篷也是同样款式,只不过她年纪小,用了桃红缎子绣了鹅黄色的huā蝶,加者系在衣襟上的两只兔毛球,头上插着的米粒朱钗,双耳悬着的葫芦坠子,衬得整个人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赵青山正待了几个流民清理果园到村里的山路,见姑嫂两人过来赶紧上前行礼。董蓉本想问询几句,但瞧着几个流民虽然低着头,眼睛却偷偷望向她,于是赶紧点点头就拉着二姐儿走过去了。 赵青山也有所察觉,待得她们走远就狠狠瞪了几个流民一眼,呵斥道“瞎看什么,那是东家和二小姐,不是你们能肖想的!若是谁胆敢失了礼数就全家都撵出去,看你们哪里活命去!” 这几个流民平日都与他混得相熟了,很是清楚他嘴硬心软的脾气,赶紧笑嘻嘻保证几句算是把事情圆了过去。 董蓉带着曹二姐儿进了村就找块干净地方抖去羊皮靴子上的雪沫,否则时候久了雪沫融化,靴子就会变得湿冷。两人刚刚拐到后街就见刘嫂子带着梅huā和柳嫂子几个抱了针线筐子迎面走来。 妇人天生就喜欢华美的衣饰,众人又都相熟,董蓉和曹二姐儿几乎是眨眼间就被包围了。这个嚷着“东家这斗篷式样真好,什么时候给我画个样子吧?”那个也赞“这绣工是二姐儿的手艺吧,谁家娶了你这巧手闺女可有福了。” 董蓉被吵得头疼,赶紧挥手止了众人说笑,无奈道“嫂子们别羡慕,果园里召集的人手多,这些时日让大伙儿跟着受累了。我也没什么好谢礼,年前就每人分块料子做新袄,如何?” 柳嫂子等人都是大喜,欢声笑道“早知道东家这般大方,咱们多闹几次,是不是家里如今就堆得金山银山了?” 董蓉笑骂道“想得美,把我卖了也换不回半座银山啊。”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心满意足的纷纷散去了。董蓉拉着刘嫂子多问两句才知道,原来旧衣铺子买回的棉衣棉鞋很多不合孩子身量,她们今日这是聚起来帮忙做针线呢。董蓉心下满意,又嘱咐几句不可克扣流民们的吃食,这才同曹二姐儿回了曹家。 曹家院子外面的空地上也堆了许多石块和木头,显见是为了翻新院子准备的。曹老头儿正背着手在石堆旁转悠,听得曹二姐儿喊叫就扭头看过来,正好接了小鸟一般飞到跟前的闺女。老爷子仔细打量着变得越发圆润美丽的小女儿,待得再望向儿媳的眼里就满是感激之色。 但农家老汉不会轻易说什么软话儿,只憨笑着招呼一句“蓉姐儿回来了。”这就算是极难得显露的亲厚了。 曹二姐儿问了几句爹爹身体如何,然后就拎着硕大的包裹跑进去看望自家老娘。董蓉陪着公爹说了几句果园里的琐事,然后见得四处无人就犹疑着问起柱子痴傻的原因。 曹老头儿原本抽出烟袋打算续上一锅儿媳孝敬的好烟丝,听得这话手下一抖差点儿把烟丝袋子掉地上。他暗自稳了半晌心神,才低声问道“蓉姐儿,怎么想起问这事儿,可是听人说了闲话儿?” 董蓉摇头,笑道“没有,爹不必担心。我就是…突然想问问这事儿,想着以后兴许还能找个好大夫给柱子调理一下呢。” 曹老头儿心下偷偷舒了口气,小心应对道“柱子不是生下来就这样,小时候有一次溺水吓到了,救上来就是这般模样了。” 董蓉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后天惊吓致傻是最好的,绝对不会遗传给孩子。如今只要等傻柱回来,偷偷找个机会确认他生理发育没有问题就可以圆方生孩子了。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就红了脸,匆匆同公爹行了个礼就进院去了。留下曹老头儿满心疑惑,实在想不明白儿子溺水,儿媳害羞什么… 正房堂屋里,曹婆子正笑嘻嘻拉着小女儿说话儿,一会儿摸摸她的斗篷,一会儿摘下簪子瞧瞧,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儿了。陈婆子揽着曹大姐儿家的一个小子坐在一旁满口夸赞,惹得曹婆子更得意了。 董蓉推门进来,见此就笑着给曹婆子行礼。女儿和儿媳虽然只隔了一层肚皮,但在妇人心里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手心里捧着的宝儿,一个是地上随意踩的草儿。 曹婆子见女儿穿戴一新自然欢喜,但儿媳也这般打扮出挑,她心里就不舒服了。于是冷着脸呵斥道“柱子也不在家,你打扮的huā枝招展做什么?” 曹二姐儿一听这话立时就后悔回来了,她上前一步就要替嫂子说话。董蓉却是早有应对,眨眼示意小姑不必开口,然后打开包裹拿了一件松huā缎子绣福字的大袄,还有一条棕红裙子,双双放到老太太手里,笑道“娘,我和二姐儿这几日无事,给您做了套衣衫。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曹婆子一见新袄裙眼睛立时就亮了,脸色也和软了。她身上只穿了件家常半旧夹衣,直接扯了大袄就套上了,抬抬手伸伸胳膊,肥瘦居然正正合适。 董蓉就赞道“娘穿了这身儿袄走出去,别人怕是以为村里来了探亲的小媳妇儿呢。” “就是啊,我和娘走一起,人家都要说是姐妹俩。”曹二姐儿也帮忙凑趣,哄得曹婆子心huā怒放,害羞得一个劲儿的伸手去捋鬓角的碎发,好似当真回到了初嫁那个时候。 董蓉极力忍着笑意,又从怀里拿出一只喜鹊登梅簪插在了老太太头上“娘戴着这簪子真合适,显得脸色更红润了。” 曹婆子麻利的抽了簪子举到眼前,半是欢喜半是埋怨道“你不是早就说要买根簪子孝敬我,结果拖到这时候,若不是你爹拦着,我早撵到山上去了。” “娘误会了,咱们这县城没有好样式,这是我特意托人在京都最好的银楼买回来的。” “真的?怪不得这簪子怎么瞧怎么精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道理在曹婆子这里一样适用。听得簪子来子京都,老太太美得握着簪子就不撒手了。 陈婆子在一旁眼见曹婆子得了新衣不算还有京都买回的新簪子,羡慕得眼睛都要冒火了。心下恨不能立刻跑去儿子家,催着媳妇儿赶紧把孙子过继才好呢。 (终于又码出一章,我家胖儿子兴许知道妈妈再赚奶粉钱,今天很乖啊,赞一个,哈哈。求收藏,求红票,去订阅,谢谢支持!继续加油!) 第九十五 风雪离人归 她这般心里发狠,手下用得力气就大了,小孙子被勒得吃痛,忍不住叫嚷起来。董蓉扫了她们祖孙一眼就开盒子拿了两块点心哄孩子,曹婆子心疼的赶紧把剩下的点心连同包裹都卷了起来。 曹二姐儿眼见老爹进门就说道,“娘,我也给爹做了一套袄裤…” 曹婆子生怕自家好东西落在陈婆子眼里就拔不出来了,赶紧应付道,“你急什么,晚上我再让你爹换上。这都大中午了,你嫂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得赶紧张罗两个好菜去。” 曹老头儿正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突然听得老婆子这话还很是惊奇,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性待儿媳这般好了。于是疑惑问道,“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董蓉低下头,极力忍着笑。曹二姐儿却是毫不客气的哈哈笑出声来,曹婆子尴尬的狠狠瞪了老头子一眼,怒道,“我儿媳孝顺又勤快,我待她好点儿怎么了?哼,你不愿意吃就去外面喝西北风!” 说完,她就气哼哼开门进了内室,留下曹老头儿带着儿媳和闺女笑的不行。陈婆子越发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像针毡一般扎得慌,她起身领了小孙子往外走。 曹老头儿见了就客套道,“亲家母也别到处溜达了,一会儿就开饭了。今日菜色好,我和陈老弟喝几杯。” 陈婆子勉强挤了个笑脸儿,拒绝道,“啊,不了,亲家。老二先前喊我和他爹中午去那边吃。” “哦,那好。”曹老头儿听了这话也没再拦着,今日家里难得热闹,他也不愿意对着陈老头儿那张冷脸。明明被大儿撵了回来,还非要使劲吹嘘在外面日子过得多好,他听着都觉得累啊。 曹婆子是个麻利的,也不用儿媳闺女帮忙,很快就炖了个肉末豆腐,炒了个土豆片端了上来。虽然那豆腐里只有零星几粒肉末,土豆片里更是不见半点儿油花儿,但董蓉还是吃得赞不绝口,对于吝啬一辈子的人来说,这般已是厚待,哪还能够要求更多? 一家人团团围坐吃了午饭,曹婆子眼见外面又飘了雪就催着儿媳和闺女赶紧回去。曹老头儿穿了大袄想要送她们到村口,却被董蓉拦住了。 待得出门之后,董蓉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想着以后雪大了要回村一次也是不易,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到处看看。于是,她就带着曹二姐儿去了村里那所破院子。 院子里靠着两面墙根儿搭了十口大灶,烧得红红火火。梅花正带着几个妇人忙碌着熬粥贴饼子,一进院子就能嗅到扑面而来的苞谷香气。董蓉摘了风帽,笑着招呼道,“梅花儿,忙着呢!” 梅花手上沾满了苞谷面儿,听见动静回身一看,立刻惊喜的小跑上前嚷道,“东家,你怎么来了?可吃了午饭了?” 董蓉点头,想要再说话的功夫,却发现一个大灶里的柴火着了出来,于是就提醒那低头站在一旁的妇人,“快添一把,火着出来了。” 妇人们闻言各自扭头去瞧自己负责的大锅,那差点儿闯了祸的妇人许是有些慌乱,急着把烧得半红的木棍子添进去,结果越急越乱,反倒被烫了手。后来还是旁边的妇人跑过来帮忙,这才算是挽救了一场小小的火宅。 梅花儿许是平日同她们相处的好,生怕董蓉见怪,赶紧笑道,“沈嫂子就是个胆子小的,平日谁拉着她说两句闲话都要吓得眼泪汪汪。” 董蓉眼见那妇人缩着脖子,手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角,心里也觉好笑。这胆子真是比兔子还要小,不知她是怎么在这场大旱灾里奔走千里,还没被人欺负死的? “刘嫂子那里好像有些獾子油,你记得去取一些给这位嫂子抹一抹。大冬日的,手上烫伤好得慢。”董蓉一边四处走动一边嘱咐梅花,偶尔伸手拿起锅铲搅动苞谷粥,见得还算粘稠,这才点点头。 旁边一个肤色微黑的妇人平日也许是个爱说笑的,见东家这般很是感激,主动开口说道,“刘管家和梅花嫂子都待大伙儿很好,从不克扣饭食,大伙儿每日都吃得饱睡得好。就是不能继续上山做活,觉得对不住东家。” 董蓉扭头瞧的这妇人身上穿了件青灰色的旧棉袄,抬头的时候露出冻得微红的脖颈,于是笑着应道,“这位嫂子,你告诉大伙儿安心。待得开春活计多着呢,大伙儿养好身体才会更有力气干活啊。” 那妇人赶紧低头应是,董蓉就指了她裸露的脖颈对梅花说道,“告诉张管事再买些棉布回来,给这些没有里衣的嫂子们都分一块。这么冷的天,还穿着空心棉袄,那比不穿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啊。” 梅花儿听东家语气有些不好,赶紧说道,“这王嫂子原本有单衣,改改也能当里衣穿,但她要照顾两个同村孩子,都给孩子…” “那就多买一些吧,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没有里衣的都添一件儿。孩子那边也不能少人看管,嗯,不如看看大伙儿里有谁读过书,请出来教孩子们识字吧。” 梅花有些犹豫,问道,“那笔墨纸砚又要花费一大笔银子…” 董蓉摆手,“不必那般麻烦,找些木盘、河沙、树枝就能代替。当然先生是要先给买一套文房四宝的,到时候每月考一次,考第一的孩子也奖励一套。” “谢东家,东家就是活菩萨啊…”董蓉正同梅花说着话,不想那些妇人们却突然齐齐跪了下来,梆梆磕头,大有把脑袋磕破的架势。 董蓉和梅花慌得赶紧掺扶,待得仔细问询才知道,她们是欢喜自家孩子能读书识字了。董蓉本意是怕孩子们没了活计到处乱跑淘气,哪里想到南方之人如此看重读书识字。供他们吃喝穿戴都没得几个跪拜,如今只不过随口吩咐的小事儿就让他们这般感恩戴德。 妇人们说着说着还要跪下磕头,董蓉慌忙嘱咐几句就带着小姑子走掉了。她怕再呆一会儿,那些妇人们会磕头磕傻了。 曹二姐儿跟在嫂子身后走在风雪里,偶尔抬头看看前面的嫂子,心里满满都是敬佩。嫂子这样的奇女子,当真是万般难得。而自家哥哥居然把她娶了回来,不知积攒了多少世的善事才有这样的福报。 董蓉不知小姑子把她当偶像崇拜了,她正极力张开披风替小姑娘挡着寒风,好不容易回到山上已是冻得牙齿打颤了。 姑嫂两人忙着烧炕,桶炉子,忙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上炕歇着。曹二姐儿就笑道,“嫂子,等哥哥回来就去买个勤快丫鬟吧,否则出门回来都没有个热屋子。” 董蓉这几日也有这想法,虽然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但如今手里也不缺银子,为何不让自己过的舒服点儿呢。 “好,等你哥哥回来,我们商量看看。” 曹二姐儿听嫂子这般说就不再多嘴,扯了一旁的针线筐子又开始绣花,董蓉则搬了炕几,取了账册开始核算。 姑嫂两人就这般互相作伴住在山上,偶尔张管事有事不方便过来就会派刘嫂子或者梅花儿来回禀,两人再捎些吃用之物过来,那时候茅舍里就会热闹许多。 董蓉等了一日又一日,眼见又过了大半月,还是不见傻柱回来就有些急了。这一日姑嫂两个吃着午饭,曹二姐儿夹了一块冻豆腐,小心吹得凉了才放到嫂子碗里,劝道,“嫂子多吃些吧,这几日你都瘦了。我哥哥常跟冯先生出门,不会有事的。” 董蓉夹起豆腐想要往嘴里送,可是筷子不知犯了什么邪就是不听使唤,气得她“啪”得一声摔到地上,骂道,“以后我再也不给冯老头儿送吃的了,哪有拐带人家相公出门的?还一走一个多月,让不让人过日子了?这大冷的天儿,要是你哥被冻出病来,你看我不捋光他的胡子!” “哎呦,可怜我这老头子费尽力气爬上山来,人家却要捋我的胡子!我还是赶紧走吧,再晚了许是小命不保啊!” 董蓉正骂的痛快,却突然听的窗外有人说话,于是惊得愣住了。倒是曹二姐儿欢快嚷着,“哎呀,冯先生也回来了!那我哥哥一定也回来了!” 董蓉慌忙下地穿了鞋就扑去开门,果然冯老爷子带着傻柱和清风都站在门外。董蓉赶紧侧身让开,惊喜嚷道,“快进来,外面冷啊。” 冯老爷子却不肯动步,双手护着沾满霜雪的胡子,装作害怕之极的模样说道,“我不敢进去啊,若是胡子不保,老头子我也不活了。” 董蓉气得跺脚,无法之下赶紧行礼赔罪,“冯叔,我刚才不过是说着玩笑的。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生气。一会儿我给您做几个好菜赔罪,可好?” “这还差不多!”冯老爷子高抬了下巴,得意洋洋迈进了屋子。清风笑嘻嘻给董蓉行了个礼也跟了进去,只有傻柱上下打量自家媳妇儿半晌,才笑道,“我回来了。” 董蓉扫了一眼屋里,见得冯老爷子正解斗篷没有注意两人,于是伸手狠狠在傻柱腰侧掐了一记,小声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看我晚上再收拾你!” 傻柱笑呵呵也不反抗,倒是冯老爷子接口应道,“你们小两口有话晚上说,先给我这老头子上碗热粥,吃饱了我们就下山,绝不留下碍眼。” (我家胖儿子不知道怎么了,闹了一夜,还吐奶。我都想撞墙了,好不容易等他睡了码一章,我也坚持不住了,今天单更,抱儿子去医院看看。谢谢大家支持,求个订阅,收藏!) 第九十六章 汤条变萝卜 董蓉脸色“轰”得一下红个彻底,又狠狠瞪了傻柱一眼就赶紧去了灶间。因为天气冷的厉害,不用再担心食材腐坏,前几日张管事特意让刘嫂子送来两只杀好的肥鸡,一大块羊肉。梅花家里的酸菜腌渍好了,也顺道拿了五六颗过来。 董蓉白日里闲着无事把酸菜都切成了细丝,洗得干干净净,就是羊肉也切成小方块冻在窗外。这会儿突然要准备菜色,正好都派上用场了。 家里最大的砂锅坐到了炉子上,添上两把儿树枝子,砂锅里的水很快就沸腾了,酸菜下进去一大盘,冻豆腐一大盘,再扔里两块葱姜,几粒花椒八角,待得冻豆腐飘上来再下一盘切得薄薄的羊肉片。不到片刻,灶间里就盈满了酸香的味道。 曹二姐儿忙碌着打热水照顾冯大夫和傻柱洗脸换衣,不时在灶间里进进出出。这会儿嗅到香气就忍不住跑到炉子边探看,撒娇道,“嫂子偏心,哥哥一回来就做好吃的。” 董蓉伸手敲了她一记,嗔怪道,“你这一月住下来,胖得都要比果果更圆了。还跑这里抱怨,小心打嘴!” 曹二姐姐吐吐舌头,末了偷偷捏捏自己白胖的脸颊,狠狠吞了一口口水,懊恼说道,“都怪嫂子做得饭菜太香了,我实在停不下筷子。还是多吃点儿吧,回家饭桌上见不到肉,自然就瘦了!” 董蓉被逗得哈哈大笑,又在砂锅里放了一把细粉丝,这才戴了厚厚的棉手套端汤上菜。冯老爷子主仆和傻柱三个急着赶路回来,早晨只吃了一碗粥,此时是又饿又冷。三人眼见董蓉揭开砂锅盖子,露出里面咕嘟嘟冒着泡的酸菜羊肉和冻豆腐,未等吃上一口就觉身上好似暖和了许多。 董蓉麻利的舀了三碗汤,各自添了一小勺炸得鲜红的辣椒油和香喷喷的芝麻酱。傻柱几乎是端起碗一口气就灌了下去,冯老爷子主仆也是边吹气边喝个不停。很快,三人就觉胃里着了火一般,渐渐烧得整个身子都热了。 冯老爷子赞了一声好,笑道,“这大冬日的,喝一碗酸辣汤实在是太合心了。” 董蓉讨好的赶忙给他又添了一碗米饭,然后又把其余两道先前未曾动过的菜色往前推了推。冯老爷子扫了她一眼,勉强哼了哼,但手下筷子可是没有客气。 曹二姐儿心疼哥哥,又见过冯老爷子许多次,自觉不是外人,于是也没有避到东厢房去,围在桌子旁问长问短,显见很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很快,冯老爷子就吃好了,傻柱和清风也赶紧放下了筷子。老爷子慢悠悠喝了碗茶水解腻,然后就张罗着回村去。 董蓉赶忙拦着,“冯叔,雪大路滑,不如在山上住一晚吧。” 冯老爷子却摆摆手,玩笑道,“方才有人都要拔我胡子了,若是再留下碍眼,恐怕…” “哎呀,冯叔。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董蓉羞窘得都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了,她从未在背后说过人长短,这一次实在惦记傻柱才抱怨两句,没想到就被人家抓了个正着,这运气实在太背了。 冯老爷子哈哈大笑,边系斗篷边说道,“以后记得多给我做几个好菜。” “好。”董蓉一口就应了下来,那边曹二姐儿也麻利的把她换洗的衣衫打了个大包裹,笑着说道,“嫂子,我也想爹娘了,这就随着冯叔一起回村了。” 这丫头昨日还嚷着要一辈子住在山上呢,怎会才过一日就想家想到要顶风冒雪回去了。她明显是要给哥哥嫂子腾出谈情说爱的安静空间啊,董蓉脸色更红,想要留人又张不开口。倒是傻柱半点儿不客气,直接开了大门。 待得送了三人下山,眼见几人慢慢消失在风雪里,董蓉和傻柱才回了茅舍。 几乎是刚进门,董蓉就逮住傻柱一顿狠掐,嘴里骂着,“我让你不回家,我让你玩野了…” 傻柱搂抱着小野猫一般张牙舞爪的媳妇儿,任凭她给自己“挠痒痒”,偶尔还要低头偷个香吻,气得董蓉更是哇哇乱叫。 董蓉折腾好半天儿,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傻柱却半个痛字都没喊,于是也泄了气。傻柱讨好的替她捏着手指,可怜兮兮说道,“我没吃饱。” 董蓉刚才也是只忙碌没动筷子,这会儿也觉肚子空空。她赶紧又把砂锅端到灶间烧热,重新下了一盘羊肉,一盘冻豆腐,末了端进屋的时候又鬼使神差的顺了一壶苞谷酒。 小夫妻俩对坐吃喝起来,傻柱一口菜一口酒,偶尔抬头望望热得解了棉袄的媳妇儿,眼底深处越加火热炽烈。 外面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山野间除了雪花扑簌簌打在窗棱上的声音,再无一丝杂音,寂静之极。 董蓉拾掇了桌子就撵傻柱进被窝睡觉,心里盘算着这几日要做些什么菜色给他补补。这一月他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若是不好好补回来,身体里存了凉气,待得老了,风湿之类的骨病就都要找上来。 等她盘算完,扭头才见傻柱已是睡得香甜。她于是坐到他身旁,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守着他。 夜色渐渐深重,燃烧的蜡烛“噼啪”爆了两个灯花儿,惊得有些困顿的董蓉清醒过来。她打折呵欠拾掇好针线筐之后,刚想躺下睡觉时,突然就想了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的“大事”。 于是,犹豫了半晌就小声在傻柱耳边唤道,“柱子,你睡熟了吗?” 傻柱依旧轻轻打着鼾声,显见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董蓉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揭开了傻柱身上的被子。 傻柱腿上穿着一条细棉布缝成的里裤,柔软又宽松,董蓉红着脸折腾了好半晌才算脱下来。待得再想去扒亵裤,她的手就颤抖得不成样子,气得她小声骂自己,“怕什么,就是个男人呗,还能咬人啊。” 这般给自己鼓了半晌劲,她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扯下了亵裤。傻柱那紧绷绷的臀和大腿就曝露在了灯光下,当然还有中间那个重点部位。 董蓉吓得猛然捂住了脸孔,末了又忍不住偷偷在指缝间打量那处神秘所在。她虽然看见过几次穿开裆裤的小男孩,但这会儿亲眼见到成年男子的“武器”,还是脸红心跳得要死掉了。 真是…嗯,怎么说呢,软软的,热热的,很像前世街边卖的一种汤条儿,只不过这根儿汤条更壮硕一些。 董蓉瞄了一眼依旧在沉睡的傻柱,胆子又大了一些,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拨了拨,那“汤条”好似微微抖了抖,吓得她赶紧收了手,待得又去拨了拨,“汤条”再次抖了抖。 “真是太好玩了!”董蓉就像找到新玩具的孩子,不停伸手去逗弄“汤条”,末了歪着头小声嘀咕,“既然会动,这应该算是没毛病吧…” 她这般认真研琢磨着,却未曾发现手里的“汤条”已经迅速变成了萝卜! 慕容怀德双手死死抓着身旁的棉被,极力忍耐着身下传来的酥麻和火热。他这折磨人的小媳妇儿啊,平日里甚至很少主动抱着他睡,今日居然这般动手动脚,甚至还怀疑他的“能力”! 他极想抱了她狠狠证明自己的强大,可是他还没有坦白身世,若是就这般要了她的清白,她以后知道真相,会不会越加恼怒… 董蓉不知傻柱已是醒来,这会儿正惊奇于汤条的急速成长。她晃了晃冲天竖起的“萝卜”,下意识的吹了一口气… 慕容怀德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爆炸了,所有顾虑犹疑在这一刻都被炸得无影无踪。他猛然一个翻身就把董蓉压在了身下… 董蓉不明白自己正和萝卜头儿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天旋地转的换了位置。但很快她连思考的空闲都没有了,呼吸间满满都是灼热的阳刚味道。唇舌被一次次粗暴的梭巡,衣衫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一具滚烫的身体霸道又强势的覆盖上来。她拼命想要躲避,但下一刻却完全淹没在欲望的海洋。 有大浪一波接一波的打过来,她疼得大喊,很快又换成了快乐的高歌,一声连着一声… 睡了几日的果果难得爬出了温暖的窝,晃悠着小身子打算去找点儿好吃食。可惜,炕上传来的动静儿太大,它歪着头琢磨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想不明白。往日相处很好的男女主人,为何打架打得这般厉害?男主人也太坏了,女主人一直求饶,他还不肯停下来。 话说,打媳妇儿的可不是好男人啊。将来,它若是找了媳妇儿,一定把最好吃的果子分给她吃… 一夜冬雪,早起之时的天气总是比之往日格外晴朗三分。两只喜鹊欢快的站在枝头抖动着紧缩一晚的羽毛,末了仰着脖子刚刚叫了几声,却突然被不知哪里飞来的草果打得一个趔趄掉了下来。 山野间再次恢复了安静,茅舍里的女子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再次伏在男人宽厚的怀里睡着了。男人低下头温柔亲吻她的额头,脸上满是幸福欢喜… 董蓉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累,梦里好像走了极远的路一般,手脚酸疼得连翻身都是折磨。她懊恼的揉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再睡会吧。”傻柱替娇妻盖了盖被子,末了亲亲她撅起的小嘴,算是讨了“工钱”。 (呜呜。花期抓掉了一把头发,早晨两点爬起来到现在,终于写完了这章。深深敬佩那些写过肉文的同行们,你们太不容易了。这个尺度不好把握,这个描写太艰难了。终于写完圆房了,长松一口气啊。求支持,收藏,红票,订阅,抱抱!) 第九十七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唔,”董蓉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待得想要继续睡去。突然就觉哪里不对劲,她睁开眼睛望了望房顶,昨晚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突然潮水般涌进脑海… “啊!”董蓉猛然坐了起来,一把扯了被子就把傻柱连头带脚都蒙住了,末了又扔上去三四个靠垫儿。 果果被吵了一晚,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又被尖叫惊醒,烦躁的咬了咬垫子又把脑袋深深埋了起来。好怀念男主子不在家的日子啊… “你别出来,出来我就打你!”董蓉狠狠警告着傻柱,然后双手搓搓红得发烫的脸颊就开始穿衣衫。好在身上的中衣还算整齐,待得三两下套上袄裙,她就冲出了屋子。 慕容怀德躲在被子缝隙里把董蓉的慌乱看得明白,极力忍耐着想要再次把她满满抱在怀里,可是他太清楚董蓉此时“偷鸡不成又失米”的懊恼心情,于是无奈笑着决定这两日都不再碰她,让她好好清净一下许是就接受这个事实了。 董蓉蹲在门外,跺脚踢着积雪撒气。人家是玩物丧志,她算不算玩“萝卜”丧身。先前还担心人家生理有缺陷,这一晚彻底证明人家神勇无敌,倒是她从女孩子变成了女人。一想起昨晚那般抵死缠绵,她忍不住捂着脸又拼命跺起了脚… 曹大姐儿和陈老二穿着厚厚的大棉袄,累得吭吭哧哧从山下爬上来,刚刚想要喘口气,结果就见董蓉怪模怪样的满地乱跳,于是惊恐得互相瞧了一眼,曹大姐儿缩着脖子躲向陈老二身后,小声问道,“老二,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山魈附身了吧?” 陈老二也有些吓得腿肚子转筋,但还极力撑着男子汉的架势,大声嚷道,“他舅母,你可还认得我们啊?” 董蓉听得有人说话猛然回过神来,待得看清楚来人就淡淡应道,“你们怎么来了?” 曹大姐儿一见弟媳妇儿恢复了正常,赶紧直起了腰,撇嘴说道,“我们怎么不能来?你是我们曹家媳妇儿,这果园自然也是曹家的。我来看看,有啥不行啊?” 曹老二以为下手狠辣的小舅子不在家,媳妇儿又打了头阵,于是也开口帮腔道,“弟妹,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也别太外道了。这果园平日雇了那么多人手,打理起来不容易吧。你放心,明日我就帮你掌管起来…” “不用了,我手下有管事,不劳姐夫费心!”董蓉不耐烦的直接断了他的念想,末了又问道,“还是先说说你们顶风冒雪前来有什么事吧?” 曹大姐儿瞪了眼睛,恼道,“你这是什么礼数,我和你姐夫大雪天赶来,难道连碗热水都不给喝啊?” 董蓉抿了抿棉袄的衣襟,笑道,“上次我不在家,大姐差点儿搬空我屋子里的木器。我怕这次连茶碗茶壶都长腿儿跟大姐跑了,大姐还是说正事吧。早早说完就散了。咱们都少吹些冷风,否则得了风寒还要花汤药费!” “你!你这个小狐狸精…”曹大姐儿忍耐不住,指着董蓉就要开骂。倒是陈老二一把扯了她,笑嘻嘻问着董蓉,“弟妹啊,我们今日来也是想看看二姐儿,这丫头一上山就是半月,昨日丈母还念叨她呢。” 曹大姐儿听得眼睛一亮,也是附和道,“就是,我来看妹子,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说完又高声喊着,“二姐儿,二姐儿,你出来!还懂不懂规矩了,就知道躲在屋里装死!” 董蓉想起有些狼藉的屋子,实在不愿意让外人看到,于是赶紧伸手拦了曹大姐儿,恼怒道,“二姐儿昨晚就回家去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就在外边说!若是不说,就赶紧下山!” 听得曹二姐儿不在,曹大姐恨得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不已。但末了一想起这么大山头只有董蓉一个,她又底气十足,直接说道,“你和柱子成亲大半年了,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来,曹家这么厚的家底儿可不能落在外人手里。我和你姐夫商量了,明日就把家里小子送来一个,过继到柱子名下,你可要好好伺候着。若是让我知道你打骂孩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董蓉听得冷笑不已,若是先前她还有些顾虑,但经过昨晚的“大战”,她和柱子想要个亲生孩子,简直就是唾手可得。放着亲生孩子不要,反倒过继人家的孩子,再把自己辛苦攒下的家业拱手相让。这得是脑子多蠢的人才能做出的事儿啊? “大姐说笑了,既然是你家的小子还是留在你家吧。我的家业,就算是一块石头一根草都要留给我亲生儿子。你们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呸,你个小狐狸精!我儿子身上有曹家血脉,你自己生不出来,居然还不愿过继?难道你打了主意要我曹家绝了香火,还是想把董家孩子找来?你做梦!”曹大姐儿跳着脚儿的大骂,一副抓了董蓉把柄,揭破了她不为人知的阴谋的模样! 陈老二也是斜着眼睛威胁道,“弟妹啊,如今这世道乱着呢,你还是先过继个孩子养在身边稳妥啊。否则若是哪日强人上门抢了你去,你辛苦赚下的银钱岂不是便宜了柱子的新媳妇儿?” “怎么,你这是在吓唬我?”董蓉心里恼恨已极,眯起眼睛私下搜寻,倒还真找到两件儿趁手的家伙。昨日冯老爷子等人上山,拄了两根木棍做拐杖,下山时无用就插在了雪堆里,这会儿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弟妹若是过继了孩子,自然就不用担心这事…”陈老二还以为弟媳妇儿被吓唬住了,得意洋洋的还要再说几句,不想一抬头就见董蓉挥舞着两根木棍子打了过来。 他吓得“妈呀”一声,撒腿就跑。曹大姐儿恨得一把扯了他骂道,“你个怂货!咱们俩还打不过她一个?我早就想教训这小狐狸精了,今日非挠得她满脸开花不可!” 陈老二一听这话也想起山上无人了,于是勉强壮起胆子冲到了董蓉跟前,拼着胳膊挨了两棍子,到底抓住了的胳膊。 董蓉厌恶的狠狠搡了他一个趔趄,但无奈曹大姐也凑到了跟前,正打算同她的头发较劲。曹老二夫妻大喜,眼看就要七手八脚把董蓉按在地上,却不知哪里伸来一只大手,扯着陈老二就扔了出去。 曹大姐儿眼见陈老二撞在一棵果树上,惨叫一声就被落雪盖了个严严实实,于是惊得大声嚷道,“你敢藏野男人…” 董蓉吐了吐嘴里的残雪,根本没理会这话,狠狠给了她两棒子,算是替自己报了仇。 曹大姐儿吃痛,跳起来还要骂,正好看见自家兄弟冷脸站在一旁,她惊得魂飞魄散,磕磕巴巴问道,“柱…柱子,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难道等你们把我媳妇儿打死了再回来吗?” “不是,不是…”曹大姐儿心虚的摆着手,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傻柱却是直接拎着她的领子,冷冷说道,“以后再敢提过继孩子,就打断陈老二一条腿。再敢踏进果园一步,他下半辈子就在炕上躺着吧!滚!” 曹大姐儿被狠狠扔到了陈老二身边,她好不容易爬起来,惊恐得瞧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弟弟,忍不住哆嗦个不停。但这会儿陈老二还在身旁哎呦不断,她赶紧上前把他扒拉出来,两口子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下山去了。 董蓉拍拍身上的残雪,恼怒得瞪了傻柱一眼,“你怎么不早些出来帮忙?害得我还被打了几下!” “他们打你哪儿了,快让我看看!”傻柱担心至极,一把抱起媳妇就回了屋子。昨晚两人本就甜蜜缠绵许久,早已食髓知味。这一会儿脱衣验伤抹药酒的时候,难免又耳鬓厮磨,差点儿继续“讲诉那些未完成的故事”。 董蓉到底心里惦记着方才那事儿,坚持穿了棉袄琢磨着,“她们一定是去爹娘那里告状了,咱们要不要回村一趟?” 傻柱摇头,“不用,爹最有主意。”说完,他就长臂一伸又把媳妇儿搂到了怀里,扯了被子盖个严严实实。 董蓉本就有些腰酸背疼,又同曹大姐儿打了一架,这会儿被子里热气一熏就慢慢睡了过去。 曹大姐儿和陈老二这对儿伤兵好不容易下了山,正巧遇见巡逻的刘二狗等人。曹大姐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同众人说起董蓉如何霸道,如何打了他们下山。 刘二狗等人都是果园的老人儿了,平日得东家厚待,对东家都是忠心耿耿。对这会儿听曹大姐儿大声咒骂就有些恼了,借口果园要关大门防贼,直接把他们推出门外,然后继续巡逻再不肯理会他们。 曹大姐儿气得跳脚,拉着陈老二直接回了村子。俩人一路走一路哭,恨不能人人都出来瞧热闹,听她说说弟媳妇儿的恶行才好呢。 可惜连着几日都是大雪,天气冷得孩子都不肯出来玩耍。各家各户都躲在屋子里忙些小活计,路上半个人都没有。两人进了曹家门,曹婆子一见闺女鼻涕眼泪全冻在了脸上,陈老二脸色苍白捂着后腰,惊得赶紧扔了簸箕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同谁打架了?” (今天要坐车赶路,所以起大早来码字更新,晚上十点才能到家,所以今天一更了。呜呜,昨天那更写的好痛苦,都没敢去书评区看看啊,生怕大家批评说不好,脸红啊,撤了,大家这会儿正睡的香甜呢吧,好梦啊。) 第九十八章 可怜喜鹊报喜忙 陈婆子闻声开门出来探看,见此立时抱着儿子大声哭喊起来“哎呀,哪个天打雷劈的打了我儿啊!儿啊,你要不要紧,快给娘看看!” 曹大姐儿也是抱了老娘的胳膊嚎啕大哭“娘啊,你快管管柱子吧!他要杀了我们俩啊!” “柱子?”曹婆子听得这话就皱了眉头,问道“你们刚才上山了? 曹大姐儿不等回答,陈婆子已是嚷开了“老嫂子,虽然我们一家借住在你们家里,但我儿子好歹是柱子的姐夫,他怎么能说打就打?今日这事儿,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我就碰死在大门前!” 她这般一声高过一声的怒骂,惹得曹二姐儿和陈老头儿、曹老头儿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曹老头儿听得女儿女婿上了山,哪里还管得了他们被打成什么样子,立时开口喝问“你们上山做什么去了?快说!” 曹二姐儿也是拉了姐姐小声劝着“大姐,哥哥不是脾气躁的人,是不是你说话惹恼他了? 曹大姐狠狠甩开妹子的手,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早被那小狐狸精收买了!你姐夫都要被打死了,你还偏心眼儿!” 曹二姐儿委屈的抿了嘴唇,想要再劝却被老娘拉到了一旁。 曹大姐儿自以为占了理就越发大声哭诉起来“柱子那个缺心眼儿的傻子,那小狐狸精日日败坏银子,他也不管管。我也是替他心疼,就想着让他把我家小子过继一个到名下,等他老了也有个依靠啊。谁知道他半点儿不领情,还把老二扔到树上去了!呜呜,爹,娘,你们今日不给我出这个气…” 曹老头儿越听脸色越黑,也不等闺女说完上前抬手就是两个大耳光“我打死你个缺心眼儿的,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山上,不要去招惹他们,你怎么就是不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 “爹,我是为了柱子好!你怎么也打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曹大姐捂着腮帮子就在地上打滚儿,很快就沾了满身残雪,变得同泥猴一般狼狈。 陈婆子搂着儿子,见此忍不住帮腔道“亲家,大姐儿两口子也是好心,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啊。这事儿还是柱子不对…” “亲家母还是赶紧回屋吧”曹老头儿冷冷打断她的话,怒道“柱子若是当真想要过继孩子延续香火,那也是我们曹家的事,就不劳亲家母费心了。” 说罢,他重重哼了一声就急匆匆出门去了。陈婆子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末了实在觉得没脸,抱着儿子又哭了起来,陈老头儿也是闷着头,脸色难看之极。 当初曹大姐儿来家里套话儿的时候,曹婆子就不太同意,毕竟曹老头儿多次对她耳提面命不能干涉儿子儿媳的事儿,她心里模模糊糊也感觉到一些什么。 这会儿眼见闺女不听她的话,陈婆子一家也是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摸样,指桑骂槐要曹家赔罪。她于是也有些恼了,伸手扯着小女儿就回了屋子,完全把院子让给陈家人折腾去了。 陈家人到底不敢闹得太过,毕竟还要仰仗曹家过日子,最后恨得咬紧后槽牙,齐齐回了陈老二儿的破院子,这才关门躲在屋里大骂不休。 再说曹老头儿一路顶着风雪上了山,惹得董蓉还以为他是为曹大姐儿讨公道来了,心下迅速盘算着如何为柱子开脱。可是老爷子开口却说最近嗓子有些痒,想要几个苹果夜里压压咳嗽。 董蓉猜得老爷子是想支开她,单独同儿子说说话,于是就拿了小篮子去藏窖里转了两圈儿。果然,等她回来时,老爷子已经走掉了。她拉了柱子偷偷探问,柱子却说老爷子催促他们早些生个孩子。 董蓉心下虽然有些不信,但自觉老爷子不可能有什么恶意,于是也就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 倒是傻柱不知是突然知道了同床共枕的欢乐之处,还是当真想要把老爹的嘱咐贯彻到底,从那日之后,他几乎夜夜都要折腾一番才肯睡去。董蓉累得无法,连威胁带恐吓,到底算是同他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但凡早晨有喜鹊在枝头叫的日子,晚上两人才可以共赴鱼水之欢。若是喜鹊哪日不肯到门前报喜,两人就彻底歇息。 傻柱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董蓉自以为小计谋得逞,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果园周围总共才有一个喜鹊窝,而喜鹊赶巧落在门前树上叫早的时候绝对不会多,她自然也可以多歇息几日了。 可惜,她的算盘打的好,无奈那喜鹊却像突然抽了疯一般,日日跑到她的窗前高声鸣叫“嘎嘎嘎,嘎嘎嘎!”气得她实在想扔出一只鞋子砸死这恼人的傻鸟,可是她也只能想想罢了,因为通常那个时候,她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在被窝里再懒上一个时辰… 如此这般又过了七八日,傻柱终于知道心疼媳妇了,这才隔三差五给周公行个礼。甲子组一众少年们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周边几座山的喜鹊都被他们抓光了,若是主子再折腾下去,他们就得改名叫抓鸟大队了… 董蓉生怕日日同傻柱关在屋里,他又动了心思,于是日日拉着他忙个不停。或者清点藏洞里的库存,或者下山回村探视那些流民,甚至还去了一趟曹姑母那里给老太太送了些果子。 曹姑母也是个精明的,拉着董蓉打量半晌就笑得嘴角咧到耳根了,直说曹家香火有望。董蓉羞得差点儿脸色堪比红布,傻柱却是笑得意。 曹姑母为此特意杀了一只肥鹅,加上土豆炖了足足半铁锅,吃得王家众人同董蓉小两口都是嘴角流油。以至于两个孩子送表哥表嫂出院子的时候,一再嚷着要他们隔几日就来一趟。 日子就这般平静又安然的过着,这一日刘嫂子上山送来一团粘面子,顺便同东家扯扯闲话儿。董蓉听她说起曹大姐儿夫妻进城时居然被一家酒楼掌柜相中,给了高价雇他们去做工。如今已是走了三四日,那掌柜行事极大方,除了要求两人不许回家探亲之外,吃喝穿用都由酒楼提供,就连工钱都会月月派人送到家里来,实在是周到之极。 村里众人羡慕不已,纷纷进城转悠也打算找份好活计。可惜,山路上的积雪都被踩平了,却没一个成功的。反倒让陈老头儿和陈婆子得意的恨不能日日抬着鼻孔接雪huā,仿似自家儿子不是去酒楼做工,反倒成了酒楼掌柜一般。 董蓉直觉里就觉这事有些蹊跷,毕竟天下没有白吃馅饼的好事儿。但转念想想这夫妻俩就像癞蛤蟆一样恶心人,离得远些也是件好事儿,于是也就不理会了。 刘嫂子今年跟着董蓉额外赚了不少工钱,一家子衣食住行比之先前好了许多。往年磨的粘面都是纯苞谷面儿的,蒸出的豆包有些泛酸。今年却掺了小半儿粳米,味道自然更好。 董蓉自觉心情大好,找出一大碗预备做豆馅儿馒头的红豆沙,挽了袖子就开始动手炸油炸糕。 农家人日子过得拮据,若不是赶上丰收之年或者家里有大喜之事,绝对不会舍得“走油”做吃食。刘嫂子见此也是欢喜,笑嘻嘻跟前跟后帮忙。 董蓉想起明日弟弟就要放假回来了,于是就请刘嫂子帮忙剁肉馅儿,打算直接就着油锅炸些丸子。 两人就这般一边说笑一边忙得热火朝天,很快,铁锅里的素油就烧得八分热了,董蓉小心翼翼把一个个小儿巴掌大小的面饼顺着锅沿儿放进去,油面儿冒起一个个小气泡。面饼表面儿渐渐染得金黄,直至变成暗褐色浮出油锅,又等了一小会儿这才被捞在陶盆里控油。 那边刘嫂子早已麻利的和好了肉馅儿,团成了一个个枣子大小的圆球。她眼见那些油炸糕冒着热气,很是香糯可口的样子,于是就忍不住大大咽了一口口水。 董蓉听到响动就哈哈笑着喊她赶紧趁热尝尝味道,刘嫂子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一个就咬下一大口,然后一边烫得直吸气一边嚷着“外酥内软,真是太好吃了。” 董蓉听她夸赞也心急吃尝尝,于是把肉丸子直接全都扔进锅里就要转身说话。不想,那肉丸子却好似不爱洗热油澡,几乎是一进锅就噼里啪啦响开了,热油溅得四处纷飞。 刘嫂子惊得扯了董蓉就飞快跑了出去,末了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含糊嚷道“窝喝种么了(这是怎么了)?” 董蓉也是吓得不轻,她方才离得锅沿儿最近,若是被热油溅到脸上,那岂不是要毁容了。她大大吸了两口冷气,抬头却见刘嫂子嘴里还叼着半个油炸糕,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刘嫂子许是吓懵了,眨着眼睛不知东家到底笑什么。正是这时候,多日不见得于老太却是喘着粗气从果林间的山路上走了过来。董蓉和刘嫂子也顾不得说笑,赶紧上前扶了老太太坐到灶间门口避风之处,问道“大娘,你怎么来了?” 于老太喘了好半晌,待得终于缓过气来就道“东家放心,我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家那房子实在太破了,这几日下雪冷得厉害,我盘算着早些搬过来。晚上生子还能帮忙巡夜,我这老婆别的做不了,守个大门也成啊。”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刚到家就忙着联系奶粉啥的,各种琐碎。明天争取早些啊,晚安。) 第九十九章 三头猪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着董蓉的神色,一副生怕她不肯收留的忐忑模样。董蓉当初去于家救人的时候虽然是晚上,但也见过于家的屋舍。于桂生本身是木匠,怎么可能连自家的房子都拾掇不好。想必他们母子定然是因为私奔一事受了村人闲话儿,无奈之下才想要早些搬过来躲躲清净。 这是原本就应下的事情,早搬晚搬倒也没有什么差别,董蓉于是就笑道,“好啊,大娘早些过来,我平日也有个人作伴说话了。” 于老太偷偷舒了口气,抬头望望天色又着急往家赶,“我得赶紧回去,生子还不知道我出门来了,这会儿怕是急坏了。” 这样的坏天气,董蓉怎么可能让老太太再淌然后着大雪回去,于是赶紧拦了她,转身回灶间捡了两份油炸糕。末了交给刘嫂子,嘱咐她一份自家留着,一份送去孝敬曹家公婆,顺便再喊一声最近在村里小住的张管事赶马车送送于老太。 刘嫂子小心端着油炸糕乐颠颠回村去了,很快张管事也赶着马车停在了果园门口。董蓉想起上次住在梅花娘家,回来时候还借用了人家的新围脖,于是又去藏窖捡了一篮子苹果石榴枣子等物,外加一小布袋子粳米,算是谢礼。 于老太听说这些好吃食是送给梅花娘家的,倒是真心替梅花娘道谢,半点儿没因为自己双手空空回去而嫉妒或不满。董蓉越发喜欢这淳朴又豁达的老太太,送了她坐上马车就开始盘算着要给即将搬来的娘俩准备些什么用物。 老话说,破家值万贯,就是少把柴禾还吃不上热饭呢。于家虽然是从四十里外搬来,但很多杂物和柴垛之类是不可能都拉过来的。这样过起日子来,难免有些不顺手,还是预备些银钱让于老太自己琢摩着添置吧。 于老太不知是脾气太过急躁,还是实在受够了村人眼里的嘲讽鄙夷,居然匆匆带着儿子拾掇了家底儿,直接跟着张管事的马车就搬来了。 董蓉远远瞧得马车停在鸡房子门口,开始一件件往下卸东西,她就抓了刚从冯先生那里回来的傻柱下了山。 于桂生许是这些日子当真意识到他一时头脑发热,给家里带来了何等严重的后果,原本高壮的身体消瘦许多,但好在眼神却变得比先前清明。扶了老娘进屋坐了就独自一人往返搬行李,看得张管事忍不住点头。男人,有些时候就得摔几个跟头才能学会懂事。 董蓉小两口赶到时,于家的行李已经都搬进了房子。于老太带着儿子恭恭敬敬给董蓉小两口行礼,董蓉大大方方受了。以前两家算私交甚好,但以后于桂生就是果园里的杂工了,主仆的名分定下来,有些规矩就不能乱。 董蓉亲手扶了于老太起来,也不问他们为何这般着急搬来,反倒先拿出五两银子放到老太太手里,笑道,“大娘,这是给你们母子的安家费,您看家里缺啥少啥就让生子进城去买回来。这银子当然也不是白给,同那二十两银子算在一处,以后用生子的工钱顶。” 于老太原本想推拒,但一听这话就安心收下了。她们娘俩毕竟初来乍到,过几日楚家又要送闺女过来了,虽说这事有些尴尬丢脸,但于家怎么说也要摆两桌酒席,里里外外都缺不了银子支派啊。 董蓉见老太太不生分客套心里也愈加欢喜,叮嘱她有事就让生子上山去说一声,然后也不耽搁母子俩安家就同柱子牵手回去了。 于家母子感激的送了她们到山脚,这才返回屋子拾掇东西。这三间鸡房子先前用来放置柴米油盐,后来巡逻的杂工们偶尔也会在此落脚歇息,一直没断了烟火和人气儿,房子自然也被照料的很好,并不空旷清冷。 于老太忙着归置用物,于桂生就在果园周边割了些荒草和干枯的灌木把大炕烧得热乎乎,待得忙完母子俩终于坐下来,心头都觉轻松许多。于老太难免又唠叨儿子以后不可再闯祸了,毕竟他们不是次次都能遇到东家这样的贵人。 于桂生自然应了,不提母子俩如何盘算重新过日子。只说董平这一日终于盼到书院放假,几乎是一等书院开门就带着喜子走了出来。张管事也是个有眼色的,早早套好马车等在门外,接了这主仆二人就欢欢喜喜直接送他们去了果园。 杨先生生怕弟子因为出游耽搁了课业,这一个月看得很是严格,董平好不容易回家见到姐姐姐夫,难得问东问西说个不停。 董蓉也是喜得眉开眼笑,一边听弟弟说话一边把小半盘儿肉丸子往他跟前推。喜子手里也端了一碗,笑眯眯坐在门口大口朵颐。 董平不曾吃早饭,就盼着回家给肚子添加油水。结果小半盘子肉丸儿实在有些少,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光了。待得开口再要,厨下却是没了。 董蓉嗔怪的瞪了一眼傻柱,心里暗怪这家伙半夜不好好睡觉,折腾得自己腰酸背疼不说,还把预留给弟弟的肉丸当夜宵吃了大半。 傻柱眼见自家媳妇儿含羞带怒的模样,心下爱极,开口说道,“平哥儿回来了,买头猪杀吧。” 不等董蓉应声,喜子已是欢呼起来,“杀猪喽,杀猪吃肉了!”董平也是眼巴巴瞧着姐姐,显见同喜子一般极希望杀猪热闹一下的。 董蓉原本就同村里人定好了一头肥猪,想着天气冷一冷就杀掉,正好这一冬就不必买猪肉了。否则家里人除了她,就连曹二姐儿都是肉食动物,每隔几日就要张管事从城里捎肉回来,很是麻烦。 这两日雪下得大,时机倒也合适。只不过在哪里杀猪,她有些犯了难。若是在果园吧,她一来讨厌弄得果园里有血腥味,二来又不愿村里人念叨她和柱子不孝。但若是放在曹家,就以曹婆子那吝啬脾气,估计能给她留条猪腿就算开恩了,最重要的是董平也不好跟去凑热闹。 好在,家里如今不缺银钱,索性再多买两头猪就是了。自家一头,曹家一头,最后一头送去破院子儿杀了给村里各家分一半儿,算是感谢大伙儿让出屋子安顿流民。剩下的就炖了给流民们改善伙食,日日都喝地瓜苞谷粥,虽说饿不死,但也没啥油水。大人还好说,可是那半数老人和孩子就难过了。 这般打定主意,董蓉就派喜子拿了银子去找赵青山和刘嫂子了。两人听说主家要杀猪自然也是欢喜之极,不必说以东家的大方脾气,他们一定会被留下吃顿好饭,说不得还会拎条肉回去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赵青山立刻去村里养猪的人家问询,付了银子就喊人抓猪捆成粽子一般,然后找了手臂粗的木杆子直接抬起送到各处。 曹婆子前些日子撵了陈婆子去儿子家里住,这会儿家里得了清净就拉着小女儿关门拾掇攒下的嫁妆。眼见那些上好的绸缎,精致的首饰头面儿,再听女儿说起儿媳待她的种种照顾,曹婆子难得脸上也带了笑。 正这时,赵青山就带人送肥猪来了。曹婆子喜得眉毛都飞起来了,她嫁进曹家多少年,每到年节买上几斤猪肉就算难得了,没想到今年还能杀头肥猪慢慢吃,这简直是从未想过的好事儿啊! 左邻右舍里有人听见猪叫就出来探看,见此都是一脸羡慕,纷纷嚷着,“婶子,你这真是好命啊,儿子儿媳太孝顺了,还没过年就把年猪送来了。” “就是啊,婶子。赶紧把猪杀了冻上,这一冬可就天天都能吃个油嘴巴儿了。” “婶子,要不要帮忙啊,我也讨碗肉汤喝。” 曹老儿听得消息从外面回来正好听见这话,也是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在了一处,招呼左邻右舍道,“这么大一头猪,怎么也有大伙儿一碗肉吃啊。正好这会儿太阳还算暖,烧水开杀吧。” 众人都是欢喜起来,纷纷涌进了院子,年老一辈儿的都陪着曹老头儿坐在堂屋里喝茶,年轻后生们就磨刀子、找板子,小媳妇儿们帮着曹婆子准备盆碗、烧热水,一时间曹家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而村头儿破院子里,此时更是热闹的差点儿翻了天。流民们听说主家买了肥猪,要分给大伙儿炖肉吃,先前几乎是人人都以为是玩笑。后来亲眼见到肥猪抬进门,赵青山又点了几个人手准备动手杀猪,众人才终于相信这事是真的。 孩子们单纯,不会想得太多,欢喜的拍着手又是跳又是笑。而那些年长之人却是沉默了,末了齐齐朝着果园行礼,有些妇人甚至红了眼眶。这般寒冷的冬日里,他们这一群凄惨卑贱的连富贵人家猫狗都不如的人,居然也有热热闹闹杀年猪吃肉的时候。这不是一头猪,这是他们作为人活着的证据!这是主家的莫大恩德! 董蓉不知道一头猪就帮助自家彻底收服了众多流民的心,甚至这点儿善意还让她在几年后的危难之际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这会儿,她正坐在于老太的大炕上听着外面众人杀猪说笑,刘嫂子和梅花进进出出忙碌着,烧了大锅的热水,张管事带着于桂生和几个今日负责巡逻的汉子按倒肥猪放血,飞快的刮了猪毛,然后稍显笨拙的开膛破肚,分割猪肉。 第一百章 亲如一家 刘嫂子切了大盆的酸菜丝,洗了大把的宽粉条,大块的冻豆腐,又敲碎两根还带着余温的猪骨头,切上一大块猪肉,统统倒进大铁锅里,加上葱姜八角就大火炖了起来。 她想了想又在旁边的小锅里单独煮了四五根儿肋骨和一块瘦肉,梅huā见了就笑嘻嘻冲她眨了眨眼睛。刘嫂子微微红了脸,小声解释道“东家可跟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单独给她煮些瘦肉沾蒜泥吃。” 董蓉正好扶了于老太出来,听得这话就笑道“嫂子偏心眼啊,谁不知道大锅炖菜最香了,你们这是打算扔下我吃独食儿啊。”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董蓉亲手把肋骨和瘦肉都捞起来扔进了大锅一起炖,末了笑道“大伙儿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热闹热闹,可别跟我客套,今日放开肚子吃个痛快。” “谢东家,谢东家。”众人纷纷道谢,眼望咕嘟嘟泛着油huā儿的大锅笑得是合不拢嘴。 很快,铁锅里的酸菜煮得软了,猪骨棒上的肉也离骨了,肉汤泛着淡淡的奶白之色,低头嗅上一口,肺腑之间立时就往外透着一股热意,一种难言的满足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于家三间屋子正好开了三桌,厅堂里那桌儿坐了傻柱、董平、张管事和于桂生,东间则是喜子和几个帮忙的杂工,于老太住的内室里则坐了董蓉和一众老少女人们。 美食面前,人人都忘记了生分客套,大盆的酸菜猪肉炖粉条端上来,每人都盛了上尖儿的一碗儿,拿起一个在灶火里烧成半焦的红辣椒,双手一搓落在汤里就成了粉末儿,喝上一口,那个酸香里透着热辣的滋味,直激得众人长长呼出一口气,直觉人世间不可能再有比这更美的享受了。 不说果园里众人吃喝得欢快,一面坡村里同样如同到了重要节日一般。曹家里外开了四五桌儿,曹姑母一家也被请了过来,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大块肉出锅儿。石头和两个侄子侄女馋得差点儿淌了。水,远远站在灶间角落不愿出去。曹二姐儿看得心疼,赶紧切了一大盘熟肉送到自己房间,让他们先安抚一下肚里馋虫。 曹姑母两口子也是惊奇于自家嫂子为何这般大方,待得听说生猪是董蓉送来的,这才恍然大悟。但同曹婆子说话时却毫不吝啬的奉承了很多句,直乐得曹婆子都要找不到北了。 村头儿破院子里,一溜儿十口大铁锅也是烧得热气腾腾。流民足足三四百号人,若是都放酸菜不知要吃光几户人家的大缸呢,所以,赵青山就让上灶的妇人们把酸菜换成了白菜,粉条换成了土豆。好在大片大片的肥肉扔进去,加上血块和心肝肺肠子等下水,反倒让这锅乱炖滋味更好了三分。 一众孩子们蹲在棚子外,也不怕冷风吹着,抻长了脖子拼命嗅着空气里的香味,不时吧嗒着小嘴儿,好似尝到了久违的猪肉滋味。赵青山背着手站在一旁指挥几个汉子拾掇稍显杂乱的院子,偶尔扭头瞧见孩子们这般模样也觉心酸,于是就喊了一个妇人要她先盛几碗给孩子们解解馋。 不想,蹲在墙根儿的两个老汉却是上前拦了他,略带忐忑的说道“赵管事,我们这些卑贱之人能得东家如此厚待,按理说只有感激涕零的份儿,不该再提什么非分要求。但大伙儿商量了下,还是想请赵管事通融一二。” 赵青山平日管着这些流民,对其中有些威望的人物很是清楚。开口说话的这个老汉据说年轻时候在某个私塾里打过杂,能通篇背诵书写《三字经》,这几日就是他老人家带着流民里的孩子们读书学写字。 村里人见此很是惊喜,也把自家孩子撵来跟着学,一时间村里日日都会有朗朗读书之声响起,衬得整个山野好似都透着三分灵气儿。自然,这充当了先生角色的老汉也很得众人尊敬。 赵青山听老汉如此说,赶紧半弯了腰背笑道“沈叔有事尽管说,咱们东家是个和善的。若是事情不违背果园的规矩,准保会应允。” 姓沈的老汉心里有了底,这才笑道“我们这些人自从进了村儿,可没少得各家老少爷们的帮忙儿,相处的如同一家人一般。今日承蒙东家赏下好吃食,本该欢喜以待。但大伙儿想起‘家里人’也许久不曾喝过一口肉汤,这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赵管事若是不介意,能不能允许大伙儿把自己那份儿端回去,让‘家里人’一起凑个热闹。可好?” 赵青山这会儿心思转了多少遍,猜测了很多,却唯独没想到老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人心都是肉长的,村里人这些时日待流民们亲近,这份善意到底没有被辜负,如今可不就得了热腾腾的回报? “成,东家早就吩咐了,这头猪有一半要分给各家做谢礼。若是东家再知道大伙儿同村里人相处这般亲近,想必也是欢喜。一会儿炖菜出锅就分一分,大伙儿直接连生肉也一起帮忙拿回去吧。” 沈老汉人老成精,怎会不知道赵青山这么做明摆着是要村里人再多承他们一份人情儿。于是赶紧行礼道谢,赵青山笑呵呵喊了几个汉子赶紧分生肉,不管肥瘦都切成三指宽大约二斤左右的肉条儿,而流民们则以院子为单位,人口多的就分了一大盆炖菜一条肉,人口少的就半盆炖菜一条肉。不管是谁接过盆子都是脱了棉袄小心翼翼盖上,然后撒开大步就往住处飞奔。 冬日里闲暇无事,村人都愿意聚在一起说个闲话儿做个小活计,所以有些什么新鲜事儿都传得特别快。果园杀猪,曹家杀猪,就连流民们都有肉菜吃,这事儿村里已是人人皆知。 心胸敞快一点儿的村人顶多议论几句“曹家果园不是没卖出去果子吗,怎么还有银钱买猪杀?” 而那些本就有些嫉意又喜好说酸话的人出口就难听多了“咱们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滋味,连个流民都不如?人家还有口肉汤喝呢,咱们却连味儿都闻不着!” 众人这般议论着,眼见午时都要过了,却各个都没有回去烧火做饭的意思。就在这时,各家孩子们纷纷跑出来找寻爹娘,大声喊着“娘啊,快回家去吧,大叔(婶子)他们端菜回来了,还有肉呢!” “什么!他们把菜端回来吃了?还有肉…” “是啊,娘快回去吧!好大一条肉呢,是分给咱们家的!”小孩子馋得受不了,恨不得抓了老娘一路飞回去。 各家婆娘这下也顾不得说什么酸话儿了,胡乱拾掇了针线筐就往自家疾走。待得到家一看,可不是嘛,大盆的肉菜放在桌上,大片肉明晃晃的占了小半儿,而旁边的生肉也是鲜嫩嫩、油汪汪,惹人极想抱在怀里亲上两口。 妇人们这下真是乐开了huā,找了绳子先把肉块栓了扔进雪堆冻着,这可是过年时候一家人的饺子馅儿和肉菜啊。剩下的大盆菜直接再倒进锅里,加上两颗白菜半盆土豆咕嘟嘟重新炖上,锅边贴上金黄的苞谷饼子,最后出锅时候就变成了满满三大盆肉菜。 全家新旧成员们都坐在一起,稀里呼噜吃得痛快。很快就有人忍不住流了眼泪,但却使劲笑着抱怨“嫂子又放辣椒了吗,真是辣得我都淌眼泪了!” “辣点儿好,驱寒去霉气。多吃点儿,身体养好了,明年开春儿还要往家乡赶呢,这一道儿走下去可要副好身板儿。”家里老人们开口劝着。 那后生使劲点头儿“我要先给东家恩人盖好院子,然后再回去!” “这话说的对!” 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是这样边说话边吃喝着,热闹又温暖之极。不知何时天空上又飘起了细碎的小雪huā儿,扑簌簌打在窗棂上,很快就被屋里的溢出的热气融化了。 人心暖,三冬不觉寒… 果园里的饭桌儿撤下去时,天色已是有些昏黑了,于老太惦记董蓉还得上山就撵她早早回去。董蓉也不矫情,笑着嘱咐刘嫂子给于家留二十斤肉,以备过几日于桂生娶媳妇儿时炒菜用。然后又让她和梅huā儿、赵青山各拎二斤回去,最后剩下的都切成小块冻好,明日谁上山帮忙捎带上去就成。 刘嫂子眉开眼笑的应了下来,高声喊着两个巡逻的杂工赶紧淌开一条雪路,然后好送东家一家人回去。两个杂工吃得肚子圆滚滚,这会儿正热得脸色通红,听得这话麻利的穿上草靴子就要出门。 董蓉瞧见那草靴子编得极细密结实,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招了两人上前问询,这是谁人的手艺? 两个杂工自然知无不言,原来南边四洲天气暖和,农家人又节俭,几乎是春夏秋三季家家户户都穿草鞋下田做活儿,还有一些筐娄小物件也都是草编。所以,无论老人孩子都有一双巧手。 董蓉越听越欣喜,回头喊了张管事就低声商量了起来。明天开春果园就打算开门迎客了,若是论奢华精致,城里有几家富户的园子修得都极好,平日也常租借出去。董蓉琢摩着自家果园本身就是处于山野,当然要以山野特色为主。huā海,池塘,草亭,新鲜的果蔬,自酿的果酒,野味,加在一处倒也别具特色。但要吸引自命清高的文人墨客,这些还是有些不足,如今草编的出现,倒填补了这一缺憾。 第一百零一章 草编 若是能用细细的青草编些茶杯垫,盘垫儿,甚至点心盘子和装花瓣的小篮子等等,一定会受到客人们的喜爱。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成为果园的一大特色,村里人也会因此多个日用钱路子。 张管事也是越听眼睛越亮,心里对自家女主子的钦佩程度简直到达了最高点。他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女主子到底是不是财神爷转世,怎么随便想出个主意就能赚银子呢。 刘嫂子和梅花一边假装干活儿一边在旁边转悠,听得也是心痒难耐,恨不能立时跑回家找了手艺好的流民取经学习。 董蓉原本也考虑过明年开春流民们回乡的盘缠问题,若是当真每人发些银子,实在有些过于扎眼,到时候不用她说,许是人人都猜得出她发了横财。那她这块肥肉就要面对众多虎视眈眈的野兽了。 如今借着草编这事儿,倒是可以轻易把这个问题解决。 “张叔,你找几个手艺好的老人家编些样品拿到我这里来,杯盘篓子碟子甚至蚂蚱之类的小玩意儿也成,或雅致,或逗趣,或新奇,只要有特色就收下。然后咱们再商量,若是有往外售卖的价值,以后就付银钱从大伙儿手里收购,也让大伙赚个回乡的盘缠。” 张管事赶紧点头,笑眯眯应道,“东家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村去办这事儿,想必大伙听说了一定会欢喜至极。” 六嫂也要开口说话,不想那两个杂工却是噗通跪了下来,咣咣就开始给董蓉等人磕头。足足磕了十几个,末了就在众人惊疑的目光里跳了起来,高声嚷道,“不劳烦张管事,我们这就回村去给大伙儿报喜!” 说罢,两人两草靴子都没穿,一头扎进风雪里就没了影子。 刘嫂子撵到门口大喊,“你们这两个急脾气的,还没送东家上山呢,怎么就跑了?” 董蓉也是好笑,想了想就拉了于老太笑道,“大娘,看样子要借你这屋子再坐会儿了。” 于老太慌忙摆手,半恼半嗔怪道,“东家说的什么话?这是东家的房子,别说坐会儿,就是住这里都成。” 刘嫂子几个也是笑,纷纷拾掇桌子烧水,不一会儿就端了热茶上来。董蓉不愿把弟弟养得不知世事,于是就小声嘱咐董平,“多听少说,若是不耐烦就先回山上歇着去。” 董平想了想就打发喜子先回去烧炕烧炉子,然后才坐到自家姐夫旁边,不时替他续茶水,亲亲热热说些书院趣事。 不提董蓉看得弟弟如此有多欣慰,就说那两个跑回村去的杂工,几乎是滚了一身的雪渣子,眉毛和鬓角冻得都是霜色。沈老汉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吃饱穿暖,正坐在破院子里一边烤火一边说话儿,各个都对东家感激至极,琢磨着好好上心管着大伙儿不要给东家添麻烦,待得能干活儿的时候多卖力气。 两个汉子一跑进来,惊得几位老人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果园遭贼了?” 两个杂工拼命摇头,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这才嚷道,“东家要…要取几个草编的小物件儿,说是花钱买,让大伙儿赚盘缠开春回家。”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颠三倒四,但老汉们却是听得红了眼,抓了两个汉子一迭声的问着,“东家真这么说?真给银子?” 两个汉子拼命点头,欢喜说道,“给,给,东家要雅致的,要新奇的,然后定工钱!” 沈老汉激动的两只手都在抖,勉强想了想就嘱咐大伙儿,“都给我挨个院子去找东西,然后一起送到东家面前,这是所有乡亲的大事儿,不能耽搁了。” “是,这就去!”众人应下就纷纷往自己住的院子跑,很快整个村子又热闹起来了。流民们进村时几乎各个都是空手,虽然各家主人都好心帮衬,但平日的用物还多有不足。所以几乎人人都在村外割了柔韧的野草或者细长的柳条子回来,编成各种大小物件儿。 这会儿听说东家要寻几样看看,也许这就是大伙儿赚盘缠的财路,妇人们立刻贡献出了针线筐子,洗衣篮子,孩子贡献出了各种小虫玩物儿,汉子们则取了筐篓,一时间鸡飞狗跳,全体总动员。 村里人有些聪明的,听说这事儿心思也活络了。毕竟流民们不可能一直住在村里不走,一旦他们归乡,这条财路不就落到村里人手里了。所以,当各种筐篓物件儿送去果园时候,不只沈老汉几个同行,就是村里的老人也跟了三四个。 董蓉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一下子涌来这么多人,但生意就是生意,就算她本意是想让流民们赚些盘缠,可也不能冒着赔本的风险。于家堂屋里放了众多物件儿,除了主家和几个老人,其余众人都挤在东西两屋,眼巴巴盯着董蓉,心里忐忑难安。 董蓉把所有物件儿都仔细看了一遍,末了坐回座位喝了口茶水,这才望向几位老汉说道,“老人家,说实话这些草编都不错,结实又细密。但…离我的要求还差了许多。” 沈老汉几人听了这话,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暗色,有些抱了巨大希望的流民们甚至差点儿哭了出来。 到底是老人家历事多,沈老汉勉强稳了心神,恭敬问道,“东家是说这些东西卖不出去?那大伙儿再编得仔细些,会不会好点儿?” 董蓉皱了眉头,解释道,“大伙儿许是也听说过几句吧,开春儿之后咱们果园要开门迎进一些文人雅士来赏花喝酒。这些草编物件儿,自然也是打算卖给他们。但是大伙儿编出的这些东西足够结实,农家日用足矣,却不能让文人雅客们一见就喜爱或者赞一声有趣。” 沈老汉好似有些明白了,想了半晌又问道,“那东家的意思是换些物件儿?只要能把玩儿就好,不要结实耐用的。” 董蓉点头,笑道,“也不是这么说,若是能结实耐用又雅致有趣就更好了。比如放茶具的草编垫子可以编成莲花形的,中间放茶壶,叶瓣放茶碗。比如读书人出家门携带的书箱子,女子们去河边洗衣或者买菜时随手拎的漂亮筐子,甚至屋子里的小衣柜,座椅,哪怕是亭子里的桌子椅子都可以包一层草编外衣…” 董蓉一边回忆一边把前世那些见过的草编描述出来,直听得众人都是发起了呆。他们实在未曾想过草编还可以这么变化,若是真按照东家的意思去做,兴许这手艺都可以传家了。 “总之,大伙儿回去多琢磨一下,我也画些图样给大伙儿看看。十天后咱们再聚一起商量,若是东西真编得合我心意,银钱方面绝对不会亏待大伙儿。”董蓉拍拍手算是把这事儿交代完了,然后也不理会众人就带着弟弟和相公辞别于老太上山去了。 沈老汉随后也带着一众等他拿主意的流民们匆匆回村去了,这一晚很多人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待得第二日,董蓉就把画好的简单图样子让喜子送去了村里。然后,不轮值巡逻的汉子们就拎着借来的镰刀去了村外,末了扛回大捆大捆的野草和柳条子,沈老汉带着几个公认手巧的人开始琢磨起来。 这般忙碌着,一晃七八日就过去了。董平早早回书院去读书了,董蓉闲来无事一边继续交傻柱算数记账,一边画画扩建新院子的草图,偶尔晚上小夫妻俩个也做些脸红心跳的运动,日子过得分外舒心宁静。 这一日吃过午饭,于桂生上山来禀报说沈老汉带着成品过来了。董蓉简单拾掇一下,锁了门就同傻柱一起下山去了。 于家屋子里照旧挤满了人,就连曹老头儿都被几个老汉一起请了来。董蓉夫妻赶紧行礼,曹老头儿却生怕儿媳碍于他的颜面,反倒耽误了生意,于是隐晦嘱咐着,“蓉姐儿不必理会我,家里无事,一时兴起就跟来看看热闹。” 董蓉自然清楚公爹的意思,亲手给他续了热茶这才坐下望向沈老汉等人,沈老汉赶紧亲手捧上几只小物件儿请东家验看。 董蓉拿起一只茶具垫子仔细观瞧,心底忍不住暗暗赞叹,劳动人民的智慧当真是无穷的。她当日不过随口说了几句,就是图样也画得极简单,没想到沈老爹交上来的样品却出乎意料的精致。这茶具垫子按照她画得图样编制,六瓣莲花,但草梗事先染过颜色,由花心到花瓣尖端绯色越来越浅淡,远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她忍不住赞了一句,“这垫子做得真好,心思也巧妙。”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沈老汉听得这话立时就放了心,赶紧又拿起一只细柳条编成的书箱子笑道,“东家再看这书箱儿,一共三层,可以放书本、衣物之类,背着也轻便不累。” 董蓉接过看了看应道,“真是不错,这只我先留下了,明日就送书院给平哥儿用。省得他每次回来都要搬木头箱子。就是…这箱子不防雨水吧?还是要找人再里面铺垫一层油纸才好。” 沈老汉想了想就道,“这个容易,我们拿回去改改,明日就给东家送过来,保管二公子用的舒坦。” (记得姥爷手艺很好,就用野草编蚂蚱,真的活灵活现,可惜老人家早早去世了,今天写这段想起来了。祝福所有朋友的亲人都健康,抱抱,加油!) 第一百零二章 智慧的劳动人民 “嗯,薛凤莫来敲了好几次门,墨邪没让他进来。”蓝七笑说。 “活该,就不要让他进来!”墨薇这次是真生气了,再也不想看到薛凤莫了。 “我看他挺紧张你的,到底怎么惹着你了?你昨晚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蓝七无聊,好奇问。 “哼,还不是他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我再也不想理他了,告诉我哥,别让他进来!”墨薇怒。 蓝七笑道:“你要是不理他,不是更如了那女人的意吗?自己的男人干嘛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不行,这次一定要给那家伙个教训不可,不然他根本不当回事!这几天我就住这里了,你不会烦我吧?”墨薇看着蓝七问。 “当然不会,我还巴不得呢。”只要薇薇住这里,就算赶不走墨邪那家伙,他也上不了这床啊,上次就被他算计了,蓝七愤怒的不行,他倒是挺能演的,哼! “对了,这里有两碗粥,这一碗稍稀的是薛凤莫送来的,这一碗稍稠的是查尔斯送来的,你要喝哪一碗?”蓝七指着桌子上的两碗,笑问她。 “随便,喝稀的吧。” 墨薇现在只感觉腹中空空如也,难受的很,哪里喝得下太浓稠的?管他是谁送来的呢,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墨邪现在正趴在龙羽的床上,补眠,睡了一晚沙发,感觉浑身都不舒坦,而且还没有睡好,真是难受死了,唔,更难受的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睡多久的沙发? “老大,你再开一间房睡嘛!”龙羽躺在另一边,一脸的不爽,道。 “我要是开了房,我女人就更不会让我进房了,怎么了,听你这意思,是不欢迎我?”墨邪趴在床上眼睛都没睁的问。 “也不是啦,你躺在这里,我有点睡不着。”跟自己老大睡同一张床,他很有压力的好不好,万一自己忍不住放个屁怎么办? “那就出去玩儿吧,顺便再给我买点早餐回来。”墨邪说。 龙羽忧愁了,自己都还没有睡醒好吧,他才不要出去,大早上的去哪里? “老大,你怎么不去睿的房间?”龙羽好奇的问。 “他房里有女人啊,笨。” “哦,我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睿昨晚破身了没有。”龙羽很好奇。 “这样都不破,说明他那方面有问题。”墨邪想了想说。 隔壁房间,睿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喷嚏,尼玛,谁一大清早的在骂自己? “那老大,你去玉锦房间睡吧。”龙羽又说,反正他就是不想和老大睡一起,就怕睡了这一次,接下来的多少天都要受这折磨,那他还不如去死好了。 “我怕我把他当成女人了……”墨邪说。 隔壁的隔壁,玉锦躺在床上也突然打了个喷嚏,尼玛,他是个很正宗的男人好吧!要验身么? ……………… 司徒雅躺在床上,很难受的来回滚了滚,突然“砰~”的一声,滚到了床下,唔,本来头就挺痛的,这一摔,头更痛了,嗓子也又干又痛,她好像喝水啊! 她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穿衣服,废了好大劲才微眯开一条眼缝,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杯子,是空的,只好向外面桌子走去…… 迷迷瞪瞪的走到了外面厅里,闭着眼睛在桌子上摸了摸,摸了半晌都没有摸到杯子。 睿听到走路的动静,被惊醒了,待看到某人什么也没穿的闭着眼睛走出来时,愣住了,下身又不自觉的起了反应,他对自己恼怒的不行,人家都有那么多男人了,你难道想成为她的第多少个男人不成? 司徒雅摸了好久,终于摸到了一个茶壶的东西,蹲的腿有些酸了,一屁股就坐到了软软的沙发上,甩开手里茶壶的盖子,直接就猛喝了几口,唔,终于舒服了。 睿哪里想到她会突然坐在自己身边,这样看着一具活色生香的娇体,没反应怎么可能? 他正准备叫醒她时,司徒雅突然就倒在了沙发上,往一个很温暖的怀里挤了挤,又摸了摸,继续大睡了起来,她每次醉酒都要睡到第二天的晚上才会清醒,这段时间,谁打扰她,她咬谁! 不过,这些奇葩习惯,睿哪里知道?他看着她身体已经很难受了,现在她又突然直接躺到了自己怀里,还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抹去的,这不是更来挑战他的耐性吗? 睿摇了摇她,没见她清醒也没有睁眼,又摇了摇她,道:“你不到床上去睡,跑这里……啊……嘶……” 他话还没有说完,司徒雅很不耐烦的一口就向前面咬了去,咕哝了句:“再吵,我咬死你……” 睿生平第一次抖了抖,尼玛,这也太狠了吧,自己嘴巴都被她咬出血了…… 这算是梦游还是什么?这丫头哪里来这么多破习惯? 她不去床上睡是不是?那自己去好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睿刚将身体撑起一点,还没有爬起来,司徒雅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最讨厌自己睡觉被别人吵了,她手一钩,立马又将睿拉了下来,闭着眼睛,张嘴突然又向前面咬去…… 睿见状,赶紧用手挡在了自己的嘴巴前,再被她这么咬一口,自己不用出去见人了。 不过,他的手背却是被这家伙很整齐的咬了两排牙印!略有一点出血,尼玛,这丫头还挺狠的,他现在倒是很相信她前面那句再动咬死你的话了。 睿只好乖乖的趴在沙发上,任由她八爪鱼似的架在自己的身上,只是,下腹却是难受的很,谁让她什么都不穿的?这不光是折磨他的问题啊啊啊!!!!! ……………… 薛凤莫这会儿又跑到蓝七的房间门口,很没有节奏感的敲了敲,叫道:“老婆……开门吧,我给你买好吃的了,我喂你吃好不好?” “老婆,你要不要换洗的衣服?我拿给你好不好?” “老婆,躺的累不累?我进来给你按一按,好不好?” 墨薇躺在床上,捂着耳朵,一脸的愁容,这叫得她心焦死了!他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想睡个觉也不行,真受不了他! “薇薇,你要不要让他进来嘛。”蓝七也很受不了的说,这从早上一直叫到中午,他都不带停歇的,也不嫌累,还真是服了他了。 “不要!”墨薇态度很坚决,这次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 薛凤莫站在门外,是左敲也不行,右叫也不行,难道老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正在他忧桑间,墨白和龙羽玉锦从外面回来了,他们看到薛凤莫,表示很同情,不过,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哈。 “爹地,你可以吉他蹲在门外唱情歌给妈咪听,说不定她一感动,就让你进去了。”墨白说。 “噗!”龙羽和玉锦忍不住笑,幻想着薛凤莫这样一个大男人唱情歌的样子,估计很让人大开眼界。 “别逗了,你爹地我哪里会唱什么歌?拿个收音机代替行不行?”薛凤莫问。 墨白瞪他,道:“你觉得呢?” 妈咪要是知道了他拿个收音机在外面放给她听的话,一定会更生气的。 薛凤莫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啊,只要她开门了,什么都好说! 正在他们说着间,查尔斯走了过来,手里提了一袋子水果,看到薛凤莫时,本来就阴沉的脸,更阴沉了。 薛凤莫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黑得跟锅底似的,看着查尔斯还有他手上那一大袋子水果,恨不得连人带水果一起从楼上扔下去!他不会也想进去吧? 哼,老婆连自己都没让进去,怎么可能给他开门? “把水果放在这里,你可以回去了。”薛凤莫对查尔斯说。 “哼。”查尔斯哼了声,自己凭什么要听他的?他要自己回去,自己就回去? 懒得不理薛凤莫那厮,一边敲门,一边叫道:“薇薇……我给你买水果了,快点开门。” “哈哈……你以为你叫她给你开门,她就会给你开门?她不会给你开的,你赶紧把水果放在这里,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她休息,生病了要好好休息,知道吧?”薛凤莫打发着查尔斯。 查尔斯瞪他,到底是从早上到中午没间断的在这里嚷嚷?还好意思说别人? 薛凤莫刚说完没多大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些响动,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是蓝七,她看了一眼很美很酷帅的查尔斯,愣了下,咳咳……西方人长得真有立体感! “你进来吧。”蓝七看着查尔斯说。 “什么?!!!”蓝七,你别乱开门放他进去,我老婆现在生病了,需要静养!”薛凤莫一脸的羡慕嫉妒恨,老婆不要自己进去,居然要这个外国人进去?这不是太伤他的心了么? “是薇薇让他进去的啊,正好她也想吃水果了。”蓝七笑说着,打开了门,让查尔斯进去,薛凤莫立马抓住了门,道:“她要是想吃,那我进去给她削水果!” 查尔斯皱眉,赶紧推门,一个用力便锁了上,脸上顿时浮出一丝笑意,小样,想进来?门儿都没有! 几人看着薛凤莫和查尔斯,震惊得目瞪口呆,话说,这还是平时的他们么?这情敌一见面,果然是火光四溅啊! “爹地,放宽心啦,妈咪现在在生你气,她肯定不会见你的,等她气消了就好了。”墨白安慰薛凤莫。 薛凤莫黑脸,道:“等她气消了,说不定你妈咪早跟着你查尔斯叔叔跑了,你确定要想要查尔斯做你的后爹吗?” 第一百零三章 君子挚诚 杨先生正是有些不耐烦,突然听书童禀报说董平来了,就赶紧示意放人进来。 董平进屋给先生和师娘行了礼,杨先生绷着脸问了几句课业,董蓉恭敬一一应了。杨师母平日也常听自家老爷夸赞这得意弟子,心下也很是喜爱他知礼大方,于是难得插言嗔怪道,“你这人,这会儿又不是在书舍利,这般严厉做什么?君诚难得来家里,还不让他坐下说话。” 说罢,她又扭头转向董平抱怨道,“君诚啊,你快把帮师母劝劝你们先生。平日倒罢了,这几日身子不好还不肯放下书本,连口饭都吃不安生。” 董平伸手举了举食盒,笑道,“师母,先生一辈子教书育人,读书这件事许是比吃饭都重要。您突然让他改了这习惯,自然不容易。不过,学生今日送了些清淡吃食来,先生兴许会有胃口多吃些。” “哦?你拿了什么吃食来?”杨师母很是好奇,平日她虽然知道董家常送点心进来,杨先生和几位知交同仁都是赞不绝口,但她却一次都没尝到过。这一次食盒送到自家屋里,她可打算开开眼界。 杨先生眼睛扫过食盒,脸色忍不住也是缓和许多,难得赞道,“君诚家里做的吃食确实不错!” 杨师母笑得眯起了眼,顺口应道,“今日没有外人在,那妾身就同老爷抢几口尝尝,可好?” 杨先生被逗老妻逗得笑了,早有丫鬟送了两只小碟子和两双筷子上来。董平这才撤下食盒外面的棉套儿,然后开盖儿取出了里面两盘子小巧玲珑的包子。 杨师母有些失望,毕竟包子不是什么稀罕物,家里厨房就能做啊。 杨先生却是吃得多了,极有经验。董家的吃食很多时候看外表并不如何新奇,但味道绝对让人欲罢不能。 果然,他夹起一只小包子送到嘴边,只咬了一口就笑得眯了眼。这小包子的面皮不知如何揉制的,弹牙又有韧劲儿。馅料居然也只用了豆腐混合葱姜等调料,没加半点儿肉末,却意外的清淡可口,极合他这病者食用。 杨师母眼见自家老爷如此欢喜模样,也赶紧夹起一只吃起来。但凡有些年纪的人,无论男女肠胃消化都不是太好,更何况杨家饭桌上也不缺肉食,早就吃得腻烦。今日突然换换口味,自然就更觉新奇美味了。 杨师母吃过两个就放了筷子,赞道,“这包子可有什么名头,味道真是好!” 董平笑道,“回师母,这包子叫白玉豆腐包。弟子家中长姐得知先生平日对弟子很照顾,所以特意亲手做了这些吃食送来,只盼着先生能身体康健。” 杨师母想起自己对家中小儿的殷殷期盼,极有感触的点头赞道,“难得你姐姐一片苦心,君诚定要努力读书啊。” “谨遵师娘教诲。”董平恭敬应了,末了亲手伺候杨先生喝茶漱口,最后才拎着空食盒回去了。 杨师母扶着杨先生躺好,沉吟着说道,“这董君诚论人品学识都是好的,只不过董家门第有些低了…” 杨先生挑挑眉头,应道,“怎么,你想把碗音许给他?” 杨师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反驳道,“老爷难道没这心思?” 杨先生哈哈一笑,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点头道,“董平可是我的得意弟子,将来科考仕途皆会平顺。难得是这孩子不骄不躁,品行极好。若是将琬音嫁他,想必定然是段好姻缘。” 杨师母不愿随意将宝贝女儿许人,赶紧拦阻道,“左右女儿年纪也不到,还是再多看看吧。” 女儿婚事历来都是娘亲决定,杨先生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就闭目养神了。杨师母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走了出去,心下盘算着如何打探董家的底细。 董平不知他已被杨家当了备选女婿,一路往住处走着一路琢磨着如何把书箱和洗衣篮介绍给同窗们。正巧迎面碰到好友徐茂走了过来,他刚要打招呼,不想徐茂却是一把抓了他的手臂笑道,“哎呀,君诚你跑哪里去了?姜先生要带咱们去他家别院赏梅,顺便画副寒梅傲雪图当课业交上去,今晚许是要外宿,你还不赶紧拾掇东西去?” 少年人皆是玩心甚重,听得这话董平也是喜得眉开眼笑,然后暂别徐茂赶紧回去自己院子。 喜子是个麻利又勤快的孩子,又极喜欢家里送来的书箱雅致,这会儿早就兴致勃勃帮主子往里面放换洗衣衫、杂物和文房四宝等物,突然抬头见得主子回来就欢喜嚷道,“公子,家里送来这箱子真好。” 董平看了看书箱里的用物很是齐全,于是就取了两本平日常读的书放进去。末了想了想又取了平日舍不得穿的那件石青色斗篷笑披在身上,这才说道,“你这次不能随我同去。” 喜子立时失望的苦了脸,还要开口求情的时候却不想董平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直听得这小子眼睛越来越亮,一迭声的应着,“公子放心,这事儿就交给小子吧。” 董平摸摸他的头,一手拎起书箱一手推门就走了出去。书院大门口早就等了十几个学子,都为难得出去游玩而兴奋的大声说笑着。 董平刚刚走过去,姜先生的马车也行了过来,老头儿打开车窗扫了一眼众多弟子,笑道,“原本老夫打算寻几辆马车接送你们,不过其余几位先生却觉你们平日太过养尊处优,偶尔也要吃点儿辛苦。否则它日大考之时,一入考棚五六日,未等写完考题恐怕就要昏死过去了。所以尔等今日步行四五里,权当锻身练心吧。” 一众学子听得这话立时小声哀嚎起来,姜先生平日最是和善,没想到折磨人居然也这般狠毒。这般大风大雪的天气要步行四五里赶去城东姜家别院,简直是要人命啊。 姜先生也不理会满面愁苦的弟子们,关了窗子就吩咐马车先行了。董平平日常在县城与果园来往,家里没有马车的时候,也是经常步行。所以此时倒没什么惧色,他紧了紧斗篷钱襟的布带儿,又戴了风帽背了书箱,末了招呼好友们,“走吧,早些赶到也能找些歇息。” 一众学子们无法,只得随着他出门走进了风雪之中。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想考验一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今日居然刮起了西北风,冷如刀子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砸在身上,不到片刻,寒意就能浸得行人全身麻木。 徐茂前几日患了风寒,刚刚痊愈,这会儿经了冷风又是喷嚏不断。董平等几个好友把他围在中间,想着尽力帮他裆下一些寒风,但依旧收效甚微。 董平无法就招呼众人在路边找了个大树暂时躲避一下风头,然后他迅速脱下身上的斗篷同徐茂交换穿上,末了又打开书箱在最底层拿出一只裹了棉套的竹筒,倒进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摇晃均匀之后就递给徐茂说道,“赶紧喝了,否则不到地方你就病倒了。” 众人疑惑的看着徐茂手里的竹筒,隐约见得有淡淡的热气冒出来,于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啊?” 不等董平回答,徐茂已是一口喝了下去,末了吧嗒一下嘴巴嚷道,“是姜汤啊!君诚你怎么还在书箱里拿了热水,不怕沾湿了衣衫书本啊?” 董平笑而不语,但好奇心最重的同窗们已是毫不客气的动手打开他的书箱细看。 “怪不得呢,这书箱里面有油布啊,防水防雨!” “是啊,还能分层放东西呢。这是草梗儿编的,比木箱子拿着轻巧多了。” 董平也不多解释,一边帮徐茂把斗篷系得严实些一边说道,“这是村里擅手工的老辈儿人编的,我正巧见到就给了一百文买来用了。” “君诚,这样好的书箱你怎么能自己独吞?你再回家时候帮我定一个!我给一百五十文!” “我也要一个!” “我也是!” 董平笑着一一应下,末了又催着大伙儿一起上路。徐茂平日同董平相处最多,这会儿肚子里装了热乎乎的姜汤也来了精神,偷偷扯了董平笑道,“你今日拿我做垡子,是不是也该分我些红利啊?” 董平却是摇摇头,指了他身上的斗篷低声说道,“你身上穿的斗篷是我姐姐挑拣母鸡身上最细的绒毛,一点点儿攒起来,然后缝给我的。你方才喝的姜汤也是我姐姐怕书院煮姜汤不方便,特意替我备下的。” 徐茂越听脸色越红,别人不知道还罢了,他可是最清楚董平待他家姐的敬重,哪怕是再小再普通的物件儿,只要是他姐姐送来的或者亲手缝制的,他都会像宝贝一样珍惜。今日这般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自己穿戴使用,除了待自己真心之外再无其余杂念了。反倒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平白污了好友一片挚诚。 “君诚…我…” 董平拍拍一脸愧色的好友,点头示意他自己不会介意,末了再次替他挡着大半风雪,然后重新上路了。 (早晨爬起来码的,今天争取两更啊。加油!) 第一百零四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提董平这里如何替家里拉了第一笔生意,只说喜子这会儿也在笑眯眯同一群小书童显摆自家的洗衣篮。要知道书院里虽说有统一的粗使妇人替学子们洗衣,但脏衣衫却要自己送到下院儿的。有些人胡乱用胳膊夹着,有人用柳条筐子装了,经常有拿错或者刮破的事情发生。 喜子赶在人最多的时候上前打开手里的提篮,一件件拿出自家公子衣物让那粗使婆子看过,然后就将整个篮子递了过去。那篮子上挂着的布条清清楚楚写着董平的屋舍编号,就是再笨的人也不会弄错。 粗实婆子自觉省了力气分拣也很是欢喜,赞了两句。小童们和几个读书郎看得眼热,纷纷出言问询,当听说这样方便实用的篮子才要二十文,纷纷开口嚷着要一个。不必说,喜子超额完成了任务,想着自家公子许下的十串糖葫芦,这馋嘴小子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 四季园里这会儿也是忙的热火朝天,明日就是迎亲的正日子,今日楚家要提前把姑娘的嫁妆送来。虽然楚家恼恨闺女不守规矩,衣衫首饰等物才陪送了两箱,但先前准备的那些家具木器可都一样不落送过来了,而且还都是于桂生的手艺,很是精巧别致。 前来帮忙的小媳妇儿们纷纷笑着赞了几句也就散了,于老太稍稍放了心,但转身望着坐在屋里大吃大喝的楚家三兄弟,眉头又皱了起来。儿子有了这样几个舅哥儿,以后的日子怕是也消停不了啊。 不管老太太如何担心,家具陆续被摆进了西屋。东主贵主正,于老太原本住了西屋是表示对主家的恭敬,如今娶了儿媳,必须分开住。她就住东屋,把西屋让给了小两口。很快,梅huā等人从城里买了吃食用物回来,三间土坯房前就更热闹了。 妇人忙碌着洗菜切肉,今晚帮忙的人最少要开两桌席面儿,明日起码四桌儿,都要提前把材料准备出来,更别说还要蒸出七八锅两合面儿的馒头了。 男人们则动手打扫院子,重新支起两口灶台,爬梯子往屋檐下挂大红灯笼,同样也是忙得脚下生风。 如此,众人齐心合力之下,一日之内所有琐事都拾掇齐整了。 第二日一早,果园新买的马车挂了两道红绸子就被赶上了山路,于桂生穿了一身簇新的袄裤坐在车辕上,紧张不安的不时揪着头上狗皮帽子。一旁帮忙赶车的赵青山见此,想起当初自己娶媳妇的时候好似也这般模样,于是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虽然这几日风雪大了些,但好在山路两旁都长满了树木,路上并没有存下多少积雪,马车走得又稳又快。待得到达楚家的时候,日头也不过才升到东山顶。 赵青山一路赶着马车进村就很是疑惑,放在一面坡里,若是哪家嫁闺女,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都会赶来相送。但楚家这村子却好似无人知情一般,路上冷冷清清,就是楚家也只出来两三个人迎了于桂生进去,很快就让他把新媳妇儿背了出来。除了隐约听见一个老妇的哭声,别人没有一个面露不舍,甚至好似还有些如释重负。 于桂生把媳妇儿放进车厢,末了冲着楚家人行了礼,然后就催促赵青山赶车。赵青山这大半年在果园做管事,别的没学会,论及察言观色可是进步太多。这会儿哪里会开口询问,一甩鞭子就赶车出了村子。 一路无话,马蹄哒哒,很快马车就到了果园。比之楚家的冷清,于家可是热闹太多了。马车刚刚拐进果园大门,一大挂炮竹就被点燃了,噼里啪啦震天响。十几个小孩子跳着脚的大喊,抢夺着梅huā儿扔出来的huā生果和栗子枣子等物,衬得烟气弥漫的院子更是热闹了三分。 新媳妇儿跨了火盆到堂屋拜了天地就被送到了西屋新房,农家人也没那么多礼节,于桂生扯了秤杆子直接挑了盖头,露出楚四莲含羞带怯的脸孔。两人就此算是结成了夫妻,以后生儿育女,同甘共苦,相守到老了。 一众看热闹的乡亲聚在门口喊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羞得小两口脸色红得都要滴出血来,末了才哈哈笑着去外面吃酒席。 于老太是个刚强好脸面的,她原本有些积蓄,董蓉又给了五两,于是这酒席就办得极丰盛。四荤四素,两合面儿的馒头管够儿,男客那两桌席面儿还有一坛子包谷酒。 众人吃得是心满意足,纷纷夸赞于家行事大方,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差了。 董蓉原本也打算去凑个热闹,但转念想想若是她去了,很多人都会不自在。于是也就借口染了风寒头疼留在家里做针线,傻柱见媳妇儿不去,自然也不会离家。小两口把大坑烧得极热,窝在一处说笑,偶尔逗逗难得醒来的果果,倒也自在。 中午时候刘嫂子用食盒送了饭菜上来,说起于家儿媳看着是个勤快又和气的,董蓉这才想起明日这小两口要上山给她行礼,于是吃了饭就去隔壁找了一盒胭脂水粉一块银红缠枝莲纹的锦缎备着。 果然,第二日一早于老太就领了儿子儿媳上山来了。于桂生夫妻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董蓉和傻柱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拜完才伸手虚扶他们起来,董蓉取了见面礼给楚四莲。 但凡是女子,特别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哪有不喜欢梳妆打扮的。楚四莲虽然极力忍着,但眼角眉梢的喜意还是掩也掩不住。董蓉想起她那日大喊要嫁于桂生的模样,对这敢爱敢恨的女子倒是多了几分钦佩。这里可不是〖自〗由恋爱的现代社会,闹不好要丢了性命的,若不是足够英勇,谁敢私奔啊。 众人说笑了几句,于老太就带了儿子儿媳下山回家了。楚四莲许是见得山上没有伺候的奴仆,每日早起做饭洗衣拾掇屋子,然后就会爬上山来,替董蓉做些小活计。 这倒提醒了董蓉要赶紧买个人手回来,偶尔同于老太说起这事儿,老太太就笑道“东家怎么守个聚宝盆,就是看不到呢?那些流民里大半都是妇孺,经过这场劫难,许是很多都无家可归了。东家不如在其中选那品行好的留下一两个,她们本就受您大恩又得了安身之处,定然会用心做活儿。” 董蓉也觉这主意好,正好梅huā儿来送这月开销粮食的账本,董蓉就拉了她问了起来。 梅huā儿想了想就道“平日里我带着做活儿的那些妇人里倒是有几个品行不错的,我回去问问。若是有愿意留下的,我就带过来给东家过目。” 董蓉点头,嘱咐道“最好找老实本分的,我不喜多嘴多舌的。” 梅huā儿满口应了就赶回村去了,她也是个麻利脾气,第二日就带了一个妇人一个年轻小姑娘上山来了。 董蓉一边问询两人擅长之事一边仔细打量两人衣着神色,那妇人长相普通,虽然穿着当铺买回的旧袄裙,但却洗得极干净,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说话很是爽利的样子。年轻小姑娘模样倒是很清秀,许是有些害羞,双手扭着衣角,声音也很低。 众人正说着话,傻柱儿就推门走了进来。董蓉早起炖了锅豆腐羊肉,想着冯老大夫年岁大了,清风又年纪小,这么冷的日子一老一小不知怎么胡乱对付吃食呢。于是就让傻柱送去一份儿,顺便也去玩耍一阵,省的他日日窝在家里当炕头王。 结果不想他回来这般早,冬日里的冷风好似也有些欺软怕硬,董蓉每次出门都要冻得脸色通红,可是傻柱却一点儿寒色都没有,墨黑的长发束在头顶插了杨木簪,玄色的披风裹着高壮的身体,乍一看上去很是俊朗不凡。 董蓉笑着起身迎上去,帮他脱了披风又倒了茶水,这才小声问道“冯叔身子可好?” 傻柱笑着点头,应道“好,他说下次要吃红烧肉。” 董蓉忍不住好笑嗔怪道“这老爷子,年纪大了还喜欢油腻的菜色。” 小夫妻俩说了两句,董蓉就重新坐了下来。那妇人照旧半垂着头,很是规矩。可那小姑娘一双杏眼却不时扫向傻柱,眸底深处隐隐存了好奇惊艳,甚至是…爱慕! 董蓉眉头微微一挑,继而不动声色的继续问询两人擅长之事。妇人自称擅长煲汤,小姑娘则说擅长针线活儿。 董蓉于是顺手指了那个叫文娘的妇人笑道“我这里缺个做厨下杂活儿的,要签死契,卖身银子给十五两,以后每月还有三百文零huā儿。你若是能够接受就留下吧!” 文娘抬起头,好似有些犹豫,最后开口请求道“小妇人愿意伺候东家一辈子,只是…求东家让小妇人把外甥带在身边照料” 说着话,她就跪下了,再次苦求道“小妇人一定会看好他,不给东家惹祸。我也不要月钱,只求东家让我把外甥留在身边。我姐姐去世的早,这孩子被后母赶出来,实在无家可回…” 梅huā儿听得心酸就开口帮腔道“东家,文娘的外甥我平日也是常见的,很勤快的一个小子,您留在家里做些砍柴挑水的杂活儿也不错。” (我脑子要变成木头了,呜呜,终于两更了!) 第一百零五章 好兆头 董蓉本觉这个文娘规矩老实,这会儿再见她这般重情重义,心下更是多了三分喜爱。于是就应承道,“好,孩子可以不必签卖身契,若是当真勤快本分也开一份儿月钱。” “谢东家,谢东家。”文娘大喜,又磕了两个头就要起身。不想傻柱不小心把手边的茶碗碰下了桌子,文娘一个扭腰伸臂,极轻松就把茶碗拖在了手里。 董蓉惊奇,问道,“文娘,你身上有功夫?” 文娘微微红了脸,小声应道,“回东家的话,我爹原本在镖局做过把头,可惜去世的早。我小时候淘气练过几年小巧功夫,后来嫁了人就扔下了,待得夫主病死更…” 董蓉忍不住笑了,这真是意外之喜。怪不得这文娘长得柔柔弱弱,却能带着外甥在千里逃亡中活下来,原来还有这等本事。以后有她在身边,自己出门安全也有保障了。 “既然你有这本事,月银就再加二百文。今晚找张管事把卖身契签了,明日就带着外甥来果园上工吧。暂时同于家大娘住两月,开春儿家里盖好新院子再搬回来。” “是,夫人。”文娘低头行礼应下,脸色略带喜意的退去门旁等候。 那小姑娘一见自己被拙落许是有些不甘心,趁着众人说话间隙也跪了下来求肯,双眼甚至不时瞄向傻柱,好似期待他能为自己求情一般。可惜傻柱不但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董蓉示意梅花扶了小姑娘起身,淡淡说道,“明年开春儿还要再选人,到时候再说吧。” 梅花儿许是也看出小姑娘有些不妥,赶紧扯了她告退。董蓉嘱咐几句就送了她们到门口,那小姑娘走在山路上依旧不舍的回头张望。惹得董蓉醋意大发,狠狠在傻柱腰上掐了两记,恼道,“让你回村送锅汤,你打扮这么利索做什么?” 傻柱委屈得都要撞墙了,出门之前明明是媳妇儿给自己梳头换的衣衫,这会儿怎么就成了招蜂引蝶的罪证了… 不提小夫妻俩如何醋海生波,只说过了两日张管事再次赶马车进城,送了文娘的卖身契去衙门落籍贯之后就又到了书院后门儿。喜子早早等在门后,见到张管事就笑眯眯跑出来嚷道,“张叔,公子今日有课啊,吩咐我在这儿候着。” 张管事从怀里拿出一包糖炒栗子递给他,笑道,“你是等着拿好吃的吧。” 喜子接了栗子却不服气的小声把自己帮忙推销洗衣篮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公子说,要张叔再送五十只书箱和三十只篮子,必定都能卖得出去。” 张管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订货,赞了喜子两句就赶紧回果园去了。 董蓉这会儿正端了一只白瓷小碗喝汤,这是文娘五更天就爬起来用砂锅熬的大骨汤。也不见她多放什么调料,只简单扔进去两粒大枣、几片葱姜,没想到熬出的骨汤居然如同牛奶一般白皙,小小喝上一口好似身体从里往外都暖了起来,直惹得董蓉赞个不停。 张管事带着一身的雪花进了屋,董蓉立时就分了他一碗,文娘自然又得了真心夸赞。董蓉猜得张管事有正事禀报,于是示意文娘把砂锅端出去,嘱咐道,“拿去给福子喝吧,这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让他顿顿吃饱,别耽搁了长个子。” 文娘眼里闪过一抹感激,赶紧恭敬应了退下。张管事禀报过书院之事,董蓉也很是欢喜。虽然五十只书箱加二十只篮子才能卖五两多银子,发不得什么大财,但这可是个好兆头。于是吩咐张管事把住关口,一定保证质量。至于别的物件儿就不要再往外卖了,否则开春儿果园迎客之时就没有新意了。 张管事认真应下就告辞下山回了村子,一众流民和村人们早就翘首盼着他回来呢,一听说书院的秀才老爷们很是喜爱草编书箱和篮子,又定了好几十只,都是欢喜得恨不能跳起来。 沈老汉几人商量了一下,就把孩子或者妇人们派出去割野草和柳条,回来或浸制或染色,然后以一个公道价格转给手艺精巧的老人和汉子们。这样分工合作,既可以让人人都能赚份辛苦钱,又节省了许多不必要的活计,实在是两全其美。 村里人为了学手艺,日日跟在流民们身后帮写小忙儿,两方相处自然更是亲近。流民们想着开春就要回乡去,又受了村人援手,于是也不藏私,得了空闲就手把手教个徒弟。 一时间整个一面坡村,妇人们没有空闲聚在一处扯闲话,汉子们也没了打猎或者聚赌的闲心,都是空前的忙碌起来。 而果园里,董蓉多了文娘和福子这两个帮手,日子也是过得越发轻省,偶尔下山去曹家看看,送些吃用之物。曹婆子不知是想开了,还是被先前那头年猪彻底收买了,除了偶尔抱怨曹大姐儿进城享福不肯回来之外,倒也没再找儿媳的麻烦。 于老太原本对儿媳有些不喜,但相处下来,眼见四莲孝顺又勤快,待自家儿子也是千好万好,渐渐心里也就软和了。但多年儿媳熬成婆,老太太每日还是照旧绷着脸,端着婆婆的架子把儿媳使唤的团团转。 于桂生虽然心疼媳妇儿,但也不敢招惹老娘,只得每日扎进木头堆里,卖力的打制窗框木门,为明年开春建房做准备。董蓉每每见到这一家子,都觉好笑,闲来无事也就常去坐坐。 如此,日子一日日平静的滑了过去,转眼就要到了腊月。书院里照例放了冬假,董平和喜子终于回了果园。 董蓉一见弟弟有些冻得红肿的手背,忍不住大骂书院吝啬,为何不在书舍地下铺上火龙?偌大的屋子只有屋角放了火盆,简直同窗外没有什么区别。 董平笑嘻嘻看着姐姐给他洗手涂药膏,也不多解释。读书讲究刻苦坚持,若是环境太安逸温暖,学子们昏昏欲睡,哪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读书做学问?但他可不打算同姐姐说起这些,反倒一会儿嚷着伤口痒痒,一会儿嚷着疼,末了又说晚饭要吃水煮鱼热乎热乎。 董蓉怎会看不出弟弟撒娇,伸手拍了他一记,说道,“你手上冻伤抹了药膏,这几日要忌食辛辣,只能吃清淡的!” 董平立时苦了脸,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连喜子都瘪了小嘴儿。原本傻柱坐在一旁,眼见媳妇儿围着小舅子忙碌,心下还有些吃醋。这会儿见得小舅子弄巧成拙,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董蓉扭头瞪了他一眼,又道,“你这几日也有些咳,晚上熬粥炒白菜,谁也不能吃肉!”这下轮到董平大笑不止了,他终于找到难兄难弟了。 小小的茅舍,因为董平主仆的的归来越加热闹起来。待得喝了腊八粥,日子好似就过得更快了。眼见进了腊月二十,董蓉拉着弟弟商量应该回趟董家了。 虽然姐弟俩对那个自小长大的地方都没啥留恋之情,但他们毕竟头上顶着个董字。在这规矩礼法大过天的地方,还是要耐着性子应付一二才好。 董蓉拾掇了两盒点心,两盒茶叶,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一块黛蓝绣云水暗纹的料子,预备作为送去董家的年礼。至于曹姑母家里的那份儿可就实惠多了,大筐的水果,一袋子粳米,一袋子细面,一小筐麻花和酥饼,还有给孩子们准备的两只小爬犁。 于桂生听说这爬犁是要送给孩子玩儿,特别在爬犁上嵌了两只小竹管,有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发出呜呜的哨音儿,惹得喜子眼馋之极,缠着他又多做了一个。 傻柱亲自赶了马车,拉着年礼和媳妇儿小舅子慢悠悠去了槐树村。董蓉生怕牛氏那个贪心婆娘把所有年礼都留下,于是一到村头儿就跳下了马车,嘱咐傻柱先去曹姑母家里拜访,等她们到董家转一圈儿就过来汇合。 三人谁也没提起若是董家留饭的问题,毕竟要牛氏那般大方,天上要下红雪才成。而老天爷每天指挥着北风呼啸,玩耍的开怀至极,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董家往年每到这时候就会折腾着打扫屋舍庭院,准备过年了。不管天气多冷,牛氏都会骂着长子长女打水擦洗窗棂、屋檐,甚至井台,完全不顾他们双手冻得比萝卜还红肿。而董老爷总是忙着同城里的几位“好友”赏梅喝酒,哪有闲心理会“儿女”琐事。所以,对于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过年是件开心事,只有董蓉姐弟不喜,甚至痛恨。 这会儿站在董家门外,眼见院子里残雪凌乱,窗纸灰蒙蒙,姐弟俩不自觉的同时挺起了腰背。这个院子哪怕脏乱的再也住不得人,今时今日也绝对不会有人敢支使她们擦抹打扫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笑着推开了院门。牛氏正坐在屋子里哄劝哭闹的小女儿,因为她一定要做套新袄裙,过年时候穿出去同小姐妹们显摆。但先前的牢狱之灾掏空了家里多年存银,董家早就不似先前那般富庶,牛氏真是有心无力。 她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就转向董老爷嚷道,“老爷,你都说句话啊!这眼见过年了,家里还没置办吃食呢,到底去哪里寻银子啊?” 第一百零六章 一如既往 董老爷也正是犯愁呢,城里几家常走动的友人处还没送年礼呢。先前牛氏被抓进大牢的时候人家又帮了忙,年礼比值往年更得厚上三分。可是,这银钱实在是个难题。 “罢了,明天把家里的苞谷拾掇一下,我找人拉进城去卖了吧。” 牛氏有些肉疼,外面都传说开春之后粮价还会再涨,如今卖掉岂不是亏了。先前一直坐在椅子里不吭声的董义却是连声说好,“好啊,赶紧卖了换银子,咱家也杀猪,我要吃肉!” 牛氏恼的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骂道,“就知道吃,你怎么不知道好好读书?看看董平那小崽子…” 董义不耐烦的晃晃脑袋,反驳道,“董平会读书是随了她娘,我当然没有他聪明!” 牛氏被气得火冒三丈,还要再骂几句的时候,董平姐弟就回来了,而且手里还拎着礼物。一家人愣了愣,然后立时都变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争抢着上前接了盒子。 “快,快,打开看看装得是什么?”牛氏急不可耐的指挥儿女帮忙开盒子,董义拆开一只见到里面精致的点心,立时欢喜大喊,“哎呀,是八宝斋的点心!我好几个月没吃过了,这些都是我的!” 董婷扯了那块料子懊恼的跺脚,回身埋怨董蓉,“大姐,你怎么不送块鲜亮颜色的料子?我要做件新裙子过年呢。你记得回家赶紧让人再送一块来!” 董蓉冷冷冷淡淡看着忙碌的娘仨,好像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到底董老爷还有些羞耻心,虽然眼见小儿子把点心渣子抹到了那两套文房四宝上,但依旧忍着心疼招呼儿子女儿,“你们一路赶来定然冷了吧,赶紧坐下歇歇。” 董蓉董平上前给他行了礼,这才坐了下来。牛氏这会儿也检查完年礼了,几巴掌撵走两个儿女,这才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问道,“蓉姐儿,这些东西是送来给你爹进城走礼的吧,另外给家里的年礼哪天再送来?也别买那些不实用的物件儿,多拉几车米面就好…” 几车米面?今年可是大灾之年,几车米面置办下来,少说也要一百多两。几月未见,没想到牛氏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心啊。 董蓉也不理会她,转向董老爷问询他的身体如何。董老爷自觉儿女心里还是惦记他,老怀大慰,一一应了,末了又问询董平的课业。父女父子三人一时间倒是说得热闹起来,完全把牛氏当成了透明人。 牛氏心里大恨,有心喝骂到底自觉底气不足,最后只得压了火气找了个间隙问道,“蓉姐,我听人说你那果园雇了好几百的杂工,你可真是发了大财了!最近家里日子过得紧吧,你若是真心疼你爹就送些银子回来吧。眼见过年了,你爹正犯愁没有银子置办年礼呢。” 董老爷有些尴尬,刚要开口说什么,牛氏的眼刀就甩了过来,他于是赶紧低头端起了茶碗,赞道,“蓉姐儿送来这茶叶真是不错!” 董蓉真想狠狠翻个白眼,她提来的茶叶还没拆封,什么时候就跑到老爹茶碗里了。不过她也没有打算揭下老爷子的遮羞布,而银子自然也是不会平白掏出来。 “爹,今年南方大旱,城外聚了些流民。正好我那果园要做些活计,我就把人都招了回来,不用给工钱,每日只给几个地瓜果腹就成。所以,外边可能传得厉害,实际果园却没花一文工钱。爹也知道今年果园没有卖出一斤果子,我手里实在也没什么银钱…这几样礼物已是把家里仅剩的几两银子花光了。” 董蓉叹着气,一脸愧疚的又说道,“所以,女儿不孝,想帮家里却也有心无力。” 牛氏哪里肯相信这话,尖声逼问道,“不可能,我听人家说你先前只年猪就买了三头,你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董蓉皱眉,淡淡应道,“二娘这是在哪里听得闲话儿,我家小姑卧病多年,如今痊愈,我公婆要还场大愿。这才买了三头年猪,怎么就传成是我买的了?” “我才不信,曹家哪来那么多银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人家儿媳的,哪敢管到公婆头上?” 牛氏还要再说,董老爷确实有些脸红,伸手扯了她岔话道,“蓉姐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赶紧拾掇一桌儿饭菜,咱们一家也好好聚聚!” 牛氏没要到银子,心里正是火大,哪里舍得再搭吃食。她一甩袖子骂道,“聚什么聚,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曹家不是杀猪了吗,让她回曹家吃去!” 董老爷被卷了颜面,恼得就要回骂,董蓉姐弟却是借机站了起来,应道,“爹,别让二娘忙活儿了。我们还要赶到曹姑母家里拜望,就不多留了。” 说罢,两人起身就告辞往外走。牛氏还在后面嚷着,“平哥儿是不是放冬假了,家里这么多活计呢,你赶紧搬回来…” 她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董老爷高声打断了,“他正是用心读书的时候,搬回来做什么?你平日少懒一会儿,什么活儿干不完啊!” “啊,你居然骂我懒,你少都出去喝几次酒,家里也不至于连过年的银钱也没有啊…” 这夫妻俩吵成一团,董蓉姐弟直到走出大门还隐隐能见牛氏尖利的嗓音。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又好笑。末了加快脚步赶紧去了王家。 虽然只隔了两道街,但王家和董家想比简直就是两个天地。院子虽然还是有些破旧,但里里外外被拾掇得极干净整齐,哪怕今年雪下得这般勤快,院角儿也没有一点儿积雪。石头带着两个小侄子侄女正等在大门外,远远见到董蓉姐弟拐过街口就欢呼着迎了上来。这个叫表嫂,那个喊表婶子表舅,热闹之极。 董蓉拍拍石头的肩膀,又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这才拉着他们进了院子。 曹姑母在屋里听见动静赶紧开了屋门,笑道,“你嫂子提前一个月就把鸡鱼都备好了,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董蓉和董平还要行礼,曹姑母却是一把拉了他们进门坐下,热乎乎的茶水倒上,这才嗔怪道,“自家人客套什么,你们能来吃顿饭,我这老太太不知道多高兴呢。” 王家姑父也是憨笑着接话道,“是啊,怎么还让柱子送那么多吃食过来?虽说今年涨了粮税,但家里还饿不着。” 董蓉扫了一眼坐在炕里的傻柱,见他正同两个孩子玩一种叫“憋死牛”的游戏,笑得很是欢快的模样。她于是也放了心,这才同曹姑母说了几句闲话儿,末了又赶去灶间帮忙。 冬日天寒,卖冰的生意彻底歇工了,所以一进腊月,王禄就带着杜鹃回了村里。杜鹃如今怀胎八月,但许是吃喝不缺又心情好,除了肚子大些之外,其余都没有什么变化。 她也是多日未见董蓉了,终于凑在一处。一边炖鱼炖肉一边叽叽嘎嘎说起闲话儿,笑声差点儿掀翻了灶间的房顶儿,惹得转移到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不时跑到门口探看两眼。 终于,好菜好酒摆上了桌子。两家人也没分什么男女主宾,统统围着圆桌儿坐下,热热闹闹吃了起来。男人们难免要喝碗苞谷酒,于是就压了桌子。董蓉帮着拾掇了女人孩子们的碗筷就扯了杜鹃去了他们夫妻的厢房。 杜鹃还以为董蓉有什么要事商量,不想她却从怀里拿出一小沓子银票,笑道,“嫂子,这是今年卖冰生意的三成分红,总共三百九十八两。我嫌麻烦就凑了个整儿,这些是换回来的小额银票,四百两。你收好了,什么时候想用就去钱庄取回来吧。” “这么多?”杜鹃激动的手指头都哆嗦了,虽然偶尔夜半他们夫妻俩也曾猜测过自家会分回多少银子,但两百两就是上线了,怎么也没想到会翻了一番啊。 “妹子,这不会是算错了吧?我和你表哥不过出出力气,怎么能要这么多?”杜鹃一个劲儿的往外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董蓉手里掐的是卖身契呢。 董蓉好笑,低声嗔怪道,“嫂子你就收着吧,生意往来都是有账册的,怎么可能算错?你这马上就要生了,赶紧把银票收好,我小侄子长大盖新房娶媳妇儿可都要用银子呢。” 杜鹃听了这话才犹豫着接过了银票,但下一瞬又开始犯愁藏在哪里。这么大一笔银子,若是丢了,她就不活了。 董蓉眼见她挺着个大肚子一会儿把银票往房梁上掖,一会儿又改了主意去掀地砖,惊得赶紧拦着她,“你快消停些吧,多少银子也没我小侄子重要。先放柜子里,晚上让我表哥处置吧。” “对,对,听妹子的。”杜鹃开箱子放了银票,虽然不再折腾了,但一对眼珠儿又粘在箱子上拔不下来了。 董蓉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末了只好让她在屋里歇着吧。左右饭也吃完了,没啥活计要忙了。 曹姑母正笑眯眯看着男人们喝酒,见得儿媳没有陪着董蓉进来,就问道,“你嫂子呢,可是累到了?” 董蓉笑着坐在她身旁,应道,“嫂子肚里的小侄儿也累了,我让她上炕歇着了。” 曹姑母听她提起未出世的小孙子,笑得也是更欢喜了,末了自然又低声催着董蓉也快些生个孩子,惹得董蓉脸色红透才算罢休。 (感谢蹁跹舞,小薇和megi625二沙岛等朋友的打赏,今明两天都要在火车和汽车上啊,所以单更,大大别着急啊,我一安顿下来就努力码字啊,抱抱,加油,谢谢支持!) 第一百零七章 过大年了 这一顿团圆饭直吃到天色将黑才算结束,董平不胜酒力,不过一碗苞谷酒就让他昏睡得如同小猪一般哼哼不断。好在董蓉小夫妻俩都未饮酒,王禄帮忙把董平抱上马车,三人就辞别王家众人回果园去了。 眼见马车走远,王家众人才关了院门儿。王禄惦记媳妇大着肚子,赶紧回屋探看。不必说,夫妻俩这一晚又失眠了。天色将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梦里却全都是整齐的青砖大院,成群的猪养,大片的苞谷地… 不提这夫妻俩如何憧憬美好未来,只说日子很快就到了小年。董蓉和柱子回了曹家跟着公婆祭了灶王爷,又吃了顿饭就又赶回山上整理账册和红封儿。 不必说张管事这大半年为家里做了多大贡献,只说刘嫂子、赵青山和梅huā等人也是忙前忙后,尽心尽力。如今到了年根儿,作为主家不论多少,怎么也要给个红包添添喜气。 刘嫂子等人要忙家里琐碎活计,还要照应流民们的吃用,甚至是草编生意,于是各个忙得都是脚打后脑勺。这一日突然听喜子跑来传信儿说东家有请,是几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坐着马车到了果园。 董蓉听得山下动静就喊了屋里的柱子出来坐上主位,然后一边替他整理着衣衫一边嘱咐道“一会儿我说完话,你就挨个把红包递给张管事他们,也不必多说什么,嗯…就说一句辛苦了。记清楚了吗?” 傻柱点头,若是他当真痴傻,怕是到老也不会明白自家媳妇儿的好意。但他非但不傻,还万般精明,自然清楚自家媳妇儿这般安排是让众人不要忘了他也是果园的主人,不能因为他心智缺失而怠慢半分。 很快,张管事等人就爬上山来了。文娘笑着迎了他们,然后开门请众人进屋。董蓉笑眯眯等众人行完礼,这才请他们坐下喝茶。 刘嫂子出门时候家里婆婆正忙着蒸馒头呢,她又是个急脾气,于是说不得几句闲话就开口问道“东家找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儿商量?若是有事,东家尽管吩咐就是,大伙儿没别的本事,跑个腿儿,做个力气活还能成。” 赵青山也道“就是,东家有事尽管吩咐。” 倒是张管事猜到了几分,笑眯眯端了茶水喝着,不肯插话儿。 董蓉笑着点点头,这才说道“自从我在城里租院子卖冰开始,一直到买下果园安了家,大伙儿前前后后跟着我忙了大半年。虽然我平日不曾说什么话,但却把大伙儿的劳心劳力看再眼里。如今临到年底就打算给大伙儿发个红包,表表谢意。” 说着话儿,她就掀开了旁边蒙着红绸的托盘。托盘里整整齐齐放着五只红色赏封,每只上面还写了名字。 刘嫂子等人都是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楞了好半晌才齐齐起身说道“东家折煞我们了,我们干活拿了工钱,都是应该的…” 董蓉笑着摆手,应道“你们就别客套了,拿回去过个好年吧。明年开春儿活计更多,还要仰仗你们奔波忙碌呢。” 刘嫂子赵青山等人闻言又偷偷去看张管事,神色间颇有犹豫之意,但渴望之色更浓。 东家真心相送,雇工们也欢喜欲收,这样皆大欢喜的好事,张管事怎么可能拦着?他赶紧整理一下衣襟就带头跪了下来,恭声应道“谢东家赏!” 刘嫂子等人也赶紧跟随道谢,董蓉伸手虚扶了众人起来,末了示意傻柱发红包。张管事第一个,刘嫂子第二个,之后是赵青山、梅huā儿和刘二狗。人人都从傻柱手里领了红包,听得那句“辛苦了”别人虽然欢喜但也只是行礼道谢,唯有张管事激动的差点儿又跪了下来。 董蓉正同刘嫂子说话儿,倒也没注意张管事的异样。柳嫂子等人虽说卖冰结束之后就不再是董家的雇工了,但平日里也没少帮忙。董蓉秉承着宁落一屯不落一人的原则,除了先前应下的一人一块好棉布之外,又嘱咐刘嫂子给每家送五斤细面和十个果子过去,算是谢礼。 至于流民那里,年三十中午那顿饭也要准备的丰盛一些。大鱼大肉和饺子当然不可能上桌儿,就算董蓉舍得银钱,也要考虑到村里人的心情啊。但是多加些肥肉的大锅菜,两合面儿的馒头还是能让流民吃个饱儿的。 刘嫂子和梅huā原本来路上还商量着问问这事儿,如今听得东家发话就更欢喜了。而刘二狗和赵青山则一脸好奇的瞄着张管事手里的赏封,要知道张管事虽然来果园比较晚,但平日可比他们两人受东家倚重。就是不知他那赏封儿怎么看着薄薄的,反倒不如他们的鼓囊? 张管事心里有数,于是只安静喝茶,假装没有察觉两人的小动作。很快,几人禀报过琐事就告辞下了山。 不说刘嫂子和梅huā儿常跟在东家身边伺候,就是赵青山和刘二狗也不是傻子,早清楚东家不喜张扬的脾气,如今领了赏钱,虽然人人都激动的恨不能嚷得满村皆知,但却都极力忍耐着快步回了家,然后关起门来同老婆孩子暗自欢呼庆幸不已。 新年到,放鞭炮,穿huā衣,戴huā帽! 农人们一年里最期盼的节日—年,终于在一众孩子们大声欢呼笑闹中来临了。家家户户一大早晨就把族谱挂到了堂屋正中,富庶人家给祖宗们供了果子、点心、鸡鱼,穷苦人家也会尽一切能力的折腾些馒头腊肉一类摆上供桌。大人孩子穿戴整齐之后就跪下磕头,禀报一下家里过去一年的琐事,然后再祈求祖宗保佑明年丰收,老少无灾无病。 曹家因为娶了个好儿媳,今年的贡品尤其丰盛,整个猪头,整鸡,整鱼,各色果子,点心,甚至还有城里买来的一篮子“金元宝”统统送去给曹家的列祖列祖们,让他们在阴曹地府也过个肥年。 曹婆子一等曹老头儿带着儿子祭拜完,就迫不及待的穿上新袄新裙子出门闲话儿去了,至于家里团圆饭的酒菜完全扔给儿媳和闺女不理会了。曹老头儿原本还想骂两句,但想想今日过年也就不计较了。末了也穿了新袄,拿起儿媳孝敬的新烟袋锅儿出门去了。儿媳说这烟袋锅的杆子是玉石琢磨的,这可得让几位老兄弟“帮忙”掌掌眼才行… 董蓉一边在灶间忙碌一边惦记着心不甘情不愿回董家去祭祖的都弟弟,这会儿眼见公婆喜滋滋出门了,心下真是无奈又好笑。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她一文钱没有,想同婆家人甚至乡亲相处好,那难度可大了。好在她前世为了生存做过的杂活儿极多,哪样儿琢磨一下都能在这时空赚点儿辛苦钱。银子不缺,日子自然也就顺遂〖自〗由了。 曹二姐儿也穿了新袄裙,水红色的小袄衬得她的小脸也更红润了几分。这会儿小丫头系着围裙正认真的切着酸菜,预备着半夜接神时的那顿饺子。董蓉从来都是拿她当亲妹妹待得,不时指点她如何拌馅儿才美味。小丫头早就羡慕嫂子的好手艺,认真点着小脑袋,惹得头上那朵斜插的珠钗叮当响动。 很快,曹老头儿和曹婆子都笑眯眯的回来了。董蓉麻利的煎炒烹炸,很快就把酒菜都端了上去。 一家五口团团围坐,曹老头儿这大家长腰背挺得笔直,当先说了几句话,无外乎家和万事兴之类。当然重点夸赞了儿媳的孝顺能干,曹婆子难得没有反驳,董蓉起身谢过公爹褒奖,然后众人这才开始吃喝。 早起过来之前,董蓉在藏窖里拿了一坛子果酒,入口味道香甜,酒味极淡,曹二姐儿喝着喜欢,几碗下肚儿就迷糊了。曹婆子本就是个贪心的,如此好酒好菜自然也没少往肚里划拉,于是饭桌未等撤下,这娘俩靠在一处就疯言疯语说开了。 曹二姐儿还好,顶多哭诉几句卧病在床的苦痛。曹婆子却是对着族谱大哭起来“列祖列宗在上,我曹李氏也想给曹家生下男丁续香火啊,但我没那个福气啊。老爷领了柱子回来,我心里难受啊,真想把他掐死,但我还是把他养大了,没打他没骂他…” 曹老头儿本来正端了酒碗喝的高兴,一听老婆子这话,脸上渐渐也漫上了一层悲色。董蓉还以为老爷子是对老太太有些心存愧疚,赶紧劝道“爹啊,我娘这是喝醉了。您别往心里去,我这就扶她回去睡一觉。” 说着话儿,董蓉就架起曹婆子送去了内室。末了出来又送了曹二姐儿,待得好不容易安顿好这对儿酒鬼母女,酒桌儿旁却不见了曹老头儿。董蓉望着满桌儿狼藉,真是好气又好笑,于是走去傻柱身边说道“帮我拾掇了碗筷,咱们去看看冯叔吧。” 傻柱掩了眼里的复杂神色,点头应下。小夫妻俩麻利的拾掇了碗筷,又严严实实掩好大门,这才去了东山脚下的冯家小院儿。 不知是猜到他们小两口要过来,还是清风偷了懒,冯家的酒桌儿尚且没有摆上。董蓉给冯老先生行过礼就系了围裙下厨帮着清风张罗酒菜去了。 (刚下火车,好在早起的时候码出来,修修就可以发了。打了两趟车,外加一趟火车,两趟客车,折腾死我了,终于回来了。谢谢大家支持,我晕啊,先睡会儿!) 第一百零八章 情之一字 冯老爷子原本正拿了本棋谱摆着棋局,偶尔从半开的窗扇望出去,还在感慨为何往日最爱素裹银妆的山林也失了灵韵。他许是真老了,越来越怕冷清,特别是这样家家户户团圆热闹的日子。 这般乍然见到弟子小夫妻赶来,老爷子很是意外,问道,“大年三十儿,不在家祭祖,你们跑我这里来做什么?”话虽然说得严厉,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老爷子满脸的喜意。 慕容怀德笑着给老爷子行了礼,末了起身应道,“听说先生这里有好吃菜,我们赶来伺候先生用饭,正好也讨口菜汤喝啊。” 冯老爷子被弟子哄得也是笑了起来,得意道,“甲字组那群小子,昨日送来一只拾掇好的干熊掌,早晨我就让清风炖上了,一会儿正好下酒。” 慕容怀德笑道,“正好方才没吃饱,先生的熊掌可要分我一半。” 冯老爷子一边慢慢收着棋子一边随口问道,“难道你媳妇儿没送粮食回曹家,还是曹婆子小气成性,过年也不肯做几个好菜?” 慕容怀德摇头,想了想就把方才的事简单说了几句,惹得冯老爷子叹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你母妃还没有如今这般高明的手段,一时惊恐之下才想出这么个拙劣的办法。好在拙劣也有拙劣的好处,到底保得你这么多年无病无灾。将来你回了京都,一定不要忘记曹家护你多年,能帮扶的尽量帮扶一二。” “先生放心,弟子省得。”慕容怀德不愿多谈及京都那人,转而改了话头儿,“南边儿可有信件送来,园子里又收了多少人手?可有得用的?” 风老先生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到底还是顺了弟子的心意说起了正事。 灶间里,董蓉正挑拣白菜叶子焯水煮得绵软,待得凉透之后就放上搅拌好的肉馅,然后包成一个个指头长短的菜包,上屉蒸熟浇上调好味道的肉汤,一道绵软清爽的浇汁白菜盒子就算完成了。 清风站在一旁,使劲嗅了两口香气赞道,“夫人的手艺就是好,先生平日不喜吃白菜,这次许是连盘子都要吃了。” 董蓉敲了他一记,低声嗔怪道,“你这小子,还敢编排主子,被先生听见又罚你抄药典了。” 清风笑嘻嘻吐吐舌头,盯着盘子又吧嗒了两下嘴巴。董蓉也是心疼这小药童,做人家奴仆的,从来都要等主子吃完才动筷子,难得能吃顿刚出锅的热饭菜。她瞧瞧已经摆好的菜包,到底还是捡了两个出来递给他,“赶紧吃了,一会儿凉了味道就差了。” 清风大喜,接到手里三两口就吃完了,末了又盯着大盘子不停舔嘴唇。董蓉好气又好笑,嗔怪道,“还有很多菜呢,你就别只盯着一只羊撸羊毛了。” “撸羊毛?”清风没看过那个经典的小品,自然不知这比喻何意。董蓉左右也闲着无事就把那段子简单变了变说法,然后讲了一遍。结果清风笑得直不起腰来,缠着她还要再讲一个。 董蓉平日在刘嫂子等人跟前要端着东家的架子,在曹二姐儿跟前又是嫂子,还真是少有活泼自在的时候,这会儿正巧身边也没什么人,于是就同清风边忙碌边痛痛快快说笑起来。 什么穿了比甲的蛇啊,树上骑猴子啊,只笑得清风就差满地打滚儿了。 冯老爷子和慕容怀德两个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常人要好,这会儿也是笑得早忘了该谁下棋了。冯老爷子点点自己身上的苍青色比甲,边咳边笑道,“以后这比甲可是穿不得了。” 慕容怀德也是笑得脸颊发酸,眼里的宠溺满满都要溢了出来,低声应道,“真是不知道她哪里听来这么多古怪故事?” 很快,董蓉和清风就笑嘻嘻把饭菜端了上来,那只炖了大半日的熊掌砂锅放在了桌子中间,旁边围了四个凉盘,四道热菜,总共八菜一汤极是丰盛。 冯老爷子也不是那刻薄之人,喊了要退下的清风,老少四人就团团坐在一处吃喝庆贺新年了。 董蓉嘴巴甜又会哄人,慕容怀德也是真心敬重先生,清风更是逗趣又机灵,三人哄得冯老爷子笑声就没有断过。若不是最后被抢了酒碗,这老爷子许是要把一整坛莲花白都喝个精光。 董蓉生怕老爷子伤了脾胃,赶紧喊着清风一起去厨下翻找蜂蜜罐子,打算冲杯蜂水。慕容怀德扶了老爷子回屋,刚刚替他脱了外衫,尚且没等盖上被子。老爷子就昏昏睡了过去,嘴里无意识低喃着什么。 慕容怀德以为先生要水喝,可是侧耳过去才听得清楚,“岚儿…岚儿,你如今可是称心如意了?初见你那年,梅花开得真是艳啊,但你比梅花还美…情根深种…不悔…” 慕容怀德握着被子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抬起头望向先生眼角眉梢的皱纹,心下越发痛得厉害。天下恐怕再也没有如同先生这般重情之人了吧?只为了一次心动就甘心情愿交出了一生,而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不忘的女子,如今还会记得那冬日的梅花吗?在她心里恐怕只有权势和仇恨了吧… 董蓉端了蜂蜜水进来就见傻柱脸色极是不好,于是赶紧上前小声问询,“怎么了,你是不是也头疼了?”说完就递了蜂蜜水过去,“赶紧给先生喂下去,你也得喝一杯,下次可不能多喝酒了。” 傻柱勉强笑了笑,扶起先生慢慢喂了几口,末了自己也一仰脖儿也喝了一大杯。董蓉摸了一把炕头儿,自觉还算热乎就嘱咐随后进来的清风,“别让炕凉了,过会儿再烧点儿柴禾。还有不要偷懒睡着了,先生醒了,赶紧给他喝杯温水。” 清风笑嘻嘻一一应了,董蓉这才同傻柱出门回了曹家。一路上,傻柱也不理会偶尔遇到的村人打趣,一直用力握着董蓉的手,董蓉试图抽了几次都没成功,于是也就任凭他握着了。 小夫妻俩刚刚跨进院子就听得曹婆子在屋子里喊头疼,董蓉赶紧跑去倒茶伺候婆婆,曹老头儿子指了老婆子数落几句,末了又让儿媳去看看小女儿。 曹二姐儿睡得还很是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带着笑,也不知是不是梦里遇到了心仪的良人。 董蓉替小姑娘掖好被角就去厨下张罗晚饭,待得日头落下西山,曹家众人才又凑了一桌子,吃过饭一家人一边说笑一边吃着水果点心守夜。待得熬到亥时末煮饺子、供祖宗,勉强吃了几口就各自歇下了。 董蓉抱着傻柱沉沉睡着,好似才眯了一下眼睛就听得曹婆子在院子里喊着,“蓉姐儿起来了,一会儿邻居该来拜年了,这时候还躺着成什么样子?” 董蓉皱着眉头抻了抻懒腰,末了还是爬出热乎乎的被窝,迅速穿戴整齐赶去灶间忙碌了。 曹老头儿本来在村里就有些威望,如今家里又出了个有能耐的儿媳,谁都想着上门拉两句闲话儿套套近乎,以后说不定还能替自家儿女谋个好活计。于是,几乎是刚吃过早饭,还没等撤下桌子的时候,曹家的院门儿就关不上了。 董蓉和曹二姐儿麻利的撤了残羹剩菜,然后又沏茶上水果点心,忙的是脚不沾地。好不容易送了客也到了中午了,傻柱生怕媳妇儿累坏了,嚷着要回山上。 董蓉欢喜得差点儿都要抱着他亲上两口了,但当着公婆小姑面前还是假意劝着他多住两日。傻柱一意坚持回山,曹老头儿果然发话道,“家里也没什么活计,你们回山上去吧。虽说有人看着房子,到底也是外人,别丢了什么物件。” 曹婆子本来有心多留儿媳几日,自己也耍耍婆婆的威风,但老头子发话了,她也不好反驳,于是到底不情不愿的眼瞅着儿子儿媳走得没了影子。 董蓉一待出了村子就搂着傻柱又笑又跳,大声夸赞他道,“柱子,你真是太好了。若是再住上两日我就憋死了…” 傻柱只是搂着她笑,倒是让董蓉有些脸红了,转而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想偷懒,也不是嫌弃你爹娘,只是…嗯,我自在惯了,受不得拘束。你别生气,好不好?” 傻柱笑得更是欢喜,点头应道,“我不生气。” “真的?”董蓉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那好,过几日让人再给爹娘送些米面回来,省得咱娘又数着米粒下锅。” 小夫妻俩说说笑笑回了果园,文娘早就带着福子把屋子烧得极热,董蓉躺在热乎乎的炕头儿就不想起来了。傻柱倒是没有什么睡意,拿了本董蓉写给他的习题集慢慢算着,董蓉打了两个哈欠就倚在他身边睡着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太阳西斜,董蓉才醒了过来,扭头瞧瞧傻柱不在身边,她就皱了眉头,再听听厅里隐约有人说话,甚至还夹杂着喷嚏声。她疑惑的起身推门出去,就见回家过年的董平蜷缩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一碗热茶狂喝。 “咦,平哥儿你怎么回来了?这衣衫是怎么回事,我给你缝的新棉袍和斗篷呢?”董蓉伸手扯着弟弟身上露了棉絮的破棉袄,脸色黑得都能拧出墨汁来。 (无忧剑啊,以前文里简单交代过董蓉亲娘是个孤女,难产死去了。今天再点一点啊。我现在突然想起高中时候一个老师,为了病死的女友真是一辈子没有再娶再谈恋爱,所以,每次写到冯先生也觉得心酸。情之一字啊。。。) 第一百零九章 厚颜 董平勉强笑了笑,还没等说话,蹲在门口的喜子已经是哭了出来“呜呜,夫人,以后别让少爷再回董家了,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把少爷的棉袍也抢去了不说,还没有饭吃,没有肉,只喝苞谷粥…” 董蓉只听了两句就恼了,不必说,定然又是牛氏和那两个败家儿女作怪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拍了弟弟一巴掌,骂道“你这死小子,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如今有秀才功名,也不靠家里交束修才能读书,你忍让他们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他们良心发现,把你当亲哥哥看啊!” 董平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却放了茶碗紧紧抱了姐姐,小声应道“姐,你别生气。董义满地打滚儿要我身上的棉袍,牛氏说你偏心眼儿,不把董义当弟弟,咱爹…咱爹不在家…” “不要跟我说这些,以后什么年节祭祖都不要回去了。咱们立个牌位自己祭拜娘亲!”董蓉又气弟弟心软又是心疼他,跺脚骂道“当初咱娘真是瞎了眼睛了,虽说孤身流落,但就是嫁个农夫也比嫁给咱爹强啊。手不能扶,肩不能挑,除了读书写字就没一点儿用处。两个儿女让人家当猪狗一般打骂苛待多少年,他从来都装不知道!什么不在家,他就是看到…” “姐,姐,别说了。咱们以后不回去了!”董平不愿姐姐再说出什么忤逆不孝之言,赶紧抱着她求情“爹不在家,爹真不在家!他们抢了我的衣衫也好,我就能早早回来了,要不然还要等到初五…” “闭嘴,这事儿我自有处置,你赶紧回屋换件衣衫!” 董蓉说着话就扒了弟弟身上的破棉袄,董平无法,只得回了屋子。 傻柱倒了杯茶水递给媳妇儿,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去一趟槐树村?” 董蓉抬头见他眼里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忍不住笑了“你去做什么,砸了岳父家?你不怕人家传闲话啊?” “不怕,谁也不能欺负你和平哥儿。” 董蓉听得心暖,想了好半会儿却是叹了气,以她的心思极想把牛氏灭了,但莫说礼法尊卑,她到底还是平常女子,下不得那毒手。不过给牛氏添添堵,她还是能做得到的。 “文娘,你去熬碗姜汤给二少爷喝了。然后再把福子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是,夫人。”原本低眉顺眼守在门口的文娘立时应了,出门不一会儿,福子就进来行礼。 董蓉示意他和喜子到近前,然后指了地中间的破棉袄仔细吩咐了好多话。两个小子不时点头应着,最后又乖巧的重复一遍,这才恭敬退了下去。傻柱把一切听在耳里,忍不住也是笑了起来。他的小媳妇儿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再说福子和喜子一路小跑回了一面坡,先禀报张管事借了马车,然后就极张扬的赶去了槐树村。冬日里只有正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才有些微暖意,一众老头儿们蹲在街边的墙根儿处一边闲话一边晒着太阳,难得的清闲。偶尔抬眼见得有马车赶来就有那嘴快的高声问询,福子也不避讳,高声应道“我是去董先生家报信儿的,明日我家夫人和秀才老爷要回来小住。” 说着话儿,马车就踢踢踏踏跑了过去,留下众人议论纷纷。董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儿子考得秀才功名不说,就是嫁去曹家的闺女听说也赚了许多银钱,手下只雇工就四五百号。明日说不得要上门去凑个热闹,就算落不到好处,总能混块干粮果子吃吧。 牛氏原本撵了董平出去,还有些忐忑,这会儿一听小厮来报信儿说明日董蓉也要回来,立时又变得嚣张得意起来。只要她占了母亲这个名分,别说一个小小秀才,就是有一日董平做了丞相,也得乖乖受她打骂不敢吭声。 这般想着,她就喊了亲生儿子到跟前,母子俩一个念一个写列了长长一条单子,末了扔给福子,说道“把这单子拿回去,告诉你主子,明日若是少了一样儿,别怪我不让她进门。” 福子乖巧应了,转身就跑了出去。牛氏母子连同闻讯赶来的小女儿,聚在一处盘算着见了董蓉如何再压榨一些好处,各个笑得都要疯癫了。可惜,董蓉根本没看福子拿回的单子,直接要他收着,留待明日做个好道具。 董平喝了姜汤发了汗,感觉好受许多,这会儿正同姐夫坐在一处玩着“果果大齐游”他有心想问几句,不想却被姐夫赢去了最后一枚铜钱,于是也管不得后娘死活,一心同骰子交流感情去了。 第二日一早,董家就开始有客上门,董老爷还有些奇怪,牛氏却难得大方的把人迎了进来,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招待着。董老爷好不容易扯了她躲到内室问询,这才知道今日儿女要带着大车礼物回家小住。他以为儿女终于想开了,也很是欢喜,乐呵呵同村人喝着茶水说着闲话儿,甚至心里还盼着更多乡亲上门。 可是大伙儿茶水喝了一肚子,奉承话也说得精光,就是不见马车影子。有人就问道“不会是不来了吧?” 牛氏也有些疑惑,但嘴上还是应道“不会,一定是快到了。都怪我平日太娇惯他们了,平哥儿身子单薄,蓉姐儿也是个娇气的,俩人都受不得半点儿苦,许是路上走得慢。” 众人闻言纷纷奉承道“就是这话儿,村里谁不知你待他们姐弟好啊,真是比亲生的还要亲。” “就是,就是。如今平哥儿出息人了,蓉姐也嫁了好人家,也到了你该享福的时候了。” 牛氏被捧得眉开眼笑,假意捶着自己的手臂应道“我这胳膊啊,这两日给平哥儿缝制新棉袄,真是累得抬不起来。” 众人刚要再奉承两句,不想门外终于想起了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董老爷脸上喜色一闪,握拳轻咳两声,端正坐着椅子上没有起身。 牛氏却扮了一副慈母模样,热情的笑着想要迎出去。可是不等她走到门口,福子和喜子两人已是哭喊着跑了进来。 “夫人啊,求您开恩啊,救救我们二少爷的命吧!” 众人都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问道“这是怎么了?” 牛氏也是疑惑的往院子里看去,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蓉姐儿呢,平哥儿呢?” 喜子偷偷扫了众人一眼,心下冷笑,手上却是猛然死死抱住了牛氏的双腿,大声哭喊着“老夫人啊,您就算平日再不喜欢二少爷,也不能这么苛待他啊。本来好好的回来过年,您怎么就忍心扒光了棉袍,把他撵出去了!这可是三九寒冬啊,呜呜,可怜的二少爷啊,顶风冒雪好不容易回到果园就病倒了,这一晚烧得直说胡话啊。我们二少爷可是要考状元的,这…万一脑子烧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众人本就好奇,这会儿听下来就全都明白了。原来新秀才老爷回家过年来,却被后娘扒光棉袍撵出去了。这得多狠的心,才能干出这事儿啊。外面的天儿冷得掉滴眼泪都能立刻冻成冰疙瘩,光着身子走上十几里山路,没冻死就算命大了。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牛氏的眼神就变了,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甚至脚下不自觉都退了两步,一副极力远离她别沾染了什么脏物的模样。 董老爷原本想在村人跟前长长脸面,没想到等到的却是狠狠两巴掌。他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质问道“你不是说平哥儿嫌弃家里饭菜不好才走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牛氏有些心虚,极力辩解道“谁说我撵他出去了,不过是义哥儿喜欢他的棉袍,我让他脱下给义哥儿穿穿看。再说了,我还给他找了一件棉袄替换啊…” 她越说越激动,仿似自己真的万分委屈一般。可是不等她继续辩解,喜子已经从福子手里扯了一件破烂棉袄扔到了地上,大声哭喊道“老夫人,我们夫人找大夫给二少爷看过了,大夫说二少爷是风寒加悲怒欲绝以至于伤了心神,最好能拿回先前的棉袍放在身边,否则怕是要留病根儿啊。老夫人,求您开恩把棉袍还回来吧。” 众人目光齐齐在那件破棉袄上转了一圈,末了各个脸上的嘲讽之色又浓了三分。都说后娘赛虎狼,这话真是不假。这破棉袄怕是扔到地上连乞丐都不稀罕捡,牛氏居然还能拿出来“换”了秀才老爷的簇新棉袍,真是…好厚的脸皮啊! 董老爷这会儿只觉脑门儿上的青筋都要炸裂开来,他再也忍耐不住冲到牛氏跟前,一把扯了她的衣襟喝骂道“还不把棉袍找出来,若是平哥儿有个好歹,我就休了你!” 牛氏一边挣扎一边就要应声,不想躲在人群之后的董义却是“嗖”的一声跑了出去。喜子眼尖,指了他大喊“他穿的就是我们少爷的袍子!” 董义不知是平日跋扈惯了,还是当真脑子缺根弦儿,站在院子中间跳脚儿喊着“这袍子我穿了就是我的,谁也不给!娘说我才是董家少爷,董平就是个狗崽子!” 屋里众人听了这话“哄”得一声都是笑了起来,同父异母的兄长是狗崽子,那他们的爹是什么?狗! 第一百一十章 无齿 董老爷这会儿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不过在钻地缝儿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打死董义这缺心眼的玩意儿。 人在激愤之下往往会激发出潜在的体能,董老爷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这会儿却变身成了超人,几个大步就窜到了院子里,抓了儿子就噼里啪啦打起了嘴巴。 董义疼得嗷嗷叫,伸手向老娘求救。牛氏自然不能看着儿子受苦,她上前一边拦阻一边哭骂,“董文渊,你就是偏心眼儿,为了那个小崽子要打死亲生儿子了。你打,你打,你把我也打死吧!” 村里众人眼见平日里极尊敬的读书人家原来是这个不堪样子,纷纷低声议论开来。家里有孩子的都在思量是不是要给孩子换家私塾,没有孩子的也在琢磨以后要离董家远点儿… 喜子和福子两个半大小子躲在一旁,极力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两人好不容易等得董家三口气喘吁吁停了手,这才上前三两下扒了董义身上的棉袍,末了福子又拿了那份礼品清单扔到了地上,大声说道,“老夫人,我们夫人说您要的礼物最少也要一百两银子才能买回来。她如今是曹家媳妇,又要担负二少爷书院的束脩,实在有心无力。还请夫人开恩,给她留些颜面,不要打到曹家门上去!” 说完,两个小子行了一礼就撒腿跑掉了。留下一众村人低头瞧瞧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礼单,心里对书香人家的敬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人人都只听说过娘家贴补女儿的,没听说过事先列清单死乞白赖找出嫁女儿要年礼的。这若是让人家婆家知道了,以后还想不想女儿有好日子过了。 不知是不是众人齐齐想着同样的事情,心声在无言中被传达了出去。牛氏极力梗着脖子硬气嚷道,“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我养她长大就不错了。多要点儿年礼怎么了?” 众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齐齐转身出门了。 董老爷狠狠抱了脑袋,他心下明白,以后他怕是真要下田务农了,因为再也不会有人送学童到私塾读书了。 牛氏尚且不知她又断了家里财路,犹自在骂骂咧咧。董老爷怒极,伸手摸了一根倒在脚边的扁担狠狠就砸了过去,牛氏吓得一仰身。结果脑袋是躲过去了,牙齿却噼里啪啦掉了五六颗,成了名副其实的“无耻”! 喜子缩着小脑袋躲在大门外,眼见牛氏躺在地上打着滚儿,笑得肚子疼,末了赶紧小跑出村汇合了等在树林里的福子,两人赶着马车飞快跑回果园去了。 董蓉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喜子手舞足蹈的讲着董家那场大战,不时笑得咯咯有声。以后她和董平就是一年不回董家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兴许还会有人把牛氏的恶行传的十里八乡皆知。到时候凡是听说的人,只有同情他们姐弟的,绝对不会再有人拿了孝义的大道理说事。毕竟孝义是要建立在性命的基础上,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孝顺的名头,甘愿被后娘苛待而死。 末了她抓了一把铜钱分给喜子和守在一旁微笑不语的福子,赞道,“这件事,你们办得不错,这些铜钱拿去买糖葫芦吃吧。” 喜子欢呼一声就拉着福子谢赏,然后蹦蹦跳跳就要开门出去。正好董平从外面进来,见两个孩子这般模样就笑着问道,“你们这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董蓉不愿弟弟知道太多,就示意他上前,一边替他解斗篷带子一边笑道,“再有几日书院就该开课了,你也多温习一下课业吧。家里要开始扩建院子了,姐姐会很忙,书院里休沐的时候,你就回来打个下手。” 董平听得这话就忘记了方才之事,兴奋得问起院子要如何扩建。董蓉于是拿了图纸,同弟弟一起商量起来。 青县一地虽说地处大齐最北,但四季分明,日子刚刚过了正月十五,待得众人吃过元宵,看过飞雪打红灯,天气就仿似一夜之间变得暖了起来。太阳开始努力展现着它的热情,晒得墙角树梢儿的积雪迅速融化,小小的水流汇进水沟又流进小河,自由自在的奔向未知的远方。 果园山上那口泉水似乎也流的更欢快了,从山顶一路淌下,因为汇合了雪水而渐渐变得汹涌,不断卷走些许碎石和细土,也给安静的果园带来一抹灵动之色。 于桂生是个勤快的好后生,这一冬日里手下没停了活计,早早就把建房需要的木器都打制好了。这几日曹家那边已是开始修葺院子,赵青山不时带着流民们赶着牛车过来拉走各种门窗用物。就是于桂生也跟着进村去帮忙,留下于老太和楚四莲婆媳两个,一边守着果园大门一边忙着孵小鸡。 于家的大炕头上,正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草编筐子,上下都铺盖了厚厚的棉被,中间放了一百多个红皮鸡蛋。于老太每隔半个时辰都要伸手进去摸摸冷热温度,末了才拿起针线筐子笑眯眯的疯两针衣衫。 楚四莲拎着洗衣篮子回来,眼见婆婆又在做活儿赶紧上前抢了针线筐,嗔怪道,“娘,您老眼睛不好,怎么又做针线?生子回来该骂我不劝着您了?” 于老太呵呵笑着拉过儿媳的手,应道,“我也是闲着无事,倒是你怎么手这么凉?家里又不缺柴禾,就不会烧点儿热水洗衣。” 楚四莲不在乎的摇摇头,笑道,“我嫌麻烦啊,河里的水也清,洗衣干净啊。” 婆媳两个亲亲热热说着话儿,听得走到门外的董蓉忍不住笑了起来。初二各家出嫁闺女回门那日,楚四莲和于桂生一起去了楚家,结果不知是年礼薄了还是哪里惹恼了楚老头儿,硬是把于桂生打出了门,楚四莲护着自家相公却被老爹一个推搡撞到了墙头。回到果园时候,脑袋跟血葫芦一般,于老太惊得抱着儿子儿媳大哭,生怕他们有个好歹。 后来还是福子跑去请了冯老先生,小夫妻俩包了伤口,喝了汤药这才好起来。于老太因为这事儿受了触动,从那之后待儿媳比儿子还亲近,楚四莲许是也对娘家彻底寒心了,待婆婆越发孝顺。这婆媳两人都是有心好好相处,于家的日子眼见就热闹和气了。 董蓉有时候站在山顶看着婆媳两个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做针线,于桂生在一旁叮叮当当打门窗,都忍不住羡慕他们一家。 左右也没什么重要之事,董蓉想了想就不打扰于家婆媳了,同傻柱一起牵着手慢悠悠往村里溜达。路上不断有流民们挑着河沙从两人身边经过,或者放下担子行礼或者跪地磕头,各个都很是恭敬。董蓉也不好同他们多说什么,不过笑着摆摆手就加快了脚步。 村外的田地里,喝饱了雪水的麦苗已是欢快的伸直了腰,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欣欣向荣的世界。偶尔有鸟雀在田野间低低飞过,留下清脆的鸣叫。淘气的孩童们心痒难耐,本想追上玩耍片刻却被爹娘拎了耳朵撵去村外割柳条。 刚刚过去的冬日是一面坡村有史以来最忙碌的一个,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加入了学习草编的大部队,虽说依旧不如流民们编的好,但有几个天分极好的后生也编得有模有样了。 如今村头街边再也没有人插着袖筒晒太阳,各个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董蓉和傻柱走在村子里,不时见到匆匆而过的村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这话虽说直白一些,但谁人不想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呢?凭借自己的力气,不偷不抢,赚了银钱养家糊口,这是多天经地义的事啊。 曹家院子里几十个汉子正在于桂生的指挥下,砌青砖,安门窗,上灰瓦,忙得是热火朝天。 曹老头儿背着手笑眯眯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帮个小忙儿或者笑谈几句,脸上皱纹喜得都聚在了一处。曹婆子拎着大壶的热水从灶间出来,突然抬头见得儿子儿媳回来,立时笑着嚷道,“家里这么乱,你们回来做什么?万一碰伤了怎么办?” 董蓉心下好笑,自家这婆婆其实除了贪财没什么坏心眼,这一冬她送了许多吃穿用物回来,如今又替家里翻新院子,她就立刻待自己比闺女还亲了。 “娘,家里翻新院子可是大事儿,我回来帮娘做些小活儿啊。”董蓉上前接了茶壶刚要往大木桶里倒,傻柱却是伸手又抢了过去。不必说,他这是生怕媳妇儿烫坏了。 曹婆子撇嘴笑道,“我哪敢用你做活儿啊,若是真有个好歹,柱子估计要打人了。” 董蓉红了脸,偷偷瞪了傻柱一眼,末了又问道,“娘,二姐儿呢,家里如今忙乱,不如让她去我那里住几日吧。等家里拾掇好了,再同我们一起搬回来,山上那里马上也要建院子,我也得躲躲清静。” 曹婆子不等说话,曹老头儿已是走过来应道,“成,一会儿就把二姐儿领走吧。这丫头整日不敢出屋,憋着怪可怜的。” 曹婆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大女儿,气恼道,“你这老头子,就知道娇惯二姐儿。大姐儿都几月不来家了,我要去看看,你还拦着不让!” (儿子今天有些闹人,在我怀里睡了两个小时,胳膊酸疼的厉害。这小子越来越沉了,哈哈。下午如果儿子给力,我就再码一章,如果实在码不出,大家也不要生气啊,以后会更努力的,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曹家大院儿 曹老头仿似不经意扫了傻柱一眼,末了呵斥老婆子道,“她忙着做工呢,你去搅和什么,左右他们东家也不能亏了他们吃喝就是了。你还不赶紧去烧水,这么多人都渴着呢,一壶水够什么?” 曹婆子嘟嘟嘟囔囔拎着茶壶又进了灶间,董蓉不好多说什么就去西厢找曹二姐儿。小丫头听说要接她去果园,乐得一蹦三尺高,麻利的拾掇了几件衣衫就催着兄嫂快走。 董蓉小两口无法,辞别了曹老头儿就领着小丫头回了果园。果园里马上也要开始忙春季的活计了,刘二狗带着两个杂工在各处果林里转悠,眼见抹成白色的树身并没有如同往年春日一般生虫都很是惊喜,低声议论着东家哪里学来的办法,真是太管用了。 文娘带着福子正把家里不常用的物件装箱子,过几日加盖房舍,人来人往,多少要防备些,省得丢了什么物件惹得主子不痛快。 董蓉回来正好看到就撵了曹二姐儿自己去玩,然后亲自动手整理那些董平从京里带回的好物件儿。原本她还觉得自己家底单薄,但是这般拾掇下来,发现自己也算个小富婆了。于是心情大好之下,中午就揉面烙了两盘子肉沫小馅饼儿,末了又配了个清单的豆腐汤。 文娘跟在一旁打下手,虽然不多话儿,但却把主子的动作都记在了心里。董蓉喜她寡言少语又勤快,也不时提点几句细节,最后甚至还让她动手烙了几个,没想到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董蓉就笑言,以后可以彻底偷懒了。文娘得了夸赞,喜得红了脸。 一家三口围着饭桌边闲话边吃,傻柱不动声色的包揽了一盘子,曹二姐儿也吃得小肚子溜圆儿,下午坐在炕上绣花总是嚷着撑得慌。董蓉好笑,只得扔了算到一半的账册,起身带了这对儿贪吃的兄妹出去走走,省得积食对身体不好。 就这般,日子一晃过了十几日,曹家的院子在众人的忙碌中终于翻修好了。原本曹家的院子只是用石头围了墙,除了三间正房还算整齐外,其余东西两厢房还有充做灶间的小耳房都极其简陋。 但如今却是大变了模样,临近街边的门口修起了三级石阶,石阶上就是两扇对开的如意门,门楼修葺的高而阔,很是大气。门楼两侧的石头院墙换成了青砖堆砌的倒座房,左右各三间,平日里存放些粮食或者杂物都是极方便的。 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三间正房,青砖灰瓦,红柱头,雕花精致的绿窗棱,白色棉窗纸,极是气派。正房两侧又各建了一间小巧的耳房,东西厢房也都换了新房顶和门窗,院子中间又用鹅卵石铺了甬路,极规矩又大方。院角的两棵大树下嵌了石桌石椅,就是一侧的水井上也加了木头盖子。 曹老头儿和曹婆子虽然是眼见院子一天天修葺好的,但是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儿,仍旧有些不能相信自家的破院子居然会变成这般整齐模样。 一众村里人听说曹家院子建好了,也都纷纷赶来看个新奇。可惜进了院子之后,所有人就都后悔了。原因无它,美玉当前,自家那破烂屋舍就变成了大石头沉沉压在心头,他们自然就笑不出来了。 曹婆子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领着平日相熟的几个老婆子一会儿看看东厢的雕花窗子,一会儿拍拍正房前立着的几根廊柱,别提多得意了。 好在曹老头儿还有些理智,虽然眼角眉梢儿的喜意掩也掩不住,但听得村里人夸赞羡慕之言还会谦虚两句,末了又邀请众人过几日上门吃酒席。 按理说只有新盖院子,主家才会安排暖居宴。但曹家这房子一来同新建没什么分别,二来村里人先前也曾帮过工,曹老头儿权当请大伙儿来热闹一下了。 有酒有肉还不必搭人情,村里人自然欣然应下,暗暗下决心到时候一定要化嫉妒为食欲,吃个痛快,最好把曹家吃穷。不过,曹家有个好儿子好儿媳,这愿望还真不容易实现。 曹二姐儿一听说家里院子修建好了,闹着立刻就要回家。董蓉让傻柱送了她先走一步,自己却带着文娘和福子把家里比较值钱的物件都送去了藏窖。她不是没想过把东西送去曹家,但是曹婆子那人就是个貔貅转世,虽然这些时日婆媳之间相处还算融洽,但若是让她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谁也保不齐她会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啊。 所以,董蓉想了好久,最好的地点就是后山藏窖了。这里的钥匙只有一把,平日又少有人过来。到时候新院子建好,直接把东西搬回去也方便。 主仆三人忙了大半时辰,十几只箱子外加一些精细物件儿就都收拢好了,董蓉藏好钥匙又嘱咐文娘几句就带着挑着担子的福子去了曹家。 曹二姐儿正兴致勃勃的在她的西厢房里转悠,见到嫂子回来立刻迎了出来,笑嘻嘻说道,“嫂子,你回来了!路上累不累?快进屋,我给你倒茶水去。” 董蓉笑着点头,末了牵着走过来的傻柱一起去给公婆行礼。曹婆子这一辈子里就数今日最得意欢喜,于是见了儿媳难得没有黑着脸,反倒和颜悦色说了好多闲话。曹老头儿也是老怀大慰,直说曹家娶了个好儿媳。 董蓉笑着听了,眼角扫到沉默坐在一旁的傻柱,心下却是有些不喜。于是笑道,“爹娘,柱子是你们的儿子,我是你们的儿媳,给家里出些力都是应该的。昨日柱子还说新房要配新家具呢,我倒是把这样大事忘记了。正好明日山上开工要多找几个木匠师傅,到时候直接把家里的家具也换上一批吧。” 曹老头儿听得这话,脸色好似僵硬了那么一瞬,但下一刻却是应道,“还是柱子想得周到,只不过这又要花上不少银钱,家里也不是缺物件儿,先将就用吧。” 曹婆子原本还想赞成,但老头子这般说,她也只得勉强附和道,“你爹说的对。” 董蓉如何不知老两口的心思,于是就道,“虽说要节省,但家里的脸面也很重要。不如把中堂里的桌椅换新的吧,再打两只好衣柜给娘放在屋里。至于二姐儿那厢房,看看她想添些什么就添什么吧。” “真的?嫂子真是太好了!”曹二姐儿正好端着茶壶进来,听了这话喜得放下茶壶就抱了嫂子的胳膊撒娇,惹得全家人都是笑了起来。 众人正是这般说着话,门外却是有人高声叫门,曹二姐儿笑道,“咱家如今哪里都好,就是不能一眼看见门外来人了。”说着话儿,小丫头就跑去开了门,结果却是曹姑母带着石头走了进来。 曹家几人都是大喜,纷纷迎上前来。曹姑母喝了口茶,说了几句闲话就按捺不住好奇在各个屋子里都转了一遍,末了赞个不停,直说自家兄嫂好福气。 曹婆子嫁进曹家多少年来都被小姑压了一头,如今听得这话,就如同多年农奴得解放,心里那个得意滋味简直形容不出来。于是,挂在房梁上的腊肉被狠狠割下一条子,董蓉煎炒烹炸很快就折腾出了四菜一汤,两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曹姑母放不下家里待产的儿媳,一定要早早赶回去。董蓉无法就喊了张管事赶车送上一程,曹姑母上车之时回头望望兄长家的新院子,眼里尽皆都是羡慕之色。董蓉看在眼里就上前扶了她小声说道,“姑母不必羡慕,你回去问问杜鹃嫂子,许是家里马上也要盖新院子了。” 曹姑母不知侄媳妇这话是何意,想要开口问询,董蓉已是替她合上了马车门,张管事一甩鞭子就上路了。 曹姑母无法,只得把疑问憋在了肚子里,待得回到家中,正好见儿媳坐在院子里缝补衣衫,于是就撵了小儿子去玩耍,然后坐在她跟前说起了闲话儿。 杜鹃听婆婆说起舅父家里的新院子如何气派,本就有些心痒难耐,后来听得婆婆又说起董蓉的古怪之言,她再也忍耐不住,拉着婆婆进了自家屋子就低声嘀咕起来… 曹姑母手里掐着厚厚一叠银票,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心下翻江倒海一般。足足四百两银子啊!自家这算不算一夜暴富?不,这是儿子儿媳努力做工赚回来的,是侄子侄媳分给自家的财运! 怪不得侄媳妇儿要说自家盖院子很容易,这四百两足足够盖四座最好的院子了,将来孙子读书,小儿子成亲,他们老两口安享晚年,岂不是都不必犯愁了… 杜鹃眼见婆婆如此模样,心下只觉好笑又轻松。这些时日她就像一个怀里揣着金锞子却还要同人讨要苞谷饼子的乞丐,别提多别扭了。要知道喜事是要与人分享才会更加快乐的,无人知道的喜事就是闷事!如今这笔巨款交给婆婆,自己就不必再操心了,家里是盖院子还是买田地,总少不了自己儿女的份儿就是了。她终于可以安静等待肚子里的孩子降生,再不必夜夜辗转难眠,担心有贼人进门了。 “娘,原本我和禄子早就想把这事告诉您和我爹。但又怕我舅母那边得了消息,您知道我舅母那人的脾气,万一再闹到蓉姐儿和柱子跟前,我们以后可没脸再去帮忙掌管生意了,所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春又来 曹姑母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有些不安的儿媳,安慰道,“你放心,娘心里有数。你只管好好养胎,给娘再生个大孙子就好。” 杜鹃脸红,害羞道,“娘,我想生个像蓉姐儿那般厉害的女儿。” 曹姑母愣了愣,末了就笑道,“成,孙子孙女都好。我原本还羡慕你舅舅一家呢,如今看来,咱们一家也跟着沾光了。” 婆媳两个说着话儿就商量起这银子的用处,最后一致决定等到秋日时候再盖新院子,到时侯村里人问起盖房的银钱从哪里来,就说是杜鹃夫妻做工两年的工钱好了。 不提曹姑母婆媳如何计划秋日盖房子,只说董蓉从住回曹家那日就开始忙碌起来。她原本打算保留山顶的茅舍,再周围扩建成两进院子就好。于桂生一个人担不起这么大的工程,于是禀报过东家之后就去请了他师傅、两位师兄还有三四个泥瓦匠过来帮忙。这些大师傅在青县周边的村落里都是小有名气,为人也厚待又随和,待得在山顶走了一圈儿之后,几人商量了好半晌就建议董蓉直接把茅舍推到,建一栋完全砖瓦结构四合院。 董蓉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虽然茅舍隐与花海这样的景致更风雅,但家人居住自然还是要以舒坦为主。茅舍夏日里住着还好,冬日里取暖实在有些费力气,相对来比,砖瓦房确实冬暖夏凉。于是,她就拿出图纸请几位师傅一起参谋,最后定了图样,然后就近选在一个黄道吉日推倒茅舍开始了大建设。 四百流民这一冬,日日有热饭吃,有热炕睡,有银钱可赚,不过两月功夫身体都养得胖了许多,眉眼间也去了愁苦之色,偶尔闲暇就聚在一处说着回乡后如何,对未来的日子都是充满了希望。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听说主家要盖院子,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草编活计,自动自发赶到破院子里等着张管事分配活计。 张管事也不客气,男子们一律去果园听从于桂生吩咐,或者担石头砖块上山,或者帮忙做些刨木头之类的粗活儿。妇人们不必说,操持众人一日三餐外加洗涮,至于老人孩子们或者在工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或者打柴挑水,总之人人都忙碌了起来。 董蓉不是刻薄之人,眼见众人做得都是重体力活,日日累得泥猴一般,于是就带人打开了后山的藏窖,先前存下的苞谷面和细面、粳米运出了大半,甚至还在村里买了一头猪杀掉。 每日早饭是粳米粥就苞谷饼子和咸菜,中午和晚上都是两合面儿的馒头加大锅炖菜,不限量管饱吃。若是遇到了雨天,晚上男子们还有一碗苞谷酒去寒气。 流民们顿顿吃得满嘴流油,干起活儿来都更卖力气了。若是有哪个偶尔想偷偷懒,拎着木棍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就会走到跟前骂得唾沫纷飞。人没了什么都成,就是不能没了良心!别说主家救了所有人的性命,就冲着这吃食用度也该流尽最后一滴汗,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啊。 董蓉换了半旧的粗布衣衫,同傻柱一起每日都要去工地转两圈儿,偶尔听几位大师傅说说进度,或者拐个弯儿去果林看看赵青山带着杂工们打理果树,最后下山时候才到于家旁边的草棚里问问菜伙食如何。 于家的三间房子,如今东屋住了一家三口,西屋则被几位大师傅占领了,于家婆媳两个孵出的小鸡装了满满两只大柳条筐子,稳稳当当放在屋角,只等着新的鸡房子建好就把小鸡们挪进去。 董蓉很喜欢毛茸茸的小鸡雏,只要见到就要抓起来逗弄几下,惹得楚四莲总是心疼的嗔怪,“东家,小鸡仔要被你掐死了,快放它活命吧。” 董蓉也不气恼,笑嘻嘻应道,“知道了,鸡队长。让你家生子赶紧把鸡房子建起来,然后一个月孵一百只小鸡分批养,有你看着厌烦的时候。” 楚四莲撒了一把小米,小鸡仔们疯跑过来争抢吃起来,她迟疑着问道,“东家要养那么多只鸡,要卖给谁啊?” 不等董蓉答话,于老太却是笑嘻嘻教训儿媳,“你这傻丫头,东家自然有东家的考量。你只管好好养就是了,保管剩不下。” “好啊,我这就进村找鸡蛋去,过几日就再孵一窝出来。”楚四莲脆生生应了就挎着篮子走了。 董蓉同于老太又说了一会儿话也回曹家去了,这般忙忙碌碌中,残雪很快就化得干干净净,山林间隐隐已有微微绿意,有些心急的老农整日里都要背着手在田间地头转悠两圈儿,看看冬麦的长势,盼着老天爷开恩,今年也要风调雨顺才好。 曹家的暖居宴在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开席了,曹家的如意门四敞大开迎接亲朋好友,院子里一溜儿放了六张大圆桌儿,刘嫂子带着帮忙的小媳妇儿们在灶间忙碌,流水一般端了大盆的炖菜出来,无论是土豆白菜,还是粉条酸菜,盆盆里都有大片肉甚至是大骨头,外加两合面的馒头,吃得一众前来道贺的乡邻各个都是嘴巴鼓鼓,哪里还有工夫说话。 曹婆子原本穿戴的喜庆之极,只等着众人奉承呢,见此极是后悔把酒菜做得如此丰盛。倒是曹老头儿同一众老兄弟坐在一处,滋溜溜小口喝着苞谷酒,听着众人极羡慕的说起自家什么时候也能盖上这样的院子,乐得心里都开了花。 董蓉跟着忙碌了一日,还没等好好歇歇,槐树村里又来人报信儿说杜鹃生了大胖丫头。不必说,她和柱子一定要代表曹家在洗三那日去观礼。 到了那一日,董蓉和傻柱就在曹婆子的唠叨下穿上了最好的衣衫,然后拎了一筐红皮鸡蛋和半串铜钱坐车出发了。不知王家出于何意,洗三礼操办的比之别家生了孙子还要热闹,请了好多亲朋好友观礼,正房堂屋里挤满了人,就是院子里也站了几十口子。 董蓉自小在槐树村长大,自然也认识许多人,一路婶子大娘叫下来,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屋子。曹姑母抱了小孙女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处,一见董蓉进来赶紧喊她到跟前,小声说道,“蓉姐儿,你快贴贴妞妞的脑门儿,让她也沾沾你的福气。” 青县周边倒是有这样的习俗,若是孩子洗三日能同贵人亲近一下,就能沾些福气,一生衣食无忧。董蓉听得曹姑母这话还想拒绝,毕竟她也只是个农家媳妇儿,不是什么公侯诰命。但曹姑母却是不容她犹豫,高高抱起孩子就往她脸上贴来。董蓉无法,侧脸在孩子脑门儿蹭了蹭。 孩子许是有些饿了,微微睁开了眼睛,眸子乌黑极惹人喜爱,董蓉忍不住又亲了她几口。曹姑母大喜,哈哈笑着嚷道,“成了,我们妞妞借到福气了,以后必定多福多寿,衣食无忧。” 收生姥姥这会儿已是准备好了铜盆等物,笑着接过了孩子,众人都围在一旁凑个热闹,然后或者一枚铜钱或者几枚铜钱往盆里扔。董蓉拿出曹婆子准备的半吊铜钱挂在盆边,乐得收生姥姥差点儿失手把孩子连头一起按水里。 曹姑母有些心疼,想要把铜钱拿回来,到底抹不开颜面都送给了收声婆婆。董蓉看得好笑,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块雕花镂空玉佩挂到孩子脖子上。曹姑母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自己这侄媳妇儿大方,出手必定是好物件,于是赶紧笑着要董蓉把孩子抱回屋去,顺便也见见杜鹃。 众人都是眼尖的,暗暗猜测着那玉佩值银几何,末了有同王家交好的人就低声笑起牛氏如何自断财路,好好的闺女硬是被她逼得不敢回娘家了,倒是便宜王家跟着享了多少福。 杜鹃如愿以偿生了个闺女,这会儿正喜滋滋半靠在床上喝粥,见得董蓉进来喜得拉着她不放,直说孩子三岁过后就要送到她跟前养着,不但要同她学读书识字,还要学算账管家。董蓉听得是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说到时候看孩子如何再商量。 杜鹃奶了孩子又撑着说了几句话就困得眼皮打架,董蓉扶她躺下,又给她们母女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王家还要开席五六桌儿,董蓉不喜众人把她当猴子看就找了个借口辞别曹姑母回家了。路上傻柱揽了她在怀里,一手摸着她的肚子却不说话。董蓉猜得他的心思就红了脸,自己心里忍不住也嘀咕起来。 他们小夫妻俩这些时日也没少“运动”,按理说应该有好消息了,但她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儿,难道是缘分还没到?再等几月吧,实在不行就去找冯大夫把把脉。 这般思量着,小夫妻俩就回了曹家。曹婆子听说王家热闹,也是瞄着董蓉的肚子皱眉不已。董蓉生怕她说出什么羞人之言,赶紧装做头疼回房了。 又过了两日,张管事请了董蓉去破院子报账,两人说起节气都是有些心急。眼见再有不到俩月田里就该收麦子种苞谷了,而南方四州那边的春耕比这里还要早,而流民们回乡要赶奔千里,哪怕乘马车最少也要走半个月日。如此算下来,最多再有一月,不管果园里建设得如何都要送流民们离开了。 董蓉想起草编生意就问道,“草编如今存下多少,家里预支了多少银钱?” 张管事麻利的拿起一本账册,说道,“各式箱柜不多,只有三十套左右,其余小物件倒是存了一间房了。家里总共预知了二百三十八两银子,手艺好的师傅手里多攒了几两,就是妇人和孩童手里也都有几百文,只要不乱花用,足够他们回到家乡再活两三月了。” 董蓉点头,“那就好,再有一月送了大伙儿归乡,咱们果园也该开始迎客了。记得先进城找些人手散散消息,最好说的模糊一些,引人猜测热议。” 张管事原本也有这般想法,听得这话就笑着应下,末了又提醒道,“东家,书院那里是不是也请二少爷邀请先生或者同窗来果园坐坐…” “这是自然,等平哥儿这次回来我就同他说说。” 主仆两人商量计定就散去了,流民们许是也心急回乡春耕,歇息之时总是忍不住望向南方,但手下活计却是没有敷衍半点儿。 好在董蓉设计的院子也不大,只是个二进的四合院,众人齐心合力,眼见几栋房舍拔地而起,架梁上瓦,几乎是一日一个样子,很快就只剩下一些琐碎的小活计了。 (这章有三千五百字噢,足够字数了。下面是我一个朋友的新书,闹书荒的朋友去看看锕。 《绝不为后》简介:新婚之夜,帝王中毒而死,皇后纳兰嫣然成了顶罪之人,整个家族满门抄斩。 出逃路上,她巧遇他,兜兜转转重回皇宫。 再一次步入皇族,她发誓不做刀俎上的鱼肉,定要将所有仇敌血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家 两位大师傅带着一部分人开始铺地砖,砌墙檐,修补各处遗漏的小物件儿。于桂生则陪着自家师兄弟进入了果林,半山桃花林从高到低一共修葺了九座草亭。不同于那些普通八角亭漆色鲜红耀眼,这些草亭的柱子只稍稍刷了几层桐油,保持了原本的木色,亭顶除了一层隔雨的油布层就是一圈圈的草帘围叠而成,偶尔微风吹过,淡淡的草香就会飘散开来。亭下的木制地板下又仿照盘炕的模样砌了火龙,哪怕冬日之时坐在亭内赏景也不会被冻得鼻涕横流,失了风度。 几座草亭粗看很是简陋,但实际上却极费工夫,待得全部修好之时已是又过去了七八日。董蓉进去转了一圈儿就又在梨林增加了两座,几棵石榴树下加了一座,苹果林里一座,总共凑了十三之数。 待得这些活计都做完,时日就到了二月末,董蓉小夫妻俩这一日早早坐车到了果园,张管事已经带着账册等到在了于家门口,一见主子到了赶紧行礼,董蓉虚扶他起来就低声问询了几句,待得确定诸事齐备,这才同傻柱并肩走进了屋子。 于家堂屋里,左右各摆了两条长板凳,几位泥瓦木匠大师傅和流民里有威望的老者,还有刘嫂子赵青山梅花等人都在低声说笑着。见得东家进来,齐齐起身行礼,董蓉和傻柱在主位坐下之后才笑着喊众人不要多礼。 众人规规矩矩应了,末了再坐下时脸上却收了嬉笑之色。董蓉也不多啰嗦,当先谢过几位大师傅鼎力相助,每人除了应该得的工钱之外又给了二两银子的赏封儿。几位大师傅原本都是看在于桂生颜面上,做起活来很是卖力,其实并没有指望主家如何厚待,但这些时日眼见吃喝用度都很是丰厚,如今主家出手又如此大方,自然都是乐开了花儿。接了银钱,各个都说若是果园再有活计,他们一定随叫随到。 董蓉笑着道了谢,末了又拿了厚厚一叠图纸交给于桂生的师傅,嘱咐道,“老师傅,这是家里还需要打制的一些木器,用料和大小式样都在图纸上标注好了。您老人家可以回家慢慢打制,一会儿让张管事先支二十两银子给您,其余待得木器运过来一同结算,您看如何?” 老木匠没想到还能接到这么一笔大活计,自然满口应下,末了看向徒弟的眼神又带了些疑惑和责备之色。 董蓉猜到老头儿的心思就随口吩咐于桂生道,“木器托给老师傅打制了,你倒出空闲就赶紧带人把鸡架盖起来吧。否则四莲这般勤快,马上你们家里就要被小鸡占满了。” 众人侧头听听内室里不时传来的鸡叫声,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老师傅也是担忧尽去,小声问询徒儿是否需要留下两个师兄帮忙,于桂生自然谢绝了。 几位大师傅也都是有眼色的,见得主家还有事吩咐就赶紧告辞了。董蓉起身送了两步,剩下就由于桂生代劳了,刘二狗早早等在果园外打开了马车门儿。几位大师傅见此更是对主家的周到礼待赞不绝口,末了甚至后悔先前做活计的时候,真应该更细致一些才好。 不提几位大师傅如何私下闲话儿,只说董蓉笑眯眯喝了一口茶就对几位流民老汉说道,“几位老伯,如今果园里的所有活计都已做完,各位家乡那里恐怕也快要到耕种的时候了,所以我也不多留各位了。张管事已经同城里的几个车队商量好了,他们南下采买的马车会捎带大伙儿走上大半路程。明日一早张管事会送大伙儿进城,具体安排都问他就可以。” “这…这,东家是放我们回乡了?”几个老汉闻言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归乡啊,他们这几月可是夜夜都能梦见自家那几间破草房,甚至是村头的老狗都让他们万分惦念。如今听得终于要回去了,一时恨不能一步迈到家门口才好呢。 人老恋土,落叶归根。若不是当真活不下去,谁愿意拖着老迈的身躯背井离乡啊。董蓉心下理解,自然也不计较他们如此质疑失礼,笑着又道,“这是当时雇请大伙的时候就说好的,我自然不会反悔。另外,我这果园里还需要一些人手,最好是识字的半大孩子。若是有谁想要留下就到张管事那里说一声,签五年的契约,每月三百文工钱,包吃住。” 张管事见得几位老汉好似还沉浸在即将回家的喜悦里,忘记出声应和,于是赶紧上前一步应道,“东家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草编的账册我也会再核对一遍,把工钱都付清了。” 董蓉点头,转而对刘嫂子和梅花说道,“嫂子们记得把大灶上的粮食都归拢一下,烙饼子或者蒸馒头都成,给众位乡亲分一分,带着路上好顶顶饿。” 刘嫂子和梅花原本也想问问这事儿,听得这话就笑着应道,“是,东家。我们这就回村去张罗。” 董蓉想了想,好似没有什么遗漏就打算同傻柱一起上山去走走。可刘嫂子却是笑嘻嘻抢到跟前小声问道,“东家,村里的孩子若是有想做活计的,也能来果园吗?” 董蓉想起她家里的大儿子已是有十岁年纪,于是就了然一笑,应道,“只要识字又机灵的就成,到时候让张管事好好教导几日,客人进园时就负责听吩咐。将来家里若是再有别的买卖,他们许是还有更好的差事。” 刘嫂子听得这话眼里喜色更重,张管事那可是个厉害人物,自家儿子若是能学到他三分本事,将来东家再开办买卖,那岂不是也能做个小管事了。 梅花也想起了娘家侄子,心里盘算着私下同东家说说,想必也能带进果园来。 董蓉不理会她们的小心思,同傻柱一起牵着手上了山。相比先前时候,此时山野间的绿意变得很是浓重,有些朝阳的山坡已经有野菜冒出了土面,娇嫩嫩的芽叶在渐暖的春风里羞怯的摇曳着,极是惹人喜爱。小夫妻俩并肩走在山路上,不时笑谈两句。董蓉指了一片荠菜,笑道,“再过几日就能采野菜了,到时候焯水拌一拌,又新鲜又爽口啊。” 傻柱却有不同意见,“没有红烧肉好吃。” 董蓉气得掐他一记,嗔怪道,“你就知道吃肉,小心以后长成肥猪一样。” 傻柱哈哈大笑,明显没有被吓到,气得董蓉跺脚加快了步子。 山顶上原本的三间小茅舍已是彻底没了影子,如今现于眼前的是极整齐的一栋二进院子。 院子大门外有好大一片空地,两扇如意门也灰扑扑的很是不起眼。但开了院门进去,入眼就是一面照壁,照壁前栽了一棵两人高的桂花树,挡着后面的福字只羞答答露出了半张脸。 待得转过屏门就到了一进院子,一溜六间相连的倒座房仿似半躬着腰身的仆役,安静又规矩的站在阳光下。墙角处一棵石榴树肆意的挥舞着手臂,完全不在意叶子落到了身下的青石井台上。 不远处的垂花门正与大门的简朴相反,很是华丽。门上檐柱不落地,悬于中柱穿枋上,中柱刻有花瓣莲叶等精致纹路,甚至大门两侧还放了两只小小的陶缸。想必是留给主家种些常青盆栽所用,只不过如今尚且空空如也。 进了垂花门,迎面就是五间正房,悬山屋顶挂灰瓦,保留了原木颜色的廊柱,拼了万字格的窗棱,奶白色的窗纸,让人只看上一眼就心生温暖之意。正房两侧还有两个小小的跨院,跨院里是两小间房子,到时候做内院的库房或者留亲戚女眷小住都好。 与正房相对成品字形的东西厢房同样是五间格局,窗棱廊柱等物与正房别无二样。临近二门的角落还各有一间耳房,到时候一个留给贴身奴仆居住,一个做了灶间正好。 院子中央铺了青色的地砖儿,有些上面雕了简单的线条,拼凑在一起就是一副大大的蝙蝠海棠图,寓意富贵满堂,极是素雅。 正房后面又留了足足四丈远的空地才砌了青石墙,这是备着以后家里奴仆多,住处不够之时再修建后罩房而留下的余地。只这一点儿远见就足见大师傅们对待活计是如何认真负责,惹得董蓉不停点头,她那二两银子的赏封真是不算白给。 先前他们小两口也常来走动,但彻底走遍整个院子还是第一次。两人走走停停,不时商量着哪个院子做什么用处,虽然大部分时候傻柱都是扮演一个听众的角色,但董蓉却不肯自专,总要问过他一声才好。小夫妻俩如此热热闹闹逛着新家,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晌午。 董蓉站在东跨院里,望着与正房相连的那间浴室,留恋不舍的不愿离开。先前条件不好,她每三日才能洗个澡,往往又因为害怕染了风寒也多是匆匆洗一把就罢了。如今一见这专门洗澡的浴间里摆了足够三个人同时泡澡的大木桶,她欢喜的恨不能立刻就跳进热水里扑通个够。 傻柱在一旁看得好笑,上前拉了她出门说道,“该回家了。” 董蓉依依不舍的出了门,想了想就道,“不等家具打好了,咱们明日就搬进来。”说完,她好似又觉这话有些任性,赶紧想了个借口,“咱们在家多住几日倒没什么,果果怕是不定哪日就被咱娘炖汤喝了。” (有些卡文,一天才写出三千来,我要理理细纲,第二更不一定能不能送上,大家别等啊,明天一起看也好。谢谢支持! 闹书荒的朋友请看看我朋友同样用心写的文儿啊,《绝不为后》简介:新婚之夜,帝王中毒而死,皇后纳兰嫣然成了顶罪之人,整个家族满门抄斩。 出逃路上,她巧遇他,兜兜转转重回皇宫。 再一次步入皇族,她发誓不做刀俎上的鱼肉,定要将所有仇敌血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恩不言谢 曹婆子这几日不知是不是到处同人显摆自家的新院子,话说多了伤嗓子,夜里偶尔会咳嗽几声。她也是个惜命的,不知听谁说刺猬血肉治咳嗽效果极好,于是就打起了果果的注意。每次见到果果在院子里慢慢溜达,都要上前踢几脚。若不是碍于不知如何下刀,恐怕砂锅早就架到炉子上了。 果果许是也察觉出性命堪忧,每日蹲到炕上死活不肯下地了,当然不可避免的,董蓉小夫妻俩尝尝被它出其不意扎得尖叫不已。 傻柱想起那晚正是“〖运〗动”的时候,突然遭遇袭击,于是也黑了脸,立刻附和道“好,下午就搬。” 董蓉听了这话虽然欢喜,但还是反驳道“不成,哪有下午搬家的。还是明早吧!” 小夫妻俩走到外院儿,正好见文娘带着福子打扫院子,于是笑着嘱咐他们两句就下山了。 曹婆子这一个月有儿媳在跟前好吃好喝伺候着,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这会儿突然听说儿子儿媳要搬回山上,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刚想要开口留人,曹老头儿却是抢先说道“早些回去也好,新院子虽说建完了也得好好拾掇一阵子,若是缺啥少啥就在家里拿些回去。” 曹婆子撇撇嘴,嘟囔道“缺啥买新的就是了,咱家这些破烂物件儿,人家许是还看不上眼儿呢。” 曹二姐儿生怕嫂子生气,赶紧拍手笑道“嫂子可是答应分我一间房住的,我也要一起上山。” 董蓉宠溺的拍拍小姑的背,应道“早就给你预备好了,整个西跨院都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布置。” “真的?太好了!”曹二姐儿喜得眉开眼笑,一迭声的嚷着“我要在屋檐下养一只凤尾雀,我还要在院子里种huā儿,我还要…” 众人都是被她逗得笑起来,一时吃了晚饭就各自睡下了。第二日一早,董蓉刚刚做好早饭就听得有人敲门,她还以为张管事临时有事禀报,于是赶紧摘了围裙就要去开门。正好傻柱从屋里出来,侧耳听听门外的动静有些异常,于是挑了挑眉头就抢先半步开了门。 结果小夫妻俩一见门外的情景都是惊得怔住了,所有流民,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整整齐齐跪在曹家门前。清晨的白色雾气这会儿尚且没有完全散去,众人的发梢衣衫湿漉漉的,但却没有一个人动弹半分。 当先几个老汉抬头见得东家出来,立时带头高声喊道“东家,我们这些苦命人今日就要回乡去了。东家活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只盼东家身子康健,长命百岁。若是老天有眼,我们这些苦命人终有一日定要报答东家大恩大德。” 老头儿说完,又招呼身后众人“给东家磕头!” “谢东家活命之恩!”“谢东家!”“东家长命百岁!”“东家早生贵子!东家…” 流民们一边高声喊着一边用力磕头,曹家院门前都是新铺下的青石砖,此时“咣咣”之声连成一片,很多人脑门眼见就红肿起来,妇人们更是抹起了眼泪。 当初瑟缩躲在城墙下,绝望等待死亡来临的日子,好似就在眼前一般。若不是东家把他们一个不剩的都雇请回来,如今他们的骨头许是都被野狗啃光了。到了果园之后虽说是做工,但不过忙了七八日就开始猫了冬,吃得饱穿的暖,甚至整日坐在热炕上编些粗陋物件儿,然后赚回一枚枚铜钱装满自己的荷包。这样的逃难日子就是回乡说出去,怕是都不会有人相信。 没有人是傻子,就算当真是傻子经过这几月许是也会看得明明白白,东家雇请他们做工是假,费尽心力救他们活命才是真。他们前世到底要积下多少福德,才会遇到这样的活菩萨啊。以后山高水长,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报活命大恩的机会… 众人这般想着,哭声越来越大,惹得随后跟来送行的村人们都是红了眼眶。董蓉和傻柱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扶起众人,大声劝着“乡亲们都快起来,返程回乡这是大好事儿,怎么能肿着眼睛上路?天南海北虽说遥远,但若是有缘,大伙儿一定会有再见的一日。” “就是啊,韩老哥,快起来吧。回家好好养孙女,我大孙子可还等着娶她当媳妇儿呢!” “可不是,李家妹子别哭了,虽说咱们老姐俩没住够,但哪里也不如家里好啊。今日你们要回家了,这是喜事,不许掉眼泪啊。” 村里人纷纷上前拉着自家相熟的流民劝慰,有些淘气小子甚至还拿了自己喜爱的小弓箭小木马转送给平日要好的伙伴。流民们见此,哭得更厉害了。 曹老头儿曹婆子听得动静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见众人如此模样也明白了三分。曹老头儿看向儿子儿媳的目光满满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倒是曹婆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高高的抬起了下巴。 众人好不容易劝得流民们收了眼泪,张管事也催着大伙儿赶紧上路,城里的车队还等着呢。虽说不能让所有人都有马车坐,但老人孩子坐车,年轻人跟着车队结伴也比独自赶路要安全得多啊。 流民再次跪下给曹家和所有村人又磕了三个头,这才依依不舍的辞别众人上路了。村人一直送到村口,望着最后一个流民拐过山弯才叹着气回了自家。但是面对空空的院子,不知为何人人心里都觉得冷清许多。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盼着这些相处如同一家人的乡亲们一路平安了… 曹家人安静吃了饭,董蓉小两口就带着兴致勃勃的曹二姐儿回果园了。曹二姐儿穿了鹅黄色的夹衣,水绿色的百褶裙,蹦蹦跳跳走在山路上,好似春日里最心急发芽的柳条飞舞在春风里,极是赏心悦目。 董蓉送走了流民,也觉得唯一压在心头的石块去掉了,分外轻松。此时眼见小姑如此欢快,她忍不住也跑上前去一起嬉闹,姑嫂两个一时揪了青草当飞镖乱射,一时又捋了柳叶来个天女散huā。可是扔到最后两人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傻柱头上却被插得像个草垛。 姑嫂两个对视一眼,都是哈哈笑着跑开了,留下傻柱好气又好笑的拍掉树叶草梗,继续挑着行李撵了上去。果果从筐子里拱出个小小的黑鼻头,贪婪的嗅着春日的清新空气,末了吱吱两声,仿似在催促着主人快些赶路。 山路上,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入四周山林,惹得两只凤尾雀好奇的找了一棵槐树落脚,打算一边梳理漂亮的尾羽一边看个热闹。但是下一刻,它们却被不知哪里飞来石子砸得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它们已经蹲在了精美的草编鸟笼里,高高挂在屋檐上,彻底成了热闹的根源。 曹二姐儿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鸟笼,担忧的问着“嫂子,这两只凤尾雀怎么不吃食啊,一定是哥哥把它们伤得太重了?” 董蓉正琢磨给小姑屋子里添些什么家具,听得这话就笑道“你哥哥听说这话该伤心了,好不容易打来鸟雀给你玩,你反倒埋怨他了。” “哎呀,嫂子,人家没怪哥哥了。”曹二姐儿赶紧上前笑嘻嘻讨好“我先前还给哥哥缝了意套新衣衫呢,这就找出来让哥哥穿上试试,好不好?” 董蓉好笑,领着小姑出了跨院,结果正好看见张管事站在垂huā门外与文娘说话。董蓉于是开口问道“张管事可是有事?” 张管事扫了一眼东家身旁的纤细身影,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他下意识挺起腰背,笑着禀报道“东家先前吩咐要雇几个少年到园子里来做事儿,流民里招来五个,村里也送来八个,正好凑够十三之数。家里这会儿正需要人手拾掇院子,是不是先把他们安排住到倒座房里?” 董蓉点头,笑道“张叔,你是果园大总管,以后这些小事儿你只管做主就好,不必再来禀报我。” 做下人的能够得到主家信任可是件欢喜之事,张管事喜笑颜开的躬身道谢“谢东家信重,那这些小子平日就由我教导了。若是东家有活计,只管吩咐下来。” 董蓉眼角扫到满脸好奇的曹二姐儿就道“说起这话我还真一件事儿,二小姐的跨院里要添几件家具,一会儿我列个单子,你找人送去老师傅那里,请他一并打制出来吧。” 张管事赶紧应下,笑道“是,东家。这事我亲自去办,保管二小姐满意。” 董蓉直觉这话有些古怪,但也没多想,扭身带着曹二姐儿去逛其余院子。姑嫂两个正是叽叽喳喳商量着各处房子的用途,不想董平却是带着喜子赶了回来。 董蓉这才想起今日是书院休沐的日子,拉着弟弟上上下下打量好半晌,又把平日吃穿用度都询问一遍,这才笑眯眯喊了文娘生火,她要亲自做几个好菜给弟弟补补。 曹二姐儿心里有些吃味,皱起了小鼻子,末了见得董平站在院子当中四下打量,赶紧大嚷一声“西跨院是我的!”然后提起裙子跑回院子“咣当”关上了门。 董平无辜的眨眨眼睛,末了好笑的摇摇头转去了东厢房。倒是喜子气不过,冲着西跨院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很快,充作灶间的西厢南侧耳房里就飘出了淡淡的饭菜香气。 (今天往返骑车一个多小时去给姐姐送饺子,累得我眼前发黑。还是平时不锻炼的关系啊,身体真是差啊。今晚早睡觉,明天争取多码些。谢谢大家支持,抱抱!) 第一百一十五章 郎有情 这灶间有两门两窗,中间被隔出一道小门儿,平日都是闩着,只在开饭的时候才打开方便传递饭菜。文娘把大锅里的炖菜盛了出来,然后又捡了半盆饼子,待得打开那小门儿,福子就已是笑嘻嘻等在外面,“姨母,我正饿着呢,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文娘赶紧扫了远处专心炸肉丸的主子一眼,低声嗔怪道,“主子在呢,别没规矩!去喊那些孩子一起过来吃饭吧,吃完碗筷放着,一会儿我来收。” 福子嘿嘿憨厚一笑,麻利的接了饼子和菜盆子就关了门。 文娘简单拾掇了一下灶台,眼见小锅里的肉丸子都浮了起来就赶紧找个深碟捧着。董蓉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盛出丸子就嘱咐道,“前院的伙食别省着,这些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尽量让他们吃饱吃好。” “是,夫人。”文娘恭敬应了,末了难得多说了一句,“夫人心善,他们到了咱家真是享福了。” 董蓉忍不住笑了,文娘一向寡言少语,能被她夸赞一句可是不易。 主仆两个又忙了一会儿,糖醋小排、红烧肉、麻婆豆腐、素炒土豆丝,外加一道肉丸蘑菇汤就做好了。 董蓉摘了围裙,仔细想了想到底还是吩咐文娘,“另外拿盘子装些糖醋小排和红烧肉给张管事送去,还有丸子汤也端一碗。” 文娘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手下却麻利的遵照主子吩咐行事。 张管事从嗅到内院飘出的香气开始就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福子喊开饭,他就赶紧洗脸净手又换了一套干净衣衫,只等着进内院请他去吃饭。女主子的手艺自然不必说,色香味俱全,但他更盼望的却是另一道“秀色”。 可惜许是他的盼望太殷切了,失望自然随后而来。待得见到文娘往桌子上摆菜碗,他只能僵着脸道谢,末了撒气一般把碗里的红烧肉戳的千疮百孔。福子等十几个小子馋得直流口水,但依旧守着规矩默默啃饼子。 张管事叹了气,一把推开碗筷说道,“别丢人,都把口水擦净了!主子是个心善的,只要你们好好做活儿,都有吃肉吃腻的时候。我出去走走,这些菜你们分了吧。” 说完,他就开门走了出去。一众少年们互相看了看,都是有些疑惑,但下一瞬却轰然跑了过去,筷子雨点儿般落下,很快就把好菜好汤抢了个精光。 内院正房厅堂里,董蓉小夫妻俩带着弟弟妹妹团团围坐在桌子旁,一家人吃喝说笑着都很是欢喜。喜子端了小碗坐在门口儿一边眼巴巴望着桌子上的大碗肉一边小口扒着饭,董平看得好笑就唤了他上前,给他填了大大一勺红烧肉,喜子笑得眼睛儿都眯到一处了。 董蓉就笑道,“这孩子,若是外人见了,还以为你平日饿到他了呢。” 董平也是无奈,应道,“他许是要长个子,最近比我吃的都多。”末了想起桌上缺了一人就问道,“张叔出门办事了吗?” 董蓉冲着正啃排骨的曹二姐努努嘴,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董平会意,知道姐姐这是要把家里内外的规矩立起来,于是赶紧说起书院的趣事把话头儿岔了过去。 傻柱抬头扫了这姐弟俩一眼,再低头时嘴角也添了笑意。他的小媳妇儿终于有些当家主母的模样了,若是日后入主王府,想必也不会被人欺负去了。不过若是多些依仗,想必她的底气还会更足一些… 吃过饭,董平嚷着要出去走走,董蓉一时兴起就拾掇了几个果子和一盘点心,带着弟弟妹妹去了最近的草亭闲坐赏景。傻柱却说要去探望冯先生,董蓉眼见天色才正午倒也不担心,只嘱咐他早去早回就罢了。傻柱笑着应了,一路送了他们到草亭才转身下山。 张管事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得主子一家出游,眼睛就是一亮,赶紧喊了少年们随他去伺候主子。于是,小小的草亭里坐了一家三口,外面却是站了长长两排小厮伺候。张管事的呵斥声不时传来,“张江,低头!伺候客人最忌探头探脑,若是再犯,晚上就饿一顿!” 曹二姐儿许是觉得新奇,小脑袋趴在亭子边的栏杆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张管事教导小厮。结果惹的张管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腰板也直了,声音也高了,只可怜了那些少年们站得双腿僵硬,脖子酸疼。 董蓉姐弟倒没有注意张管事言行异样,董蓉削了一个红苹果分给弟弟大半,然后又把手里的小半切成碎块喂着懒洋洋的果果。果果蹲在石桌儿中间,小嘴巴咔咔咬着果子,幸福的眯着小眼睛,极是有趣。 董平看得有趣就把手里的果子也递了上去,可是果果却不稀罕,气得董平直嚷,“你这小东西,居然敢藐视堂堂秀才老爷!” 董蓉哈哈大笑,得意道,“我家果果就是不畏强权的英雄好汉。” 姐弟俩说笑几句,董平就问起流民一事,“姐,那些流氓都回乡了?” “回了。”董蓉点头,“张管事给他们找了南下的车队搭伴儿,家里也预备了干粮,他们也都有些银钱傍身,回到家乡也足够几月温饱。” “那就好,”董平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声说道,“这几月我总是做梦,梦见脚底下踩着好多死人,手里却捧着一堆儿金元宝…” “别胡思乱想,”董蓉拍拍弟弟,笑道,“就算祥瑞果子是借了天灾之力才给家里赚回重金,但南方四州免了粮税,咱们又帮扶了几百流民,已是尽到全力了。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我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乡民,对得起良心就可以夜夜安眠了。” 董平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眉眼间的皱纹也彻底舒展开来。董蓉见此就又道,“过些时日,待得家里的桃花开了,记得下帖子请书院先生和同窗们来游玩一日。若是先生们欢喜,送几幅墨宝或者给亭子取个雅致些的名字就更好了。” “真的?”董平果然大喜,笑道,“我那几个好友听说咱家有果园,总是唠叨要来游玩,这次他们可要欢喜了。”说完,他想起另一事又扫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若是先生们知道了祥瑞果子出自咱家果园…” “放心,你只管邀请就好,剩下的事姐姐来办,保管你不会受先生埋怨。” 董平吃了姐姐给的定心丸就去了心事,想着同窗好友们听说这事儿的欢喜模样,恨不得立时跑回书院去。 不提董家姐弟俩如何笑谈,慕容怀德这会儿正盘膝坐在窗前矮塌上陪着先生下棋,冯老先生养了一冬,脸色比之先前红润许多,不时朗声大笑,显得中气十足。 慕容怀德心下欢喜,每盘都输上一两子,果然惹得老爷子更是开怀。待得三盘一过,清风就赶紧上前麻利的收了棋盘,然后送上一壶清茶。 冯老爷子亲手倒了两杯,一杯推给弟子一杯自己端了,笑吟吟劝道,“喝杯茶水吧,孝义园那边的账册都归拢过了,花销可是不小,一会儿你看看吧。” 慕容怀德端了茶碗在手里摩挲半晌,却一直没有递到嘴边。冯老爷子许是也觉出弟子有些异样,脸上慢慢收了笑意。 清风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瞄瞄两位主子,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好似过了一世那么久,慕容怀德终于慢慢喝了一口茶水。清风长长松了一口子,刚要偷偷拍拍胸口,就听主子淡淡说道,“先生该换一种茶叶待客了,董氏…也该生个孩子了。” 清风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冯老爷子手臂僵硬了一瞬,末了轻叹一声道,“清风下去吧,记得一会儿再送一壶新茶来。” “是,先生。”清风几乎连滚带爬一般跑了出去,小心翼翼关了房门。末了使劲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下恼怒疑惑道,“公子怎么知道先生在茶水里动了手脚,难道是甲一那死小子发现的?” 清风出去以后,冯老爷子却许久没有说话。慕容怀德也不催促,指尖轻敲在桌子上,仿似无意又好似有意,隐隐居然是一曲四面埋伏的调子。 冯老爷子到底顶不住了,低声开口道,“你可有想过,若是你母妃不喜董氏该如何?” 慕容怀德挑眉笑道,“董氏是与我过日子,她喜与不喜又有何妨?” 冯老爷子被噎得一哽,到底还是没有骂出口,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她毕竟是你母妃,虽说贪恋权势,但心里还是以你为重的。你的妻子就是整个王府未来的女主子,也是一品诰命夫人,董氏心善又精明,是个难得好女子。但坐上王妃的位子,怕是还有不足之处。” “若整个王府都是我的,那我喜欢的女子就是王府的女主子,她胜任与否,谁人敢多嘴?若那人把王府归于我名下,却依旧想掌控王府,哼,我可没有做傀儡的喜好。我与董氏就在这山野间逍遥自在也未尝不可!” “你这小子…”冯老爷子气得狠狠揉了揉太阳穴,恼道,“她是你娘,你怎可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孝道?” (今天争取两更,下面是推荐朋友努力写的文文,《绝不为后》简介:新婚之夜,帝王中毒而死,皇后纳兰嫣然成了顶罪之人,整个家族满门抄斩。 出逃路上,她巧遇他,兜兜转转重回皇宫。 再一次步入皇族,她发誓不做刀俎上的鱼肉,定要将所有仇敌血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妾无意 慕容怀德冷笑,满脸不在意,随口应道,“先生可听过谁家的娘亲十二年不曾见过儿子一面,谁家的娘亲宁肯满手鲜血也不愿与儿子团聚?董氏就是有千般不足,但我身上衣衫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碗里饭菜是她亲手烹煮,人前从不因为我痴傻而慢待半分,人后…罢了,她就是上天补偿于我的珍宝,我所掌控的世界里,她必定会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冯老爷子眼见弟子如此霸道决绝,也知不好再劝,只得把一切担忧都埋在了心里,摆手道,“罢了,我也算尽到力了,以后你们母子如何就看天意吧。”说完,他高声冲着门外喝骂道,“清风,还不端茶进来,你要渴死我这老头子啊!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什么时候我闭了眼睛,你们就都自在了!” 清风正躬身站在门外,听得老爷子发脾气赶紧快步进屋,陪笑道,“先生,这是刚刚泡好的雨前龙井啊,您尝尝味道如何?” 慕容怀德也是亲手倒了茶送到先生跟前,笑道,“再有两月就该采新茶了,到时候让南方的几个掌柜多送些好茶给先生品玩。” 冯老爷子眼见弟子和小童这般殷勤也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于是接了茶水慢慢喝起来。 慕容怀德心下一松,随手扯了账册开始看了起来,待得见到最后那长长一排数字忍不住皱了眉头。 “董氏救济四百灾民正好四月,衣食用物加在一处才耗费了一千两。等到果园迎客之后,只卖草编物件儿又能收回几百银两。如此相比而言,南边几州掌柜倒是有些落了下乘。” 冯老爷子倒也是个磊落之人,听得这话就真心赞道,“那丫头是个心思灵巧的,就算…也必然会衣食无忧。” 慕容怀德怎会不知老爷子含糊隐下的话是何意,但他就是装了糊涂不接口。冯老爷子彻底泄了气,倒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各地账册上。 董蓉眼见外面天色已黑却不见傻柱回来,刚要喊个小厮去山下迎迎,不想就见傻柱从门外走进来。她于是上前一边替他拍打衣衫上的灰尘一边嗔怪道,“怎么回来这般晚,下次再这样贪玩就不放你出去了。” 傻柱最喜听这些唠叨,低头就在她脸颊亲了一记。董蓉惊得赶忙扭头四顾,见得身边没有外人才狠狠掐了傻柱一记,恼道,“你看晚上我怎么收拾你!” 傻柱笑得得意却不应声,结果第二日一早董蓉扶着酸疼的腰背起床时,真是万般懊恼,原来她才是被狠狠收拾的那一个。她气恼的想要咬“凶手”两口出气,又见他酣睡正香,于是只得轻轻照着他的胸膛拍了两下,算是小小报复一下了。 傻柱听得心爱女子低声哎呦着走出门去,嘴角越翘越高。他们的孩儿啊,许是很快就要来到了吧… 于桂生的师傅自觉得了主家厚赏赐,回了自家只歇息了一日就拉这两个弟子,还有四五个徒孙开始打制家具。这老头儿手艺好,眼光也独到,董蓉画下的图样实在有些简陋,但在他手下却一个个都完美成形了。 两个徒弟先前还觉得那方方正正的大衣柜和带着弯腿的椅子很是简陋古怪,但各部件完工组合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这衣柜与时下那些带着繁复花纹的箱柜完全不同,很是大气实用。于是就动了心思,支支吾吾想要师傅亲自开口同董家讨要图纸。 老师傅有些犹豫,最后到底舍不出面皮就撵了两个徒弟去找于桂生。于桂生成亲之后,行事稳妥许多,听得师兄说明来意之后只答应去东家跟前问问看。 董蓉倒是没有什么敝帚自珍的想法,那些散着淡淡木香的实木大衣柜,妆台,抽屉柜,还有写字台,又让她好似回到了前世那个小小的蜗居,倍觉安心。于是再听了于桂生不要工钱,只要图纸的请求后,爽快的挥挥手就应了下来。 于桂生代替师兄千恩万谢,倒是惹得张管事好一阵肉疼。他的眼光比之几个木匠更是毒辣,这会儿围着院子里的一堆新式样家具就在盘算着是否建议主子再开个家具铺子,不想主子就轻易把这财路送人了,实在让他扼腕不已。 董蓉心急把家具都摆放整齐,于是喊了福子带着一众半大小子帮忙。曹二姐儿先前不知嫂子打制的家具这般新奇,她挑拣的都是老式样,这会儿眼馋的围着家具转来转去。 董蓉看得好笑,拉了她说道,“你若喜欢,嫂子就再设计一套更好的给你当陪嫁,好不好?” 曹二姐儿脸色立时红了个彻底,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管事,跺脚嗔怪道,“嫂子,还有外人在呢,你怎么拿我打趣?” 说罢,小姑娘拎起裙角飞跑回了自己院子,留下董蓉好笑摇头,末了进屋就指挥众人安置家具,倒是没有注意一旁的张管事早就看呆了眼。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而屋子是否舒适就靠家具装点了。原本还有些空荡的正房,这会儿已是布置的整整齐齐。厅堂里正对门口的是一张四扇山水屏风,屏风前放了两把红木的太师椅和一张高脚几,两侧又各有四把玫瑰椅子,雁翅排开。待得以后在中间空地上铺张羊毛毯,定然更气派大方。 推开东次间的屋门,绕过两扇小屏风,右手边的窗下就是一张雕花矮塌,塌上摆了小小的梨花木方几,夏日里坐下来一边吹风一边做做针线,想必是极惬意的。矮塌对面铺了大炕,除了新编的草席泛着淡淡黄晕之外,只有炕尾放了一只三格的炕柜,略略有些显得空荡。 再推开两扇雕花小门儿就是梢间,一座博古架子把屋子分成了两部分,里间有一张双人大实木床紧靠在里侧墙根儿,四只儿臂粗的床柱上雕着雅致的云纹,床头抠出几个简单的小格子,平日里放些小物件儿或者书本,都是极方便的。床尾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屏风掩住了通往浴室的便门,平日更衣或者洗澡之后就可以直接回到内室,不必再担心吹了冷风。 而外间靠窗处则摆了一只梳妆台,右侧三层带锁的大抽屉足够盛下几百件首饰,方方正正的梳妆凳子随时可以收在妆台下。妆台对面靠墙立着八开门的大衣柜,打开衣柜就能见到一排排衣挂正静静等待着美衫华服加身,若是合上柜门儿,整个柜子就变成了一座四扇梅兰竹菊屏风,极是雅致。 董蓉喜滋滋的这里摸摸,那里动动,心下琢磨着要加紧缝制帐幔、迎枕、靠垫和被褥等物,然后再仔细装点一下自己的小窝。不想曹二姐儿比她还心急,笑嘻嘻进来抱了嫂子的胳膊撒娇,支支吾吾说要做两个新靠垫儿。 骏马都买回来了,自然不能差个好鞍子,董蓉翻出钥匙,大手一挥就带着小姑去了暂时充作库房的西梢间。 姑嫂两个一头扎进装了绸缎的柜子里,叽叽喳喳挑拣了好半晌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大批战利品走了出来。 董平对于书房里的新式书桌和书架也很是喜欢,正拉着姐夫显摆。董蓉生怕柱子埋怨她厚此薄彼,于是笑着哄他说过几日也把西次间也布置起来,专门放些他喜欢的玩物。没想到傻柱却极大气,并没有同小舅子攀比的心思,反倒要送一套书桌书架给冯先生。 董蓉自然应了,左右闲来无事,小夫妻俩就一同去拜访冯先生,顺道看看曹家老两口对新家具是否满意,也喊刘嫂子梅花和四莲明日来家里帮忙做针线。 冯先生那日被弟子拆穿了手段,又劝诫不成,心里难免有些郁结,连带对董蓉也不喜起来。可这气还没闷上两日,人家小两口居然双双上门来量尺寸,张罗着给他打制新式书桌和书架。老头儿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懊恼,修心养性半辈子,怎么临到年老还学会迁怒了呢? 董蓉眼见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好,还以为他身体哪里不舒坦,私下问过清风,清风却连头都不敢抬,支支吾吾说得含含糊糊。董蓉暗自猜测好久也是不得要领,于是只得嘱咐清风,老爷子若是有事就赶紧往果园报信。 清风自然一迭声应了,董蓉和傻柱这才转去了曹家。清风偷偷抹抹头上的汗珠子,低声嘀咕,“以后再也不能做亏内心事儿,否则都不敢抬头做人了。” 曹家老两口刚刚摆完桌椅柜子,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歇息,虽然累得满脑门儿都是汗珠子,但老两口却都笑得欢喜。曹老爷子拍拍手旁泛着暗红光泽的椅子扶手,乐呵呵点了一锅烟,吞云吐雾间只觉舒坦的好似活神仙一般。 曹婆子盘腿坐到椅子上也是一个劲儿的嚷着,“这新家具就是不一样,看着就顺眼。这椅子做得结实又宽绰!” 曹老爷子刚要接话儿就见儿子儿媳走了进来,于是赶紧起身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果园那里不忙啊?” 董蓉行了礼,笑着把找人帮忙做针线的事情说了一遍。曹婆子正好急于向村里人显摆自家的新家具,听了这话就说道,“去果园多远啊,不如你把布料送来,我带着大伙儿做就是了。” (这是第一更,今天努力啊,一定要再来一更!加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董蓉赶忙借口山上清净把这事儿拒绝了,末了她生怕婆婆不高兴又道“我让张管事多买了些棉huā和细布,娘也添两床新被褥吧。” 曹婆子一听这话果然又欢喜起来,嘴上推说家里不缺被褥,但她那眼角眉梢却写满了盼望。 董蓉生怕多坐一会儿,曹婆子又生出什么主意,说了几句闲话就赶紧和柱子告辞了。曹婆子不知是觉得家里冷清,还是想念儿媳在身边时候的清闲自在,拉着董蓉的手一个劲儿的让她多回来走动。 董蓉嘴上笑着应了,手臂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她矫情,若是谁突然从数九寒冬被扔回暖意融融三月天也会万般不适啊。 要不怎么说,银子真是个好东西呢。小鬼是不是会为了银子推磨,她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曹婆子如今却是被她的银衣炮弹彻底攻克了。 这般想着,她就忍不住好笑,一路嘴角的笑意都没消失过。慕容怀德爱极她这般小老鼠偷油喝的狡黠模样,趁着无人之时就偷了一个香吻,惹得董蓉害羞懊恼,捏着小拳头四处追打他。 小两口一路笑闹回了山上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刘嫂子等人明日来帮忙了,不过如今家里人手多,倒也不必再亲自跑一趟了,随便喊了个半大小子下山,很快就带了刘嫂子等人的回信,明日必到。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蒙蒙亮,董蓉就起床带了文娘在灶间折腾,一直等到董平和傻柱饿得受不住找到灶间,一大盘卤蛋,一大盘盐水huā生,一大盘卤豆干才摆上饭桌儿。文娘忙着把锅里的米饭盛出来,董蓉则兴致勃勃招呼弟弟和傻柱当试吃员。前世她虽说学过卤味的做法,但家里调味料不全,她也许久未曾做过,心下实在有些忐忑。 不过很快,她就放了心。董平连吃了两个卤蛋才倒出空闲连声赞道“姐,这鸡蛋是怎么煮的,味道真好!”柱子也是就着卤豆干大口吃米饭,偶尔抬头问道“豆干儿怎么有肉味?” 董蓉哈哈笑得欢喜,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啊! “文娘,一会儿我列张单子,你送给张管事,让他进城采买一趟,我要试做几样新鲜菜色。” 文娘赶紧应了,董蓉这才坐下来一起吃饭。董平猜得姐姐这是在为开园做准备,家里一会儿还有妇人们来帮工,于是就笑道“姐,我今日闲着无事就跟姐夫一起去冯先生那里玩半日,成吗?” 董蓉最喜弟弟如此善解人意,笑着拍拍他应道“冯先生那里都是医书和草药,想必你不会喜欢。一会儿让文娘装两份吃食,你姐夫去帮冯先生做些小活计,你就找临近村子的同窗玩吧。” 董平原本也是想给女人们腾地方,这会儿听姐姐这般安排自然欢喜,连连点头说好。 很快,一家人吃了饭,傻柱和董平就拎了装满点心和卤菜的篮子出门了。张管事接了单子准备进城,一众少年们都想跟去凑个热闹。但无奈马车装不了那么多人,最后只得猜拳定胜负,跟去了六个,美其名曰帮忙扛东西。 张管事除了教规矩之时严厉,平日也多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毕竟主子和善都不忍苛待这些孩子,他何苦枉做小人。于是,他老神在在坐在马车里,任凭六个少年欢天喜地换着赶马车上路了。 董蓉在内外院子转了一圈儿,见得无事就喊了曹二姐儿一起打开布匹裁剪,结果正要下剪刀的时候,刘嫂子、梅huā和四莲就结伴赶到了。 三人都是急脾气,手下又麻利,茶水都没喝一口就直接穿针引线忙了起来。女人聚在一处难免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些闲话儿,三人娘家都不在一个村子,各种趣事集在一起当真是说也说不完,董蓉和曹二姐儿听得是津津有味。 刘嫂子偶尔抬头见了曹二姐儿一脸好奇模样,就懊恼的拍拍自己脑门,嗔怪道“咱们这些没眼色的,什么胡话都往外冒。二姐儿还在一旁呢,没得带坏了好闺女。” 梅huā和四莲也是有些脸红,方才刚说完某家寡妇思春呢,怎么就忘了还有未出嫁的闺女在跟前呢。 董蓉本来就开明,又不想把小姑养的过于单纯不知世事,于是摆手笑道“说就说了,难道还能把话收回来?再者说,二姐儿将来也要嫁人啊,多听听这些家长里短也有好处,省得到了婆家再学就该吃苦了。” 刘嫂子几人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点头道“东家说的对,当初我娘就恨不得把我整日关屋里做针线,结果到了婆家吃了多少苦才学会人情世故。” “就是这话儿啊,还是东家开明!”梅huā嘴巴甜,顺口拍了一记马屁。 楚四莲想起自己娘家,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对曹二姐儿说道“还是二小姐有福,我若是也有东家这样的好嫂子,何苦闹得有家不能回。” 曹二姐儿笑嘻嘻抱了嫂子的胳膊,嚷道“你们眼馋也不成啊,我嫂子已经姓曹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董蓉扔下手里的针线招呼众人歇息片刻,末了又喊文娘端些吃食来。文娘会意,把早晨做好的那些卤蛋等物端上来一大盘。 刘嫂子三个虽说因为在果园帮厨,家里进项比之普通人家多了不少,饭桌儿上也常会见些荤腥,但勤俭这个好习惯已经刻到了农人们的骨子了,哪怕家里有座金山银山,也没谁舍得日日鸡蛋猪肉的大口吃啊。 所以一见有好吃食端上来,三人又都熟悉东家的脾气,各个都没有多客套,伸手拿了就吃,末了自然赞不绝口“这豆干儿怎么做的,吃着跟肉一样香啊。” 刘嫂子家里公爹爱喝酒,平日进城总要买些下酒菜回来。这会儿她扒着盐水huā生吃得有滋有味,待得嘴巴倒出空闲就笑道“我家还有半袋子huā生果呢,东家若是空闲就教教我怎么做这个,省得我公爹把铜钱都送进城里小铺子了。” 董蓉一边倒茶一边笑道“嫂子别急,一会儿还要做些别的吃食。若是味道好,等果园里小酒家开业了就做个招牌菜。” 刘嫂子听得这话心头就是一紧,所有酒家的招牌菜都是秘方,不是至亲根本不会教授,她方才那般说话可是有些太孟浪了。 楚四莲瞧瞧好似只顾吃东西没有看到刘嫂子一脸尴尬的梅huā,到底还是开口解围道“东家开了酒家可好了,以后刘大爷就不用跑城里买下酒菜了,这是不是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董蓉把三人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越加喜欢四莲机灵又仗义,笑着接话道“开酒家可是不容易,别的都好说,就是后厨要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倒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都签了工契给我干活来。我也不亏待你们,八百文工钱,一年十两银子的工钱,年底再给一套银头面儿,如何?” 刘嫂子和梅huā先前给杂工们做饭,一月工钱也不过几百文,而且还说不定能做几日。这会儿听说东家以后要常年雇佣她们,工钱丰厚还会赏银头面儿,一时欢喜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楚四莲没想那么多,她先前为了嫁给于桂生闹了那么一出生死剧,若不是董蓉出钱出力相救,于桂生许是没什么性命之忧,她可绝对活不了了。哪怕她不想死,十里八村的碎嘴婆娘也能用口水把她淹死。所以,她私下早就发过誓,一辈子就跟在东家身后了,要她往东绝不往西,要她打狗绝不撵鸡。更何况东家还说给银子给首饰呢,她立时就脆生应道“好,东家写几年契纸都成,我按手印儿。” 刘嫂子和梅huā儿这会儿也醒过神儿来了,纷纷欢喜附和着“我也按手印儿,多少年契纸都成。” 董蓉打趣道“你们还是回去同家里商量看看,小心我把你们绑走卖了!” 刘嫂子三人都是咯咯笑起来“不怕,不怕,东家要卖我们也定然会选个好人家。” 董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末了想了想就把自己这几天琢磨的事情说了一遍。刘嫂子和梅huā儿先前就在灶间做活儿,以后还是负责卤味和炒菜这一块,至于楚四莲年轻又手巧就负责点心和甜品,这样不管以后来客是男是女,都有招待的吃食。 刘嫂子三人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小酒家立刻就建起来,她们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正巧,张管事带着小厮们进城采买回来,董蓉趁着几人心气正高就撤了针线活,带着她们一头扎进了灶间。 七八根猪腿骨直接砸成两截,扔进大铁锅里加水煮,沸腾之后舀出血沫继续咕嘟。几只活鸡宰了去毛按部位分割,猪下水也洗剥干净切成小块,然后统统放入另一口热水锅焯去血水,盛出来备用。 董蓉喊了刘嫂子等人聚到身边,然后又指挥着文娘把家里的所有调料罐子,加上张管事买回的香料都搬到案板上。她凭借着记忆,手下飞快的这里抓一把,那里拎几个,很快就装了满满一小布袋。末了又烧了一大碗热油,连同切好的葱姜统统倒进骨汤锅里,最后加些糖霜、黄酒、酱油和盐,继续大火猛熬,直到锅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这才把鸡肉和猪下水扔进去… (终于两更了,后背有两节骨头疼得钻心,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弯腰的关系。好想躺在热被窝里,十天半月不起来啊。还是要坚持,加油,大家也早睡啊,晚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万事俱备 待得董平带着喜子玩得尽兴从同窗家回来,正遇了也要上山的姐夫,俩人说说笑笑刚爬到半山腰儿就见刘二狗等人一边拄着镐头歇息一边抻长脖子往山上张望。董平立时沉了脸,冷声喝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杂工们闻声立刻缩了脖子,刘二狗到底算个小管事,自觉在主家跟前有些脸面,于是赶紧上前小心应道“老爷和二少爷回来了,我们刚挖过排水渠,这会儿正打算歇会儿再继续去施肥。但山上院子里不知做了什么好吃食,香味都飘到这里了。大伙儿一时好奇就…” 董平仔细嗅嗅空气里确实有些淡淡香味,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众人了,但当主子的就是错了也不能跟奴仆道歉,否则失了威严以后就不好行事了。他尴尬的咳了两声,末了点点头淡淡说道“活计重就多歇会儿吧。” 说罢,他就随在傻柱身后继续登着石阶往上走。一众杂工们许久才敢抬头,偷偷小声嘀咕道“二少爷平日看着是个和气的,但发起火来也怪吓人的。” “可不是,二少爷是秀才老爷呢,将来是要当官的,怎么能没点儿威严。” 董蓉这会儿正站在灶间门口,乳白色的蒸汽从门里不断溢出来,衬得她好似踩踏云朵的仙女一般。只不过她这仙女不管织布不管浣衣,只管着玉帝一家的后厨… 大锅里的卤味已是煮了快一个时辰,浓郁的香气就像调皮的孩子一直往众人的鼻孔里钻。 前院里本来在跟着张管事学写字的十几个半大小子,虽然极力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柳枝上,但无奈肚里馋虫暴动,搅得他们总是想要抬头往内院张望。张管事手里拿了个戒尺,不时敲打几下,显见对于自己暂任先生这差事极满意。 一见主子回来,张管事赶紧带着一众小子们行礼,傻柱摆摆手就径直进了内院,倒是喜子这调皮蛋儿笑嘻嘻偷偷做了个鬼脸。 一众小子们又是眼馋又是嫉妒,暗想若是自己也能跟着二少爷当书童就好了,整日吃喝玩乐还不必做活计。张管事许是看出了小子们的心思,抬手挨个敲了一记,骂道“你们啊,怎么就知道眼红?别看喜子年纪小,三字经和千字文早就倒背如流,平日在书院照顾二公子洗衣穿戴更是周全妥帖,比你们这些皮猴儿不知道伶俐多少。记住,咱们家里只要肯吃苦努力,一定有出头的一日。若是不努力,哼,那就日日挨戒尺吧。” 一众小子们吓得吐吐舌头,末了却是重新抓起柳枝,神情比之先前认真了许多。 刘嫂子等人围在锅灶边等候,眼见蒸汽变得稀薄就问道“东家,可以起锅了吗?” 董蓉刚要应声,正好看见柱子和董平进门,于是笑道“起锅吧,食客都回来了,该上菜了。” 刘嫂子有些疑惑,抻头一看也是笑了,末了招呼梅huā和四莲道“赶紧开锅,老爷和二少爷回来了。” 董蓉迎上前拍拍弟弟,然后又看看傻柱脸色并无不妥,这才说道“我刚才又试做了几样卤菜,你们赶紧换衣洗手,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好啊,马上就来。”董平欢快应了就回了东厢,董蓉左右无事就亲自打水招呼傻柱洗手,顺便问问他冯先生身体如何。傻柱笑着说道“冯叔让多送些卤蛋过去。” 董蓉哈哈笑道“成,一两银子一个,杀熟的买卖最好做了。” 小夫妻俩说说笑笑,很快就各自换了一套干净衣衫,结果一出内室门就见曹二姐儿站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董蓉无奈嗔怪道“你这丫头,做活儿时候不见人影儿,卤菜做好了就跑来吃现成的?” 曹二姐儿笑嘻嘻上前抱了嫂子,撒娇道“嫂子,我怕杀鸡啊,到处都是血。以后你再做点心的时候,我一定帮忙,好不好?” 董蓉前后两世加起来也快有四十岁了,平日待这十几岁的小姑就同娇惯女儿一般,自然也不会真心怨怪她,于是轻轻掐了她一记就算放过了。 院子角落的石桌上已是摆了几盘子各色吃食,刘嫂子等人满脸〖兴〗奋之色的围在一旁,但却没有一个先动筷子。董蓉心里喜她们懂规矩,于是当先给傻柱夹了一个鸡翅膀,给弟弟妹妹也选了两个鸡腿之后就招呼她们道“忙了一上午了,你们也别客气,赶紧尝尝咱们的劳动成果味道怎么样?” 刘嫂子几个这才纷纷下筷子,梅huā先前负责拾掇猪下水,这会儿夹了块猪肝就扔进了嘴里,末了仔细嚼了半晌就嚷道“东家,这猪下水用细面搓洗果然没有腌臜味道了。”她说完又夹了块猪大肠吃了,笑得更是欢喜“肠子也没有臭味!” 董蓉把吃食挨个都尝了一遍,又问询了众人的意见,这才说道“这卤汤煮鸡鸭和鸡蛋还不错,猪下水就有些勉强。这样吧,猪肝和心肺都不做了,至于小肠…我还会一种做法,明日咱们再试试。” 刘嫂子和梅huā都是应了,楚四莲有些心急,问道“东家,您什么时候教我做点心啊?” “别急,明日让张管事去陶窑雇两个人手来,家里要盖一个小窑,到时候有你叫苦叫累的时候。” 楚四莲得了准信儿也不再惦记,笑眯眯拿了一只鸡脖子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眼见众人吃了大半饱,董蓉就让刘嫂子把盘子撤了,这毕竟不是正经饭食,太过油腻对身体不好。喜子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头,被董平瞧见就拍了他一记。这小子也机灵,赶紧赞道“夫人的手艺真是太好了,一定会生意兴隆。” 众人都是笑起来,董蓉嘱咐文娘把剩下的卤味端去外院给张管事和一众小子们尝尝新鲜,刘嫂子几个听了就道“文家妹子,顺便请张管事连我们的工契一起写了吧,我们按了手印也就放心了。省得总担心东家找到手艺更好的,就不用我们这几个笨手笨脚的婆娘了。” 文娘含笑听着,目光却望向自家主子。董蓉点头笑道“去吧,告诉张管事先写五年的工契,工钱每年十两。” 文娘这才躬身退了下去,张管事听说东家吩咐了差事,扔下一众口水横流的小子就进了房间,末了又拿了写好的契纸和印泥进了内院。刘嫂子和梅huā、四莲都是欢天喜地的按了手印,然后纷纷包了未做完的针线活儿下山回家报喜去了。 董蓉见得院子终于清静下来就请张管事坐下喝茶,慢慢把果园最近的活计安排了一下。第二日一早,刘嫂子等人就又上山来了,各个都是摩拳擦掌,一迭声的问着今日要做什么吃食,董蓉让文娘拎出一筐鸭蛋和半盆猪小肠儿又带头扎进了灶间。 很快,张管事雇请的两个砌陶窑的好手也到了,董蓉抽空出来指点了几句就又回了灶间,留下张管事和两个窑工绞尽脑汁儿的琢磨着怎么才能搭砌出能烤点心的“陶窑”。 山下果园门口处,于桂生带了十几个杂工在自家房子旁建着养鸡棚子,不时听得他吆喝“大伙儿加把劲儿啊,棚子建完了,咱们还要在桃huā林边建一个小酒家呢,到时候生意好了,各家的草编卖个精光,大伙儿可就发财了。” 杂工们都是临时在村里雇请来的,听了这话都仿似看到自家未来的富足日子,越发干劲十足。 远处的荷塘里,赵青山正带着七八个人往塘泥里栽藕种,若是按照节气来算,此时种藕有些过早,一定会影响产量。但董蓉种藕是为了要满塘荷huā,以便添补桃huā和梨huā等败落后的空档,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个小缺憾了。毕竟果园打的是赏huā欢饮的招牌,若是客人赶来无huā可赏,哪怕酒菜再好也会觉得扫兴。 所以,这荷塘六月后就是整个果园的焦点。藕种每隔半月栽一批,待得荷huā开时自然也会常开不衰,直到深秋。 赵青山站在塘泥里,脸色都有些冻得发青了,但他半点儿没有上岸偷会懒儿的想法。眼见东家的家业越来越大,不说张管事多受主家倚重,就是刘嫂子那几个妇人都签了五年的长契,他也得多卖卖力气,否则被东家忘在脑后可怎么是好? “大伙儿再坚持一会儿,咱们东家心善,早嘱咐于大娘用肉骨头炖了豆腐,还有两坛子苞谷酒呢。咱们赶早儿干完活儿就去啃骨头喝酒啊!” 众人都是哄声应道“好啊,这水是真凉啊,不喝点儿酒扛不住啊。”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大地彻底回春,山林间处处都是绿意盎然。果园里人来人往,忙碌了又是足足一月,于大娘精心饲养的二百多小鸡已是住进了宽敞的鸡棚,桃林脚下的小酒家也建好了。茅草的屋顶,只刷了清漆的原木地板,一个个屏风间隔开了六个小包厢,虽然看似简陋但又隐隐透着些随性。这些包厢皆是背靠荷塘,面朝桃林,可以预见huā开时节,三五好友坐在此处饮酒笑谈,绝对是件极惬意的没事。 山顶大院儿里每日都会飘出各色香气,刘嫂子等人每次试做了什么新吃食都会端出来找人试吃。一众半大小子们最初可是欣喜若狂,几乎一拥而上抢个精光,但什么好东西也架不住天天吃啊,如今除了肚子饿,否则谁也不会主动跑去垂huā门外晃荡。 (第一更啊,如果今晚没有两更,明早就起早啊,加油,谢谢支持!)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风来了 这倒惹的文娘好笑,难得同张管事玩笑道,“等酒家开业了,可是不怕这些小子们上菜时偷吃了。” 张管事瞪了眼睛,假装恼怒道,“他们若是敢没规矩,我就打折他们的腿!” 一众趴在门口偷听的半大小子们吓得赶紧缩了头,两两一对儿互相扮演着食客和小厮对答,努力背诵着菜谱和酒单子。 傻柱今日带了人手把藏窖里的果酒转移出来,然后埋到果树底下,待得客人上门眼见酒坛子从树下挖出,想必又会添上三分欣喜。 董蓉正同楚四莲琢磨一种叫做千层糕的点心,这点心她前世也只听人简单说过做法,如今自己动手才知道如何繁复,米浆混合了各种颜色之后要一层层刷上去,有一点儿不均匀,蒸出的成品卖相就差很多。 楚四莲是个脾气倔强的,这一点儿在私奔一事上就能看得出来。董蓉累得都要罢工了,她却一次次试验,一次次改进,足足耗费了三四日功夫,终于在今日获得了成功。 董蓉喊来众人都尝了一块,入口那种绵软和清甜滋味立刻俘虏了众人的唇舌,刘嫂子含糊嚷道,“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啊,东家,这点心可不能卖便宜了。” 梅花也是用力点头,“还不能多做,有句话叫什么…就是东西少了才金贵!” 董蓉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接话道,“物以稀为贵,这千层糕费工费料,价格当然要定的高些,以后一日就做一笼,而且只在果园卖,绝不外带。” 楚四莲凑趣儿的捶着后腰,笑道,“东家若是让我一日做个七八笼,我怕是就累死了。” 董蓉喜她做活儿有股钻劲儿,这些时日硬是把那口充当烤炉的陶窑琢磨明白了,烤起蛋糕和饼干来,火候掌握的极准确。加者她家于桂生又帮忙做了各种模具,烤出的点心精致又美味,若是抹上奶油,绘上花花朵朵,恐怕比之前世那些蛋糕房里的样子货还要好许多。 “你可别吓我,若是把你累坏了,于桂生第一个就杀上山来了。”董蓉故作惊恐状,扭头喊了文娘道,“快去库房把二少爷从京都带来的胭脂取三盒过来,我得赶紧贿赂一下几位大厨,省得她们罢工了,咱家的小酒铺子就白建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待得见到文娘取来的胭脂盒子放到桌上,三个女人眼睛立刻就亮了。那小小的盒子只有巴掌大,却是上好的酸枝儿木,盒盖儿镂空雕花,盒身纹路清晰光滑,一看就是店铺里售卖的好东西,绝对不是路边小摊卖的廉价货。 刘嫂子有些迟疑,推拒道,“东家,这…有些贵重了吧?” 董蓉取了盒子挨个塞到她们手里,笑道,“贵重什么,不过是盒胭脂罢了。你们好好琢磨吃食,待得园子里进项多了,过年时候再给你们每人打一套好头面儿。” 只要是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爱打扮。刘嫂子三个眼见东家实心实意奖赏她们,又实在爱极这好胭脂,于是就齐齐站起来谢赏,末了说说笑笑的去拾掇灶间了。 董蓉扭头见傻柱带着满身满手的泥土走进来就笑道,“让你埋个酒坛子,怎么反倒把自己弄得跟下池塘了一般?” 傻柱只笑不应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立时就比泥猴又狼狈了三分。董蓉好气又好笑,上前拉了他进屋去洗脸换衣。傻柱任凭媳妇儿摆弄,偶尔低头看着她忙碌唠叨的模样,眼里满满都是幸福的笑意…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憋闷了一冬的人们,眼见春日来临都迫不及待的脱去了厚厚的夹棉衣衫,换上了轻薄的绸缎绫罗。男人们琢磨着去城外跑跑马,女人们也嫌弃头顶的四方天空看不到春的颜色,就在这男女老少都是蠢蠢欲动的时候,青县城里不知何时流传开了一个消息,不,应该说是一则旧闻重新被炒热了。 去年秋日皇上五十寿诞之时得了四只祥瑞果子,据说大红的果子上明晃晃长了四个大字,万寿无疆。皇上龙心大悦,一连赏了好多王公大臣,就连白露书院都得了一块皇上亲手书写的匾额。原因无它,就是因为这祥瑞果子出自青县,但具体是青县哪处山水得天地青睐孕育了这样的祥瑞果子,却无人知晓。 不过这些时日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却有人神神秘秘的说起那祥瑞果子出自城南不远处的一个小果园,好像叫做四季园的地方。 有人听了好奇探问,有人却嗤之以鼻,祥瑞果子那等集天地精华的神物,非深山之内百年老树不能结,怎么会出自一个小果园?而且还离得县城这般近,就不怕红尘俗世把灵物毁了? 不过,众人不管如何质疑还是好奇,这个叫四季园的小果园却都听得熟识了。 这一日恰好是白露书院休沐的前两日,一众先生和读书郎们心里都是长了草一般,偶尔得闲就盘算着放了假去哪里踏青游玩。 董平接到家里的来信就趁着午休之时去拜见恩师杨先生,待得说明来意,杨先生很是欢喜,笑道,“我昨日还同几位先生商量去哪里踏春,不想你今日就来邀请,这倒是正和我们心意。罢了,后日休沐就去你家果园走走吧。” 董平大喜,连忙行礼道谢。杨先生正要问问果园在何处,路程远近,不想杨夫人却是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董平赶紧起身行礼,末了半垂着眼眸站在一旁。 杨夫人喜他恭敬有礼,再想起自家老爷的那个打算就笑道,“你们师徒说起什么趣事了,离得很远都能听见笑声。” 杨先生得意的捋着胡子应道,“君诚长姐家里的果园正好桃花盛开,邀请我们几位老夫子去赏花。” 杨夫人眼神闪了闪,心下暗赞这可是个就近打探董平底细的好机会,于是笑道,“咦,春日赏花这可是件雅事,就是不知君诚可愿意让师母也去花树下坐坐啊?” “自然愿意,若是知道师母驾临,想必我家园子的桃花一夜间都要竞相开放了。”董平这话说的有趣,惹得杨夫人拿了帕子捂嘴笑个不停,“那我一会儿就去问问你其余几位师母,想必你们也是极乐意出门逛逛的。” 董平赶紧道谢,末了又说了几句闲话就退下了。 杨先生怎会不知老妻打了什么主意,略略皱了眉头说道,“你怎么也起意要跟去赏花,难道还要带着婉音不成?” 杨夫人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半恼道,“为什么不能带,难道你还真要女儿成亲那日才见到自己的良人啊?趁着这次机会让她偷偷看上君诚一眼,最好再见见董家人,若是看得顺眼自然更好,看不顺眼也不能勉强她一辈子郁郁寡欢啊。” 杨先生想起当年自己也是偷偷看过老妻之后,这才下定决心要父母去提亲的,于是干咳两声就拿起了书本,算是默许了老妻带着女儿偷偷相看男方的做法。 董平尚且不知这次果园赏花未等成行,已经充满了桃色气息。他这会儿正被一众同窗们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个不休,“君诚,你家果园离书院多远?” “君诚,你家的点心最好吃了,这次可让我们吃个够啊…” “不对,不对!赏花怎可无酒?一定要弄两坛桃花酒啊…” 董平被吵得头疼,心下暗笑,谁说三个女人顶一群鸭子的,这男人多了也同样清净不了啊。他挥手好不容易让一众同窗们静了下来,这才说道,“果园是家姐买下的,她最喜美食,自然早就把好酒好菜准备妥当了,大家只管随我前去就好。” “太好了,休沐日快点儿来吧。” “就是啊,我都淌口水了。” 一众学子听得这话,瞬间都抛去了翩翩佳公子的外皮,露出了饿狼的本质,恨不得一步跨去果园疯玩个够。 薛大少坐在角落里,恨得脸色都青了。董平这个穷酸,家里不过买了个破果园就显摆个没完没了,这些土包子居然也愿意拍马屁凑趣儿。哼,他们薛家足足有三四个大果园,他可不稀罕去什么小果园游荡。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董平未曾邀请他这个事实。 不提薛大少如何羡慕嫉妒,只说两日时间一晃而过,休沐这日一大早喜子就从后门溜了出去,雇了一辆马车提前赶到了果园。董蓉听得他仔细说明来客人数和身份,然后就喊了张管事把待客的吃喝用物之事都安排了下去。 书院里,众位书生纷纷换了最好的绸缎长衫,玉簪束发,各个都是打扮的风流倜傥,俊朗不凡。就好似董家果园里有无数美女,等待他们去赏阅一般。董平看得好笑,随手摸了一块碎银子递给徐茂,托付他去雇马车载着同窗们赶路。他则恭敬等在书院侧门外,待得几位先生家里的马车驶出来就跳上最先一辆的车辕,指引着车夫出城往南行去。 徐茂等人眼见先生们的马车好似出乎意料的多,几乎是立刻就猜出必然有家眷同行,于是激动的互相使着眼色,疯跑去雇了马车就追赶上前。没有别的原因,只为了见见平日被师母们深藏在香闺之中的小师妹啊,就算见不到,哪怕嗅嗅小师妹马车里飘出的香气也好啊。 当然,他们是不会承认尾随偷香这等龌蹉事,美其名曰,保护师娘和师妹的安全。 (这是昨晚那更的,早晨又补了几百字修改一下,才发上来。今天还有一更啊。) 第一百二十章 山上山下 可惜,他们乐颠颠跟随了一路,眼见前边就是果园大门了,不想出来十几个穿着青衣小帽的小厮,其中四个直接引着坐了女眷的马车驶向园子里。留下一众学子们连同几位老先生都没这等好待遇,纷纷下车漫步绕过荷塘走去山脚下的一排茅舍。 一众学子们无奈,虽然心下大喊可惜,但立刻又被果园里的景色吸引了。 这会儿太阳尚且没有升的太高,山野间的淡淡薄雾还萦绕在枝头不肯离去。整整半山坡的桃花就在这样略带清冷的晨雾里羞答答露出了艳丽的脸庞,欢喜迎接着来客。偶尔有太阳光穿过薄雾洒落在花瓣上,映衬得那一滴滴露珠晶莹剔透,分外安然静美。 别说整日与书香为伍的大儒和学子们为眼前的美景惊叹,就算心生恶念的强盗到此怕是也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就是大自然的独特魅力,静则涤荡心灵,动则惊魂摄魄。 董平眼见一众先生学子们都是沉浸在美景中不能自拔,心下忍不住也生出三分得意,他上前招呼同窗们坐到小酒家的木地板上,自有小厮们搬了矮桌和靠垫儿,茶水点心等物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他则亲自请了几位先生拾级而上,穿过一树树桃花,最后到了半山腰儿的一座草亭里。草亭中间有张圆桌儿,桌边分别放了六只圆凳,尽皆包了一层淡黄色的草编外衣,看上去极有野趣。 几位先生慢悠悠落座,都是忍不住点头,其中因为擅画最喜到处走动的孙先生当先开口赞道,“世人多喜金玉加身,建个凉亭恨不得也要覆个琉璃瓦顶,岂不知只有这般简单的草亭才最衬美景。” “正是这个道理。”其余几位先生纷纷附和,董平侧头瞧向亭子一侧,果然喜子正挎了一只草编的食篮悄悄等候着。这会儿一见主子招手,他立时走到亭子入口处安安静静蹲下开始从食篮里往外一样样掏东西。紫砂小茶壶,六只浅口小茶盅,黄花梨的长木勺,紫檀雕花的小托盘,样样都是精致不已,最后他甚至还拿出了一只装了几块红碳的小火炉。 随着他的忙碌,很快亭子里就飘起了茶香。这时又有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手里同样拎着的草编食篮,麻利得在桌子上摆了八碟子点心。 待得几位先生从漫山桃花的美景里回过神来,手边已是吃喝齐备。杨先生赞许的扫了得意弟子一眼,嘴上却说道,“君诚这孩子,对于吃食一道太过专注,若是这些心思都用到读书上,学业怕是更能精进三分。” 几位先生早已习惯杨先生这种特殊的显摆方式,谁也不接话,抬手端了茶水就喝,捡了点心就吃。杨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笑骂道,“斯文,斯文!你们好歹也是大齐有名的大儒,怎么与孩童一般无二?” 孙先生手里捏了一块绵软的牛舌饼,咬一块又喝口茶水,扭头再嗅嗅浓郁的花香,只觉通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畅的在欢呼。于是接口道,“杨兄,难得如此美景当前,你就别明贬暗褒自己的得意弟子了。我们早悔青了肠子,若是能时光倒流,就算打破头也要同你争一争。”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待得腹中半饱就结伴出了亭子在桃花林里闲走。若是灵光乍现就赶紧低头拼凑几句诗赋,等着一会儿同老友们比拼一二。 董平最是熟悉先生们的喜好,唤了喜子上前交代他去寻一只小书案和文房四宝放在亭侧备用,然后才紧紧跟在杨先生身后,照料周全。 董蓉这会儿同样忙得不可开交,各位先生家里的女眷们被直接引到了南山坡下,楚四莲略带拘谨的接了她们一路穿过桃树林往山上攀爬。虽说石阶并不陡,路旁美景诱人,但是一众女眷们平日养尊处优,到得山顶时儿还是颇有些疲累之感。 董蓉早早穿戴打扮整齐等在大门外,一见众人抵达赶紧上前行礼,笑道,“长辈登门,小女子却未曾到山下迎接,实在是失礼了。” 董平是杨先生的得意弟子,今日来董家果园做客,杨夫人自然就成了一众女眷的领头人。她上前两步扶了董蓉笑道,“曹夫人客气了,倒是我们还要谢过曹夫人盛情邀请,否则怎能见到这般春日花开的美景。” 董蓉脸色半红,笑着推拒道,“我们山野之人,平日散漫惯了,这般被称作夫人还有些不习惯。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就同平哥儿一般称您一声师母,您也同家中长辈一般唤我蓉姐儿,可好?” 杨夫人本来就有心多亲近,听得这话自然应下,“好,就叫师母。来,我替你引荐几位夫人。”说着话,她就引着董蓉同另外几位夫人见礼。 董蓉也是有眼色的,同众人简单客套两句就请众人赶紧进门,边走边笑道,“家里所有男子都被我撵到山下去了,师母和师妹们尽可放心走动。” 听得这话,本来一直低着头的三位小姐都微微抬起了头,好奇的打量着陌生的农家院子。其中两位扶着丫鬟的手,偶尔目光扫过某处不知看到什么不喜之物,秀气的小眉头就会微微皱起。只有一位穿了水蓝衣裙的小姐行走如常,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意,很是稳重的模样。 董蓉不知为何就对这位小姐留了心,待得进屋再次互相见礼落座时,她才知道那位蓝衣小姐是杨先生的女儿,算是自家弟弟的正牌小师妹。 师兄师妹啊,董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末了瞧瞧一大屋子的女眷,赶忙又把心里那点儿恶趣味抛了出去。 文娘和梅花儿端了热茶上来,然后又在每个座位间的高脚几上放了四碟点心。董蓉笑着招呼众人道,“我们农家也没有好吃食待客,若是夫人小姐们不嫌粗陋就尝尝家里仆妇烤制的点心吧。” 杨夫人笑道,“蓉姐儿这般谦逊倒是同君诚一般,如今书院里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董君诚有个心灵手巧的好姐姐。不说君诚那些同窗日日盼着外面送食盒进来,就是我家先生都被养刁了嘴巴,偶尔吃块我做的枣糕也要嫌弃几句。” 众人都是笑起来,孙夫人也道,“正是这话,我家先生也是这般,每次吃了君诚孝敬的吃食,回家都要同我抱怨说,君诚这么好的弟子,当初怎么就没打破头把他抢回来啊。” 董蓉听得她们夸赞自家弟弟,心里真是比吃了蜜还要甜。再看三位小姐虽然半垂着头好似倾听母亲们说话,其实那眼睛都盯在外形精致可爱的点心上。 她于是就善解人意的再次招呼道,“夫人们谬赞了,平哥儿就是个憨直的脾气,平日多亏众位先生教导了。”她说完就执起一只小小的木夹子,当先给杨夫人夹了一块千层糕,笑道,“师母尝尝这道点心味道如何?” 女人天性细腻,极少有不喜欢精致吃食的。杨夫人见碟子里的糕饼被切成了菱形小块,一层一个颜色,极绚烂美丽,于是忍不住捏起来就咬了一口,末了眼睛立时就亮了,挥着帕子招呼众人,“你们也快尝尝啊,味道真是不错!” 几位夫人这才笑盈盈也吃了起来,三位小姐自然随后也动了手,待得一块糕饼下肚儿,人人脸上都多了三分喜色,纷纷问着,“这千层糕是糯米做的吧,但怎么不黏牙,入口即化,味道也清新之极。” “对啊,这千层糕比点心铺子卖的美味许多。” 董蓉笑着指了站在门口的楚四莲说道,“这是我家的厨娘,平日也是个脾气拗的。先前总见我给平哥儿准备吃食,不知怎么就上了心,日日缠着我要学做点心。别说啊,她还真有几分天份,这糕饼是千层糕里的上品,名字叫靑带彩,取雨后初晴,彩虹高挂靑空的寓意。别的工序都罢了,只米浆就要连续刷上十几层,再蒸上两个时辰,稍有错处就功亏一篑。 说实话我都不喜整治,只有她有这个耐心。还有这盘里的其余几样点心都是她烤制的,也算新奇,师母再尝一块。” 说完,她又给杨夫人夹了一块烤成褐色的蛋糕,这蛋糕用模具做成了带叶苹果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爱逗趣。初一入口绵软香甜,再咬一口就露出了中间的苹果酱,倒是让人产生了真正在吃苹果的错觉。 其中一位红衣小姐是孙夫人的女儿,许是平日性子就很活泼,一连吃了两块点心就忍不住开口问道,“董姐姐,这什么点心?像馒头…又比馒头更软,还包了苹果馅儿?” 董蓉见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虽然满眼都是好奇,但却极力保持着稳重有礼的模样,于是心下多了两分怜惜,笑得也就更亲切了。 “这是蛋糕,因为做的时候面粉里要加很多鸡蛋。里面夹的馅料是苹果酱,做起来倒是不难,就是不容易保存。所以这点心就是吃个新鲜,不易久放。” 众人都是点头,杨夫人赞道,“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蓉姐儿是个手巧的,她这仆妇手艺也是百里难寻啊。” 甜食本就能让人心情轻松愉悦,此时众人都是几块美味点心下肚,早就没了进门时的拘谨。一众夫人们纷纷开口说起城里哪家点心铺子口碑不错,转而又说起衣裳料子、绣庄、首饰楼,董蓉平日不常逛街,这会儿倒是听得是津津有味。 (早晨三点就起床码字了,这章终于完事了,呜呜,后背疼,我去直直腰儿,下午儿子给力就再码些。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疑惑 杨夫人眼见几位夫人们不时扭头望向门外天色,猜得众人垫过了肚子都想出去走走了,于是就装作抬手擦嘴,结果却“不小心”碰翻了半盅残茶。 杨家丫鬟赶紧拎了帕子上前帮忙主子擦抹茶水,嘴里嚷着,“哎呀,夫人这身玉带绸裙最怕茶水了,若是不赶紧洗了,怕是就留印子了。” 杨夫人好似不在意的摆手,嗔怪道,“你这丫头嚷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回去家里再处置就是了。” 董蓉是主家,怎么好让客人穿着湿裙,于是起身笑道,“师母带了换洗衣衫了吗,若是带了不如进内室把裙子换下来吧。我们山里人家别的没有,泉水可是随便用,这会儿洗洗晒了,回去时候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杨夫人好似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道,“那我就失礼了,借用一下你的起居室吧。” “师母同我客套什么,我陪着夫人们闲话儿,您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成。”说着话,文娘上前引着杨夫人母女和丫鬟进了东次间。 董蓉挥手又让四莲换了几种新点心,末了一边陪着几位夫人说话一边还不忘给两位小姐介绍点心的制法用料。可谓长袖善舞,面面俱到。 那几位夫人陪同自家先生长期住在书院里,多少都沾染了些文人的清高,虽说待董蓉礼数周全但并不如何亲近。这会儿眼见她比之大户人家的当家娘子也不差哪里,甚至更爽利精明,于是也收起轻视之心,纷纷带着探究之意说起一些杂事。 董蓉前世好赖不济也读过十几年书,后来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求生存,不说诸事精通,起码也比这些整日困在小院子里的女人要眼界高啊,于是没一会儿就忽悠得几位夫人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东次间里,杨夫人早就换好了衣衫,这会儿正借口要女儿帮她重新挽发髻多坐一会,私下却仔细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儿,没想到一圈儿看下来她倒很是惊奇。按照她让人打听来的消息判断,董家不过是个没落的读书人家,名声好听,但实际日子过得很拮据。 董家姐弟又不是如今董家夫人的亲生子,就算不受苛待,也绝不会受宠。这从当初董平因为束脩辍学就能看出一二,更何况还有闲话儿指责董家夫人把大女儿卖给傻子做媳妇儿了。 但如今看来,这董家大女儿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啊。那炕上的迎枕和靠垫都是上好绸缎缝制,炕几上的茶杯也是甜白瓷,最让她惊奇的是仆妇捧来的胭脂水粉居然出自京都老字号,难道这曹家因为儿子痴傻自觉愧对儿媳,所以倾全家之力供给儿媳优渥度日? 杨夫人越想越疑惑,借着抚鬓角的功夫就给丫鬟递了个眼色,然后才带着女儿走了出去。 众人这会儿也闲话了许久,见她出来就有些不耐继续坐着。于是孙夫人当先打趣道,“杨姐姐终于梳妆打扮完了,咱们可以出去赏花了。” 杨夫人嗔怪得瞪了她一眼,应道,“就你是个急脾气,平日又惯常拿我玩笑。蓉姐儿,你这里可有烈酒,一会儿我要多灌她几杯出口恶气。” 董蓉赶紧凑趣,懊恼道,“哎呀,师母早说这话啊,我是不是也派人事先进城买几坛好酒?如今家里准备的都是我秋日时自己酿的果酒呢,怕是孙夫人喝上一坛子都不会醉啊。” “好吧,这次有蓉姐儿帮忙,就先放过你一次。”杨夫人做了高傲样子,气哼哼当先走了出去。众人都是笑得花枝乱颤,纷纷随在她后面出了大门,漫步走进果树林。 此时正是四月初,桃树枝桠上大多是未绽放的花蕾,就是那些先开放的花朵也只是半开,并未到盛开之时。但就像二八未嫁女子,正是这般含羞带怯半掩面的模样才最惹人心动。 一众女子们走走停停,不时扯了一根枝桠嗅嗅香气,三位小姐这会儿也活泼了许多。董蓉见她们偶尔捡拾起落地的花瓣包进帕子里,于是就让随在后面的四莲取了三只草编小篮子过来。 三个小姑娘接到手里,眼见篮子编得极精致,甚至手柄上都雕了桃花纹都很是喜爱,连连道谢。 董蓉笑道,“不过是家里人编制的小物件,若是妹妹们喜欢就拎回去做个玩物吧。” 她陪着众人又走了片刻,借口更衣就拐去了半山腰的亭子外面。几位先生此时诗兴大发,正对着漫山桃花摇头晃脑的抖落肚子里的华美文辞。 董蓉低声问询凑到跟前的喜子,“东西可准备好了?” 喜子指指脚边的盒子笑嘻嘻道,“夫人放心,我刚去文姨那里取的。” 董蓉点头,末了冲着向自己张望的弟弟挥挥手。董平会意,趁着几位先生歇息的时候就说道,“先生们请稍坐,家姐来给先生们行礼了。” 听得这话,几位先生都是整理了衣衫端坐,带着一脸和善笑意看向亭外。董平这位长姐,在书院开学那日他们都是见过的,当时还觉这女子有些粗俗泼辣。但后来董平常孝敬众人点心茶叶等物,加者从别的学子嘴里听得一字半句董家琐事,都让众人对这位女子生了些敬佩之心。 若是换了普通女子,被后母半卖半嫁给痴傻农家汉,不说寻死觅活起码也自顾不暇吧,但董平这位长姐却难得坚强,不但赚得银钱供弟弟读书,甚至还把日子过得如此风声水起。 他们虽说不知曹家有多少银钱,但进了果园这么半日,任谁也能看出这果园的各处布置有多巧妙。只要开门迎客,不说赚的盆满钵圆,起码也足够供给董平进京科考了。 如此看来,这董家长女倒是个值得他们高看一眼的人物。 董蓉不知短短片刻功夫,几位先生心里已是思量如此之多。她半垂着头走进亭子,行了一个晚辈拜见长辈的大礼,末了才恭声说道,“几位先生莅临寒舍,小妇人未曾远迎,还望先生莫怪。” 杨先生抬手虚扶,笑道,“君诚是我们弟子,你是他的长姐,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不要如此客套了。” 董蓉听得这话就略带俏皮之意的抬头一笑,欢声应道,“谢先生不怪罪,那我就不拘礼了。乡野农妇平日散漫惯了,生怕先生们挑错,昨晚梦里都在练习行礼呢。” 她本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同几位先生家里女儿差不多,说话又是如此活泼,几乎是立时就让几位先生生了亲近之心。众人都是笑道,“你是主家,怎能被客人吓到?随意就好,倒是我们要谢你邀请,如此美景入眼,世间凡俗尽皆抛去脑后了。” 董蓉笑盈盈上前抬手给几位先生倒了茶,转而又笑道,“既然来了果园,赏花是其一,品果也不能少了啊。我带了几个稀罕果子过来,先生们若是不嫌弃就尝尝吧。” 说完,她回身示意喜子打开食盒,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盘大红苹果放在桌上。杨先生也没在意,笑着伸手想要拿起一个,不想手臂伸到一半却是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另几位先生闻声齐齐看过来,结果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到底还是杨先生心思灵敏,再抬头望向董家姐弟时,脸色已是沉了下来,“这果园可是叫四季园?” 不等董蓉回答,另几位先生也是接连问道,“这果子上长了字迹,就是那…祥瑞果子?” “祥瑞果子不是献给皇家了吗,这…” 董平眼见几位先生脸色都是不好,就想上前解释几句。董蓉却是伸手拦了他,然后再次行了礼才笑道,“先生们猜的不错,我这果园名字就叫四季园,去年秋时蒙上天垂青,果树上奇迹般长出很多带有字迹的果子。当时正巧听闻当今圣上五十寿诞,于是就让管事进京献了上去。不想圣上英明睿智,金口玉言点出祥瑞出在青县原因,就如同凤凰非千年梧桐不落一般,祥瑞也是因为白露书院文风兴盛致使青县一地灵气四溢,因此才会降在此间,而四季园完全就是运气好。 原本听说书院里人人好奇祥瑞果子的出处,平哥儿就想禀告几位先生。但盛名之下必有所累,小女子生恐他因为此事沉溺虚名,不能静心读书,所以做主拦了他,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几位先生,还请先生们原谅小女子过于谨慎之罪。” 几位先生听了这话,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心下因为弟子隐瞒而生出的那些怒气就消散了许多。 当初牌匾刚刚送到书院时,书院上下都是喜得不成样子,若是知道这果子是董平家里献上去的,说不得一定会把他捧上天去。这对于一个心性未定的少年学子来说,确实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人家姐姐行事谨慎,为弟弟学业着想而瞒下此事倒也无可厚非。 加者,董蓉口口声声说果园是借了书院的灵气才得了祥瑞果子,其实几人心里都明白,实际上是书院借了祥瑞果子的光才重新入了皇家的眼。 如此,书院得了好处,面上又添了光彩,众人再揪着弟子的一点儿小错处不放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今天家里居然坐了一屋子人,估计是没时间码第二更了,大家晚上不要等了。谢谢支持,加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宾主尽欢 杨先生干咳两声,淡淡说道,“罢了,当初闹得那般凶,你们没有说出真相也是情有可原。以后若是再有不可明说之事,哪怕私下禀告也好,万不可这般隐瞒。” 董蓉好似愣了一下,末了懊恼应道,“哎呀,我只担心弟弟恋慕虚荣,一时情急只想着隐瞒,倒是忘记还可以私下禀告先生了。还望先生们恕罪,小女子下次一定不会如此愚蠢了。” 她这般率性模样,再次取悦了几位老先生,纷纷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孙先生性情最是随和,当先拿起果盘里最顶端那个带着“喜”字的苹果笑道,“本来还遗憾没有机会看看祥瑞果子是何模样,不想今日不但看得见,还能尝尝味道。这次赏花之行可是着实不亏?” 说着话他就要把苹果拿到跟前,不想杨先生却是一把抢了过去,瞪眼道,“就这么一个祥瑞果子,你怎可独吞?还是让董家丫头切一切,大伙儿共享才好。” 孙先生辩解道,“我不过是好奇这字体刚劲,想要仔细看看…” 可惜众人却是不相信,纷纷开口催着董蓉动手切果子。董蓉听得几位先生笑闹,倒是有些喜欢他们随和不清高的脾气,笑嘻嘻执刀分了果子。 一个苹果分成六分,每人也不过两三口,孙先生三两口吃了自己那份儿,叹气道,“这果子也太小了,董丫头,你家里还有存货吗?” 另一位先生笑骂道,“你当祥瑞果子是果品行里一两银子买一筐的凡物啊,能吃到几口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莫要贪心。” 杨先生闻言倒是想起另外一事,于是问道,“去年冬初,有消息说城外几百流民被一家果园雇去做杂活儿,那果园可是你这四季园?” 董蓉点头,笑着淡淡应道,“正是,家里因为得了祥瑞果子,以后都不必为平哥儿的束脩犯愁了。但我和平哥儿都是普通农家子女,自问无才无德,对于上天如此眷顾时常觉得惶恐。正巧见得城外流民衣食无着,很是悲苦,于是就借着雇佣人手的名义把流民们都招到了回来。幸喜村里乡亲们心地良善,果园供给一日三餐,村里各家就让出几间房舍,齐心合力之下,总算是度过了这个寒冬。” 说罢,她又指了指几位先生手旁的草编果盘和草编的茶杯垫儿,以及桌椅上的草编套子,笑道,“这些小物件儿就是流民们编制的,我从他们手里收回来放在果园里慢慢售卖给喜爱的客人,而流民们也赚到足够生活几月的铜钱。我家的管事早早联系了南下的商队,流民们都搭伴儿回乡了,如今怕是已经开始春耕了吧。” 几位先生越听脸色越是古怪,最后甚至齐齐叹了气。董蓉心下忐忑,不知自己哪句话没说好,但她也不好多问,于是低了头装作没有看到。 好在几位先生没有沉默多久就给她解了疑惑,孙先生当先懊恼道,“偶尔同人吵架,听人家骂咱们这些酸儒读书读傻了,我那时还不服气。如今才知,这说法已经给咱们留了颜面了,咱们的脑袋根本就是朽木一根啊。” 另一位先生也是叹气,应道,“孙兄说的是啊,早知这般容易就能解决,咱们何苦同府衙那班脑满肠肥的蛀虫吵得掀了房顶儿呢。” 杨先生狠狠拍了桌子,怒道,“那般早被铜臭熏黑良心的废材,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回家种田去!” 董蓉与弟弟对望一眼,都是隐隐猜到几分。许是当初几位先生都为拯救流民去府衙争讲过,但不必说那些只知贪腐享乐的官员,定然使出了太极手,一推三六五又借口一堆,就是不肯救济流民。先生们因而才会如此恼怒,加者又听说果园只耗费了极少的财力就办成了此事,于是心下更觉挫败。 果然,几位先生随后就撤下了纸墨,喊着,“酒来,酒来!如此好花好景,怎可再说这等肮脏事,我们不如大醉一场!” 董平招呼喜子去山下端菜品,然后又从亭子下边拿了一只镐头,亲手在不远处的几棵桃树下刨了三坛子果酒出来。 几位先生都是看得欢喜,纷纷抢着揭下坛口的泥封儿。其实这果酒才埋下没有几日,酿造的手法也极普通,滋味自然说不上多好。但是此时众人置身在漫山花海之中,哪怕喝口凉水都觉美味,就更别说这原汁原味的桃子酒了。 几位先生一碗酒水下肚儿,都是纷纷赞了起来。待得喜子小跑着送来一大托盘下酒菜,那凉拌肚丝和蒜香野菜极是麻辣爽口,卤鸡翅鸡爪和风干肠又鲜香有嚼劲儿,可谓锦上添花,立时受到了所有先生的喜爱。 董蓉给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生照料几位先生,然后就提着裙角往最高处的那个亭子去了。 杨夫人等女眷这会儿也是逛的乏了,正坐在亭子里一边欣赏着整个果园的全景一边小声说着话。见得董蓉赶来,杨夫人就笑道,“我们还道你这主人哪里去了,怎能放任客人随意走动?你就不怕我们喧宾夺主,霸占了你这果园?” 董蓉上前挨个给几位夫人倒茶,笑道,“师母们若是喜欢什么,尽管拿去就是了,何必还用霸占?再说了,那恶霸也不是人人能做的,起码也要有力气打架不是?我这就让人上酒菜,师母和师妹们吃饱了,再试试做恶霸的滋味也不迟。” 她这话一说完,亭子里别说几位夫人小姐,就是随伺在侧的丫鬟婆子都是笑得不行。杨夫人笑着拍拍董蓉的背,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就没托生到我肚子里,若是有你当女儿,我岂不是日日都要笑得开怀。” 董蓉眼角扫了杨小姐一眼,见她依旧笑着,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于是就道,“师母可是说错了,若是我当真托生到您家里,怕是您要气得日日照三餐打我了。还是婉音师妹的性情好,文静又大方,看着就是个孝顺又知礼的。” 天下当娘的都喜爱自己的孩子被人夸,杨夫人果然脸上笑意更浓,嘴里却谦虚道,“你可别夸她,这丫头只不过规矩好些罢了。” 众人说笑几句,董蓉眼见太阳快要升到正当空,于是就招呼四莲和文娘上酒菜。女眷的酒菜是在小灶间单做的,更是精致许多。下酒的卤菜只有四盘,其余另有四道热菜,一道汤。主食是一大盘荠菜猪肉虾仁馅儿的烧卖,各个都捏成了花朵形状,几乎是一端上来就受到了所有女眷的夸赞,待得咬上一口满嘴都是鲜美滋味,于是人人都是喜笑开颜。 董蓉亲手捧了一坛子葡萄酒,挨个给客人倒酒。原本廉价又易碎的琉璃杯子,平日里,家境稍为殷实一些的人家都是不稀罕用的,如今只不过换了个细高模样,居然显得优雅许多。待得倒进紫红色的葡萄酒,端在手里摇一摇,众人心里莫名的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董蓉笑着执杯劝酒,甜甜的葡萄香里掺杂了淡淡的酒味,立时俘获了所有女子的心。大家推杯换盏,品菜说笑,亭子里越加热闹了。 一众丫鬟婆子们也被文娘请去亭下的小桌儿上落座,鸡鱼肉蛋上了七八样儿,当然酒是不敢多给的,但每人一小杯尝尝味道还可以。于是不到片刻功夫,亭上亭下,不论主子还是奴婢,脸上都是驼红一片,衬得漫山桃花好似都失了颜色。 而山下酒家里,这会儿也同样是热闹之极。一众学子们早就撤去屏风,把六七张桌子凑在一处团团围坐。平日里青衫白扇,一身风流潇洒的书生们,这会儿早就形象全失,有得咧了衣襟大口灌酒,有的高声猜拳行酒令,有的抱着鸡腿鸡爪大嚼,有的迎风立在门口大声赋诗。 原本躲在厨下打算好好近距离接触一下读书老爷的刘嫂子和几个小厮们,见此都是惊得大张了嘴巴,半晌合不拢,末了又都笑得直嚷肚子疼。至此以后,他们再伺候那些来果园游玩的客人,哪怕身份尊贵,也是恭敬有余,心下却无敬畏。毕竟人前再如何威风凛凛或者美若仙子,人后都是同样要吃喝拉撒不是? 如此,山上山下吃喝笑闹了足足一日,眼见日头都要落到了西山头,几位先生才带头告辞。董平生怕喝得半醉的老先生们跌下石阶,赶紧喊了几个小厮掺扶。至于一众同窗们就不必指望了,他们这会儿已是各个烂醉如泥的躺在酒桌下睡觉呢。 好不容易伺候着先生们上了车,女眷们也是早早安置妥当,董平这才禀告姐姐一声,打算留同窗们住一晚。董蓉正忙着指挥文娘把几位夫人喜欢的点心装盒子,听得这话就要弟弟去找刘嫂子。 果然,刘嫂子直接带着小厮们从库房里拿了十几张又密又厚的草帘子,三两下就把小酒家围得严严实实,末了再把火龙生起来,地板就变成了热炕。一众喝得烂醉的书生们睡得是鼾声四起,很快就热得自动自发把身上的衣衫扯了下来。董平见此才放了心,赶去同姐姐一起送客。 杨夫人等人接了点心盒子都很是欢喜,纷纷道谢并邀请董蓉闲暇时去家里做客。董蓉一一应了,见得弟弟过来就托付几位师娘平日多照料。 杨夫人眼见这姐弟俩站在车下,容貌相近又同样知礼,心下更是喜爱。于是回身示意女儿看向窗外,婉音不明就里,疑惑之下抻头看去,正好见得董平含笑抬头。橘红色的晚霞衬得翩翩少年郎好似天神下凡一般,惹得少女瞬间红了脸,慌忙放下了窗帘,死死低着头不肯再抬起半分… (老家这里风大啊,昨晚把电线刮断了,好在我的本子还有存电啊,匆忙码了一章,居然来电了,哈哈。下午如果儿子给力就再码一章,加油!)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攀 白露书院的马车上都有特殊的标记,县城里的男女老幼几乎人人都认识,见到马车经过,很多人纷纷避让。于是,杨先生等人踩着最后一缕霞光顺顺利利回到了书院。 杨夫人一进屋子就撵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一边亲手伺候自己老爷更衣一边笑问道,“老爷,今日赏花之行还算尽兴吗?” 杨先生扫了一眼老妻,反问道,“难道你游玩的不好,还是董家丫头招待不周?” “怎么会呢,今日玩得很好啊。”杨夫人手下忙着整理衣衫,笑道,“君诚那孩子平日不是个多话儿的,没想到他姐姐倒是伶俐又大方,难得的好相处。” 杨先生想起与董蓉那番对话,难免又叹了气。杨夫人好奇就追着问询,杨先生于是仔细说了一遍,末了赞道,“怪不得君诚平日言谈之中对家姐很是敬重,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知这丫头行事如此圆融机敏,难得的是不喜张扬又心地纯善。君诚有这样事事为他打算的姐姐,实在是件幸事。以后婉音嫁过去,只要敬着大姑姐,小夫妻俩就不会有什么口角。” 杨夫人听了这话就挑了挑眉头,嗔怪道,“老爷只见了董家丫头一面,就如此放心把女儿嫁过去了?你忘了君诚还有父母在世吧,董秀才倒罢了,那个董夫人听说可不是好脾性的,女儿嫁过去万一是同公婆住一处,那日子可没法过了。” 杨先生瞪了眼睛,呵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子出嫁,孝敬公婆是本分。谁家娶了儿媳不都是照旧过日子,婉音又没多长一副心肝,怎么就得与人不同?” 杨夫人被堵得一哽,索性扔了手里的帕子坐在床边,难得的耍起了脾气,“妙音和佳音的亲事都算高攀,如今日子过得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婉音的婆家虽说要挑个门第低的,免得她嫁过去受委屈,但也不能太敷衍了事,总要好好打算一下啊。” 说着话,杨夫人想起两个在婆家都不敢抬头说话的女儿,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女儿是我生的,你不心疼,我可不能看着她们受苦…” “好,好!”杨先生被老妻闹得头疼,于是挥挥手妥协道,“婉音的亲事完全由你做主,这总成了吧?” 杨夫人也不敢过分吵闹,听得这话赶紧见好就收,起身送了杨先生出门。末了眼见他进了书房,这才招呼站在廊檐下的陪嫁嬷嬷,两人聚在一处低声商量着如何再仔细探探董家的口风。 可惜她们主仆算盘打的极好,却不想同样带了女儿去果园做客的另两位夫人也生出了同样的心思。 女人天性里都有些好斗与争抢的恶趣味,先前除了自家再无人对董平有意,杨夫人还很是游移不定,对董家的底细左挑拣右嫌弃。如今突然多出两个有力竞争对手,杨夫人立时就如同炸了毛的野猫,眼睛瞪得溜圆,时刻准备对那些试图抢夺地盘的对手挠上几爪子。 当然她心里无论多焦急和痛恨,面对两位同样精明的夫人还是笑眯眯的有问有答,偶尔好似不小心透露两句诸如董家夫人是后母啊,董家贫困啊之类的话。 果然,孙夫人和那位赵夫人都是打了退堂鼓,毕竟女子嫁人不是只嫁男人,还要考量整个家族。否则一个不小心,女儿后半辈子就掉进黄连罐子里了。 好不容易暂时惊退了两个敌手,杨夫人也不敢再耽搁,当晚就同杨先生商量起如何向董平透露招他为婿的意向。 杨先生被老妻的反复无常折腾的没了耐心,略显粗暴的挥挥手就不用她再掺合了。 于是第二日,刚刚与玩得尽兴而归的一众同窗们回到书院的董平就被唤到杨家书房。他原本以为先生要考校课业,没想到杨先生待他行过礼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君诚,为师喜你为人至诚,才学过人,欲将小女婉音嫁你为妻。你看如何?” 董平惊得微微张了嘴巴,半晌不知如何回话。杨先生难得见得意弟子如此失态,于是呵呵笑了起来,又道,“你也不必想太多,若是喜欢就应下,若是不喜就摇头,为师定然不会因此错待你。 董平这会儿已是缓过神来,听得这话赶紧再次行礼,正色说道,“不瞒先生,学生自幼同家姐相依为命长大,在学生心里家姐就如同母亲一般。所以,学生的亲事是一定要问过家姐的。先生可否宽容几日,待得学生问过家姐再来回禀?” 杨先生赞赏的点头,应道,“如此大事,自然要禀告过亲长才可。明日你出门去书铺走走,若是有新出的游记就替我买两本回来。路上不必着急,日落回来就可。” 董平知道这是先生特意找了借口让他回家,于是恭敬应了就退下了。 不提董平心下如何又惊又羞,只说果园里忙了两日终于把书院的一群学子也送走了,众人刚要小歇一日,不想第二日居然又有客人陆续上门。 原来,书院的几位先生自觉受了董蓉的热情招待,投桃报李之下,当晚就写信给各自好友炫耀他们的赏花之行有多尽兴,四季园的花海多美,酒菜多新奇美味,甚至还说起这里就是长出了祥瑞果子的灵秀之地。 先前听闻街头巷尾到处传闲话儿的时候,这些自认饱学之士不过笑笑就罢了。在他们心里,百姓愚昧无知,日子过得烦闷,说些不着边儿的胡话也是有心可原。但如今听几位大儒亲口证实却不得不信了,于是纷纷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带着同样想要出去走走的妻女们,兴致勃勃赶去承接祥瑞的灵秀之地走走。 天下开门做生意的商家,哪有嫌弃客人多的道理。不等董蓉吩咐,张管事和刘嫂子等人已是大开了园门,引着车夫卸车歇息的,恭请客人进酒家小坐的,麻利的上茶水点心的,都是忙得不亦乐乎。 张管事笑着拿了制作精美的菜谱上前请客人挑选落脚之处,但凡能同大儒攀上交情的,都是喜好风雅又家境殷实的,于是那个标了最低消费为十两银子的亭子最先被订了出去,接着就是两个八两的,两个六两的… 张管事又极精明,引着客人到了亭子里就奉上了文房四宝,请这第一位登亭赏花的客人留下墨宝,给亭子取个名字。 世人多有争先之心,所有客人听得这话无不欢喜,引经据典,绞尽脑汁儿,极力想要取个文雅的名字,以免扬名不成反倒遭了后来之客取笑。 董平雇了马车赶回果园的时候,小酒家里正是忙得不可开交。随着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山上的九亭已是满客,就是小酒家的大堂里也坐满了客人,有些散客无法就直接坐在了桃花树下。草席铺地,扔上几只靠垫,摆上三五碟点心一壶热茶,倒也惬意。 董蓉这会儿也带着楚四莲正在烤房里忙碌,四季园的点心多为烤制,不管是饼干还是小蛋糕,都是式样新奇又美味。所有进园游玩的女眷都是喜爱之极,就是男客们尝了几种也惦记着给家里的妻女捎带些回去。于是先前备好的存货被一扫而空,再不加紧烤制,许是下午就没有点心待客了。 傻柱将长衫的前襟掖在了腰带里,弯腰不断往窑灶里添柴禾,董蓉见得他额头上有汗迹,于是心疼的扯了帕子替他擦拭。可惜她方才一直在和面,帕子上难免也沾了面粉,不但没帮傻柱擦干净,反倒把他画得同白脸曹操一般。 楚四莲正好端了点心坯子进来,见得男主子这般模样,笑得捂着嘴就跑了出去。董蓉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傻柱怎会白白吃亏,狠狠在她的红润小嘴上亲了两记算是报了仇。 董蓉惊得死命捶他,末了又探头四处张望,生怕别人看到。结果董平正好从院外进来,她慌忙推开傻柱,胡乱整理了衣衫鬓发,这才迎出去问道,“平哥儿,书院不是开课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傻柱也是随后走了出来,眼见小舅子脸色不是太好,于是问道,“谁欺负你了?” 他这般一提醒,董蓉也发现弟弟眼圈儿下边有些青黑。她三两步上前拉了弟弟,恼道,“到底怎么了,跟姐姐说真话。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姐姐在呢。” 董平心下是又感动又好笑,赶紧安抚姐姐道,“姐,你别担心,没有大事。我是夜里没睡好…” “为什么睡不好?” “这个…”董平有些脸红,扭头看看四周无人就请姐姐姐夫进屋坐了,然后慢慢把杨先生欲招他为婿的事说了。 董蓉惊得半晌没有回神,末了忍不住问道,“杨先生不是玩笑吧,咱们董家不过是个破落门第,无钱无势,实在是高攀不起啊?” 傻柱眼里闪过一抹不屑,若是只看如今,杨家女算是下嫁,但它日谁高攀谁,还真不好说。不过,他心里也是犯了嘀咕。这杨先生到底是真心喜爱董平为人,还是另有别的打算,他还是要派人探查一二才好。毕竟自家小媳妇儿待弟弟如珠如宝,若他的婚事不和,她必定也不会安然度日。这事说不得,他还是要多费些心思。 董平也同姐姐一般疑惑,但昨晚先生说的清楚明白,成与不成都不会因此错待他。于是,他小声道,“姐,若不然我回绝先生,就说我年纪小,暂时不谈亲事?” (刚赶出一章,洗衣服啊,下午继续码字,今天说啥也得两更,不能偷懒,加油。谢谢大家支持,群抱一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貔貅 “不妥”董蓉摇头“你我同龄,我都嫁人一年了,按理说轮到你议亲也是应该。再说,杨先生为人方正,定然是喜欢你的人品才想要托付女儿。但是…” 说着话,董蓉也叹了气。杨先生的女儿婉音昨日她也见到了,虽说只凭几面还看不透小姑娘的脾气秉性,但好像很温婉的样子,而且模样也周正,配平哥儿倒是差不离。但婚姻不是爱情修成的正果吗?两个少年少女都没相处过,若是成亲后发现性格不合,日日吵架可怎么办? 董平不知姐姐考虑得如此深远,还以为她犯愁如何说服后母,于是劝解道“咱爹若是听说杨先生愿意下嫁女儿,一定会欢喜。二娘就算不同意也没什么,我就算成亲也不会回家去住。” 董蓉脸色古怪的沉默半晌,到底还是问道“平哥儿,你可见过杨先生的女儿?要不要姐姐找些机会让你们单独出去游玩或者说说话…” “姐!你怎么说起这话?”董平惊得瞪了眼睛,愕然问道“好人家的女儿哪有随便同男子出去游玩的,况且若是亲事不成,杨师妹以后可就无颜见人了?” 董蓉愣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都怪她前世那些〖自〗由恋爱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倒是忘记这时空封建礼教的拘束了。 她赶忙改了。,笑道“哎呀,我也是糊涂了,生怕你娶个不喜欢的媳妇回来日日吵架,一着急都顾不得规矩了。” 董平也是后悔方才语气有些生硬,低头道歉“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无论姐姐如何决定,我都听姐姐的。” 董蓉拍拍弟弟的肩膀,沉吟着说道“仔细说起来,杨先生平日待你极是亲近,杨小姐也是个不错的。这门亲事若是结成了,确实是咱们董家高攀了。但人家不介意咱们董家门户低,咱们更得把自己当回事儿。 这样吧,你回禀杨先生就说,咱们董家不愿意委屈了杨小姐。暂时两家多多走动着,一切都等着明年春日乡试过后再说。若是你考取了举人,董家立时上门提亲。若是你不幸落第,那就权听杨家决断。亲事成与不成,我们董家都不会忘记杨先生的教导之恩。” 董平边听边点头,姐姐这般决定合情合理。若是他考中举人再娶妻,腰背也会挺直许多,就算妻子高傲难相处,也绝不敢怠慢姐姐。他这般想着就笑道“都听姐姐的,我下午回书院就如此回禀先生。” “怎么,你还想在家里偷懒一日啊?”董蓉嗔怪的瞪了弟弟一眼“事情说完就赶紧回书院去,别耽搁了课业。” 董平还想辩解两句“家里生意这般忙…” “再忙也不能让你一个秀才老爷去上酒上菜吧?少啰嗦,下山让刘嫂子捡几样杨先生爱吃的卤菜拿回去。记得好好回禀啊,杨先生好颜面,可别惹得他发火。”董蓉亲手替弟弟整了整衣衫,末了狠心撵了他出门。 董平无法,怏怏不乐下山去了。董蓉却扶着门框站着半晌无言,傻柱从背后抱了她问道“怎么了?” 董蓉放松脊背依靠在他怀里,轻轻叹气“没什么,只是一直当平哥儿是小孩子,突然要给他议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若是真娶了个品行不好的媳妇儿,他受欺负怎么办…” 傻柱听得好笑,他的小媳妇儿又杞人忧天了。天下只听说有受委屈的媳妇儿,可没见过受欺负的相公,当然董秀才除外。不过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好在烤窑里适时飘出了一股焦香之气,他于是提醒道“点心糊了吧?” “哎呀,我忘了还有点心了!”董蓉惊呼一声就提了裙角往耳房跑去,至于方才那些担心早就被抛到天边去了。 不提董蓉如何抢救烤炉里的点心,只说杨夫人这一上午也是心神不宁,拿起针线扎了手,端起茶碗烫了。,每隔半个时辰都要打发丫鬟去杨先生书房探看。杨先生不胜其烦,最后干脆拿了本书坐在厅堂里不走了。 杨夫人也觉自己有些过分了,坐在起居室的窗下勉强静心看起了家用账本儿。这般好不容易盼到日当正午,贴身婆子进来问是否摆饭,不想二门儿却是有人来禀告说董平求见。 杨夫人激动的猛然站了起来,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躲在屋里听听算了。这事儿说起来不是什么丢人事儿,但若是被拒绝,脸面上还是不好看。 董平随着丫鬟进得大厅,心里还有些奇怪,不明白先生为何弃了书房反而在大厅里见他。但他面上却没带出什么疑惑之色,恭敬行礼之后就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了茶几上,笑道“先生,这是家姐让弟子捎回的几样卤菜。先生若是不嫌弃,小酌之时可以佐酒。” 杨先生笑眯眯捋着胡子,点头道“好,什么时候再回家,记得替我道谢。另外对于我提议的亲事,你姐姐怎么说?” 董平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低头应道“先生容禀,家姐听得弟子说起先生如此厚爱,很是欢喜。本应立时应下,但家姐说先生不嫌弃董家门第低,董家却不能委屈了杨小姐。所以,两家是否可以暂时多多走动,待得明年春日乡试过后,再行商议。若是弟子高中,自然会立时上门提亲。若是弟子不幸落地,杨小姐也可另行择选更好的姻缘。” 杨先生先前脸色还很是欢喜,但听到后半段却吹胡子瞪眼发了脾气“什么叫不幸落地就要另行择选?我们杨家是嫁女儿,不是趋炎附势…” “哎呀,老爷莫恼,老爷莫恼!”杨夫人在门后偷听,对于董蓉把议亲之事推到明年极是赞同。毕竟董平高中,女儿嫁过去就是举人娘子,若是不中或者她暗地里打探出董家有些不妥之处,到时候随便扯个借口就能把这婚事撇得干干净净。不管怎么说对自家都有好处啊,所以她一听自家老爷发火也顾不得尴尬了,开门出去就拦了话头儿。 董平没想到师母就在屋子里,赶紧起身行礼。杨夫人扶了他就笑道“君诚啊,你先生是一时没想明白,这事儿就按照你姐姐的提议办吧。以后不要太客套,多来家里走动,知道吗?” 董平眼见师母一边同他说话一边心神不定的望向先生,就赶紧应下,末了又直接告辞出了院子。 杨夫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上前半嗔半恼的埋怨自家老头子“老爷,人家董家也是一番好意,不想委屈了咱们女儿。你怎么反倒还要拦着?再说了,若是君诚中举,咱们女儿嫁过去就是双喜临门,若是他真的一时失手落第,咱们依旧嫁了女儿也是雪中送炭,他必然待女儿更爱重三分,怎么说都是好事儿啊!” 杨先生怎会不知董家这般决定对自家有利,但文人自有文人的清高傲气,怎可逢高攀爬,逢低踩踏?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得意弟子! 老爷子一甩袖子气哼哼回书房去了,杨夫人吓得拍拍胸口,但脸上却没什么担忧之色。老爷子虽然气恼,但毕竟没有再反对,以后她待董家亲厚些,他总有消气的时候就是了。 董蓉不知杨家这般吵闹,就是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因为四季园里实在是太忙了。历来伺候人的买卖就不是轻省的活计,虽说前来赏huā的都是附庸风雅之辈,总要在人前做个文质彬彬的模样。但酒醉之后放浪形骸的也是不少啊,有人脱了外衫大声高歌,有人攀到桃树上大哭大笑,真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啊。 开始的时候,果园众人还会偷笑或懊恼,后来慢慢就麻木了。遇到爬树的抓下来,看见大哭的就送条干布巾,吟诗作赋的捧上一副文房四宝… 没想到这般应对下来,不但没恼了客人,反倒还得了许多打赏。董蓉也不是刻薄的,众人得了赏钱从不收归公账,于是果园上上下下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把客人们照料的极周全,自然他们的荷包也是越来越鼓囊。 董蓉作为东家,当然也闲不下来。她就像一只坐在蛛网〖中〗央的大蜘蛛一样,时刻关注并且操纵着整个果园的大小事务,每晚只核账就要耗费很长时间。但看着账册末页的余额不断增多,她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偶尔趁着屋里没人就会扯着傻柱满地乱蹦,以便发泄她的〖兴〗奋之情。 说起来,小小的果园不过十亩地,卖些新奇的点心、下酒菜和几坛子劣质果酒,在旁人猜测每日能有五六两的进项就算不错了。但实际上开园七八日,她的钱箱子里却是多了三百多两的盈余。 原因很简单,酒家里用的菜是菜地里种的,野菜是山上采的,竹笋是林子里挖来的。酒是自家酿的,鸡是于老太养的,卖的最火爆的竹编是几文钱从流民手里收来的。就连撤了酒席再送上的醒酒冻梨都是去年秋日卖不出去冻在冰窖里的,当时还惹得众人心疼的差点儿掉了眼泪,如今十文钱一个还供不应求啊。 所以,除了做点心需要的细面和做卤味的各色调味料,基本都不用huā费银钱,果园完全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怪兽啊。 (第二更啊,终于赶出来了,头好晕。还要哄儿子睡觉,暴躁啊。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啊。兄弟姐妹们,晚安!)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路遇 以至于某一日,慕容怀德同冯先生说起这事儿都感慨不已,若是有一日自家媳妇儿对商号感兴趣,他一定退位让贤,管保财源滚滚。 冯先生心下也是惊奇赞叹,但碍于面子却不肯服软,转而拿起京都送来的信件给徒儿过目。果然,徒儿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 他于是叹气,低声道“王妃一系没了世子这个希望,这次是彻底崩溃了。你母妃恐怕很快就会派人接你回去了…” 慕容怀德眼里痛色一闪,冷声应道“十年前,我还日日盼着她来接,如今…哼!” 冯先生实在头疼,不知如何才能劝得这同样倔强又霸道的母子俩解了心结,重归于好。他忍不住也恼了,高声道“不管怎么说,她是你母妃,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王府如今没了继承人,王爷身体又不好,你总要回去继承王位吧。否则你母妃多年来的谋划岂不是成了笑话!” 慕容怀德猛然站起身,双拳攥的青筋暴露“没有人让她谋划,没有人让她杀了一个又一个!我的家在这里,不是那座阴曹地府,她喜欢就永远住在哪里吧。先生不必再劝我回去!” 说完,他返身出了门,只留下个倔强又悲凉的背影,惹得冯老先生积了一肚子气却不知道骂谁好了。 董蓉刚刚算好小酒家的出入账目,这一会儿正兴冲冲执笔列着采买单子,准备好好享受一下胜利果实。她偶尔抬头见得自家傻相公回来,于是就笑嘻嘻拉了他到身前,问道“柱子,明日咱们进城啊?所有人都围着山下酒家转悠,就连文娘都被四莲拉去帮忙烤点心了,家里连个洗衣的人都没有,我想再买个丫鬟回来,你说好不好?” 慕容怀德最喜欢自家媳妇撒娇,双臂自然合拢把她搂在怀里,听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原本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说起来也奇怪,他的小媳妇儿在人前最是精明爽利,但人后偏偏愿意赖在他怀里娇声娇气的说话,有时候他故意胡乱应声惹她生气,但她依旧乐此不疲,好似他这个痴傻相公的怀抱是这世上最能让她安心的地方一般。这也是他越来越想要宠着她护着她的原因,仿似有她在怀,他就不再惧怕这世上任何寒冷,为了她,他可以与世间一切抗争。包括远在京都的那个人… 董蓉兀自说了半晌也没听见傻柱回应,于是懊恼的反手掐了他一记,问道“好不好啊?” “好”慕容怀德宠溺的亲亲她的发髻,董蓉哼了一声勉强算是原谅了他,转而又继续说道“还要去布庄买几匹薯葛,我听杨夫人她们说那个料子做衣衫最凉爽,我打算给平哥儿、你和冯先生都做一件试试。哦,对了,还有咱爹也不能落下,否则咱娘又该给我脸色看了。” 董蓉俏皮的吐吐舌头,扭头再望向自家相公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若是碰到好的黄杨木发簪也给你添一根,上次你同冯先生出门打扮得同谁家贵公子一般,真是好看。如今咱也赚钱了,算是小富之家…” 慕容怀德眼见她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儿不停开阖着,淡淡的甜蜜香气萦绕在他鼻端,忍不住低头就重重吻了上去。董蓉正说的得意,哪里想到又被捉了唇舌,于是抡起小拳头就反击起来。 不必说,小白兔从来都是大灰狼的手下败将,内室门被严严的合拢上了,旖旎春色渐渐漫盖了整个庭院。 难得离家出外享受春日的果果,好不容易尽兴而归,结果爬到门口却被门板拦住了。小家伙儿侧耳听听内室的动静就叹了气,蜷起身子竖起尖利的刺儿,认命的替男女主子把起了风… 第二日一早,睡了半下午外加一晚上的董蓉神清气爽的推开了屋门,楚四莲和文娘正忙着烤点心,听见动静都是趴在耳房门口笑嘻嘻望了过来。 董蓉忍不住红了脸,干咳两声笑道“我今日要进城一趟,你们好好照管家里,若有什么需要捎带就说一声啊。” 楚四莲最是清楚自家主子脸皮薄,开口应道“东家尽管去吧,不必惦记家里。”文娘也是笑着点头。 正说着话儿,傻柱已是换了新衣从屋里走出来。董蓉脸色立时变得更红,好在楚四莲和文娘都极有眼色的继续忙碌去了。 小夫妻俩一同下了山,张管事正站在酒家门口吆喝着几个小厮仔细擦洗地板,整理用物。见得主子走过来,他赶紧上前行礼。董蓉低声嘱咐他两句就上了马车,最近几日荣升为车夫的福子笑嘻嘻一抖缰绳就拐出了果园。 春末的清晨,半露出山头儿的太阳照得田野青碧一片,处处生机勃勃。董蓉靠在车壁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同柱子说着闲话儿,很快就到了城外小院儿。 王禄早就把卖冰的买卖又支了起来,但今年没有去年那般酷热,加者城里许多建有冰窖的人家也存了冰块售卖,小院儿的生意显见差了许多。但好在制冰的本钱极低,张管事又不肯收房租,每日的进项还是不错的。 正巧杜鹃刚出了月子,孩子太小放不下,一时还不能过来帮忙,曹姑母于是就把小儿子石头送了过来。石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农家孩子手脚勤快又能吃苦,哥俩同心合力倒也把生意做得有模有样。 董蓉和傻柱下车进院儿转了一圈儿,眼见没什么帮忙的地方,杜鹃嫂子不在也不好多留,于是就利索的跳上马车又进了城。 布庄、杂货铺、首饰楼,甚至是杂货铺子,但凡开门的地方,董蓉都进去逛了一圈儿,不必说傻柱手臂上又挂满了大包小包。小夫妻俩找到停在街尾的自家马车,放了东西之后又给福子留下几文钱买吃食垫肚子,然后就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酒楼要了两个小菜两碗米饭,好好犒劳了一下咕咕叫的肚腹。 吃饱喝足,小夫妻俩结完账就去了牙行最多的城北,可是路过一家药铺门前时却被人群拦住了去路。董蓉闲来无事,又仗着傻柱跟在身旁,于是就挤进去看热闹。 原来药铺的两三个伙计正同一个黑小子打架,不远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抱了个衣衫破旧的老头儿一边痛哭一边嚷着什么。 旁边看客们不时摇头议论几句,董蓉仔细听了听倒也明白了几分。好似那老头儿先前病重一直住在药铺后院儿,如今没了银子付药费,药铺就不顾老头儿死活把人撵出来了。小姑娘和黑小子都是跟老头儿一道儿的,百般哀求不成,黑小子发了脾气就同伙计们打了起来。 那小姑娘哭得眼睛红肿,病重的老头儿也是有进气没出气的。那边黑小子许是没了力气,一不小心就被几个伙计按在地上痛打,小姑娘急得对着众人一个劲儿的磕头,哭求着“叔伯婶子,求你们帮帮我哥哥,他要被打死了…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那病重老头儿眼睛瞪得通红,好似想要起身去帮黑小子,不想却喷出一口血来。小姑娘吓得放声大哭,小手捂着老头儿的嘴巴,好似这般就能挡住流血一般。 围观众人看得都是唏嘘不已,但他们看个热闹还成,冒着得罪药铺的风险帮助几个陌生人,那就有些不明智了。于是纷纷心虚的往后退了几步,继续瞧热闹。 董蓉看得心酸,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从荷包里摸了一只小银锞子递给傻柱,小声说道“柱子,你去帮帮那个小子吧,然后把银子给他们,咱们就走!” 傻柱也是皱着眉头,听得这话就接了银锞子,上前三五下就把几个伙计扔到了一旁,然后扯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黑小子送到小姑娘身前。末了蹲身把银锞子放在她手里说道“赶紧找家别的药铺吧。” 小姑娘许是没料到这般变故,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银子却没有说话。那几个被扔到一旁的伙计爬起来骂骂咧咧还要上前,傻柱却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轻蔑问道“怎么,还想再也打一架?” 那几个伙计下意识揉揉方才摔疼之处,再瞧瞧傻柱碗口大小的拳头,心里立时打了退堂鼓,纷纷扔下几句硬话就跑回铺子去了。 众人眼见没有热闹可看,各自咂咂嘴巴散去了。董蓉轻轻叹气,上前牵了傻柱的手说道“咱们也走吧。” 傻柱点头,小夫妻俩刚要转身,不想那老头儿却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话,然后猛然推了小姑娘一把。董蓉突然听见其它种族的语言很是好奇,转身之下正好把撞过来的小姑娘接了个正着。老头儿又吐了一口血,但嘴里却还在不停喊着。小姑娘脸上满是绝望,最后却用力抱住了董蓉的双腿。 “夫人,求您…收留我和哥哥吧…我们跟您走!我会干活儿…” 董蓉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在她想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情节就够俗套了,没想到还有更狗血的发展。可她不是翩翩佳公子啊,不需要女子以身相许啊,她赶紧弯腰想要扶起小姑娘“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啊。” 许是董蓉说话很是和气,小姑娘下意识就想松开手。可是那老头儿又叽里咕噜喊开了,小姑娘立时把手臂圈得更紧了。 (亲戚家孩子满月,我被喊去帮厨,天黑才回来,神啊,差点儿断更了。我要努力码一张存稿了,胳膊累得酸死还得码字,这滋味真难受啊。晚安,兄弟姐妹们,好梦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月后 董蓉半点儿动弹不得,心下就有些恼了那老头儿,刚要开口再劝,那黑小子却抱着老头儿疯狂大喊起来。不必说,老头儿方才那几句大喊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力… 小姑娘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小脑袋努力往老头儿那边扭着,眼泪噼啪掉下来砸到青石板上,嘴里好似小兽般呜咽着。 董蓉同傻柱对视一眼,都叹了气。董蓉伸手扶了小姑娘,低声说道“去吧,我答应你。” 小姑娘傻愣了半晌,最后终于明白了,转身连滚带爬跑向黑小子,两人抱着老头儿的尸体哭得昏天黑地。 董蓉苦笑,不知是同傻柱解释还是在劝服自己“反正家里缺个洗衣衫拾掇屋子的人,这小姑娘估计也能胜任吧,至于她哥哥…山下酒家多一个人帮忙也成。” 五两银子换了一口棺材外加两身麻衣和三篮子纸钱元宝儿,小姑娘和黑小子披麻戴孝送了老头儿下葬,至此青县之外的小树林里多了一座新坟,孤零零的掩映在荒草之中。 福子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悄悄听着车里的动静,对于家里的两个新成员很是好奇。 董蓉这会儿却比他还好奇,方才兵荒马乱忙着料理老头儿的后事,她也没仔细打量这两兄妹,这会儿终于安顿下来,她才发现黑小子的五官轮廓很深,双眸颜色偏褐,有些类似于前世见过的那些混血儿。反观小姑娘长得倒很是秀气,与大齐人没什么不同。 “你们是亲兄妹吗?”董蓉从座位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点心放到小姑娘身前,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 小姑娘仿佛受伤的小兽一般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怯怯望了董蓉一眼,低声道谢“谢…主子,我和哥哥是亲兄妹。” 那黑小子原本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这会儿却突然开口反驳道“什么主子,我们不卖身!娘让我们回北…” 小姑娘生怕触怒了新主子,她紧紧抱了哥哥的胳膊哀求道“哥哥,听乌伯的话吧,咱们没地方可去了,乌伯也死了…”说着话,许是想到自己自此兄妹无依无靠,小姑娘又哭了起来。 黑小子显见很疼爱妹妹,虽是闭了嘴巴不再吵闹,但双眼瞪向董蓉夫妻却带了三分凶狠七分防备。 董蓉极无奈的叹了气,她明明想买个勤快又伶俐的小丫鬟回家,怎么就捡了这么一对儿怪异兄妹?不过,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她就是想反悔也不成了。 “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但既然你们求我收留,我也答应了,那咱们就说说以后的事吧。一会儿到家我会让管事写两张契纸,以后你们就在我家里做工,平日里供吃住,活计也不重,每月还有三百文的月钱。时限就签五年,五年后,你们是走是留都随便。不过,只要在我家里一日就要守一日的规矩,否则别怪我心狠撵了你们出去自生自灭。” 小姑娘原本以为要卖身为奴,不想居然是做雇工,他们兄妹五年后还可以恢复〖自〗由身。她立时就止了眼泪,拉这兄长跪在车厢板上,磕头道谢“谢东家收留,我们兄妹必定不会辜负东家的厚恩。” 董蓉挑挑眉头,她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姑娘居然是个外柔内刚的脾气。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倚在傻柱肩膀上半眯了眼睛歇息。傻柱稍微塌了塌肩膀确保媳妇儿睡的更舒坦,但再次抬头扫过那黑小子的目光却是含了三分威慑七分警告。 黑小子许是明白以后要在傻柱手下讨生活,难得沉默着垂了头,隐隐把妹子护在了身后。 很快,马车就到了果园外。这会儿太阳已是落到了西山顶,鸟雀归林,赏huā客们也纷纷散去了,果园里渐渐恢复了宁静。 刘嫂子正带着两个小厮清点大堂里的物件儿,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开门迎客会遇到出手大方的客人,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品德缺失或者习惯小偷小摸的。每日大堂里的草编小物件儿或者好一点儿的茶具啊,都会少那么几样儿。刘嫂子自觉失职,白日里眼睛瞪得溜圆不说,关园后也添了这么个查点的好习惯。 她远远见得董蓉下车就把活计交代给小厮,然后笑着迎了上来“东家回来了,今日进城可逛得尽兴?” 董蓉笑着点头“还好,今日生意怎么样?” 刘嫂子抬手扶了扶发簪,得意道“东家不必惦记,生意好着呢,所有卤菜和点心都卖完了。特别是七色糕,一端出来就被抢空了,还有客人抱怨为什么不多做些,他们都想要给家里人带些回去尝尝呢。” 两人说着话儿的功夫,黑小子兄妹也下了车,两人好奇的偷偷打量着周遭的屋舍和人,半步都不敢多走。 “咦”刘嫂子探头看了他们几眼,问道“这是东家买回来的小丫鬟?” 董蓉苦笑点头“就算是吧,两个孩子挺可怜的。以后,小子就留在山下做活儿,你平日多照管些。丫头让文娘带着,留在我身边伺候。” 刘嫂子赶紧点头应下,末了热情的喊了黑小子到跟前,上下打量他几眼难免唏嘘道“这孩子,天儿都这般热了,怎么还穿着夹棉袄啊?婶子明日先拿我家大娃的衣衫给你换换,过几日果园里做夏衣就有新衣衫穿了。” 黑小子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婶子”如此热情相待,很有些不适。但他也没有不识好歹的拒绝,反倒一直望着妹妹,显见是担心她没个好着落。 刘嫂子一把扯了黑小子的手,一边半推着他往屋里走一边笑着劝解着“你这孩子就放心吧,咱们东家是方圆百里内最心善的人了,年前只流民就救了几百号,不会苛待你妹妹的。再说了,晚上你还要回山上大院儿睡觉,保管天天能见到你妹子啊。” 黑小子听了这话才彻底放了心,随着她进了酒家后厨,不一会儿就抱着两个白面馒头就着一只卤鸡爪和两个卤蛋,大口吃了起来。这是他自老家北上以来吃得最好最香甜的一餐,于是,这陌生的果园在他眼里也变得亲切起来,也许在这里住上五年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董蓉小夫妻带着小姑娘一路上了山,女孩子天生都是喜爱美好事物,眼见一树树盛开的桃huā,小姑娘忍不住伸出小手接了两片被风吹落的huā瓣,脸上的怯意和忐忑也消了许多。 文娘不知在哪里得了消息,正躬身候在垂huā门口儿。院子里隐隐飘出的香甜气息,惹得董蓉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她把小姑娘交给文娘,低声嘱咐几句之后就拐去了耳房。 果然新出炉的果酱蛋糕正一排排摆在烤盘里,楚四莲扎着围裙忙里忙外,见得主子如此垂涎模样就赶紧捡了一盘奉上。 董蓉笑嘻嘻端了盘子就同傻柱回了房间,半开的窗口吹进微凉的晚风,小夫妻俩边说笑边垫着肚子,果果嗅到香气也晃着满身尖刺跑了过来,不时翕动着黑黝黝的小鼻子讨好的吱吱叫个不停。 董蓉把蛋糕掰成小块儿放到它面前,一家三口就这般幸福的大快朵颐起来… 时间好似长了脚一般跑得飞快,一转眼已是进了盛夏,果园里的半山桃树枝桠间早就结满了指甲大小的毛桃,就连梨huā和苹果huā也都谢得无影无。,好在池塘里的莲huā成功接力,如今正躲在一张张碧绿的荷叶后面,偶尔羞答答的露出小脸儿看看热闹,惹得众多爱huā人赞叹不已。 山上的十三草亭,除了那些想要讨个清净的客人已是很少有人再去,倒是荷塘上的水上亭被争抢的很是厉害。十两银子的定价也不是没人私下抱怨昂贵,但坐在荷huā包围的水亭里,吹着湿润的夏风,就着几盘清淡小菜喝几杯淡酒,末了再来一盘荷叶饭,整个人都好似都浸染了一丝高洁之意,至于铜臭之物自然就被抛在脑后去了。 董蓉这日一早起来就觉头晕的厉害,她思量着许是昨晚核账睡得晚的关系,于是早饭喝了一碗荷叶粥就又躺回了床上小憩片刻。 穿了一身水蓝色衣裙的紫竹麻利的撤了饭桌儿,末了又捡了主子换下的衣衫放进草编篮子里,待得想要出门时想了想又凑到床前低声问道“夫人,我喊人把老爷请回来啊,或者请冯大夫来给您瞧瞧?” 董蓉闭着眼睛摆摆手,昨日曹老爷子一时兴起来果园溜达,结果不小心掉进荷塘里灌了两口水。她生怕老爷子有个好歹,极力请老爷子上山歇歇,但老爷子却死活不肯,结果回到家里就发了烧。她和傻柱陪到太阳落山,曹婆子撵了她回来坐镇果园却留了傻柱在家礼住一晚。这会儿她不能赶回村去伺疾已是不妥,怎好再吓唬自家相公? “不必,我歇会就好了,你该忙就忙去吧。” “是,夫人。”紫竹把装满温茶的青huā茶壶往小几里侧推了推,又道“四莲嫂子喊我一会儿帮忙烤饼干,到时候我给夫人端一盘回来,您就着果茶再垫垫肚子,许是能更舒服些。” “好,你就放心吧,我躺会就好了。”董蓉笑着撵了把她当孩子照料的小丫头去忙,心下很是庆幸。当日她收留紫竹和他的哥哥云睿多是出于怜悯之意,没想到好心有好报,这兄妹俩居然都是宝儿。 (周末家里人多啊,明天就清净了,一定多码字更新啊。加油,谢谢大家支持!给儿子冲奶去了,老妈骂人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熟悉的陌生人 紫竹识字又细心,难得是心灵手巧,跟着文娘身后学了半月就把灶间的活计接了过去,一日三餐荤素搭配做的有模有样.偶尔董蓉亲自下厨做些什么新奇吃食,这小丫头也是一学就会,甚至还会稍稍做些改变,使得菜品味道或者外形更佳。后来就连楚四莲也常常过来抢人,拉着她一同研究新点心。 而那个黑小子云睿进家门第一晚就同小厮们打了起来,以一对六却丝毫不落下风,末了顺利收服了一众“小弟”日日收工之后就带着他们舞刀弄棒,自称要学些本事保家护院,张管事见他们并未耽搁习文识字也就没拦着。 黑小子当了几日老大,心气大涨,某一次心血来潮居然试图挑衅自家老爷,结果被傻柱三两下就整治的服服帖帖,至此无事之时就必定会跟在老爷身后,盼着老爷不吝赐教两招。傻柱不耐烦这小子总是打扰自己同媳妇儿牵手散步赏景,于是很快文娘就拿出一套“家传”的棍法送给黑小子琢磨。 于是,前院的习武之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只要逮到空闲,一群半大小子就会把手里的长棍舞得呼呼挂风,看着倒也热闹。 董蓉也曾好奇这兄妹俩的来历,试探着问过一次,紫竹也没有隐瞒,简单说了几句,惹得董蓉唏嘘不已。 原来真像她先前猜测的一般,这兄妹俩是异族联姻留下的血脉。他们的父亲是个书香世家分支出来的族人,姓云名扬,因为没有读书的天分,自小就经商倒也攒了些家产。一次,在去北蛮贩货的时候遇到了美丽又热情的草原姑娘,于是两人相爱相许了,不想回到老家却受到全族亲人的反对。 云扬是个倔强脾气,带着妻子单独居住,不同族中来往,后来生了一儿一女,就是紫竹和云睿,日子也算平安。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云扬害了急病去世了,云家族人借口不能让云家产业落到外族人手里,仗势撵了孤儿寡母出门。云夫人是个烈性的,直接一根带子吊死在了自家门前,死前托付她自草原跟来的老奴带着儿女回去投奔外祖父母。 结果,一老两小好不容易走到青县,老仆却病得不成样子了。待得治到半路又从一个商人口里得知小部落早就被相邻大部落杀得一干二净,于是老奴绝望之下病情加重,手里银子也huā光了,这才被撵出药铺。 老仆放心不下两个小主子,眼见董蓉施舍银钱就逼着紫竹上前半赖半求着收留,到底拼了最后一口气为小主子们找了个容身之处… 董蓉虽然佩服云夫人以身殉夫,但对她的做法却是不能苟同。若是她活着,两个孩子怎会流落至此?倒是那死去的乌伯忠心为主,很值得人敬佩。至此,她每逢清明都会准备纸钱烧烛,又给云家兄妹放假去祭拜老人,感动得两兄妹死心塌地留在了她身边,一个贴身伺候,一个护卫安全,哪怕后来大仇得报都未曾再离开。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再说董蓉睡了一会儿起来,自觉眩晕好转许多,于是就赶紧换衣准备回曹家。 紫竹听得动静进来,猜得拦不住主子就只好拾掇了几样点心装在食盒里拎着,然后陪着主子一起下山。路过果园大门口时,云睿正帮着一个车夫套车,见妹妹和主子要出门就远远同福子喊了一声,然后拎着棍子抢到前面开路。省得夏日草深林密,偶尔过路的虫蛇吓到主子和妹妹。 这兄妹俩虽然都住在大院,但是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平日里也少有好好说话的时候。此时双双走在主子前边,一时欢喜就叽叽喳喳说起了琐事,董蓉边走边听着,偶尔采把野huā掐在手里摇晃,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就这般,主仆三人很快就到了一面坡。若是往日路旁闲坐的村人都会上来打招呼,常常要耗费许多时间,可是今日却难得清静。董蓉还以为田里活计多也没在意,倒是拐过街口的时候几个孩子疯跑而过差点儿撞到她身上。 云睿伸手拎起了最后一个孩子的脖领子,吓唬道“你这臭小子跑什么,没看见差点儿撞到我们夫人吗?” 那孩子吓得缩缩脖子,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着急去看大马车!” “哪里来的马车?”云睿随口又问了一句。 “狗娃说曹家门前来了四五辆大马车,可神气了。哎呀,你快放开我!”那孩子说着话就挣扎着落了地,嚷道“一会儿马车走了,我就看不到了。” 曹家门前?董蓉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主仆三人加快了步子,片刻间就到了后街。 果然,一溜六辆黑漆平头马车正停在曹家门外的大树下,那车身上精美的雕纹,窗帘上朱红色的流苏,还有躬身候在马车旁衣着华丽的奴仆侍婢,无不衬得周遭的农家院子灰败之极。 整个村里的男女老少好似都聚到了这里,把曹家大院儿围得水泄不通,若是艳羡的目光能化成刀子,恐怕那几辆马车和奴仆早就化城粉末了。 有那眼尖的村人远远见得董蓉过来,下意识就让了两步。董蓉微微点头道谢,末了慢慢走了过去。可惜眼见就要到达曹家大门前了,不想却有人抓了她的袖子。 刘家老太太〖兴〗奋得脸色通红,也不管身后儿子的拉扯,噼里啪啦就说开了“东家啊,老婆子可给你道喜了。你们曹家要发达了!哎呀,不对,是柱子要进京了!他是王府的什么世子啊,马上就要大富大贵了,东家,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啊,那果园留给谁照看?我家媳妇儿是个能干的,您看…” 刘大石眼见董蓉脸色越来越白,恨不能捂住老娘的嘴巴。他一边用力拉扯着老娘一边焦急道歉“东家,您别跟我娘一般见识,她就是个爱扯闲话的,您快进去看看吧,家里来贵客了!” 刘老太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奋力想要往回挣,到底还是敌不过儿子力气大,最后被硬拉走了。 周边的村人互相看了看,悄悄的又退了几步,一时间董蓉主仆三个身周诡异的出现了一片空地,好似她们是什么病毒一般被迅速隔离了。 紫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下意识就挡在了主子身前。这时,曹家院里却突然吵闹起来,曹婆子扯着脖子嚷着“你们快走,滚出去!我们曹家没有什么世子爷,柱子是曹家的儿子!你们给我滚,否则别怪我打人!” 一个男子随后嚷着“哎,你这大娘怎么动手了?我是来迎我们世子爷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董蓉三两步上了台阶,就见曹婆子正举了扫院子的大扫帚追打一个身穿蓝色绸缎衣衫的男子。曹二姐儿满脸是泪的拦着老娘,开口想劝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曹老头儿蹲在院子角落,双手抱着头,沉默得像块石头。 “别吵了,都住手!”慕容怀德沉着脸从正堂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富态,衣饰华丽的老嬷嬷。他冷冷扫了那蓝衣男子一眼,厌恶的呵斥道“滚出去!” 那蓝衣男子吓得缩了脖子,赶忙倒退着就要出门,不想却被董蓉主仆挡住了去路。他心里正好有气又见董蓉衣着普通,就以为她是赶来看热闹的村人,于是恨恨骂道“哪里来的蠢婆娘,滚一边儿去!知道大爷是谁吗,居然敢挡…” 他的话还没说完,董蓉却是抬起手就赏了他一耳光吧掌扇到皮肉上的声音很是清脆,惊得众人齐齐望向门口。 曹二姐儿一见嫂子到来,眼泪立时掉得更凶了。曹婆子愣了愣,转而脸上就满满都是悔恨和不甘,她狠狠扔了手里的扫帚,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大哭“都是我做的孽啊,老天爷到底降罪了。这老了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了!” 慕容怀德惊得瞳孔瞬间放大,心头立时就高高吊起。这一刻他第一次对教导他多年的冯先生起了怨怼之意,若不是他拦截了京都那边的消息,他怎么会如此措手不及。 原本还想赶紧把人撵走,就是怕董蓉看到不好解释,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到底还是没能躲过… “你到底是谁?”董蓉问的清清淡淡,众人听在耳里却齐齐屏住了呼吸。慕容怀德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不想那被打的蓝衣男子却是误会了,他跳着脚的大骂“你不知道我是谁,居然还敢打我?我是中山王府大管家!泼妇,你不想活了!我要绑了你下狱…” “砰!”董蓉顺手抄起云睿手里的棍子就挥了过去,跳脚猴子应声而倒,世界彻底清净了。 那老嬷嬷死死皱了眉头,低声说道“世子爷,您虽然一时想不通,但总是要回王府去的。赵管家是王妃身边得用的人手,如今又当了外院大管家。这般被人打了,王府的脸面…” 慕容怀德冷冷应道“打他是抬举了,那是我妻。他以下犯上,理当杖毙!” 老嬷嬷心下一凛,极力压下仔细打量那女子的念头,赶紧躬身应道“世子爷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董蓉拎着棍子站在大门口,隔着院子直直望向正房门口长身而立的男子。前晚他们还头挨着头酣睡,昨日他们还在饭桌上抢一块糕饼,熟悉的好似连彼此几根睫毛都清清楚楚。为何这会儿她突然就觉得这人好陌生呢? 明明他的脸孔还是那个模样,他的衣衫还是她亲手缝制的那套,但很奇怪,她就是知道这人不是她的柱子了。 (抱歉,这章更新晚了。欲速则不达,本来想写的好一些,但总是不满意,我还要更努力啊。晚安,兄弟姐妹们,希望我早些过了卡文阶段,然后才能多码字啊,好暴躁。)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乱麻 夏日的风轻轻吹在董蓉脸上,不但没有往日那般燥热,反倒沁凉之极,凉得好似突然掉进了数九寒冬。她恍然想起上一次觉得这般寒冷的时候,是在那个负心汉的婚礼上,她付出了多少辛苦努力,几乎舍弃了一切,终于供得那个人学业有成,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婚纱和钻戒,却是他与别的女人的婚礼。她记得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再被人当傻子一般愚弄! 可是,如今身在陌生时空,她换了身份,换了模样,却依旧逃不脱重蹈覆辙的命运!上天何其不公?罢了… 慕容怀德眼见董蓉眼里的光亮好似越来越弱,心里下意识就是狠狠一缩,他刚要迈步上前,却突然看见心爱的女子软软倒了下了,水绿色的裙摆散在地上,像被暴雨打落的残荷,他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声,有什么塌落了! “不!”众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董蓉已经被抱了起来。慕容怀德仿似重伤的野兽,高声大吼道,“蓉蓉,蓉蓉!你快醒醒!大夫…快去找冯先生,快去!” 众人猛然惊醒过来,立时把哭闹都扔到了脑后,没头苍蝇一般往大门外疯跑。那老嬷嬷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凑到跟前,低声劝道,“世子爷,您别急。这位…夫人许是中了暑气…” 她还没说完,慕容怀德已是一脚踹了过来,“滚出去!若是她有个好歹,你们都要跟着陪葬!” 老嬷嬷被踹了个跟头,衫裙脏了,发髻也散了,惊得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她好赖不济跟在侧妃身边多年,如今王府后院更是直接归她掌管。谁见了不是点头哈腰,敬着奉承着,没想到还有被打的一日。 她死死盯着大步奔去东厢房的主子瞳孔缩了缩,到底没敢再说什么。但目光落在主子怀里的女子身上却满满都是怨毒… 冯先生早听得清风禀告说京都来人已经进了曹家门,他坐立不安的绕着石桌儿乱走,心下又是恼怒又是不安。本以为那人会亲自来接儿子,他才会私自拦截了京都的消息,盼着他们母子乍然见面顺利解开心结,团圆归去。可是那人居然只派了个老嬷嬷和一个管家来,他那徒儿还不知要如何暴怒,就连他许是都要被埋怨上了。 他正是心焦之时,不想两扇木门却被人猛然推开了。一个黑小子跑得满头大汗,高声大喊着,“谁是大夫,快跟我走!” “出了什么事?”冯老爷子惊得停下脚步,末了又犹豫着道,“老夫今日有重要之事…” 黑小子上前一把抓了他的手臂就往外拖,“我管你有什么事儿,救不活我们夫人,我就砸了你的院子!” “哪里来的无礼小子?清风,清风!”冯老爷子也是恼了,还想喊清风上前帮忙,结果院子里又接二连三闯进好多人。曹婆子一把抓了老爷子的袖子就哭开了,“冯大夫,你快救救我家蓉姐儿吧…呜呜…” 她还没等哭完,下一瞬手里却是一空,冯老爷子早就走的没了影子… 慕容怀德牢牢抱着心爱的女子,心里后悔的恨不能狠狠给自己几巴掌。不是早就发过誓吗,再不会为那个抛下他的女人伤心,怎么这俩月偏偏又因为恼恨她而忽略了最该他心疼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瘦成了这个样子。抱在怀里,轻的如同羽毛一般,好似随时都要飞走。这种恐惧让他连手指都不敢动一动… 冯老爷子一进门见得弟子脸色铁青,心下就是重重一叹。但如今可不是详谈的时候,他上前拍拍弟子的肩膀,劝道,“怀德,把蓉丫头放下吧。有师傅在呢,她不会有事。” 慕容怀德木然看了师傅一眼,终是把董蓉放到了床上。冯先生赶紧稳了稳心神,末了伸出两只把脉,可是越把脉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后来又换了一只手臂才好似终于确定了一般,沉吟着说道,“怀德,蓉丫头无事,只不过是…有喜了。” “有喜?”慕容怀德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刚刚挤进来的曹婆子惊喜道,“蓉姐儿怀上了,这可太好了…”她的嘴巴才咧到一半,突然想起先前之事,脸上的笑容就像春日残雪一般迅速退却了。傻儿子已经不是自家人了,就算儿媳怀了孩子又能怎么样,也不会姓曹了… 曹婆子怔怔看了平躺在床上的儿媳好半晌,末了抹着眼泪又出去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人总要失去才知道珍惜,以前百般挑拣儿媳的不是,如今后悔了,却为时已晚了… 董蓉悠然转醒时,晚霞正直直照在窗棱上,橘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房间,似真似幻,很是美丽。 她一时没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于是低声唤道,“紫竹,给我倒杯水来。” 很快有人扶了她起来,喂了她半杯茶水。 “头还晕吗,可想吃些东西?” 董蓉猛然回头见得满脸担忧的男子,先前的记忆迅速回笼。 “紫竹!” 紫竹本来候在门外,听见主子召唤立时就跑进来,欢喜问道,“夫人,您醒了,可是肚子饿了?” 董蓉沉默着往床里挪了挪,然后指了坐在床边的慕容怀德,淡淡吩咐道,“把这人打出去!卧房是私密之地,不要随便放陌生人进来!” 紫竹听了这话却是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慕容怀德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眉梢高高挑了起来,转而回手就把董蓉又揽在怀里,“别恼,等你消消气,我就把所有事情说给你听。” “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董蓉奋力挣扎着,惊得慕容怀德想要用力搂抱又怕伤到她,两厢撕扯着不过片刻两人都是累得气喘吁吁。 紫竹急得跳脚,劝慰着,“夫人啊,你不能动气啊。老爷,快松开夫人啊,千万…别抻了肚子!” 慕容闻言怀德手臂一僵,董蓉趁机赶紧躲去了床尾。他重重叹一口气,末了起身霸道说道,“你嫁给我为妻,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我是曹家傻儿子,你就是傻媳妇儿。我是中山王府世子,你就是世子妃,甚至以后你还要做王妃。不要想着同我生分,我不允许!还有…你肚子里如今有了我们的骨肉,小心别伤了他!我先出去一下,你好好歇着。只要你能消气,不管让我如何,我都绝无二话!” 说完,他就大步出去了。留下紫竹赶紧倒了一杯温茶双手捧到主子跟前,小声劝着,“夫人,您喝口茶吧。老爷是一时太过着急,不是有意同您高声说话的。先前您昏倒时,老爷脸色青得怕人,抱着您不肯松手,后来还是冯大夫赶来诊脉…” 董蓉半句都未听见紫竹在说什么,她的双手覆在肚子上出了神,心里的滋味真是苦辣酸甜都混在一处了。她一直盼望有个孩子,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好。他们就是她曾活在这个时空的证据,是她和傻柱相爱相守的果实。 可是,满心盼望的时候他迟迟不来,如今却选在这样的时候悄然在她的肚子里慢慢成长。难道冥冥中,他也不想失去爹爹吗,不想出生在残缺的家庭? “紫竹,告诉云睿赶车来,我要回果园。” 紫竹用力摇着小脑袋,恳求道,“夫人,冯大夫说您怀胎未满三个月,不宜动怒也不能随便走ef="传奇缔造者最新章节</a>动,让您在这里先静养几日…” 董蓉狠重重把手里的茶碗墩在桌子上,怒道,“怎么,你也想攀高枝儿了?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夫人息怒,您肚子里有小少爷呢。奴婢…奴婢这就去备车,马上回果园。” 紫竹飞跑着出去,喊了自家哥哥赶紧回果园去赶马车。曹家三口连同闻讯赶来的刘嫂子和张管事都等在院子里,一听得这话张管事就站起来道,“我刚才把马车赶来了,铺上厚被子再扶夫人上去吧。” 紫竹扫了一眼院子,见得老爷不在就稍稍松了口气。待得众人忙碌完了,太阳也完全落了下去,昏黄的暮色映得人人脸上都多了三分暗淡。 董蓉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心里乱成一团麻,简单给公婆行了个礼就要上车。曹二姐儿忍耐不住跑过去抱了她的胳膊,低声呜咽着,“嫂子,你留在家里好不好?我怕…” “傻丫头,”董蓉极力忍着鼻酸,轻轻拍了她的背安慰着,“别怕,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嫂子。我这会儿身子不舒坦,等我歇上两日就接你到山上去住,好不好?” 曹二姐儿重重点头,末了亲手开了车门扶着嫂子上了车。刘嫂子眼见马车走远,想了想就回了自家,盘算着拾掇两件衣衫搬到果园住几日。东家家里出了这般变故,她别的忙帮不上,多出力看顾生意还是能成的。 刘老太太被儿子圈在家里,急得无法就趴在墙头上偷听曹家动静。这会儿好不容易盼着儿媳回来,上前拉着她就问个没完。 “老大媳妇儿,你们东家怎么样?真有身子了?我还以为她是欢喜疯了呢,本来嫁的傻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贵人,这可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方才我看柱子脸色不好,他不会是不愿带你们东家进京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性复杂 刘嫂子天生长了一副热心肠,自从董蓉嫁进曹家的行事作为都被她看在眼里,心里是敬佩又羡慕,平日待董蓉别提多亲近了。这会儿听得婆婆没心没肺的把曹家的苦痛当成闲谈资本了,哪里还忍得住? 她一把甩开婆婆的手,嚷道,“娘,做人不能没良心啊。咱们不说别的,若是没有我们东家,去年那样的灾年咱家老老小小都要饿肚子,哪有银钱给你买银簪子戴,买新袄穿啊? 就是前日我们东家听说你喜欢吃卤蛋,还特意叮嘱我给你带几个回来。如今,我们东家遇到事儿,别说是泼天的富贵,就是败家落难,咱们也不能这么笑话啊?再说了,我们东家长的好,识文断字又会赚银子,嫁进宫礼当皇妃都可惜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小的什么爷?谁敢嫌弃我们东家,我…我跟他没完!” 说完,她冷着脸回屋翻捡了衣衫,大步出村去了。留下刘婆子被训得脸色青一块红一块,有心想喊来儿子告状又怕再惹一肚子气,最后只得撇撇嘴巴去找平日的聊友一起八卦了。 孩子启蒙的《三字经》上第一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往往是两种本性相对相伴而生。既然有善,自然就会有恶。 早些年曹老头儿突然从外面领个傻儿子回来,人人都是同情曹婆子的,何时说起曹家事儿都会唏嘘几句。但后来曹婆子花大价钱给傻儿子成亲,就让村人心里开始不舒服了。自家儿子哪里都不差,娶的还是农家丫头,凭啥一个傻子能娶到秀才家的女儿当媳妇儿啊? 更何况这个媳妇儿长的好,识字又知礼,最重要的是她好似把聚宝盆当嫁妆带过来了。自家儿媳进城是花银子,顶多卖几个鞋垫儿赚个几文铜钱就算不错了。 可人家媳妇儿进城三月就赚了个大果园子回来,周边几村的后生都为了进果园当杂工挤破了脑袋。自家一年吃不上三次肉,人家果园里负责挖坑的都能日日端回家一大碗荤菜。更别提曹家顿顿细粮,三口人左一件儿右一件儿的添新衣,曹婆子头上的银簪子恨不得每日换一根儿都不带重样儿。 老话说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往往事情就是这样,不比较就不会有愤怒。村里人人把曹家发达看在眼里,平日也许不会多说什么,甚至遇到曹婆子出来显摆还会奉承几句,但暗地里谁不是嫉妒的眼珠子发蓝啊,晚上睡觉不知咬碎了多少副粗布被头啊。 不过,如今曹家的好日子可是到头儿了。原来养了十几年的傻儿子居然不是曹家血脉,人家马山要回京都去了,曹家根本就是个绝户!吃穿再好能怎么样,死了之后自家有儿孙祭拜,曹家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这般想着,人人心里都觉解了恨,仿似多年媳妇儿熬成婆,千般得意万般舒心啊。左邻右舍或是亲朋好友但凡见面,寒暄几句过后无一例外都会说起这事儿,当然谁也没傻到高声嘲笑,但私下里窃窃私语反倒使得整个村子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当然,世事无绝对,有幸灾乐祸的,自然也有知恩图报的。自去年董蓉卖冰就开始跟随她做活儿的几对儿小夫妻,除了两家被老人训斥后关在家里的,其余几家都自发赶去了果园。谁也不要工钱,男人们帮着做些卸车领路之类的粗活,女人们就去了后厨帮着烧火杀鸡摘菜。 偶尔闲暇之时,众人忍不住总是要翘脚望向山上那座掩映在树林里的院子,有时低声互相说说话,就道,“东家怎么就病了呢?是不是傻柱真不要东家了?那他可没良心了,东家平日待他多好啊?” “就是啊,他若是自己去京都享福了,咱们东家以后可怎么办?到底算是王府的媳妇儿还是曹家的媳妇儿啊?” “曹婶子这几日哭得眼睛都肿了,直说她平日犯了口舌,老天爷降罪了。好好的儿子儿媳突然都不姓曹了,等到二姐儿也嫁了,谁给他们老两口养老送终啊?” 许是众人眉宇间都带了几丝愁绪,有那心思灵巧的客人瞧了出来,好奇之下就拉着小厮们询问。小厮们都是受过嘱咐的,笑嘻嘻几句就把话圆了过去。但果园里没人透露,村里人的嘴巴可是挡不住。很快城里就开始传说京都某位王爷的血脉流落到附近山村了,而且这王府人丁稀薄,说不定这位幸运的公子还会成为下一任王爷。 茶馆酒楼里从来不缺少聪明的闲人,三杯酒下肚儿,京都里凡是沾了“王”字的府邸就被扒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全部符合流言的一家居然是中山王府。 众人有惊奇的,有不相信的,但更多有心人却开始悄悄派人打探起来,继而蠢蠢欲动,盘算着如何替自家谋些好处。毕竟中山王可是除了皇家之外地位最尊贵的一个王爷了,皇帝平日待他也极敬重,若是讨得这位新晋世子爷欢心,说不得以后就会有场大富贵啊。 于是,渐渐果园里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甚至超过了桃花盛开的那半月。哪怕十三亭和酒家大堂都坐满了,还是有人不断的坐车赶来。 小厮、厨娘和杂工,但凡是在果园里走动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唤到跟前探问两句。虽然谁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果园里一时乱糟糟的堪比集市也惹得众人心烦。 张管事眼见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找了一个午后就赶去了村东的冯家院子。 冯先生这几日也是吃睡不香,除了上山替董家丫头诊脉之时,徒儿会开口问他几句之外就再也不肯同他多说一句。老爷子心里悔得恨不能跳楼,明知道弟子少时心头受创,最恨亲近之人背叛。可他怎么就犯了糊涂呢,一而再的伸手揭他逆鳞。他这几日不曾对自己恶言相向,也许就是看在多年师徒的情面上了… 清风正垂头丧气的端了竹匾晒药材,一见张管事敲门拜访,立时小跑上前拉了他说道,“张大掌柜,你可来了。先生今日早起到现在水米没打牙啊,你快帮我劝劝吧。” 张管事机警的扭头四下张望几眼,末了皱眉埋怨道,“你这小子,难道还想回暗营重学规矩啊?人前记得叫我张管事!” 清风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撅了嘴抱怨道,“公子的身份都已经大白天下了,大掌柜还隐瞒什么,左右将来也是要一同回京都的。” 张管事无奈,伸手指了指果园位置叹气道,“那位主子正气恼咱们公子隐瞒呢,若是让她知道我也是公子安排的,你猜最后是谁倒霉?” 清风闻言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说道,“千不该万不该,都是京都那帮蠢货惹的麻烦。若是事先传个消息,公子先同夫人交个底儿,怎么会闹到这个样子?再说了,夫人真是奇怪,别家女子若是知道自己成了世子妃,怕是都要欢喜疯了吧,怎么她就恼得不成样子?” 张管事伸手拍了他一记,低声呵斥道,“主子的事,也是你能闲话儿的?赶紧进去通报,我有事找先生商量。” 清风吐吐舌头,转身跑进了屋子。很快冯先生就在屋里唤道,“张掌柜来了,进来坐吧。” 张扬应声进了门,恭恭敬敬给冯先生行了礼才坐到椅子上。冯先生示意清风倒茶,末了叹气说道,“你一个总管大掌柜,难为你窝在这小村里,真是屈才了。” 张扬赶紧起身应道,“先生言重了,小的能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实在是荣幸之极,更何况夫人做生意的心思手段都是天下难寻的高明奇巧,小的受益良多。” 冯先生点头,开口又问道,“你这般想就好,说说吧,你不顾身份曝露上门,到底有何要事?” 张扬想了想就把果园里这两日的变化说了一遍,末了谨慎说道,“先生还是劝公子尽快回京吧,若是消息传到有心人耳里,公子怕是要有性命之忧。” 冯先生如何不知事关重大,但一想起得意弟子那张冷脸就又泄了气,末了到底咬牙发狠道,“你去唤他过来吧,就说我这老头子有请,他再不来就是不认我这先生了。” 张管事也知道一些内情,赶紧起身应下就回了果园。 慕容怀德正坐在窗前矮塌上翻看各地呈送来的账册,正午的日阳从窗外照进来,映得他身上那件宝蓝长衫上的雄鹰仿似真要展翅高飞了一般。偶尔有夏风调皮跑进屋子玩闹,拨弄他束发金冠上的珍珠微微颤动,更是衬得整个人丰神如玉,俊美非凡。如今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农家傻小子的影子,举手投足都是贵气逼人。 自从身份曝光之后,慕容怀德就再没打算对妻子隐瞒任何事儿。无论董蓉是砸茶杯还是冷脸不理人,他就是赖在她身边不肯离开。 她吃饭,他就陪着,她不吃,他也饿着。她睡觉,他就抱着,她怎么捶打也不松手。她看账册,他也喊人搬来一摞儿,一同相对而坐,加减乘除。甚至有一次董蓉半夜孕吐,他直接唤了甲字组的暗卫去请冯先生。 董蓉把一切看在眼里,偶尔独处之时仔细捋了捋这一年来桩桩件件大事小事,心下的愤恨慢慢也平复许多。 (早起四点码出来的,胖儿子在我怀里睡着了,单手修改了一下,若是还有遗漏,大家见谅啊,下午一定再码一更,更新时间不固定,大家明天一起看就最好了。加油,谢谢支持!) 第一百三十章 富贵的代价 怪不得,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公婆都不反对;怪不得她想找宅院,就恰巧有人往外租赁;怪不得她卖冰赚得盆满钵圆却无人上门滋事;怪不得进京献果子名利皆收;怪不得她厌恶曹大姐儿一家,他们就进了城再没回来,怪不得…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运气好,无论做什么都很顺利。如今才发觉,她的贵人从来不是老天爷,就是日日陪着她身边的傻相公… 慕容怀德手里拿着账册,眼睛却一直盯着床上,眼见董蓉闭了眼睛好似睡熟了,于是就起身上前替她盖了薄被。末了目光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孔,心下滋味复杂难言。若说他最爱她哪一点,那就是她别与其余女子的坚强倔强,好似处于何等绝经都要努力挣扎绝不放弃。可是如今他又极度痛恨这一点儿,若是她的脾气能稍微和软一些,他哄起来也不必这般千难万难。 紫竹偷偷推开门缝儿,见得两位主子这般模样,赶紧低声禀告道“老爷,张管事有事求见。” 慕容怀德挑挑眉头,再次伸手替爱妻顺顺鬓角的发丝才起身离开。董蓉轻轻睁开眼睛,眸子深处同样满满都是挣扎与矛盾… 楚四莲今日烤了一盘红薯饼,自觉非常美味,喊了几声紫竹也不见有人应声,于就跑来窗前笑道“夫人,我又琢磨了一种新点心,您若是胃口好就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董蓉刚刚把早饭吐个干净,这会儿听得有新点心吃倒也欢喜起来,应道“快端进来吧,我正饿着呢。” “好咧,夫人等等啊。”楚四莲麻利的跑去厨下翻找一通,正好紫竹在炉子上热了一罐粥,她赶紧盛了一碗,配了两样小咸菜。最后才加了一盘红薯饼,然后统统端去了卧房。 董蓉见那粥上附着一层米油,显见火候正好,小菜也是她最爱的咸黄瓜和山桔梗,红薯饼更是烤得金黄软糯,一时胃口大开吃个干干净净。楚四莲喜得眉开眼笑,不停笑着“夫人喜欢,我就日日烤了新鲜的送来。夫人肚子里可怀着小少爷呢,这时候绝对不能饿着。” 董蓉难得笑着打趣她“你又没生过,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楚四莲红了脸,嗔怪道“夫人又拿我玩笑,我没生过还不会听人家说啊。我娘说您心善又仁义,保管会生个大胖小子,这几日她就在家给小少爷做衣衫呢。” “我一个人怀孩子也没个伴儿,你也赶紧怀吧。” “哎呀,夫人,我还没打算要孩子呢。再说了,哪是我想怀就立刻怀上的啊。” 主仆两人这般说说笑笑,一时都很是欢喜。楚四莲是个藏不住话儿的,犹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村里人都传说老爷要回京,您气他不肯带着您,这才恼了。但我们大伙日日把老爷如何待您看在眼里,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夫人,您是不是生气老爷瞒着你了?” 董蓉垂下眼眸望着手里的茶碗,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反问道“四莲,你当初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同于桂生一起私奔呢?难道真不怕被抓回去浸猪笼?” 楚四莲没想到主子会突然问起这事儿,脸色立时红透了,末了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毕竟当初若是没有东家,她早去阴曹地府报道了,她于是小声应道“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他对我好。若是不能跟他一辈子开开心心过日子,那一起死了也值得。” 说着话儿,许是想起平日两人的甜蜜小事儿,楚四莲的脸更红了。她赶忙伸手捂了两颊,胡乱嚷道“夫人,人家问你,怎么反倒又说起我那丢人事儿啊?” 董蓉被她娇俏的摸样逗得咯咯笑起来,末了低声道“我年少时也曾想过将来某一日,会有身穿黄金战甲、脚踩七彩祥云的英伟男子娶我回家。” 楚四莲疑惑的皱着眉头,又问道“听说老爷的亲爹是王爷,家里比曹家不知要富贵多少呢,夫人难道不应该欢喜吗?以后您就不必辛苦赚钱养家了,也不用担心果园生意不好了,也不会有人使坏不收咱家果子了…” 董蓉苦笑摇头“世界上哪有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安享的富贵,就像街边走过的女子,你见她皮肤白皙、容貌秀丽,很是羡慕。但你一定不知道她白日不敢晒太阳,晚上要往脸上涂蜂蜜,睡觉不敢枕枕头。 同样道理,王府也许真是富贵已极,只要住进去就是掉进福窝了。但你享受富贵的同时却要提防不知哪里刺来的尖刀,一个不慎就要失了性命。今日口口声声要忠于你的人,明日也许就成了陷害你的凶手…” 楚四莲吓得缩了肩膀,低声惊呼道“哎呀,那真是太可怕了。怪不得大伙儿都说大户人家阴私多,什么丑事儿都有。那…夫人,您还是别去京都了。” “若是这些,倒也没什么。”董蓉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但凡是女子,只要进了大门再想要出去比登天都难,更何况…还要有无数女人来分享你的丈夫。今日他在你这里安睡,也许明日怀里搂得就是另一个女人了。若是你家生子这般,你能忍受得了吗?” 楚四莲想象着于桂生搂抱别的女人,气得差点儿把手里的帕子扯个粉碎,咬牙切齿嚷道“当然不能,他要是敢碰别人,我就…就掐死他!” “我也是这般心思啊,若是不能忍受又离不开那个人,最后我只能变得阴狠又残酷,表面笑着,背地里却除掉一个又一个狐媚子,最后满手血腥。”董蓉慢慢翻转自己的双手,好似那上面真有人血滴答落下来了。 楚四莲吓得脸色都白了“夫人,您可不要吓我。您这么善心,绝不会做坏事的。” 董蓉噗嗤一笑,倒也不好继续捉弄她,于是正色说道“嫁给一个傻子,我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嫁给一个王爷,我只能守着头顶一片天。嫁给一个傻子,我欢喜了可以爬在他背上,我恼了可以掐他的腰腿;嫁给一个王爷,我却要小心翼翼谨守规矩,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嫁个一个傻子,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嫁给一个王爷,我是他众多女人里的之一。” “老爷待你那么好,他不会…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吧?”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嘴。情浓时自然千好万好,可时日久了呢,情分淡了,年轻美丽的女子又千方百计扑上来,哪个男人会拒绝?更何况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不多娶几个反倒让人耻笑。” 董蓉随手把枕头扔到床尾,轻声道“他原本就骗了我这么久,我已经不信他了…” 楚四莲原本还想要劝劝夫人同老爷和好,可是这会儿只觉心酸得厉害,她忍不住红着眼圈拉了夫人的手,说道“夫人,既然您不想去京都受拘束,咱就不去。谁惹您生气了,咱就不见他。等您生下小少爷,这辈子就有依靠了,大伙儿一定好好做活儿,多赚银子把小少爷养大。” 董蓉心下暖极,拍拍她的手应道“好,就算家里别的买卖都不好,有你这一身做点心的手艺在,咱们进城开个点心铺子,赚回的银子也要整车往家运。” 楚四莲得了夸赞,立时欢喜起来,嚷道“真的?那我可要好好练练手艺,到时候夫人赚了银子就赏我根儿好簪子啊。刘嫂子整日在我眼前显摆她那根儿簪子,我可眼红呢。” “一根簪子罢了,有什么眼红的?今日这红薯饼味道好,我吃得饱极了。一会儿文娘回来就让她开库房找根儿好簪子给你,算是我送你的谢礼。” “哎呀,早知道一盘点心儿就能换根儿簪子,我早就送来了。” 主仆两个又是说笑起来,笑声传到院子里,听得刚进门的文娘也是脸色一喜。她想了想就端了一壶温茶进屋探看,正好被董蓉撵去取簪子。楚四莲发髻上插了簪子,欢欢喜喜继续忙碌去了,留下董蓉淡淡扫了一眼后窗就继续核账了。有些话既然她当着他的面儿说不出,那就让人帮忙传过去吧… 冯家小院儿里,这会儿也正是吵得热火朝天。冯先生和张管事苦口婆心劝了好半晌,慕容怀德就是不肯回京。若是逼得极了,他就把话头儿引开,一会儿说起孝义园,一会儿又商讨南边几个大掌柜的奖惩。 冯先生额头青筋突突跳着,仿似下一刻就要暴怒而起,可最后他却泄了气,低声说道“怀德,我知你气恼当日我拦了京都的消息,以至你措手不及,惹得董丫头不肯理睬你。但大丈夫志在四方,怎可被妇人羁绊? 从今以后,灵字组彻底交到你手上,暗营我也不再插手,只要你尽快赶回京都去!不可再耽搁了,郑家本就怀疑王妃和世子的死有蹊跷,若是被他们得知你还活着,一定会猜到你母妃使了手段,绝对会对你痛下杀手报复。到时候就算有甲乙两组人手,怕是也力有不逮。毕竟这里不只你一个,还有董丫头、董平、曹家人,但凡被抓到一个,就是大麻烦。况且董丫头如今是双身子,受不得惊吓…” (终于码出第二更了,撒huā,我真是太厉害了,哈哈。赶紧睡觉了,早晨两点起,还没捞到躺一躺呢,好累。大家晚安,加油!) 第一百三十一章 碎茶杯 慕容怀德瞳孔猛然缩起,脸色终于变了。若是只他一人受威胁,他自然不怕。但若真被郑家打探出妻儿的存在,他此时越以妻儿为重,反倒越会把她们推进危险的深渊… “甲乙两组人手都留下,明日我就回京。” “太好了,正该如此。”冯先生大喜,连连说道“丙丁两组昨日已经赶到,正好让他们护卫你回去。” 慕容怀德转向张扬,正色嘱咐道“张掌柜,你历来行事从未让我失望过。这次我去京都,长则两月,短则一月,必定快马赶回。家里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一旦有事,护好夫人为重,若是谁敢伤了她一根头发,杀无赦!” “是,公子。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护好夫人。”张管事跪地磕头,郑重接过主子的托付。 冯老爷子脸色暗了暗,心下叹气不已,他们师徒到底还是生了罅隙。若是他不设法弥补,怕是再难恢复如初。 “你启程之后,我就搬去山上住,想必董丫头也不能撵我出来。” 慕容怀德猜得先生这是要就近照顾自家妻儿,于是起身行礼道谢,末了才告辞带着张管事回山去了。 董蓉尚且不知慕容怀德第二日就要走回京,晚上被他抱在怀里等了又等都不见他有解释的意思,于是赌气不理他就兀自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慕容怀德就睁开了眼睛,他扭头望了望熟睡的妻子,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记。末了悄悄洗漱换衣,下得山时张管事已是带着王府的车队等待多时了。 慕容怀德回身凝望山顶的宅院,极力压下心里的不舍,淡淡说道“她身怀有孕,定然会百般不适。通令王氏商行下属所有掌柜,让他们寻些精致的好物件儿送过来。若是谁的物件儿得了夫人喜爱,年底重赏。” “是,公子,小的今日就传信下去。”张管事躬身应下,末了又问道“您不等夫人醒来之后再…” “不必,记得每日传信与我。”慕容怀德摆摆手,抬腿上了马车。那老嬷嬷和一直缩着脖子候在一旁的王府管家立时喝骂着车夫赶紧出发,眼见小小的果园渐渐被马车抛在脑后,两人都是长长松了口气。这几日他们为了避人耳目都是躲在树林里,其中苦楚就不必说了。好在世子爷终于跟他们回京去了,否则王妃还不知道要怎么惩治他们呢。 董蓉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可惜起身时孕吐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拾掇干净又含了颗酸梅压恶心,抬头却没见慕容怀德的影子,于是就以为他又去了冯先生那里。心下忍不住暗骂,男人果然靠不住,先前赶也赶不走,这才几日就受不住躲清净去了。 紫竹心细,打量着主子神色不好,于是笑着哄劝道“夫人,今日书院休沐啊,二少爷回来若是听说您怀了小少爷,还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呢。奴婢给您梳个双螺髻,插根儿金钗,看上去保管喜气啊。” 董蓉怎会不知紫竹的好意,于是勉强笑了笑,应道“成啊,头发在你手里呢,你就做主吧。另外告诉文娘煲锅天麻猪脑汤给平哥儿补补,还有备条五huā肉,中午我下厨做道红烧肉。” 紫竹笑嘻嘻应了,手指灵巧的上下翻飞,很快就帮主子打扮妥当了。文娘端了早饭上来,董蓉扫了一眼桌子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心下就觉堵得厉害,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文娘还想再劝,紫竹却偷偷冲她摆摆手,两人于是退了出去。好再,董平很快就赶了回来。姐弟多日未见,自然很是欢喜。 董平笑嘻嘻扫了两眼姐姐的肚子,嚷道“姐,我有小外甥了,再过两年就可以手把手教他写字了。” 董蓉递了块点心给弟弟,嗔怪道“你怎么知道是男孩儿,万一是闺女呢?” “闺女就更好了,将来出嫁,我这个做舅舅的给她置办嫁妆。专拣赤金的买,晃瞎她婆家人的眼睛!” 董蓉被弟弟那副市侩的样子逗得哈哈笑起来,应道“好啊,我帮你外甥女记得这话了。” 董平喝了。茶,打量着姐姐神色还好,于是就问道“姐,我听说姐夫不是曹家的儿子,是吗?” 董蓉挑挑眉,反问道“刘嫂子她们同你说的?” 董平可不想姐姐误会别人多嘴,于是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前日杨夫人受邀去别人家里作客,席间众人闲谈,有一个平日喜好讲些闲话的夫人就把这件事儿当成趣事说了。杨夫人初始没有在意,后来越听越像董平姐姐一家,于是告辞回去之后就赶紧告诉了自家老爷。 杨先生早些年也是做过几年官的,后来实在不喜朝堂风气,这才辞官进书院教书。他的见识自然比妇人要敏锐许多,沉思片刻就让长随唤了董平到家里,简单把事情说了说,末了嘱咐他休沐时最好回去劝说家里把生意停几日。 董平猜不到其中利害,但自觉先生一定不会害自家,于是躬身应了。 杨先生想了想又提起二百里外的北疆有一位老友要过寿,他想要带弟子们同去走走,顺便也让弟子见识一下戍边军的铁血风貌,省得他们只知享乐,忘记了大齐国的内忧外患。 董平少年心性,听得能够出去玩耍,自然欢喜。他已是见识过京都的繁华,自然也想看看北疆的粗犷辽阔。于是书院一休沐就赶紧跑回了家,盘算着看过姐姐就立刻返回去。他的一众同窗们都是兴致极高,约好下午一起去采买用物呢。 其实,他哪里知道杨先生这般安排是有意带他远离危险。当然他若是知道,一定不会留下姐姐,独自出门躲避的。 董蓉听弟弟说完,心下隐隐有些疑惑,但眼见弟弟满脸〖兴〗奋又不愿扰了他的兴致。于是撒谎道“前几日确实有京都的人找上门,说你姐夫是京都某个大户人家的血脉,但你姐夫不打算回去认祖归宗。这几日果园里生意也是差了许多,我也正有闭园休养生息的打算,倒是与杨先生想到一处去了,你记得替我谢过老先生啊。 另外,出远门可不是个小事儿。穷家富路,一会儿你多拿些银子,该买什么就买,千万别心疼。我让刘嫂子她们准备些点心和卤菜,等你出发前就送到书院去。” 董平自小最是信任姐姐,虽然心里还有诸多疑问,但姐姐这般说了他也就不问了,加者正盼望同先生好友们一起出游,于是就把心思都转到置办什么用物上了。 待得晌午,董蓉忍着油烟熏呛又下厨做了两道好菜,然后陪着弟弟边闲话边吃了个饱足。饭后,董平想要回城去,但因为一直未见姐夫就开口问询。 董蓉随便找个借口就遮掩过去了,董平也未起疑,带着喜子坐车走了。 董蓉远远望着马车消失在山脚就喊来张管事把闭园歇息半月的事吩咐下去了,这可正合张管事的意。他欢喜应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消息传到了山下每一个人耳朵里。 众人忙了两三个月,听得主家给他们放假歇息,还照旧开工钱,自然欢喜非常。待得送了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就一边说笑一边把酒家拾掇的干干净净,然后各自回家了。 董蓉下午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眼见天色已黑却还是不见慕容怀德回来,于是就忍不住喊了文娘进来,旁敲侧击问询。文娘很是为难,但明知这事儿瞒不住,于是就直言说道“夫人,老爷…一早起来就回京都去了。” 董蓉正端了茶杯,闻言手下一松,茶杯“吧嗒”掉到了地上。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上好的青huā瓷,素雅又别致。如今摔得四分五裂躺在地上,显得异常脆弱。 董蓉眼里的泪一滴滴不断涌出来,她伸手抹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止不住。于是苦笑着道“是不是怀了孩子的女人都容易多愁善感,不过是只茶杯,怎么就心疼的掉眼泪了?” 她极力深吸口气,吩咐文娘“碎了就碎了,买新的就是。赶紧扫出去吧!” 文娘怎会不知主子根本不是因为茶碗流泪,但她生性嘴拙,心里恨不得陪着流了两斗眼泪,但就是不知如何劝慰。听得主子发话,她赶紧出门去寻扫帚和簸箕,正这时张管事在垂huā门外招手,小声喊道“文娘,帮我禀告夫人一声,就说冯老先生来了。” 文娘听了赶紧进屋禀告,董蓉皱了眉头。这个时候她只想自己清净片刻,谁也不想见。但想起往日老爷子待她和气,于是就起身去了正堂。 冯老爷子身后跟着挑了担子的清风,一起随着张管事走了进来。 董蓉恭敬行礼又给老爷子亲手倒了茶,末了吩咐文娘“去耳房里取些红薯饼和果酱蛋糕来,不要拿七色糕,那个不容易克化。” 冯老爷子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愧色,从他认识董家丫头到现在,事无巨细多得她照料,真是比一般人家的女儿待亲爹都要孝顺。他心里不是不感激欢喜,但多年来为那个女人谋算已然成了习惯,临到选择之时,几乎是下意识就偏向那一方了。 这次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赶巧,否则定然会仔细安排一下,怎么也不会让她气得如此狠。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能挽回,只能极力弥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当年那些事儿 “丫头,老头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气恼怀德瞒了你这么久。但你如今身怀有孕,不宜忧思过重。再者说,怀德也有他的苦衷。” “怀德?”董蓉垂着头,淡淡问道,“这是他的字?” 冯老爷子叹气,挥手示意张管事等人下去。末了才说道,“那小子也是个倔强的,有些事不想你跟着担心才没有多说。既然今日话说到这里了,老头子我就多嘴替他辩白几句。 怀德是他的字,他本姓慕容,单名一个秋。父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兄长,封号中山王。母亲为大齐第一书香门第柳家的嫡女柳月华,才名满京都。当年中山王出外春游偶遇柳小姐,两人一见钟情又同样擅长诗画,于是有意结为伴侣。 但柳家当时已经为柳小姐定了亲,那人…也对柳小姐极其爱慕。但无奈柳小姐对中山王情根深种,寻死觅活闹着要嫁进王府做侧妃。柳家无法,顶着流言退了先前亲事,又把柳小姐赶出家门。之后,中山王自然抱得美人归。 但世间美女何其多,男子又多薄情,很快风流成性的中山王就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把柳侧妃扔到了后院不理会。柳侧妃生了一子就是怀德,她也闹过吵过,但反倒更惹王爷厌恶,于是冷了心肠就打算守着儿子好好过日子。 可是,中山王妃郑氏生下的嫡子自小体弱多病,她生怕中山王的其余子嗣将来会夺了儿子的地位,于是暗中下了杀手。王府里的孩子越来越少,柳侧妃渐渐有些警觉,一次分给怀德的点心药死了野猫之后,她吓得六神无主,跑去求见王爷说起王妃诸多不是。 可是中山王不知是不愿理会还是生性太过天真,居然不相信她的话。反倒是郑王妃得知此事,频频对他们母子下了杀手。柳侧妃终于醒悟,设计落水假称怀德死亡,暗中却把他送给曾经受过她恩惠的长工,也就是曹忠。 怀德当时才六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突然被遗弃送到陌生的地方,心里难免就受了些创伤,加者柳侧妃怕他不小心露出马脚命他装傻,这孩子就越来越偏激。后来我受了柳侧妃的嘱托赶来教授他读书习武,他才好了许多。 一晃这么多年,柳侧妃终于…爬上了正妃的位子,王府也没有别的子嗣,这就派人来接怀德回去继承王位。怀德本不愿这时候离开你,是我极力劝服他回去的。不说他母妃为了他谋划多年,吃了多少辛苦。就是为了你的安危,他这时候也不能留下来。 郑家早就怀疑郑氏母子的死有蹊跷,如今若是听得风声,怕是会对怀德下杀手。而他留在这里,就会连累你也跟着有性命之忧。所以他才急忙上路了,回京继承王位,再同皇家给你讨个诰命封号,这样郑家才会有所忌惮。” 董蓉静静听着,脑海里想象着六岁小童夜夜抱着被子哭泣的模样,心里酸涩之极,恨不得立时过去抱了他安慰才好。可是听得最后几句话,她又惊得赶紧问道,“那他回京可有危险?路上有人护卫吗?” 冯老爷子心下一松,董丫头这般惦记徒儿的安危,那就是不恼他了。但若说徒儿半点儿危险没有,她是不是又该把徒儿扔到恼后了。这事儿还是要琢磨一下说词啊… 这老爷子沉吟不语,可是吓得董蓉脸色都白了,一迭声的催促着,“冯叔,你都说话啊!到底有没有危险?那个什么甲字组神出鬼没的,不是很厉害吗,难道没跟着他一道回去吗?” 冯老爷子生怕她急坏了,赶紧开口补救道,“你别急,他身边有护卫,只要早些赶回京都继承了王位就不会有事。” 董蓉闻言稍稍放了心,但还是免不得担忧。若是路上耽搁了,或者郑家秉承着错杀一千不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不等打听清楚事情始末就下了杀手,那可如何是好? 冯老爷子继续安慰道,“放心,怀德是我的亲传弟子又没少在外游历,绝对不会吃亏啊。倒是你这丫头,这几日怕是吃睡都不好吧。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徒孙呢,如今他是重中之重。左右我那小院儿也没什么怕丢的值钱物件儿,以后我就搬来你这院子住了。若你有个不舒坦,我也好随时把脉开药方。” 董蓉一愣,赶忙拒绝道,“这可不成,冯叔您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好劳动您…” “怎么,你是嫌弃我这老头儿脏啊,还是不愿多带我一口饭啊?”冯老爷子瞪了眼睛,一副恼怒模样。 董蓉见此哪敢再多说,起身行礼郑重道谢,末了又喊了文娘拾掇西厢房给老爷子当暂住之处。 冯老爷子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又高声喊了清风抱紧一堆账册放在董蓉身前,说道,“怀德这小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八九年前开始涉足商贾之事,到如今也攒下丰厚家财。先前这些琐事都是我在替他打理,着实挨了不少累。如今他回京都了,走之前托付我把所有商铺账册和房产地契交给你,我可终于能歇歇了。你赶紧收好了,等他回来你们小夫妻俩再商量如何处置吧。” 董蓉扫了一眼那二尺高的账册和满满一盒子契纸,着实有些吃惊。但她转念想了想,还是推辞道,“冯叔,我这农家妇人哪里及得上您老睿智英明,这些产业您还是多挨些累再帮忙照管一段时日吧。再说,我正怀着身孕,每日吐得昏天黑地,就是有心贪财也无力打理啊。” 冯老爷子想了想,倒也没有坚持。毕竟这些生意琐事极多,谁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就分拣明白。若是冒然插手,兴许还会惹出什么祸乱,反倒受了损失。 “那好,我再照管一段时日,等怀德回来让他同你商量吧。” “好啊,辛苦冯叔了。今日我下厨给冯叔做两道好菜当谢礼,如何?” 一老一少都是去了心事,又重新说笑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如此,冯老爷子就在山顶儿大院儿住了下来。文娘每日按照老爷子的指点仔细熬制各种粥汤,味道清淡又可口。 几日下来,董蓉脸色显见就红润起来,孕吐也轻了许多,喜得全家上下走路都带风,恨不能把冯老爷子供起来。就连外院住的小厮们下山回来也不忘采一把野花给老爷子装点房间,惹得张管事常常吃醋,不时给这帮偏心太重的小子们加点课业,累得一众傻小子们叫苦连天,还不知到底哪里犯了错。 同果园的轻松气氛相比,一面坡村里最近可是风声鹤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人私下里开始传说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曹家那个傻儿子回京都了,彻底抛下怀有身孕的媳妇儿不管不顾,更别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曹家人了。平日同曹家关系不错的人家,还会同情的叹息几声。而那些有点儿小矛盾的,难免就会说几句不太好听的酸话。 曹婆子自从失了儿子儿媳,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儿媳的好。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恨不能跪地给佛祖磕上几千个头。要不怎么说,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呢。 她正是这般后悔的时候,不想出去走动散心就遇到了几个倒霉的老婆子在说董蓉如何可怜。 曹婆子气得暴跳如雷,发疯一般上前撕打,大骂不休,村人吓得四散而逃。至此,曹婆子就变身成了疯狗,但凡听说谁背后说儿媳坏话了,就要找上人家大吵大闹。村人被吓得晚上躲被窝里闲话都要小声几分,生怕曹婆子突然从窗外跳进来。 流言是世界上传播最快的东西,虽然曹婆子这般暴力禁止,但很快周边十里八村,甚至是县城都传遍了。人们茶余饭后着实翻来覆去议论过许多次,甚至心软的妇人还掉了几滴眼泪。但不过几日,众人的注意力就又被某一村小寡妇偷汉子被抓现行这样的桃色事件吸引过去了,慢慢把这事遗忘到了脑后。 但有一家人听了这消息却如同五雷灌顶,惊得掀起了房盖儿。 曹姑母是个勤快又方正的老太太,平日从不出去溜达闲话儿,所以听得消息就比别人晚得多,若不是有个相熟的邻人特意说起这事儿,她还不知道哥哥一家出了这样的变故。 老太太什么也顾不得了,手里甚至还拎着喂猪的木勺子就往村外跑。杜鹃也是惦记董蓉,三两下把小女儿包好抱起来,随口喊了公爹一声就追赶婆婆去了。 曹姑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心里也是长了草儿,索性寻到在外面玩耍的孙子孙女也赶去一面坡了。 王家人这般轰轰烈烈拉着队伍赶到了曹家大院儿,曹姑母还没等问询及句,曹婆子就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说曹家后继无人了。 曹姑母本想怒骂自家兄长几句,毕竟这么大的事怎么就瞒了十几年,可眼见他没几日就花白大半的头发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也陪着嫂子掉起了眼泪。曹姑父蹲在曹老头儿跟前也不知道怎么劝慰,最后只得装了烟袋锅儿递过去。 一时间,曹家的新院子里真是愁云惨雾弥漫,就连院子角落的柳树都耷拉了脑袋,不时随风摇着枝条叹息几声。 (儿子拉肚子,闹心的上天入地啊。化心疼为动力,码字啊,码字啊,这是第一更,下午再努力码出一更,加油!)R638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皆大欢喜 曹二姐儿手里掐着几张绣花样子从大门外进来,见此吓了一跳,末了赶紧上前劝慰爹娘和姑母。她本就心思单纯,平日又对自家嫂子是崇敬有加,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只记得嫂子回山时说的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自己的嫂子啊。 不想,她这话说出来倒是提醒了杜鹃,她拍着大腿嚷道,“娘,舅母,既然柱子…嗯,不对,是那个什么王来着?” “中山王!”曹二姐儿提着醒儿,杜鹃却胡乱摆手,继续说道,“管他什么王呢,他不要蓉姐儿当媳妇儿就罢了。咱们可没说不要蓉姐儿这儿媳妇,她如今怀着身子,又被人家这么说道,还不知心里多委屈呢。这时候咱们不替她撑腰,谁替她撑腰?走啊,爹娘,舅母,咱们上山!” 杜鹃越说越激动,手下难免用力大了一些,怀里的小妞妞吃痛立时哭闹起来,慌得她赶紧哄劝。若是往日,曹姑母一定要心疼骂人,今日却是赞道,“杜鹃说的对,咱们去给蓉姐儿撑腰,这村里谁若是觉得她没了夫主就好欺负,那可是瞎了狗眼!” 老太太说完就扯了曹婆子带头出了院子,剩下众人也是随后跟了上去,曹家很快就是铁将军把门,倾巢出动奔去了果园。 董蓉这会儿正坐在窗前的葡萄架子下做针线,炽烈的阳光透过碧绿叶子再撒下来已是柔和了许多,指甲盖儿大小的葡萄粒子堆成一串串,挂在叶片之间随风摆动,好似小巧的风铃一般。董蓉若是累了就仰靠在躺椅上,一边扶着肚子同宝宝说说悄悄话,偶尔喝口在井里镇过的酸梅汤,倒也很是惬意。 曹家人突然齐齐杀上山来,她着实吓了一跳,开口不等问询,曹姑母已是抱了她一口一个儿啊,哭得哽咽难言。 董蓉一直把这老太太当亲娘看待,此时被老太太死死抱着,压在心底深处的那点儿委屈又抬了头,忍不住眼圈儿也红了。但想起冯先生的叮嘱她极力忍了泪意,笑着劝老太太,“姑母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么热的天儿,您们怎么上山来了?快坐下歇歇。” 闻声从灶间出来的文娘和紫竹听得这话赶紧麻利的进屋搬椅子,很快众人都坐了下来。董蓉还要给曹老头儿和曹婆子行礼,两人哪里肯受,慌忙扶她坐下,生怕她弯腰伤了肚里的孩子。 曹二姐儿抱着嫂子的胳膊,笑嘻嘻问道,“嫂子,果园这几日关门不待客,那做出的点心怎么办啊,会不会放坏了啊?” 董蓉原本心里还有些酸涩,听得小丫头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伸手点点她的鼻子嗔怪道,“你这丫头,想吃点心就直说,怎么还饶这么大的弯子?” 曹二姐儿红了脸,晃悠着嫂子的胳膊撒娇。董蓉喊了紫竹去耳房把新做的点心多端一些来,请众人都尝个新鲜。 曹姑母哪有心情吃点心啊,打发了一脸欢喜的孩子们去一旁坐了,转而又拉着董蓉问起她身子如何,可有哪个不长眼的上门说闲话儿。 董蓉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她猜得必定是那些流言吓到老太太了,于是笑着安慰道,“姑母放心,柱子不是扔下我们母子不管,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曹姑母有些不信,还以为董蓉是在撒谎安慰她。 董蓉认真点头,应道,“真的,京都那边有些急事,他处置完了就会回来。” 曹姑母眼睛一亮,但是喜色未等落到眉梢就想起柱子不是曹家血脉的事实,于是又叹着气抹起了眼泪,“他回来也不会再姓曹了,你说我们曹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就成了绝户,以后连个接祖谱的人都没了。” 曹婆子这会儿也是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她伸手扯了董蓉的衣襟就唠叨开了。 “蓉姐儿啊,以前都是娘不好,小心眼儿又挑拣,没少让你受委屈。娘后悔啊,要是早知道有今日,娘…呜呜…” 董蓉听得心酸,扭头望了望脑袋几乎垂到椅子下面的曹老头儿,想起以前那些吵闹和欢喜交融的日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爹,娘,不管怎么说柱子都是你们养大的,我也顶着曹家媳妇儿的名头过了一年日子。若是爹娘不嫌弃,待得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闺女就罢了,是小子的话就让他姓曹,写上族谱。以后爹娘老了,就算我和柱子不能伺奉床前,总还有这个孩子在身边。” 她的话一说完,院子里诡异的静了好久。曹二姐儿的点心送到嘴边忘了咬,曹姑母和曹婆子忘了抹眼泪,曹老头儿和曹姑父也惊得抬起了头。 好半晌,曹婆子才颤抖着嘴唇问道,“蓉姐儿,你…你这话当真?” 董蓉淡笑着点头,“自然当真,娘放心。” “啊,老天有眼啊,菩萨保佑啊。”曹婆子立时跪地就哭开了,不时胡乱磕头,也不知道她是在拜谢哪位神灵。 曹老头儿也是喜得抹了眼泪,一个劲儿的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曹姑母直接抱了董蓉,哭着道谢,“蓉姐儿啊,你就是曹家的贵人啊,曹家不会忘了你的大恩…” 西厢书房里,冯老爷子正慢悠悠喝着茶水,摆着棋谱,仿似半点儿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一般。清风急得跳脚儿,极力压低声音问道,“先生,您不出去拦着夫人吗?公子不在家,她怎么就把小公子送人了?” 冯老爷子慢慢放下一颗白色棋子,不在意应道,“你急什么,曹家养了你们公子十几年,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们承继香火也无可厚非。再说了,董丫头也不是身子不好,以后再多生几个就是了?” 清风听得这话,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但曹家人显见也有人同他一般担心,曹二姐儿悄悄拉了有些疯癫的老娘,小声问道,“娘,我哥没在家,他若是不同意怎么办?” 曹婆子闻言身子僵了一瞬,但她立刻就挺直了脊背嚷道,“他敢不同意!虽说他不是我儿子,但我做的饭菜,他可吃了十多年。他若是不同意,我就…我就让他把饭钱还回来!再说了,你嫂子还年轻,生了老大姓曹,以后再生老二老三老四就随便姓什么木头…什么石头的!” 董蓉听得是哭笑不得,生怕这婆婆再说出什么羞人之言,赶紧劝着稍稍平复下来的众人坐下喝茶。末了又吩咐文娘准备席面,中午留众人吃饭。曹姑母本来还想赶回家去,但瞧瞧一脸欢喜的兄嫂,还有难得出趟门的儿媳也就没开口扫兴。 夏日炎热,堂屋里因为没有后窗闷热的好似蒸笼,众人都喜葡萄架下荫凉,偶尔还有山风吹过,于是就直接把饭桌儿摆到了院子里。 冯先生被请了出来,由曹老头儿和王家姑父陪着,三个老头儿坐了一桌儿,一边喝着果子酒一边说着闲话儿,居然很是投契。 另一桌儿则坐满了女人和孩子,说起话来就更是热闹了。曹婆子和曹姑母婆媳都是过来人,又惦记董蓉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家的孙儿,于是也顾不得曹二姐儿这个未出嫁的闺女在一旁就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董蓉,孕期有什么忌讳。比如不能吃猪蹄子,否则生出的孩子手脚笨;不能吃芝麻,否则生出的孩子不会数数。 董蓉听得差点笑破肚皮,但还是装作极认真的模样用力点头,两个老太太见此才打消了轮流住到山上照料她的念头。不过,最后她们还是不放心,把曹二姐儿留下代替她们监督,美其名曰陪着嫂子作伴儿。 热热闹闹吃过了饭,曹家人欢喜得哼着歌儿下山去了。留下董蓉带着吃得肚子溜圆儿的小姑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时眼见太阳西斜,于是就结伴出去散步。果园里的各色花朵虽然这时已经都开完了,但山脚下的荷塘里却是正热闹,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大群青蛙,在荷叶间蹦跳,欢快之极。 曹二姐儿小孩子脾气,伸手摸了只小石子偷袭,惹得青蛙咕咚咚都跳进了水里。过一会儿,自觉没有什么危险才又纷纷跳上了叶子。可惜,曹二姐儿的暗器又到了。如此三番五次,气得青蛙们刮刮大叫抗议。 曹二姐儿笑得花枝乱颤,一手扯着裙角还想淌水去摘早早露头的莲蓬,最后北董蓉半哄半骂才算勉强收了心思。 因事进城的张管事站在不远,看得差点儿忘记了行路。他好不容易藏了满心爱慕,上前禀报了一些琐事,这才依依不舍的上山去了。这一路他就在琢磨要怎么才能在心爱的女子跟前露露脸,哪怕送她些好物件儿也成啊。 好似老天爷这一段时日特别热衷于抢夺月老儿的业务,又不忍这般痴情人夜夜辗转难眠,没过两日就送了个好机会过来。 王氏商行的掌柜们一直对自家的东家都是极为好奇的,不说遍布整个大齐的一百多家铺子,只说每次年底到京都例行聚会时,东家也只会出来见一面,而且还是带着面具的,可谓神秘之极。但他们却没一个胆敢私底下做些贪心勾当,反而每日都努力经营铺子,想要得到东家的嘉奖。 (摸爬滚打,总算又折腾出来一更。困死,累死,继续去观察我家儿子的臭臭。加油!)R638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近水楼台 原因无它,实在是因为商行的规矩定得太过诱人。每家铺子的掌柜除了固定的丰厚工钱,每年年底还有铺子的一成进项作奖励。除了这些,所有铺子还要以府城为界排名,排名第一的大掌柜可以另外向东家提出一个要求。若是东家应下了,那就一定会达成。 东家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五年前替白宁府的张掌柜报了杀父之仇,三年前为江南府的梁掌柜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去年更是请了多年不出世的元无寺主持,为原西府陈掌柜的小儿子治好了多年顽疾。 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是砸银子不能办到的,所以一众掌柜们得了赏银虽说开心,但是人人都更盼着能得到东家的那个许诺。如今东家传下消息,谁能寻得好物件儿哄得某一位不知名的主子欢喜,那年底就会平白增加五百分。五百分听着不多,但转成银子就是五千两,只要铺子经营得当,几乎就是稳稳夺得头名啊。 于是每个铺子掌柜接了消息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脑袋削个尖儿的到处搜寻精巧新奇的物件儿。有那脑子活络隐约猜测东家是要讨好女子,更是把屁股底下绑了爆竹四处乱窜,咬牙切齿下定决心要把天下最好的物件儿寻来讨好未来的女主子。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青县所属的冰岚府城里几家铺子的贺礼当先送到了,张管事一接了消息,第二日早起就赶车去了商街东侧的锦绣布庄后门。 两个小伙计正打着呵欠从井里提水冲洗青石地板,突然听得有人敲门还很是奇怪。其中一个上前开了院门上方的小窗口问道,“谁啊,大清早儿的,有什么事?” 张管事低声应道,“去叫你们掌柜来,就说有白宁府的朋友来拜访。” 那小伙计扫了他一眼,见得他穿戴虽然不错,但身上并没有长途赶路留下的疲惫迹象,于是有些犹豫。张管事却是不耐烦了,皱眉催促道,“你尽管去禀报,若是耽搁了事情,小心你们掌柜恼火。” 那小伙计赶紧缩了头,小跑去禀报自家掌柜。老掌柜如今的年纪已是五十有余,平日行事严谨又勤勉,这会儿早就洗漱完毕,只等着吃了早饭就照旧去前面铺面待客。突然听得有远路而来的朋友拜访,他还很是疑惑,待得从小窗里望了望立时大喜,亲手开了后门把张管事迎了进来。那种恭敬又亲近的神色,直看得两个伙计惊奇不已。 张管事把马车缰绳交给伙计就随着老掌柜进了小花厅儿,没有外人在场,老掌柜说话也不避讳了。他弯腰就要行礼,笑道,“张大掌柜,您怎么有空暇到得我们这小县城?说起来自从上次一别,我们可有两年未见了,听说您被东家调走打理一桩大买卖。我们冯大掌柜几乎日日都要念叨东家偏心您,差点儿把我这老耳朵磨出茧子。” 张管事哈哈笑着扶了他,应道,“你这梁老哥,怪不得铺子进项每年都能排进前十,就凭你这张嘴,每日怕是也比别人要多卖几匹布吧。” 梁老掌柜脸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儿,拱手谦虚道,“都是托了东家的福。” 两人坐下喝茶叙了半晌闲话儿,张管事这才问起正事,“听说咱们冰岚府各家铺子的贺礼都送到了,一会儿拾掇放在马车上,我要带走。” 梁老掌柜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想起府城大掌柜的传信就赶紧留客道,“张大掌柜,您这是忙什么啊?咱们多年未见,正好我这里刚得了一坛好酒,说什么你也要留下喝两杯。” 张管事猜得他的心思,又确实没什么急事,于是就点了头。梁老掌柜立时喊了人去置办酒席,也不管如此大早晨喝酒有多奇怪。 很快,四凉四热总共八道菜就摆了上来。两人分宾主落座,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的说开了。梁老掌柜眼见张管事脸色红透,自觉火候刚好就低声问道,“张老弟啊,算起来咱们哥俩认识时日也不短了,那时候你还在白宁府打理首饰楼呢。没想到如今老哥我还憋在这小地方,你却被东家委以重任了,还是你有本事啊。说实话,老哥我是真羡慕你啊。” 张管事被捧得心里舒坦,但嘴上还是谦虚着,“我也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都是东家赏识。” 梁老掌柜笑着给他又添满了酒杯,半玩笑说道,“以后还要老弟多多提携老哥啊,老弟嘴里多露出一个字,老哥兴许就高升有望了。” 张管事哭笑不得摆手道,“老哥若是有事直管说就是,何苦这般捧我?” 梁老掌柜哈哈笑得爽快,末了低声问道,“别的不说,老哥我就是好奇,东家怎么传信让所有铺子把贺礼都送到我这小店来呢?难道东家最近在青县这里小住?”他说完好似生怕张管事误会,赶紧又道,“我可没有打探东家行踪的意思,只不过想着东家若是真在附近,兴许我也有机会替东家分忧呢。” 张管事慢慢喝了一口酒,抻了好半会儿才压低声音道,“若是老哥能够保守秘密,我倒不妨多说几句。老哥方才说起我被东家调去打理一桩大买卖,其实这话有误。我如今虽说也在打理买卖,但主要却是跟在东家旁边听吩咐。” 梁老掌柜惊得张了嘴巴,极力压着兴奋问道,“恭喜老弟得了这样好差事!东家…东家真在这县城?” 张管事摇头,含糊应道,“东家刚走没几日,不过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东家很快就会回来。” “很重要的人?”梁老掌柜死死盯着张管事,大有不说明白就瞪死他的架势。张管事看得好笑,就道,“我也不能说太多,不过…这位主子正怀有身孕。” 怀有身孕,难道是女子? 梁老掌柜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恨不能抓了张管事问个明明白白。但他到底还留了三分理智,转而想起府城大掌柜送来的那些贺礼,果断做主道,“张老弟啊,其实先前是我一时糊涂传错了口信儿。府城几家掌柜根本没有送来贺礼,倒是我寻了些平常小物件儿,你先拿回去帮我上下打点一下。至于府城那边,定然会很快就把真正的贺礼送来。” 张管事如何不知他这是要“临阵换将”,但多年交情,这点儿小事他怎会计较,于是笑道,“好啊,老哥的交代,我怎会推脱?不过,皇帝不差饿兵,老哥也给我备两匹好料子,如何?” “这是当然的,昨日刚有一批好料子进来,一会儿我就挑几匹给老弟一同带回去。”梁掌柜爽快应下,张管事也不客气,笑道,“记得挑颜色鲜亮的,最适合给姑娘当嫁妆压箱子的。” 梁老掌柜听了这话还想打趣几句,但又怕惹得他羞恼,于是哈哈笑着就出去喊人张罗把贺礼装车,另外又亲自去选了四匹精美的锦缎包好,一并放上了车子。 张管事满载而归,心情大好之下,就连太阳晒得头皮发红也不觉得热,一路哼着小调儿就回了果园。 董蓉正坐在窗前矮塌上看账册,果园关门七八日了,她因为肚子里多个娃,一直懒懒不想动。今日终于觉得舒服许多,于是就耐着性子算算前些日子的进项。 紫竹从外面进来见得夫人鬓角旁出了一层细汗,赶紧拿起扇子替她扇了好半晌,末了才道,“夫人,张管事进城回来,有事禀告。” “哦,怎么不早说?”董蓉放下手里的账册,嗔怪道,“张管事是家里的大管家,以后若是他有事就早些报进来啊。” 紫竹吐吐舌头,笑道,“我见夫人热了这才耽搁了一会儿,再说了,谁也没有夫人和小少爷重要,张管事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啊。” 董蓉笑瞪了她一眼,撵她赶紧去请人。很快张管事就站在了葡萄架下,隔着窗棱禀报道,“夫人,公子回京前生怕夫人独居无趣,于是吩咐下边的商铺送了些小物件儿给夫人解闷儿。我刚刚取了几份回来,夫人若是不累,这就让人拿进来过目,可好?” 董蓉挑挑眉头,脸上虽然没什么喜色,心里却还是跳得快了三分。身为女子,哪有不喜欢丈夫关爱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独自孕育孩子的时候。 “这会儿倒也无事,拿进来看看吧。” “是,夫人稍等。”张管事闻言心下暗自欢喜,赶紧出去喊了几个小厮帮忙把车上的大小礼盒包裹都捧了进来。 先前各个铺子都没听得小道消息,准备的贺礼都是些玉雕摆件儿,或者金佛之类。虽然金贵,但却不讨女子喜欢。 董蓉挨个把玩儿片刻就喊了文娘把东西收进了库房,张管事见此就示意小厮们退下去,然后亲手捧了一个布包上前。 正巧,曹二姐刚刚烤好一盘子饼干,兴冲冲端来找嫂子品尝。见得张管事在场,她也没避讳,毕竟这些日子都在一个大院子住着,虽然分了内外,但也经常会碰面,算是熟识。 董蓉拉了小姑坐在一旁,嗔怪道,“大热的天儿,怎么就想着去烤点心了?若是把你热坏了,娘不找我算账啊。赶紧坐下歇歇,张管事带了些金贵物件儿回来,你也看看吧。”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更新,我是不是满敬业的。哈哈,下午争取再码一章啊,加油。)R63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各一方 张管事心里早就乐开花儿了,一个劲儿的谢过老天爷开恩。原本他还琢磨怎么才能让夫人把东西转送给二小姐儿呢,没想到瞌睡的时候来枕头,他居然有机会直接把礼物交给佳人了。 曹二姐儿听说有好东西过目,兴致勃勃应道,“是什么好物件儿?” 张管事也顾不得规矩了,赶紧插话道,“二小姐,那些大件儿玉器都被夫人收进库房了,一会儿再去也不迟。倒是我这里还有几匹好布料,二小姐可以先看看。” 说着话儿,他就把手里的布包打开了。四匹上好的锦缎在日阳照耀下闪着华美的光泽,曹二姐儿最喜做针线,几乎是立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欢喜的取过最上面一匹银红织缠枝莲纹的锦缎,兴奋的嚷道,“嫂子,你快看这料子多好,冬日时候做件儿小袄一定很漂亮啊。” 董蓉笑着点头,“可不是,做件斗篷用白狐毛镶边儿也不错。”说罢,她目光仿似不经意在张管事和剩下几匹布料间扫了扫,虽是没有再说话,但眉梢却是挑了起来。 张管事心下一凛,赶紧收了眼里的恋慕之色,低声说道,“这几匹料子是我一位友人赠送的,但我无家无室,拿回来也没地方放置。若是二小姐不嫌弃就拿去用吧,这颜色鲜亮,备嫁也是极好的。” 曹二姐儿闻言红了脸,赶紧七手八脚卷好那匹银红锦缎放到布包上,开口推辞道,“我不要!我就是看着料子好,才多摸了几下。” 张管事急得差点儿把料子重新塞到她手里,好再他还没失了分寸,极力补救道,“二小姐千万别客套,这料子我放手里真是没用处。” 曹二姐儿依旧摆手不肯收,甚至还替他想办法,“若不然,你拿去城里的布庄寄卖,肯定能卖不少银子呢。” 张管事额头都见了汗,平日油滑又灵巧的舌头这会儿差点打了结。董蓉在一旁瞧着,心下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到底不好让这个倚重的大管家太过尴尬。于是开口解围道,“这料子确实不错,二姐儿就留下吧。张管事在账上支十两银子,算我买下了这几匹料子,如何?” 这虽然与当初设想有所出入,但张管事也知是最好结果了,毕竟好人家的闺女没有哪个也不会随便接受男子的赠予。他赶紧应道,“是,夫人。这样省着我还要进城找铺子寄卖了。” 董蓉淡淡一笑,开口又嘱咐两句琐事就让他下去了。 曹二姐儿一下子得了四匹好料子,欢喜得简直要跳起来。但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坐在嫂子旁边犹犹豫豫说道,“嫂子,这料子太贵重了,你留下自己做衣衫吧。我…我也不是多喜欢这颜色…” 董蓉眼见小姑娘脸上满满都是不舍,心下很是好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跟嫂子客气什么,这四匹料子挑两匹放进你的嫁妆箱子,剩下两匹留到冬日时咱们做袄穿。” 曹二姐儿立时喜得双眼发亮,笑应道,“好啊,到时候我给嫂子做一件大袄和一件斗篷,就用那匹粉紫,包管好看!” 她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打开料子比划起来。董蓉也听得起了兴致,提议把棉袄里的棉花换成羽绒,许是会更暖和轻便。 姑嫂两个这般说说笑笑商量着,直到紫竹端了午饭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待得吃了饭,曹二姐儿直接拿了针线筐就开工了。 董蓉拿了本游记陪在一旁,渐渐困意上来就睡了过去。梦里处处都是京都的喧嚣和繁华,而那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当街得意而过,引得多少女子痴迷追赶。她气恼的想要怒骂,不想梦境一换,那人又穿着红袍戴了王冠在同一个极美的女子成亲拜堂… 醒来时,不必说又是一头大汗。曹二姐儿吓的赶紧上前问询,董蓉自然不会同她说起自己心里的隐忧,随便寻了个借口就把话岔了过去。 而此时远在八百里外的京都,街头巷尾的闲人们也是议论得沸沸扬扬。前几日,皇上的亲兄长中山王病重,让歌舞升平的京都蒙上了一层悲色。 原来中山王府唯一的子嗣也是世子殿下一月前病逝了,王妃郑氏悲伤过度居然也随儿子去了。中山王老来丧妻丧子,双重打击之下,他的咳疾怎会不犯,而且来势汹汹,痰中甚至带了血,怕是也时日无多了。悲剧人人都听过不少,但这样整家去阎王爷那里报道的,还真是少见,更何况还是尊贵的皇家血脉,难怪众人但凡说起都要叹息几声。 皇帝敬重兄长,皇太后也心疼儿子,于是宫里日日都有好药材赏下来,御医们也住到了王府里静心救治,可是中山王的病情就是不见起色。人人私下里说起来都道,中山王一去,整个王府没有子嗣承继,怕是就要没落了。 结果,众人正是叹息的时候却突然传来消息,中山王府的新近被扶正以便打理王府琐事的柳侧妃居然育有一子,幼年之时因为体弱多病,经高僧指点送去贫苦农家养了十几年,如今年满二十就回家来了。 王府正值凋落之时,中山王除了已经出家的两个女儿,再无子嗣存世,加者柳氏稳坐王妃之位,不必说这位离家多年的小子继承王位是板上钉钉子一般稳妥了。 有人羡慕这小子好运气,也有人酸溜溜说土豹子开了花。当然也有那聪明人但笑不语,高门大户里的人哪有几个只凭借运气就可爬上高位的?就是王府声称病死的那五六个子女,许是冤魂如今还在哪来游荡呢。不过老话儿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左右与自己也没有干系,喝着茶听听热闹多好。 不过,中山王府上上下下却因为这个远路归来的准世子爷欢喜的差点儿放上几日几夜爆竹,若是王府败落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奴仆了。不是被送人就是被发卖,哪有在王府自在安闲。如今王府后继有人,他们终于不必担心以后的日子没着落了。 相比与市井小民们保持观望的态度,皇家可是一反常态的高调。在听说兄长有子嗣远归之后,皇帝第二日就招了侄儿进宫。结果一见侄儿不但没有半点儿小民的市侩粗鄙,反倒长相俊美,谈吐不凡,皇帝真是欢喜之极。待得考校了几句诗文书画和骑马射箭之后,他更是直接下旨定了侄儿为中山王世子。末了又赏赐了足足七八车金银玉器,甚至还有两匹宝马,三把宝弓。 太后这亲祖母自然也不能落后,抱了俊美的孙儿心肝肉儿的喊了半晌,末了又加赏了三车布料给孙子做衣衫,两车贡纸和香墨给孙儿习字作画用。若不是天色晚了,皇宫不好留宿,她甚至还拉着孙儿的手不肯放人呢。 皇家人如此厚待,一众臣子如同找到风向标,邀请中山王世子饮宴的帖子很快就堆满了王府的书房,王府的七八个门房更是接红包接得手软。 一时间,中山王世子迅速跻身为京都新贵的一员。而在他出席了几家勋贵的酒宴之后,他的头上又戴上了最受闺秀青睐贵公子的桂冠。几乎所有家里有女儿的人家都在暗地里打听这位世子的喜好,盘算着如何把女儿送进王府做世子妃。待得老王爷去世,柳王妃又是个被扶正的继妻,腰杆子不硬,到时候整个王府岂不都是自家女儿说了算? 就这般,整个京都都因为中山王世子的回归喧闹起来。若是不知道几件中山王世子的闲言,就算去茶楼酒馆都要被人鄙视一番。 对此,中山王世子这位主角却好似半点儿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全民议论的对象。他每日除了照料老王爷和进宫陪伴太后之外,偶尔会出城打打猎,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迷煞了多少闻讯赶到的闺秀;有时也会泛舟浣花河吟诗作画,羞得大群太学娇子们掩面长叹。其人如此文才卓绝,俊美潇洒,比之老王爷当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日黄昏,王府内院里,柳王妃正一边慢悠悠喝着银耳羹,一边听着老嬷嬷禀报,嘴角得意的微微翘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儿子被人夸赞更让母亲欢喜的? 老嬷嬷最是清楚王妃的脾气,越加奉承个不停,“娘娘,您不知道啊,那些太学生被世子爷折服之后,抢着上前见礼,还邀请世子爷去太学游玩做客。老奴虽然只是王府的下人,但那会儿都骄傲得恨不能把下巴抬到天上去。老奴要恭喜娘娘,终于苦尽甘来,世子爷文武双全又孝顺明理,以后娘娘可以放心享清福了。” 柳王妃放下茶碗,抬手理理鬓角的碎发,借此掩下眼里满满的得意,末了才淡淡说道,“你也不必把他夸上天了,他看着是个大人了,其实还是小孩子脾气。好好的王府不愿意多留,日日都要往外跑。对了,针线房那边可是准备好了,明日就要带世子爷回柳家,他的衣衫不能出差错。” (家里出了点儿事,今天只能一章了。心情不好,这世界真不是付出就一定有回报的,算了,继续努力吧。谢谢大家支持!)R638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娘娘不必担心,老奴早就把衣衫送过去了。咱们世子爷可是大齐少有的好模样,就是穿个普通衣衫也比柳家几位少爷俊美许多。” 王妃听着这话却是有些不喜,她起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皮囊再好,没有才华相称也是可惜。” 老嬷嬷心下一紧,自觉说了错话,赶紧补救道,“这都要多谢冯先生…” 不想王妃脸色更冷,低声呵斥,“闭嘴,这话以后少说。你去前面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记得做条清蒸鱼,世子爷喜欢。” “是,是,娘娘。”老嬷嬷被训得红了脸,心下实在不知前些日子王妃说起冯先生还是一脸感激,为何今日她只提了一句就要被呵斥。但做下人的哪敢质疑主子,她赶紧应着退了下去。 柳王妃皱着眉头站了半晌,到底叹了气。她以前就知亏欠那人的太多,但自从见到儿子归来,仪表堂堂,惊才绝艳,她心里的愧疚简直就像千斤巨石一般,以至于她极度不愿再提起那人。好似只要谁都不提起,她就不曾有那么一个所欠甚多的债主一般。 “姑母,呜呜,姑母!”柳王妃正想着心事,一个年轻女孩子却哭哭啼啼掀开珠帘跑了进来。 柳王妃眼里闪过一抹怜爱之色,赶紧抱了女孩子问道,“孝贞,你不是出门去周侍郎府上赏花去了吗,怎么哭了?” 柳孝贞紧紧抱了姑母的胳膊,哭得是伤心之极,本就娇媚的脸孔染了委屈之色,倒也极惹人怜惜。 “姑母,她们说邀请我去赏花,但却一直拉着我问表兄的事。她们…呜呜…” 柳王妃听的好笑,扯了帕子一边替侄女擦着眼泪一边劝慰道,“你这丫头啊,人家不过是问问,你急什么?他是我儿子,我没有点头谁也别想踏进这王府大门。懂吗?” 柳孝贞眼里闪过一抹狂热,面上却依旧可怜兮兮的问道,“可是…姑母,表兄在青县娶的那个女子…” “哼,哪个跟你嚼的舌头?”柳王妃重重哼了一声,责怪道,“你不信姑母的话,怎么反倒信了下人的传言?难道你以为一个农家野丫头也配踏进王府的大门?” “姑母,你别恼贞儿好不好?我就是…就是怕…” “你什么也不用怕,只好好同你表兄相处就好。其余之事,有姑母在呢。”柳王妃拍拍侄女的后背,嘱咐,“明日回柳家,若是你父亲不反对,后日姑母就进宫请旨,年底之前定然娶你进门儿。” “哎呀,姑母!”柳孝贞好似羞的厉害,双手捂了脸不肯再抬头。 柳王妃难得开怀笑了起来,末了伸手替侄女整理衫裙,心里越发坚定要把这儿媳娶进门儿。当年她执意嫁进王府,惹得世代书香的柳家被整个大齐嘲笑,老父更是因此早早病故。后来侄女出生就被兄长取名孝贞,意为孝顺贞静,绝对不能学她这大逆不道的姑母。 如今,她若是把孝贞娶进王府,成为下一任中山王妃,同享无边富贵,勉强也算弥补当年对家里的伤害了吧… 姑侄俩个如此欢喜倾谈,岂不知早有人把她们的对话传去了相隔不远的一个院落。慕容怀德一边执笔书写一边听着丙三禀报,末了却是不置可否,只淡淡问道,“那批药材起运了吗?” “回公子,明日一早就会起运,丙二暗中跟随护送,想必再有半月就能送达四季园。” 慕容怀德点点头,手下继续书写却是没有再出声。丙三偷偷扫了主子一眼,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低声问询道,“主子,属下要传信给宫墙里的暗线吗?若是王妃真请下旨意,夫人那里听得消息…” 慕容怀德眉梢儿一挑,抬眼扫了扫这个新晋护卫头领,半晌没有应声。丙三只觉冰冷的威压扑面而来,他赶紧低了头开口解释道,“公子容禀,属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临来之时,甲字组的兄弟曾告诫属下,但凡涉及夫人之事都是重中之重,所以属下才多嘴…” 慕容怀德停了笔,吹干纸张装进信封儿,再抬眼望向窗外时,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他的小媳妇儿就是有这强大的本事,平日也不见她多做什么,但无论是家里的奴仆还是雇工,人人都把她敬在心头第一位。哪怕他身世大白之后,也从无一人上前讨好,家里大小诸事依旧在她的掌控之中。他从不怀疑,若是她吩咐不给他备饭,他这中山王世子绝对会饿得肚子咕咕叫。 不过,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暗卫也这么快就被“收买”了,这还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丙三瞄着主子脸上并没有什么怒色,反倒隐隐有种得意欢喜。他疑惑的偷偷咽了下口水,心下忐忑琢磨着,主子回府之后气势可是越发重了,害得他常常提心吊胆。不过,若是为了夫人,他就是受罚也认了。不说甲字组前辈的嘱咐,就说他家里遭灾之前也是种果子的呢,这多少也算与夫人是同行吧。若是夫人被封了世子妃,那可真是给农家人长脸呢… “把信件送给丙二,告诉他转交给冯先生。”慕容怀德回身拿了信封递给丙三,末了想了想,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皇宫那边不必理会,不会有旨意传出来,你只管盯住王妃如何行事就好。” 丙三赶紧接了信封,开门见得院里无人就迅速翻上屋顶没了踪影。慕容怀德迈步走去正院儿,远远见得柳王妃正同侄女坐在灯火辉煌的厅堂里欢喜说笑,脸上慢慢浮起一抹冷意。 进宫请旨吗?哼,她许是忘了那句话吧,最是无情帝王家! 若不是他进宫第一日就“冒冒失失”同皇叔说起要接蓉蓉进京,这辈子除了蓉蓉不会再娶任何人,怕是他如今早就成了皇叔的眼中钉了。 毕竟皇位只有一个,太子又体弱多病,他这天上突然掉下来的“皇侄”如此身康体健、惊才绝艳,真是太有威胁了。不过,一个性情随了自家风流老爹,被农家女迷得神魂颠倒的皇侄就安全多了… 时日眼见就进了七月,这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树叶都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老老实实贴在枝干上极力守护着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水分不被夺走。整个山林间除了知了在拼命叫嚷,其余但凡喘气的物种好似都躲进不知名的荫凉之处去了,倒显得知了的歌喉格外嘹亮。 董蓉的日子照旧不缓不急的过着,各地铺子的贺礼不断有贺礼送了过来,有时一日两三份,有时一日七八份。初始,她还会为了那些镶嵌了大颗宝石的首饰或者大块的穿衣镜,双面绣芙蓉的屏风惊叹,后来渐渐也麻木了。简单看看之后就让文娘收进库房,很快就堆满了大半屋子。 倒是曹二姐儿每日早起都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大门口,猜测着今日又会有什么好东西送进来。待得满足了好奇心,她就开始伙同紫竹和文娘一起折腾着自家嫂子换发型、挑首饰、量尺寸做衣衫,大有眨眼间就把嫂子变成富贵夫人的架势。 董蓉有孕犯懒,平日散步都极少,这般折腾下来就极厌烦,但又不好拒绝众人的好意,只得忍耐再忍耐。好在,曹二姐儿三人也注意到这一点儿,很快就放过了她,倒是她的大衣柜里渐渐被式样宽松的新衣裙填满了。 山下的果园早在半月前就重新开门迎客,生意自然没有先前那般好,但每日也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董蓉某一日走在果林里散步,偶尔听得几人在附庸风雅的作诗赞荷,突然惊觉好似许久没有董平的消息了。 张管事特意进城去书院打听消息,但也没问到什么有用之言。董蓉立时就急了,想要亲自去拜访杨夫人问询,又怕自己如今身份尴尬,登堂入室去人家做客有些冒失。 最后琢磨半晌,她就让紫竹借口送点心去了一趟杨家。杨夫人许是很看重董平这未来女婿,连带对紫竹这董家奴仆也很是客气。她亲自在小厅里见了客,紫竹小心翼翼问起杨先生一行为何迟归,她也没隐瞒,只说杨先生一时兴起,把董平等人扔去了军营历练,许是要到年前才回来。杨家正要派人送些衣物用品过去,若是董蓉也想给董平捎些东西就赶紧拾掇,过两日送到书院即可。 董蓉得了确切消息倒也放了心,但想起弟弟要在军营里住到腊月又心疼不已。要知道这时空的军营可不像前世那些高楼林立,绿树成荫的营盘,确切的说就是个帐篷集中营,加者大齐皇朝三代昏庸奢靡,军资严重供给不足,估计兵卒们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更不要说住的舒坦,吃得顺口了。 这般越想越担心,董蓉就动了坐车去探望弟弟的念头。可惜,她这想法刚一说出口就遭到了所有人反对。冯老爷子担心她路上颠簸对胎儿不利,张管事则是怕路上有什么危险护卫不当,紫竹和文娘等人就纯粹是怕她疲累。就连曹二姐儿也把小脑袋摇得同拨浪鼓一般,甚至还搬出自家老娘说事儿,一个劲儿的“威胁”嫂子,老娘若是知道定然闹上山来。 (终于把这章熬出来了,困死我了,恨不得趴桌子上直接睡了。大家晚安,好梦!)R638 第一百三十七章 北行 孕期的女子本来就同平日性情大异,若是大家都赞同,董蓉兴许还会打了退堂鼓,但众人这般横巴掌竖挡着的,反倒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执意要出这一趟远门不可。 她也不同众人吵闹辩驳,只简简单单往床上一躺,清清静静饿了两顿,所有人就立刻屈服了。 冯老爷子叹了气,吩咐清风收拾行李,他也要随车一同跟去,省得董蓉路上有个差池没人救治。董蓉听了这话难免有些羞愧,但让她打消出门的念头还是不可能。于是只得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好菜给老爷子赔罪,末了又劝他自己怀胎已过了三月,行动无碍。到时候多备些药材,再带上清风就成了。 冯老爷子想想清风的医术已经算是出徒了,王氏商行和果园这里也需要人手坐镇,于是就勉强点了头。末了亲自回村东小院儿取了许多药材熬煮,最后制成许多药丸,治疗风寒的,水土不服的,积食不畅的,甚至伤药也备了十几瓶,直装了满满一个木箱子才算罢休。 文娘和紫竹也没闲着,两人一个拾掇衣衫用物,一个则忙着准备路上的吃食,从早起到日落忙得差点儿脚不沾地,后来更是喊了梅花和楚四莲上山来帮手。 董蓉闲来无事坐在矮塌上写写画画,琢磨着捎带些什么东西给弟弟。不必说,厚被褥和衣衫必须拿着,还有方便放在帐篷里取暖的小铁炉子,最重要的就是易存放又不易腐坏的食物。虽然两姐弟先前在牛氏手下活得很是艰苦,但最近一年绝对算是“锦衣玉食”,董平突然掉进军营那样的贫苦之地,许是想念家里的吃食都要眼珠子发蓝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多带些吃食过去。 果园迎客之前做的那批松花蛋应该熟透了,本来打算放到酒家当个特色菜的,如今还是先分出一半带去北疆吧,至于肉食,好像没有比干肠更耐放又美味的东西了。点心就多带饼干,用薄油纸紧紧包成筒形封好,方便携带又防潮。最为难的就是主食了,家里的煎饼倒是不错的选择,但自小吃到大,味道再好也有些腻烦了,倒是要想些别的办法才行。 董蓉咬着笔杆子皱眉想了半晌,别说,还真被她想起一样好东西来。前世她在面店打工的时候常听一个小姐妹说起她们家乡做的手工挂面如何美味,甚至还仔细对她讲解过制作过程。后来那小姐妹不忿老板苛刻居然真的回家乡做手工挂面售卖,正好赶上绿色食品大行天下,生意好得不得了。 董平在军营里想必吃个小灶很是困难,若是有了挂面,只要在帐篷里生起小炉子就能随时煮面了,加上一把野菜,几片腊肠,绝对是营养又美味啊。 董蓉越想越兴奋,直接取了围裙扎好就下厨去亲自和面了。文娘和紫竹见了自然要拦着,她拗不过两人哀求唠叨,无奈之下就搬了凳子坐在一旁,指导紫竹动手干活儿。 紫竹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不管什么工序,只要董蓉说一遍她就做得有模有样。但即便如此,第一挂面条晾到晒衣杆儿上也是第二日上午了。紫竹忙了半晚是又累又饿,但她却是个聪明女子,敏锐的从这不起眼的小面条上看到了金灿灿的光芒。她坚持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等待面条晾干,就是小憩之时也恨不能睁着一只眼睛。 盛夏的阳光是最好的烘烤工,加者调皮的山风呜呜吹过,不等太阳落山,面条就被晒得干透。午睡醒来的董蓉被兴奋的小丫头扶着走到近前检查,虽然面条抻的有些粗细不均,很多从中间断落的。但是以第一次试制来说,这就是极不错的结果了。 董蓉亲自下厨煮了一碗肉丝面,不必说,劲道又爽滑的面条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夸赞。紫竹欢喜之极,也顾不得再去收拾行礼,又一头扎进灶间重新开始改进挂面工艺了。 董蓉倒也不急于出发,想了想就又派人找了于桂生上山,吩咐他打制一辆宽敞又适合走远路的马车。于桂生接了任务就把师傅师兄都请了过来,群策群力琢磨开了。 如此,四季园里是彻底热闹起来了,山上院子日日都有各种香气飘散出来,惹得客人们常常抓了小厮们谴责酒家藏了美味,不肯拿出来待客。山下也是叮叮当当,刨花满天飞。于老太坐在山脚下看着小鸡刨食虫子,手里都要缝着厚棉垫子,打算车子造好就铺在车厢里,这样东家赶路的时候省得颠簸难受。 曹婆子自然也得了消息了,原本众人以为她要闹起来,没想到她极反常的平静接受了。曹二姐儿私下里拉了老娘探问,不想老太太居然抹了眼泪,直说当年曹老头儿带了柱子回来时,她也是这般恨不得远远逃出村子去。所以,儿媳出去散心,她一百个支持。唯一要求就是盼着儿媳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早去早回。 董蓉后来听到这话,也是红了眼圈儿,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套极好的赤金头面儿让曹二姐儿带回去给老太太。曹婆子照旧戴出去显摆,但凡见到村人就要说儿媳多孝顺,一定要见得人家羡慕嫉妒的眼珠子发红才倍觉解气的回家去。 众人齐心合力的忙活了大半月,北行准备终于做好了,而杨家派去的长随此时怕是早都到达北疆了。 张管事不知在哪里又借了六辆黑漆四轮大马车,甚至还有六个看上去很是精干的车夫。众人见了并无什么惊奇之色,毕竟相比那些一人高的珊瑚盆景或者整块羊脂玉雕刻百子嬉戏玉璧,甚至五百年的人参,成盒子装的大珍珠,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若是有一日,张管事从城里拉回一只怪兽,大伙儿怕是也会平静的割块猪肉扔进去喂一喂。 紫竹忙碌着指挥福子等人往马车上装东西,不时提醒他们不要把箱子或者坛子上贴的标签弄掉了。家里这次给二少爷准备了咸蛋,松花蛋,挂面,辣椒酱,肉肠,咸菜,各色口味的饼干点心,衣衫被褥,笔墨纸砚,药材等物,真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若是不仔细标明,怕是到了地方分配的时候就要乱套了。 福子搬完箱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就凑到紫竹跟前,笑嘻嘻问道,“紫竹姐姐,咱们夫人可定了谁跟车出门?” 不等紫竹说话,云睿已是一巴掌拍到他的肩头,教训道,“你好好干活儿就成了,别随便打听主子的事儿,小心张管家罚你!”说完,他却挤到妹妹跟前讨好笑道,“不过,我的棍法可是练成了,我一定要跟去护卫夫人。妹妹,你见了夫人替我说说呗。” 紫竹听得哭笑不得,对自己这从小就脑子少了一根筋的哥哥半点儿办法也没有,于是无奈应道,“我一会儿问问张管家,这事儿是他决定,夫人不管的。” 福子和云睿可不管谁决定,只盼着能同夫人出门溜达一圈儿最好。张管事许是也知道小厮们心痒难耐,一等马车装好就聚了众人宣布了随从名单。 果园还要开门做生意,自然缺不得人手,他只能带走六个人,包括福子、云睿和另外四个来自流民群的孩子。 心愿得偿的福子等人欢呼雀跃不已,就是留下的几个小厮也因为主子不在的日子会得到双倍工钱而收了沮丧心思。 董蓉这一晚特意吩咐文娘和紫竹做了两桌好菜,宴请冯老先生和赵青山、刘嫂子等人,郑重把家里和果园生意都托付给了众人。 第二日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还未散去,一溜七辆马车就赶出了果园大门,很快上了青石铺就的官道一路往北去了。 当先一辆马车坐了董蓉和紫竹、文娘,张管事不放心,亲自拿了鞭子赶马,清风则坐在一侧车辕。后面六辆马车除了借来的车夫,也分别坐了一个小厮押车,虽说远远看去这车队也是浩浩荡荡,很是壮观,但仔细一琢磨却是缺少了很很重要的护卫。若是碰到马贼或者强盗,岂不是羊入虎口,半点儿自保之力都没有。 紫竹早早发现了这一点,出发前就曾问询过主子,不想主子只笑不说话,后来见得她真是急了就指了指京都方向。 紫竹立时就放了心,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将来或许会姓曹,但却实打实的是那位的血脉。以那位对夫人的看重绝对不会让他们一行人陷入危险就是了。 许是老天爷也要帮忙检验紫竹这一猜测,车队才出了青县第一日,黄昏之时投宿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马车上堆得满满的箱子太过扎眼,惹得客栈里很多客人猜测不断。待得众人第二日上路走到一片树林旁时,就被七八个贼人拦了路。盗贼们各个都是挥舞着手里锃亮的大砍刀叫嚣着要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云睿和福子几个平日虽说舞枪弄棒,练习的热闹又刻苦。但毕竟没有经过实战,乍然遇到危险,怔愣过后好不容易七手八脚翻出自己的武器时,那些盗贼已是还有十几步就要杀到车前了。 (又码出一更啊,饿死了,终于可以吃饭了。谢谢大家支持,一定努力多码字啊。加油!)R6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庙避雨 紫竹趴在窗口往外张望,见此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手就要扶起夫人逃命。不想这时,那些借来的车夫却是懒洋洋从车板底下抽出几只弩弓来,噼里啪啦一波箭雨射过去,盗贼们立刻就同车厢里睡大觉的果果一般模样了。他们有的胸前插了几只箭翎,有的嘴巴被穿透而过,甚至有一个两只眼珠子都掉了出来,虽然情形各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都是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车队里死一般的沉寂了片刻之后就响起了阵阵呕吐之声,紫竹趴在车窗上差点儿把胆汁儿吐出来,手脚软绵绵的好不容易撑着脑袋缩回车内,却见得文娘无比镇定的在伺候主子漱口,心里真是无比惊奇崇敬啊。 董蓉本来过了三月孕期之后好久不曾呕吐了,但方才那般血腥场面就是好人也扛不住啊。她好不容易压下了胃里翻搅,直接吩咐紫竹,“中午只喝白粥,别的都不要了。”紫竹赶紧重重点头,现在就是搬来山珍海味,恐怕是众人也都吃不进去了。 云睿几个这会儿正在车夫们的指挥下挖坑埋尸体,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他们的身体哆嗦个不停,直看得张管事好笑不已。 他直接喊了站在旁边不时偷偷坏笑的一个矮个子车夫,责怪道,“甲老大,杀几个盗贼而已,怎么就整得满地血腥?夫人可是怀着小主子呢,若是吓出个好歹,公子那里怕是…” 甲一闻言眉毛狠狠抖了抖,赶紧承认错误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下次绝对不会了。” 张管事眼见土坑填好就招招手示意云睿等人赶紧回车上去,不想几个小子却是围了他打听“车夫大侠”们的来历,当然重点是他们可不可以拜师学上几手本事。 张管事直接就道,“只要你们能让他们点头收徒,又不耽误伺候主子就成。” 云睿等人立时就去缠着车夫们要拜师,车夫们居然很好说话就应了下来。云睿立时带头欢呼,只为自己找到名师庆幸欢喜。岂不知之后的日子,他们都会在无数次的后悔里度过… 七月天,小孩脸儿,又哭又笑说变就变。这一日,早起时候还是风和日丽,到得下午却不知哪里飘来很多乌云,很快就在天空上集聚了厚厚的一层,末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下,砸得鸟雀惊慌回巢,走兽也是嘶吼着找寻躲避之处。 沿着山脚开凿的管道上,远远行来七八个农家汉,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各个都是衣衫破烂,脚踩草鞋,左肩背着褡裢,右肩扛着行李卷,显见是出门做工归家的贫苦人。 原本赚了工钱回家是个欢喜事儿,但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人浇成了落汤鸡,这就有些扫兴了。那老汉带头冲去了路旁不远处的一个破庙,打算避避风雨。 不想进得庙里却发现早有人抢了先,两个身材高壮的黑汉子护着一个似乎在酣睡的中年人已是占了一个角落,身前的火堆正烧得旺盛。 老汉有些畏惧那两个汉子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凶恶之气,但离开这破庙再找寻避雨之处可就不容易了,说不得还是要在这里将就一下。几个后生这会儿已是放下行李去后边半塌的后殿里找了些腐朽的木料,老汉想了想就走到角落,小心翼翼试探着说起要借个火儿。 那两个汉子眼神仿似刀子一般在老汉等人身上刮了无数遍,最后许是觉得没有什么威胁,这才弯腰捡了根燃烧的木棍给他。 老汉偷偷松了口气,笑呵呵道谢,然后转身回去点了火堆。几个后生有些好奇,不时偷偷打量那三个人,被老汉一人拍了一巴掌才算老实下来。 大雨打在屋瓦上像崩豆一般,偶尔有风从破碎的窗纸间穿进来,吹得衣衫湿透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往火堆之旁靠近。 正是这样的时候,庙外突然传来马嘶之声,那两个黑汉子一跃而起,一个严严实实护了身后的男子,另一个则弯腰摸去了窗边。老汉一伙儿人因为半背对这三人倒是没有发现他们异样,齐齐抻头往窗外望去,一个后生嚷道,“哎呀,好像是个运货的车队啊?” 旁边一个同伴却是反驳道,“不对,第一辆车有小丫鬟下来,看样子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出行。” 那窗边的黑汉子悄悄又退回了原处,但右手却始终扶在短靴旁没有离开。 很快,一个小丫鬟和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就顶着大雨跑了进来,两人许是没有料到庙里会有人,都是惊得齐齐一愣。但那管事立时就换了副笑脸,拱手冲着众人作了罗圈儿揖,和和气气招呼道,“各位老客儿请了,雨大行路艰难,我家的车队要在此处避避雨。若是各位老客不介意就容我们占个位置如何?” 这破庙虽然分了前后两殿,但是后殿早就坍塌住不得人了。好在这前殿也很是宽敞,老汉几人和那神神秘秘的三个人只占了两个角落,还剩大半空余地方。这管事若要占用,只需直接安顿就好,根本不必同众人分说。但他这般行礼问询,明显就是给足了众人脸面,先行示好。 那老汉很是受宠若惊,赶忙起身还礼,一迭声的说道,“贵人不必客套,破庙本就没有主人,贵人自便就好。” 那管事笑着又是道了谢,末了多扫了那两个黑汉子几眼,再想探看被他们藏在后面的中年人却是不可得,于是想了想就吩咐小丫鬟,“紫竹,赶紧唤人拾掇吧,夫人怕是累了。” 那名叫紫竹的小丫鬟穿了件白绫衫,配了水绿的百褶裙,头上梳了双丫鬓插着两朵小巧的珠花儿,衬得原本就白皙秀美的小脸更娇俏了三分。她一边四处走动找寻安顿之处,一边应道,“张管家,这雨怕是一时停不了,晚上就在这里歇一晚吧,明日赶路可好?” 那管家点点头,有些担忧问道,“眼下看只能停留一晚了,只不过这破庙太过破旧,就怕夫人住不习惯啊?” 小丫鬟自信的晃晃小脑袋,应道,“有我在呢,管家放心好了。先让福子几个把第二辆车上的油布揭开,我要用草帘和布幔。” 那管家显见对小丫鬟很信服,再未说什么就出去了。很快,三四个小厮就抱了东西跑了进来。 小丫鬟早拿了破扫帚打扫好了靠里侧的一个屋角,又从老汉那借了火仔细照过墙壁上并没有鼠洞或者蛇窝,这才指挥着小厮们在地上铺了一大块油布,油布上铺了草席,草席上又放了个六尺见方的暗色棉垫子,垫子上又加了一块白色的皮毛,最后才盖上一床银红绣芙蓉的被褥和两个绣花儿软垫儿。 老汉等人已是看得眼花缭乱,不自觉的吧嗒了两下嘴巴,心下暗道,大户人家就是讲究,一个破庙也能拾掇得比自家闺女的房间都舒坦。 可是没等他们感慨完,小丫鬟却好似还有些不满意,又撵了一个小厮去车上取了一只红木小茶几,铺了块厚厚的蜀锦,放上雕花点心盒子和一套青花瓷茶具。末了端起稳稳放在棉垫尾端,这才终于说道,“快点把墙围子拦上,然后生火,我去请夫人过来。” 几个小厮嘻嘻哈哈应了,麻利的从庙外又扛了草席和木杆进来,三两下就把方才小丫鬟拾掇好的住处围了个严严实实,只在里侧开了个两尺宽的入口。 又等了片刻,一辆大马车被赶到了屋檐下,小丫鬟同一个蓝衣妇人一起自车上扶下一个年轻妇人。那妇人穿了件象牙色的对襟衫子,配了条宽松的绯色长裙,双手轻轻托着微微隆起的肚腹,偶尔低头一笑间流落出的慈爱之意,衬得她原本只算清秀的脸孔又多了三分温柔颜色。 几个小厮自觉站成了一排,隐隐挡着破庙里众人的目光,生怕自家夫人受惊。 结果那位夫人扫了他们几眼却是嗔怪小丫鬟,“紫竹,我在车上多坐会儿就是了,你急着拾掇住处做什么?反倒是大伙儿都湿透了,赶紧烧锅姜汤去去寒气才好啊!” 不等小丫鬟应声,那带头的小厮却道,“夫人,我们不冷,就是有点儿饿!” 那年轻夫人闻言笑了起来,打趣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苛待你们了,小心紫竹在菜里下黄连!” 那带头小厮却是满不在乎应道,“她是我妹妹,她可舍不得!” 那小丫鬟气得狠狠掐了他一把,嚷道,“少在这里贫嘴,还不去搬炉子灶具,小心一会儿真不给你饭吃。” 那小厮摸摸后脑勺就撒腿跑了,末了还不忘喊着,“福子,王五,你们两个守着墙围子别离开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那妇人偶尔扭头见得老汉几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老汉慌忙起身回了礼。 很快,进了墙围子里安歇。一口大锅也被架到了火堆上,有小厮在后殿井里打了一桶水,哗啦啦倒了进去,小丫鬟已是切好大捧的姜片,连同十几个红枣一同扔进锅里煮得沸腾了,最近才倒进去半包红糖调味。小厮们上前纷纷抢着盛了一碗却不肯抬手就喝,反倒殷勤送去了殿外给那几个车夫,然后才笑嘻嘻转回自己喝起来。(今天整个撸大纲了,突然觉得自己写的不好,开始进入怀疑阶段了,哈哈,先一更啊,等我撸好大纲再继续努力!)R638 第一百三十九章 针线活儿 那管事是个心思活络又热情的,甚至还送了同屋住客们几碗。老汉等人本就看得眼馋,略微犹豫一下也就道谢喝了,倒是那里侧墙角的三人极冷硬的拒绝了。 那管事也不恼,坐在火堆边同一个年轻小书童闲话儿说笑。而那小丫鬟就像个忙碌的小蚂蚁,不停的在庙里庙外走动,她张罗着又生起了一个小火炉,炉子上煮了米粥,然后切了些肉干儿和两个黑乎乎的蛋放了进去。末了又把大锅刷干净,倒水烧开,放进去很多细白的面条。很快,破败的庙宇里就盈满了温暖的香气。 小丫鬟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儿,一边搅着小锅里的米粥一边扭头问着草围子里的主子,“夫人,我熬了皮蛋瘦肉粥,再给您烙几张蛋饼,配两碟子醋藕和麻辣小黄瓜,好不好?” “好,”那位夫人笑着在里面应了,末了又道,“文娘,不必守着我,去帮帮紫竹吧。把她累坏了,我们以后怕是要饿肚子了。对了,开一坛子牛肉酱给大伙儿拌面条。” “是,夫人。”那蓝衣妇人应声走出,待得去门外说了几句,小厮们的欢呼之声立时就传了进来。 紫竹撅了撅嘴,冲着草围子里嚷道,“夫人,牛肉酱都给大伙吃了,到时候见了二少爷可就不够分了。他们书院那么多同窗在,最后落到二少爷碗里怕是一勺都不到了。” “你这吝啬丫头,自家人吃了还心疼。这肉酱做法又不难,若是平哥儿喜欢,到时候现做也成啊。”那年轻妇人且笑且言,显见对小丫鬟很是宠爱。 那管事也是笑道,“咱们紫竹真是个钱匣子,只进不出的脾气倒真适合看家。” 众人都是笑起来,谁也没有注意那被两个黑汉子护在身后的中年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半闭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 很快锅里的面条好了,那管事帮忙把大锅端下来放在一旁,蓝衣妇人帮忙分碗筷。众人七手八脚替自己捞了一碗,再浇上一大勺子红彤彤的牛肉辣酱,那个香辣滋味滑进肚腹,别说身上沾了点儿潮气,哪怕是直接掉进三九寒冬也不觉得冷了。 几个车夫一筷子面条一口咸黄瓜,吃得很是斯文,但半眯的眼睛却泄露了他们对这面条喜爱之极的心情。小厮们殷勤的不时帮忙跑腿儿盛面条,末了笑嘻嘻围在跟前不知在嘀咕什么。 小丫鬟也不理会众人,盛了粥就换了个平底锅子放在炉子上,一碗掺了葱花和鸡蛋的面粉糊糊分次倒进去,转眼间就变成了金黄的蛋饼,末了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又添了两碟子咸菜,这才起身想要端进草围子。 正这时,那中年男人低声对一个黑汉子说了几句话,黑汉子居然起身往草围子这边走来。几个小厮慌忙放下碗就要过去拦阻,那黑汉子却是瓮声瓮气开了口,“我们主子遣我来问,你们可是来自青县?我家主子有位好友叫董平,你们可认识?”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愣住了。张管事几乎是立时起身问道,“敢问你家主子是哪位?我们家二少爷正是董平董君诚!” 那黑汉子不等接话,角落里的中年人已是低声应道,“张老哥,是我,金北望!” 张管事闻声望去,仔细打量半晌才认出这半靠在墙角的落拓之人居然真是当日京都所遇的那位豪爽东家。他连忙奔了过去,一边行礼一边问道,“金老板,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咱们还有在破庙重遇的一日?” 那金北望苦笑点头,“老哥勿怪,我这会儿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见礼了。” “有伤在身?金老板这是遇了盗贼了?” “就算是吧,真是一言难尽啊。” 张管事猜得这其中定然有些难言的隐情,于是赶紧说道,“金老板,我这次是伺候我们夫人去边疆军城探望我家二少爷,随车还带了大夫。您稍等,我这就禀告夫人,请大夫给您看看伤处,如何?” “那就劳烦张老哥了。” 这破庙前殿虽说不小,但两人的对话,众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董蓉可是没少听董平说起这为位京都的金大哥,当初进京卖果子,这人着实帮了大忙。如今人家落难又正巧与自己相遇,怎可不全力施救? 不等张管事走到草围子跟前,她已是高声吩咐众人,“紫竹,撤去半幅草围,先把金老板扶过来安顿。清风,劳烦你先给金老板看伤。” “是,夫人。”众人闻声放了饭碗,立时行动起来。清风拎了手边的小箱子随张管事走到角落,待得见到金北望后背的伤口,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不知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凶险之事,那刀伤从左肩一直划到了右侧腰间,伤口极深,有的地方甚至隐隐露出了骨头。许是先前上了刀伤药,勉强止了血,但只要一动作,伤口随时还会裂开。 清风很是为难,待得扶了金北望趴在床铺上,就细细同主子说了一遍,末了低声道,“夫人,这伤口确实有些棘手,您一向有急智,不知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伤口不会轻易裂开。否则…怕是不好。” 紫竹正琢磨着再打扫一块地方重新安张床铺,怎么说也不能让有孕的主子同一个男人挤在一张床上啊。听得这话,她就凑到跟前小声道,“清风哥,夫人不懂医术啊,你这么问不是让夫人为难吗?” 清风尴尬的挠挠脑袋,刚要回嘴,董蓉却是挥手示意俩人噤声。她前世虽然没学过什么医术,但是外伤缝针这事还是见过的。眼前金北望的刀伤只有缝上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不崩裂,但这办法说起来实在有些骇人听闻。破庙里人多眼杂,若是传扬出去,必定引得人人争相议论。而金北望主仆三人的神色明摆着不愿自己被人瞩目,泄露行踪,如此倒有些难办。 “金老板,”董蓉低头尽力凑近金北望的耳边,悄声说道,“我有办法替你治伤,但这办法有些凶险,你可敢试一试?” 金北望昨晚半夜被追杀受的伤,虽然上了药,但这会儿被雨水淋个湿透,已是烧得浑浑噩。,若不是活下去的执念撑着他,怕是早就昏死过去了。他隐约听得有人在耳边说话,其实并没有听明白是何意,但那声音里淡淡的关心之意,还有萦绕鼻端的果香让他莫名的安心,下意识就道,“好。” 董蓉发觉他的异样,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烫手之极,于是立时吩咐清风,“伤口我处置,你快些熬碗退热的药汤来。紫竹,重新拦上草围子,给我准备棉花,烈酒和针线。” 清风闻言就赶紧去门外车上取药材,倒是紫竹一边忙碌一边疑惑,这么紧急的时候,夫人还要做针线不成? 那两个黑汉子一看又要拦起草围子,死活守在主子旁边不肯离开,董蓉也不在意,迅速剥了金北望的上衣就用棉花蘸了烈酒清理伤口,剧烈的刺痛让金北望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立刻就有汗水浸了出来。那两个黑汉子猛然抬手就想打飞董蓉,却被金北望一个冷眼瞪得低了头。 董蓉仿似没有看见他们主仆的动作一般,手下麻利的清理完伤口就把针线和自己的双手都在烈酒里泡过,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开始把金北望的皮肉当衣衫缝起来。 紫竹和张管事,还有那两个黑汉子都是惊得眼大了眼睛,若不是有眼眶拦着,恐怕眼珠子就直接掉地上了。倒是金北望因为趴在床铺上看不见自己背部的情形,反倒一心忍耐疼痛,免了惊吓之苦。 董蓉其实心里也高高提着,手指更是哆嗦个不停,缝出来的“作品”实在算不得美观。为了缓解紧张,她就低声同金北望说着话,“金老板,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金北望闻言,皮肉明显僵硬了那么一瞬,随即低声应道,“也不是大事儿,家里的生意出了些事儿,我急于赶去处置,但有些人不愿我出行太过顺利,所以…” “哦,是这样啊。这条路是赶往北疆军城的,金老板的生意不会是在疆外吧?” “唔!”金北望许是疼得厉害,低哼一声算是应声了。 董蓉这般说着话,倒是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于是继续说道,“我家平哥儿正好在军城历练,若是见了金老板定然欢喜。” 金北望半垂的眸子里有一丝犹疑闪过,末了到底还是说道,“夫人有所不知,伤我的那些人还在到处追查,若是连累夫人…” 董蓉微微皱了眉头,但是眼角扫过自家那几个神秘车夫又放了心,转念再想起那远在京都逍遥自在的某人,于是赌气般说道,“金老板不必担心护卫问题,我家的人手足以自保。另外你若是担心泄露行踪,可以与我同坐一车,左右离得军城不过三日路程,很快就到了。” “同车?啊!”金北望惊得猛然扭头,不想扯动伤口疼得他痛叫一声。董蓉见他如此惊讶,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加欢喜,多在伤口最后缝了两针这才剪断棉线,激将道,“怎么,我一个女子都不怕,金老板反倒有所顾忌?” “不是…” “那就这么办了。”董蓉一边往缝合好的伤口上抹刀伤药一边笑着下了结论,末了示意两个黑汉子扶起金北望,然后又用巴掌宽的棉布条在他前胸和后背缠了起来。 (今天一更,正码字顺利,赶紧多写,明天改好就两更啊,加油!)R638 第一百四十章 狐狸叼了鸡 她本就怀着身孕,弯身有些不便,这般忙碌下来额头也见了汗迹,倒惹的金北望很是过意不去,低声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董蓉浑不在意的把手里的布条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末了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给肚里的孩儿积福呢。一会儿你喝点儿粥再吃药,若是今晚把烧退了,我家孩儿这份福德才算稳稳到手啊。” 说着话,她示意两个汉子帮忙伺候金北望重新趴好,又替他盖了辈子,这才扶着文娘的手走去另一个拾掇好的床铺安歇。 紫竹这会儿已是重新热了粥,一分两份送到两个床铺前。董蓉自然有文娘伺候,那两个黑汉子却显见不是做惯细活儿的,端起碗就把滚烫的肉粥往主子嘴里送,金北望烫得直抽气。董蓉边吃边看得好笑之极,最后为了她好不容易救治过来的病号不被烫死,只好又遣了紫竹过去帮忙。那两个黑汉子嘿嘿傻笑着退到一旁,身上的凶恶之气倒是因这一笑散去许多。 紫竹眼尖,见得他们的袖子上也有许多血迹,于是喂完粥,接过清风的药碗就让他替两人看伤。不想两人倒是皮实,瓮声瓮气的说,“方才那面条儿若是还有就给我们盛几碗,这点儿小伤不碍事。” 紫竹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嗔怪道,“饭是饭,药是药,怎么能混为一谈?若是你们病倒了,你们主子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找谁去?先看伤上药,一会儿我就去煮面条,管够儿吃!” 两个黑汉子望了望主子,见他轻轻点头这才乖乖脱了衣衫任清风处置。结果,董蓉的晚饭就在清风的惊呼里吃完了。 两个汉子身上大小刀伤足足有二十几处,虽然都不像金北望北上那道严重,但拖个几日不救治也有生命危险啊。这倒让张管事等人对他们生出了几分敬意,毕竟舍命护主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紫竹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是心里却比豆腐还柔软,低声禀告过主子之后就大锅里加了两根肉肠、八个荷包蛋和许多野菜,煮了满满一锅热汤面。两个汉子吃得满头大汗,最后一个守在床铺边,一个直接睡在了火堆旁。 张管事拉了云睿几个指着两个汉子直接上了一堂名为忠心的现场教学课,最后见他们一脸受教模样,这才满意的罢休。转而又喊了他们拿些草垫子送给那群农家人当床铺,也不知他与那老汉说了什么,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没等大亮,老汉就带着人离开了。 董蓉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原因无它,两个黑汉子许是多日不曾安睡了,这一晚鼾声震天。她本就浅眠,若是不受影响就真出奇了。 金北望倒是一夜好睡,醒来后只觉身上又有了力气,欢喜之下就要同董蓉道谢,但见得她眼下淡淡青色也明白了几分,于是干咳两声就继续装虚弱了。 紫竹忙碌着煮了一大锅粥,众人用大张煎饼卷了咸菜吃个饱足就忙碌着套车去了。董蓉和金北望的早饭是几块蛋糕加上两碗红枣粥,毕竟出门在外,如此已是足够精致。两人吃完饭直接上了车,众人就继续向军城出发。 那两个汉子把清风和张管事挤了下去,一左一右霸占了车辕两侧,张管事初始还有些不服,待得看了两人赶着马车轻巧绕过一个个土坑石块也就无奈让贤了。 车厢里,董蓉与金北望中间隔了一个小茶几,各自抱了一本书翻看,两人许是都觉得有些尴尬,半晌没有说话。后来还是董蓉想起自己的小算盘,当先寻了些南方的风俗景致之类的问题同金北望攀谈起来。 金北望几乎把大齐各州府都走了一遍,可谓见多识广,董蓉也不是关在宅门里的金丝雀,前世二十几年积累的见闻让她足以超越这时空里的任何女子。两人开始只为了打发时间,没想到后来居然越谈越投契,大有平生知交,相见恨晚的架势。 张管事和甲一等人,听得马车里不时传出欢笑声,脸色黑得差点都能滴出墨来,这纯粹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若是让自家公子知道这事儿,他们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了。 但自家夫人的脾气,他们也很清楚,劝阻是肯定不成的。两人聚在一处商量了半晌,一致决定加快行进速度,并且传信给公子早些赶回来,否则再这么下去,无意救回的小狐狸就要叼走自家的大母鸡了! 紫竹和文娘整日在马车里伺候,时刻把主子的行事看在眼里,自然没有这些顾虑。毕竟除了说话,主子同这金老板从未有过亲密接触,就连换药都是紫竹帮的忙。 文娘对甲一等人私下行事有些察觉,但她照旧沉默不肯多言。男人多是贱脾性,若是女子让他太省心,最后兴许就半点儿不在他心里了。夫人可是个好女子,自家公子着实应该多费些心思才好… 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那些追踪之人找错了方向,车队远远都能望见军城的影子了,还是不见有人上前拦阻打杀。云睿几个等待实战的半大小子失望之极,张管事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暗下决心以后可再不能鲁莽行事了,否则真给自家带来祸患,他可没办法同公子交代啊。 那两个黑汉子脸色显见也好了许多,中午在城外小镇歇脚时,两人同主子低声商议了好半晌就离开了车队走掉了。众人瞧见了却谁也没多嘴问询,下午又走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到了军城的南门外。 董蓉悄悄掀了窗帘向外张望,惊呼道,“这城墙真高啊,有三丈了吧?” 金北望原本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有些沉重阴郁,听闻这话就重新换了温和模样,应道,“应该是三丈三尺高,这城池本来就是建了抵御北蛮南侵的,不高一些怎么成?” 董蓉笑着点头,还要再问什么的时候,路旁却突然有一个半大小子窜到马车跟前一把扯了马笼头。 驾车的张管事大惊,刚要高声呵斥,不想那半大小子已是喊道,“张叔,张叔!你们终于来了!我是喜子,喜子!” 张管事仔细一看,站在马车旁的真是跟在二少爷身边的喜子,只不过这孩子不知怎么晒得漆黑,若是闭上眼睛和嘴巴,直接扔到炭堆里许是都见不到人了。 “哎呦,喜子,你怎么在这里?二少爷可知道我们夫人来了?” 喜子抱了张管事就开始大哭,“呜呜,张叔,我们二少爷要被累死了,每日都要扛木头,晚上还要巡逻。那些人还欺负他,只给菜汤喝,我要帮忙,他们都不让…”哭到一半,他好似想起方才张管事说起自家夫人来了,于是赶紧抹了眼泪,懊恼道,“哎呀,夫人怎么来了,二少爷不让夫人知道这些事儿。完了,完了,我该受罚了…” 张管事听得真是哭笑不得,抬手一巴掌拍在这小子头上,想要再打一巴掌又有些舍不得。最后只得劝道,“夫人来了,你就不必担心二少爷了。对了,你怎么等在这里,可是二少爷知道家里要来人?” 喜子使劲点头儿,应道,“杨先生家里来人说咱家也要派人来送东西,我就每日都跑来看看,没想到今日居然等到了。” “好了,夫人一路赶来可是吃苦了,你赶紧带路去哪里安顿吧。” “好,好!二少爷住的营地不让人随便进,咱们先去杨先生住的地方。那个孟老爷给他准备了一个别院呢,好多空院子,足够咱家安顿了。” 喜子说完就跑去窗边给自家夫人行礼,末了好似生怕被抓住仔细问询一般,皮猴子一般跑在马车前面引路。 董蓉自然把方才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怎会不心疼?但她却不打算拉着喜子马上问询,毕竟她都已经来了,以后有的是功夫慢慢问询,心急之下往往容易犯错,冷静才是解决问题的重要前提。 金北望扫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喝着茶水的女子,心下很是佩服。他当日同董平相交甚好,对于他们姐弟如何相依为命长大,多少也听到一些。在他看来,这女子几乎是把弟弟当儿子一样疼爱,如今听得弟弟吃了这么多辛苦,她心里不知怎么翻江倒海呢,但手里的茶水都没洒出半滴。别的不说,就这份镇定大气比一般男子还要强上许多。 喜子掏出了那位孟老爷家的腰牌,张管事又交了足足七两银子的进城费,那些守卫兵卒才算放了车队进城。福子心疼那些银子就嘀咕道,“这哪里是交进城费啊,明明就是打劫嘛!” 喜子赶紧摆手示意他闭嘴,小声呵斥道,“这里就是将军说了算,收多少进城费都没人敢管。最近好像听说常有人在北城外晃荡,所以盘查比原来更严了。” 众人说着话,很快就通过城门洞到达了城内。不同于大齐其余城镇那般繁华,这座军城只有一条商街,几乎从头都能望到结尾,可谓简陋之极,但这条上街却像一条分界线一般把整个城池分了两半。 (第一更啊,晚上还一更,下午抱儿子去打疫苗,可能更新要晚些啊,大家等不及就明天一起看啊。抱抱,加油!)R638 第一百四十一章 豪气干云薛大少 商街左边盖满了平顶儿土房子,一排排极是壮观,乍一看去足有几千间那么多。有些两三间被隔成了一个还算规整的院子,有些就那么散乱放着,房子顶上长满了荒草,很是破败的模样。 商街右边一侧的房舍明显比左边要好上许多,每个院落都修建的很奢华精致,街道也很是宽阔,就算百十人同时骑马穿过也不会觉得拥挤。 喜子引着众人右拐,不到一柱香功夫就到了一个门口种了两棵大柳树的院门外。喜子跑去拍打门环,很快就有一个老汉开了门。喜子不知同他说了什么,那老汉又撤了门槛迎了马车进门。 喜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同张管事交代一声就进后院去禀报了。可是,很快他就满脸沮丧的引着一个中年管事走了出来。 那管事想必也是个常在外面走动的,行事很是周到圆滑,他当先走到马车旁恭敬见了礼,末了才笑道,“早就听说董少爷家里要来人,哪里知道居然是曹夫人亲自来了。我们老爷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家里女眷也未曾跟来,倒是不好亲自接待曹夫人,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董蓉挑挑眉头,淡淡应道,“杨先生客套了,我事先未打招呼就跑了来,实在失礼,以后这段时日还要劳烦先生多照应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曹董两家也是通家之好,正应该多来往才是。一路远行,夫人定然累了吧,我这就安排人手打理院子请夫人安顿。”说着话儿,他就喊了不远处候着的一个小管事过来,请他拿钥匙开了附近的一个院子的门,然后笑着引了张管事进去先行看过一圈儿,这才说道,“这院子离得大门最近,平日出入方便又另设有灶间,夫人住着最合适了。” 张管事也是极满意,连声道谢之后又借口有事请教,于是引了他到二门里去了。云睿等人赶忙帮忙把金北望扶下来送进厢房安顿,喜子原本见得车门打开,还想上前伺候,结果眼见众人从里面扶出一个陌生男子,惊得嘴巴大张,傻站在门口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张管事转回来见得他这般模样,猜得大纲就笑道,“胡乱想什么呢,那是夫人半路救回的伤者。说起来,你也应该认识啊,就是京都那位金老板。” “金老板?”喜子恍然大悟,嚷道,“怪不得我瞧着眼熟呢!他怎么同咱家车队碰到一处了,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张管事瞪了他一眼,应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在家里养的白白净净,出门才一月多怎么就变成了野小子,那二少爷岂不是吃了更多苦?赶紧去正房外候着,夫人定然要找你问话。 喜子立时苦了脸,耷拉着脑袋跟在张管事身后去了正房廊下候着。 这院子的主人许是家底丰厚,或者这院子平日就是留作待客之用,正房里家居摆设都很齐全,几乎是铺上被褥就能住人了。董蓉换了一套轻便的衣衫,甚至等不得喝口茶就吩咐紫竹去找喜子进来问话。 紫竹本来还想劝几句,但一见主子冰冷的脸色就赶紧跑了出去。喜子也是个乖觉的,一进屋就噗通跪了下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这一月之事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当日杨先生打着替老友贺寿的名义带了一众弟子来到军城,心里也是打算让弟子们近距离看看边军们如何辛苦戍边,护卫百姓国家的。以免他们平日只知吃喝玩乐,偶尔无病呻吟拼凑两句诗词就以为自己是栋梁之才了。 可惜有句老话儿说的好,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的想法不错,可是架不住弟子不争气啊。 这位过寿的孟老爷子是头榜进士出身,当年也在书院教过书,后来年老思乡就回到军城来了。他家祖上一直居住在此地,人丁兴旺,当初建城时也捐了巨额银两,加者多少年来一直造桥铺路,救济贫苦,所以在当地极有威望。 这次老爷子六十大寿,家里直接在祖宅外开了流水席招待乡亲邻里,内院更是摆了一溜儿几十张桌子。城中驻守的戍边军,从品级最高的吴将军到下边的几位副将都登门来道贺,剩下诸如世交或者乡绅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场面很是热闹。 杨先生与孟老爷子多年交好,很是投契,俩人自从当年在书院一别有七八年未见,如今相聚自然欢喜异常。孟老爷子直接开了轻易不待客的别院给老友安顿,酒宴当天还特意把董平等人安排在主桌儿之侧的席位。 结果,酒席吃到一半,众人不知怎么说起了戍边军辛苦,吴将军自然要客套两句。不想旁边却有人大声嘲笑道,“辛苦什么辛苦,不过是一群泥腿子,让他们守城就是为了赏他们一口饭吃!要说辛苦,我们读圣贤书才更辛苦!” 在座众人多是本地之人,多多少少都与戍边军有些关联,听得这话说得刻薄就皱着眉头齐齐看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穿戴都很是奢华的读书郎在大放厥词,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就又看向了杨先生。 杨先生这会儿气得脸色都变了,高声呵斥道,“薛仁义,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撒野?还不赶紧给诸位将军行礼道歉!” 薛大少这会儿已是喝了大半坛子烈酒,只觉自己豪气无比。天若老大,他就是老二,至于别人都不在他的眼里了。这些时日随同先生远行,一路上被同窗排挤,被先生训斥所积攒下的怒气在酒精的催发下再也压不住了,他不但没有收敛之意,反倒更加高声嚷了起来,“凭啥要我道歉?一群目不识丁的大老粗,不过拖着几根破烂木棍子绕城走两圈儿就当自己是英雄了?哼,那点儿破事儿谁不会啊,有能耐让他们也拿起笔来做文章?可惜斗大字识不得一筐!还说自己辛苦,哈哈,真是脸皮厚啊!” 董平等人平日没少同薛大少起口角,原本见得他这般模样还想看个热闹。可是眼见主桌儿上那位吴将军脸上都能刮下二两寒霜来,剩下几位副将更是把右手扶上了腰间,众人这才惊觉情势不好。董平起身一把捂了薛大少的嘴巴,转身交给徐茂和另外一个同窗把人拖出去,然后赶紧弯腰替薛大少赔罪。 杨先生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刚要示意老友帮忙打个圆场。不想那吴将军却是开口了,他本是个拗脾气,又出身世代领军的武将世家,如今听得一个小小的读书郎也敢嘲笑自己就彻底动了火,高声冷笑道,“既然这位书院的大才子看不起我等戍边军,大言不谗说起我们平日职司简单,那你们可敢进军营当上三月小卒?不必你们比普通军卒做的更好,只要你们能坚持下来,我吴孟达就跪地磕头,承认我们这些扛刀不如你们这些摇笔杆子的!如何?” 进军营当兵卒?董平等人还没反应过来,杨先生同孟老爷子已是惊得瞪了眼睛。杨先生是见多识广,自然曾经听说过普通军卒训练辛苦,饮食用度极差。孟老爷子则因为住在军城里所知更多,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郎们若是进去军营住三月,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两个老爷子对视一眼,都是起身想要拦阻,可是那该杀千刀的薛仁义这时却挣开了徐茂的双手大声应道,“好,就这么办。若是不让你跪地磕头,小爷就不姓薛!” “好,有种!”吴将军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顶好似都在扑簌簌落了灰。笑罢,他转向孟老爷子行礼说道,“本来是来恭贺老爷子高寿,不想居然遇到这样的趣事。老爷子勿怪,明日军营里就要迎来一群读书老爷了,老爷子容我先行回去准备一下吧。改日,我定然再上门叨扰。” 说完,他也不容孟老爷子开口,高声喊道,“众将听令,随我回营!” “是,将军!”几位副将轰然应声,迅速随在主将身后出了院子。 董平等人眼见那些副将临走时眼里的冷意,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末了齐齐看向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薛大少,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 杨先生自知事情已是无可挽回,勉强多坐了一会儿就同老友告罪,然后带着弟子们回了别院。一众读书郎们都是耷拉了脑袋,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那赌约结下时,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跟前,证人众多。他们就算借口薛大少酒醉,或者单把他一人送去军营也是不成,因为在众人眼里,他们都出自白露书院,代表的是书院的脸面。若是传出什么书院弟子毁约,畏惧吃苦之类的流言,书院脸上抹了黑,他们这些人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众人愁了足足一晚都是没有睡好,好在第二日一早孟老爷子赶了过来,安慰众人只要坚持几日,待得吴将军消了气,他就帮着众人说和。 读书郎们听了这话立时就勉强打起精神,纷纷上了马车自动自发去了军营,至于薛大少,众人借口没有位置,撵了他跟在车后疾走。薛大少也知道自己惹了祸,勉强忍了气没有再同众人吵闹。(终于码出来了,胜利了!表扬自己一个,哈哈。终于可以睡觉了,晚安!)R638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逆境求存 原本董平等人盘算着,就算这些将军再生气总要有几分顾忌,对他们优待一些。可惜那军用的两扇木门一关,他们就彻底掉进了地狱。 衣衫鞋袜、方巾、扇子,但凡他们身上的用物都被扒了个精光,换上了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裤,脚上蹬着草鞋,第一个接到的差事居然是清理马厩。 一众读书郎们哪里做过这些腌臜活计,几乎要卷了袖子去找将军理论,可是他们刚要抬脚的时候,旁边的木柱子就绑上了一个不听军令的兵卒。带着倒刺的鞭子挂着风一般抽上去,不过十几下那人就血肉模糊了。众人吓得直了眼睛,有个胆子小的读书郎甚至尿了裤子。 一旁经过的兵卒们许是也听说他们薛大少那番“豪言壮语”了,一个个狞笑着捏得指骨嘎巴吧作响… 不必说,马厩被拾掇的干干净净,但因为用得时辰过长,晚饭已是错了过去。众人连点儿汤水都没喝到就被打散分到了十个帐篷里,夜里听着那些兵卒们堪比打雷一般的鼾声,各个都是一夜未眠。早起天色未等放亮,他们就被踹了起来随着兵卒们去校场练刀,三十斤的纯铁大刀挥上一个时辰,人人都觉得胳膊不是自己的了。但更恐怖的还在后面,早饭居然是菜汤!不,应该说菜粥,只不过米粒少得找不到罢了。 徐茂身形胖大,饿得前胸贴后背,嚷着要伙头军给块饼子。结果伙头军指了指别的兵卒舔得干干净净的大碗,喝骂道,“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啊,不爱吃就赶紧滚!留下粥还能再喂饱一条好汉呢,给你们这些废物吃就是浪费!” 徐茂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想再争辩却被董平劝了下来。饭后众人又扛了粗木满军营跑圈儿,但凡累倒就要被几十只大脚同时招呼,一直踹到重新爬起来。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终于得了两块饼子一碗白菜汤,下午继续扛木头,晚上照旧一碗菜粥,然后扛着铁枪巡逻到半夜才能回帐篷… 如此不过三日,一众读书郎们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彻底没了脾气。有人开始装病,有人搬出家里哪个当官的亲戚名号,可惜无一例外的被拆穿识破,最后得到的就是活计加倍,饭食减半。 董平是个心思活络的,以前在家又做过不少活计,还算能吃得起辛苦。他晚上睡不着就琢磨,自觉暂时是出不去了,于是就尽力同一个帐篷的老兵们套近乎。有时候帮忙写封家信,有时候又给大伙儿讲讲看来的杂谈故事。 开始,那些兵卒们待他也是冷嘲热讽不断。但士农工商,兵在外。这些社会地位最低,甚至连商人都不如的兵卒们骨子里对读书人隐隐还是有些怯意,加者又听说董平身上有秀才功名,于是也不敢太过无礼。 慢慢的,董平同这些兵卒相处就好了许多,平日也能一起说笑几句。别的读书郎见此有样学样,多少也算是能勉强喘口气了。 不过薛大少除外,他是将军的重点照顾对象,独自一人与九个脾气暴躁的兵卒住在一个帐篷,每晚众人都能听到他在帐篷里一边挨揍一边喊着他叔叔如何厉害,他姑姑嫁到了什么人家… 喜子因为不能跟着主子一同进兵营,很是担心,整日里就在军营门外转悠。有一日他帮着一个采买的老兵扛了一筐青菜,得了那老兵的夸赞。他一时计上心来就日日等着老兵出来,然后跑前跑后帮忙干活儿。老兵还算是个好人,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说惦记自家少爷,于是就帮忙给董平捎了些吃食和碎银子进去。 董平得了吃食和银钱直接托老兵置办些稍好的饭菜和一坛子苞谷酒,晚上偷偷拿回帐篷请兵卒们聚餐。所谓,酒是至交,肉是兄弟。酒菜被兵卒们抢个精光之后,董平也成了他们的好兄弟。平日不说做活计时帮把手,就连他的床铺也被安排到帐篷里最好的位置了。 喜子听得老兵带出来的消息,至此算是彻底把兵营大门不远处的一条土沟当了家,日日趴在里边等着老兵出来,以便偶尔给少爷捎些吃用之物进去。 他也求见过杨先生,想要他请孟老爷子出面赶紧把自家少爷接出来。但孟老爷子几次试探吴将军,人家都咬死了那三个月的期限不松口,就是不放人。杨先生也心疼弟子,但他拿吴将军毫无办法,渐渐倒是怕了这小书童,多是称病不肯见面了。 董蓉听完喜子的话,皱眉想了半晌就抬手示意他起来,说道,“这一月多来,真是辛苦你了,这几日你也好好歇一歇吧。” 喜子原本还怕夫人责怪他,这会儿听得这话,积攒了一个月的惶恐无助都爆发了,他哇哇大哭道,“夫人,您不怪我?我没照顾好二少爷啊,那老兵说二少爷瘦得跟竹竿似的,我心疼啊!” 董蓉眼见他把鼻涕眼泪一股脑抹在袖子上,好笑得拍拍他的肩头劝慰道,“你这孩子,我怪你做什么?没有你想办法打点,你们少爷的日子更难过呢。我不但不怪你,还得奖励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喜子想也不想的立刻喊道,“红烧肉!我做梦都淌口水,就想吃一大盆红烧肉!” 屋子里众人都是被他逗得笑起来,紫竹上前扶了他说道,“夫人如今怀了身孕不能劳累,今日我先做给你吃。我的手艺就是跟夫人学的,保管一个味道!” 喜子哪能不懂事的坚持要主子下厨,于是行了礼,欢欢喜喜下去了。 董蓉慢慢喝了口茶,末了唤了张管事上前,低声说道,“张叔,一会儿你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位吴将军家里的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利用一下。” 张管事心思迅速转了几圈儿,点头笑道,“夫人放心,我省得。另外,杨先生最喜咱家的点心,是不是选几盒子绵软易克化的点心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正该如此,顺便再同老爷子说说我如今身怀有孕,不能思虑太重。” 张管事会意,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杨先生这会儿正背了手在后院书房里来来回回走动着,不时长叹两声。墨伯看不得自家老爷如此焦心,忍不住劝道,“老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忧,董少爷他们毕竟有功名在身,吴将军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杨先生走到桌前,抬手端起茶碗一口气喝干,叹气道,“我先前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吴将军许是会有些顾忌,下面那些兵卒却未必肯手下留情。孟家有个远房子侄在军营里,据他听说君诚他们…哎,可是没少吃苦。如今董家大丫头又撵来了,若是被她堵到我跟前要人,我这老脸要往哪里放啊?身为先生,连自己弟子都护不住,更别说君诚还是咱家的女婿…” “那…老爷不如多称病几日吧。”墨伯也是无法,胡乱应了一句。 主仆两个正是犯愁的时候,有小厮来报张管事求见。墨伯赶紧迎了出去,生怕张管事闯进来瞧破自家老爷装病的事实。好在张管事很懂礼,站在门外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墨伯一头雾水的提着点心盒子进了屋子,杨先生仔细问过张管事说了什么话,末了无奈道,“你把这点心送去给孟老尝尝新鲜,顺便问问他那远房子侄什么时候当值,到时候带着董家人进去看看君诚吧。” “是,老爷。”墨伯直接拎了点心盒子就去了孟家,很快张管事就接了消息,明日下午就能派人去军营探望董平。 董蓉欢喜的立时喊了忙着拾掇行李的紫竹过来,吩咐道,“你把琐事都放下,赶紧去发面、准备馅料儿,明早上屉蒸包子,我要带去给平哥儿解解馋。他这些时日都不知瘦成什么样子了。” “是,夫人。二少爷喜欢什么馅料儿,我这就去张罗。” “什么菜也不放,直接纯肉馅儿。云睿几个随你指派,另外再把那些药丸装好备着。” 她说完又转向张管事,说道,“张叔,你派人去肉铺定几头猪,明日一起送去军营。孟家人行了方便已是看在杨先生颜面上,咱们总要谨慎些,万一有人挑事儿,劳军就是个最好的借口。”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安排。”张管事和紫竹见得主子没有吩咐,就急忙退了下去。 整个别院是彻底忙碌起来,小厮们除了守门的都被紫竹抓去剁肉馅儿,面团更是发了一盆又一盆,就连甲老大几个也被张管事派出去打探消息了,众人忙得晚饭都是草草熬了一锅粥就着煎饼对付过去了。 金北望本身是个极刚强的性子,加者冯先生的秘制刀伤药也极有效,这会儿他已经能扶着桌椅下地走几步了。眼见家里这般热闹,他心下疑惑就抓了从窗外小跑而过的福子问询,这才得知明日要派人去见董平。他思虑片刻就写了一封书信托董蓉带进去。 董蓉也没拒绝,毕竟如何送金北望出城这事,她也要同弟弟商议。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等大亮,紫竹和文娘就开始忙碌着包包子、蒸包子和晾包子。 (昨天累过了,今天码字好费劲啊,下午洗衣服,给老爹炖个汤喝,所以先一更了,明天继续两更。谢谢朋友们支持,天冷了,记得加衣啊!)R638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劳军 董蓉想要帮忙,两人却死活不肯,后来还是张管事跑去同墨伯借了杨家的两个厨娘过来帮忙,这才算解决了人手不足的大问题。 太阳就在众人的忙碌里露出了地平线,慢慢又升到了头顶儿。墨伯带着孟家的一个管事一同来到小院儿门外,打算喊了张管事一同出门去军营,不想却见董蓉换了一身男子装束走了出来。 他立时惊得傻了眼,刚要开口劝阻,张管事却伸手指了院子里那两辆盖了油布的马车笑道,“我们夫人昨日特意定了六头猪,吩咐咱们一同带去军营,两位老哥可别嫌弃血腥味重啊。” 孟家管事闻言,眼睛立时就亮了,哈哈笑道,“多谢你家夫人设想周全,劳军可是件好差事,咱们今日也跟着戍边军沾沾光儿,吃块儿大锅肉!” “说起来,我可从来没去过军营呢,若是一会儿被吓得出了丑,孟老哥可得替小弟遮掩一二啊。”张管事笑眯眯同那位孟管事打着哈哈,孟管事又不知董蓉这假男人有古怪,于是反倒催促墨伯道,“墨老哥,赶紧走吧,错过了时辰就不好进去了。” 墨伯被逼无奈只得点了头,末了趁着众人上车的功夫低声嘱咐董蓉,“曹夫人,您这般行事可是有些鲁莽了。待得到了军营,您千万要谨慎一些。若是惹了祸事,我们先生也救不得夫人啊。” 董蓉心下冷笑,暗自嘀咕,你们先生若是能救,我家弟弟至于被关在军营受苦吗?但她脸上却是正色应道,“谢墨伯提醒,我只要见到平哥儿安好无恙就放心了,绝对不多走一步。” 墨伯无法,只得拉这她坐了一辆车,仔仔细细把军营里的禁忌说了一遍。末了眼见她听得好似十分认真,微皱的眉头才算松了开来。这董家女子行事周全,又极通晓人情世故,想必也不会胡乱替自家先生惹祸才是。 一溜三辆马车出了院子就往东门外的军营去了,戍边军的大营直接修在了地势不算陡峭的一座矮山半腰儿,远远看去倒是一处进可增气势,退可固守的好地方。军营之旁就有山泉汇聚的溪水奔流而下,平日用水也很是方便。但走到近处,董蓉就有些难过了。 原本在她的想象中,但凡叫军营的,虽说破旧免不了,但起码会保持整洁。但她却忘了这时空还没有“内务”这个词的,马车刚刚走到山脚下,顺风飘来的浓重臭气熏得她就差点儿吐了出来。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臭味,许是掺杂了脚臭、屎尿臭等等,可谓复杂之极。 张管事担忧的扭头张望,但眼见主子虽然白着脸却把腰背挺得笔直,于是又把高提的心放了回去。 孟管事带着众人绕过前营大门,轻车熟路的找去了后营门外。孟家的那位子侄正好是值守的偏将,听得亲兵禀报说家里来人就赶紧迎了出来。他边走边扫了一眼营门外停着的三辆马车又有些不高兴,原本放人进来,他已经担了风险,怎么还有马车? 三个管事都是常在外面行走的人,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一流儿。几乎是刚刚同孟偏将见过礼,张管事就掀开了后两辆车上的油毡布,笑道,“孟老爷子惦记营里兄弟们没有喝上他的寿酒。这不,特意又让我们送几头猪来,大伙儿晚上都分两块肉吃,也是他老人家一片慈心!” 眼见那两辆车上装满了红艳艳的猪肉,守门的十几个兵卒都是喜得瞪圆了眼睛。 孟偏将心知肚明这张管事说话不实,哪有寿辰过了一月多才补送吃食的?但这般给他脸上添光之事,只有傻子才会拒绝。他笑得更热情了三分,高声应道,“叔公最是心疼小辈儿,那我就做主收下了。” 说罢,他就挥手示意兵卒开了营门往里面搬猪肉,末了又道,“几位管事来一次不容易,进来喝杯茶水再走吧。” 众人自然应了往里走,董蓉却是站在马车旁没有动。果然那些上前扛猪肉的兵卒路过时,嗅得第一辆马车里有香味传出就好奇问道,“这车里装了什么?” 张管事笑嘻嘻应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几筐大肉包子。”说完,他指了董蓉又道,“我们公子平生最是佩服勇武之士,这次过来拜望孟老先生,听闻左近有戍边军就惦记跟来看看真正的军营是何等森严。所以,昨晚特意吩咐下边准备了很多肉包子,盘算着一同送来给兄弟们当个见面礼。” “大肉包子?”那几个兵卒听了这话,立时就淌了口水。猪肉也不搬了,红着眼睛齐齐望向孟偏将。 墨伯这会儿已是低声同孟参将说了几句,他正觉有些为难,抬头见得手下兵卒如此模样,就顺势笑骂道,“想吃就收着吧,不过也别白费了董公子的好意,吃饱喝足就领客人在近处走走。对了,马厩最近来了几十匹骏马,公子若是喜欢就去那里转转吧。” 一众兵卒们闻言欢呼着跳上了马车,纷纷抓起包子就吃,有些还不忘往怀里塞着,很快就油的前襟湿了一片。 甲老大不动声色的把背后的筐子掩了掩,待见得近处一个兵卒吃得饱足就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银子。那兵卒也是个机灵的,眼珠儿转了转就悄悄退了出来,然后领着董蓉两人进了营门,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马厩附近。 那兵卒嫌恶的捂了鼻子,骂道,“这些废材书生,怕是又偷懒没清理马粪,臭死人了。” 甲老大很是乖觉的笑着说他们自己进去转一圈儿就成了,末了又是一块银子塞过去,那兵卒就乐颠颠跑去不远处的草堆上躺着望天了。 董蓉挑挑眉,暗赞这真是个精明的汉子。但她可没有空闲多想这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推开了马厩的大门。 马厩里坐北朝南建了一排排的格子间,马匹正伸头吃着青草,长长的外侧走廊放了十几台独轮小车,车斗儿里装满了马粪。走廊里侧的空处则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兵卒,不知是昨夜睡得晚,还是午后时光太过舒适,他们有的手里还握着扫帚和木锨,这会儿却靠在一处睡得鼾声四起。 董蓉极力分辨半晌才认出那被压在正中的黑瘦少年就是自家弟弟,她的心里瞬间好似被针扎了一样,疼得眼前发花。她百般呵护的弟弟,居然被当成最下贱的奴隶使唤,若是这一刻吴将军在她面前,她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几块肉。 “甲一,你可听我的吩咐?” 甲一低头应道,“自然,公子走时曾吩咐,甲乙两组都归夫人调遣。” “那好,待得这事儿过后,找个机会也让吴将军家里过的‘热闹’一些吧,省得他闲着无事就喜欢同孩子置气。” “是,夫人。”甲一下意识把头有压低了三分,心下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得罪女人。 徐茂身形胖大,自从被关进军营吃苦无数,可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肥肉居然半点儿未少。于是,同窗们都喜欢抱了他当枕头,每次看他被压得报怨连连都会笑个不停,这自然也成了苦难生活里的唯一乐趣。 这会儿他正睡得香甜,但是隐隐就觉得平日最是痛恨的马粪臭里好似掺杂了一股食物的香味。他半梦半醒间就翕动着鼻子四处找寻,最后居然看到马厩门口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赶紧推了推身旁的董平,高声嚷道,“君…君诚,你快起来!好像是…你家姐姐来了!” 董平揉了揉眼睛,很是懊恼他扰了自己难得的好梦,可是埋怨的话还没等出口,却当真见到姐姐站在门口冲着他微笑。 他猛然翻身跳了起来,也顾不得脚下踩了某个同窗的胳膊腿儿,三两步就奔了过去,“姐,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做梦吗?这是军营啊!” 他说着话就要扑上前抱了姐姐,可是甲一却眼疾手快拦了他,提醒道,“夫人肚里有小少爷。” 董平立时止了脚步,扎着双手不知怎么办才好。董蓉瞪了甲一一眼,主动伸手抱了弟弟,一边拍着他的肩一边说道,“平哥儿,是姐姐来了。” 董平极力压抑着痛哭的想法,只是贪心的用力嗅着姐姐身上的甜香,“姐,这里臭,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有十几位风流倜傥的少年书生落到了恶魔手里,于是就赶紧跑来了,这样美女救英雄的机会可是不多啊。” “姐,你…”董平被姐姐打趣的哭笑不得,他还想再说什么,一众读书郎们已是都清醒了,各个兴奋跑上前围着他们姐弟说个不停,看那架势,好似董蓉也是他们亲姐姐一般。 董蓉示意甲一把装忙肉包的筐子放下,笑道,“我就猜得你们在这里受苦了,这是刚蒸好的肉包子,先垫垫肚子吧。等以后出去了,我再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读书郎们就已经掀了筐子上的白布巾,你三个我五个的把包子抢夺一空。 董平自然也没落下,嘴里叼着一个,手里还抓了三个。他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含糊问着,“姐,家里都好吗?我刚才还梦见回家了…” 董蓉扯了袖子替弟弟擦去额头上沾染的马粪,应道,“家里都好,你就别惦记了。倒是你,若能让我省点儿心,我真是别无所求了。” (早起码出来的,先更着,晚上坚持再码一章,但不定是什么时候,随时哄儿子中,哈哈,谢谢大家支持,花期一定会更努力的!加油!)R638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美人心赛蛇蝎 董平低了头,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扔了手里的包子,重新抱了姐姐哭着认错,“姐,都是我没出息,让你怀着身孕还要跟着我担心。” 董蓉埋怨弟弟也是有些后悔,见此赶紧劝慰道,“别哭,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怪你。人家偷了驴,你因为站在栓驴桩子附近被连累,只能说运气不好。咱们吸取教训,下次不受这苦就好了。” 董平听得姐姐这般形容此次苦难之旅,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末了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让姐姐再为自己费心了。待得他终于收拾好心情再想捡包子时,却发现徐茂正蹲在一旁吃得香甜。他气得想要踹上一脚又有些舍不得,俩人这些时日住在一个帐篷,先前时候常受老兵卒欺负,徐茂仗着肉厚可没少替他挡拳头。 董蓉看得好笑,从怀里又掏出一卷包好的饼干偷偷塞到弟弟手里。董平大喜,打开油纸就咔擦大嚼起来。 众人吃完包子听见动静找过来,他已经吃完大半了。不必说,剩下十几片饼干又被瓜分一空。董平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被董蓉照着脑门就敲了一记,嗔怪道,“别那么没出息,以后有你吃够的时候,先忙正事吧。” 说罢,她就把金北望的信递了过去。董平看完之后想了又想,才道,“当初在京都,金大哥可是没少帮忙。如今他落难,我倒是不好袖手旁观。不如我今晚写封信给孟偏将,请他带给杨先生。杨先生常同孟老爷出城去游玩,倒是很容易带人出去。” 董蓉听得弟弟安排还算谨慎也就不多言了,很快,先前送董蓉两人过来的兵卒就走了进来催促。 一众读书郎们许是看到了即将出去的希望,倒也没有依依不舍,反而嘻嘻哈哈同董平一起唤董蓉姐姐,还闹着让她多准备一些红烧肉。 董蓉自然应了,末了强忍着没再多看弟弟一眼就赶紧回去了。后营门处,张管事等人正陪着孟偏将说笑,见得董蓉回来都是长出一口气,赶紧告辞上车走人了。 董蓉回家后惦记董平是否把信传出来了,刚要冒险派甲一去军营里问问,结果墨伯就来借人手伺候杨先生出城去游玩。于是,金北望换了奴仆衣衫坐上杨家马车出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董蓉也曾犹豫是否要给金北望摆桌儿酒席送行,但先前在路上,身旁都是自家人,她做得出格些也没什么顾忌。如今同杨老先生住在一个府门里,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许是都要连累自己弟弟被杨家人看低。 这般想着她只让紫竹准备了一套普通粗布衣衫和几包不易腐坏的饼干、一瓶刀伤药,统统打成一个小包裹送去了金北望的屋子,勉强算是全了礼数。 这一日紫竹拾掇自家夫人的衣衫用物,发现少了一条绣花帕子,于是就找文娘问询。文娘正坐在正房窗下做针线,闻言就指了指屋里低声应道,“夫人正同张管家商量事情,别拿这小事儿惹她烦心。” 紫竹吐吐舌头就坐下帮她分拣绣线,大开了雕花门的堂屋里,董蓉正听张管事说起吴家之事。甲一等人这几日在外晃荡,居然用银钱买通了吴家一个守门婆子的儿媳,很容易就把吴家的底细打听个清清楚楚。 吴将军是武将世家出身,家里妻子偏偏出自清贵翰林家。吴将军平日待妻子极尊敬,或者更确切说是惧内。他们夫妻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这几日刚刚定了亲正在准备嫁妆,但大齐律法有规定,实职将军及家眷不得无故离开驻地,于是吴夫人正犯愁去哪里给女儿采买好料子和首饰。 董蓉闻言难得露了笑脸,说道,“只要吴家有所求就好,咱们投其所好,定然会事半功倍。” “是啊,夫人。”张管事也是点头,“我已是吩咐人手快马赶去一百里外的墨县,那里有咱们家的铺子,找几匹好料子还是容易的。就是首饰…不太好采买,毕竟好的工匠都在京都…” 董蓉摆手,直接应道,“前些日子收了那么多首饰,我那妆盒里都要装不下了,到时候挑一套样子精致的,一起送去就成。” 张管事肉疼的眼角直跳,各地商铺掌柜孝敬来的首饰哪有便宜货啊,这般送给一个将军女儿当嫁妆实在有些可惜了。但他转眼看到那只叫果果的刺猬正蹲在矮塌上随意扒拉一只金手镯玩耍,于是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 罢了,首饰送人就送吧,只要夫人欢喜就好。若是惹得她恼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折腾自家公子呢,到时候受苦的绝对是他们这些当下属的。 张管事不知道他随心一叹却猜了个正着,京都王府里,慕容怀德正死死盯着手里的纸条儿,恨不能立时长了翅膀飞到军城去。 这可恶的婆娘,他晚上辗转难眠之时还在猜测她如何思念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趁着自己不在跑去北疆闲走,甚至还同陌生男子同车三日…相谈甚欢!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夫主,难道她忘了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血脉了? 他越想越是生气,端起手边的一碗汤水就喝了下去。可是入口的甜腻味道呛得他立刻又吐了出去,挥手狠狠砸了碗碟,怒道,“谁在外面伺候,滚进来!” 候在门外的赵得宝闻声吓得打了个哆嗦,有心想跑又不敢,只得硬着头皮进屋直接跪地请罪,“世子爷恕罪。” “哼,恕罪,你有什么罪?是没经我吩咐就来书房,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汤水啊?” 赵得宝心里暗自发苦,嘴里含糊着,“世子爷,这是表小姐方才送来的冰糖雪耳,放了冰糖和雪耳,最是清火润肺…” 慕容怀德冷笑出声,接口道,“我倒不知道,堂堂王府大管家对厨事如此清楚,那你从明日起就去灶院儿吧。” “哎呀,世子爷,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赵得宝哪里想到他会如此容易就被剥了大管家的职司,立时哭天喊地起来。 慕容怀德却是不容他辩解,又喊了门外的两个小厮进来,摆手吩咐道,“拉他出去!以后任何人不经我同意进出书房都直接撵出府去!” “是,世子爷。”两个小厮吓得赶紧应了,末了半推半扶着把赵得宝弄了下去。 慕容怀德发了一通火,心里的醋意倒了淡了几分。他想起以前每次董蓉在曹婆子那里受了委屈,只要掐他几下就会重新变得欢喜起来。这会儿他才知道,原来找人撒火果真有些效果。 这般想着,他倒是越发思念这个恼人的女子,于是随手烧了信纸就去了旁边的院子。 两位御医正坐在廊檐下喝茶乘凉,一见世子爷过来赶紧起身行礼。慕容怀德还了礼,双方各自落座说了几句闲话儿。慕容怀德仿似不经意问起老王爷的病情还能拖过多少时日,两位御医对视一眼就含糊应道,“若是说快,就在这几日,若是说慢也拖不过半月。” 慕容怀德闻言紧紧皱了眉头,两位御医还以为他在伤怀老父即逝,所以纷纷出言安慰。他们哪里知道这位世子爷正懊恼暂时不能离京,否则他定然要亲自抓回试图带着他儿子红杏出墙的恶婆娘… 柳孝贞自从送了冰糖雪耳羹到表兄的书房之后,就一直催着贴身丫鬟红玉去打探消息。她一会儿想着表兄赞她心灵手巧,一会儿又害怕表兄不喜欢,患得患失间把手里的帕子扭得同麻花一般。 可惜,红玉带来的消息却像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儿凉。她随手扔了帕子,淡淡问道,“你说什么?表兄不喜欢我做的羹,还把赵管家罚去灶院儿了?” 红玉吓得白了脸,战战兢兢应道,“小姐,世子爷…兴许是一时忙碌,没有…好好品尝…” “哼,”柳孝贞冷哼一声,半眯了本就狭长的丹凤眼。一抹阴狠之色瞬间在她眼底掠过,“红玉,你过来。” 红玉迅速跪了下去,拼命求饶,“小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更用心伺候小姐,小姐…” 柳孝贞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伸手拔下脑后的银簪,面无表情的一下下用力往小丫鬟的身上扎去。 红玉疼得想要尖叫,又怕惹的小姐越加发狂。好不容易忍过了十几下,柳孝贞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重新端正坐好,呵斥道,“装什么死呢,还不过来给我梳妆!难道你想去吴婆婆那里同你姐姐作伴儿不成?” 红玉狠狠打了个哆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赶紧伺候主子梳妆。有时候她真想拿刀把小姐的肚子剖开,让所有人都看看她温柔外皮下恶毒的心肠。可是,她实在是怕,怕像姐姐一样被卖去花街柳巷伺候那些地痞醉汉… 柳孝贞抬手抚了抚半垂在耳际的发髻,得意的笑了。棍棒底下出忠仆,这些下贱丫鬟,若不时常教训几下,她怎会这般用心伺候自己。看这单螺髻得多好,衬得她本就柔美的脸孔看上去更惹人怜惜了。若是姑母见了,自己哪怕不说什么,她也会自己猜到三分吧? “若是一会儿王妃问起,你知道要怎么说吧?”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才码完,抱歉更得这么晚啊。明天要出门,更新可能在下午五六点钟,谢谢朋友们支持,晚安!)R638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丙三的疑惑 红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还浸着血迹的胳膊,恭顺应道,“是,小姐。” 柳孝贞挑挑眉头,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没一会儿她的两只眼珠儿就变成了淡淡的红色。她又对着镜子照了半晌才满意的说道,“走吧,去主院。” 主仆两个出门了,走过一条条游廊,迈过几重门户才到了正院儿。柳王妃正坐在软榻上整理自己的首饰盒子,见得最疼爱的侄女进来就拉她一起赏玩。末了又拣了两朵造型很精致的珠花送给她,笑道,“你这个年纪,戴这珠花儿最好了,衬得皮肤也白净。像我这般年纪,若是戴出去都要惹人笑话了。” 柳孝贞的目光在那几只赤金凤钗上一一仔细扫过,再抬头时却笑着抱了柳王妃的胳膊撒娇,“姑母才不老呢,贞儿同您一起出去怕是人家都觉得是姐妹呢。” “哎呀,你这张嘴啊。”王妃搂了侄女,笑得咯咯有声,显见心情极好。 姑侄两个一同吃了饭,柳王妃借口要红玉帮忙做点儿小活计,然后遣了身边的老嬷嬷亲自送侄女回去了。 红玉低着头,双手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衣角。柳王妃放下茶碗扫了一眼她手臂上隐隐露出的血痕,淡淡问道,“说吧,你们小姐儿在哪里受委屈了?” 红玉猛然缩了一下脖子,怯懦道,“回娘娘,我们小姐…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那她的眼睛怎么红了?”王妃不知红玉其实说的是实话,反倒厉声呵斥道,“说,到底谁敢让我柳家人受委屈?” 红玉心下气苦之极,但还是半点儿不敢违背主子的吩咐,低声禀报道,“我们小姐给世子爷送了冰糖银耳羹,世子爷…摔了碗,罚了赵管家。我们小姐哭了,还要…还要拿簪子扎自己,奴婢上前死命拦着才…” 柳王妃原本还以为是哪个下人依仗资格老欺负自己的侄女,没想到这“下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她一时有些后悔不该过问这事儿,毕竟他们母子俩本就感情疏淡,若是她再护着侄女质问儿子,怕是以后更没有重新变得母慈子孝的一日了。 这般想着,她就淡淡吩咐道,“你回去吧,小姐问起来就说我让你描了几个花样子。另外,以后要更用心伺候小姐,知道吗?” “是,娘娘。”红玉心下极是失望,低头退了下去。虽然一路磨磨蹭蹭,但她还是很快就回到了主仆俩暂住的芙蓉堂。柳孝贞正等的心急,结果听得姑母丝毫没有替自己撑腰的意思,气得举起手边的茶碗就砸了个粉碎,“她口口声声说疼我,其实最疼的还是她儿子!” 她像个负伤的野兽一般低声嘶吼着,猛然抱起高脚凳上的瓜棱罐又要摔下,但想起这些器物若是碎掉还要找借口敷衍掌事婆子,于是随手扯过红玉又拼命掐了起来。 主仆两个一个痛打一个哭叫求饶,闹得极是不堪。伏在屋檐下的丙三看得真是不寒而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娶个貌丑的女子为妻。并不是他不喜美色,实在是越美丽的女子越心狠,就如同这柳家小姐,谁能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背地里比最阴狠的老婆子下手都狠毒… 慕容怀德手里握了根细毛笔,仔仔细细弯腰描着什么,待得听完丙三绘声绘色的讲诉了“柳家小姐与丫鬟的战争”之后,淡淡撇撇嘴角就把这事扔到一旁去了。 末了他拿了桌上的书信递过去,说道,“这里的事情交给丙四,你亲自去一趟军城把信送给夫人。若是她问起我的近况,你就说…” “说什么?”丙三接了信,半晌没听到主子接着说下去,于是忍不住应了一声。 慕容怀德干咳了两声,低声道,“就说表小姐亲手熬得冰糖银耳羹,我很喜欢喝。” 喜欢喝?不是连碗都砸了吗?丙三疑惑的望着自家主子,显见是不明白主子为何让自己同夫人撒谎。 慕容怀德羞恼的微微红了脸,呵斥道,“瞧我做什么,按吩咐去做。” “是,公子。”丙三赶紧应了,带着满心的疑问,飞身穿出窗户就消失在夜色里了。留下慕容怀德百般后悔,当日为什么不把甲一带过来,那小子虽说行事跳脱了些,但却比其余几组人手的心思都活络。若是他接了这差事,只需点上一字半句就好,哪会让自己如此尴尬? 不提慕容怀德如何感慨身边没有合心意的人手,只说董蓉这几日终于拿到了布料,那墨县的罗掌柜也是圆滑之辈,借口布料太多,居然亲自押着六大车布料赶了过来。 董蓉见得足足几百匹上好布料,灵机一动就打算去拜见孟家老夫人,美其名曰感谢孟家借了宅院给她们安身,她亲手准备了两盒果酱蛋糕,还有两双用细蒲草编制的软拖鞋做谢礼。 孟老夫人娘家在京都之南的鱼米之乡,虽然随着孟老爷子住在军城多年,但心里怎会不思念家乡?原本她听得董蓉是普通农妇,还有些懒得招待,但终究不好拨了杨先生的颜面,于是就在午睡后招了董蓉小坐片刻。 不想见面后,董蓉行事有礼,说话又极风趣,送上的礼物更是合她心意。最后,小坐变成了长谈,长谈又变成了留饭,最后等到天黑才放了董蓉回别院。 不必说,董蓉请她引荐罗掌柜去吴将军府上送布料一事,她也满口应了下来。毕竟吴家这些时日四处搜罗好布料的事她也听说了,这般送货上门,解了吴家的难题又卖董蓉一个人情,可谓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啊。 过了两日,吴家的管事就到了孟家别院,那小管事初始神色还很是骄傲,待得手里被塞了个鼓鼓的荷包之后就换了笑脸,仔仔细细说起自家夫人小姐的喜好。张管事和罗掌柜满口称谢,随后就押着一车精挑细选的布料去了吴府。 待得他们再回来时,马车上的布料就少了一半。据说罗掌柜为了开张,只收“成本价”,吴小姐一时欢喜就多“买”了几匹,罗掌柜另外又送了一套“不值多少银子”但样子却很精致的首饰做添头,打点的吴家母女满意之极。 当然,这份满意也连带影响了当晚回家小住的吴将军。第二日孟老爷子再次请他赏花饮酒,他就没有向先前那般推脱。 酒席之上,众人都是微醺之际,杨先生主动替弟子赔礼,一个劲儿的责怪自己愧为人师,平日只注重教授弟子们课业文章,倒是没教会他们分辨是非曲直。吴将军自然也连连后悔当日醉得狠了,怎么就同十几岁的少年们赌上了气,实在不该。 双方这般你来我往,都是有意言和,宾主尽欢之后就纷纷散去了。第二日,杨先生和孟先生亲自去军营里接了一众读书郎归家。不管服气与否,董平等人都是弯腰同一众将军们行礼道歉,至于当日豪气干云的薛大少,别说开口说话,差点儿都要把脑袋藏进裤裆里了,生怕先生把他单独留下受罪。 董蓉亲自等在别院的大门口,待得逃出生天的读书郎们下了马车,她也不催他们去洗漱换衣,直接就领了他们回到自己的院子。 大盆的红烧肉和雪白的馒头堆满长长的桌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空气里慢慢都是浓郁的肉香… 读书郎们看得愣了好半晌,末了齐齐怪叫着冲上前去,大快朵颐者有之,边吃边号哭者有之,直看得杨先生心下犯酸,嘴里却骂着没出息,然后背手回了后院。 董平许是不愿惹得姐姐伤心,陪着同窗们吃了几口就走去了姐姐身边,低声道,“姐姐,我回来了。” 董蓉拍拍弟弟的肩膀笑道,“回来就好,都说军城这里冬日极冷,若是把你留下过冬,姐姐真是不放心。” 姐弟俩说着话就回了屋子,紫竹麻利的送上一壶热茶,笑嘻嘻道,“二少爷回来就好了,夫人在家时就惦记您在军营受苦。准备的吃食、药丸和各色用物足足装了五辆马车呢,如今顺利接了二少爷出来,倒是要原样运回去了。” “你这丫头,平日也没见你这么话多啊,”董蓉生怕弟弟心里愧意更深,赶紧撵着紫竹,“还不出去照料饭桌儿,馒头不够了就上些点心。” “是,夫人。”紫竹又替两位主子倒了茶,这才退了下去。 董平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道,“姐,我在军营住了这些时日,虽然吃了辛苦,但也明白了很多事理。以前自以为满腹才学就有些轻视别人,其实无论每行每业都有值得称道之处。就像那些兵卒,每日吃食很差,训练重,若是战事爆发又要以命相搏,护卫国家百姓,实在值得人敬佩。” “你不恨他们苛待,还能这般想,足以见得你心胸比之先前开阔许多,姐姐真是为你欢喜。”董蓉很是欣慰,昨晚她还曾担心弟弟因为这事儿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想他居然反倒成长很多。 (终于赶出来了,差点儿断更啊,以后一定要养三千存稿君,否则一旦有事,真是措手不及啊。谢谢大家支持,明日争取两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私怨与大义 董平沉默喝了口茶水,又说道,“姐,家里带来的那些吃食用物,可否送去军营分给那些普通兵卒?以后我会更节俭,他们的日子实在很苦…” 董蓉笑着敲了弟弟一记,嗔怪道,“不过是些吃食用物,怎么就值得你这般吞吞吐吐?咱家虽说不是富可敌国,但也不缺这点儿东西。但你若是想要给普通兵卒准备谢礼,那些东西倒有些不合适,不如送些吃食,他们得了实惠还不招人眼。” “好,就听姐姐的。最好送些肉食,他们整日连口饼子都吃不饱,实在可怜。”董平想起自己如今出来就有肉吃,那些睡在一个帐篷的汉子们却不知何时才能吃顿饱饭,一时间脸色又黯了下来。 董蓉也没有再劝,有些经历总要在过后自己慢慢思考沉淀,外人根本帮不上忙。 她喊了门外的文娘去请张管事,然后向这位万能管家请教,“张叔,平哥儿打算送些吃食去军营给那些普通兵卒,我一时不知送什么好,张叔帮着想想啊。最好不在家里张罗,前几日那几筐包子差点儿把文娘和紫竹累倒,这次若是能省些力气,哪怕多花几两银子也成啊。” 张管事不动声色扫了董平一眼,心下倒是赞叹这位少爷不愧同夫人是姐弟,心胸气魄都要胜出常人一筹。先前他在军营里定然没少吃苦,如今脱难出来,不想报复也就罢了,反倒还要送礼进去,实在是厚德报怨,堪称圣人君子。 董平被张管事看得红了脸,还以为他在责怪自己随口扯件事就要姐姐费心费力,实在有些不懂事。于是赶紧说道,“备吃食的银钱从我的账册上划拨,就是要劳烦张叔帮着张罗了。” 张管事怎敢托大,赶紧起身应下,末了仔细想了半晌才说道,“我这几日在城里走动,发现这里许是挨近北蛮的关系,本地人不喜食用粳米,街面上开的几家小铺子都是卖包子、馒头的。戍边军里留守营盘的只有不到七千人,若是请几家铺子一同赶制,估计有两日就能凑够主食。至于菜色,副将和偏将是要单独在酒楼订两桌儿好席面的,下面的兵卒…直接送肉进去请伙头军熬肉汤就成了。” 董蓉姐弟听得都是点头,董蓉刚要把这事定下来,不想徐茂带着一众同窗却从门外闯了进来,高声嚷道,“这样的好事,君诚怎好一人独得?我家虽然没有什么银钱,但是区区几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这事儿算我一份!” “还有我,还有我!” 读书郎们本来是进来拜谢董家姐姐招待,没想到正巧听得她们同张管事商量往军营送吃食,于是也不顾的什么礼仪,赶紧出声要求参与。 董容姐弟自然不会拒绝他们,就算拒绝他们怕是也会另外准备,还不如一同行动的好。 如此,张管事也被挤到一旁去了。一众读书郎们七嘴八舌商量了半晌,很快就凑了五十两银子,董蓉直接帮弟弟添一张银票,正好得了一百两。 读书郎们分好工就各自跑回去洗漱换衣,末了结伴出门去酒楼定酒席,去小铺子买馒头饼子,去肉铺讨价还价。 军城本来就不小,很多生意都同军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那几家馒头包子铺子就是军营里几位校尉或者偏将的家人开的。待得听说这些身穿青衫,腰悬玉佩的俊秀公子们是为了营里的兵卒置办吃食做谢礼,几乎人人都惊得合不拢嘴,末了大力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尽早做好,甚至只收了成本价,连工钱都不要。 一众读书郎们走了一圈儿回到别院,都是心情复杂之极。杨先生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当即派墨伯送了二十两银子给董平,当晚又在书房摆了桌酒席请孟老爷子饮酒。喝得大醉之时,这位以严厉闻名书院的老先生居然得意的唱起了小曲儿,庆贺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弟子们各个都是明理仁义的君子。 三日后,董平带着所有同窗们亲自押了装满吃食的几十辆马车出了东城门。这次,戍边军的营门四敞大开,吴将军之下所有副将和偏将都站在门口迎接。 董平等人上前行礼,还要说几句客套话,那当先的副将已是抬起蒲扇大的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客套话就别说了,我们都是粗人。先前心里有气也没少折腾你们,你们不但不记仇还惦记请兄弟们吃顿好的,这份情义,兄弟们记下了。 来,咱们进营!吴将军特意下令,今日中午除了值守的兄弟,其余人等歇息两个时辰,只管尽情吃喝。” 董平被他拍得差点儿岔了气,好不容易顺过来就赶紧应道,“将军说的对,先前诸事不论,都揭过去了。这些时日我们同兄弟们同吃同睡,早就跟一家人一般。过几日我们就要回书院去了,今日这顿吃喝就当兄弟们替我们践行!兄弟们不吃饱吃痛快了,就是不拿我们当兄弟!” “哈哈,说的好!”一众将军都是大笑起来,纷纷上前引着他们进门。后面的百十个伙头军立时接收了马车上的各色饼子馒头和猪肉绊子,后营里的大铁锅早就支起来了,大块的猪肉扔进去,只简单放点儿盐巴,那香气就很快盈满了整个营地。 同读书郎们熟识的兵卒们一见将军们各自散去,就一哄声上前拉人回了自家帐篷。那些不熟识的就坐在帐篷根儿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晒着太阳,盼着一会儿如何大口啃馒头,喝肉汤。 董平这会儿正被同营帐的七八个兵卒围在中间,有个年长的老兵一边啃着喜子贡献出来的肉干一边含糊问道,“董秀才,你刚进来的时候,兄弟们可没少欺负你,你不生气?怎么还想着给我们送吃食?” 另外一个小个子兵卒也道,“就是,我那时候还踹过你呢。” 徐茂本来再抢肉干,听得这话就道,“你是踹的他,鞋印儿却都印我屁股上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年长的兵卒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我原本还以为读书人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没想到你们也挺有情义的。” “那是,我可是有名的义薄云天小郎君!”徐茂一边高抬了下巴吹嘘,一边顺手抢了董平手里的肉干大嚼。 董平好笑的把他推到一旁,正色问几个兵卒,“若是有一日起了兵戈,你们会因为我们嘲笑过你们,就任凭外族人把我们砍杀了吗?” “当然不会,”几个兵卒都是瞪了眼睛,怒道,“我们戍边军就是为了护卫国家和百姓才守在这里,怎么能因为私恨就不顾大义?” “这就是了,”董平展颜一笑,应道,“在这里我们虽然受了苦,但是毕竟没伤到性命,最重要的是我们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道理,从心里往外敬佩你们的忠义。这就是我们今日凑银子买吃食感谢众位兄弟的原因!” “明白很多道理?什么道理?”兵卒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是疑惑不已。不过粗人有粗人的脾气,想不出来就不想,左右这些读书郎不记仇就好。 “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里的弯弯道道就是多。咱们不说这个,你们以后无事就来军城溜达,若是能给我们带些酒肉就好了。当然,要是有谁不长眼欺负你们,你们就来个信,兄弟们快马杀去给你们撑腰!” 董平和徐茂都是听得心热,但他们都是知道兵卒们的脾气,也不客套道谢,反倒说起青县的好玩好吃之处,特别是四季园的各色的卤菜最是下酒。几个兵卒馋的直淌口水,末了嚷着有机会一定要去一趟青县。 董平听着外面响起开饭的鼓声,赶紧示意喜子把另一个背篓递了过来。 “各位兄弟,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就要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倒是家姐先前准备了很多成药给我,如今用不上了,正好分给兄弟们。” 他说这话就拿出很多小木头瓶子,仔细分给几个兵卒,嘱咐道,“红瓶子的是刀伤药,药效极好,省着点儿用啊。蓝瓶子里的是治疗风寒的药丸,白瓶子里的是治疗痢疾的,只要不舒服就赶紧吃上一粒。记好了吗?” 几个兵卒望着手里的药瓶半晌没有应声,军营里兵卒近万却只有三个军医,平日若不是病的快死了或者多人染病,绝对见不到军医的影子。这几个小药瓶虽然轻巧,但关键时刻就是他们救命之物。 那个年老兵卒当先行礼,沉声说道,“董兄弟,你这份情义,兄弟们记下了。” 其余几个兵卒随后也是同样行礼,用力点头。 董平慌忙摆手,笑道,“不过是几颗丸药,你们可不要客套了。” 年老兵卒还想说什么,最后却是咽了回去,转而玩笑道,“这么大的筐子才背了几小瓶药丸?董兄弟真是吝啬!” 董平哈哈笑着,随手把筐子上的布巾全都扯开,小声嘱咐道,“这里还有一些新奇吃食,油纸包着的是一种点心,叫饼干,不怕腐坏。最下面那些泥蛋只要剥了壳就能吃,味道好着呢。先藏起来,晚上你们再分着吃吧。” “哦,太好了。”两个年纪小的兵卒低声欢呼着就抬了筐子藏去了床铺里面,正巧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着开饭,众人就说笑着走了出去。 校场上这会儿已是堆了大筐的馒头饼子,还有大桶的肉汤。军卒们轮流上前盛汤领馒头,若是运气好还能拿到肉包子。 (早晨四点起来码的,下午有时间就再琢磨一章,估计在五点左右赶出来。谢谢大家支持,抱抱,好困,趁着儿子睡觉,我也眯一下。)R638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切为了孩子 很快,军营各处就响起了呼噜噜的喝汤声和大嚼声。待得肚子添了大半饱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好似想要把这种香浓的滋味多在唇舌间多留一会儿。 有些人端了碗,聚在一起闲话儿,甚至打趣说若是将军多抓一些书生进营就好了,到时候大伙儿就能时不时打打牙祭了。当然说话的人被同伴狠狠踢了屁股,人家秀才老爷们度量大,不怪他们先前无礼,反倒如此厚待,他们可不能没了良心。 如此,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待得董平等人告辞时,兵卒们不管远近都是弯腰行礼道谢,这不单单是为了一顿饱饭,更多的是谢他们的平等相待,谢他们尊重自己这些粗人的坚持和辛苦… 杨先生不知是担心一众弟子落下太多功课,还是生怕他们多留几日再惹出什么祸患,当晚就派墨伯通知弟子们拾掇行礼,后日上路回归青县。 读书郎们此行经历颇为曲折,也是万分想念书院和家人,于是接了消息就兴冲冲的胡乱塞好衣衫用物,第二日一早又结伴跑去街上买些本地特产的小物件儿,打算拿回去送给家人和朋友。 董蓉自然是要随众人一同回去的,紫竹招呼着云睿和福子帮忙装行李,她就带了文娘却辞别孟老夫人。 老夫人待董蓉极为亲近,这般才见两面就要离别,自然很是不舍。她拉着董蓉又是说了足足一上午的话儿才肯放人,末了又送了一盒阿胶和一棵百年老参给董蓉养胎用。 董蓉自觉过意不去,回到青县后又派人给这老太太送了很多草编物件儿和两箱松花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不提众人如何忙碌,只说这一日早晨,露珠尚且没有挥发干净,一溜十几辆马车就离了军城南门,很快来到了十里长亭。 孟老爷子已是早早摆了酒席,杨先生下车同老友喝了离别酒又说了好半晌话,这才洒泪相别。 两人都是马上就到知天命的时候了,虽说两地相隔不远,但相见终究不便。若是阎王爷一时缺人下棋,早些招去一个,那许是就再无对坐欢饮的时候了。 半醉的杨先生躺在马车里弹起了三玄琴,琴音单调但却充满了孤寂与不舍之意,惹得后面跟随的弟子们也都是心情沉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世上总有些道理,在书本上学不到。也总有些事,无法预料。就如同他们这次军城之行,原本以为不过是人生里一个小小的旅行,最后却教会了他们什么叫胸襟,什么叫坚持… 董平与姐姐同车,这会儿听着琴声却是没有感怀太多,反倒担心姐姐被吵醒。好在董蓉昨夜睡得晚,这个回笼觉足足睡到中午宿营才醒来。 车队选了个湖边停下歇息,姐弟俩坐在车厢遮挡的荫凉之处,一边欣赏这湖光山色一边吃着午饭。 董蓉见得青花碗里装了大半下白生生的面条,面条上又整整齐齐码着焯水野菜,酱肉丝还有细细的葱花,只看着就很清爽有食欲,于是就问道,“紫竹,这面条给杨先生也准备一份吧。” 紫竹正往桌子上摆咸菜碟子,闻言就笑道,“夫人,二少爷早就让我送过去了。” 董蓉挑眉打趣弟弟,“哎呀,还没娶到人家闺女呢,这就开始孝敬岳父了?” 董蓉立时红了脸,慌张四处张望,生怕被同窗们听到,“姐,我…我是怕天气热,先生年纪大了没胃口…” “好了,姐不说,”董蓉把自己碗里的肉丝拨了一半给弟弟,赶紧岔话儿道,“先生若是不嫌弃,一路上的饭食就由咱家张罗吧,只不过紫竹要挨累了。” 紫竹笑着应道,“夫人放心,我不累。一只羊赶着,两只羊放着,不过是随手…”小丫头说到一半才发现这话有些不妥,慌忙摆手解释道,“夫人,我说错了,您可不是羊…” 董蓉和董平笑得差点儿歪倒在草席上,紫竹憋红了脸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张管事却是引着一个牵了马的少年走了过来。紫竹见此,赶紧借口还有活计就跑掉了。 张管事疑惑道,“怎么我一来,这丫头就跑了,她可是犯了什么错了?” 董蓉扯了帕子擦擦眼角,摆手笑道,“没有,我正庆幸当日把这丫头领回家来,实在是赚了大便宜了。” 张管事暗自欢喜主子心情正好,哪敢再耽搁,直接禀告道,“夫人,老爷又派人送信来了。” 董蓉闻言愣了愣,继而坐正了身子,淡淡应道,“哦,是吗?” 张管事赶紧示意丙三上前行礼,丙三倒也实诚,直接跪了下来,然后又把带着自己体温的信封双手捧了上去。 董蓉见他如此行事很是惊异,她虽然在这时空生活了许久,但灵魂深处依然留有前世的痕迹,平日里果园上下相处又亲近,对于这些主仆尊卑并未太在意过。这会儿突然见得同自己弟弟一般年纪的少年如此恭敬谦卑,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董平见姐姐半晌没有接信件,还以为她在恼姐夫没有跟着同来军城,于是赶紧帮忙接过,笑道,“姐夫这是惦记姐姐多日未归了吧,要不要我写封信告诉他,我们再有几日就到家了啊?” 董蓉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当日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她还未曾同他仔细说起过傻柱之事。她赶紧收了信封,笑道,“先吃饭,下午闲暇之时姐姐同你说些事。” 说完,她又看向张管事,吩咐道,“张叔,这孩子远路赶来,怕是吃了很多辛苦。您让紫竹给这孩子好好做些吃食垫垫肚子吧!” “是,夫人。”张管事应着就要带丙三下去,可是丙三却不肯起身。众人都是满脸疑惑的看向他,董蓉就问道,“你还有事要说吗?” 丙三点头,一字一句说道,“我们少爷说,他很喜欢表小姐炖的冰糖雪耳羹。” 众人听得都是一头雾水,董蓉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丙三这才起身,随着张管事走远了。董平还想问什么,却被姐姐催着端起了面碗。 很快,众人都吃过了午饭,车队再次上了路。董平心里的好奇之意泛滥,又怕扰了姐姐午歇,于是手里攥了本游记打发时间,可惜过了小半时辰还没翻上几页。 董蓉哪里睡得着,一直半眯着眼睛盘算如何同弟弟说起傻柱隐瞒身世之事。但躲是躲不过的,还不如早些解决了。 这般想着,她就睁了眼睛,仔仔细细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叹气道,“他如今是中山王世子了,再不是曹家的傻小子,不是…罢了!” 董平这会儿已是完全愣住了,就连手里的茶水洒到了衣衫上都恍然未觉。他实在没想到,当日杨夫人听到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甚至还事关皇家血脉。但惊讶之意退下之后,随之而来就是狂怒,恨不得抓了那人痛打一顿。 即便有天大的委屈,让他不得不隐瞒真实身份,隐瞒自己不是傻子的事实,但姐姐是他的妻子啊,日夜相伴,甘苦与共,从未慢待他半分,难道都不能透露哪怕一点点儿吗? 可惜,任凭他心里怒火高涨千万丈,但目光扫过姐姐隆起的腹部时却立时冷静了下来。他的外甥…不能没有亲爹! 董蓉等了半晌都不见弟弟发火或者怒骂,于是半是奇怪半是担心的问道,“平哥儿,你怎么了?可是气得狠了?” 不想董平却仿似没有听到一般,抬头直直盯着姐姐的眼睛,反问道,“姐,他回京都之前,可曾说过要弃你另娶?” 董蓉被弟弟盯得有些心虚,老老实实摇头道,“没说过。” “他可曾说过,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脉?” “没说过。” “那我为什么要恼他?” “呃,”董蓉被弟弟逼问得无力招架,缓了半晌就皱着眉头反问道,“难道他一直在欺瞒我们,你不生气?你对他那么好,他兴许暗地里都在笑话你才是真正的傻子!” “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还像以前对你那般好,我就不恼他!只要他对我外甥好,我就原谅他!” “可是,可是…”董蓉实在没料到弟弟居然不是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她忍不住高声嚷道,“可是,他回京都去了啊!你没听到方才那送信之人说什么吗?表妹!这才回去几日就出来个擅长做羹汤的表妹,谁知道再过一阵子,是不是又会跑出什么擅长女红或者弹琴的表姐啊?他既然能骗我一次,就能骗我第二次,他的话根本不能信!” “你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去京都亲眼看看?这般因为一次过失就再也不肯相信姐夫,有些不公。再者说,他也不是故意要欺瞒我们,事关性命,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凭什么我要追去,为什么不是他回来?” “因为你肚子的孩子,因为我的外甥不能没有爹!”董平想起自己小时候同姐姐受过的那些苦痛,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哽咽着继续劝说,“姐,为了孩子也再相信他一次,再努力一次吧。没有娘的孩子可怜,没有爹的孩子也不会过得好…” 董蓉被弟弟驳得哑口无言,最后默默从怀里拿出那封书信,轻轻展开看了看。末了倚在弟弟肩头,低声呢喃,“真要再相信他一次吗,若是他又骗了我…” (终于赶出来了,稍晚了一点儿啊,谢谢大家支持,抱抱,继续努力!)R638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次启程 董平用力把姐姐搂在怀里,一字一顿应道,“姐,你还有我!虽然我如今还总是让你担心,但我会很快长大!” 姐弟俩个依靠在一处,默默流着泪,静静感受着彼此胸口的温暖。一张雪白的信纸上正无声无息的躺在地摊上,上面画了一朵半开的芙蓉花,花下只有一行字。 思妻夜无眠,盼团圆! 这日早起,曹婆子就听得院子外面的柳树上有喜鹊在嘎嘎叫个不停,于是吃饭时候一边给闺女盛粥就一边说道,“是不是你嫂子要回来了,我怎么听着喜鹊叫个不停?” 曹二姐儿笑嘻嘻应道,“娘,你若是惦记嫂子,一会儿我陪你去果园看看啊。” 曹婆子抬手冲着闺女挥了挥,但到底还是没舍得打下去,末了瞪眼嗔怪道,“你想去玩儿就直说,拉着我做什么?都是你嫂子把你娇惯的,好好的闺女不在家做针线,日日想着往外跑。” 她说完又喊着低头喝粥的老头子,埋怨道,“就知道吃,你也不帮我管教一下闺女。” 曹老头儿笑呵呵应道,“咱闺女想去就去,圈在家里没出息,若是真能学了她嫂子三分本事,这辈子也不必咱们惦记了。” 曹婆子咂咂嘴巴,想了想就道,“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我一会儿就把攒下的鸡蛋拾掇起来拎到果园去。万一蓉姐儿这几日回来,进家门总要吃碗荷包蛋吧。” 曹老头儿点点头,目光顺着大开的雕花门扇望出去,正好把整齐的院子都看个清清楚楚,于是心下越发敞亮,再低头喝粥时就觉得老婆子今日的手艺真是不错。 曹二姐儿被圈在家里大半月,这会儿终于得了自由,恨不得立时飞出家门才好。她吃过饭,拾掇了碗筷就催着娘亲快点儿去果园。曹婆子喜滋滋的换了件新衣裙,又要带全套的金头面儿时却被闺女拦住了。 “娘,我嫂子说冬戴金子夏佩玉,您小心去了果园惹人笑话。” “是吗?”曹婆子有些不舍的放下金簪子,应道,“那就算了,回头提醒我找你嫂子要个玉簪子。” “娘,你怎么…”曹二姐儿皱了秀气的小眉头,跺着脚后悔不该忘了老娘贪心的坏脾气。 结果,曹婆子却是哈哈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连娘开玩笑都听不出来?你放心,娘心里有数着呢。只要你嫂子给我生个大孙子,我给她买玉簪子都成。” 曹二姐儿重新漾起笑脸,应道,“我也想要小侄儿呢。” 娘俩说笑着就拎了装满鸡蛋的筐子出门去了果园,最近四季园里荷花几乎全都开了,远远望去浅粉或者雪白的花朵掩映在碧绿的荷叶间,极是美丽。再加上京都那边传了无数的小道消息过来,青县里的闲人们就多喜聚在这里喝杯酒,品品小菜,赏赏风景,聊聊八卦,果园的生意自然兴隆许多。 刘嫂子正带着几个妇人在后厨忙碌,突然听说曹婆子来了,还吓了一跳,心下盘算着如何把这尊大佛顺利送走。没想到曹婆子见得酒家里坐满了人,居然挽起袖子就帮忙干起了杂活儿。 她正是惊愕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行六七辆马车就进了园子门,福子乐颠颠跑进来禀告,“夫人回家了。” 刘嫂子大喜,赶紧请曹婆子和曹二姐上山。董蓉一路上被众人照顾得极好,脸上倒也没有什么疲惫模样,可曹婆子拉着她的手还是不停嚷着瘦了。末了又嘱咐她以后每日早起都要喝一碗鸡蛋水,那个最是滋补身体。 董蓉听得心下发虚,有些犯愁不知如何同老太太说起自己明日又要启程去京都的事。后来还是紫竹机灵,借口禀报事情,来来回回进出了五六趟,曹婆子生怕耽搁了儿媳理家,这才告辞走人。但走前还是把曹二姐儿留下当耳目,专门负责监督儿媳“进补”。 可惜,曹二姐儿早被嫂子收买当了小叛徒。第二日中午,曹婆子听得媳妇儿再次上路进京的时候,马车已经离得青县几十里了。不必说,曹二姐儿狠狠挨了老娘几记“二指禅”。她老老实实任凭老娘出了气,这才摸出一根碧玉簪子插到老娘发髻上,笑嘻嘻撒娇道,“娘,嫂子也不是出去游玩,她是惦记我哥。若是这次能把我哥一同带回来,咱们一家…” “咱们一家什么?他如今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了,不姓曹了。”曹婆子说着话就叹了气,就连得了玉簪子都没那么欢喜了。 曹二姐儿看不得老娘这个模样,赶紧补救,“我可不管那些,嫂子这次去京都,再回来的时候,我兴许就能抱上小侄子了。娘,你说给小侄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提起未曾出生的大孙子,曹婆子果然立时就欢喜起来,得意道,“大名儿让你爹头疼去,小名儿我可取好了,就叫安哥儿。我不盼他别的,就盼他一辈子平平安安,把咱们曹家的香火顺利传下去。” “娘放心,安哥儿必定是个聪明的,兴许以后还会考状元呢。到时候娘就是诰命老夫人了!” 曹婆子被女儿描绘的美好未来哄得眉开眼笑,转而扎了围裙喜滋滋去做饭了。 她这里是转怒为喜了,有人却是正气得跳脚儿。牛氏昨晚一听说董蓉回了果园,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来。可是她既然有所求,总要有些准备。 所以,今早她好不容易带着“衣衫褴褛”的儿女,挎着装了几个菜瓜的筐子赶到四季园,不想看门小厮却告诉她,主子又出远门了。 牛氏极力忍耐着才没有大骂出声,董婷董义也极是失望,本来还指望在便宜姐姐这里多拿些吃食用物,甚至是装了满篮的银子回去呢,没想到居然扑了空。 母子三人为了留出肚子吃点心和瓜果,早起都没有吃饭,这会儿一路赶来就饿得有些扛不住了。牛氏带头就要往果园里走,满以为打着娘家人的旗号,怎么也能混桌酒席吃。不想,刘嫂子早得了消息,下了死命令不让小厮放牛氏进门。 牛氏自然大怒,可是无论她怎么撒泼,那小厮就是不肯松口。她想动手,那小厮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根儿臂般粗细的木棍。她立时就打消了硬闯的念头,退而求其次找去了曹家。 曹婆子上次被她们母子几个打砸了家门,尚且没有等到她们赔礼道歉,如今怎么会热情相待?甚至不等他们说明来意,就端了一盆冷水浇了他们个透心凉。 牛氏还要再骂,曹家大门已是咣当一声关了个严实。母子三人眼见十几个村人站在远处瞧热闹,气得更是暴跳如雷,直接取了筐里的菜瓜就砸到曹家大门。 可惜,曹婆子半点儿不恼,甚至还在里面喊着,门漆若是落了就找董家赔银子。 “银子”这俩字可是牛氏的死穴,如今董家只能维持四口人不饿肚子,家里别说银子,就是几百铜钱都拿不出。她恼恨之极的把剩下两个菜瓜摔在石阶上,这才带着儿女灰溜溜走掉了。 曹婆子成功送走了瘟神,得意的大开了院门,一边拾掇破碎的菜瓜一边撇嘴骂道,“真是败家婆娘,好好的菜瓜就是拿去喂猪也好,非要摔着玩儿!” 曹二姐儿躲在门里捂着嘴偷笑不停,第一次觉得“吝啬”的老娘如此可爱… 京都的盛夏,好似比之别处都热了三分,高大厚重的城墙遮挡了调皮的凉风,成功的把这座城池变成闷热的火炉。但京都人许是年年如此,已经习惯了。街道上,该做生意的小贩依旧在高声吆喝,该赶路的行人依旧在低头疾行,而那些有钱有闲的老爷们自然也是如同往日一般坐在茶馆里,叫上一盘切好的寒瓜或者一壶清茶,摇摇扇子,说说新鲜事儿。 当然,最近的新鲜事还是离不了那位横空出世的中山王世子。据说这位世子爷因为自小在农家长大的关系,对农居很是喜爱。最近许是又闲着无事,居然把前些日子皇上赏他的那座别院彻底改成了农家院子,搭了葡萄架子不说,甚至还把花园里名贵花朵都拔了,改种了菜田。 消息初始流传出来的时候,还有人不相信,但很快这消息就被证实绝对不是谣言。因为那些进出别院做工的工匠们已经证实了这事儿,还有菜农拍着胸脯说世子爷把他家的茄子辣椒连秧一起买了去。 于是,京都众人暗地里都说这世子爷脑子许是有些古怪,富贵人家的公子有喜欢收集美人的,有喜欢赌博斗鸡的,有喜欢古玩字画的,还真没听说谁喜欢种菜的。 可是有人听了这个消息却很是欢喜,或者说起码表面上没有反对。皇帝派了亲信太监去别院走了一圈儿,第二日就赏了十几车好玉石,口谕里还要侄儿在菜园里建个玉石的亭子,待得他有空闲就来尝尝侄儿亲手种的菜。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胆敢说中山王世子的坏话了,甚至很多大臣家里也相继把花园改了菜园,不知是不是也盼着给皇上留个清廉的好印象。 总之,中山王府的别院在众人的瞩目和议论声里,终于改建完了。很多人都盼着中山王世子下帖子邀请贺客进去逛逛,可是等了又等都没听见动静,于是只能酸溜溜说两句诸如,农家院子有啥好看之类的话就罢了。 (早起码一更,一会儿带姐姐家孩子去打针,胃肠感冒,估计没空再码字了,抱歉,明天继续两更,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加油!) 第一百四十九章 疯长的野心 柳王妃自然也听说了这些流言,这会儿正气得勒了抹额,躺在罗汉床上闭目不语。 老话说的好,一山望着那山高。初始她费尽心机想要爬上王妃的位置,一半是为了保住自己和儿子的性命,一半是为了报复王爷的滥情寡恩。可惜在亲眼见到儿子成长的如此出色之后,她的野心又像经过春雨滋润的野草一般迅速疯长起来。 同样是慕容家的血脉,凭什么那个病痨鬼太子就能继承整个大齐,而他的儿子却要做个没有半点儿实权的王爷啊?若是自己的儿子坐上皇帝的宝座,她再入主寿安宫,那整个天下岂不是都掌握在她们母子手里了… 理想是美好的,可惜现实却往往很残酷。她心里的野草已是长得高耸如云,无奈儿子就是不肯配合啊。平日无事不愿进宫讨好太后和皇帝就罢了,为何太学的大儒都已漏出口风有意收他做弟子,他却充耳不闻?难道整日蹲在别院里摆弄菜田,那菜田就会长出泼天富贵,长出万里江山? 柳孝贞一边搅动着手里的莲子粥一边偷眼望向自家姑母,心下冷笑不已。可是她嘴里却娇滴滴的劝慰着,“姑母,您不要同表兄置气了,好不好?起来喝些莲子粥吧,若是您气坏了身子,表兄定然更难过…” “他若是怕我难过就应该进太学,就该常进宫去请安!”柳王妃猛然睁开了眼睛,怒道,“这个不孝子,我为他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没想到他居然半点儿不知珍惜,早知道这般,我当初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慕容怀德绕过屏风走进来,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双眸里却满满是冰冷一片。 柳王妃最是不喜儿子这般模样,怒火立时冲到了顶梁门,她一把抓过侄女手里的粥碗就砸了过去。 “还不如当初就让你被害死算了,也好过如今活着气死亲娘!” 慕容怀德轻轻一闪,极容易就躲过了那粥碗,末了自顾寻了个锦凳施施然坐了下来。 柳王妃气得更狠了,刚要开口再骂,柳孝贞已是抱了她的胳膊哭劝道,“姑母,您消消气吧,表兄许是也有苦衷啊。”说完,她又怯怯望向慕容怀德,柔声祈求道,“表兄,姑母…姑母已是一日没吃东西了。你就说句软话吧,好不好?” 她本就长相娇美,这般脸上挂着泪珠小意央求着,仿似梨花带雨一般,极是惹人怜惜。任何一个男子见了,怕是都恨不得把她揽在怀里疼惜。 可惜,慕容怀德就是那个例外。他只淡淡扫了柳孝贞一眼就开口撵人,“你出去吧,我和母妃有话要说。” “呃,”柳孝贞愣了那么一瞬,转而好似极力忍耐着哽咽应道,“是,表兄。” 柳王妃望着捂着脸跑出去的侄女,心里恼火更甚,责骂道,“秋儿,贞儿是你表妹,你怎能待她如此冷硬?她性子又柔弱,这般回去还不知道要哭多久…” “性子柔弱?”慕容怀德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嘲讽道,“母妃确定自己真看透了这个侄女?” “你这话是何用意?”柳王妃听得皱起了眉头,坐直身子问道,“难道你表妹哪里惹你不喜了?” 慕容怀德挑挑眉,却不曾开口应声。他虽然自问不是君子,但也做不来背地里说道女子长短的事。 柳王妃见此却以为儿子当真误会了侄女,于是苦口婆心劝慰道,“秋儿,你自小不在京都,从未与母妃娘家走动,同贞儿不熟悉也情有可原。但贞儿确实是个好姑娘,孝顺又善良,难得的是知书达理,以后你继承了王爵,有她替你打理王府后院不好吗?” “娘想我娶她做王妃,难道只是想让她帮我打理后院?”慕容怀德抬眸看向亲娘,认真问道。 柳王妃顿了顿,末了含糊应道,“当然,柳家是世代书香门第,与朝中六部皆有些瓜葛。若是你娶了贞儿,这些…自然会为你所用。” “然后呢?笼络好六部官员之后要怎么样,入主东宫?” 柳王妃没想到儿子会如此轻易把她的野心挑破,惊得赶紧四下张望,末了低声呵斥道,“还不低声,这话也是能往外说的?” “母妃既然已经这般盘算了,怎么就不敢说出去?”慕容怀德猛然把茶杯墩到茶几上,冷笑道,“母妃可曾想过您进宫求婚旨时,皇叔为何托词父王有疾不肯应下?难道母妃能想到的事,皇叔会看不到?我若是不整日胡闹玩乐,你当皇叔会这般“疼宠”于我? 母妃,您真该好好想想了。这么多年,我那些去阴曹地府报道的兄弟姐妹,真是您一手谋算成功的吗,皇宫那几位怕是不知在暗中帮了您多少次了。您若是再不知收敛,许是父王归天之时,您就要被三尺白绫送去陪葬了!” 慕容怀德说完,起身就走了出去,留下被儿子质问得哑口无言的柳王妃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好久之后,她哆嗦着手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儿,低声呢喃道,“我难道错了吗,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窗外屋檐下,慕容怀德轻轻动了动耳朵,再度抬头望向夜空时,脸上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方才那些话许是有些重了,但他却不得不这般说。那毕竟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又费尽心血熬到如今的地位,他怎能看着她一路错下去?只要她熄了野心,并且不干涉自己剩下的人生如何安排,那他就会是一个最孝顺的好儿子。 而他那个嘴硬心软的小妻子,既然都能原谅并且善待曹婆子,想必也会同他一起孝敬自己的正牌婆婆吧… 柳孝贞的双眼慢慢在自己染成了绯色的指甲上梭巡,心神好似完全没有放在跟前,已是飞到了不知名的去处。 但红玉却依旧跪得规规矩矩,小声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王妃娘娘和世子爷在屋子里说了盏茶功夫,院子里的人都被撵的远远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后来进屋伺候的小丫鬟说,王妃娘娘早早就睡了,连晚饭都没吃。” 柳孝贞微微皱了眉,淡淡说道,“知道了,继续留意主院的消息。若是有所遗漏,小心你的皮!” “是,小姐。”红玉惶恐的趴伏在地上,恭敬应道。 柳孝贞冷哼一声,转而想起一事又问道,“给我娘的信可是送过去了,我娘怎么说?” 红玉赶紧应道,“奴婢借着出去买绣线的机会,早就把信送回去了。沈嬷嬷带话说,夫人要小姐放心,一切自有她安排。” “那就好,”柳孝贞想起先前被撵出姑母卧房时的狼狈,恨得扯了红玉的发髻使劲揪了起来。 “哼,你修院子就只管修。只不过,到时候院子里的人手可都是忠于我的。你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红玉疼得头皮发麻,但她双手死死抓着地毯却丝毫不敢叫喊出声。老天爷许是也可怜这个自小受尽苛待的小丫鬟,正这时有人在屋外高声禀报,“贞儿小姐睡了吗,老奴给您送帖子来了?” 柳孝贞猛然一惊,立时示意头发蓬乱的红玉躲去屏风后,末了才笑应道,“是舒嬷嬷来了吗,快请进啊。” 她的话音儿刚落,一个身穿松花色锦缎褙子的老婆子就走了进来,正是一直伺候在柳王妃身边贴身老嬷嬷。她上前给柳孝贞行了礼,笑问道,“贞儿小姐屋里怎么这么冷清?伺候的丫鬟哪里去了?” 柳孝贞笑着还了她半礼,又扶了她坐在床边的锦凳上这才应道,“红玉今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我让她先去睡了。” “哎呦,我的小姐啊,您可真是貌美又心善啊,待一个丫鬟都这般好。将来谁娶您去,可真是积了多少辈子的福德了?”老嬷嬷一迭声的夸赞着,自觉是在讨好主子,哪知柳孝贞却是听得厌烦之极。但她脸上却装作害羞的样子,赶紧岔话儿道,“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走这一趟?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小丫鬟来说一声就好了。” 老嬷嬷听得心里舒坦,应道,“娘娘刚睡下,老奴左右也无事就出来走走。再者说,小姐的事可是马虎不得,那些小丫鬟办事我也不放心。” 说罢,她就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来,又道,“今日下午,孙家小姐特意遣人来送了帖子,邀请小姐去孙家别院赏花呢。老奴早就听说孙家别院的芙蓉花开得好,但一直无缘见到,倒是羡慕小姐能去游玩呢。” “嬷嬷若是想去,明日我禀告姑母一声,借了嬷嬷陪我一日可好?” “哎呀,那怎么成?娘娘已是习惯老奴服侍了,老奴怎好离开?”舒嬷嬷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但话里话外却都透着得意。 柳孝贞心下冷笑,口中却恭维道,“嬷嬷服侍姑母最是尽心,姑母自然离不得嬷嬷。” 老嬷嬷听了这话果然笑得更欢喜了,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柳孝贞就开了妆盒取出一只雕了芙蓉的银簪子,笑着递给老嬷嬷说道,“嬷嬷明日不能同我一起去赏芙蓉,贞儿心里很是遗憾呢。正巧我这里有支芙蓉簪,虽说只是老银子打制的,但出手的却是玲珑阁最好的师傅,嬷嬷若是不嫌弃就拿去戴着吧。” (我能说我卡文了吗,呜呜,卡得想跳楼,求安慰求鼓励,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觉得写出的字像垃圾,沮丧。今天就一更了,我出去走走,好沮丧啊。)R638 第一百五十章 京都“耳”贵 “哎呀,小姐怎么这般客套?我一个老奴婢,哪能收您这么重的礼?”老嬷嬷赶忙摆手推辞,但眼睛却紧紧盯在簪子上不曾挪开。 柳孝贞不容分说,抬手就把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笑道,“嬷嬷就别客套了,您整日服侍娘娘,这是在替贞儿尽孝呢,贞儿怎么谢您都不多啊。” 老嬷嬷听得这话也就不在推辞了,笑眯眯又是恭维了主子好些话,这才告辞离开。 柳孝贞从门口转回桌子旁,厌恶的指了老嬷嬷喝过的茶碗吩咐红玉,“这茶碗拿去丢掉,满口喷粪的老货!不过一根簪子就收买了,真是眼皮子浅。” 红玉生怕自己又成了主子泄恨的对象,伸手端了茶碗就道,“那奴婢下去了。” 柳孝贞却是瞪了眼睛,呵斥道,“下去做什么,你想偷懒不成!还不给我去准备衣裙,明日我要去孙府…赏花!” 红玉听得主子把“赏花”两字咬得极重,下意识就想起上次赏花回来,自己落得那一身青紫,于是赶紧哆嗦着问道,“小姐,您明日准备穿什么颜色?粉蓝…可好?那个颜色最称小姐的脸色…” “不必,给我准备最素淡的衣裙!”柳孝贞微微眯起双眼,阴阴说道,“她们不过是想要从我嘴里打探表兄的事吗,那我就好好“指导”她们一二吧。” 红玉缩着脖子,无声无息的迅速退去了衣柜旁开始翻找衣服。脊背上传来的凉意,就如同一条毒蛇在蜿蜒游走,惹得她手指一直在哆嗦… 孙家别院位于京都东门外不远处的两座小山之间,别院里挖了一口占地十几亩的荷塘,每到夏日里,千朵万朵荷花同时盛开,景色极为美丽,所以被京都好事儿的闲人们誉为京都七月不得不到访的好景致之一。 可是这一日,别院却谢绝了很多喜好风雅的客人,并且派了许多小厮严严实实守了各道门户。原因无它,孙家嫡出的大小姐要在荷塘旁宴客,拿了帖子上门的都是京都各权贵家中的闺秀,所以这安全问题自然是重中之重。 日上三竿之时,各家的小姐们就到齐了。一众女孩子们坐在画舫上赏花作画,吟诗高歌,玩闹得很是欢喜。但很快日头就到了头顶,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们被晒得香汗淋漓,于是就移师到荷塘中央的水亭里小坐,边吃点心边说些闲话。 孙家小姐不时抬眼扫向坐在亭子边沿的柳孝贞,对于她今日的素淡妆扮很是疑惑。柳家虽说以清贵扬名,但家里也不至于真缺了女儿的衣衫钗环啊。再者说自己心慕的那位贵公子可是柳家的外甥呢,怎么也不会看着母家寒酸度日吧? 这般想着,她就唤了身旁的小丫鬟给柳孝贞送了盘点心,笑道,“贞儿妹妹,这是我今早亲手蒸的点心,你尝尝看可合胃口?若是喜欢,一会儿回去时候就捎上两盒。” 柳孝贞闻言,有些惶恐的赶紧起身谢过,末了当真老老实实拿起点心就吃,然后一迭声赞道,“孙姐姐真是手巧,这点心味道真好。”说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迅速暗淡了下来,低声叹气道,“我怎么就这么笨,若是也同孙姐姐这般手巧,是不是就能讨得表兄喜欢了…” 她的声音虽低,但亭子总共也不过一丈方圆,孙小姐和一众闺秀们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众人眼睛都是齐齐一亮,纷纷开口劝慰,当然更多的是打探她口中的那位表兄有何喜好。 柳孝贞仿似半点儿没有察觉其中有所不妥,反倒因为自己能得到众多闺秀安慰而感动之极。她羞得小脸通红,对着众人谢了又谢,末了才道,“姐姐们不要哄我,我就是手脚笨。本来听姑母说起表兄喜欢喝冰糖银耳羹,我就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可是表兄…说太甜腻了。好在,我平日不喜颜色太艳的衣衫,这倒是合了表兄的眼缘儿。否则,他许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她这般说到一半,好似突然察觉到这话有些不妥,慌忙捂了嘴巴,笨拙的岔开话道,“哎呀,孙…孙姐姐,这点心是怎么做的?你教教我,可好?” 众多闺秀都是自小在大宅门里长大的,哪有一个是愚笨之人。虽然柳孝贞很快转了话头儿,但她们却各个都抓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原来,那位世子爷喜欢喝冰糖银耳羹,喜欢女子妆扮素淡。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人传说他把别院建成了农家院子,难道他更喜欢荆钗布裙的朴素女子?那自己想要嫁进王府,想要与那样俊美多才的男子厮守终身,可要赶紧学厨艺,还要改换妆扮了… 这般想着,一众女子们可就坐不住了,纷纷借口天气炎热早早告辞离去。孙小姐也是无心留客,送了“闺蜜”们出门就赶紧同样坐车回家准备去了。 “想跟我抢王妃之位,哼,你们这些蠢蛋也配?” 柳孝贞坐在窗前,静静望着前方疾驰的几辆马车,嘴角慢慢翘起,脸上的阴狠之色吓得红玉几乎要钻到座椅之下… 据史料记载,前朝时候某一位才子只要喝了半醉,出口就是无数好诗,时常引得京都纸贵。而这一段时日,京都也有一物贵得堪比黄金,那就是银耳。不知哪里流传出的消息,说那位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中山王世子爷最是喜欢喝冰糖银耳羹。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心怀飞上枝头的小丫鬟们都在暗地里苦练手艺。一时间,干货铺子的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做梦都笑得歪了嘴啊。 按理说,柳孝贞听得这事后正该得意才是,可惜她这会儿却气得如同疯婆子一般扯了无数块锦帕。原来,她另一样计划落了空。中山王府的别院已是改建好多日了,柳家背地里也买通了常在王府走动的几家牙行,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但慕容怀德却是迟迟未曾找牙行买人手,她正是奇怪的时候,红玉出门时候却发现那别院里突然多了好多下人。从守门的老仆,到厨房上灶的婆子,甚至给菜田浇水的小厮,真是齐全之极。这些人好似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柳家问过了所有牙行,都不曾接得这笔买卖,实在是奇怪之极。 柳孝贞忍耐不住就亲自坐了马车去别院门前探看,结果,那侧门外正停了十几辆马车。小厮和护卫们忙忙碌碌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小到各色摆件儿用物,大到玉石底座的八折大屏风,紫檀的玫瑰椅,黄花梨的拔步床,一人高的落地西洋镜,简直是应有尽有,要多奢华就多奢华。 很多路人和左右邻人都驻足争相观望议论,啧啧艳羡之声惹得驾车的老马都烦躁的刨起了蹄子。红玉早被“簪子”教导得伶俐又有眼色,不必主子吩咐就赶紧下车去想方设法打探消息了。 可惜别院里的下人不知是得过嘱咐还是对主子极忠心,嘴巴严得同蚌壳一般,就连他们自己来自哪里都不肯透露半分。好在那些送货的小伙计还有两个喜爱银钱的,含含糊糊说起他们是给自家主子送孝敬。 柳孝贞听了这话,真是喜怒掺杂。喜,自然是因为表兄除了王府之外还另有一份产业,若是嫁了他,不但能得到王妃的尊荣,还会有享之不尽的富贵。但怒也正是因为这些…暂时还不属于她! “回王府,我要见姑母!” 柳王妃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哗啦啦翻着手旁的一堆账册,几个老帐房坐在下边的椅子上,都是低垂了脑袋装作木头人儿。 “账上怎么就这么点儿银子了,先前不是还有两千两吗?”柳王妃极力压下恼意,冷声问道。 其中一个老帐房赶紧起身应道,“娘娘息怒,府中但凡银钱收支都是有账可查的。先前那两千两,其中赵管家支了五百两用于置办宫中淑妃娘娘的寿礼,还有一千两买了王爷配药所用的雪参和鹿茸等物,而府中这几日用度也有三百两,所以账面上只剩了不到二百两…” 柳王妃厌恶的挥挥手,示意老帐房不必再说了。她狠狠揉了揉眉心,心下又恼又悲。外人看到的都是王府的风光奢华,谁知道这诺大的王府如今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 马上就要发月钱了,还有太后的寿诞也快到了,这两样用度没有两千两绝对应付不过去。但王府的几千顷良田还要两月才能收获,就算卖粮能得些银子,但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这般想着,她又开始怨恨老王爷,都是他挥金如土,只管自己风流潇洒,几十年里花光了先帝赐下的大笔财物不说,甚至还卖掉了很多铺面。若不然王府哪至于这般窘迫?但他如今已经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再是恼火也不能堵了他的口鼻立刻办丧收礼吧。 柳王妃这般沉默不语,底下几个账房也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天下没有不偷粮的老鼠,他们平日掌管府中银钱,或多或少都要留点儿“润手”。虽然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但主子真要发作起来,他们也难免要跪地表清白,这多少有些伤损颜面,自然是能躲就躲最好。 所以,门外小丫鬟一禀告说表小姐来了,几个老帐房不等柳王妃发话就齐齐起身行礼告退了。 (怀里抱着孩子,单手更新,有错处,朋友们见谅啊。么么哒,继续加油!谢谢支持!)R638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复燃 柳王妃怎会不知他们的心思,但水至清则无鱼,他们又是府里用了多年的老人,家里的儿孙和姻亲就如同老树一般盘根错节,严严实实覆盖了整个王府。她刚刚登上王妃的位置,倒是不好轻易扳动他们。 这般想着,她只得忍了气,默许了他们逃跑避难的行径。 柳孝贞带着红玉进门时,一见桌子上堆着的账册和姑母的脸色,心下就忍不住道了一声运气好。 她上前行了礼,又亲手给姑母续了茶,这才笑道,“姑母,今日天色这般好,您为何不出去走走呢?方才来的路上看见花园里的桂花开的正好,贞儿刚才去买了些上好的野蜂蜜,一会儿做些桂花蜂蜜糕给姑母配茶,可好?” 柳王妃眼见侄女笑得娇憨,又喜她时时都惦记孝顺自己,于是就把她拉到跟前,应道,“贞儿想去玩就尽管去吧,姑母这里还有事,你若是觉得孤单就去找你表兄。左右他的院子就在花园旁边,离得也不远。” 柳孝贞闻言羞涩的红了脸,手下揉着帕子,低声应道,“姑母,贞儿倒是极想找表兄去赏花。可是…表兄好像不在府里啊,方才贞儿坐车路过那别院,看见很多人在忙碌,表兄想必在那边呢。” 柳王妃刚刚放松的眉头,立时又皱了起来,她疑惑问道,“他在折腾什么?难道又要惹得京都所有人笑话不成?” “哎呀,姑母,您不要生气啊。”柳孝贞儿好似自觉有些失言,赶紧补救道,“表兄没有做什么奇怪之事,别院的下人们正往里面搬东西呢。想必,表兄是要妆点院子吧。” 说完,她又拉了姑母的手兴致勃勃说道,“姑母,表兄好厉害,他不知在哪来找来许多好物件儿。有铜盆那么大的贝壳,一人高的西洋镜,还有好多屏风和木器,看得许多人都忘记走路了,他们还议论说这些东西最少要两三万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呢。” “哎呀,我怎么忘了秋儿自己还有产业!”柳王妃越听眼睛越亮,末了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赶紧高声唤了站在门口的老嬷嬷吩咐道,“告诉门房儿,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他立刻过来一趟!” “是,娘娘。”老嬷嬷应声就下去交代小丫鬟往前院传信。 柳孝贞好似装了一肚子疑问却不敢开口,一双丹凤眼眨啊眨个不停。柳王妃去了心事,又见得侄女如此可爱模样就宠溺笑道,“贞儿可喜欢那些摆设儿?放心,你喜欢什么只管跟姑母说,过几日咱们娘俩一起出去置办。” “真的?”柳孝贞闻言很是欢喜,但笑到一半却又拉了姑母的手,羞怯恳求道,“姑母,贞儿不要什么摆设儿,您…您给表兄的别院拨几个人手伺候,好不好?我今日看表兄找来的那些仆役很是粗心,差点儿把西洋镜子都打破了。我担心他们伺候表兄不尽心,表兄…” “哎呀,你这孩子…”柳王妃听得侄女待儿子这般痴心,反观儿子却冷淡又无礼,她就叹了气,先前已是收起的那点儿心思又复燃了。 过几日还是要回娘家同兄长商量一下,凡事总有解决办法。不说她欠了柳家太多,只看贞儿这般好的孩子,若是不能留在身边做儿媳,她后半辈子怕是也不会甘心… 别院与王府相隔不过一条街,慕容怀德不耐烦坐车就带着小厮一路踩着橘红色的夕阳走了回去。想起方才接得的消息,他眼里忍不住盈满了喜意。他的妻儿就要到了,哪怕这京都闷热得像蒸笼,哪怕这里的夕阳比照山间也逊色三分,但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面对一塘残荷,想必也会心情愉悦吧。 他这般一路走一路盘算着别院还要添置些什么物件儿,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门外。几个小厮远远见得主子回来赶紧开了侧门,待得给主子磕了头就赶紧禀告王妃有请。 慕容怀德微微皱了眉头,借口回院子去换衣就招了丙四问询。丙四在暗处憋了一日,好不容易捞到个说话的机会,于是仔仔细细把柳王妃姑侄的对话说了一遍,甚至连柳孝贞羞涩揉帕子的模样都模仿得一丝不差,末了感慨道,“公子,这柳小姐可真是个厉害的,若是您娶了她做王妃,我们这些人怕是都没好日子过了。” 慕容怀德慢悠悠换了件宝蓝色的锦缎长袍,心下越发想念妻子亲手缝制的葛沙长衫,可惜走时太过匆忙,未曾带回一件。也不知他的小妻子是否还在气恼,等到迎接她进京的时候一定要穿的再厚一些,许是她一心疼就把先前那些事都忘了呢。 丙四说的口干舌燥,偶尔偷眼望望明显神游物外的主子,极度挫败的做了个总结陈词,“总之,公子要准备好银票,还要多防备柳小姐,最好不要娶她做世子妃。” 慕容怀德走去书桌后,随手在桌子下边扳了扳,就有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弹了出来。他随意取了些银票放在袖袋里,这才应道,“放心,你们的主母和小主子正在赶来的路上。” 丙四听了这话立时眉开眼笑,恶意猜测道,“若是柳小姐得了消息,怕是要气疯了。不过,就是可怜了那个丫鬟…” 慕容怀德挑了挑眉头,丙四赶紧收了话头,大力拍着胸脯保证,“公子放心,小的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丫鬟就耽搁了正事!” “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是出了差池,你就去北蛮同乙三乙四寻寒参吧。” 丙四想起那两个在深山里转悠了半年,最近又试图混进北蛮王的府邸偷取寒参的倒霉兄弟,吓得缩了脖子,赶紧应道,“是,公子!” 柳王妃早早命厨房准备了儿子喜爱吃的几样菜色,待得等到儿子进门就笑盈盈招呼他一起吃饭。她一边为儿子夹菜一边寻些小时候的趣事说着,眼见儿子脸上添了几分暖色就又开始自责自己最近忙于杂事,忘记给儿子拿些零用银子,末了甚至问起儿子在外面走动是不是因此受了委屈。 慕容怀德放下筷子,半垂的双眸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娘亲早就在先生那里得知他自己有一份庞大的产业,自然清楚他不会缺了银子花用。若是她明言索要银两用在王府各处,他必定会毫不犹豫拿出来。 但娘亲却把他当外人一般,如此虚伪客套,他心下突然就觉屋子里闷得厉害,极想立刻出去透透气。 “母妃,您不必担心我没有零用。这么多年在外面,我自己也置办了一些产业。”慕容怀德淡淡安慰着母亲,然后取了袖袋里的银票放在桌子上,又道,“这是两万两银子,是儿子孝敬母妃的。今日在外面走动,儿子有些累了,这就先回了。” 柳王妃有些惊愕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叠银票,心下突然有些惶恐,好似她哪里做错又无法弥补。她下意识就伸手扯住了儿子的袖子,轻声挽留道,“秋儿…” “母妃,可还有事要说?”慕容怀德静静望着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妇人,本能的又开始期待她的真心和坦白。可惜,有些东西变质了就不会再恢复如初。 “哦,母妃也没有别的事。只是听说你那别院修建好了,母妃准备了一些人手,明日就让他们过去伺候你吧。另外你表妹这几日住在府里很是无趣,不如你请她去别院逛逛…” “不必了!”慕容怀德扭头望着外面渐渐变得浓重的夜色,极度失望的客套道,“谢母妃好意,但我已经找好人手了。另外,我在青县明媒正娶的妻子后日就要到了,若是见到陌生女子出入她的院落,必定不会欢喜。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儿,绝对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说完,他就扯出自己的袖子,转身大步离开了。 柳王妃愣愣望着空落落的手掌,突然觉得好似自己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但她随后想起儿子方才那些话,惊得立时把这恼人的感觉扔到了脑后,“舒嬷嬷,秋儿说什么?他要接那个农家女进京,那女人还怀了身孕!” 冯嬷嬷这会儿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听得主子问话赶紧上前小心应对道,“娘娘,世子爷好像是这么说的。” 柳王妃重重挥手打落手边的碗盘,怒道,“他是堂堂的中山王府世子爷,就算娶不得名门闺秀,但三品以下官员的嫡女总该随便挑吧。为何偏偏就要那个农家女?” 冯嬷嬷眼珠儿迅速转了转,小声劝慰道,“娘娘,您先别恼。世子爷是个重情重义的脾气,那农家女又怀了孩子,这才接她来京都吧。待得生了孩子,许是就把农家女扔到脑后了。 世子爷文武全才,俊美非凡,哪里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家女配得上的?再说了,就算退上一万步,世子爷真打算把这农家女收到府里,那娘娘您可是她的正牌婆婆,整治她一个小妾还不容易啊。” 柳王妃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又听得老嬷嬷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于是点头应道,“你说的有道理,倒是我差点儿乱了分寸。” “娘娘,您是太疼爱世子爷了。关心则乱啊!” (有事耽误到现在才码出第一更,第二更要后半夜了。大家早点儿睡,明天一起看吧。么么哒,我得翻咖啡去,要不然困得受不了了。)R638 第一百五十二章 热闹的十里茶铺 柳王妃点头,叹气道,“他若是也明白这道理就好了,对了,这事还要先瞒着贞儿,等我处置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再说也不迟。” 老嬷嬷下意识摸摸脑后的芙蓉簪子,心虚的应了下来。 柳王妃也是无心继续吃饭,挥手示意老嬷嬷唤人撤了饭桌儿就回屋苦死良策去了。她哪里想到,不过盏茶功夫,她极力想要瞒着的侄女就得了消息,不但恼怒地摔了十几个碗碟,甚至还借口给表兄准备点心,把世子爷后日出城游玩的事悄悄传到了几个大家闺秀耳朵里。而大家闺秀身边某些贪财的奴婢又把这事传给更多人… 七月的江南是多雨的时节,老天爷也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委屈,好似一夜之间就化身成了小媳妇儿,扭着帕子抽抽搭搭不停的抹起了眼泪。 而忍耐了许久酷热的人们,初始很是欢喜空气变得湿润,屋瓦被洗刷的干干净净。但小雨连绵下上几日,自家的棉被都开始透着潮气的时候,人人都是欢喜不起来了,纷纷站在屋檐下祈求老天爷赏个笑脸。 这一日,难得早起时就见天空蔚蓝,太阳高挂。各家各户赶紧张罗着晒棉被,晒书本,晒干货儿,忙得不亦乐乎。 京都的北城门不知为何也是难得的热闹起来,守门的小校尉因为娶了个勋贵之家的远房侄女做媳妇儿,所以多少还有几分眼力。眼见手下那些捏惯了油水的兵卒不知死活的抱着膀子挡住一辆黑漆马车,他赶紧飞跑过去一把扯回属下,然后点头哈腰的恭送那辆马车离开了。 老兵卒们因为约好晚上去花街快活,正集体牟足了劲头想要赚点儿银子呢,不曾想被上司断了财路,于是嘴上没有抱怨,脸上却是带了不快。 小校尉抬手狠狠抽了老兵卒一记,心里暗爽不已。平日他们总仗着资格老不肯听自己的命令,今日可是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出出气了。 那老兵卒挨了打自然恼火就梗起了脖子,小校尉却是施施然说道,“老王,你别不服气,我这一巴掌是为了救你的命。哼,你当方才那马车里坐了什么人,还敢上前卡油水?那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孙女红霞郡主!我若是晚来一步,你明日就得脑袋搬家!” “啊,”老兵卒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刚要再问两句的时候又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来到门前。小校尉立时拦住想要上前的兵卒,直接躬身行礼放了马车过去。 老兵卒忍不住又问道,“这两辆马车又是谁家的?” “兵部尚书陈大人和吏部侍郎孟大人家里的马车!”小校尉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藏私。这下一众兵卒们都是服气了,纷纷上前恭维,希望这位上司能教教大伙儿这认马车的窍门。毕竟他们平日常在城门口值守,若是学了这本事就不必担心得罪贵人,甚至还有可能被贵人赏识,立即脱离这日日喝北风的苦差事。 他们正是说笑的时候,一连又过去了七八辆马车,这下连小校尉也开始好奇起来,不明白这些勋贵高官家里的闺女都吃错了什么药,怎么齐齐跑来这没有半点儿好景致的北门外啊? 相比一众守门兵卒的惊疑不定,城门外十里远的一家小茶楼掌柜这会儿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昨日下午,茶楼里来了两个小厮,不由分说砸下二十两银子,言明今日要包下辰巳两个时辰。别的古怪要求没有,只说茶楼里不能有闲杂人等出现。 掌柜的自然欢喜应下了,平日里偶尔也有贵人们在此送友人或者迎接亲眷,未免受到打扰,也会包下自家的铺子。更何况,这茶楼的位置不在闹市区,一日的进项顶多只有七八两,这般一下子得了三日的利润,简直同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谁不应下就是犯傻了。 不过,这会儿老掌柜却是万分后悔起来。本来他早起安排了小伙计守在门前拦阻零散客人,可惜刚刚过了卯时,小伙计就被人一顿鞭子抽得跑了回来。打人的小姑娘穿了套粗布衣裙,头上只插了根木簪子,但随身伺候的丫鬟仆役却各个鼻孔冲天,气势凌人,完全不理会别人说什么,进了大堂就开始手脚麻利的铺桌子,换茶碗,伺候着小姑娘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老掌柜猜得这是京都里的贵人,正犹豫要不要上前陈情求肯一二,没想到店外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拨人马,瞬时把大堂挤的是水泄不通。老掌柜急的满头大汗,但眼见众多妆扮寒碜,姿态却高傲之极的小姑娘们互相见礼或者高声斗嘴,他终于知道自己这店铺今日是绝对跑不了被连累的命运了。 于是,他果断取出那二十两银子塞给最倚重的伙计,吩咐他见到昨日包场子的主家就归还,并且一定要好好伺候好这些古里古怪的小姐们,然后他回了后院直接抄起棍子就砸在了自己脑门上。 待得软软倒地之时,他听得自家婆娘惊呼,心里隐隐还在苦笑,任凭这些贵人们如何争斗,怕是也怪不到他这个昏迷之人的头上了… 慕容怀德心里惦念着分离许久的妻子,这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着饼,天亮之时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却还梦到妻子见了他又掉头离去,急得他一把扯下床幔就醒了过来。 他懊恼得起身穿了衣衫,又去别院转了一圈儿,眼见诸事齐备,这才坐上车马,带着人手出了北城门。可是一见定好的茶楼里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两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孩子高声争吵,他立时就皱了眉头。 两个昨日来此办差的小厮也是惊得目瞪口呆,极度怀疑那老掌柜坑了自家的银子。两人也不等主子喝骂,撒腿就跑了进去。可惜,小伙计哭丧着脸直接就还回了二十两银子,并且告知自家老掌柜重病,如今还人事不省呢。 两个小厮气得半死,但也只好无奈同主子请罪。 慕容怀德的面前这会儿正放了十几个透着花香的帖子,都是邀请他进茶楼小歇,顺带喝碗“冰糖银耳羹”的,他若是再猜不出哪里出了纰漏就实在愧对冯先生多年教导了。 “乙八,进去替我同各家小姐陪个不是,就说我今日出城有要事待办,实在无暇品尝她们的手艺。” 身穿一套水蓝色纱裙的乙八正望着茶楼里众多妆扮怪异的闺秀们偷偷笑个不停,听得主子发话就脆生生应道,“公子,您不怕把这些娇滴滴的小姐都得罪了?要不要我替您找个委婉又动人的借口啊?” 慕容怀德扯了扯有些紧绷的领口,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这才无奈道,“以后少同丙四一处说话,好好的丫头没得让他带坏了。你们夫人最是不喜丫头多嘴多舌,小心她不愿留你在别院。” 乙八先前可是没少听甲乙两组的兄长们说起果园的事,她对这位未曾谋面的主母很是亲近。此时一听主子这般说,就赶紧闭了嘴巴含糊应道,“屋…午后再也不敢了,门子不屋付清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公子帮我求情啊)!” 慕容怀德被这丫头搞怪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方才因为茶楼被占而生出的那点儿恼意也淡了,于是催促道,“快去吧,然后赶紧找个清净地方拾掇了,你们主母怕是马上就到了。” “是,公子。”乙八吐吐舌头,欢快跳下车去办差了。 茶楼大堂里的一众闺秀们,这会儿等得心焦气躁,若是目光能穿透车厢,那王府的马车恐怕都变成筛子了。好不容易盼得有个小丫鬟进来,几乎人人都把一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惜小丫鬟客气又不失礼的说了一番话,直接害得所有芳心都摔了个稀巴烂。 “要事,到底是什么要事让他罔顾这么多姐妹的邀请?难道我们加一起还请不动他进来小坐片刻吗?” 不知是哪家闺秀太过失望之下,开口就说出了众多女子的心声。于是方才还四分五裂的局势瞬间就团结在了一处,变成了一致对外。 乙八却是没有功夫听她们抱怨,简单行了一礼就蹦蹦跳跳跑去了马车旁,然后高声吆喝着一众小厮和婆子们赶紧搬东西布置主子们的小歇之处。 虽然茶楼被闺秀们提前占领了,好在茶楼门外不远处还种了三棵桂花树,虽然这会儿还没有完全绽放,但花苞处处也别有一番美丽姿态。乙八带人麻利的在树下铺了油毡和毯子,放了靠垫儿,小茶几上摆了精致的点心和茶具,最后又在靠近官路和茶楼一侧挡了两架小屏风。 一众闺秀们虽说气恼,但冲上前同心仪的男子理论,这事儿还是做不出来。毕竟大齐的礼教对女子束缚还是很严格的,她们可以借口出游追到茶铺来,却绝对不敢当真叫嚷着纠缠男子,否则不说自家父祖会打折她们的腿,就是侥幸不受伤,闲话传出去怕是也找不到好婆家了。 此时见得被挡了视线,一众闺秀们立时移师跑去了二楼,那被屏风挡住的安静小空间,自然也再次落到了她们眼里。 慕容怀德在树下走了一圈儿,见得各处布置还算舒适就吩咐乙八烧水,他要亲手煮茶,待得茶水半凉,他的妻儿许是就到身边了。 (眼皮真是千斤重啊,终于赶出来了,大家都睡了吧,做个好梦啊。晚安。)R638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逢 这般想着,他脸上难得露了笑意,心情愉悦的仰头欣赏起头顶那些桂花。金色的阳光透过桂花树的枝条,细细碎碎洒在他的玄色锦袍上,仿似夜色里的繁星熠熠。偶尔几片桂花随风飘落,妆点在他的金冠和墨发上,衬着他微微眯起的双眸,高高翘起的唇角,美得让人心折,也惹得所有闺秀齐齐屏住了呼吸… 不知等待了多久,就在所有闺秀都有些不耐抱怨的时候,官路上终于远远行来四五辆马车。早有小厮利落的骑上马迎到跟前问询,末了又飞跑回来禀告道,“公子,夫人到了!” 慕容怀德大喜,起身间差点儿带翻了桌上的茶壶。好在乙八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她刚要说话却眼见主子已经绕过屏风接去了大路上。 董蓉神色淡淡的坐在车厢里,耳边听着趴在车窗边的紫竹叽叽喳喳说着,“夫人,老爷来接您了。还有好多人啊,不知道是不是伺候老爷的?” “唔,也许是吧。”她嘴里平静应着,其实心下早已经翻江倒海。一别多日未见,说不想念那纯属假话。毕竟两人日夜相伴了一年多,彼此已经成为了各自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习惯做他喜爱的饭菜,习惯了被他搂在怀里睡,习惯了遇到危险依靠他。而他也习惯了吃她做的饭菜,习惯了入睡时揽她入怀,习惯了有事时候把她护在身后。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原本两个陌生人就因为这般慢慢习惯着变得亲近,变得互相信赖依靠,变得相知相爱… “夫人,到了,老爷过来了。”紫竹欢声禀告着,彻底打断了董蓉的神游物外。她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裙,问道,“我的妆容还好吧?” 紫竹和文娘对视一眼,都是笑道,“夫人要相信我们的手艺,您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贫嘴!”董蓉被逗的笑了起来,末了打起精神沉声说道,“开门!” 小小两扇雕花门,只需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推开,但这道门对她来说却如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门外的世界有诱人的荣华富贵,有觊觎她夫君的各色妖精,有被权势熏染多年的鬼怪!她要清净美满的过日子,要保全她的家庭,就要开启所有聪明才智和女子所有的本能手段,迎接…战争! 紫竹开门之后当先跳了下去,未等她动手,早有一个娇俏的小丫头把一个木凳稳稳放到了车门下。紫竹好奇扫了那丫鬟一眼,结果收到的却是一个极灿烂又天真的笑容。她愣了愣,还想扭身去扶自家夫人,不想,那娇俏小丫头却一把扯了她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公子会扶夫人的!” 紫竹扭头看去,果然,夫人已是站在凳子上,而多日不见的老爷正举着手欲扶她下来。 慕容怀德静静抬着手,双目胶着在日夜思念的妻子身上,仿似片刻都不想挪开。原来她褪去颜色浅淡的粗布衣裙,换上艳色衣衫也是如此美丽。 银红色的大朵牡丹翠绿烟纱斜襟衫,配了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一条金丝薄烟翠绿纱,稍稍遮挡了微微凸起的腹部。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嵌了粉色珍珠的碧玉步摇,衬得肤色更白,神色间好似失了往日的精明和爽利,添了三分柔弱… 董蓉望着金冠束发,玄色锦袍加身的男子,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瞬时占领了整个心头。她突然有些害怕,怕他不再爱她如初,怕他如同这些衣饰一般改变的面目全非。但她却依旧慢慢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灿然一笑,“我来了!” 慕容怀德紧紧握了手里冰凉绵软的小手,那上面微微传来的颤抖惹得他心下突然剧痛。他万分恼恨自己当日为何犯了倔强脾气,若是肯低下头同她仔细说说苦衷,她是不是就会好过一些?这段时日,她独自一人孕育着他们的血脉,还要面对诸多流言蜚语,定然吃了很多辛苦。若不然往日那般骄傲又倔强的女子,怎么会露出如此怯生生的神色… 他一个弯身把心爱的女子牢牢横抱在怀,笑道,“来得好,歇息一下,咱们就回家!” 董蓉静静把头脸埋在他怀里,悄悄感受着久违的安心和温暖,轻轻应道,“好!” 慕容怀德大步走到了屏风后,小心翼翼把妻子放到软垫上,末了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才笑着更加仔细的打量起自己的妻子。 董蓉慢慢喝着茶水,到底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于是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低声问道,“我今日的妆扮是不是太华丽了?紫竹和文娘说…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总不能害你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慕容怀德重新伸手把神色有些惶恐的妻子抱坐在怀里,低声安慰着,“不,你这般妆扮很美。但是,我更喜欢你自由自在的样子。不管你是荆钗布裙还是锦衣华服,只要你穿得欢喜,我就看得欢喜。不必理会任何人的闲话,懂吗?” “真的?”董蓉怯怯抬起头,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夫君。慕容怀德哪里见过她如此模样,疼惜的赶紧应着,“当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不必理会!” “哦,那我知道了。”董蓉蓦然笑开了脸,突然其来的笑颜惹得慕容怀德看得直了眼,但下一瞬腰侧熟悉的剧痛却让他僵了脸皮。 “蓉蓉,这个…咱们是在外面…” “外面?”董蓉无辜的瞪了眼睛,手下却加了力气又转了几圈儿,“外面怎么了,难道你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呜呜,我好伤心,我肚子疼…” 慕容怀德眼见妻子万般委屈的瘪了嘴巴,赶紧彻底举手投降,末了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双臂。 果然,他的小媳妇儿成功的“抚摸”过他双臂的每一寸皮肤之后就心满意足的鸣金收兵了。 “我渴,儿子也渴,我们要喝水!” “好,我这就倒。”慕容怀德忍着手臂的痒痛,立刻变身成为最细心的老嬷嬷,伺候有孕的媳妇儿大人喝水擦嘴,甚至捧着点心碟子低声下气求媳妇多吃两块垫垫肚子,省得饿坏他的儿子,当然最后这半句他只敢在心里偷偷加上去。若是当真说出口,怕是他的两条腿也保不住了… 屏风外,老老实实躬身伺候着的一众丫鬟仆役们,这会儿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当然随着董蓉前来的众人还好一些,那些从别院赶来的奴仆就差满地找眼珠子了。 乙八用拳头堵着小嘴儿,嗓子里低声呜咽着,极力忍耐着冲出嗓子的尖叫。原来,那些兄长告诉她的事都是真的,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在逗自己玩闹。她自小就当神仙一样崇拜的英明伟大的公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屈尊折贵?若是为了隐瞒身份,那这会儿他已是中山王世子了,响当当的皇家血脉,总不至于再委屈自己了吧? 但那屏风后面正滔滔不绝介绍着点心用料和出处,只为了讨好媳妇儿多吃一口的男子,是谁?难道自家公子被人瞬间移魂了? 紫竹偷偷瞟着这个方才帮了她一把的小丫头,肚子里笑得差点儿肠子打结儿。她干咳两声,略带得意的低声说道,“主子们私下就是这样的,你可不要说出去,否则…夫人脾气好,老爷可是…” 乙八用力点着头,她只是被众多兄弟们保护的有些天真,但绝对不傻。住在孝义园隔壁不远的刘屠户就怕媳妇儿,整条街的人都不时拎出他嘲笑两句,他出门都不敢抬头。更何况自家公子将来可是要继承中山王府的,若是传扬出去,那岂不是整个大齐国都要笑疯了? 她这般想着就立时化身成了机警的小老鼠,扭着小脑袋四下观瞧,生怕有人偷窥。结果这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茶铺二楼窗边那一排齐刷刷的脑袋,小丫头大怒,赶紧到处找寻趁手物件儿护卫“自家领空”。 紫竹这会儿也发现茶楼那边有所不妥,提起裙子飞奔到马车上取了一大卷草席。乙八极轻松的爬上桂花树,随手一遮,别说远处茶楼了,就是太阳公公也休想多看一眼。 董蓉喝了茶水吃了点心,正懒洋洋抱着肚子躺在自家夫君腿上,突然觉得眼前一暗,她还以为天要下雨,结果抬头却见一块草席和两只欢快的悠悠荡荡的小腿,于是疑惑得张了嘴。 慕容怀德哈哈大笑,也不解释,只是扶了媳妇儿说道,“许是丫头们怕你晒到了,走吧,咱们该回家了。” “好啊。”董蓉收了疑惑就要起身,不想肚子某处却突然动了一下,她惊得立时僵了身子。 慕容怀德还以为媳妇儿抻了肚子,也是惊得白了脸,一迭声喊着,“快喊清风过来,快!” “没事,不用喊清风过来!”董蓉瞪了只会添乱的夫君一眼,末了小声说道,“刚才是孩子在肚子里动,我也是吓了一跳…” “孩子动?”慕容怀德听了愣了一瞬,继而伸出手小心翼翼摸向媳妇儿的肚皮。董蓉笑着扯了他的手覆盖到方才颤动的位置,果然等了一会儿,那里又动了一下。 慕容怀德只觉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很轻但却好似在他心里敲了一记重鼓,震得他眼泪差点儿落了下来… 这个小生命从他一开始宣告到来,他的父母就在争吵,以至分离。如今终于一家团聚,他许是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暖和安心,迫不及待的表达他的欢喜了。 清风拎着药箱连滚带爬的冲进屏风,结果见得男女主子正幸福的依靠在一处,他尴尬的挠着脑袋不知说什么好,随后撵进来的紫竹扯了他就要出去。结果,慕容怀德却是弯身小心抱起妻儿,大声吩咐道,“回府!” 主子有令,下人们自然应声而动,很快各色用物都整齐收到了车上,马鞭一甩,车队就顺着官路跑远了。 茶铺二楼的一众闺秀们,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裙,突然都是恼得红了脸。 红霞郡主第一个冲下楼去,呼喝着自家奴仆马上回府,护卫和小厮们足足挨了十几鞭子才算伺候着这位“祖宗”上了马车。随后,众多闺秀们也是纷纷掩了脸孔出了茶铺。不必说,那些荆钗布衣在车里就被换了下来,末了又顺着车窗扔到了路旁的土沟里,默默等待某个农妇惊喜的目光。 这些千金大小姐们虽然站在茶铺二楼看得不甚清楚,但那女子妆扮华丽,她们心仪的男子却依旧笑颜以对,甚至疼爱得如珠如宝,小心翼翼伺候她饮食。而她们屈尊降贵换了荆钗布衣,亲手做了羹汤,他却连一眼都不肯多看。这是…莫大的耻辱! 不管平日是熟识还是互相厌恶,临别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人人心里都不约而同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今日之事绝对不可泄露出一字半句,否则她们将会再也无颜见人! 董蓉可不知她的出现轻易打破了多少闺秀的芳心,又极嚣张的在她们的伤口上踩踏了多少脚,这会儿她正趴在车窗口欣赏京都的街道。当日董平回去可是没少同她说起此处如何繁华,但是今日终于相见,她倒有些失望。相对后市那些摩天大楼和五颜六色的弥红灯,这些木楼和青石街道确实有些逊色,不过细细品味又有一股子清灵古韵。 (家里冒烟咕咚折腾一天,我只码出这么多,都发上来了,谢谢朋友们支持,晚安,明天希望能多码一些啊,加油!)R638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进府 慕容怀德伸手把自己的妻子护在怀里,无奈又宠溺的劝道,“蓉蓉,好好坐着别磕了肚子。你若想看个热闹,明日我就带你出来走走。” 董蓉笑嘻嘻挡好帘子,倚在夫君怀里不再惹他担心。马车很快就到了别院大门口,早有小厮上前帮忙扯了马缰绳,但却没人撤去侧门门槛以便马车直接进府。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两扇朱漆嵌铜钉的楠木大门却吱呀呀被完全打了开来。几十个丫鬟仆役分成两列跪在影壁前高声喊道,“恭迎主母回府!” 董蓉在车里听得动静,挑眉看向慕容怀德,问道,“这是王府?” 慕容怀德摇头,轻轻一笑,应道,“不,这是我们家!地契上写着你的名字,这里一切都由你做主!” 董蓉暮然笑开了脸,倾身在这善解人意的男人脸上亲了一记,赞道,“做得好,晚上我炖红烧肉谢你!” 慕容怀德得了久违的香吻,心里瞬间好似吃了一桶蜂蜜,甜得冒了泡。他当先跳下车,末了又扶下妻子,两人如同先前多少次那般,牵着手一同踩着台阶而上,跨过门槛,走到众多恭敬垂头的仆役面前。 董蓉淡淡开口道,“都起来吧,以后各司其职,有功赏,有过罚!” “是,夫人!”一众丫鬟仆役们磕了头就爬了起来,慕容怀德笑着扶了妻子往里走,“你若是不累,我就得带你四处走走。我种了葡萄藤,还有菜田,也挖了荷塘,除了占地小一些,其余倒是与咱家四季园的院子差不多…” 自家男人如此欢喜献宝儿,董蓉自然不会打断他的兴致,夫妻俩边说笑着边在别院里游走,悠闲又自在。 但与别院相隔不远的王府里这会儿可是乌云压顶,丫鬟仆役们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儿声音,万一被暴怒的王妃抓去泄恨可就太倒霉了。 柳王妃第一次顾不得体面,把手边的茶碗茶壶摔了个粉碎之后,又要去折腾角落里两只长颈花瓶儿。老嬷嬷急得上前抱了王妃的手臂,劝道,“娘娘,你消消气啊。世子爷许是一时被那狐狸精迷了眼,若不然也不会忘了礼数。您先等等,老奴这就去提醒世子爷一声啊。” 说完,她又拼命眨着老眼示意一直拿了帕子抹泪的柳孝贞,“贞儿小姐,您快帮老奴劝劝娘娘吧。” 柳孝贞掩了嘴角的冷笑,脸上却装作强忍了委屈的模样应道,“舒嬷嬷说的对啊,姑母。表兄知礼又孝顺,一定是受了狐狸精的迷惑,否则哪有接了妻室进门却不先给长辈磕头的道理?” 柳王妃原本累得气喘吁吁,心头怒火也降了许多,但侄女这话却好比一瓢热油又浇了上来,她暴怒着大骂道,“什么妻室,哪个容许他娶农家女进门了?这是中山王府,不是破落农户!若是让一个农家野丫头做了主母,整个王府岂不是成了整个大齐的笑话?舒嬷嬷,你去告诉那个不孝子,这王府有那个狐狸精就没有我,你让他自己选!” 舒嬷嬷赶紧应着,“娘娘,老奴这就去,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说罢,她就扶了王妃坐在椅子上,然后又喊了小丫鬟进来拾掇碎茶片,末了才匆匆出府去了。留下柳孝贞一边假意安慰姑母,一边暗恨不已。 早晨她特意擦红了眼睛,跑来找姑母哭诉说表兄出城去接那个农家女了。原本不过是打算博取一些同情,加深姑母的愧意,以便她更坚定把自己推到世子妃的宝座上。姑母果然中计,抱了她心肝肉儿的喊着安慰着,末了又说过几日带她回柳家。 她正盘算着如何再挑拨得姑母给那农家女一个下马威,最好把她直接撵回北地去。没想到,门房小厮却禀报说人家小两口直接去别院了,半点儿没有踏进王府的意思。这倒惹得她除了恼怒之外,更加好奇那女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让冷硬的表兄如此维护? 董蓉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跨在夫君得臂弯里,慢悠悠在别院里走了半晌,很快对整个新家就有了大致的印象,当然也满意的不得了。 这别院因为先前是一位致仕老臣的居所,整个格局布置的很是大气古朴。慕容怀德生怕妻儿住不惯,彻底把正院改建得同山顶大院儿一般模样,包括浴间,窗前的葡萄藤架子,院子角落的桂花树。 但原来一些好景致,除了几块花圃改成了菜田之外,其余也都保留了下来,比如两座造型奇特的假山,精致的观景亭,小桥流水,荷塘垂柳。 董蓉果然最喜这样的宁静景致,待得夫妻俩坐在凉亭里喝茶闲话就笑道,“以后每日都要陪我来走走,否则孩子在我肚子里长得太胖,生产时会费力。” 慕容怀德第一次听得这事儿,难免紧张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董蓉捡了一块松软的点心边吃边安慰他道,“放心,我只是说万一,平日多注意一些就好。” 慕容怀德松了一口气,末了扭头吩咐紫竹,“以后我若是不在府里,你们要仔细伺候夫人,记得多陪她出来走走。” “是,老爷。”紫竹笑嘻嘻应了,扭身正想趁着主子坐在一处的时候,赶紧跑回住院去安顿行李。可是不等她走下凉亭,乙八就小跑过来禀报道,“公子,王府来人了,是个老嬷嬷。”说完,她撅着小嘴又添了一句,“她脾气真凶,我就多问了两句,她就要骂我没规矩!” 慕容怀德猜得必定是母妃身边的老嬷嬷,于是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董蓉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虽然心下不愿但依旧笑道,“你若有事就去忙,正好我也要安排人手整理行李。不过,晚上早些回来啊,我下厨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好,”慕容怀德起身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轻轻应道,“我过会儿就回来,你也别太累了。” 董蓉靠在椅背上眼见他绕过假山,走得没了影子,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夫君不再是曹家的傻小子,她自然也不能再如同当初那般霸道强势。但她自认不是笨蛋,偶尔装个可怜示个弱,或者耍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还是很容易的。再加上一年多相知相伴积攒下的感情和肚子里的宝贝蛋,她就不相信有打不败的敌人和过不好的日子… 紫竹和乙八悄悄看着神游的主子,很是不安的对视一眼,最后到底还是紫竹上前倒茶,小声笑问道,“夫人,马上就要到正午了,您先吃点儿什么新鲜菜色,我这就去准备啊。” 董蓉回过神来刚要说话,结果就见乙八缩在亭柱后只露出一条黑辫子和两只大眼睛,于是好笑的问道,“这是府里原来当值的丫头吗?” 乙八听得主子问,也不等紫竹说话就跑了过来,笑嘻嘻行礼应道,“夫人安好,奴婢叫乙八,最近一月跟在公子身边伺候。” 董蓉正端了茶碗喝水,差点儿一口喷了出来。她赶紧扯了帕子擦抹嘴角,末了脸色古怪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我听错了吗?” 乙八半是委屈半是焦急的分辨道,“夫人没听错,但奴婢可不我是小猫小狗身上的那个尾巴。奴婢是乙字组第八个暗卫,所以…才叫乙八。” 董蓉瞧着小姑娘娇俏的小脸羞恼的通红,猜得往日定然没少因为名字被人家打趣,于是赶紧收了笑意,招了她到跟前问道,“甲乙两组都在我身边伺候,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样可爱的姑娘?” 乙八得了夸赞很是欢喜,但说起自己的丢人事儿又有些脸红,于是含糊应道,“奴婢先前学艺不精…唔,那个崴了脚。师傅罚奴婢在园子里多留了俩月,出来时候正好公子回到京都,于是就唤了我跟在身边伺候。公子说,等夫人来了我就贴身保护夫人,还能说话逗夫人解闷儿。” 董蓉倒是很喜欢这丫头说话直爽,又听她的自称很是混乱,于是笑道,“好啊,正好我身边也缺人做事,那你以后就跟着紫竹吧。另外,只要在家里也不必太拘束,自称“我”就好了。” “谢夫人。”乙八欢喜得直点头,末了不知想起什么又犹豫着问道,“夫人,您若是下厨,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伺候?那个,甲老大说您做的红烧肉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他总跟我们吹嘘,我也想…亲眼看看。” “哦,你只想看看?”董蓉眼见小姑娘俩眼瞪得圆溜溜,一副很是垂涎的摸样就忍不住逗弄她,说道,“那做好之后就不分你尝尝味道了。” “啊,夫人,不要啊!”乙八立时苦了脸,摇尾巴小狗一般凑上前晃着主子的胳膊,“夫人,分我吃一碗好不好?我都梦到过好几次了,但每次甲老大都会跑进梦里抢我的碗…呜呜…我恨死他了!” 董蓉扶着肚子笑得浑身发软,这个活宝丫头真是太可爱了。她以前也猜测过暗卫们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按照她前世看过的那些电影推测,想必很是血腥残酷。但今日看得乙八如此可爱,她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毕竟肮脏的地方是不可能养出这么浑身都浸满阳光的小丫头。 (今天星期日啊,一更,我也找个电影看看,否则朋友们聊天,我就好像被社会抛弃的傻子,生活太封闭了。谢谢大家支持,还有最感谢小舞(翩跹舞)的打赏,每次我写的太累或者没信心的时候都去看看书页,感谢大家一直支持我,抱抱,一定会更加努力的,希望所有朋友都有个愉快的周末啊。)R638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富贵险中求(一) 夕阳的橘色光芒照耀着整个京都的时候,各条街路上也最是拥挤。店铺的伙计忙着收拾货品上门板,路人忙着回家,小贩们则抓住一日里最后的好时机兜售手里的小物件儿。而某些街区的花楼却是欢欢喜喜点起了悬挂在屋檐下的精致灯笼,大开了雕花门… 慕容怀德刚刚拐上别院的街巷,就见两个小厮正使劲挥舞着大扫帚,恨不得把自家门前的青石板刮下一层皮来。他心下疑惑,于是走到跟前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个小厮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闻声赶紧行礼问好,末了才挠着后脑勺应道,“回公子的话,我们…在努力干活儿,想把咱们府门前扫得干净些。”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几乎光可鉴人的石阶,好笑道,“难道谁说你们先前活计做的不好?” 两个小厮用力摇头,抢着说道,“没有,就是内院在炖肉,乙八姐姐说还有我们的份儿,我们就想着多干点活儿。” “是啊,是啊。公子,是夫人亲手炖的肉啊。俺爷爷总说他吃过公子亲手盛的粥,这次我能吃到夫人亲手炖的肉了,到时候回园子里跟爷爷说起来,他保管高兴。” 两个小厮边说边笑得脸上开了花儿,末了还伸长脖子冲着院子里使劲嗅着,然后一脸陶醉模样。 慕容怀德不由得也提着鼻子仔细分辨着北风带来的淡淡肉香,然后顺着香气指引一路寻到了正院儿的小厨房。董蓉正坐在桂树下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文娘说起自家带来的行李和人手如何安顿,乙八和紫竹则笑嘻嘻从大锅里往外盛着油润又美味的红烧肉。 董蓉偶尔抬头见的自家夫君回来,于是笑着挥手示意文娘去忙,然后起身说道,“你若是再晚一些回来,红烧肉许是就被分光了。” 慕容怀德假意恼怒的扶了她的胳膊,应道,“不是说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吗,怎么变成人人有份儿了?” 董蓉顺势抱了他的胳膊,哄劝道,“今日先委屈你一回了,以后一定补偿,好不好?我和孩子以后就指望满府人手护着呢,不把大伙儿贿赂好怎么成?万一谁打上门来,总得有人替我搬救兵啊。” 慕容怀德听得这话再起方才母妃声色俱厉的模样,于是心下怜意更甚,伸手揽了妻子正色说道,“这府里上下人手都是我在孝义园收容的流民里挑选回来的,多数还有亲人留在园子里,不必疑其忠心,你尽可放心使唤。这是我们的家,起码在这里你可以安心过日子。皇宫那里我也会再想办法,尽早把你的名分定了,到那时候整个京都,你都可以横着走了。” “真的?”董蓉仿似不信的瞪了眼睛,开口问道,“那个擅长做银耳羹的表妹呢,若是她寻我麻烦,我也能打回去?” 慕容怀德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极力使得腰侧软肉远离爱妻的小手,他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打回去,你若是不愿动手就喊乙八帮忙,她最擅长的就是风影掌,保管打起来响亮又干脆!”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董蓉聪明的见好就收,笑盈盈招呼文娘和紫竹摆饭桌儿,至于乙八,这会儿已经抱着大碗的红烧肉吃得满脸油腻腻了。 分离多日的小夫妻俩终于安安静静吃了顿团圆饭,饭后俩人在院里闲走了片刻就早早上床了。久违的怀抱和温暖,让两人抱在一处好半晌没有说话。有些时候,心灵只要安静了,整个世界就算再喧闹也不怕了… 不知老天爷是否也在替重逢的小夫妻欢喜,第二日居然依旧是晴朗的好天气。董蓉难得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的起床洗漱,末了又喊着紫竹帮她选一套方便出行的衣裙,她要同自家夫君去逛街。 紫竹最是欢喜见到主子这般笑容满面的样子,她一头扎进衣柜里就开始翻检,最后选了一件儿鹅黄色的对襟绣花衫,外加一条浅碧色的百褶裙。待得挽好简单又美丽的堕马髻,一左一右插上两朵珠花,耳上戴好葫芦坠子,原本端庄爽利的当家夫人立时就变成了柔美娇俏的未嫁少女。 董蓉美滋滋在穿衣镜子前照来照去,末了玩笑道,“这肚子若是遮一遮,我许是都能扮成未嫁少女出去招蜂引蝶了。” 慕容怀德从外面进来听得这话就道,“既然如此,咱们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了。” 董蓉赶紧笑着上前讨好,“哎呀,我是说笑了。一会儿出门时让乙八拿根棍子,若是有蜂蝶上前立刻一棒子打昏!” 慕容怀德忍不住笑了起来,紫竹和乙八两个更是笑得咯咯有声,结果被主子瞪了一眼就赶紧跑出去准备饭桌了。 很快,吃了早饭,小夫妻俩上了一辆黑漆平头大马车出了府门就拐去了位于城南的商区。这会儿街道两侧的各家店铺都开了门,小伙计们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清理门窗上零星的几点灰尘一边笑嘻嘻招呼着来往的熟客,笑闹声不绝于耳,让人闻之不免也心情愉悦起来。 董蓉惦记着给小姑子攒嫁妆,就是自家弟弟秋日考过举人怕是也要去杨家下聘了,各色首饰衣料都要事先准备。于是,她直接奔着一间门面最大的布庄就走了进去,完全没看到身后的夫君笑得有些古怪。 董蓉一口气挑了十几匹布料,正要喊着掌柜付账的时候,乙八却是笑嘻嘻抱了布匹就走,惊得紫竹赶紧上前拦她,“还没给银子呢,万一掌柜告你强抢怎么办?” 乙八抬手指了指门口匾额左上角的一个圆形标记道,“这是我们自家的铺子,夫人就是把料子都搬空了也不会有人拦着啊。” 董蓉闻言扭头去看自家夫君,果然他正老神在在的喝着茶,而方才热情无比的大掌柜正站在旁边端着茶壶殷勤伺候。 董蓉眯了眯眼睛,起身问道,“乙八,咱家可有首饰楼,带我去走走,你们公子累了,许是要留在这里多喝几杯茶呢。”说罢,就扶了紫竹的手往外走。 慕容怀德怎会不知自家的小媳妇儿恼了,赶紧起身追了出去,笑着讨好道,“蓉蓉,前边不远就是咱家的银楼,在这京都还算有些名气。前几日我已经吩咐工匠们赶制了一批新首饰,我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董蓉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再敢看我笑话,我就带着儿子回老家去!” “不会,方才也是见你选料子选的欢喜,才没扰了你的兴致。” “好吧,这次原谅你。” 小夫妻俩这般说说笑笑又进了首饰楼,女人天生就同龙一般对发光的物体没有免疫力,面对大盘大盘端上来的珠宝首饰,董蓉还勉强端着主母的架子,紫竹和乙八却两眼放光的扑了上去。这个嚷着宝石簪子衬主子的脸色,那个反驳说还是玉镯子养人,主子要备两副。董蓉被她们吵得头疼,索性发话赏她们每人一只簪子。 两个丫头欢呼着跑去一旁喊着伙计拿簪子供她们挑选,董蓉终于得了清净,一边同夫君说着话一边把玩着各色首饰。 老掌柜眼见自家东家对身旁的女子百依百顺,偶尔还会端了茶水劝她喝上一口,照顾的极为细心。他若是还猜不出这女子就是未来主母,那他的眼睛就可以摘出来当泡儿踩了。店里三四个小伙计被他支使的里外乱窜,一会儿买了天香楼的牛舌糕送上,一会儿又换上最是养人提神的参茶,一会儿又关了半扇门板拒客,生怕外人扰了主子的兴致。 董蓉一边吃喝一边挑了四套首饰,待得心满意足起身时才发现店铺里很安静,于是猜得掌柜的好意,就同自家夫君道,“难为这掌柜耽搁了半日生意呢。” 慕容怀德点头,淡淡对老掌柜说道,“年底加两百分吧。” 董蓉不知这分数有何说道,但眼见老掌柜欢喜得一迭声道谢,她也就没有多问。紫竹替自己挑了根式样简单的单珠钗,乙八则是一只小巧的玉梳子,俩个丫头笑嘻嘻抱了首饰盒子当先往街对面的自家马车走去,董蓉夫妻俩则同老掌柜说了两句话,这才出门过街。 几个顽童不知在哪里弄了个猪尿泡,笑闹着传来传去,玩耍得很是欢喜。路人们纷纷笑骂着避让,偶尔还有人掺上一“脚”,惹得小童们吵闹不已。 慕容怀德生怕孩子们不小心碰了爱妻,正打算上前示意他们停下片刻。不想,这时从街尾处行来的一辆马车却不知为何突然加速疯跑起来。路人惊呼着躲闪,唯有两个弯腰捡拾猪尿泡的小童吓得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董蓉急得推了慕容怀德一把,嚷道,“快救救他们!” 慕容怀德匆忙扫了一眼妻子的位置,见她站在街边很远,想必不会有危险,这才一个纵身跳到了街心,双臂迅速揽起两个小童又跃到了街对面儿。 远远观望的众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自家孩子,但谁也舍不得他们被马车撞伤啊。可是,那马车跑到近前却出人意料的改了方向,猛然冲着董蓉撞了过去。 董蓉瞬间白了脸,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肚子。乙八惊叫着扔了手里的盒子,飞奔着就要跑过来,奈何街道足有三丈宽,哪是瞬间可以穿过的? 慕容怀德听得惊叫,心脏没来由的就是一寒,下意识就扭过身去… (终于码出一章了,继续加油,第二章会很晚啊,大家不要等,明天一起看吧。么么哒,继续努力!)R638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富贵险中求(二)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突然放慢了脚步,董蓉可以清楚听到路人的惊叫,清楚看到乙八惊恐的脸色,甚至…还有车夫眼里的凶狠狰狞。 她极力想要躲开,想要保护她的孩子,可偏偏双脚却好似被钉在了地上,半点儿动弹不得。她心下微微有些后悔,若是不让夫君去救别人的孩子,是不是自己就不会陷入这等险地?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她隐隐已经嗅到马鼻里喷出的腥气… 许是老天爷也觉得送了董蓉到这个时空来,这般草草收场有些伤了他老人家的颜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人猛然拉得董蓉转了个身,险险避开了马车的冲撞,末了更是一脚踹到马腿上,逼得骏马“噗通”跪了下来,马车骤然下倾,惹得车里乘客惊叫出声。 乙八终于赶到,但还未等说话,慕容怀德已是同样到了跟前,他一把揽了妻儿在怀低声安慰,“别…别怕,我在!” 董蓉脸色白得同纸一般,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唤回自己被吓跑的三魂七魄,末了死死抱了慕容怀德的脖子,身子无意识的哆嗦个不停,“柱…柱子,他是故意的…” 慕容怀德猛然瞪圆了眼睛,冷声问道,“你是说马车故意撞向你?” 董蓉用力点头,伸手指向正站在马车旁同甲老大高声理论的车夫,恨道,“他突然撞向我的时候,脸色特别凶狠,他是打定主意要撞死我!” “好,”慕容怀德交握在妻子背后的双手瞬间攥紧,青筋突突绷起,“你若是身子撑得住就好好看着,看我如何给你报仇。” 说罢,他小心翼翼把妻子送到一旁的乙八怀里,“护着夫人,若是再有好歹,留着你也无用了。” 乙八这会儿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她被调到别院就是为了就近保护夫人,但她一时玩得欢喜就忘了职责了,若是夫人和小主子真有个好歹,她就死一万次也补偿不了这罪过啊。 “是,公子,乙八绝对不会再犯。”乙八咬得嘴唇都淌了血,张手牢牢把夫人护在怀里,就连哭着跑过来的紫竹想要上前,她都厉声撵了她护在夫人身后。 慕容怀德慢慢走到马车旁,甲老大躬身行礼,低声说道,“公子,属下见府里无事就跟出来随便走走,不想碰巧扶了夫人一把。” 慕容怀德点头,然后指了那一脸骄横的车夫说道,“分筋错骨,三十二式齐全,动手吧。” 甲老大愣了愣,继而一把扯过完全不知大难临头的车夫就噼里啪啦动了手。 那两个被救幼童的家里人原本扯了孩子正要上前道谢,结果刚刚走到跟前就被杀猪般的惨叫声惊得停了脚步。 世人从来不缺胆大的,有些路人实在耐不住好奇,结伴上前探看,结果就见那高壮的车夫正痛苦的躺在高声嚎叫,一个小个子随从笑嘻嘻不时在他身上各处骨头上扳动,每动一下那车夫就惨叫一声,从未落下。 众人没来由的齐齐打了个哆嗦,那车夫大先前还在大声咒骂,后来疼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终于忍耐不住高声求救,“小姐,救命啊!” 可惜,马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动静,甲老大眼里闪过一抹狠色,笑着问询主子,“公子,这小子故意撞向夫人,若是扔进大牢就便宜他了。不如奴才挑了他手筋脚筋吧!” “舌头也割了,扔到城门口去讨饭!”慕容怀德淡淡加了一句。 马车夫听得这话是真的害怕了,先前他还抱着侥幸心思,想着只要熬过去保住性命,自家主子肯定不会亏待他。但手脚俱废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他以后就是有银子也享受不到了。 “小姐!”马车夫拼命拱着想要躲向马车厢,极力想要求得自家主子的庇护,“小姐,那一百两银子我不要了,您救救奴才的命啊。奴才是听您吩咐才撞人的…”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 许是再也躲不过去了,那半倾斜的马车终于打开了门,一个小丫鬟当先跳出来,然后扶下一个身穿艳红锦缎衣裙的年轻女子。人群里有常在市面走动的低声惊叫道,“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红霞郡主!” “啊,就是那个常挥鞭子打人的红霞郡主!” “就是她!” “哎呀,这中山王世子对上了红霞郡主,可是有好戏看了。” “什么,这公子是中山王世子?那被撞的女子…是他妻妾,还有了身孕?这可真是惊天大消息!” 人群里轰然议论开了,越聚越多的路人把马车包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红霞郡主往日没少仗着太后的宠爱横行京都,眼见众人围观就有些不耐烦了。 她今日早起就觉心下烦闷,出来逛街居然正巧见到惹她恼怒的人,于是一时恶念兴起就吩咐车夫撞人,只要想想那个大肚子的女子高高飞起再重重落下,她就兴奋的比得了大盒宝石还要欢喜。 可惜车夫这个蠢货,不但没撞到人,还被人抓了马脚。若是任凭他被处置,倒也伤了国舅府的体面。 “慕容秋,我家奴仆不过一时疏忽,又没有真撞到什么猫狗,你打几下也就算了,凭什么随便就要废了他?难道这京都没有王法了吗?” 慕容怀德冷笑,若是先前他心里还有几丝疑虑,现在见到这个蛮横又霸道的女子就什么都明了了。他心里的怒火瞬间高涨,恨不得重拳把她打成烂泥,可惜还差一点儿口实… “怎么,红霞郡主不敢承认指使车夫撞人?”慕容怀德瞥了红霞郡主一眼,脸上满满都是轻蔑不屑,“原来,传闻中的女中豪杰红霞郡主也是只缩头乌龟啊,什么敢作敢当,真是笑话!” “你!”红霞郡主怎会受得了心仪的男子待自己如此鄙夷轻视,她恼得红了脸,狠狠跺脚嚷道,“是我指使的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下贱农女,我就是撞死一百个也不过赔银子了事!我是郡主之尊…” 她正说到一半,不想却被慕容怀德一把扯了发髻拖倒在地,“好,既然你亲口承认就可以进宫说话了。” “啊,疼啊,你快放开我!慕容秋,你不想活了,我要告诉太后…” 慕容怀德好似根本听不到红霞郡主的哭喊,硬生生扯着她的发髻走到董蓉跟前,小声嘱咐道,“你先回府去歇着,记得让清风诊脉。我要进宫,很快就回来。” 董蓉这会儿已是缓过很多,听得这话就慢慢点了头,末了见得红霞郡主满眼都是恨意的盯着他们夫妻,于是又道,“把她放平。” 慕容怀德不知妻子是何意,但却依言一甩手放倒了红霞郡主。董蓉拎起裙角,狠狠对着她的肚子踹了两脚,红霞郡主疼得猛然惨叫,高声咒骂着,“你这个下贱农妇,居然敢踢我!你等着,我要杀了你!” 董蓉施施然放下裙子,淡淡笑道,“我肚里的孩儿受了惊吓,这是我替他讨还的利息。至于本金,我家夫君自会同你清算。” 慕容怀德愣了愣,末了抬头哈哈大笑,顾不得外人在场,倾身抱了抱自己心爱的妻儿,高声道,“好,你好好在家等着,看我如何讨了本金回来!” 说罢,他翻身跃上甲老大牵过的骏马,末了手下一用力扯了红霞郡主横放在马鞍上,然后打马直奔皇宫而去。 众人眼见两人一马跑得没了影子,就连红霞郡主的叫骂声都听不到了,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末了望向站在台阶上的年轻妇人都是下意识低了头。怪不得中山王世子平日视众家闺秀如无物,原来他居然青睐这般凶狠又胆大的女子。 那被踩的嗷嗷叫唤的可是以蛮横霸道扬名的红霞郡主啊,平日欺到谁头上不是忍气吞声,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一个大肚子妇人打了回去,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董蓉可没有任人评头论足的爱好,低声吩咐乙八和紫竹扶了她上车。银楼的老掌柜早带了伙计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首饰捡了起来,眼见主子到了跟前就双手呈上。甲老大随手在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插进那自以为平安无事的车夫嘴里一转。车夫痛极惨叫,一低头的时候血淋淋的舌头就掉了出来。 甲老大浑不在意的摆手唤过老掌柜和伙计,笑嘻嘻道,“公子吩咐过,把这人扔城门口去讨饭。我要伺候夫人回府,辛苦你们走一趟了。” 说罢,他就跳上车辕,亲自赶着马车出了商区,把惊恐的众人全都留在了车后。 马车一路平稳回了别院,可是一拐进巷道,甲老大就见自家门前停了一辆装饰极华丽的宽大马车,很多丫鬟婆子和侍卫众星拱月一般站在马车旁,乍一看上去倒是很有气势。 他识得马车上的标记,于是微微皱了眉头,扭头低声同车里的主子禀报道,“夫人,咱们府外停了马车,好像是中山王妃到了。” 董蓉虽是喝过了茶,但这会儿依旧觉得胸闷,肚里的孩子也活动的很是频繁。她正是担心烦躁的时候,突然听得家门被人堵了,忍不住也是恼了,开口问道,“她们进府了?” “没有,都在门外等着呢。” (终于码出来了,刚才看见浩然的打赏了,好开森啊,哈哈,可以做个好梦了,明天继续努力啊,大家晚安。)R638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富贵险中求(三) “那就不必理会,直接赶车进门。若有人纠缠就打出去!” “是,夫人。”甲老大眼里闪过一抹兴奋之色,猛然甩了一鞭子催着驾车的骏马加快了脚步,很快马车就到了大门外。 两个小厮正要跑下台阶接缰绳,却听甲老大高声喊道,“撤门槛,直接进门!” “是!”两个小厮赶紧跑去开了侧门,末了又合力搬开了半尺高的门槛。甲老大一扯缰绳,马车眼见就要进了侧门,那豪华马车旁站着的一个老嬷嬷突然高声开口拦阻道,“慢着!我们王妃娘娘到了,车里何人,还不下来见礼?” 可惜,甲老大仿似耳聋一般,照旧稳稳把马车驶进了侧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老嬷嬷气得跺脚,提了裙角跑到门旁,正好看见两个丫鬟扶了一个肚腹微凸的妇人下车,她于是高声喝骂道,“没有规矩的东西,王妃娘娘到了,赶紧打大开中门跪迎!”可惜那女子闻言,只回身淡淡扫了她一眼就进了垂花门。 老嬷嬷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她气得头发都要竖了起来。待得还要咒骂,那赶车的车夫已是上前一把将她推出侧门,笑嘻嘻应道,“这是董家,不是王府,你耍威风别找错地方了。” “你!”老嬷嬷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差点儿没憋死过去,末了咬牙切齿问着,“我们世子爷呢,不是说一起出门了吗?” 那车夫摊摊手,随口应道,“哦,你是来找世子爷的啊,怎么不早说?世子爷进宫去了,你们去宫门外等吧,别堵了我家巷道。”说罢,他就喊了两个小厮关门,然后晃悠悠去门房喝茶了。 老嬷嬷差点儿被门扇砸扁了鼻子,气得脑子里面开了锅,顺着两只耳朵冒蒸汽啊。她也顾不得体面了,几乎是小跑着回了车前添油加醋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柳王妃恨得直接撕了手里的团扇,恼道,“好,好,这就是他给我找的好儿媳!哼,还没进王府大门呢,就开始给我脸色看了,真是…太好了!” 坐在一旁的柳孝贞赶紧上前劝慰道,“姑母,表兄许是也被这女人骗了,根本不知道她私下这般跋扈无礼。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表兄可要着急了。” “哼,他心里只有这狐狸精,哪里还有亲娘?”柳王妃气得青了脸,怒道,“咱们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我倒要问问他,这明明是皇上赏给王府的别院,什么时候姓董了?” 老嬷嬷和柳孝贞对视一眼,都是不敢再劝,俩人低了头,一个盘算着如何挑拨王妃替她出气,一个则琢磨着如何在这场小争斗里沾些好处。 慕容怀德尚且不知家里老娘和媳妇儿又打起了擂台,坐等他回去当裁判呢。这会儿他正拉扯着高声叫骂的红霞郡主走在去往寿安宫的路上,原本他是打算找皇上评理,结果凑巧今日是皇上每月必去寿安宫请安的日子,于是正好一勺烩了。 寿安宫的正殿里,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一众后妃们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笑语嫣然的围在太后和皇帝跟前。这个说起今年风调雨顺,保管是个丰收年;那个说起太后皮肤越来越白嫩,可是私藏了什么美颜方子,不肯赏给小辈儿们。太后和皇帝被哄得笑声不断,不时赏些首饰衣料,惹得一众后妃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舌灿如莲。 正是这样热闹又和乐的时候,殿外当值的小太监突然跑进来禀报,说是中山王世子和红霞郡主求见。 听得这话,别人还罢了,太后却是第一个冷了脸色,心下狠狠把自家侄孙女骂了个狗血喷头。亏得她自小疼到大,这蠢丫头怎么就没长脑子?昨日下午她不是已经把其中厉害说明白了吗,虽说中山王世子也是她名义上的孙儿,但他的婚事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就是能做主,她也不会冒着被皇帝猜忌的危险成全她们的姻缘。 难道,这蠢丫头还不死心,居然两人一同跑来求肯了? 皇帝心下却是有些底儿,毕竟侄儿第一次进宫就求他赐封农家女为世子妃。但他听了小太监的话还是忍不住疑惑,侄儿怎么又同太后的侄孙女搅合到一处了? “让他们进来吧。”皇帝发了话,小太监立时小跑出去传信儿了,留下一众后妃都是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后和皇帝的脸色,暗暗压制着心里的好奇之意。 很快,慕容怀德就扯着红霞郡主走了进来。众人眼见红霞郡主发髻散乱,哭得眼睛红肿,很是狼狈的样子,都是齐齐吃了一惊。 太后更是心疼的皱了眉头,但不等她发问,慕容怀德已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恳求道,“侄儿求皇叔开恩,准我立刻起行回北地!这京都虽好,但侄儿再住下去,怕是要家破人亡,被人把脸踩到泥坑里了。皇叔,请准我出京!” 殿中诸妃都是年少入宫,虽然荣华富贵加身,但各个心底最深处都留了一抹遗憾。谁不喜欢俊秀潇洒的翩翩佳公子,谁不想花前月下私语呢喃?可是事实残酷,她们只能梳妆打扮尽力取悦年过半百的皇者,至于心底的那点儿旖念只能留待梦中。 而这几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中山王世子不但长相阳刚俊美,甚至文武全才,满足了所有女子对未来夫君的梦想。众多妃子虽说每次见面多是端着长辈的姿态相待,但私底下都隐隐藏了一丝倾慕之意。 这会儿她们眼见往日俊秀潇洒的贵公子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落下,仿似在极力压抑着悲伤一般,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于是各个疼惜得暗暗扭了帕子。 其中一个最受宠的妃子正坐在皇帝身边,于是装了好奇又讶异的样子,轻声问道,“陛下,臣妾可是从未见过世子殿下这般模样,他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皇帝点点头,说实话他心下对于这个侄儿确实喜爱的紧,若是他亲生儿子必定要让他承继皇位。可惜偏偏生在皇兄府里,反倒要多防备三分。不过,防备归防备,这孩子终究是慕容家的血脉,怎容外人欺辱? 这般想着,他就亲自起身上前扶了侄儿起来,沉声道,“好男儿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你这小子怎么这般没出息,说吧,到底谁给你委屈受了?” 慕容怀德满脸感激的扶着皇帝的手爬起来,末了悲愤说道,“皇叔是知道的,侄儿少小离家,在外吃过的辛苦无数。两年前侄儿在北地娶过一个良家女董氏为妻,董氏虽说容貌平凡,性情也泼辣,但侄儿却多得她细心照料,甚至家里也依赖她种果子维持。 侄儿心下感激,曾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自进京以来,皇叔和皇祖母待侄儿慈爱,多有赏赐。侄儿欢喜之下就把有孕的董氏接了过来。本想着一家团聚,哪知今日就在大街上,有人恶意驾驶马车猛撞董氏,差点儿一尸两命!” 他说着话儿,眼里又现了泪光,哽咽道,“皇叔,侄儿身为男子,不能护佑妻儿平安,侄儿实在无颜苟活在京都。求皇叔准侄儿出京,侄儿要回北地去!那里虽然荒凉,但却无恶人欺辱…” “住口,这是说的什么混话。堂堂中山王世子,皇家血脉,怎么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吓得离开京都?若是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皇帝瞪了眼睛,末了扫了一眼歪在太后脚边的红霞,心下明镜一般。不必说,侄儿口中的恶人就是这个刁蛮女了? 太后这会儿也是老脸通红,心下恼得厉害。若是私下里,什么事情都好说。可如今大庭广众,嫔妃挤满了屋子,自家侄孙女被皇孙告到了皇帝跟前,就算分出个是非曲直,她们赵家的脸面也不好看啊。更何况,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袒护侄儿呢。 太后伸手扯了还有些发愣的红霞,压着怒气低声问道,“红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儿说的那恶人可是你?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街上去做什么,就算出门也找个好车夫,怎么就差点儿撞到人呢?” 老太后这话乍一听并无不妥,但屋里都是人精,谁猜不出其中的推脱之意?但太后地位尊贵,谁也不会傻到揭穿就是了。 红霞郡一路上不知暗自发了多少誓,待得见到皇姑祖母一定要好好哭诉一场。结果她还没叫冤枉,心仪许久的英武男子却先哭开了,这完全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惊得她嫉妒怀疑自己在路上被马鞍磕坏了脑子,产生了幻觉。 这会儿突然被太后摇醒,她依旧有些恍惚,含糊应道,“哦,姑祖母,我就是看那女人可恶,想着吓唬她一下,没想撞死她…” 众妃嫔闻言都是低了头喝茶,心下暗笑赵家真是生的好女儿,这时候若一口咬定此事是误会,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她倒好,直接承认了,真是愚蠢之极。 (卡文,我得慢慢写,今天就这一更,继续加油!)R638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举两得 太后也是气得心口疼,但她又不能放着自家人不管,于是抬头冲着身旁的贴身老嬷嬷使了个眼色,末了叹气道,“这丫头怕是也被突然的变故吓糊涂了,她平日里虽说顽皮些,但也没什么坏心思。秋儿啊,董氏如今在哪里?可要派个太医去给她诊治一番,她毕竟身怀有孕,大意不得。至于红霞,你就不要跟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了。皇祖母做主,待她缓过神来就去给董氏赔罪,可好?” 这般说着话的功夫,那老嬷嬷已是扶了红霞起身往内殿走去。红霞这会儿终于完全清醒了,她还想冲过去告状辩解,可惜老嬷嬷已是捂了她的嘴。 慕容怀德重新跪倒在太后跟前磕头,低声道,“皇祖母,平日因为父王病重,孙儿极少伺奉在皇祖母身前。如今更是因为这事闹得皇祖母心烦,孙儿实在不孝之极。但孙儿亏欠董氏良多,她如今又怀了身孕,孙儿私心里盼着在父王归西之前让他见到王府后继有人。可是,今日孙儿尚且陪在一旁,她就遭此祸事,若是哪日侄儿不在…”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人人都听明白了。今日之事他是不打算轻轻揭过,起码也要给妻儿讨一道“护身符”才可以。 太后没想到孙儿如此强硬,脸色有些不好。一旁的皇帝眼里却是闪过一抹笑意,大齐不需要文韬武略的王爷,但却不介意多一个无心权势却喜爱风花雪月的王爷。当然,这王爷若是一腔痴情都给了一个农家女,借不到半分姻亲之势就更好了。 “好了,你这小子的脾气秉性都像极了王兄,旁事还罢了,怎么就对女子这般痴心?说起来,董氏身怀皇家血脉,又在贫寒之时嫁与你为妻,可谓贤淑忠贞,实在难得,今日不如就给她正了名分吧。”说着话儿,皇帝一挥手示意秉笔太监上前,吩咐道,“传朕旨意,董氏晋封中山王世子妃,赏锦缎百匹,首饰八盘,玉如意一柄。” 慕容怀德立时磕头谢恩,再抬头时脸上哪里还有悲愤之色,满满都是欢喜之意。皇帝见此忍不住打趣道,“你这赖皮小子,是不是就等着朕这句话呢?平日瞧着也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为了个女子居然连朕也算计上了。” 慕容怀德赶紧讨好道,“皇叔若是不疼侄儿,侄儿怎么赖皮也无用啊。皇叔放心,侄儿这一辈子只娶董氏一个,保管不会再来惹皇叔烦心了。” “只娶一个?”这下不止皇帝,就连一众妃嫔也惊奇的望向过来,问道,“这是何意?” 慕容怀德憨憨一笑,“皇叔,侄儿眼里除了董氏,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这一辈子只娶她一个就够了,什么侧妃和妾室都不要,一家人吃喝玩乐过日子最好。” “没出息,等你以后见了更好的女子,许是又改主意了。”皇帝开口呵斥侄儿,但心里却连最后一分猜疑也去掉了。 慕容怀德也不辩解,只是笑着不说话。众多嫔妃心里这一刻却是五味陈杂,同为女子,她们真是万分嫉妒这姓董的女子,猜测着她到底是何等模样,怎么就俘虏了如此绝好男子,以至于他如此痴心相待? 太后许是也这般想,又急于补救自家愚蠢的侄孙女在皇帝心里的印象,于是开口笑道,“董氏既然成了我们皇家人,那过几日就带她进宫来走动走动吧。哀家也让红霞给她行礼赔个罪。” “祖母言重了,今日孙儿心急之下行事莽撞,还望祖母不要怪罪。董氏做得一手好点心,孙儿三日后就带她进宫献两盒给祖母尝个新鲜。” 皇太后听了这话,心下终于舒坦了几分,又问起了中山王的病情。慕容怀德一一答了,末了借口还要伺候父王用药,赶紧告退出宫去了。 皇帝也是起身辞了皇太后转去前殿批奏折,一众嫔妃没了热闹可看,也没了皇帝可讨好,于是也纷纷告辞了。至于皇太后怎么教训娘家的愚蠢侄孙女就无人关心了… 慕容怀德捡了行人稀少的巷道,一路打马跑回,偶尔扭头望向渐渐被抛在身后的皇宫,嘴角慢慢就翘了起来。 都说虎口拔牙最是不易,他今日却成功替爱妻讨了名分又彻底消除了皇帝的疑心,可谓一举两得,实在值得庆贺。可惜他的妻子不是喜爱权势的性子,否则还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子。不过这也正是他深爱她的原因之一… 七月的正午,太阳晒得青石路面好似都要融化了。柳王妃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撩了窗帘往外探看,心里恼怒得都要爆炸了。她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居然还是不见自家的逆子回来,难道她当真要在这里晒上一日不成? 车外的丫鬟婆子们这会儿更是叫苦连天,主子坐在车里还有茶水可喝,她们却是直接站在太阳下。可恨这别院外面居然连棵柳树都没种,若是再等下去,怕是要活活晒死人了… 慕容怀德打马拐进巷道就见得王府众人各个蔫头耷脑的模样,于是立时皱了眉头。他飞身跳下马把缰绳扔给闻讯接出来的甲老大,低声问道,“府里来人了?” 甲老大眼里闪过一抹古怪笑意,应道,“王妃来了,但夫人说她身子不舒坦,没放人进去。” 慕容怀德愣了一瞬,转而又问道,“清风可是诊过脉了?” “诊过了,夫人受了些微惊吓,这会儿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那就好。”慕容怀德转身望向马车,淡淡吩咐道,“以后也要记得,这里是董府。除了夫人和我,没有别的主子。” “公子放心,属下省得。”甲老大笑嘻嘻应着,牵了马进门去了。 王府众人这会儿已被马蹄声惊醒,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心里无不盼着主子们赶紧吵闹。不管老娘和儿子谁输谁赢,他们总能早些歇歇腿儿,喝口水啊。 可惜,柳王妃显见没有体恤奴仆的心思,明明听到众人给儿子见礼的声音不断传来,但她却坐在车里,半句话都不肯说。 都说母子天性,柳王妃执意置气,慕容怀德也是打定主意不肯服软。昨日他明明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除了董氏他不会再娶任何人,皇家也不会允许。可是母妃闹着他想办法,一定要把表妹给他当正妃,今日甚至又找上门来。这是自家媳妇儿泼辣不好欺,根本没放她进去,否则他这会儿回来还不知要看到怎样的闹剧呢。 这般想着,他就静静站在马车外,同样冷着脸不肯吭声。 他们母子如此静默对抗,可是把所有王府的奴仆气得半死,心里暗暗咒骂,但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恼色。两个平日还算有些脸面的婆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嬷嬷,无声恳求她想想办法。 老嬷嬷也是站得双腿僵直,晒得头晕眼花,她实在忍耐不住之下就想开口劝上两句。 可是还未等她说话,巷子口又来了七八匹快马和一辆马车,当先马上那人穿了褚色的衣衫,头戴八棱纱帽,隔得老远就能认出他皇宫内侍的身份,而后边几骑和驾车之人都是腰挎横刀的侍卫。 慕容怀德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扭身迎到跟前见礼,笑道,“王总管,天气如此炎热,怎么劳动您走了这一趟?” 那姓王的太监跳下马,赶紧笑着扶了慕容怀德一把,应道,“世子爷折煞奴才了,今日可是世子爷大喜,奴才怎敢不亲自跑一趟?” 两人正是寒暄客套的时候,马车内的柳王妃却是忍耐不住了,她急忙扶了老嬷嬷的手下了马车,径直来到王内侍跟前,疑惑问道,“王总管,您怎么有空闲出来走走?” 王内侍可是个人精,他扫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就打着哈哈应道,“娘娘莫要心急,赶紧让世子爷摆香案接旨吧,一会儿宣完旨,娘娘就都知道了。” 慕容怀德也不想节外生枝,高声喊了门房小厮大开中门,准备香案,另外又派人往后院传话儿。 董蓉喝了安神汤后小睡片刻,这会儿终于觉得好过许多。她正要喊人熬碗红枣粥垫垫肚子,不想紫竹和乙八却是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个一头扎进衣柜就开始胡乱选衣衫,一个则抄起梳子就开始替主子整理妆容。 董蓉被两个丫头这般模样惊到了,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家里来客人了?” 紫竹手下飞快的挽好了发髻,末了一边插着金钗一边应道,“夫人,老爷在前院传话,要您赶紧去接旨。” “接旨?”董蓉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待得两个丫头终于把她妆扮一新就赶紧去了前院儿。 慕容怀德正陪着王内侍坐在客厅里喝茶,柳王妃则带着侄女阴沉着脸坐在一旁,姑侄两个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的帕子都揉成了麻花儿一般。 董蓉带着丫鬟一进门,慕容怀德就起身迎了过去,低声问道,“身子好些了吗?若有不舒坦就请太医来。”说罢,他就一脸担忧的看向妻子微凸的肚腹。 董蓉笑着摇头,同样低声应道,“放心,你儿子皮实着呢。” 小夫妻俩如此亲密低语,惹得王内侍不顾规矩的盯着董蓉看了好几眼,但到底也没看出这个容貌只算清秀的女子有何出奇之处,居然能得中山王世子如此宠爱。 (晚一些还有一章,趁着儿子睡觉,赶紧洗衣服,然后继续码字,加油!)R638 第一百五十九章 泥潭 至于柳王妃姑侄终于见得狐狸精的庐山真面目,更是失望又恼恨。特别是柳孝贞差点儿直接撕碎了手里的帕子,她的容貌比这女子美了不止十倍,为何表兄就是对她视而不见?反倒待这丑陋农妇如珠如宝,难道他当真中了这狐狸精的迷魂术? 不管众人心思如何复杂,待得香案摆下,都是齐齐跪在了院子里。王内侍展开金黄色的圣旨高声宣读,一大段华丽辞藻过后才终于说道,“今有青县董氏女,贤淑忠贞,特赐婚中山王世子慕容秋为正妃,赏锦缎百匹,首饰八盘,玉如意一柄。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怀德领着众人磕头谢恩,先前接了差事去巡查铺子的张管事刚巧回到别院,正好听了半截圣旨,乐得脸上差点儿开了花儿。他麻利的喊了小厮们接过赏赐的布匹等物,然后又替主子送王内侍出门,不必说一张大额银票塞过去,打点的老太监心满意足的上马走人了。 慕容怀德亲手扶起尚且有些怔愣不知所措的爱妻,笑着打趣道,“这次虽说让你受了惊吓,但好在补偿还算丰厚。以后这京都,你可以横着走了。” 董蓉回过神来,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我又不是螃蟹,横着走做什么?”说罢想起先前的惊险,她又叹了气,“都说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欺我啊。” 慕容怀德还想劝慰几句,结果那边一直跪在地上的柳孝贞却是发了疯。她没想到自己绞尽脑汁想要谋算的位置,这般容易就被一个农家女得去了。 那可是正妃啊,整个王府的女主子,整个大齐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哪怕她以后依靠姑母的支持进了王府,那也只能当个侧妃,照样得对一个农家女跪地磕头,这叫她情何以堪! “啊!不,我不接受!这是我的,是我的!”柳孝贞疯狂的大喊大叫,末了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府外跑去,“撒谎,那个下贱的太监撒谎。皇上一定是封了我做世子妃,他被买通了,他撒谎!” 柳王妃对圣旨也是不满,眼见侄女这般模样,更是心疼气恼。她高声喊着丫鬟婆子们,“还不赶紧扶了小姐上车回王府!” 舒嬷嬷和红玉两个忙不迭得追了出去,好说歹说总算把吵闹的主子半推半抓弄上了马车。柳王妃死死瞪着站在一处的儿子儿媳,恨道,“别以为得了皇上赐婚,你们就能称心如意了。只要我活着一日,就别想我接受一个农家女当儿媳!” 说罢,她转身就出门上了马车。 董蓉偷偷翻了个白眼,末了却还是推了推眉头皱得死紧的夫君,极懂事的劝道,“我回后院歇歇,你跟去看看吧。那位表妹好像气得不轻,别惹了祸患又赖到咱们头上。” 慕容怀德轻轻抱了抱善解人意的娇妻,低声道,“好,我会早去早回。” 董蓉推开他,撅嘴嘱咐道,“记得啊,再想喝银耳羹也要回家来,我的手艺更好!” 慕容怀德哈哈大笑,他真是爱极了娇妻这般别扭又可爱的脾气,尤其是吃醋的小模样。若不是眼下时机不允许,他真想抱了她好好亲近一会儿。可惜,老娘那里也不能放着不理。 他心下暗暗叹了气,再次亲了亲爱妻的额头,眼见她羞红了脸,小手使劲推着自己这才顺势转身离去。 柳孝贞砸了车里所有的点心盒子和茶盏,大哭大闹要回柳家去。柳王妃无法,只得先派了红玉回柳家去知会一声。可是马车到了柳家门口,只有七八个丫鬟婆子上前接了自家小姐,然后就关了大门,完全没有迎她入府坐坐的打算。 柳王妃站在马车下,望着紧闭的娘家大门,只觉眼前金星乱坠。心下万般后悔平日不该拍着胸脯打包票,否则侄女不会笃定自己会是世子妃,今日自然也不会如此失态。 她当年因为执意嫁给中山王做妾害得柳家在士林里颜面大失,本想把侄女扶上王妃的位置,借此还了亏欠柳家的良心债,她就可以抬头挺胸走进柳家大门。可惜,事与愿违。经了这事,这重大门许是一辈子都不会为她打开了… 慕容怀德远远骑马赶到,眼见母妃昏昏欲倒,赶紧上前冲上前扶了她上车回王府。好在,因为王爷病重,王府里有两位太医常驻,随便请来一个诊了脉,王妃喝了安神药汤昏昏睡去,整个王府终于结束了兵荒马乱,重新归于平静。 慕容怀德背负双手站在王府门前的台阶上,远望慢慢陷入黑暗的京都,心下只觉万般疲惫。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做个曹家傻小子,也许衣食用度不会如何奢华,但日子却必定安心又喜乐。不必整日苦心应对亲叔叔的试探,不必被人品头论足,不必困在这方寸之城不能离开。 可惜,这里有他的生身父母,如今一个命在旦夕,一个挣扎多年方才尝到胜利果实。他就算明知这京都是个烂泥潭,也只能捏着鼻子跳进来。只是苦了他的妻儿,离开了花开满坡的桃源之地,陪着他一同搅在泥潭里… 逞了一日威风的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晚风因此也凉爽许多。吃了晚饭的人们纷纷拿了板凳和蒲扇走出家门,聚在某个街角说说闲话儿,喝口凉茶,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王府别院里,紫竹和乙八刚刚从正房里撤了饭桌儿出来,正好遇到文娘抱了一匹葛纱走过。于是两个小丫头就迎上前一左一右抱了文娘的胳膊,问道,“文姨,老爷这时候还没回来呢,夫人许是心里不舒坦,方才只吃了半碗红豆饭和几筷子小菜。这可如何是好?” 文娘好笑得想要拍拍两个丫头的小脑袋,但她手里又抱了葛纱,于是只得低声安慰道,“今日天气热得厉害,夫人又受了惊吓,胃口不好也是正常。你们不如再准备些容易克化的吃食,一会儿老爷回来必定要陪主子再吃一顿的。” “真的?那我要赶紧去灶间准备一下。”紫竹欢喜的提了裙子就跑,剩下乙八赶紧端了小桌子嚷道,“紫竹姐姐,你等等我啊,咱们给主子做那个皮蛋瘦肉粥吧!” “少来,那是你喜爱吃的。到时候夫人一看你淌口水,保准又有大半赏你吃了。” “紫竹姐姐冤枉人,我每次都是等主子吃完了才打扫盆底儿的…” 两个小丫头吵吵闹闹走远了,留下文娘无奈笑着进了正房起居室。董蓉正坐在灯下画着图样,见她进来就问道,“可找到葛纱了?” 文娘点头,“找到了,库房里总共有八匹。我寻了一匹雨过天青的,夫人若是不喜,我再去换。” “不必,这个就很好。”董蓉动手展开葛纱卷,末了又把图样拿给文娘看。文娘也做得一手好针线,眼见主子绘的式样不算多繁复,于是就直接拿了剪刀把料子裁好了。 董蓉侧耳听听院外还没有动静,心下有些失望但脸上却显露半分。她吩咐文娘又点了两支蜡烛,一边靠在窗边缝着衣衫一边说起家里杂事。 “先前还以为在这里住上几日就回青县去,但如今得了皇家赐封,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怀着身子懒得打理家事,好在咱家人口简单,以后库房归你掌管,灶间归紫竹,衣饰就归乙八那丫头。若是有事,你们三个支应不来就从前院选两个人手,记得一定要本分可靠的,不要多嘴多舌的。” “是,夫人。”文娘手下帮忙分着线,难得说笑道,“夫人哪日也去库房看看吧,不说今日皇上赏的那些料子首饰,好似老爷又不知在哪里寻了很多好物件儿,比四季园的库房装得还满三分,我方才进去都晃得眼花了。” “呦,这么说咱们发财了,以后回北边的时候提醒我统统拉走,到时候平哥儿下聘或者二姐儿出嫁就不用花银子添置物件儿了。” “那我明日再录好册子,然后拿来给夫人过过目。” “好,按照贵重等级分分类。别混到一处了,等到用的时候也方便查找。” 主仆两人正说得热闹,慕容怀德却是从门口的落地屏风后转了出来,笑道,“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董蓉立时放下手里的衣衫,笑着迎了上去,嗔怪道,“我啊,正打算趁着你不在,把库房里的好物件儿都搬回青县去呢。你若是再晚回来,这院子许是都被我搬空了。” 慕容怀德笑着解释道,“回来路上遇到两个新结交的好友,多耽搁一会儿工夫,你可吃了晚饭了?” 文娘原本正悄悄往外退,听得这话就恭敬道,“老爷,夫人方才吃得不多,紫竹又预备了饭菜,可要再端上来?” “端上来吧,”慕容怀德点头,末了又扶了肚子日渐鼓起的爱妻稳稳坐好,末了自己一边动手换件家常薄衫一边问道,“可是胃口不好,还是吃腻了紫竹的手艺?这京都里好吃食也不少,明日我去寻两样新奇的给你换换口味吧。”(昨晚差了几百字,今早刚补完,下午还有一更。哈哈才看见浩然和小小微等朋友的支持啊,好开心,突然觉得最近运气真好,加油码字了,群抱一个!)R638 第一百六十章 流言处处 董蓉却是不好混弄,她抱了肚子倚在金丝软枕上,抱怨道,“我今日才发现,身边三个听吩咐的人,除了紫竹,剩下文娘和乙八都是你安排的。以后我岂不是在家打个喷嚏都瞒不过你?不成,明日我要多买几个丫头进来,我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我要称霸整个别院…” 慕容怀德听得好笑,胡乱用棉布巾抹了一把头脸就上前把爱妻揽在怀里哄劝道,“你哪里还用培植人手,这院子本就在你名下,连我都是吃白饭的。你难道打算再替我娶几个女人进来,无事就斗一斗,那我岂不是坐享齐人之福…” “休想!”董蓉瞪了眼睛,小手又是蠢蠢欲动打算逞逞威风。慕容怀德果断抱紧了双臂,董蓉哪里挣得开,最后小夫妻俩咯咯笑着躺倒在软榻上,半晌没有出声。 慕容怀德嗅着妻子身上淡淡的果香,心下愧意越深,想了又想还是说道,“今日下了圣旨,以后你就是我的正妃了。我原本想大摆筵席,遍请宾朋,同天下昭告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可惜…父王已是昏迷多日了,母妃又…只能委屈你了。” 董蓉闻言往他怀里蹭了蹭,低声笑道,“我当初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只藏了几文私房钱的傻小子呢。曹婆子待我又不好,穿双布鞋都露脚趾,即便那般我也没想过离开你。如今诰命在身,锦衣玉食,若还敢说委屈,恐怕老天爷都要打雷劈死我了。 外面的事,我虽然不清楚,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还是听过的。凡事只要能保你平安,你就尽管去做,不必顾忌我。我只有一个条件,不管何等重要的事都不能瞒我。你已经骗了我一次,若是再有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 “不会,”慕容怀德心里下意识一缩,立时应道,“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董蓉轻叹,心下有些烦闷,忍不住有抱怨道,“什么时候这里事情了了,咱们就回青县去吧。京都虽好,但总没有家里自在。” “太医说,父王…没有几日了。待得过了百日,咱们就回去。” 董蓉脸色一喜,还要再说话的时候,不想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她懊恼得轻笑道,“我如今真成了小猪儿了,一日吃五顿饭还总是饿得厉害。” “饿了就吃,若是耽误了咱们孩儿长身体怎么成?”慕容怀德赶紧扶了妻子起身,转而冲着门外高喊,“紫竹呢,饭食可安排好了?” 紫竹和乙八正站在门外悄悄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犹豫着是不是要禀报主子饭食好了。听得这话,两人直接端了托盘进屋,手脚麻利的把茶几当了饭桌儿摆了个满满当当。 许是见到夫君回来,董蓉胃口大开,一口气喝了两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一只金银小馒头,还有一盘凉拌菠薐菜。 慕容怀德看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待得饭桌撤下就陪着爱妻足足在院里走了两刻钟这才上床歇息。 夜虫低鸣,月色旖旎,窗下的软榻上,男子正慢慢挥着扇子替妻子赶开扰人的蚊虫。妻子似乎因为隆起的肚腹有些不舒坦,翻来翻去好久才睡熟了。男子低头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记,末了小心翼翼把妻儿揽在怀里,同样慢慢睡去… 如此浓情蜜意,惹得夜风都醉了,它悄悄看了一眼就从窗前悄悄跑了过去,舍不得进去打扰半分。但不远处的王府里却是又热闹起来,睡醒的柳王妃见到床边没有儿子守候,大发雷霆的砸得满地碎屑,末了甚至跑去对着昏迷不醒的王爷大哭不止,直说自己生了不孝子,后半辈子没有依靠了。 王府里奴仆过百,偶尔背后说说主子闲话儿或者夜半偷跑出去赌几把钱的人,实在不算少数。加者有心人费心打探,几乎是第二日一早整个京都茶楼都开了中山王府“八卦专场”。话题正是老王妃不满皇上赐封的世子妃是个农家女,差点儿把王府家底儿都砸光了。 世人多爱以讹传讹,这般闲话儿轰轰烈烈传到晚上居然又有了新变化。据说老王妃的娘家侄女也疯魔了,昨晚差点儿投梁自尽,若不是侍女救得及时,这时候怕是魂魄都过了奈何桥了。 表兄娶妻,表妹自尽,但凡听到这事儿的人,胸腔里都免不得烧起了熊熊八卦之火。不必说,三姑六婆或者道貌岸然的闲人们又开始全力打探起柳家之事。柳家虽说是世代书香,有名的清贵门第,但也免不得养了几个贪财的下人。于是,柳家不可言说的故事又成就了茶楼的另一个热门儿话题。 原来柳家小姐脾性像极了自家姑母,当年名动京都的柳家嫡女执意嫁进王府为妾,气得柳翰林早早病逝,这事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如今柳家侄女又苦恋表兄而不得,乍然听得皇上为表兄封了个农家女做正妃,一时羞恼就投梁自尽寻了短见。 柳家百年书香门第,当年就因为嫡女做妾,声望毁了大半,如今好不容易在清流之中争回一些地位又要狠狠跌落。据说柳家家主暴怒,已是撵了女儿出家门,就连翰林院也请病假不去了,一心关门在家教导两个儿子读圣贤书。 听过这段闲话儿的人,都是摇头叹气不已,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当然暗自警醒想着回家提醒老妻严加教导女儿的更不再少数。 柳王妃足足躺了一日没起身,她这次是真气得狠了。每每想起以后再出门赴宴,不知会有多少妇人在她背后指点,说起王府世子妃是个农家出身的野丫头,她就忍不住暴躁的想要发怒。 老嬷嬷小心翼翼伺候在主子跟前,好不容易晚上回了自家,待得听儿媳说起外面的流言,她惊得是一蹦三尺高,满屋转了半晌到底还是小跑着去禀告主子。 柳王妃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碗,怒道,“这到底是哪里传出的流言,就算贞儿没做这些事,坏了名声以后也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老嬷嬷也是满脸愁容,应道,“老奴也是担心,这才跑来同娘娘禀报。您说,是不是柳大人在朝中得罪了什么小人,若不然,怎么这流言好似专门冲着贞儿小姐来的一般,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柳王妃皱了眉头,刚想开口指使老嬷嬷回趟娘家,但转念想起昨日吃得闭门羹就发狠道,“预备车马在后门等着,我要亲自回柳家问问。” 老嬷嬷赶忙下去仔细安排,很快,柳王妃就披件轻纱斗篷出了王府后门,径直上了马车赶去柳家后门。 柳家的老门房接了一锭沉甸甸的银锞子就赶紧把消息传到了前院,一个清秀小厮亲自开了后门,引着柳王妃一路穿门过户到了外院儿书房。 柳家现任家主柳正清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冷冷望着迈进门来的妹妹默然不语。 柳王妃环顾多年未有变化的阔大书房,心下酸楚,差点儿落下泪来。当年她就是跪在这里,执意恳求父亲同意她嫁去王府为妾,父亲恼得砸了最爱的玉雕镇纸,直言中山王并非良人,她日后必定后悔。可惜她却听不进半分,到底头也不回的跟着那个负心汉走了,气得老父病重,早早撒手人寰。 如今她知道错了,也后悔了,可是这书房里却没了老父的身影,柳家也没了当日的兴盛,这都是她造下的孽啊。 “小妹拜见兄长,兄长近来可还安好?” “安好?”柳正清重重哼了一声,怒道,“有你这样的妹妹在,我们整个柳家都不得安宁。别说安好,我没同父亲一般早早气死就算柳王妃手下留情了。” “大哥息怒,小妹…小妹不是…” “你今日回来是做什么?你当年毁了柳家百年声望,如今又害得贞儿寻死觅活,难道还觉得不够吗?” “大哥,”柳王妃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哭诉道,“我是真心喜爱贞儿当儿媳,这才把她接进王府。本想我们柳家同皇家做了正经姻亲,就能补偿我当年造成的罪孽。哪里想到…秋儿不喜贞儿,他又说皇上多有防备,为了阖府平安更不能同柳家结亲…” 柳正清听得这话,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他上前扶了哭倒在地的妹妹坐到椅子里,冷声问道,“秋儿真是这般说的?” 柳王妃用力点头,生怕兄长不相信一般,继续说道,“秋儿说太子身子弱,皇上生怕秋儿生了夺位之心,绝对不会允许他娶贞儿借柳家的势力。 大哥,我是真疼贞儿,就算不能把她娶进王府做儿媳,也愿意看她有个好归宿。哪里想到这孩子对秋儿如此情深,如今外面传得很难听,不知这丫头到底如何了?” 柳正清叹了气,苦笑道,“还能如何,不吃不喝就闹着要剃度出家。也怪你嫂子治家不严,下人传了闲话出去,以后贞儿怕是…唉!” 柳王妃急得起身就要往后宅走,“不行,我得去看看贞儿。” “站住,我还有话没说完。”柳正清拦了妹妹,末了仔细听得门外没有动静,又低声问道,“妹妹,你同我说实话。秋儿当真没有问鼎宝座的心思吗?咱们柳家虽说声望大不如以前,但最近朝中清流一派又对皇上和太子整日声色犬马,不肯尽心处置政务多有不满,就是民间百姓也多传说旱灾就是老天降罪皇家。若是秋儿有心,咱们柳家居中调停,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机会。” (终于写出来了,可以躺一会儿了,后背疼得厉害,明早继续努力码字,晚安,各位朋友,么么哒,做个好梦啊。)R638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都会装傻(一) 柳王妃眼里闪过一抹狂热,但随即又冷静下来,犹豫说道,“大哥,皇上如今龙体康健,太子虽说病弱但多年来也无不妥,若是冒然…万一事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妇人之见!”柳正清瞪了眼睛,呵斥道,“若是没有七分把握,我岂能随便把这事说与你听?” 说着话,他示意妹妹上前,附耳低声又说了几句。柳王妃越听脸色越白,末了焦急问道,“这消息可靠吗,大哥小心被人家蒙骗当了盾牌。” 柳正清摇头,低声道,“放心,这消息可靠。再者说,这事儿也不必咱们柳家出头,中山王归西之后,你就圈着秋儿在王府好好守孝读书。待得三年后出了孝期,皇上早就…,到时候病弱太子继位,那些人若是事成,咱们柳家和秋儿自然坐享其成。若是事败,咱们从头至尾没有参与半点儿,也不会被波及。” 柳王妃本就有母仪天下的野心,这般被自家兄长一挑拨,越发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于是点头应道,“好,大哥,我回去就同秋儿说说。” “不能说,”柳正清心里暗骂妹妹愚蠢,但面上却还是装了一副关心神色劝告道,“秋儿那孩子我虽说才见过一面,但看得出他是个耿直的脾气。这事儿若是被他得知,保不齐会在皇上或太子跟前露出马脚,左右也不需要他参与行事,就先瞒着他吧。好在这孩子自小流落在外,也未落下学文习武,将来只要一登上那个宝座,必定会把大齐治理得富庶强盛。” 柳王妃也觉这话有理,连连点头赞成,但末了想起侄女又道,“贞儿要怎么办,难不成还真让她剃度修行?” 柳正清摇头道,“秋儿若是想要登上那个宝座,贞儿是一定要嫁进王府的,否则那些清流也不会再相信我。我已放出话去,要撵了贞儿出家门。不如你就带她回王府吧,过些时日流言平息了,让秋儿收她做个侧妃,到时候我再闭门不出,想必皇家也不会起疑拦阻。” “做侧妃?”柳王妃有些不忍,毕竟名号再好听,总跑不了与人为妾的事实。 柳正清不耐烦的摆摆手,应道,“不做侧妃怎么办,皇上已经封了世子妃了。暂时先委屈她几年吧,待得秋儿真有那一日,贞儿母仪天下,我们就算早早去见爹娘和列祖列祖也有脸面了。” 柳王妃想想自己当年也是妾室,如今不照样坐上主母的位置掌控整个王府。更何况有她这个婆婆在,怎么也不会让侄女吃亏就是了。至于当日儿子说过只娶一妻的话,她完全没有在意。哪个男人不是贪花好色,侄女比那农家女貌美许多,她就不信天长日久相处,自家儿子会不动心… 兄妹俩正是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发现屋顶的灰瓦被人轻轻移开了一块,丙四滴溜溜转着两只黑眼珠儿小心翼翼打量了半晌,心下嘀咕,“我就先去看了看那个受气小丫头儿,不会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了吧。” 柳王妃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后宅探望侄女,柳孝贞早同父母说过了知心话儿,虽然对于做侧妃一事还是心有抵触,但想想姑母的奋斗史也就勉强应下了,暗自发狠一定要整治得那个夺了她正妃位置的农家女死去活来。 柳王妃眼见侄女不过回家两日就憔悴的不成样子,心疼的抱了她劝个不停。柳夫人也是一边掉眼泪一边细数女儿自小如何娇养,没想到最后要落得做妾的地步。柳王妃听得越加愧疚,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侄女受委屈,这才哄得这母女俩止了眼泪。 柳王妃眼见天色不早,约好第二日派人来接侄女过府就悄悄又从后门离开了。 老天爷的心情灿烂了两日,终于又想起了先前的委屈心事,再次下起了淋漓细雨。慕容怀德陪着媳妇儿吃早饭,突然想起前日答应去皇宫谢恩,于是就说起做点心一事,他生怕妻子累到,嘱咐道,“左右也没人细究,不如你想个花样子,让紫竹动手好了。” 董蓉欣然应下,待得吃了饭,夫妻两个打了一把竹骨油纸扇,慢悠悠穿过整个别院到了大门前,慕容怀德恋恋不舍的留下妻儿赶去王府了。 董蓉心下也是有些郁闷,她正是有孕在身的时候,整日都想把夫君绑在身边。但人活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总不能真把自己当太阳,人人都必须围着自己转啊。 她索性就当夫君去王府“上班”了,末了打起精神喊了紫竹和乙八两个小丫头一起琢磨新点心。两个丫头都是机灵又乖巧的,眼见主子心情不好就叽叽喳喳不停打闹说笑,一时间倒真让董蓉散了几分郁气。 主仆三人挑挑拣拣了半晌,最后定了绿豆糕和豆沙凉糕两种,前者祛暑好克化,后者口味甜糯,最符合太后这种老人家的胃口。至于送去皇帝跟前的,董蓉直接就拿几只果园带来的松花蛋充数了,毕竟皇帝什么珍馐美味都吃过了,不过是想尝个新鲜罢了。 紫竹兴致勃勃的拿了单子跑去灶间准备,乙八留在屋里伺候。董蓉瞧着她不时扭头往灶间张望,心下好笑,但就是不开口放人。 乙八抻得脖子都长了三分,嗓子眼里好似长了个小巴掌不停的挠啊挠,惹得她心痒极了。 董蓉实在忍耐不住笑得出了声,末了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说道,“想去就去吧,若是你把脖子扭坏了,还要劳烦清风开药方!” “哎呀,夫人!”乙八羞恼的扭着身子,“我就是…就是怕紫竹姐姐自己忙不过来。” “是,乙八最勤快了。”董蓉端起檀木小方几上的温茶喝了一口,顺便替小丫头找个土坡下驴,“这茶水味道太淡,不如你去灶间给我榨杯桃枝儿送来吧。” “是,夫人!”乙八立时大喜,一溜儿小跑出门去了,结果差点儿撞了拿着账册的文娘。文娘高抬手轻落下的拍了她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丫头,被夫人娇惯的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乙八吐吐舌头,笑着继续跑走了。留下文娘无奈进屋告状,“夫人,人家的丫头都规矩又稳重,咱们家这两个都娇惯的没个样子了。” 董蓉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笑道,“我本是农家出身,就算把丫头们教导得同宫女一般懂规矩,也不会有人因此高看我一眼。还是让她们过得自在些吧,左右家里也没有外人。” 文娘听了这话也不好再劝,就双手送上账册说道,“这是库房的账册,张管事今早又带着福子他们拾掇了一间空屋子,许是这两日还要有人送贺礼来。” “那好啊,金银珠宝谁也不嫌弃,多多益善。二少爷和二小姐嫁娶用不完,就攒着等下一辈儿孩子门娶亲再用。” “那夫人可要多生几个少爷小姐才好。” 主仆两个说着话都是笑了起来,乙八端了一只装了大半下桃汁儿的玻璃杯进来,眼见主子有人陪伴就又欢欢喜喜跑去灶间帮忙“品尝”了。 第二日一早儿,慕容怀德派人去王府说了一声就带着董蓉坐车进了宫。拉车的马匹都是特意选出来的高头健马,马蹄敲在青石路上嗒嗒作响,极有韵律。慕容怀德偷偷扫了一眼自家媳妇儿的奇怪妆扮,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蓉蓉,你当真打算这般模样进宫去?” 董蓉笑嘻嘻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这个模样才更符合众人的猜测?” 慕容怀德无奈苦笑,嘱咐道,“如何行事都随你欢喜,但也不要让自己受委屈,懂吗?” “好,”董蓉调皮的吐吐舌头,应道,“放心,你记得早些来接我回家就好。” 小夫妻俩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就到了皇宫门前。按规矩,一迈进皇宫大门就人人都需步行,但皇帝为了昭显对侄儿的喜爱,特意赏赐有孕的侄媳妇儿一顶两人小娇。慕容怀德带着妻子谢了恩,又亲手扶她上了轿子,末了想要再嘱咐几句又碍于有外人在场,只得轻声说道,“我很快就过来接你。” 董蓉笑着点头,应道,“放心,还有文娘在呢。” 一旁的管事太监生怕耽误了时辰,上前笑着劝道,“世子爷赶紧去立正殿吧,皇上这会儿已是下朝了,世子妃娘娘就放心交给奴才伺候吧。” 慕容怀德笑着冲他拱拱手,末了借着转身的功夫又塞了一张银票过去。果然那管事太监立时又热情了三分,吆喝着两个抬轿子的小太监脚下小心,末了一路朝着寿安宫去了。 今日虽说不是请安的大日子,但寿安宫里却聚了十几位妃嫔。原因不必说,人人都是为了见见那位迷倒了中山王世子的农家女而来。这两日宫里不只主子们,就是宫女太监们闲暇时候也都在猜测这位世子妃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有说她美艳至极的,有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有说她是狐狸精转世。真是各种说法层出不穷,其复杂程度足够写本鬼怪传记了。 (兄弟姐妹们,明天后天都是一更啊。今天刚跟出版社签了出版合同,这本《良田喜事》确定于明年初出版。对于后期的大纲有些修改,所以要耽误一点儿时间,请大家原谅。大纲定了,以后就好安排了,一定会多码字多更新啊。加油,谢谢支持!)R638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谁都会装傻(二) 董蓉也猜测过进宫后一定会面对众多评判的目光,但她还是低估了女人对八卦的热衷程度。她扶着文娘的手臂,刚刚随着一个蓝衣小太监走进寿安宫大殿,结果迎面扑来的各色香气熏得她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大喷嚏。 原本插在后脑上的两根手指粗的金簪禁不住摇晃,直接摔在金色的地砖上,叮当之声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异常响亮。 文娘慌忙弯腰捡起金簪想要帮着主子插回去,但不知她是太过紧张还是眼神不好,两只金簪插得歪歪扭扭,远远望去倒像急于飞走的两只鸟翅。衬着董蓉一身金灿灿的缂丝衣裙,耳上的金坠子,手腕上一对儿五两重的金镯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座会移动的金山。 不知是哪位嫔妃实在忍耐不住,第一个笑了出来,继而传染至整个大殿,就连太后都拿了帕子掩口,一边咳嗽一边笑得差点儿岔了气。 红霞郡主想起当日在郊外初见时的情境,有些疑惑的皱了眉头,但转而想想这女子的身份又撇嘴嘲讽道,“农家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哪个首饰楼的东家呢。” 嫔妃们好不容易忍了笑,听得这话又开始扭头耸动着肩膀。倒是太后自觉不好太过分,开口吩咐宫女熄了香炉,末了招呼董蓉上前道,“你就是董氏吧,来,上前让皇祖母仔细看看。” 董蓉好似很惶恐,战战兢兢走到太后跟前跪下磕头,低声说道,“皇祖母,千岁千岁千千岁。孙媳董氏给您请安了。” 红霞郡主嗤笑一声还要说话,却被太后一个眼色拦住了。太后和蔼的笑着示意宫女扶了董蓉起来,末了指了身旁的锦凳让她坐下,淡淡笑着问了几句诸如,京都住的习惯吗,怀胎是否辛苦之类的家常话。 董蓉激动的脸色通红,每答一句都要起身谢恩,惹得众人又是偷笑了好一阵。太后见她如此也失去了继续攀谈的兴趣,很快喊过红霞为先前惊马一事道歉。 红霞一脸不情愿的只草草行了个礼,连句软话都不肯说,好在董蓉也没多追究,这事儿至此就算揭过去了。 太后眼见众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又觉大殿里有些憋闷,于是提议去赏花,妃嫔们自然齐声应和。 很快,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直奔御花园而去。早有宫人提前到此准备好了吃食用物,众人分主次落座。红霞随手掐了一朵盛放的牡丹插在太后耳边,娇声埋怨老太太是不是私藏了什么好胭脂水粉,为何皮肤比她这小丫头都白嫩。一众分批自然也未落后,你一句她一句,哄得老太太笑个不停。 董蓉也挂了笑脸听着,其实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但自家孩子爹还没来接人,她也不好冒然离开。 老太后眼见董蓉独自坐在角落,就笑道,“秋儿媳妇,听秋儿说你做的一手好点心,今日可有带来给皇祖母尝个新鲜啊。” 众人闻言又齐齐望向了董蓉,董蓉赶紧起身接过文娘手里的食盒,恭敬说道,“回皇祖母,孙媳只带了两样点心,平日孩子爹…不,世子爷最喜欢吃,皇祖母若是不嫌弃就请尝尝吧。” 太后身边的宫女立刻上前接了食盒,末了取出一盘浅绿的方块点心和一盘乳白色的梅花形点心。太后瞧着还算不错,于是就命宫女分给妃嫔们一同尝尝。 妃嫔们其实打心眼里有些轻视这蠢笨又俗气的世子妃,自然也不愿品尝她的手艺,但太后如此安排,她们也不好拒绝,只得小小咬一口做个样子。 可是那绿色点心入口虽说有些干涩,但细品却有些凉爽香甜之意。而白色的梅花糕也是软糯又可口,于是忍不住都是纷纷点头赞了起来。 “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味道真是不错。” “是啊,式样也新奇。” 太后吃了一整块绿豆糕,也是笑道,“就是,哀家瞧着比御膳房做得那些核桃酥之类要清爽许多,极适合这样的夏日配着茶水吃两块。” 董蓉得了夸赞,胆子好似也变得大了许多,开口介绍了用料和功效,末了又得意笑道,“我家夫君最喜欢甜点心,我做的这凉糕他能吃一大盘,还有桂花糕,果酱小蛋糕也好吃啊。” 太后和一众妃嫔们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原来这农家女子倒也不是没有半点儿过人之处,世子爷想必就是被她这把做点心的手艺迷住了,加者少年夫妻,患难之情,待她疼宠些倒也无可厚非。怪不得老话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口。 这般想着,太后倒罢了,诸多妃嫔们可都打起了小算盘,纷纷开口仔细问询点心的做法。董蓉好似也没有蠢笨到家,很是乖觉的献出了方子,妃嫔们不好白得了方子,借口第一次见面,这个赏了几匹好料子,那个赏一套宝石头面儿,乐得董蓉眼睛放光。众人看在眼里,也越加坐实了这世子妃贪财又俗气的印象。 隔着御花园不远的乾安殿里,皇帝正带着太子和几个大臣商讨水利河工之事,偶尔抬头见得侄儿坐在门边百无聊赖的模样就笑骂道,“秋儿对朝事怎么如此漠不关心?太子只有你一个堂弟,以后还指望你出力帮衬,你这般惫懒可如何是好?” 慕容怀德起身笑嘻嘻应道,“皇叔,侄儿许是像了父王,这些朝政之事听上几句就头疼欲裂。侄儿这般枯坐实在无趣,若是能去城外泛舟,切一盘方才献上的那种松花蛋,煮一壶浊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不如皇叔高抬贵手,放侄儿去逍遥自在可好?” 听得这话,太子和几个朝臣也是笑了起来,有朝臣凑趣帮忙求情道,“皇上,不如就放了世子爷去逍遥吧,否则他真落了个头疼的病根儿,老王爷可要心疼了。” 皇上无奈笑着摆摆手,正要说话的时候,一个心腹太监却悄悄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皇上脸上笑意更浓,抬头望向侄儿说道,“正好太后那边也要歇了,你接了董氏一起出去吧。另外,过几日选个好日子,摆几桌酒席迎董氏进王府。民间有冲喜的说法,若是王兄因此身子好转就再好不过了。” “谢皇叔如此费心,侄儿代父王叩谢天恩。” 慕容怀德跪倒谢恩,末了一脸喜滋滋的倒退出了殿门,赶紧去寿安宫接了妻子回家。小夫妻俩上了马车都是齐齐出了一口气,董蓉忙不迭的卸下身上的首饰,抱怨道,“这些金子真是太沉了,不过多亏它们,以后我许是好久都不用进宫来受罪了。” 慕容怀德猜得她必定没少忍受那些妃嫔鄙薄轻视,于是心疼的揽了她叹气道,“累了吧,马上就到家了。” 夫妻连心,董蓉怎会不知他心里所想,于是抱了他的脖子撒娇道,“别的都好,就是你儿子闹人,踢了我好几脚呢。” “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回家让清风诊脉!”果然,慕容怀德立时忘了刚才那点儿酸涩,高声喊了甲一加紧赶路。 福子和云睿几个自从进了别院,平日也没有什么活计忙碌,于是就日日把练武当成了正职。今日两人切磋,云睿手下没留神,一棍子砸得福子后背又青又肿。清风这会儿正帮忙抹药膏,手下不时用力揉的福子嗷嗷叫唤,惹得一众小厮们围在一旁嘻嘻哈哈看热闹。 突然听得主子要请脉,众人都是吓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七手八脚取了医箱就把清风撵到后院去了。 董蓉早换了宽松的衣衫,见得清风满头大汗跑来就笑道,“我没事啊,就是你们公子太紧张了。” 清风抹了一把汗珠子,笑嘻嘻应道,“夫人多请脉也好,左右我闲着无事。” 慕容怀德示意文娘垫好软枕,接话道,“宫中香料繁杂,万一对孩子有害呢,不可不防。” 听得这话,董蓉想起那两个大喷嚏也是害怕,赶紧伸出胳膊要清风诊脉。 清风仔仔细细诊了半晌,转而又换了另一只手臂,最后皱着眉头沉吟道,“我也不是能说得准,不如…” 慕容怀德猛然抓了他的手臂,恼道,“到底如何,难道真中毒了?什么毒,可有解?” 清风赶紧摇头,一迭声的解释道,“公子,我不是说中毒!夫人和小主子都好,没有一点儿中毒迹象。我是说…那个,小主子…” 他这般吞吞吐吐,惹得一旁的紫竹和乙八也是急得跺脚,两个丫头齐齐抓了他的衣襟恼怒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清风被勒得差点儿翻了白眼,好不容易攒了一口气喊道,“夫人肚子里有两个小主子!” “啊,两个?”众人听得先是一惊,继而又齐齐欢呼起来,“哎呀,两个小主子,夫人怀的是双胎!” 慕容怀德也是喜得一把搂了媳妇儿,笑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董蓉一脸惊奇的摸摸自己的肚皮,随口应道,“怪不得这几日我总觉肚子长得有些快,还预备少吃些点心呢,省得生完孩子不好减肥。没想到…” “减什么肥!”慕容怀德立时瞪了眼睛,呵斥道,“若是饿坏了孩子怎么办,想吃什么尽管让紫竹做!” 清风眼见众人这般,生怕自己诊脉有错,惹得大伙儿白欢喜一场。他好不容易挤开紫竹和乙八,高声提议道,“公子,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我怕…” (忙碌的星期六,好盼望星期一的到来,还能多点儿时间码字。不过大家的周末都很愉快吧,羡慕嫉妒啊,加油!)R638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双生 他刚说到一半,乙八就抢话道,“对啊,公子,赶紧再请太医来看看。清风学艺不精,万一出错怎么办?” “告诉张管事,拿我帖子去王府请蒋太医过来一趟。” “是,公子。”乙八乐颠颠跑了出去,清风自觉被人质疑了看家本领,委屈的刚要再抱怨两句,结果又被紫竹扯了出去,“你这傻蛋,赶紧给主子腾地方说说话儿啊。” 清风抬头望着院子上空的烈烈艳阳,心里委屈的差点儿大雨滂沱,“我只是为防万一,我的医术也很厉害的,好不好?”可惜众人无不翘首期盼着太医的到来,哪里有人理会他的冤屈啊。 别院与王府本就不远,太医见了世子爷的帖子也没敢耽搁,带了药童就坐车过来了。结果不必说,董蓉当真怀的是双胎,而且脉象极好,九成可能是双生兄弟。 慕容怀德乐得抓了媳妇儿的手不停傻笑,一直说着,“这可太好了,长子继承王爵,次子就过给曹家继承香火。我先前还心疼,没想到一举两得…” 董蓉扫了一屋子的丫鬟和太医师徒,羞得脸色红透,偷偷掐了一把差点儿喜疯了的孩子爹,小声提醒道,“还没谢过蒋太医呢。” “哦,自然要重谢。”慕容怀德赶忙行礼谢过太医,末了又吩咐屋外听候的张管事,“张扬,快把我前几日得的那两方上好鸡血石拿来,听闻蒋太医最喜印章,今日正好借花献佛,谢过蒋太医诊得双脉。” “是,老爷。”张管事高声应喝,小跑去了书房。文娘带着紫竹和乙八跪倒给主子道喜,慕容怀德这会儿喜得恨不能昭告天下,大手一挥直接赏了别院上下所有丫鬟仆役每人一只五两大赏封。 消息传出去,整个别院都沸腾了,就连喂马的马夫都乐得歪了嘴,暗自盘算着照着般下去,待得夫人生下小少爷的时候再得一次赏,他就可以娶个媳妇儿回家了。 张管事很快就捧了两方小儿巴掌大小的石块回来了,蒋太医只扫了一眼就喜得不停道谢,直言这谢礼太贵重了。 张管事也是个通透的,又递了个五两银子的大赏封给小药童,乐得这小孩子差点儿冒了鼻涕泡。 慕容怀德还要亲自送蒋太医出门,蒋太医却是打趣笑道,“世子爷还是多陪世子妃娘娘吧,至于老夫有这两块鸡血石就足以欢喜几月了。” “那好,改日回了王府,我再摆酒道谢。”慕容怀德也没坚持,他这会儿真是寸步不愿离开妻儿左右。 张管事笑眯眯引着蒋太医师徒往外走,偶尔瞧得那小药童乐颠颠的样子,心下突然灵光一闪,玩笑一般随口说道,“我们世子爷今日可是欢喜坏了,好在这别院伺候的人手只有三十几个,每人五两赏银也不过一百多两。若是在王府,怕是没有五百两都下不来啊。” 蒋太医倒是没听出其中有何不妥,笑应道,“中山王府子嗣不丰,世子爷如今得了双子,欢喜之下阖府重赏也是人之常情。” “哈哈,蒋太医说的是。” 两人说笑着就到了门口,王府的马车已是等候在门外。待得蒋太医上了马车,小药童直接跳上了车辕,未等马车走出几步,他就已经同车夫炫耀起了得赏之事。 张管事微微翘起了嘴角,背着双手哼着小曲慢悠悠回了院子… 柳王妃先前听说儿子派人请走了一位太医,私心里猜测着那个可恶的农家女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她一会儿盼着那女子最好一命归西腾出正妃的位置来,一会儿顾念未出世的孙儿又有些犹豫不舍,这般患得患失间,就连平日最喜欢的新茶和点心送进嘴里都没了味道。 好不容易盼得蒋太医回来,她立时就派了老嬷嬷去打探消息。蒋太医为人方正,住进王府两月,除了诊病下药方,从不曾多嘴一句,多行一步。老嬷嬷还犯愁如何才能撬开他的嘴巴,结果没想到根本不必多费心思,她想要的消息几乎传遍整个王府了。 世子爷作为整个王府未来的主子,一直都是所有奴仆巴结的对象。不提丫鬟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整日在老王爷所住的院门外晃荡,就是小厮和长随们也盼着能被世子爷选中做个贴身仆役,待得以后世子爷继承了王爵,他们少不得也能混个管事当当。 可惜,世子爷在王府停留的时辰越来越少,他们又无缘跟去别院伺候,于是只能望而兴叹了。 今日小药童带了五两重的大赏封回来,再说起别院人人有赏,王府上下更是羡慕嫉妒的恨不能抓了那位金贵异常的世子妃娘娘赶紧回王府来,这样他们就算不能巴结到主子跟前,总能跟着沾光得赏啊。 老嬷嬷在王府走了一圈儿,塞了满耳朵的小道消息,她生怕其中出了什么差错,特意找了小药童问询,末了才匆匆转回主院找王妃禀报。 柳王妃听后,心里滋味越加复杂难辨。王府本就人丁稀薄,一下子添上两个胖孙子,她如何会不欢喜?但这孙子的娘亲,她又实在厌恶,难道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老嬷嬷眼见主子神色有异,猜得她心里所想,于是就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柳王妃脸色忽而阴狠忽而犹豫,最后叹气道,“以后看看再说吧,若是实在…说不得到时候就要这般行事了。” “是,娘娘。日子还早着呢,到时候再准备也来得及。” “贞儿这几日闷在房里,听得这事儿许是又该掉眼泪了。这可怜的孩子,一会儿你替我去看看她,告诉她明日随我去首饰楼添些新首饰,顺道散散心。” “是,侄小姐真是好福气,有娘娘这样心疼她的姑母。” 柳孝贞这会儿自然也得了消息,她恨得指了老天大骂,为何它就这般偏爱一个农家女?给了她正妃的名分不说,又送了她一对儿双生子!而她这世代书香门第的嫡女却还得姑母出面逼迫表兄,才能勉强进门做个小妾,何其委屈! 红玉的长发被主子捞在手里用力拉扯,疼得她眼里溢满了泪水,心下无声盼着老天爷怎么不立时降下一个大雷劈死她的恶魔主子。 好在老嬷嬷领了王妃的吩咐,又急于示好讨赏,很快就上门来探望,无意中解救了可怜的小丫鬟。 第二日,柳王妃姑侄带了丫鬟婆子和几个护卫就浩浩荡荡去逛街了。虽说王府里不缺内造的衣料和首饰,但女人往往更享受挑选的过程。姑侄俩出门时正是日上三竿,回来时却踩了晚霞。柳王妃虽然有些心疼花出去的一千多两,但扭头瞧瞧侄女娇美的小脸儿难得溢满喜色,也就觉得值了。若是府里用银吃紧,再找儿子挪些就是了,左右侄女也会嫁进王府,给她添置多少东西也不亏,肥水不流外人田。 柳王妃的算盘打的精,柳孝贞自觉也是占了便宜,姑侄俩心情大好,说说笑笑一路回了王府。结果尚未到得王府门前,远远就见侧门大开,很多小厮正乐颠颠往府里搬东西。 坐在车辕的老嬷嬷扭头同主子禀报完,末了又加了一句,“娘娘,许是世子爷得了什么好物件,特意送来孝敬您的。” 柳王妃听得这话心里欢喜,但嘴上却淡淡嘲讽道,“他如今心里都是那个狐狸精,哪里还有我这亲娘的位置啊。” 柳孝贞凑趣上前撒娇道,“姑母,表兄寻来的好物件儿定然稀奇着呢,一会儿让贞儿也跟着开开眼界,可好?” “好,好,别说看了,贞儿若是喜欢都搬走,姑母不心疼。” 她们姑侄说笑的欢喜,无奈现实总是喜欢扮演刽子手的角色,无情的举起屠刀砍碎了她们的盼望。 马车停在二门前,早有眼尖的小厮跑上前帮忙牵马,老嬷嬷一边扶了王妃下车一边顺口问了句,“你们这是忙什么呢,可是世子爷送东西回来了?”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笑嘻嘻应道,“正是,世子爷过午时候就吩咐下来了,让二管家带人打扫花园北侧的雪梅轩,方才又派人送了许多摆件儿用物。” 柳王妃听得这话,心下突然就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亲自开口追问道,“世子可说为何要打扫雪梅轩了?” 那小厮赶紧束手恭敬应道,“世子爷说,三日后要迎世子妃娘娘入府,这才急着拾掇院子。” “放肆!我还没死呢,这王府轮不到他做主!我什么时候允许那狐狸精进门了?”柳王妃勃然大怒,也顾不得颜面,抬手就重重扇了小厮一巴掌,末了呵斥道,“去找赵得宝来,晚一刻就给我滚出府去!” 那小厮痛得一手捂着腮帮子就连滚带爬往账房跑,很快,赵得宝就赶到了主院大厅。他也是憋了一肚子委屈就等主子回来告状呢,所以不待主子问话就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开了。 “娘娘,世子爷午后过府来,探望过老王爷,他就吩咐孙三冬带人拾掇院子。说是钦天监选好了黄道吉日,三日后要大摆筵席迎世子妃入府。您也知道,奴才先前惹得世子爷不待见,哪敢上前阻拦啊。 奴才私下里说了孙三冬几句,要他禀告过娘娘再动手,但他仗着是世子爷的奶兄弟,根本不听奴才的劝。奴才也是左右为难,总算盼到娘娘回来做主了…娘娘啊,这次您可得发话了,否则这王府怕是…怕是要换主子了!” (好冷啊,好冷啊,去集市买菜估计冻到了,脑子好难受啊。终于赶出一章了,晚上熬夜,明天双更。加油!)R638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在谋算 “住口,这事娘娘自有处置,你多的什么嘴,还不滚下去!”老嬷嬷眼见王妃掐着帕子的双手都在哆嗦,生怕她气出个好歹,赶紧撵了明显藏了私心的赵得宝下去。 不想,柳王妃扫了一眼泫然欲泣的侄女,却是开口道,“不必撵他,他虽说平日混了些,但今日的话却是不错。派人找世子回来,我要当面问他,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在!” 赵得宝听得这话,立时接了这差事赶去别院传话。慕容怀德从王府返回时特意绕路去城南一家老字号买了二斤酱牛肉,正巧董蓉午睡醒来,小夫妻俩就着一小罐软烂的红豆莲子粥,两碟子请淡小菜,吃得都是心满意足。 紫竹送了切好的寒瓜上来时,顺路又拎了一只藤编的小房子,房子里关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刺猬。 原来众人出门前一晚,果果不知跑到哪里去玩耍了,于是就没有随车到京都。福子几个小子生怕夫人无趣,今日特意又跑去京都郊外的山上捉了一只回来。 董蓉欢喜的拿了寒瓜去逗弄这个明显怕生的小家伙,末了又拉着夫君问询这小家伙的性别,最好同家里的果果配成一对儿。 慕容怀德自问文韬武略都难不倒他,不想今日被这问题难住了。无奈之下就敷衍道,“家里的果果是公的,这只是母的。” “为什么?”董蓉原本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听得他如此笃定倒是越加好奇了。 慕容怀德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只胆小又温顺,自然是母的。而果果待你最是亲近,反倒是每次见我靠近都要竖起背刺。” 董蓉听得这番谬论,笑得差点儿把寒瓜掉在衣襟上,“你这是什么怪话儿,那难道叮咬男子的蚊子都是母的,叮咬女子的蚊子就是公的?” 一旁伺候的紫竹和乙八听主子们说得有趣,都是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慕容怀德被爱妻反驳的哑口无言,正是打算拎起刺猬好好拷问一下的时候,文娘就进来禀告说张管事求见。 慕容怀德赶紧借机出了屋子,结果一见到站在院门外的赵得宝,他就冷了脸,直接吩咐张管事看好门户,然后骑马回了王府。 柳王妃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思虑着如何才能借着今日之事替侄女多谋些好处,否则错过这机会就不好办了。 慕容怀德跨进门时一见母妃阴沉着脸,再想起家里的爱妻和尚且未出世的孩儿,心下也是烦闷之极。于是径直寻了座位坐下,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母妃唤我来,可是有何要事?” “怎么,我这当亲娘的,没有要事就不能唤儿子来说说话?”柳王妃回过神来,听得儿子说话如此生硬就也有些恼了,直接质问道,“既然你来了,就说说吧。为何趁我不在要人打扫庭院?我说过除非我死,否则王府不可能迎娶一个农家女进门,难道你真想看到我一头撞死?” 慕容怀德死死皱了眉头,强压着怒火说道,“摆宴迎董氏入府是皇上的口谕,黄道吉日也是钦天监选定的。母妃若是不许,明日尽管进宫同皇叔陈情。” “你…你这个不孝子!”柳王妃再愚蠢也知道不可抗旨,她恨得捏紧了手旁的茶杯,恼道,“秋儿,你真要气死娘吗?我这么多年禅精竭虑就为了接你回府,难道你回来了,就是这般孝顺娘亲吗?” 这般说着,许是想起了多年的艰险争斗,柳王妃开始抹起了眼泪,“秋儿,娘都是为你好啊,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天下还有比娘更疼你的人吗,你是堂堂中山王世子啊,怎么就为了一个农家女连颜面都不要了?” 眼见亲娘掉了眼泪,慕容怀德也是心下酸涩,他叹着气最后一次试图劝服老娘,“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已是年过二十,不是小孩子了。荣华富贵虽好,但我只喜平安喜乐度日,董氏虽然出身卑微,但最得我心,孩儿只愿同她携手一世。娘若是真疼孩儿,就不要再拦阻了。孩儿以后定然同董氏一起好好孝敬娘亲,娘亲不知,董氏心地良善又做得一手好饭食,常相处下去,娘一定…” “住口!”柳王妃听得儿子不但不听劝,反倒不停夸赞那农家女,就再也扮不得可怜了。她重重墩了一下茶杯,恼道,“你定然要娶董氏进门,是不是?” “是,请母妃成全。” “那好,你要我成全你,你也得先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母妃请说。” “你表妹因为一心恋慕你而毁了清白名声,除了你是不能再嫁给别人了。董氏进府之后一月,我要你同样大摆筵席迎娶你表妹做侧妃。你要好好待她…” 慕容怀德听得亲娘打着这般算盘,断然拒绝道,“不,我不会娶她。娘还是给表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嫁妆可以由我来置办。” “什么?”柳王妃没想到儿子拒绝的这般干脆,恼道,“以你表妹的姿容和家世做正妃都绰绰有余,如今给你做侧妃,已经是委屈她了。你为何还不同意,难道真打算只娶董氏一人?” “正是,”慕容怀德正色道,“我应过董氏,这一辈子只娶她一人!” 柳王妃气得极想一棒子敲醒儿子,“放肆!你难道真被她迷了魂?这京都哪个府邸不是三妻四妾,堂堂中山王世子只娶一妻,以后还如何出去走动?” “母妃在这王府后院争斗了一辈子,其中艰险再清楚不过。儿子只想要一个可以随意吃饭,不必担心被毒死的地方,只想我的子女顺利健康长大,只想要一个互相携手到老的妻子。母妃,您真的不愿成全儿子吗?” 柳王妃眼见儿子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她心下一疼差点儿脱口就要应下。但是想起侄女又狠心劝道,“秋儿,你表妹是个好女子,绝对比董氏更适合掌管王府…” 慕容怀德彻底凉了心,冷声打断母妃的话,“母妃不必说了,我不会娶表妹。三日后,董氏进府,母妃等着敬茶吧。” “你敢!”柳王妃三番五次被儿子拒绝,气得也失了耐心,恼道,“你若是带她进府,别怪我不留情面。王府就算舍粥给乞丐,也不会分她一碗。” 慕容怀德也是动了火气,冷笑应道,“母妃放心,儿子还能养得活自己的妻儿。” 说罢,他就起身出了大厅。柳王妃气得直接摔了手边的茶杯,高声骂道,“滚!你这个不孝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老嬷嬷在门外把母子俩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赶紧跑了近了劝慰着,“娘娘息怒啊,世子爷也是一时受了迷惑,您慢慢劝着,他总有明白娘娘苦心的一日。” “我真是白生他了,居然为了一个狐狸精,连亲娘的话都不听了。贞儿那么好的孩子,他怎么就不愿娶呢?”柳王妃扯了帕子抹眼泪,气得不时抚着胸口。 老嬷嬷倒了一杯温茶,服侍王妃喝了几口,末了才悄声劝着,“娘娘,老奴斗胆说一句,您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儿了。您想啊,那狐狸精在别院里,咱们想见她一面都难。但她若是进了咱们王府,哼哼,您想整治她还不容易吗?再者说,贞儿小姐与世子爷见面的次数多了,世子爷自然就会发现贞儿小姐的好。到时候那狐狸精…有个好歹,贞儿小姐就算是侧妃也同正妃没什么分别了。” 柳王妃越听越有道理,她眯着双眼琢磨好半晌,埋怨道,“你这话怎么不早说,秋儿被气走了,可要如何转圜?” 老嬷嬷干笑两声,她当然不好说自己也是刚刚想到,于是赶紧补救道,“先前娘娘一直反对,若是突然答应,世子爷许是会疑心。莫不如娘娘什么也不做,到那日稳稳喝杯媳妇茶,世子爷心里欢喜,自然就会待娘娘更孝顺了。” 柳王妃点头,应道,“只能这么办了,明日你亲自去安排雪梅轩的人手,那院子里掉根针,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是,娘娘,您就放心吧。” 她们主仆商量的热火朝天,岂不知柳孝贞也在打着同样的主意。先前自娘家带来的几百两银子被她拿出了一半交给红玉,就等着雪梅轩的人手定了就砸银子买通做眼线。 可惜,她们不知道这些安排再隐蔽再精心,也避不过无处不在的耳目。 慕容怀德回到别院直接去了书房,刚刚写了两张大字,丙四就随后赶了回来,然后绘声绘色把柳王妃姑侄的谋算禀告的清清楚楚。 慕容怀德极力压下心里的戾气,冷声道,“哼,她们真把我当摆设儿了!” 守在一旁伺候的张管事,心里生怕夫人和小主子当真被害了,小声提议道,“公子,若不然再传令调戊字组进王府护卫夫人?” “不必,到时候多带自己人手进府,王府之人一律不用。那雪梅轩临近王府北侧门,采买出入都方便。过个三五日做做样子,就再搬回来。” “那可太好了,”张管事听得主子有安排,长长松了一口气,“属下这几日就挑拣人手,一定会保得夫人平安无事。” (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儿子哭了,没空检查错字了。么么哒,谢谢支持!)R638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嫁 “夫人有孕,不可多劳神。你先与文娘她们准备行李用物,待得进府前我再同夫人详说。” “是,公子。” 董蓉尚且不知她马上就要作为小绵羊被送进虎口去了,新得的小刺猬许是熟悉了新家的环境,很快就展现了淘气的一面,不时翕动小鼻子在藤编房子里走动,偶尔还会吱吱叫上几声表达不满之意。 董蓉喜它活泼,就为它取名淘淘。末了又喊紫竹寻了两块柔软的细棉布,打算给未出世的儿子做两件小肚兜,胸前就绣上淘淘的样子,定然可爱之极。 紫竹生怕主子累到,就要开口拦阻,不想文娘却在门外痛快应了,甚至很快就选了一匹大红的棉布和两盒绣线送进来。 董蓉兴致勃勃开始画图,准备配线,根本未见乙八和紫竹被文娘偷偷唤了出去… 两个小肚兜虽然不是多大的物件儿,但董蓉也足足赶了两日才做好。这一晚她一时兴起把肚兜绑在软枕上,想象着到时候白胖的儿子带着这小肚兜瞪着小腿,不知会多可爱,于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慕容怀德从外面进来见得爱妻这般欢喜,想起明日就要带她走进那个肮脏的泥潭,心下的愧疚就像海浪一般一波波涌上来。 董蓉偶尔抬头看见自家夫君倚在门口,于是笑着嗔怪道,“怎么不进来,躲在门口看什么?难道嫉妒咱儿子有新衣服了?” 慕容怀德笑着摇头,上前揽了她在怀里,想了想还是说道,“今晚要早些睡啊,明日我要…迎娶你进王府。到时候会有很多宾客,你定然会很累…” “迎娶?”董蓉皱了眉头,问道,“皇上不是下了圣旨吗,怎么还要重新迎娶?再说了,你娘…也不欢迎我,我去了还不是自讨没趣。” 慕容怀德轻轻蹭了蹭爱妻的头发,轻声劝慰着,“重新迎娶也是皇上的旨意,这是难得的恩赐,以后你出门走动,谁也不敢随意怠慢你。至于我娘…咱们在王府住几日就回来,有我在一旁,她也不会真的撕破脸。” 董蓉想想要踏进敌人的地盘就气闷,倒不是她如何胆小畏惧。实在是同夫君的老娘打擂台绝对不会有好处,输了,也许她连儿子和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若是赢了,闹不好也会同夫君离心离德。 可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不能抗旨不去走个过场。最后只得掐着夫君撒气,“我不管啊,我如今肚里可怀着你儿子呢。若是谁敢欺负我,不管她是你娘还是你表妹,我都不会忍着!” “不忍着,不忍着!”慕容怀德见得爱妻红了眼圈儿,心疼的赶紧保证,“乙八和文娘都有武艺在身,甲乙丙三组也在暗处随侍。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无事,不必管别人死活。” “这还差不多!”董蓉狠狠咬了他的肩头一口,勉强收回了金豆子,转而拍着鼓起的肚子哀怨道,“儿子,你们可要争气啊,明日娘就带着你们去闯龙潭虎穴了。” 慕容怀德听得哭笑不得,好声好气哄着日益娇气的爱妻洗漱换衣,终于睡下了。 不提董蓉这一夜如何折腾孩子们的亲爹,只说第二日的太阳还是如期升起了。紫竹和乙八笑嘻嘻捧着准备好的凤冠霞帔刚一进屋子,就被董蓉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崩儿,“下次再敢帮着别人瞒我,小心我卖了你们!” “哎呀,夫人!”两个小丫头赶紧抱着主子的胳膊,撒娇求饶道,“我们也是怕您跟着费心啊,再说您这么疼我们,一定不会生我们气的,是不是?” “哼,下次一定生气!” 主仆三人正是笑闹,突然门外居然走进来两个陌生的老嬷嬷,文娘一脸焦急的随后追了进来,开口禀报道,“夫人,这两位嬷嬷是内务府派来的,说是奉了皇命”。 董蓉最是不喜陌生人迈进自己的卧室,她下意识皱了眉头问道,“两位嬷嬷是宫里来的?难道皇上还是太后有谕旨,可要我跪接?” 其中一个穿了暗红色褙子的老嬷嬷倨傲的高抬了下巴,当先开口应道,“这位就是世子妃娘娘吧,老奴是宗人府派来的喜嬷嬷,今日要服侍娘娘上轿进府。” 另外一个穿了枣红色褙子的嬷嬷也不甘示弱的接着说道,“是啊,娘娘今日可是大喜,老奴奉命来伺候娘娘妆扮。”说罢,她扫了一眼桌子上未动半点儿的早饭又笑道,“娘娘,今日最重要就是顺当吉利。这早饭自然是不能吃的,省得您出恭失了福气…” 董蓉见得这两位老嬷嬷回话避重就轻,就猜得她们来路定然有问题,说不得也没安什么好心。这样炎热的夏日穿戴着厚重的凤冠霞帔就已经是受罪了,若是还要让两个老婆子在一旁指手画脚,不能吃不能喝,她挺着五个月的肚子能不能挺到日落,可真不好说啊。到时候,不定谁在背后拍手称快呢。 穿了枣红色褙子的老嬷嬷还以为自己一番话已是把董蓉吓住了,得意的上前就要扶人。不想董蓉张口就呕了起来,吓得她赶紧让到一旁,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你可是擦了香粉,我怀有身孕,一嗅到这味道就想呕吐。”董蓉扯了帕子捂着嘴,紫竹机灵的赶紧倒了一杯温茶上前伺候主子簌口。 那老嬷嬷红了脸,尴尬道,“老奴…老奴为了喜庆,只擦了一丁点儿。” “那也不成啊,这大喜的日子,我若是吐得到处都是,可太伤王府的颜面了。”董蓉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末了示意文娘上前吩咐道,“你带两位嬷嬷到前面去找张管事,就说我没福气得两位嬷嬷指点,但也不好让两位嬷嬷白走一趟。让厨房准备席面请嬷嬷吃杯喜酒,再包两个大赏封儿。” “这…娘娘,这怕是不合规矩啊。”那老嬷嬷还要上前,结果董蓉又是干呕起来,文娘和乙八赶紧半扶半拉了两个老嬷嬷出门去了。 董蓉从窗口见得几人出了院门儿,立时就冷了脸,扭头吩咐紫竹道,“传我的话儿下去,方才从府门到院门口儿,但凡见到两个老嬷嬷闯入而没有上前阻拦的人,不管丫鬟还是小厮都把这月的月钱扣了。文娘扣双倍!” 紫竹听得主子发怒,吓得赶紧应下,末了劝道,“夫人,这俩嬷嬷打着内务府的名号,大伙儿也都是不敢…” 董蓉一把摔了手里的帕子,恼道,“内务府怎么了,难道那里出来的人就可以随意出入别人家的宅院,不需要通报一声?若是哪日有个乞丐喊了一声自己是皇宫出来的,你们是不是也任凭他闯进我的卧房啊!” “夫人息怒,您身子要紧!都是大伙儿错了,我这就出去传话,您先歇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紫竹见得主子是真恼了,慌慌张张就跑出去传话儿,结果刚出院子就见得张管事和文娘走了过来。她赶紧上前把事情说了,末了问道,“要不要请老爷回来啊?” 张管事瞪了满脸愧色的文娘一眼,呵斥道,“平日还当你是个稳妥的,怎么我出去一会儿,你就犯了这样大错。” 文娘出身武人之家,虽然嫁去的婆家在她们老家那地方有些地位,但她早早就被休出了门,说到底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方才两个嬷嬷傲气凛人又打着内务府的名号,她犹豫着就没敢拦着,哪里想到这会惹的主子恼怒啊? “都是我的错,我这就给夫人磕头认罪去。” “行了,夫人也不会真同你计较,下次再有这事儿多长个心眼儿就是了。”张管事拦了文娘,嘱咐道,“今日是夫人和公子大喜的日子,紫竹先伺候夫人梳妆更衣,别误了吉时。待得晚上事情完了,再禀报公子看如何处置吧。” 紫竹和文娘赶紧应了,各自下去忙碌不提。 慕容怀德本来已到了王府迎客,突然听得云睿跑来禀报说别院去了两个内务府的老嬷嬷,他心下就是一惊,正准备打马赶回去,不想福子随后又追来把夫人如何撵人的事说了一遍。 慕容怀德听得是好笑又得意,他的小媳妇儿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厉害,就是自己回去也不见得能处置的如此之好。看样子,这次进王府他也不必太过忧心,倒是老娘和那位恶毒表妹要自求多福了。 带了厚礼上门贺喜的各世家子弟和善于钻营的京官们,远远见得世子爷笑得欢喜,都是私下玩笑说世子爷因为娶媳妇儿乐疯了。 很快,钦天监测定的吉时就要到了,慕容怀德穿了大红绣四爪金龙的喜袍,腰缠玉带,头戴金冠,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去了别院。 张管事早就大开了中门,红色的地毡一直从门口延伸到主院,大红的绸缎缠了花树,大红的灯笼挂满了屋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庆。 有听得消息的闲人聚在门口瞧热闹,一群半大孩子也挤在人群里又蹦又跳的嚷着要喜糖吃。 慕容怀德到得门口利落的下了马,也不等礼部派来的官员高声唱完喜令就大步走进了大门。福子几个赶紧端了装满铜钱和花生栗子红枣等物的簸箩往外抛洒,惹得一众孩童和路人争抢不休。 张管事借机上前迎了脸色有些尴尬的年轻官员,迅速塞了张银票在他袖筒里,笑嘻嘻打圆场道,“这位大人许是有所不知,我们夫人身怀有孕五月,又是双胎。世子爷心里惦记,这礼节方面就难免有些疏忽。大人可要多担待一二啊!” (终于赶出一章,又是夜半了。刚才看见南山姐的捧场,哈哈,很高兴又有个新朋友冒泡了,花期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大家支持!)R638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哦,那可得恭喜世子爷了,这真是喜上加喜啊。”那礼部小官虽然年纪轻,但也不是个蠢蛋,赶紧借坡下驴,既然是皆大欢喜的事儿,谁还较真儿啊。 慕容怀德匆忙进了主院,眼见爱妻穿了金丝绣纹的大红嫁衣,头戴宝光灿灿的凤冠,端坐在主位上,于是赶紧上前牵了她的手玩笑道,“这天仙般的美人是谁家娘子啊?” 董蓉艰难的动了动酸疼的脖子,应道,“当然是你家娘子了,不过这头冠太沉了。你若是不快点儿把我娶回去,我累极了就退亲!” “好,咱们这就走!”慕容怀德笑得宠溺又无奈,天下嫌弃凤冠霞帔沉重的女子也就他家小媳妇儿这一个了吧。 董蓉笑瞪了他一眼,然后示意紫竹赶紧替她盖上盖头,末了刚要伸手拿起膝盖上的红绸带,不想下一瞬却被抱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走,我们一家回王府!”慕容怀德稳稳走出院门,一路亲手抱着妻儿送上了花轿。 柳王妃穿着沉重又华贵的诰命朝服,正优雅端庄的坐在王府正院的大厅了礼,几家世交府邸的当家夫人陪着她说着闲话儿。她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脸上依旧笑盈盈夸着自家儿子如何孝顺,儿媳如何知礼。 众人有知道内情的,但谁也没傻得掀人家老底儿。不时虚应两声,颜面上过得去就好。 很快,王府外的鞭炮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宾客们纷纷笑着聚到大厅外。慕容怀德一路抱了爱妻慢慢走进主院大门,这般与众不同的行事做法,惹得众人都是惊奇的低声议论着。其中羡慕者有之,嘲笑者有之,但慕容怀德却半点儿没有理会,因为他的眼里心里完全被妻儿占得满满,不曾留下一点儿空隙。 柳王妃恨得死死捏了手里的帕子,脸上再也装不出一丝喜悦之色。有的宾客看在眼里,想起坊间的传言,于是越加兴奋的盼着看一场母子相争的好戏。 可惜,直到拜完了天地,新晋世子妃被再次抱起送去洞房,好戏都未曾上演,宾客们略略有些失望的重新归席就坐。 王府的丫鬟小厮们流水一样送了丰盛的酒菜,众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吃喝起来。待得慕容怀德换了一身衣衫出来,众人凑到跟前说着喜话儿,慕容怀德爽快的连干了三大杯烈酒,惹得众人都是高声叫好,一时间酒宴倒是吃得热闹之极。 有些消息不是太灵通,心里又藏了些小算计的官员,借着酒劲儿盖了脸就拉了新郎官笑道,“世子爷,听说世子妃娘娘身怀有孕五月。那世子爷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伺候起居?下官家里还有个小女,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性子温柔,不如送来给世子爷做个妾室,如何?” 旁边众人听得这话,齐齐放下酒杯,兴奋的瞪大眼睛等着看结果。 慕容怀德淡淡一笑,伸手举起酒壶给说话的小官员倒了一杯酒,末了才应道,“多谢这位大人好意,但我先前已是同皇上求过恩典,今生只娶一妻,绝不纳妾。所以只好辜负大人的心意了,待得它日大人爱女觅得佳偶良缘,出嫁之时我定然登门道贺!” 说罢,他就抬手同已是听得呆愣的小官碰了一下酒杯,仰头喝干自己杯里的酒水之后,这才点点头转而去了另一处贺客桌前。 那小官员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满脸都是幸灾乐祸之色的同僚们,悻悻喝了酒,抱怨道,“天下还有不喜美色的男子,真是…” 他旁边的同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咱们这位世子爷行事从来都是异与旁人,你也不要多心。来,来,喝酒。” “就是,就是,一会儿散了席咱们去花满楼坐坐,我听说那里新来了一个番娘,那腰肢真是软啊…” 一众小官员们心照不宣的嘿嘿笑了起来,末了一边喝酒一边说些荤话,很快就把方才那点儿不快抛到了脑后。 但消息传到主院后边的抱厦里,一众女宾客们听说了,可是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羡慕的红了眼睛。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所有女子心心念念盼望之事。可惜,她们就算坐上了正妻的位置,照样要每月大半夜晚独守空房,就算她们狠着心除去多少条性命,但那些狐媚子总像雨后春笋一般疯狂冒出来。她们不是没有恨过,没有挣扎过,可最后慢慢也就认了命。 但今日,大齐国里最风流倜傥、最俊秀多才的贵公子,居然当众宣布只愿守着一个农家出身的正妻度日,不纳任何妾氏,甚至还早已把这事禀告过皇上。这如何能不嫉妒那个幸运的农家女! 世人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女宾客们心里酸醋泛滥,难免有些嘴巴不好的就开口同王妃说道,“呦,王妃娘娘要不要派个丫头过去看看世子爷,他许是喝醉了吧?我记得娘娘的娘家侄女不是就住在府里吗,难道不是给世子爷做侧妃的?世子爷这般说了,柳小姐可怎么办?” 柳王妃脸色铁青,听得这话差点儿气得吐血,但说话之人是太后娘家的一位侄媳妇,她碍于太后的颜面又不好当场反驳回去。最后只好借口更衣,转身离席而去。 一众女宾客们互相对视一眼,隐隐眼里都有丝快意闪过。经过方才这事,柳王妃心里一定恨死刚进门的儿媳了,自然也就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这样才对嘛,同样是女子,怎么能大伙儿都喝苦水,只有她一个人喝蜜汤呢? 董蓉这会儿已是脱下沉重的凤冠霞帔,换上了一件轻薄宽松的家常衣服,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终于是忙完了,好再一辈子只嫁这一次,否则可是要累死人了。” 慕容怀德从外面进来正听得这话,好笑道,“怎么,你还想再改嫁不成?” 董蓉瞪眼应道,“你若对我不好,我自然要改嫁的。怎么可能为了你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慕容怀德懊恼的皱了眉头,“方才我已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前说过今生只娶一妻,若是你改嫁了,我岂不是要孤单到老?” 董蓉听得一愣,心里骤然被喜悦满满占据,“你…你怎么当着外人说了这话,若是后悔…” 慕容怀德笑着上前,低头亲了亲妻子粉嫩的双唇,柔声答道,“我不会后悔,这一辈子有你和我们的孩儿就足够了。” 董蓉鼻子一酸,眼泪慢慢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我只是个农家女,长得不美,脾气不好又贪财,还总欺负你…当真值得你这样?” “当然值得!”慕容怀德轻轻擦去爱妻的眼泪,笑道,“我作为曹家的傻儿子娶了董家大女儿的那一年,是最我自小到大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倒是身世大白之后,虽然富贵加身却一直在委屈你。待得这里事情了了,咱们就回去,我让你欺负一辈子。” “好,”董蓉眼泪掉的更急,末了死死抱了夫君的脖子,哽咽着,“不许反悔,一旦我发现你不守诺言,我就…我就杀了你,然后我也不活了。” “说什么傻话,你肚子里还有咱们的孩儿呢,别吓到他们了。”慕容怀德低头摸摸爱妻高高隆起的肚皮,又嘱咐道,“若是累了就歇着,我送了宾客就回来。” “好,少喝酒。”董蓉靠在软榻上,眼见自家夫君出了屋门就闭了眼睛。前世今生诸多悲伤喜乐,如同电影一般在她心里闪过,最终只剩下了宁静平和。 感谢上天仁慈,在这陌生的世界许了她真正的爱情… 紫竹和乙八守在新房外面,见得男主子出来就笑嘻嘻上前行礼,慕容怀德淡淡吩咐道,“若是夫人饿了,就送些别院带来的点心。待得明早撵了所有外人出院,再采买新食材开伙。” “是,老爷。”紫竹和乙八早被张管事告诫过王府暗藏的凶险,于是正色应道,“老爷放心,清风也跟过来了,到时候所有食材用物都请他检验一遍。” 慕容怀德点头,末了又招了倚在院角儿大树下的甲一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才放心去了前院。 喧闹的一日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宣告了结束,王府一众丫鬟仆役们在管事们的指挥下忙碌着拾掇桌椅杯盘,众人各个都是轻手轻脚,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惹得主子恼火。 听说王妃酒席未等过半就回屋躺下了,侄小姐的院子也是紧闭院门,里面的哭声隐隐约约一直未停下。这时候若是犯错被主子当了出气筒,那可就太倒霉了,所以整个王府上下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遭了秧。 柳孝贞手里握着一根戒尺,拼命往红玉身上抽打,心里恨得简直要发狂。她原本还欢喜表兄搬来王府,以后常相处,她总有办法勾得他心动。可是没想到那狐狸精居然技高一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表兄当着众人的面前宣布不纳妾。那她要怎么办,堂堂柳家嫡女难道连个妾都捞不到?她以后还要怎么活,怎么出去见人?(今天单更,晚上熬夜攒点儿字数,明天努力双更啊。加油!)R638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敬茶 “我打死你这狐狸精,我打死你!我让你跟我抢正妃…”她越想越气,手下力气也越来越大,疼的红玉满地打滚儿还不敢高声求饶,只得死死抱了主子的腿,哀求着,“小姐,小姐饶命啊。呜呜,奴婢…奴婢这就去安排人手,他们进了王府,以后小姐就方便整治那人了…” 柳孝贞闻言,手下就慢了下来。她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水,恼道,“还不滚起来,装什么死!赶紧去给我安排,不要吝惜钱财,我要那院子扫地的婆子都听我使唤!” “是,小姐。”红玉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恭敬行了礼才慢慢退下去。 “蠢奴婢!”柳孝贞骂了一句,转而又琢磨起明日到姑母那里要如何行事。如今之计,除了姑母大力支持,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逼迫表兄改主意了。 她这般陷入了沉思,半点儿没有看到红玉掐在门扇上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儿已是隐隐发白… 人生四大喜可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一晚,终于安静下来的王府后院,再次喜袍加身的慕容怀德却是郁闷了。上一次洞房之夜,他正扮演曹家的傻儿子,别说圆房了,还要时刻提防不能在媳妇儿跟前露出马脚。这次他虽说能够抱了香香软软的娇妻在怀,无奈两人中间却隔了高高隆起的肚皮,两个儿子不时调皮的伸拳踢腿提醒爹娘他们的存在。 慕容怀德长长叹了一口气,埋头在他怀里的董蓉听得好笑不已,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正在后悔,今早起来忘记让人抓只喜鹊放在门外叫几声了?” 慕容怀德闻言干笑两声,他可是不打算把这话题继续下去,否则还不定被翻出更多旧事呢。 “睡吧,都累了一日了,明早还要去主院敬茶呢。” 董蓉怎会容他逃避话题,但是她还没等再开口,慕容怀德已是半真半假的打起了呼噜。她于是低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末了再次枕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小夫妻俩一夜好眠,早晨醒来洗漱吃了早饭,待得换了两套喜气又合体的衣衫,就准备携手去主院敬茶。结果出门就见两个显然精心妆扮过的大丫鬟站在台阶下,俩人齐齐蹲身娇声行礼,“世子爷,世子妃娘娘安好。” 慕容怀德看也未看她们一眼,招过等在一旁的张管事吩咐道,“我们很快就回,你尽快处置。” 张管事赶紧点头应下,“主子放心。” 慕容怀德亲手扶了妻子,带着乙八和紫竹慢慢往主院去了。张管事一等主子出了门,就高声喊了所有院子里的人手上前,末了一人发了二两银子,说道,“世子妃娘娘喜静,不愿身边人手太多。所以,你们拿好赏银就找大管家重新分配差事去吧。” 这是要把王府的人都撵走?一众丫鬟仆役们互相望了望,都是有些犹豫,他们为了这份差事差点儿抢破头,其中有些更是被王妃或者某人委以重任,这般容易就被撵出去,那到手的那些辛苦银子岂不是就保不住了? 这般想着,先前那两个大丫鬟就想开口辩驳几句,但张管事却是不给她们机会,直接一挥手就让云睿福子帮忙撵人了。 众人站在门外听得里面张管事吆喝人手“打扫”整个院子,都是泄了气。心里有鬼的赶紧跑去同主子禀报,剩下几人颠颠手里的银角子也识趣的走掉了。 柳王妃正带了侄女在大厅里喝茶闲话,不知是负责浆洗的婆子粗心还是王府已经窘迫到缺吃少用的程度,除了王妃所坐的椅子,其余所有都没放靠垫儿,甚至大厅中间的青石地砖上也没铺地,干净得几乎可以映得出屋顶的雕花木梁。 柳孝贞借着喝茶的机会,淡淡扫了一眼地砖,嘴角诡异的翘了起来。 慕容怀德和董蓉一路慢慢走到主院,待得进了大厅一见空荡荡的屋子,慕容怀德就冷了脸,开口呵斥站在门口的老嬷嬷说道,“你难道老的连茶水都倒不了了?那明日就滚回家去,王府不养废物!” 老嬷嬷原本还想瞧着柳王妃的眼色行事,但这会儿一见世子爷恼怒,立刻小跑去倒了茶水用托盘端着送了过来。 董蓉刚要跪下,慕容怀德已是脱了自己身上的袍子扔到地上,这才扶着妻子跪下。董蓉心头一热,慢慢弯腰低头轻触冰凉的地砖时,她的心里半点儿都不觉委屈。为了这个待自己如珠如宝的男人,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克服,更何况只是给他的生身母亲磕个头? “母妃请喝茶。” 柳王妃死死盯着茶杯,眼里的冷意差点儿把茶水冻结了,她想摔了茶杯,想把这下贱农家女撵出去,但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但这般轻易接了茶,承认她世子妃的名分,她又不甘心… 她这般犹豫着,董蓉却已端着茶碗跪了好半晌。慕容怀德忍了又忍,眼见妻子双手哆嗦起来就上前接了茶碗直接放到茶几上,末了扶着妻子起来,淡淡说道,“母妃,先前诸事不论,如今董氏已经是我的正妃了,而且她肚里还有我的孩儿,还望母妃善待她。若是母妃实在不喜她也没关系,我们在雪梅轩小住三五日就搬回别院去。” 说着话,他行了一礼,转身就扶着妻子出门走掉了。 柳王妃没料到儿子这般落她颜面,气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恼得砸了茶碗,怒道,“我真是生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柳孝贞生怕姑母一生气立时撵了表兄出门,那她的诸般谋划岂不是付诸东流了,她正想劝上几句,不想老嬷嬷却是见得门外有丫鬟探头探脑张望,于是走出去问了两句就黑着脸进来禀告,“娘娘,嗯…先前分去梅雪轩的丫鬟仆役都被撵出来了。这…” 听得这话,柳孝贞也是气得白了脸。别说劝慰姑母,她自己都想跳起来疯狂大骂。 不提柳王妃姑侄如何气恼,只说慕容怀德小夫妻俩回了雪梅轩见得院子里只剩了自家带来的十几个人手,都是笑开了脸。 董蓉欢喜的嚷着要紫竹熬一碗红枣粟米粥,再蒸一笼鲜肉包子。早起之时她一来惦记要去给恶婆婆敬茶,二来吃不惯外面买回的饭食,只草草垫了垫肚子。这会儿心情一好就觉得前胸贴到后背了,恨不得能吃下一头牛。 紫竹欢喜应了,正好云睿和文娘刚从外面买了新鲜的食材挑回来,她就赶紧笑嘻嘻忙活去了。 待得白白胖胖的小笼包上了桌子,慕容怀德吃了两个就要去书房给冯先生写信。结果,张管事却来禀报说京都附近州府的掌柜送贺礼来了。他于是就留了下来,打算陪着媳妇儿一起把玩儿。 前两月,对于东家传下的命令,众多掌柜都是猜不透摸不清,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准备的礼物多是贵重之物。但如今东家身世大白,又正值成亲大喜,主母甚至还怀着两个小主子,一众掌柜们几乎疯魔了一般,满天下淘弄新奇东西。 但消息传下的有些晚,搜寻好东西又费时日,各地快马送礼进京,到底还是没赶上正日子。这第一个赶到王府的,自然是离得京都最近的越州大掌柜,他本来还有些懊恼来的晚了,但是瞧得东家陪着主母兴致勃勃一样样把礼物拿在手里观瞧,他又觉得这贺礼送来的时机刚刚好。 不知是不是肚里孩子越加活泼好动的关系,董蓉这些时日眼里几乎只能看到孩子的用物。先前她喜爱的衣料或者首饰,甚至是海外运回的新奇物件儿都很难引得起她的注意,反倒是那些绣工精美的小衣衫和鞋子,还有几件粉色珍珠串成的小动物,喜得她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夫君,你快看这个珍珠小狗儿,多像真的!还有这对儿虎头鞋,真是太精致了,咱们儿子穿上一定可爱极了!” 慕容怀德笑着点头,“你若是喜欢,就让他们再多送些过来。” 董蓉有些犹豫,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等慕容怀德应声,那身材圆滚滚的老掌柜已是抢着上前行礼说道,“只要娘娘喜欢,就是老奴的荣幸,可担不得麻烦两字。娘娘只管吩咐,就是天边的月亮,;老奴也带人张网把它抓回来放娘娘屋里照亮儿。” 董蓉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末了扯了自家夫君的袖子说道,“那我我画些衣衫样子,让这位掌柜带回去找人缝制吧。我想给儿子做两件奶牛服,还有老虎帽子…” “好,这事也不急,你慢慢画着,让他们慢慢做着。”慕容怀德虽然不懂奶牛服是什么东西,但只要爱妻喜欢就一定要答应。他说完又看向老掌柜问道,“老掌柜是越州来的吧?” 那老掌柜听得东家居然能够一口说出自己的出处,欢喜的赶紧躬身应道,“回东家,老奴正是来自越州,贱名刘和。” 慕容怀德点点头,说道,“你这贺礼准备的很是用心,今年商行破一次例,多许你一个承诺。一会儿你同张扬说吧,商行必定替你达成。” “谢东家,谢东家!”刘老掌柜喜得腿都哆嗦了,咕咚跪倒就磕起了头。张管事生怕他吵了主子,赶紧扶了他送到外面去说话儿。 董蓉让文娘收了那些看中的物件儿,末了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也给主院那边分些过去?” (有事耽搁了,终于码出一更来,今晚熬夜再码一更,但是一定会很晚了,大家别等啊,明天一起看吧。谢谢支持,么么哒,加油!)R638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乖巧的出气筒 慕容怀德皱眉摇头,“不必了,恐怕母妃又要说你挑剩下的才送她那里去。” 董蓉笑嘻嘻劝道,“母妃不收就罢了,但是咱们不送就是礼数不周了。” 天下哪有真正厌恶娘亲的孩子,慕容怀德嘴上说的冷硬,其实心下还是隐隐盼着一家人相处融洽,于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让乙八抱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和一副羊脂玉镯送去了。 结果不必说,柳王妃不但砸了玉镯子,扔了布料,还借口乙八不懂规矩要掌嘴二十。若不是乙八跑得快,这会儿估计小脸儿就变馒头了。 小丫头委屈得瘪着嘴,一个劲儿的说再也不去主院了。慕容怀德听得黑了脸,冷冷说道,“后日要派人回青县送信,你准备些用物给曹家王家,至于主院那里,不必再理会了。” 董蓉性子极为护短,听得柳王妃要打乙八,心下早就有些恼了。听得这话自然就彻底熄了“家和万事兴”的念头,转而喊了紫竹和文娘帮忙参谋礼单。 再有两月,董平就该去府城考举人了。董蓉本想回去亲自打点照料,但她这几日隐隐总有种感觉,好似要在京都住上好久。未雨绸缪之下,说不得就要先送份礼物到杨家。一来托付杨先生多照料弟弟,二来也暗示杨夫人自己并没有忘记两家的口头婚约。 杨家是书香门第,送礼自然不能全是金银俗物,说不得要挑两件雅致又贵重的摆件儿,再送几匹京都流行的好料子和两套精致头面首饰就差不多了。 剩下曹家和王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衣食用物只管捡实用或者金贵的。特别是曹婆子,送她一对儿五两重的金镯子,老太太保管做梦都能笑醒。 董蓉一边盘算着一边列着单子,末了又风风火火去库房挑拣,最后所有礼品都备齐了,只剩精致又贵重的摆件儿没有合眼的。 好在,第二日各州府商铺掌柜的贺礼又流水一样送了进来,她终于找到了一件田黄石摆件儿,雕了秋山夕照图,很是雅致,想必一定会得了杨先生的欢心。 张管事受命押车回青县,果园里马上要到秋收了,到底还是需要一个诸事熟悉的人经管。 一个细雨迷蒙的清晨,张管事带着两辆马车出京北归了。柳王妃这些时日眼见各色好物件儿流水一样送去雪梅轩,心下很是后悔当日不该拒绝儿子的修好之意,否则这时候她的库房里必定也堆得满满了。可惜,她肠子悔青了,嘴上却不能说,只得暗地里盘算如何才能拖着儿子,不让他随着儿媳回别院去。 老天爷这次许是开了恩,第一次站到了她的一方。就在慕容怀德吩咐新晋管事甲老大准备回别院的时候,老王爷养病的院子却是传来消息,原本昏迷多日,只靠参汤等补药续命的老王爷居然醒了。 慕容怀德立刻带着董蓉赶了过去,柳王妃正坐在床边,屋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显得很是空荡。 董蓉偷偷扫了一眼脸色红润的有些诡异的老王爷,心下就是一咯噔,将死之人突然变得这般神采奕奕,不必说,定然是回光返照了。 慕容怀德显见也想到了这点儿,他扶了妻子上前一起行礼,末了低声说道,“父王,这是孩儿的发妻,她肚里怀了双生子,如今已经快六月了。” 上次父子见面还是在慕容怀德刚回王府的当日,之后老王爷吐了一大口血之后就时醒时睡,后来更是一直昏迷。所以,算下来这次才是父子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来,秋儿,让父王仔细看看。”老王爷笑着拉了儿子的手,末了欣慰道,“你当真同父王年轻时候一般模样,方才听你母妃说起你文武皆通却不喜政事,父王这就放心了。” 说罢这话,老王爷又笑眯眯看向儿媳,点头道,“是个好孩子,秋儿比父王当年要聪明许多。这就好,这就好啊,我们中山王府终是没有断了血脉。” 柳王妃在一旁听了,脸色极是不好,恼道,“秋儿不喜政事,你怎么还很是欢喜?难道你自己花天酒地一辈子不算,还要埋没秋儿不成?” 老王爷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伸手在床侧一个凸起的木纹处按了按,然后从弹出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枚鸡血石印章和两份契纸,末了直接放在儿子手里嘱咐道,“父王本以为血脉断绝,一时悲怒之下,家业也败得精光。好在还留了这两处铺子,正好送给两个孙儿做见面礼。” 慕容怀德眼见与自己容貌几乎一般无二的老父,如今瘦的几乎脱了相,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埋怨不知怎么就开始发酵,酸涩满溢。他低声劝道,“父王不如等两个孩子出世,亲自交给他们吧。” 老王爷笑着摇头,“不了,我怕是等不到他们出世了。” 慕容怀德还要说话,老王爷却转而望向了柳王妃,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多年相处之事,他的脸上时而喜悦时而恼怒,最后却只剩了无奈。 “月华,你…好自为之吧。” 柳王妃突然听得夫君唤自己闺名儿,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口还没等说话。慕容怀德已是伏身高声喊着,“父王,父王!” 董蓉赶紧托着肚子走去门口喊人,“快请太医来。” 两个太医本就在屋檐下候着,闻声赶紧进来替老王爷把脉,末了互相对视一眼却是齐齐跪地说道,“王爷…驾鹤西归了!” 屋子里静默了好半晌没有人说话,董蓉望着泥雕一般站在床边的夫君,上前轻轻握了他的手。慕容怀德一脸茫然的回过头,眼里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手下紧紧回握了一下妻子的小手,低声说道,“我没事,你先回去,我…还要忙!” “好,不要忘了你还有我和儿子们。”董蓉轻轻应了一句就转身出了门,紫竹和乙八立刻上前扶了她往雪梅轩走去。 主仆三人刚刚迈出院门,身后就响起阵阵哭声,其中一道女声尤其尖锐,声音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董蓉忍不住叹了气,就如同一群小女孩为了一朵花争抢不休,终于一个女孩子暴力撵跑了所有对手,但回头时却发现花朵已经凋谢了。此时的柳王妃就是那个蹉跎了青春的女孩子… “你站住!”柳孝贞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一处月亮门后,眼见董蓉主仆三人经过,于是开口喊了一声。 董蓉淡淡扫了她一眼,脚下却半点儿没有停留之意,完全把这主仆当了路旁的花草一般。柳孝贞本来还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这会儿气得提了裙子追到了跟前,恼道,“你耳聋了吗,我喊你,你为何不站住?” 董蓉本就惦记自家夫君,心情就极度不佳。她不愿惹事,但人家主动拦路找骂,她也就不打算放过这么“乖巧”的出气筒了。 “我是否耳聋,不必柳小姐关心。倒是柳家书香门第,按理说教出的女儿就算不懂廉耻,起码也该知道最起码的礼数吧。论辈分,我是你表嫂;论品级,我是二品诰命,你是平民百姓。难道柳小姐见到我不该躬身见礼吗,柳家的家教真是…啧啧!” 柳孝贞被董蓉一番夹枪带棍训斥得脸色通红,死死握了拳头恨到,“你不过是个下贱农家女,凭什么让我见礼?你当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其实你就是只乌鸦!” “凭什么?就凭我是皇上下旨亲封的世子妃,哦,不对,马上我就是王妃了。而你呢,不过是个千方百计想做妾还被人家嫌弃的‘大家闺秀’罢了,真是可怜之极啊。以后别说见礼,你不给我跪地磕头,我都是看在你姑母的颜面上了。” “你…你敢再说一遍,我要…我要…”柳孝贞被戳了死穴,气得额头两侧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董蓉极尽恶毒的骂了一通,自觉心下舒坦许多,于是笑嘻嘻挥挥手,应道,“我又不是你家丫鬟,凭什么听你吩咐啊。你赶紧去主院拍王妃的马屁吧,记得哭相优雅些,别惹得我家夫君更厌恶你啊!” 说罢,她就慢悠悠继续赶路了,留下柳孝贞气得脸孔都变了形。倒是红玉暗自觉得解恨,盼着这新王妃再扭头回来骂上几日几夜才好,最好把她的恶毒主子直接气死。 乙八边走边回头偷看,末了笑嘻嘻低声说道,“夫人真厉害,骂得那柳小姐都抬不起头来,真是太痛快了。” 紫竹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凑热闹,也不护着夫人点儿,万一她发疯伤了夫人怎么办?” “她敢!”乙八瞪了眼睛,恼道,“那日就是她撺掇老王妃掌我的嘴,若是她方才动手,我正好有借口打得她满地找牙。” 董蓉听得两个丫头说的好笑,心下郁气也彻底散掉了。 主仆三人刚刚回到雪梅轩,尚且没等喝完一盏茶,就听得主院方向变得喧闹起来。 董蓉坐在窗前张望了许久,又开始惦记自家孩子爹,但如今她护好自己就是给他省心了,于是只得嘱咐文娘领回麻布衣衫让所有人都换上,自己也换了套月白的衫裙。 (这是补昨晚的那更,写到凌晨太困了就睡着了,才写完。下午还有一更,才是今天的。大家等急了吧,抱歉,抱抱,么么哒!)R638 第一百六十九章 柳表妹的奋斗 前院足足乱了大半晚,第二日一早大门口高高挂起了灵幡,王府里外雪白一片。各家宗亲或者世家开始陆续上门来吊唁,很快,皇帝的圣旨也到了。 不知是为了做样子给天下人看,还是对唯一的亲兄长当真有几分真心,皇帝的圣旨写的哀绝又痛心,直接赐封中山王一个“忠”字做谥号不说,还命文武百官灵前跪拜,最后甚至罢朝三日,用以静静缅怀兄长。 王府上下,连同挺着大肚子的董蓉齐齐跪地磕头谢恩。董蓉远远望着面色略带憔悴的夫君,刚要上前说几句话,不想病怏怏的柳王妃却借口她肚里怀着孩子,执意让她回后院“静养”。 董蓉本就没有同她争权的想法,如今又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前,她半点儿没有反驳,恭顺行礼之后就回了雪梅轩。 紫竹和乙八都怕主子气出个好歹来,正琢磨如何劝解的时候,不想董蓉却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碗粥,然后拿起针线就慢慢做起了小衣衫。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就慢慢退出了屋子,转而跑去问文娘。文娘因为先前做错了事,这几日都很少往主子跟前走动,这会儿听得两个丫头说完就劝道,“夫人这般做才是明事理,如今老王爷未曾出殡,若是闹起来岂不是要惹得整个京都笑话王府。再者说,老王妃再不好也是老爷的亲娘,夫人今日看似受了委屈,老爷心里怕是会更疼她了呢。” 两个丫头想想也觉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附和道,“夫人不去前面更好,总要跪地磕头不说,还得招待那么多客人。” “可不是,我看那柳小姐也不是善茬儿,万一她撺掇老王妃使坏可就麻烦了。咱们还是好好伺候着夫人在院子里静养吧,左右前边忙完了,老爷就回来了。” 三人打定主意就开始安下心照旧过日子,甲一带着由暗转明的甲字组轮换出府去采买食材等物,云睿和福子几个小子就跟在张管事身旁听吩咐,有时候也分散在王府各处,若是哪里有个风吹草动就小跑回院子禀告,生怕主子吃了亏。 如此,王府闹闹哄哄过了三日三夜,第四日一早,老王爷终于出殡下葬了。董蓉托着肚子跪在柳王妃身后,眼见她哭得昏厥欲死,心下倒有些觉得她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半点儿不敢轻视这位婆婆,要知道如今这空荡荡的王府,就是她老人家一手打造的。 礼官捧了皇帝亲手写就的悼词念了足足半个时辰,众人跪得是双腿发麻。董蓉仗着衣衫肥大,又有两个丫鬟在一旁掩护,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偶尔偷偷抬头瞧见自家孩子爹爹正满脸担忧的望过来,于是轻笑着点点头。已是分别两日有余的小夫妻俩因为这一眼,心下立时都觉温暖起来… 终于,被折腾了好几日的老王爷睡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里下葬了。慕容家的园陵里自此又多了一座汉白玉堆砌的地宫,中山王的爵位也换到了风流倜傥的世子爷头上。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身着白色素缎袍子,发髻上也换了羊脂玉簪的年轻中山王,送葬回来的路上迷倒了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据说还有个“卖身葬父”的柔弱女子直接勇敢的冲到马前哭求王爷成全。 但新晋中山王显然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无法自拔,连正眼都未赏那女子一个,就把这救美的机会让给了随身的护卫。那女子一见满脸横肉、脖子上还留了一道刀疤的中年护卫,果断扶起“死而复生”的老爹就跑掉了… 董蓉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一边喝着在井水里冰过的桃汁儿一边听着站在窗外的福子绘声绘色说完,笑得呛咳不止。紫竹和乙八赶紧帮主子拍背,末了自己却直接歪在软榻上不起来了。 董蓉好不容易喘顺了气,还没等开口再问什么,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愣了愣,转而直接找了个舒坦的位置懒懒窝着,问道,“都忙完了?” “唔,”慕容怀德嗅着怀里熟悉的果香,心间浮躁之气好似瞬间就散去了。他紧了紧手臂,柔声问着,“咱儿子乖不乖,你可是好好用饭了?” “放心,我和儿子都好,倒是你…路上采了几朵同病相怜的‘娇花’啊?”董蓉说着话,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慕容怀德无奈苦笑,低头狠狠在她唇上吻了两记算作惩罚,末了叹气道,“我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哪里还看得见路旁的“花草”?待得给父王烧了百日,咱们就带着母妃回青县去。” 董蓉闻言就微微皱了眉头,她可不认为一辈子醉心权势富贵的柳王妃肯屈尊降贵住进农家大院儿。但这话说出来难免有挑拨之意,于是也就咽了下去,转而说道,“好啊,咱家院子后面还留了空地,到时候再加盖一进院子给母妃住吧。” 慕容怀德还以为爱妻会反对,听得这话立时欢喜起来,应道,“不如我去信要张扬这就开始寻工匠动手,省得回去再张罗该吵到你了。” “好啊,今日天太晚了,明早再写吧。” 小夫妻俩说着话儿就轮换着洗了澡,末了换了干净宽松的中衣,相拥睡了过去。 董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好似听得身旁有人低声说话,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月光从窗棱缝隙里投射进来,正照着一脸哀伤的男子身上,他一边慢慢抚着妻子隆起的肚皮一边轻轻说着,“儿子,等你们出生了,爹爹会亲手教你们写大字,让你们坐在肩头去逛街,还要带你们看遍最美的河川。若是有人欺负你们,爹爹就打断他们的腿。若是你们调皮惹了娘亲生气,爹爹就为你们讲情。爹爹一定不会像…像你们祖父一般糊涂,爹爹会每一日都看着你们好好长大…” 董蓉慢慢合眼又安心睡了过去,梦里她倚在夫君怀里,笑望着儿女们玩闹,日子安宁美好之极… 京都的天气一进入八月,雨水就少了起来,太阳每日早起晚归,工作得很是认真负责。田里的苞谷棒子好似疯了一般长得飞快,仿似每过一晚就要胖上一圈儿。 见得如此,不只靠天吃饭的老百姓笑了,就是朝中的文武百官都露了笑模样。农,历来是国之根本。田里丰收了,百姓吃饱了就轻易不会叛乱,国家也就安定了。文官可以高声歌颂天下太平,武官也不必带兵出征,自然皆大欢喜了。 但世事总是没有绝对的完美,整个京都一片歌舞升平之中,茶馆酒楼的闲人却在懊恼没有什么新鲜事供他们打发清闲日子。 先前时不时就会惹出一些闲话儿的中山王府,这些时日也好似因为老王爷过世而彻底安静了下来。别说吵闹,就是门前连个车马都少有出入。众人不免有些遗憾,但总不能盼着人家家宅不宁吧,那可不厚道了。好在京都繁华,总能找些消遣的趣事,不至于让一众老少闲人无聊致死就是了。 位于中山王府最北侧的雪梅轩,这会儿可不如一众闲人们想象的那么清净。乙八和云睿福子等几个小厮趴在院门上,远远望着拉着自家男主子,一脸泫然欲泣的柳小姐,恨不能上去剁了她的手。 乙八压低声音恨道,“这狐狸精太不要脸了,咱们主子摆明了不愿理会她,她还总是黏上来,真是气死人了。” 福子转了转眼珠儿,小声笑道,“我们这几日刚跟师傅们学了几样小手段,要不要找个机会吓吓她?” 乙八脱口就要答应,但转念想想又泄了气,懊恼道,“还是算了,夫人交代过不许我们惹祸,否则老王妃怪罪下来又要惹王爷心烦。” 福子耸耸肩,叹气道,“这王府住的真是气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老家去。咱家果园里都快收果子了吧?” 乙八尚且没有去过四季园,听得这话就好奇问道,“咱家果园好吗,都种了什么果子…” “那可多了,苹果,梨子,桃子还有石榴,简直应有尽有…” 他们几个正是说得热闹,冷不防门扇却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 慕容怀德眼见跌成一团的丫鬟小厮,忍不住皱了眉头,冷声问道,“都没有事情忙吗,聚在门前做什么?” 乙八第一个跳起来,干笑着应道,“公子,我正要去给夫人端晚饭,这就告退了啊。” “我也正要去扫院子!” “我要去打水!”福子和云睿几个有样学样,都是随着乙八一溜烟的跑掉了。 慕容怀德无奈摇头,慢慢顺着甬路走进了屋子。董蓉正托着有些大得吓人的肚子满地溜达,闻声扭头见得自家夫君一脸郁色,忍不住就笑问道,“怎么,你又被柳表妹缠住了?” 慕容怀德上前扶了她坐好,恼道,“天下居然还有这般惹人厌烦的女子,每次说不上两句话就要抹眼泪,下人们见了还以为我如何欺了她!” 董蓉想起上次坐在凉亭里恰巧望见柳表妹“不小心“落水,只等着路过的表兄英雄救美。结果自家夫君就是装作没看到,直接奔山上来了。气得那位柳表妹顶着几片枯荷叶从泥塘里站起来,水面将将才没过她的腰际,那情形别提多好笑了。 (终于赶出一章了,肩膀疼的想发火。今天早点儿睡了,么么哒,大家也早睡啊,晚安。)R638 第一百七十章 盼丰收 慕容怀德眼见娇妻笑得软到在自己身上,气得想压下她惩罚一二,但又怕伤了日益长大的儿子,于是只得端了桌上的茶水一口灌下,勉强算是浇灭了心里的恼火。 董蓉也不敢当真惹得自家夫君恼怒,她两只手臂揽了夫君的脖子,娇声娇气哄了好半晌,最后才可怜兮兮说道,“夫君再辛苦忍耐几日吧,眼看就要进十月了,到时候咱们就拾行李。这柳表妹总不至于厚着脸皮跟咱们回乡吧?再者说,你若是不理会她,母妃该以为是我从中挑拨了,我怀着孩儿可经不得她老人家折腾a啊。” “好,”慕容怀德如何禁得住爱妻如此撒娇,方才还冷着的脸色早就变得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左右不过是隔个三五日才一同吃顿饭,偶尔被拉着说几句话罢了,只要你不多心,我就忍着。” “放心,我才不多心呢。”董蓉高高扬起白皙圆润的小下巴,骄傲笑道,“我两个儿子也帮着他们娘亲看着爹爹呢,不信,你试试。”说着,她就拿起夫君的手贴在肚子上,末了哀哀戚戚哭诉道,“儿子啊,怎么办啊,你们爹爹不要咱们娘仨儿了。” 她的话音刚落,肚里的两个孩子好似当真听懂了一般,彭彭就照着老爹的手掌踢了两脚。 慕容怀德惊得愣了好半晌,末了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儿子真是聪慧!还没出生就能听懂话了!” 董蓉越加得意的炫耀道,“你也不看看他们是谁儿子,我整日缠着你弹琴读书,你以为都是闲着无事啊?这叫胎教,从娘胎里就开始教导,我儿子能不聪明吗?” “好,好,辛苦我妻了。”慕容怀德喜得早把诸事都扔到了脑后去了,满心满眼都只剩了最亲最爱的妻儿,“这几日是不是在家里闷了,明日我正巧要去父王留下那两家铺子走走,不如带你一起出去啊。” “真的?”董蓉整日关在小院儿里也觉无趣,闻言立时欢喜起来,“两家铺子有一家茶楼,让紫竹烤几样点心拿去卖,兴许生意会更好呢。” “好,你吩咐下去就好,可不许亲自动手。” “知道了,原本我还打算在青县县城开家点心铺子呢,没想到在京都停留这么久,倒是先要在茶楼卖个新鲜了。” “两地离得远,待得回家再开一间点心铺子,也不会互相争抢生意。” “到时候再说吧,这都是小事儿。也不知道平哥儿考得怎么样了,我不在家,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说起回家,小夫妻俩脸上的喜意都是有些淡了。眼见就要秋收了,想必这时候家里一定更忙碌,可他们却滞留在京都不能回去,真是有些气闷。 不提小夫妻俩如何惦记家里,只说一面坡村里这时候正是炊烟袅袅,家家户户忙了一日都等着吃上一顿饱饭,晚上轮换着去田里巡逻。马上就要往家收苞谷了,可不能让山上下来的野兽糟蹋了一年的辛苦成果。 曹家院子里,曹老头儿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一边美滋滋的抽着旱烟一边望着天边半落的夕阳发呆,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曹婆子从灶间端了一大碗腊肉炖芸豆出来,见得自家老头子这个模样就嗔怪喊道,“整天就知道叼个烟袋显摆,不就镶了根玉石烟杆儿吗,也不知道帮我干点儿活儿!” 曹老头儿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放下手里的烟杆儿应道,“你这老婆子就知道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己那手腕子上的金镯子,做个饭还要戴着,也不怕被油烟熏黑了。” 曹婆子闻言慌忙把手里的菜碗放到桌子上,末了撸了衣袖查看手腕,待得见到镯子依旧金灿灿闪着光,这才松了口气,嚷道,“死老头子,你要吓死我啊。这可是我的命根子,若是糟蹋了一丁点儿,我就不活了。” “真是没出息,”曹老头儿拿起烟杆抽了一口,慢悠悠吐着青白色的烟雾,应道,“不过是对儿镯子罢了,看把你小心的。” “对,全家就你大方,那隔壁赵老哥要摸摸你的烟杆儿,你怎么都不让啊。”曹婆子嘴巴不让人,毫不客气的揭了老头子的底儿。 曹老头儿干咳两声,赶紧扯开话头儿问道,“这天色都要黑了,二姐儿怎么还没回来啊?” 曹婆子难得见好就收,应道,“张管事不是说接她去盘点库房吗,蓉姐儿不在,那院子也没个主子。二姐儿平日常随蓉姐儿进出库房,请她去做个见证也是正理。” 曹老头儿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男人本就心粗,转头也就把这事儿扔到脑后去了。结果老两口刚刚拿起筷子,曹二姐儿就抱了两匹料子回来了。 曹婆子赶紧迎上前去,笑嘻嘻问道,“这是从哪里又得了好料子?哎呀,这个颜色真喜庆,过年时候做个小袄穿正好。” 曹二姐儿闻言赶紧牢牢抱了布料,嚷道,“娘,这是人家张管事买的。嫂子年前年后就要生了,他也想送点贺礼,这才托我做两套绣花被褥。” 曹婆子讪讪的收回手,尴尬道,“我也不过是顺口说说罢了,这料子做两套被褥可是有些不够啊。” “放心,他明日还要再送来几匹。吃了饭,娘也帮我选选花样子啊。” “好,这可是我大孙子的被褥,我这当祖母的也出出力。”想起未曾出声的大孙子,曹婆子又欢喜起来。 吃过饭,曹老头儿破天荒的亲自拾掇起了碗筷,然后撵了一脸吃惊的老婆子和女儿去做针线。曹婆子母女进了房间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捂着嘴笑了起来。 村外不远处的四季园里,赵青山正背着手看那些杂工拾掇工具。杂工们身上穿了新衣,放好工具就赶紧从腰带上抽下布巾拍打着身上的灰土,那副心疼模样惹得端了菜盆出来得刘嫂子笑骂道,“你们这些人啊,只要好好做活计,东家一年四季都会发新布料给大伙儿做衣衫。你们可别这般小气模样,让外人见了反倒看低了咱们果园。” 众人都是嘿嘿笑着停了手,末了有那平日相处很是亲近的杂工就高声问道,“刘嫂子,你说咱们东家当真怀了两个小少爷?这可真是大喜事,到时候东家会不会赏几桌酒席,让大伙都跟着凑个热闹啊?” 这话刘嫂子不好应声,正好张管事从酒家里出来,于是就笑嘻嘻望向他。张管事走到跟前拿起勺子翻了翻菜盆,见得里面肉片不算少,这才说道,“我回来之前,咱们王爷听说夫人怀了双胎,直接赏了阖府上下每人五两银子。待得年后夫人顺利生下小少爷,王爷还不定怎么欢喜呢。酒席是肯定少不了的,说不定还有更丰厚的赏赐。” “真的?”众人齐齐欢呼起来,嚷道,“张管事可要说话算数!” 张管事听得好笑,应道,“当然算数,到时候就算王爷一时欢喜忘了打赏,我自己掏银子请大伙吃全荤宴,苞谷酒管够!” “哈哈,这下可有酒喝了。” “行了,天都黑了,大伙儿赶紧分了荤菜回家去吧,家里婆娘都等着开饭呢。”刘嫂子眼见梅花又端了大盆的两合面馒头从院子里出来,就赶紧招呼大伙上前领饭菜。 自从京里传来消息越来越多,果园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客人几乎是日日爆满。有些人是为了赏景,有些人是私下存了攀附之心,有些人则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虽然原因不同,但进了果园无一不是和和气气,出手打赏更是大方。当初送了孩子进果园的几家人,才短短两月功夫听说都张罗着要盖新瓦房了,惹得满村老少都跟着眼红。 好在果园又多招了十几个杂工,这次肥水没流外人田,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从一面坡村里挑选的。如今每月拿着工钱,每晚还能带回去一份荤菜,隔三差五家里有老人的,还能分几个卤鸡爪子之类的下酒,别提多欢喜了。 待得杂工们都散尽,张管事也带了几个小厮上山去了,刘嫂子喊着几个小媳妇儿在酒家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儿,见得没什么遗漏就准备回村了。 楚四莲一边解围裙一边笑道,“嫂子别惦记了,赶紧回去吧,我就住果园里呢,还能让贼偷了东西不成?” 众人都是笑起来,刘嫂子也是笑着应道,“别说你了,咱果园晚上还有七八个人值夜呢,哪个贼也不敢上门来。我不过是想着东家待咱们亲厚,咱们知恩图报也得多尽尽心啊。” “哎呀,嫂子放心了。”一个小媳妇儿听了这话,笑嘻嘻摸着脑后插着的银簪子接话儿道,“就冲东家大老远从京都送回来的簪子,咱们也得把果园当家一样护着。” “可不是,外边多少人羡慕咱们在果园里做事呢。” “就是,以前回娘家,我嫂子当贼一样防着我。现在恨不得把我当佛爷供起来,就是想要我把侄儿送来当小厮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都是一脸的欢喜得意。刘嫂子笑眯眯听了,偶尔目光扫过楚四莲脑后的发髻就顿了一下,末了招呼了一众小媳妇儿先行赶路,自己却落后几步留了下来。 “嫂子可还有事要嘱咐?”楚四莲好奇问道。 刘嫂子拉了她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四莲,你跟嫂子说实话,你娘家兄长是不是又来闹了?” (肩周炎,疼得抬不起来,一上午才码了一章,贴了膏药,下午死活要休息了。)R638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夫唱妇相随 楚四莲脸色一僵,眼圈慢慢也红了,好半晌才应道,“嫂子猜得不错,他们前日晚上来了,闹着要进果园做工。我说做不了主,他们死活不信。我怕…婆婆被气出个好歹来,就把东家刚赏的簪子给他们了。” 刘嫂子听得心疼,恼道,“当初你们成亲,他们这些当兄长的连套银首饰都没陪送,如今怎么有脸来闹事呢。” 楚四莲抹了眼泪,低声央求着,“嫂子千万别告诉我婆婆,她老人家禁不得气。都是我命不好,慢慢熬吧。” 刘嫂子还想劝几句,但楚家人再不好,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末了只好抽了自己脑后的簪子给她插上,说道,“你一个小媳妇儿不好头发上光光的没个首饰,我这根簪子,你先戴着,省得于大娘发现了。” “这怎么成,嫂子,我不能要你的簪子…”楚四莲慌忙推辞,刘嫂子却是拉了她的手,嗔怪道,“你可别客套了,我跟着东家的时日长,这簪子还有两根呢。过年时候东家肯定还会再赏下来,到时候你还我就是了。” 她话说的这般实诚,楚四莲只得接受了,两人走到园子门口才分开。楚四莲回头望着山顶隐隐露出屋角的宅院,心下越加想念多日未见的东家。若是东家在,她也能讨个主意,不必像现在这样心里慌得厉害… 白露书院里,这几日从先生到读书郎,教书的心不在焉,读书的也是时常神游物外。原因无它,再有两日府城的乡试就要开场了,书院里足有七八个秀才要去参考。只要中了举,开春儿时候就会进京会试、殿试,若是运气好,兴许书院就又要出个状元了。 这一日傍晚,杨家书房里,杨先生正一边喝茶一边读书,面色看似极平静,其实心里早就盘算着明日启程带弟子们去府城,要如何不漏痕迹的打通各处关节。他的弟子可以输在才学上,但绝不可以输在各色鬼蜮伎俩面前。 杨夫人端了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眼见自家老爷如此悠闲,心下就有些恼了,上前放下汤碗就埋怨道,“老爷,明日就要去府城了,您不把君诚唤来嘱咐几句啊。虽然咱们两家如今还没定亲,但董王妃来信可是说得明白,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她的托付啊。” 杨先生放下书本,端起参汤慢悠悠喝了一口,这才应道,“你一个妇人家,只管打理好院子里这些事就好,旁事我自有打算。” 杨夫人气得恨不能一把抢下他手里的汤碗,但她还是忍住了,转而软声央求道,“老爷,您就算为了咱们婉音着想,也要多护着君诚一些。原本咱们婉音是下嫁,可如今董家做了皇家姻亲,反倒换成了咱家高攀。虽说董王妃前些日子送了许多衣料首饰过来,但我这心里还是不落底。这次君诚乡试,老爷无论如何也要多替他打点一下,他可是咱们的半子呢。” 杨先生被老妻念叨的耳朵发热,又着实心疼小女儿,于是应道,“君诚性子稳重本也不必多嘱咐,既然你不放心,不如晚上吩咐厨下多做两道菜,唤他来吃顿饭吧。” “好啊,”杨夫人大喜,笑道,“我这就去婉音屋里,让她下厨露露手艺,也当替君诚送行了。” 说着话,杨夫人就转身出了屋子快步往女儿住的厢房去了。杨先生好笑摇头,末了到底高声喊了墨伯去请弟子过来。 董平这会儿也正在整理行装,虽然姐姐这两月身在京都,但送回的衣衫鞋袜甚至荷包扇套、文房四宝却足足有几大箱,就是玉佩和各式发簪也有满满一盒子,更别提整整一沓子额银票了。 这些时日忙着应考还没觉得,今日这般静下来仔细拾掇,董平才越发明白姐姐待他是何等疼爱。京都那里如今不知是何情势,姐姐虽然被赐封为王妃,但她怀着两个小外甥在王府大宅里,还不知道受没受欺负? 这般想着,他心里就像火烧一般,恨不得立时长了翅膀飞去京都看一看。喜子在一旁伺候着,见得主子皱了眉头就赶紧去倒了温茶送上,末了笑嘻嘻问道,“公子,您这次乡试中举了,明年春日就要进京会试了。不如写信给夫人,让她和王爷在京都多住几月,待得公子中了状元再一同回来多好啊?” 果然,董平听了这话就忘了方才的担忧,转而笑了起来。他一口喝干茶水,应道,“状元哪是你说的那般容易中的?不过,不管这次乡试如何,过后咱们都要去趟京都。姐姐生产,我不在一旁,实在放心不下。” 喜子闻言心下一动,不知怎么就想起董家老夫人当初就是难产过世的,于是赶紧岔话儿道,“太好了,公子这次一定也要带着我啊。” 董平笑骂道,“你是不是又想京都那些小吃食了?赶紧拾掇行李吧,一会儿我还要出门呢。” “公子去哪儿啊?”喜子一边麻利的叠着衣衫一边问着,结果这时门外就有人喊道,“董公子,杨先生请您一会儿过去一下。” 董平闻言就是一笑,冲着喜子点点头,末了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墨伯正笑眯眯站在台阶下,董平上前见礼,惹得老头儿赶紧让到一旁,两人寒暄几句就一同回了杨家院子。 杨婉音系了围裙在灶间忙碌,她平日多醉心于琴棋书画,虽然也学过厨事,但到底也不熟练。这会儿不是差点儿切了手就是碰翻了油碗,待得两道简单的家常菜端出去,她身上的衣衫已是看不清本来模样了。 杨夫人身旁伺候的老嬷嬷赶紧送她回房去换衣梳妆,好不容易赶到客厅,酒席已经过半了。杨夫人见得姗姗来迟的闺女,偷偷松了口气,笑道,“君诚,你婉音师妹听说你明日要去府城乡试,特意前来给你送行。咱们两家也算熟识,见一面不打紧,不过你可莫要笑话她不知礼啊?” 董平赶紧站起身,躬身应道,“师母言重了,婉音师妹好意,君诚怎会不知好歹?”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笑的更是欢喜,末了又示意女儿上前。 杨先生微微皱了眉,本想出言阻拦,但衣襟却被老妻扯得死紧,无奈只得端了酒杯假装没有看到了。 杨婉音穿了件月白色的对襟衫,下面配了条水蓝色的百褶裙,裙摆间点缀了几只鹅黄色的蝴蝶。她本就容貌姣好,衣裙又朴素得体,越加衬得她端庄温婉。 她得了母亲的暗示,极力掩下羞意上前两步蹲身行礼,轻声说道,“师兄明日要赶赴府城乡试,小妹愚笨,只能做两道粗陋的小菜为师兄践行,望师兄乡试顺利,天下扬名。” 董平下意识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妻子,脸色随即也红透了。他赶紧回礼应道,“多谢师妹盛情,我一定不辜负师妹如此厚待。” 杨夫人在一旁瞧着这对儿郎才女貌的小儿女,脸上差点儿乐开了花。她本有意让两人再多说几句,但一来怕自家老爷发怒,二来也不愿董平觉得女儿轻浮,于是赶紧开口撵人,“好了,你们不要再客套了。君诚坐下吃饭吧,婉音,你也回房吧。” “是,娘。”杨婉音低低应了一声,末了就要转身出门。不想董平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脑子一热,高声追问道,“婉音师妹暂且慢走,我还有话要说。” 杨夫人和杨先生闻言都是一愣,心下好奇这一向守礼的弟子为何突然如此。倒是杨婉音扭头见得未来夫君一脸正色,原本狂跳的芳心居然奇迹的平复下来,“师兄,有话请讲。” 董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师妹许是听说了,我家长姐如今贵为中山王妃,书院上下多有传说我要弟凭姐贵,但我却不打算如此。我此行若是中举,甚至将来侥幸中了状元,也不打算凭借王府的权势留于京都,安享富贵。我想要外放到乡野为官,造福一方。 所以,师妹这些时日还请仔细思量,若是将来嫁我为妻,少不得会吃很多辛苦。若是师妹不愿远里父母,流离乡野,我也不会心存怨怼,唯愿师妹觅得良缘,平安喜乐一生。” 杨婉音越听双眸越亮,待得董平说完就抬起头略带愧意的扫了父母一眼,末了挺直腰背正色应道,“师兄坦言相告,小妹感激不尽。小妹自小虽是被父母娇养长大,但也洗手做得羹汤,拾针线做得衣衫。师兄若是担心小妹吃不得辛苦,那就大可不必。小妹唯愿师兄一展胸中壮志,为民造福。” 说罢,她再次蹲身一礼,转而退了出去。 董平仔细品品未来妻子话中之意,脸上忍不住就露了笑意,杨先生更是哈哈大笑道,“好,真是我生的好闺女。不贪富贵,不畏艰苦,可谓女中丈夫。” 杨夫人却皱了眉头,她原本就盘算着凭借董家的权势把未来女婿留在身边为官,他们老两口也算老有所依。哪里想到未来女婿倒是个脾气硬朗的,甚至连女儿也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应了人家。 老话说,闺女就是娘亲的小棉袄,这老闺女更是棉袄里面那层细棉布啊。杨夫人一想起闺女将来要跟着人家辛苦过日子,心里急得简直就是抓心挠肝。 (肩膀已经疼得不能抬手梳头发了,今天孩子送去姐姐家,躺了一天,下午坚持码了这些。跟大伙请个假,明天去医院做个什么针灸按摩缓解一下疼痛,断更一天,后天继续努力。真心佩服那些一天三更的同行,他们的身体估计都是铁打的,我是坚持不住了。。。)R638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宽体胖 这般想着她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好不容易熬到董平告辞离开,于是一把抓了自家老爷抱怨,“这董君诚也太过失礼了,哪有当面问人家女儿如此羞人之言的?” 杨先生却是不以为然的甩开老妻的手,三分恼七分无奈的应道,“你啊,先前还夸赞君诚明理,怎么才不过片刻功夫就又反悔了?你无非是怕女儿嫁过去真会受苦受累,但你也不想想,君诚就是想受苦,怕是董王妃也不会允许吧。” 杨夫人闻言仔细回想着董平方才的穿戴,眉头就慢慢松开了,脸上也恢复了笑模样,“还是老爷睿智,我一时着急倒乱了分寸。方才君诚头上戴的簪子还有要上的玉佩怕是就值个百十两,董王妃这般护着弟弟,定然不会让他受苦受穷。再说我也给婉音攒了三十六抬嫁妆,他们小两口将来怎么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就是了。” 杨先生得意的捋着胡子,再次嘱咐老妻道,“婉音是个有主见的,她的婚事,你多同她商量。不要擅自做主,省得好心办了坏事。” “知道了,”杨夫人亲手替自家老爷倒茶,笑眯眯应道,“那是我亲闺女,总归要让她欢欢喜喜出嫁啊。” 董蓉不知青县众人如何想念她,她这会儿正对着两扇紧闭的乌木门翻白眼儿。紫竹扶了自家主子,气呼呼低声骂道,“明明方才还大开着门,怎么我们一来就关上了,明摆着就是怠慢夫人。明日我定然要告诉王爷,让他把这些瞎眼睛的狗奴才都卖掉!” 乙八也是跃跃欲试提了裙子,扭头请示主子,“夫人,要不要我把门踹开?” 董蓉摇摇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自家院子走,满不在乎的摆手道,“这门虽说是奴仆关的,但她们没有老王妃的命令又哪敢这么做。罢了,我来请安是晚辈的礼数,她不见我就是当长辈的不慈,若是传扬出去也没人说我一句不是,何苦跟她生这个闲气。左右我如今肚子大了,多走这几步路,就当锻炼了。” 主仆三个说着话就拐过一道花墙,结果正好远远见到慕容怀德穿着一袭青衫,飘飘然从垂花门外走进来。董蓉脸色一喜就要迎上去,不想旁边的院子里却突然传出一阵惊叫。 董蓉下意识就放慢了脚步,这时候那院子里就跑出来一个小丫鬟半是哀求半是拉扯着慕容怀德进了院子。 乙八眼珠转了转,恼道,“那不是狐狸精的院子吗,她的丫鬟怎么把公子拉进去了,难道她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 “走,去看看。”董蓉正是自觉无聊,突然遇到这般送上眼前的大戏自然不会错过,她扶着两个丫鬟就悄悄走了过去。 小院儿的两扇院门关得严严实实,紫竹推了两下都是纹丝不动。结果乙八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极薄的匕首,插进门缝儿轻轻一挑就解决了门闩。 主仆三个轻手轻脚进了小院儿,原本还打算遮掩一下行迹,可是院子里却连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除了正房里隐隐有人说话,别处都是静悄悄的。 董蓉示意两个丫鬟噤声,然后兴致勃勃摸到了窗下。虽说如今天气已是入秋,但秋老虎依然威力惊人,窗子关严就会闷热,于是几乎每间房都要把窗子开条巴掌宽的缝隙透气,这正好也方便主仆三个看好戏。 半昏暗的房间里,柳孝贞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半透明纱衣,衬着里面朱红色绣鸳鸯戏水的肚兜越发晃眼,她仿似受了极大惊吓一般,整个人都要挂在慕容怀德身上了,眼泪汪汪哀求着,“表兄,我这屋子里有老鼠!好在表兄来了,呜呜,否则我都要被吓死了,表兄不信就摸摸看,我胸口现在还跳个不停呢。” 董蓉眼见她扯了自家夫君的手往高高的胸口按去,恨得咬牙,心下暗骂,“该死的狐狸精,勾引人也不会找个好借口。王府的院子里老鼠横行,那仆役们都该被发卖了。还说吓得心跳,哼,不跳才好呢,彻底天下太平了。” 慕容怀德不知是听到了妻子的咒骂,还是实在不喜送上门的“肥肉”,只见他抖了抖肩膀就轻易把黏在身上的柳孝贞甩了下来,末了皱着眉头应道,“王府尚在孝期,表妹以后穿衣还是谨慎些。另外,一会儿派人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吧。” 柳孝贞本来正忍着恼怒从地上爬起来,听得这话也忘记装可怜了,下意识问道,“为何要支银子?” “表妹不是自诩聪慧吗,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清楚?”董蓉笑得差点儿软到在地,勉强开窗扶了窗框笑道,“我家夫君是人,不是猫!表妹若是想要抓老鼠,自然该买只猫回来,找我夫君可是没用啊。” “你…”柳孝贞突然听得见得董蓉站在窗外,惊得立时挺着了脊背。任凭她脸皮再厚,总还是个女子,这般勾引人家夫君被抓个正着,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你怎么不经禀告就进我的院子?” “你的院子?”董蓉好似极惊奇的左右看了看,末了疑惑道,“这是中山王府啊,我是王妃,难道进自家院子还要别人通报,这是什么糊涂规矩?怪不得表小姐害怕老鼠却不知道要买猫,原来是你脑子出了毛病啊。先前给老王爷诊治的蒋太医医术不错,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啊?” “你才脑子有毛病!”柳孝贞气得黑了脸,再也装不得柔弱,上前就要用力关上窗子。一旁本在暗笑的慕容怀德生怕她伤了妻儿,一把扯了她就摔到了软榻上,低声呵斥道,“平日看在母妃的颜面上,对你多有容忍。不想你居然是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以后若是还想住在王府就谨守规矩,用心哄母妃欢喜。否则拼着被母妃责骂,我也要把你撵出去!” 说罢,他就踱步出了屋子,上前牵了妻子的手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再等一会儿才出声呢。” 董蓉瞪了眼,恼道,“别离我太近,一身的狐骚味儿!” 慕容怀德好笑的扫了一眼被媳妇儿抓得牢牢的手掌,笑得无奈又宠溺,“走吧,回去洗澡。” 说着话儿,小夫妻俩就牵着手出了院子。留下柳孝贞气得差点儿咬碎了满口牙齿,躲在屋外的红玉极力压住满心的快意,小心翼翼推门问道,“小姐,可要把香炉灭了?” 柳孝贞一把打翻了桌上袅袅冒着青烟的香炉,恨道,“滚,没用的东西!哪里买的催情香,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红玉半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得意,末了迅速关门避了出去。 日子就在无数琐碎的小事里一天天过去了,老王爷给孙儿留下的那家茶楼,原本位置就不错,又因为推出了新式点心,这些时日生意更加红火了。紫竹几乎每隔一日就要跑去茶楼指点新收的徒弟烤点心,忙得是欢喜又得意,羡慕得乙八整天撅着小嘴,想撺掇主子去茶楼走走又怕惹祸挨罚。 这一日正是各州府乡试之后的第七日,董蓉左等不见青县来人,右等没有消息送到,心下极是烦躁,加者肚子大得吓人,虽然天气入秋已是凉爽许多,但她动一动还是会热的满身汗。于是诸般事情赶在一处,终于惹得她发了脾气。 慕容怀德在外找了些晚种的香瓜,刚刚摘下头茬,味道又鲜又甜。不想,兴冲冲拎回家却见得媳妇儿在抹眼泪,私下一问两个才明白原委。于是赶紧上前揽了媳妇儿哄劝,“我手下有些迅速传信的法门,再过两日保准能收到消息。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儿急坏了身子,平哥儿心细,若是知道你这般惦记,他该内疚了。” 董蓉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心下就是莫名的烦躁,于是伸手攀在夫君肩头撒娇,“我就是心急怎么办,恨不得一步跨回家去。这府里又没趣,要憋死人了。” 慕容怀德哪里禁得住爱妻如此,立时妥协道,“趁着午后日头不晒,我带你去咱家茶楼坐坐,正好也让紫竹再去教教徒弟。” 董蓉身上犯懒,但出去走走总比窝在王府强,于是勉强点了头。 紫竹和乙八两个欢喜坏了,手脚麻利的拾掇了东西就伺候主子们就近出了后门上车。很快马车就到了自家茶楼前,这个时候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大堂里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客人。 大掌柜听说主子到了,赶紧接了出来,待得见到跟在后面得紫竹更是喜的眉开眼笑。 董蓉听得大堂里人声鼎沸,心下一时好奇就撵了紫竹随老掌柜去后院灶间。她则和夫君上了二楼预留的雅间,慕容怀德眼见爱妻难得脸上有些笑意,干脆也陪着她坐在雕花窗子旁听下边的茶客闲话儿。 整日无事聚在茶楼的闲人,通常都是家里不缺银钱又有些门路的,但凡开口说话都是朝堂上如何如何,以证明自己手眼通天,高人一等。 今日,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位茶客,显见也有这自抬身份的嗜好,一开口就是一件很劲爆的消息,惹得所有茶客都竖起耳朵听他细说。 (感慨几句祖国传统医学的博大精深,上午又掰又揉,疼得我死去活来,下午肩膀就舒服多了,哄睡了儿子,终于又能坐下来码字了,太幸福了。看到很多朋友捧场,哈哈,更开森了,努力码字,干劲十足啊。)R638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信与瓷瓶 原来,前几日皇宫里出了一件怪事。一位还算受宠的妃子明明晚上安寝的时候好好上了床,早晨起来却躺在了御花园里。来往的太监宫女们还以为这位贵人遇害了,吓得到处喊人救命。结果那位妃子反倒自己爬了起来,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睡梦中换了地方。 皇上听说了很是恼怒,宣太医诊脉,才查出这位贵人有夜游之症,睡梦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皇上因此撤了那位贵人的牌子,直接送她去了偏远宫殿。若不是那贵人家里在内务府有些脸面,许是就彻底打入冷宫了 有的茶客脑子不是太灵光,还好奇问着,“不过是个梦游,至于被打入冷宫吗?” 旁边之人却是嗤笑道,“就是普通人家有妻妾得了这病症都要严严实实关起来,更何况还是宫里呢。万一皇上睡得正香,却被睡糊涂的贵人伤了,那可出大事了。到时候说不得那贵人家里一族都要被连累,这般撤了牌子就是天恩浩荡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转而又说起早前听说过的诸多关于夜游病人无意伤人的事儿,一时间大堂里就如同开了锅的白米粥,彻底搅合到一处了。 董蓉坐在楼上听得津津有味,末了依靠在自家夫君怀里一边吃点心一边小声八卦着,“柱子,你不是跟冯叔学过一点儿医术吗,你说那妃子怎么就突然得夜游症了呢,是不是整天勾心斗角累坏脑子了?” 慕容怀德小心翼翼喂了爱妻一口茶水,笑道,“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一些内情。” “你知道内情?”董蓉欢喜的眼睛发亮,压低了声音催促道,“快说给我听听,这妃子是不是特别漂亮,特别受宠?” 慕容怀德却是闭口不言,末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董蓉脸色立时就红了,左右瞧瞧好似无人注意自己这处包厢,于是低头飞快在他唇上吻了一记,然后羞恼道,“好了吧,快说啊。”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底没有进一步“勒索”爱妻,转而笑道,“那妃子姓郑,家里在内务府有些门路。” “然后呢,”董蓉等了半晌不见他说下文,于是催促道,“就这些吗?” 慕容怀德好笑,再次提醒道,“咱们成亲那一日找去别院的两个嬷嬷就出自内务府。” 董蓉听得满头雾水,仔细琢磨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惊奇问道,“你是说,那妃子梦游是你…?” “佛曰,不可说。”慕容怀德神秘兮兮打起了官腔,惹得董蓉扯了他的胳膊摇个不停,“说说嘛,那两个嬷嬷当时很嚣张啊,我若是不找个借口撵人,说不定就被她们折腾死了。我又没得罪那个什么郑妃,她为什么要给我添堵啊?” 慕容怀德生怕妻子摔到自己,赶紧扶她坐到自己怀里,末了才在她耳边低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董蓉听得脸色一会儿恼怒一会儿无奈,最后撅着嘴巴应道,“我这算不算受了池鱼之殃?” 慕容怀德心下也觉有些歉意,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上一代的恩怨,我们小辈儿不好置评。” 董蓉狠狠翻了个白眼,还要再说话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乙八却是突然开门跑了进来,嚷道,“夫人,夫人,甲老大送信来了,说是二少爷中举了!” “真的?”董蓉惊喜的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接过信封儿。但她许是太激动了,撕扯半天那信封还是完好无损。 慕容怀德好笑,顺手接了过来,简单一扯里面的信纸就露了出来。小夫妻俩头挨着头,一起从头读到尾。 果然,张扬在信里详细禀报了乡试之事,虽然期间也出了些小纰漏,但董平等几个举子却极争气,文试的前十名,白露书院一口气包揽了五个。董平这个案首还被府尊大人请到跟前说话,很是礼遇。 如今整个青县都沸腾了,不提多少人家盘算着砸锅卖铁把儿子送去书院读书,就是先前祥瑞果子那事儿也被翻了出来,四季园的生意好得简直要爆炸了。 董平刚回到白露书院不到一日就有媒人钻进书院找他提亲,虽然被严词拒绝了,但杨夫人却是更心急了,催着董家赶紧请媒人提亲换更贴,把亲事定下来。 董蓉越看越欢喜,末了抓了慕容怀德的手嚷道,“柱子,平哥儿要定亲,我怎么能不再跟前?咱们是不是…早些回去?” 慕容怀德方才一边读信,心里一边就在盘算,这会儿眼见妻子满眼都是期盼之色,于是就赶紧应道,“还有半月就是父王的百日祭了,不如你这些日子先拾掇行李,置办东西,一等烧完百日咱们就上路。可好?” “太好了!”董蓉喜得跳起来搂了自家夫君就重重亲了一口,“我要多选些布料,还有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哎呀,聘礼还需要什么?谁快跟我说说!” 慕容怀德抬手擦去脸上的口水,末了好笑的扯了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准备的爱妻,劝道,“别急,还有半月呢。咱们先回府,再让甲一去喊各家掌柜送东西进府给你挑拣就是了。” 董蓉忙不迭的点头,这会儿自然也没心思听什么闲话了,拉了自家夫君带着丫鬟就打道回府了。 几家掌柜听说主子要挑拣些好物件儿做聘礼,几乎一股脑儿搬空了各家的库房,大车小车拉到王府。董蓉也不能觉得腰酸背疼了,一边问着几位掌柜京都时下流行的式样一边兴致勃勃的指挥着紫竹和乙八往房里搬东西。 慕容怀德笑眯眯同掌柜说了几句话,末了眼见爱妻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嘱咐文娘几句就去了主院。 果然不出他所料,柳王妃听得儿子要在百日祭后回北地,急得差点儿打翻了茶水,末了好不容易扯出个她身子不好的借口,预备强留儿子在京都。 不想,慕容怀德却是笑着邀请道,“母妃身子不好,独留您在京都,孩儿也不放心。所以这几日母妃就拾掇行李,同我们一起回北地去吧。四季园虽说不大,但四季常有花开,也不缺果品,家里也单为母妃盖了新院子,最重要的是冯先生住在附近,正好可以为母妃好好调理身体。” 柳王妃听得傻了眼,嘴巴开合好多次又艰难寻出个借口,“我走了,你表妹怎么办?” 慕容怀德一想起那个矫揉造作,不知廉耻的柳表妹就皱了眉头,淡淡应道,“表妹是柳家人,自然要回柳家去。” “那怎么成,她为了你已经坏了名声,你舅父也把她撵出来了。除了咱们王府…” “母妃这几日还是赶紧拾掇行李吧,四季园里不缺木器摆件儿这些用物,母妃只带些细软就好。” 慕容怀德深知再说下去,必定又要同母妃吵架,于是简单嘱咐一句就起身行了个礼,然后走出了大厅。 柳王妃喊了好几声也没留下儿子,她心下明白儿子这次是打定主意要走了。于是万般无法之下就写了一封信,末了喊人唤来红玉,让她借口取东西赶紧回趟柳府。 红玉老老实实接了信就回了柳府,柳老爷看了信,沉默了好半晌,待得再开口就仔细问起王府的琐碎杂事。红玉不知内情就仔细答了。柳老爷赏了她二两银子,末了动笔写了两封信,又从书桌里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子,这才一起交给红玉,嘱咐道,“这两封信,一封连同小药瓶儿都给王妃娘娘,一封给你们小姐,千万别弄错了。” 红玉惶恐的跪在地上,小声应道,“老爷,奴婢不识字,还请老爷做些明显标记。” 柳老爷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心下疑虑尽皆褪去,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在两封信后画了一方一圆两个图案以作标记。 红玉小声念叨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弄错之后,这才小心翼翼把信封和药瓶揣进怀里,末了恭敬磕了头才退了出去。 丙四躲在柳家院角的大树上,心下恼恨白日里人多眼杂,不如晚上跟踪方便。好在,那小丫鬟很快就出了书房,倒是没让他久等。 红玉出了柳府后门,顺路又去了一趟药铺,末了才匆匆赶回王府。柳孝贞接了自家老父的信,仔细看过就慌忙点着烧了个干干净净,末了吩咐红玉,“一会儿你去送信,找个机会让姑母同姑母说我前几日与表兄见过面之后就一直没用饭,最好让她来一趟。若是你办砸了这事儿,哼,仔细你的皮!” 红玉吓得猛然缩了脖子,赶紧应了一声就又赶去了主院儿。 柳王妃这会儿正急得满地转悠,一见红玉回来立刻就撵了屋里的伺候的丫鬟婆子,末了接过书信和小瓷瓶仔细看完,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似乎有些犹疑又有些恐惧。 这般发了会儿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才见得红玉还跪在面前,于是懊恼吩咐道,“没你事了,下去吧。” 红玉犹豫了一瞬,末了却用力磕起了头,哭泣哀求道,“娘娘,奴婢求您去劝劝我家小姐吧,再这样下去,小姐就会饿死了。” “饿死?”柳王妃惊奇的挑了眉头,追问道,“我也有两日没见到贞儿了,她到底怎么了?可是病了?” 红玉用力摇头,继续哭泣道,“我家小姐自从前日见了…见了王爷一面就病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奴婢实在担心…”R638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如其来 “那你怎么不早来禀报,”柳王妃还是很疼爱侄女的,听得这话就暂时把先前犹疑之事扔到了一旁,起身呵斥道,“前头引路,我去看看。” “是,是!”红玉一脸感激的赶紧抹了眼泪,快步走在前面。 柳王妃带着大堆的丫鬟婆子,尚且没到院子门口,柳孝贞就听到了动静。她立时躺到了床上,两只被特殊香包擦抹过的眼睛又红又肿,衬得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加者散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衣衫,真是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果然,柳王妃进屋一见侄女如此模样,心疼的赶紧抱了她一迭声问着,“贞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哪里受委屈了,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柳孝贞仿似被拐卖多年,终于见到亲娘的孩子,伏在姑母怀里哭得那个肝颤寸断啊。 “姑母,呜呜,我不想活了。表兄…表兄骂我不知廉耻,我不过就是被老鼠吓到,请他帮我一把,他就…” “好了,好了,别哭。”对于自己那个翅膀极硬的儿子,柳王妃也实在没有办法强逼他纳妾,可又不能放着痴情的侄女寻死觅活。原本她还有些犹豫,毕竟要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但如今强硬手段不好用,只能选择装可怜了。她就不相信,面对病重的亲娘,天下还会有不服软妥协的儿子? 这般想着,她就给侄女盖了薄被,安慰道,“贞儿放心,姑母一定让你表兄娶你进门。” 柳孝贞好似有些不相信,红肿的双眸里满是祈盼,小心翼翼求证道,“姑母是说真的?表兄,他会答应吗?他…” “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有姑母呢。”柳王妃打了包票,末了打趣侄女,“你赶紧吃饭梳洗,别把自己糟蹋的疯婆子似的。很快,你就该改口叫我母妃了。” 柳孝贞闻言立时羞红了脸,抱了姑母的胳膊撒娇道,“姑母…” 姑侄两个说笑几句,柳王妃就带人回了主院,刚刚坐定就问老嬷嬷,“王爷可从宫里回来了?” “刚刚回来,”老嬷嬷笑眯眯捧了一碗温茶奉上,讨好道,“皇上待王爷可是相当疼爱,听说前日大理国刚刚进贡了一些好玉石,这不今日就赶紧唤王爷去挑选了。” 若是往常柳王妃听了这话,必然得意的应和两句。但今日却奇怪的沉默起来,半晌才又吩咐道,“让厨下端碗莲子羹来。” 老嬷嬷心下疑惑,但也不敢多言,赶紧亲自走去灶院儿走了一趟,端了一碗熬得最是软糯又清甜的莲子羹回来。柳王妃盯着青花瓷碗好半晌,末了挥挥手就把众人都撵了出去。 老嬷嬷总觉得主子今日行止有些奇怪,于是也不敢走远,悄悄站在门口廊柱后,等候主子不定什么时候召唤。 有眼尖又机灵的小丫鬟,笑嘻嘻送来个小凳子和一壶茶水。老嬷嬷就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算着一些琐事,可是她的茶水还没完半杯,就听得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摔裂声… 董蓉坐在窗口的软榻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望着紫竹和乙八在院子里装箱子,偶尔高声嘱咐着,“小心别摔碎了那两只西洋镜,还有绸缎外面要包一层麻布,省得半路下雨受潮。” 紫竹和乙八忙碌的满头大汗,但一想起回家就欢喜的半点儿不觉累了。乙八高声应道,“夫人,您就放心吧。保管装的好好的,到时候送去杨家,惊掉她们的大牙!” “胡说!”董蓉笑骂道,“以后杨家就是咱家正经的姻亲了,你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夫人。“乙八吐吐舌头,回身又被紫竹拍了一记。她也不恼,继续蹦蹦跳跳打着帮忙的旗号给紫竹添乱。 慕容怀德手里握了一本游记,半依在软榻旁慢悠悠读着。偶尔扭头见得爱妻半趴在窗口,把硕大的肚子全都挤在了身下。他赶紧上前扶了她坐好,埋怨道,“不过是些杂事,让紫竹她们自己张罗就好,你何必跟着劳神?” 董蓉一边拍着肚子安抚着突然活泼起来的儿子一边瞪了眼睛应道,“那可是我弟弟娶媳妇的聘礼,我不精心怎么成?等他成亲之后就好了,有媳妇儿替他操心衣食住行,我就清闲了。” 慕容怀德打趣道,“都说长姐如母,你这大姑姐不给弟媳准备一个下马威啊?” “才不会,你当我和曹大姐儿一样啊。人家小两口自然有过日子的方式,只要他们自己欢喜,我跟着掺合什么啊。”董蓉说罢想起许久未见的曹大姐,于是又问道,“曹大姐儿和陈老二是不是你送走的?如今事情都有了定论,待得回家之后就放他们回村吧。曹家爹娘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是自己儿女,心里怕是也惦记呢。” 慕容怀德不在意的点点头,应道,“好,他们就在县城铺子后院做工,也没受什么苦。回去之后,我就让人放他们回村。” 董蓉想起以前吵吵闹闹的日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刚要开口再说话的时候,院门口却是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她许是没有见到窗里的主子,一把抓了惊讶的紫竹和乙八就嚷道,“快喊王爷,老王妃好像要死了!” “什么?”董蓉惊得赶紧坐直了身子,慕容怀德已是扒着窗口跃身跳了出去,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董蓉好不容易回过神,弯身想要替他拿鞋子又觉得这时候不是计较这样小事儿的时候。 紫竹和乙八跑进来扶了主子,低声问道,“夫人,老王妃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她是不是装病啊,还是又耍什么手段?”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猜测,先随我过去看看,记得多看少说话。”董蓉勉强压下心跳,双手托着大肚子,脚下生风一般就赶去了主院。 柳王妃平日待下人虽然不严苛,但也绝算不上宽厚,所以王府里伺候的奴仆们行事都是小心翼翼,极少胆敢违背规矩。可是,这会儿主院大门外却是挤满了人头,十几个丫鬟婆子,甚至小厮都趴在门框上拼命抻长脖子往里面张望,偶尔还会小声凑在一处议论几句。 董蓉走到近前,见此就皱眉高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一惊,回身见得是新王妃,赶紧齐齐退让到一旁。其中一个有些年岁的婆子许是平日有脸面,又觉得新王妃没什么根底,于是挤了个笑上前蒙混道,“娘娘,您来了。大伙儿也是惦记老王妃,心急之下这才忘了规矩。娘娘,您还是赶紧进去吧,柳姑娘已经先赶到了。” 董蓉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我一个主子怎么行事还要受你的指挥吗?” “不敢,老奴不敢。”老婆子嘴上讨饶,但眼角眉梢却满是不以为然。 董蓉眼里厉色一闪,吩咐乙八道,“掌嘴十下!” “是,夫人。”乙八早就恼恨老婆子对主子不恭敬,听得命令哪里还会犹豫,上前抬手噼里啪啦就是十巴掌。老婆子被打懵了,待得回过神来,脸颊已经肿得同馒头一般。 她立时哭嚷道,“娘娘凭什么打老奴,老奴虽说是个奴婢,但这王府也有规矩…” 董蓉仿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又淡淡吩咐乙八,“再掌二十!” “好咧!”乙八挽了袖子,这次左右开弓一同动手,更是响亮又干脆。老嬷嬷被打得放了赖,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嚷道,“打死人了,娘娘打死人了!” 乙八一时被老婆抱住了双脚,恼恨之下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世界就终于清静了。 董蓉冷冷望着吓得白了脸的一众仆役,严厉吩咐道,“你们挺好了,再有私自窥探主院的,直接杖责三十。私下传话出府的,打折双腿发卖出去。” 众人赶紧躬身应着,“娘娘开恩,奴婢不敢。” “那好,传我命令,紧闭王府大门,谁也不准私自出去,各人都守好自己的职司。待得老王妃身体恢复,王爷必定大赏全府。” “是,娘娘,奴婢们告退。”一众丫鬟婆子再次把腰身压低了三分,迅速后退跑掉了。偶尔有胆大的丫鬟边跑边回头望向院门口,待见得新王妃依旧在冷冷盯着他们,立时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埋到胸前才好。心下暗自嘀咕,不管什么出身,主子就是主子,以后可要打起万般小心才好。 董蓉难得发威镇压了一众奴仆,这才抬步进了院门。甲子组里除了甲一,剩下几人都垂手站在廊檐下,三五个丫鬟婆子却是满脸惶恐的台阶下。 董蓉见此再次提起了心,冲着甲子组几人点点头就快步进了内室。 柳王妃正仰面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慕容怀德站在一旁,脸色极难看的催问着清风,“到底怎么样?” 清风勉强稳住心神号完脉,犹豫着起身小声说道,“公子,老王妃好像是中了…砒霜之毒!但砒霜除非过量食用,否则不会这般严重啊?小的也不敢肯定…” “砒霜!”屋内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砒霜这一毒物,少量配药能治疗许多病症,每个药房里几乎都有售卖。但大量食用却会致命,而且没有解药。好在砒霜之毒,极好分辨,一根银筷子就能检验出来。R638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谁是凶手 王府膳房负责膳食的几位大厨做出的饭食,都要经过验看才能送出来,经手之人也都是平日得主子信赖的,就算有人想下毒,放在粥汤岂不是更容易遮掩,小小的一碗银耳羹放了一把药粉进去,差不多就成浆糊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异样啊。 但下毒之人若不是老嬷嬷和大厨,难道还是老王妃自己把自己毒倒的,这也太可笑了? 董蓉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前世她还真听人家说起过简单的急救之法,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三两步上前就要拉起柳王妃。 慕容怀德惊得猛然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做什么?” “当然是救命了,快帮我的忙啊!”救人如救火,董蓉也是急了,极力要把柳王妃翻过来。 原本在床尾哀哀哭泣的柳孝贞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扑过来就撕打董蓉,口中还骂着,“你这毒妇,我姑母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怎么折腾她?” 董蓉下意识护着肚子,刚要开口的时候就见慕容怀德已是拎着柳孝贞一把甩到了屋角儿。 董蓉心里一暖,但这会儿也没工夫多说什么。她一边伸手去抠柳王妃的嗓子,催着她往外呕吐,一边高声喊着有些发愣的清风,“赶紧去熬绿豆水,那个能解一些毒性。” “哦,是,是。”清风小跑着出去了,留下众人都是紧张看着董蓉忙碌。慕容怀德半抱了亲娘,极力想要减轻妻子的负担。夫妻俩齐心合力,到底催的柳王妃吐出了很多秽物。 清风很快也端了绿豆汤跑了回来,董蓉勉强吹得不太烫就给柳王妃灌了下去,最后才扶了柳王妃躺好。这般一通忙碌下来,她累得只觉眼前发黑,肚子也有些坠意,于是赶忙坐了下来。 慕容怀德紧紧握了她的手问道,“可是累到了?” 董蓉强忍着难受,摇头安慰道,“我没事,希望这些法子有些用处啊。”说罢,她又望向门外,焦急道,“怎么太医还不来,派谁出去的?” 慕容怀德这会儿心下仿似被人一刀刀割裂一般,一边是命在旦夕的亲娘,一边是累得脸色苍白的爱妻,他恨不能向苍天发愿,只要这两个女儿安然无恙,就是减去他十年寿命也在所不惜。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有件最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找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甲一,吩咐下去,膳房所有人手厨子连同这院子上下伺候的奴仆都绑起来。” 甲一不等答应,站在床头不远处的老嬷嬷却是“噗通”跪了下来哭求道,“王爷,老奴冤枉啊。王妃娘娘去探望柳小姐回来就说要喝银耳羹,老奴亲自去取的,出锅就直接端到娘娘跟前了。娘娘撵了我们出去不一会儿,她就倒在地上了。” 可惜,慕容怀德却是不听她解释,挥手示意甲一把人拖了出去。 柳孝贞方才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爬起来,听得这话就赶紧把冲到嘴边的哭骂收了回去,心里也开始变得惊疑不定,难道真是哪里出了岔子? 董蓉正好面对着她,见得她脸色不停变换,心里就起了疑,于是递了个眼色给乙八。乙八犹豫了一下就慢慢挪去了门旁,极隐晦的封了柳孝贞的退路。 众人正是焦急等待太医到来的时候,院门口突然吵闹起来,慕容怀德眼里厉色一闪就要出声呵斥,不想站在门口的甲一却是惊喜喊道,“冯老爷子?公子,冯老爷子来了!” 慕容怀德猛然站了起来,脸上喜色浓的仿佛见了救星一般,迈着大步就接了出去。很快,冯先生就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董蓉还要上前见礼,冯先生却是摆手道,“自家人,别客套。我先看看月…不,柳王妃的病情。” 董蓉赶紧让开了位置,老爷子一见柳王妃的模样,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快的甚至让董蓉以为自己看错了。 老爷子很快就平静下来,但仔细诊脉之后却是差点儿直接一头栽倒在地。慕容怀德眼疾手快扶起了老爷子,不想却被回过神来的老爷子用力扇了两巴掌。 “你是怎么孝顺你娘的,怎能让她中毒濒死?她就是有再多不是,也生了你啊!你这不孝子!” 慕容怀德仿似半点儿觉不出疼痛一般,抓着师傅的胳膊央求着,“师傅,您快下药方啊。我娘已经把毒吐出来了,只要您下几副药就能治好了,是不是?师傅,求你开药方啊!” 冯老爷子狠狠闭了眼,两只干瘦的大手慢慢挥了挥,绝望的低声应道,“晚了,毒粉吃下太多,就是找来仙丹也救不活了。” “我不信,我不信!”慕容怀德红着眼睛,低声吼着,“师傅,求你开药方,什么药材我都能找来,求你救我娘!” 董蓉从未见到自家夫君如此模样,她极力忍着心下酸涩,上前抱了他的腰,低声劝着,“柱子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听听冯叔怎么说,兴许还有什么办法跟娘说几句话。” 冯老爷子呆呆望着床上的柳王妃好半晌,最后哆嗦着从医箱里拿出一副金针,“我只能让她醒来一柱香的功夫,过后气绝,再无生还之望。” 说罢,他极力稳住微微颤抖的双手,飞快把金针扎进了柳王妃的头上几处穴道… 柳王妃只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梦里好似经历了诸多苦痛,就是这会儿还觉得肚腹里火烧火燎,嗓子也肿痛不已。 她懊恼的睁开眼睛,低声吩咐道,“舒嬷嬷,倒杯茶来。” 不想,她话音未等落下却发现眼前站了个很是眼熟的老者。于是疑惑的仔细分辨好半晌,惊讶问道,“冯大哥?你…你怎么在这?” 冯老爷子脸色一片死灰,最后只剩了满满的哀伤,“月华,你只剩一炷香的性命了,多跟怀德说说话吧。” “什么一炷香性命?”柳王妃暮然想起先前之事,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挣扎着就要起来,可是身上半点儿力气也没有,眼前阵阵发黑。她这才慌乱起来,剧烈喘息着问询上前的儿子,“秋儿,我这是怎么了?” “娘…”慕容怀德红了眼眶,双膝跪倒跪在床前,哽咽说道,“你中了砒霜之毒,先生也没有救治之法,只有…一炷香性命了。娘,你跟孩儿说,到底是谁害了你?孩儿就是拼死也要给你报仇血恨!” 柳王妃闻言愣了愣,末了突然拼命挣扎起来,“不,不可能!我吃的不是砒霜,是火烈草毒!快去找你舅舅要解药,他说一年后吃解药都不会死,怎么能就剩一炷香的功夫!快去,我不想死!” 众人听得这样出乎意料的谜底,都是惊得傻了眼。难道是柳家老爷给了毒药,王妃自愿吃下去了? 甲一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眼见除了柳孝贞主仆之外都是自家人,这才走去门旁给甲字组其余几人打了个手势。院子里的下人立刻被清了个干净,屋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柳孝贞惊恐的一点点往门口偷偷挪着,心下恨不得立刻飞回去问问老爹是不是拿错药了,不是说好只要姑母病倒就好吗,怎么反倒把人毒死了?那她以后可要怎么办,谁替她做主嫁进王府? 她这般正懊恼着,不想却被人猛然拎起摔在床前,下一瞬脖子更是被狠狠掐住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父女合谋害了我娘…” 慕容怀德恨得发狂,双手青筋都暴起下了死力。董蓉眼见柳孝贞杯掐得翻了白眼,马上就要气竭身亡,她赶紧上前抱了夫君劝道,“柱子冷静,先松手,问问她为何害母妃再掐死她不迟!” 慕容怀德闻言终于慢慢松了手,柳孝贞拼命挣扎着大口喘气,濒死的恐惧让她彻底崩溃了,大哭道,“我没有…毒不是我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话刚说完,跪在角落的红玉却是突然上前磕头反驳道,“王爷,我们小姐撒谎!我们小姐故意装病,让我骗老王妃过去。还说老王妃若是喝了毒药,临死的时候让王爷娶她,王爷一定会答应的。” “你个贱奴婢,你撒谎,我什么都不知道!”柳孝贞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被她当猫狗一般打骂的卑贱奴婢居然敢出卖自己。 “小姐,奴婢可没说谎啊。你上次差点儿脱光了勾引王爷,结果被王妃发现了。你还让买通了人手,只等着王妃生产的时候动些手脚,让她一尸两命。到时候有老王妃撑腰,你就能当正妃了…” 小丫鬟好似打定主意要把主子卖个彻底,她跪在那里半点儿惧色都没有,嘴里也越说越快。恨得柳孝贞极想扑过去把她的嘴缝起来,可惜她没等动手就被暴怒的乙八冲上来踢了个跟头。 柳孝贞疼得惨叫一声,不知是不是疼痛太过剧烈,她的脑子居然灵光一闪,猛然高声喊道,“我知道了,红玉,你这个贱奴婢!一定是你动了手脚,药瓶是你从家里拿回来的,一定是你把里面药粉换掉了!是你,一定是你!”R638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因由 红玉冷笑,淡淡辩解道,“小姐,你想赖账也找个好人选啊。老王妃同奴婢可没有仇,奴婢怎么会害她呢?” “你…”柳孝贞气得几欲疯狂,还想再高声大骂的时候,柳王妃却是扯了儿子的袖子,低声说道,“秋儿,听娘说几句话吧。” 许是自知活命无望,柳王妃居然奇迹一般变得平和下来。回想起这一辈子的争斗和怨恨,还有那些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她手上的人,她突然想开了。佛家说凡事有因果报应,今日这般“服毒自尽”就是她的结局吧。 “娘,你说,”慕容怀德跪在床前,哽咽难言,“孩儿在呢…” “秋儿,娘错了,这些年苦了你了。若不是娘贪恋这王府的富贵权势,早早就脱身出去,咱们娘俩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住下来,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但是秋儿,娘这辈子恶事做尽,这也是报应。你不要为娘伤心,以后好好过日子,我虽然不喜董氏,但只要你喜欢就好,娘…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 慕容怀德死死抓着娘亲的手,眼泪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娘,儿子错了,不该一直违逆您的话。儿子只是想要孝顺您,想要接你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娘知道,都是娘不好…”柳王妃爱怜的抚摸着儿子的头顶,同样泣不成声,“秋儿,娘最后求你一件事,你答应娘好不好?” “娘,你说,我一定答应。” 柳王妃目光扫向妆容狼狈的侄女,心下有恨也有怜,最后却只剩了一片淡然,“秋儿,当年娘为了嫁进王府,亏欠了柳家太多。这么多年,娘一直想还了这份债,这才总是逼着你娶贞儿。娘知道你不喜她,但娘要死了,你帮娘了了这份债,让娘轻松去投胎,好不好?” 慕容怀德脊背猛然僵直,但转瞬好似想到什么才开口说道,“娘,我会纳她进王府,但只是‘进王府’。” 柳王妃怎会听不出儿子话音里的勉强和暗示,但她却笑了,“只要还了债就好,别的娘也没机会管了。” 说着话,她又望向董蓉,仿似顽皮又好胜的孩子一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 董蓉两只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心下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恼。都道婆媳就是天生的冤家,没想到最后一刻,婆婆还要恶心她一把。难道胜负就这么重要吗?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体谅夫君,不管是任何人面对即将死去的亲娘,都不可能不答应她的最后愿望。但想起即将要同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分享丈夫,心里就疼得像被人踩了一万下。 柳孝贞原本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姑母临死居然还不忘让表兄娶自己进府,而表兄也答应了。那岂不是说她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以后她就能名正言顺住在王府了,哪怕表兄现在还讨厌她,但她有一辈子的功夫慢慢琢磨,总有机会勾得他的心,最后坐上王妃的宝座。不,若是爹爹同那些朝臣的大事成了,她也许用不了两年就会母仪天下… 这般想着,她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了得意的笑。 乙八一直在盯着她,这会儿又正替自家夫人恼恨,见此哪里还忍得住,上前就要给她两脚。可没想到有人速度却比她更快,红玉猛然扑到自家主子身上,疯了一般又抓又挠,“啊,凭什么,你这恶魔就该不得好死,怎么还会嫁进王府?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啊!” 柳孝贞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慌乱中扫了一眼周围看好戏的众人,最后只得求助姑母,“姑母,救命啊,快让人拦着这疯奴婢…” 柳王妃却没有理会她,反而仔仔细细把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末了轻轻说道,“秋儿,带着这些人出去吧。娘还要跟你师傅说说话,然后就了无牵挂的上路了。” 慕容怀德强忍了眼泪,重重点头,然后转身扶了董蓉一起跪倒。夫妻双双叩了三个头,这才挥手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冯先生早被眼泪打湿了胡子,这会儿极力忍了悲伤走到床前,玩笑道,“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为了找你讨债,没想到差点儿被你逃了。” 柳王妃也不甘示弱的嘲笑道,“这次是你运气好,自小每次我藏起来,你都找不到。” “是啊,那时候你真调皮啊,一个女孩子总会爬上树去玩耍。可是在外人面前还偏要装得乖顺…” “你从来不拆穿我,还帮我打掩护。”柳王妃说着话,眼里的泪水终于淌了出来,“致远哥,我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嫁给你,还自私的让你护了秋儿二十年,蹉跎了一生。你恨我吗?” 冯先生抬手轻轻替最爱的女子理了理鬓发,笑道,“不,不恨。秋儿同我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董氏这丫头也很孝顺,以后他们会给我养老送终。你若是知道自己错了,下一辈子就再嫁给我,我一定待你好…” “好,致远哥,我…我好累啊…” “累…就睡会儿,”冯先生的眼泪一滴滴从脸颊上落下来,砸在两人握着的手背上,就像小时候他们一起逃跑,躲避四处找寻的仆役,“下辈子,一定不要再松开我的手,嫁给别人了…” “好…” 慕容怀德望着院子里依旧在撕打的柳家主仆,微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虽然他答应母亲不找柳家报仇,但当儿子的,若是连母亲的死因都查不明白就枉为人子了。 “丙四呢,叫他滚出来!” 甲一闻言心下叹气,丙四负责盯梢柳孝贞主仆,这次不论她们到底谁害了老王妃,丙四都是难辞其咎。 “是,王爷。”他答应着就要往外走,不想从不在人前露面的丙四却拎了一件女子的衣衫主动走了进来。 “王爷,”丙四一脸愧疚的双膝跪倒在地,低声说道,“老王妃是丫鬟红玉毒害的,她从柳府回来时去了药铺,期间买了砒霜换下了火烈草。这是她方才换下的衣衫,衣襟上还残留着火烈草粉末。属下…属下失职,以为她进药铺买伤药,没有留心,这才害了老王妃。” 柳家主仆打得累了正躺在院子里喘气,听得这话,柳孝贞自觉沉冤得雪,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爬起来就抱了慕容怀德的腿喊道,“表兄,你听听我是清白的,姑母不是我害的,都是这贱奴婢…” 慕容怀德恨极的一脚踢开她,连正眼都没有赏她一个,挥手唤了甲一,“把她扔出大门去!” 柳孝贞仿似有些不能相信,还想再爬回来,但甲二和甲三却是随手点了她的哑穴,扯着她就拖出了门外。 红玉眼见她的狼狈模样,痛快的放声大笑,“堂堂柳家大小姐也有这样被人当狗拖的时候,哈哈,真是痛快!我就是为了报复你才换了毒药,老王妃死了,就没人给你当靠山了。虽然你还会嫁进王府,但王爷不会喜欢一个害了亲娘的小妾。你完了,哈哈,痛快,我报仇了…真是…痛快啊!” 说完,她也不知在哪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猛然打开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什么,末了一个后仰直接喷血摔到了青石地上。甲老大赶紧上前查看,皱眉禀报道,“王爷,这奴婢喝了绝命散…死了。” 不能亲手报仇,惹得慕容怀德黑了脸,刚要说话的时候,董蓉却是紧紧抓了他的手。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妻子,到底压下心底的恨意说道,“死了就罢了,扔出去吧。” 丙四却膝行两步凑到死去的红玉跟前,伸手慢慢替她合上双眼,末了磕头求道,“王爷,属下自请鞭笞五十,但这丫鬟…让属下葬了吧。” 暗营虽说只负责给主子训练护卫,但为了忠诚,刑罚却很重。五十鞭笞打下去,几乎就要去掉半条命了。慕容怀德沉默半晌,终是点头,“去吧。” 丙四再次磕头,然后双手横抱了红玉慢慢走出了院门,两人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悲伤萧瑟。 董蓉隐隐猜到了一些内情,心下更是沉重,忍不住叹了气。慕容怀德却是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纳妾一事伤心,于是低声说道,“我娘唯一的愿望,我不能不应。但你放心,柳孝贞既然苦心积虑想要进“府”,咱们就分一间屋子一碗饭给她又何妨?左右咱们回了北地就不回来了…” 董蓉越听眼睛越亮,她恨不得欢快大喊几声,她就知道她的夫君不会辜负她,不会忘了他的诺言… “月华,月华!” 小夫妻俩正是握着手互相安慰,突然听得冯先生高声呼喊,立时都是白了脸。不必说,柳王妃去了… 董蓉仰靠在软榻上,双腿酸疼得就像要断掉了一般。乙八一边轻轻替主子按摩一边催促紫竹,“紫竹姐,你都快点啊,夫人和小少爷都饿了。” 紫竹手下麻利的从点心盒子里捡了几样美味又顶饿的点心,然后连同大半壶水果茶一起端了过来,应道,“你催什么,我也急着呢。” 乙八手下力度刚刚好,董蓉自觉舒服许多,这才勉强睁眼笑道,“你们可别吵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什么重病呢。” 乙八噘着嘴不忿道,“夫人,你肚子里怀着两个小少爷呢,就不能少去灵前跪一会儿。那些女客也是没一个好东西,夫人这么累还要招待她们吃喝,结果她们背地里还说夫人是丧门星…啊,你掐我干什么?”R638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丧门星 紫竹狠狠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乙八,恼道,“还不去厨下端碗粥来。” 乙八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讪讪的笑着补救道,“夫人,那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董蓉苦笑,摆摆手应道,“你们是我的贴身丫鬟,说话不必避讳。那些人不知道内情,只看着我进了门,老王爷和王妃就接连去世了,所以才编排些闲话儿。让他们尽管说吧,只要王爷不多心,别人就是说破大天儿,对咱们的日子也没有影响。这段时日府里乱着呢,你们行事也严谨些,别让人看了笑话,知道吗?” 两个丫鬟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只得点头应了,“是,夫人。” “说的好,”冯先生笑着从门外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歉疚的慕容怀德。董蓉赶紧起身要行礼,却被冯先生拦住了,“自家人,别客套。我是来看看我两个徒孙儿如何,这几日忙乱,不要把小家伙累坏了才好。” 董蓉笑应道,“多谢冯叔惦记,家里有丧也没顾得上多照料您,待得过几日,我下厨做几个好菜给冯叔补桌接风宴啊。” 冯老爷子欣慰的点头,开口却是推辞道,“冯叔领情了,但你如今身子重,还是要多照顾好自己。来,伸手我看看。” 董蓉乖巧的重新坐好,末了把手腕伸了出去。冯老爷子医术比之清风高了不知多少,只简单搭了片刻就道,“这几日许是过于劳心费神,脉象有些弱。” 慕容怀德正替妻子整理袖子,闻言心下就是一紧,问道,“师傅,那可如何是好,要不要服两剂补药?” 董蓉是自家人最知自家事,这几日里外张罗,三餐吃素,身子自然会比先前差。最让她难受的还是晚上总是睡不好,她一个和平年代过来的人,哪经历过这些阴私乱事,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得两个熟识之人毒发死去,免不得心里就留了阴影。这两晚总是做噩梦,满头大汗醒来。偏偏慕容怀德又要彻夜守灵,不能陪在她身边。于是两三日下来,脸上就见了憔悴之意。 这般想着,她就开了口,“我只是睡不好,师傅不如开些安神汤吧。” 慕容怀德听得皱了眉头,心下有些愧疚,这几日只顾忙着料理丧事,到底忽略妻子了,连她睡不好都不知道。 董蓉见他脸色变幻,哪舍得他自责,借着衣袖遮掩,主动牵了他的手。慕容怀德这才觉得心下好受些,低声道,“明日出殡之后,晚上我就能回来了。” 冯先生眼见徒儿小夫妻俩如此恩爱,想起前日死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心下长长叹了口气。他们还是缘分不够吧,否则又怎么会落得如此结局? “安神汤对胎儿不好,不如睡前多喝些牛乳吧。另外,膳食不可太过清淡,虽说要守孝,但为了孩子也得破次例,否则耽误了孩子长身体就不好了。” 紫竹闻言,赶紧上前仔细问询。冯老先生也不藏私,写了好几张加了补药的汤品方子给她,末了又拒绝小夫妻相送,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董蓉想起那日老爷子伤痛欲绝的模样,有些心疼的说道,“再见到清风记得嘱咐他多照料冯叔,这几日功夫,他好像苍老很多。” 慕容怀德扶了她坐好,应道,“这些有我安排,你就安心养身体吧。下午也不必去前院了,明日出殡时再去灵堂送送母妃就好。”说罢,他又低头轻轻抚摸妻子的肚腹,低声安抚道,“儿子,爹爹明晚就回来,这之前你们要好好保护娘亲啊。” 董蓉听得心下暖极了,慢慢靠在他怀里。小夫妻俩半晌都没有说话,就这般依偎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力量,从此后,这世界上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温馨的时刻总是很短暂的,荣升王府大管家的孙三冬很快就找了来,慕容怀德低声嘱咐几句就又匆匆走了。 董蓉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想想自己短期内怕是又回不去青县了,于是打起精神安排人手把先前置办下来的聘礼送回去。人家杨家还等着董家下聘呢,别拖得时日久了,杨夫人再以为董平始乱终弃就不好了。 紫竹和乙八很是欢喜主子能找点儿事做,换换心情,于是一个重新泡了水果茶,一个跑去喊了文娘。 文娘拿着聘礼册子,仔细同主子说了一遍物品数量,末了想了想又道,“若是夫人不嫌弃,奴婢就随车队回去一趟。二少爷下聘礼是大事,奴婢在一旁也能有个帮衬。” 董蓉正好也有这心思,于是就应了下来,末了想起牛氏的贪婪脾气又仔细嘱咐了好多话。 文娘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就去寻甲一安排马车等杂事。这会儿刚刚八月末,京都很多商队都要北下收购皮毛,甲一通过自家铺子很快就找到了同行的车队。 第二日,柳王妃的棺椁抬出王府大门时,无人注意到王府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外也有四五辆满载了货物的马车悄悄上路了。 城外十几里处一个更是无人在意的小山坳里,一脸苍白的丙四正坐在一座新坟旁边喝着酒。一阵北风刮过,几只逃过了火劫的纸钱借了力,飘乎乎飞自由的飞走了。 丙四双目无意识的追着纸钱看了好半晌,末了一口喝光坛中酒,转而拍拍新坟低声道,“我小时候,邻居家里有个女孩子,跟你长的一般模样。原本我爹娘说要娶她给我当媳妇儿,可是一场水灾过后,她同我爹娘一起都淹死了。 只我一个命大抱着大树活了下来,又得公子收留器重进了暗营。我本来见你同那姑娘模样相像,又是个可怜的,还想等事情有个结果就设法把你要出来。 哪怕你不愿意嫁给我,总可以不再受打骂,过几日舒心日子,只可惜…阎王爷那里我说不上话,也帮不上你的忙。但我会替你看着那个恶毒的柳小姐得个什么悲惨下场,你放心去投胎吧。” 不知是不是红玉泉下有知,坟头旁边的一丛荒草突然晃了几下。丙四愣了愣,继而笑着拱拱手,艰难的站起身慢慢走远了… 董平自从接了姐姐说要搬回的来信,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隔个三两日就派喜子回四季园去探问。可是左等右等,都已过去大半月了,还不见车队的影子,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他正这般想着,喜子却是乐颠颠从门外跑了进来,未等喘匀气就喊道,“公子,张管事说车队回来了!” “真的?我这就同先生禀告一声,我们回家!” 喜子赶忙笑嘻嘻摆手,“我方才已经去杨先生那里报备过了,咱们这就可以坐车回去了。” 董平难得拍了他的头赞道,“做的好,赏你一百钱买吃食。” “谢公子赏!” 主仆两个说笑着就匆匆出了书院,末了跳上自家的马车就赶回了四季园。可是一路上了山顶大院儿却发现各处都静悄悄的,董平心下疑惑就问询接出来的张管事,“姐姐可是累了,家里怎么这般安静?” 张管事虽是不忍心看这脾气好的二少爷失望,但还是说道,“二少爷,京都那边出了点儿事儿,嗯,老王妃又过世了,王爷和夫人怕是短时内都回不来了。但夫人派文娘送回很多聘礼,好像还给二少爷写了信。” 老王爷不是才去世不到百日吗,老王妃怎么也跟去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不成?姐夫突然没了双亲,想必心里不好受,也不知能不能好好照顾有孕的姐姐。 这般想着,董平就皱了眉头,三两步进了二门。正巧文娘闻讯刚接了出来,她也不啰嗦,迎了董平进门就拿出了厚厚的信封。 董平茶水都顾不得喝一口就拆信看了起来,末了足足愣了好半晌,最后沉声对文娘和张管事说道,“既然姐姐都安排好了,咱们明日就回董家,然后尽快提亲下聘,最好三五日内就办好。” 文娘和张管事对视一眼,都觉这日子有些赶,于是劝道,“二少爷,提亲下聘都是大事儿,可不能马虎,最少也要半月功夫才成。” 董平有些烦躁的挥挥手,应道,“杨家那里我会亲自去说明,你们尽管安排就是。下聘之后,我要立刻进京,姐姐那里我放心不下。” 文娘想起自家夫人这些时日难得有个笑脸,若是见得亲兄弟去了必定会欢喜,于是就应道,“二少爷放心,我们一定会加紧张罗。” 董平点头,末了接了聘礼单子仔细看了看就让张管事封好箱子,待得明日一同送去董家。 不提董平如何惦记姐姐,以至彻夜难眠,只说槐树村的董家这几日过得真是相当热闹,村里人听说董平中了举人,喜得齐齐涌到董家去贺喜。 董老爷自然比村人更早得到消息,他心里万般后悔当初不该忽视了长子长女,以至如今长女当了王妃,长子高中,放在谁家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偏偏他只能看着却半点儿沾不到光儿。 但事已至此,他又能当着村人的面儿承认自己不得儿女敬重的事实,只能一边狂咽苦水一边装了笑脸迎客。R638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回董家 这日一早晨,刚吃了早饭,牛氏就又开始骂上了,“两个小兔崽子,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一个当了王妃,一个中了举,都是富都流油,但哪个也没长点良心。家里别说金银珠宝了,连点儿油腥儿都见不着…” 董老爷听得不耐烦,背着手就要出门去躲清静。牛氏却是眼疾手快拉了他嚷道,“你要去哪儿,家里眼见都揭不开锅了,你这当爹的不能去书院找那小兔崽子要几两银子买米啊?他吃了家里十几年的饭…” 董老爷被撕扯的衣衫也裂开了,帽子也歪了,一时想起牛氏这么多年待长子长女的苛刻也是恼了,回骂道,“你若是不怕丢脸,你就去找。看看平哥儿和蓉姐儿还能不能认你这个后娘?他们不叫护卫打你个半死,就算手下留情了…” 牛氏闻言也有些害怕,手下一松就把董老爷放开了。但她想想还要继续过苦日子又不甘心,于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哭闹起来,“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我也不想活了…” 董秀才恨得抬腿就想踹她几脚,正这时院子门却被人猛然撞开了,浑身沾满了灰土的董义几乎是蹦跳着跑了进来,他嘴里大声喊着,“爹,娘啊,董平回来了,还赶着车,拉着好多东西…” “真的?”牛氏听得这话也顾不得哭闹了,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嚷道,“他带了几车东西?这小崽子终于知道回家来了,看我不…” “娘,娘,董平送东西来,这下家里有银子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肘子!” 董婷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争抢着喊着,“我要绸缎做裙子,我要金步摇,金镯子…” 董老爷原本听得长子回来也很是惊喜,但一见老婆孩子如此不争气,恨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就迎去了大门外。 董平正好从马车上下来,见得父亲出迎只行了个礼,末了又同围上来的乡亲寒暄几句,这才随着父亲进了院门。 牛氏吆喝着儿女帮忙大开了院门,然后一脸得意的呵斥着张管事把马车赶进院子,然后咣当一声严严实实关了院门,生怕乡邻们把自家的好东西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乡邻们就算有看热闹的心思,见此也只得暗自低骂几声,纷纷散去。 董平给张管事使了个眼色,就上前请父亲去书房说话。董老爷虽然有些疑惑,但见儿子脸色沉肃,猜得他必定有正事要说,于是就随着儿子进了书房。 父子俩落座之后,许久都是没有说话。毕竟原本就不亲近,又时隔多日未见,自然越加生疏。后来到底还是董老爷先端出父亲的架子问询了几句乡试之事,最后感慨道,“为父当年一心向学,可是屡试不第,还把祖上留下的家业差点儿折腾没了。如今你高中了,倒是可以摆出祖谱,上香告慰先祖了。” 董平点头应道,“父亲既然欢喜,那就择个吉日供族谱吧。家里也得摆几桌酒宴请乡邻喝杯喜酒,置办吃食和用物的银子,由我来出。” “哦,这…”董老爷没想到儿子会答应的这般痛快,心下大喜,笑道,“好,好。明日我就开始张罗,你在书院好好准备明春的大考,到得正日子回来拜拜祖宗就成了。” “是,父亲。”董平淡淡应了,末了才说起正题,“我今日回来原是有事求父亲帮忙。” “什么事?”董老爷很是疑惑,待得听说儿子要自己出面替他提亲下聘,女方还是书香门第的嫡女,立时乐得脸上就开了花,一连的说着,“好,好,这可真是大喜事。杨先生本是你的恩师,以后做了你的老泰山,更会对你多加提携。为父终于不必担心了,有这样的饱学大儒指点,你的仕途定然平顺…” 董平眼见老父欢喜的满地乱走,心里的坚冰也慢慢融化了一些。他想了想就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说道,“爹,家里不办私塾了,想必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吧。这一百两银子是我和姐姐孝敬您的,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让人如数送回来。 只不过,姐夫如今贵为王爷,行事与以往也大不相同。二娘脾气火爆,弟弟妹妹也少不更事,还是让他们少去果园那里,否则姐姐在姐夫跟前难做人,我们家里有事的时候也不好开口说话…” 董老爷也不是傻子,只听儿子说了几句就明白了,他脸色黯淡的摆摆手应道,“不必说了,爹明白。你二娘和弟弟妹妹我会看好,不会给你姐姐惹麻烦。以后,你们姐弟互相扶持着,好好过日子。爹…不用你们惦记,若是你们什么时候得闲了,记得回来看看就好。” 董平见老父如此,心下也是不好受,赶紧起身说道,“爹放心,我会常回来的。另外,院子里的箱子是姐姐给我准备的聘礼,爹帮我收好了,下聘的时候要从我们董家抬出去。明日一早我就让人赶车来接您,先去提亲。” “好,你放心。咱们董家虽说落魄了,但也是三代书香,绝不会让杨家看轻的。” 董老爷说完话就送了儿子出去,结果正见牛氏叉了腰指了张管事大骂,“这是我儿子孝顺爹娘的东西,你一个奴仆,凭啥不让我开箱子啊。” 张管事笑眯眯听着,偶尔提着袖子抹抹脸上的口水,但脚下就是不肯让开半步。 “你给我闭嘴!”董老爷赶忙走到近前,高声喝止了牛氏,末了直接吩咐张管事道,“把箱子都抬去我书房,封条不要弄破了。” “是,老爷。”张管事一挥手示意几个小厮往书房搬东西,他自己却拿出一份礼单递给董老爷,末了又指着脚边一只小箱子,恭敬说道,“老爷,这里面是给您准备的两套新衣衫鞋袜,明日一早小的就来接您进城。” 董老爷听得儿子准备这般周到,心情更好,于是笑道,“知道了,天色不早,你们赶紧回去吧。” 董平眼见后娘和弟弟妹妹满脸贪婪的打量他身上的衣衫配饰,心下厌烦,也是不耐烦多留,闻言就行礼告辞了。 马车刚刚行出大门,董义就抱着老娘的胳膊闹开了,“娘,我也要董平头上那样的簪子,还有他腰上的玉佩…” 牛氏宠溺的拍拍儿子,笑应道,“好,好,以后娘也给你买。走,咱们先去你爹书房看看那些箱子都有什么好东西。” “我也去,我也去!”董婷挤过来,讨好的老娘另一只胳膊。娘三个喜滋滋就要去书房翻检箱子,结果却见董老爷不知在哪里找来一只巴掌大的铜锁,嘎巴一声把书房门锁得严严实实。 牛氏疑惑的瞪了眼睛,高声问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董老爷仔细把钥匙放进怀里,这才说道,“平哥要娶亲了,方才那些箱子是蓉姐儿替他置办的聘礼,你们半点儿都不能动。都散了吧,别在这里围着。” 牛氏娘三个足足愣了半晌,末了都是嗷嗷叫唤起来。 “啊,爹骗人,那明明就是董平送回来的,怎么就成了聘礼了?我不管,我也要戴玉佩!” “我要料子,我要首饰!爹偏心,自己把好东西都昧下了。” 牛氏更是窜到书房门口就去扯那个铜锁,大骂着,“送到我家的东西,凭啥不给我看。是我的,都是我的!” 董老爷气的一把扯了她推到一旁,恼道,“我说不能动,就是不能动。你们谁要是敢打这些聘礼的主意,小心我把他撵出家门去。” 牛氏顺势滚到在地,就开始撒泼大哭,“这日子没法活了,都是董家儿女。人家一箱子一箱子置办聘礼,我儿子就连饭都吃不饱,!凭啥啊,我们娘三个不活了,娘领你们去死!” 董老爷被闹得头疼欲裂了,想了想就把怀里的银票拿出来一张扔给牛氏,“平哥儿方才给了五十两银子,这是十两,你拿去置办些吃食用物。若是让我知道你乱花用,以后就再也不会给你一文钱!” 牛氏急急捡起银票,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儿,又问道,“她们姐弟俩穿金戴银,怎么才给家里五十两?不行,我还要…” “你还要怎样?”董老爷瞪了眼睛,死死盯着老婆子说道,“蓉姐儿如今是一品诰命,若是她想要你的命只需动动嘴皮子。你若是老老实实过日子,自然少不了吃穿,你若是胆敢找上门去,哼,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牛氏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起小时候对董蓉姐弟的毒打苛待,于是赶紧牢牢闭了嘴巴,手下却把那张银票攥得紧紧。 董老爷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到底还是没忍心再吓唬老婆子几句。但他心里可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对家事多经管些。以前还没什么,如今董家有了当王妃的女儿,高中举人的儿子,也算是高门大户了,老婆子这般小家子模样再出面与人走动可就太容易惹人笑话了。 董平不知老父心中盘算,他出了槐树村就快马赶回了书院。白露书院开办了几十年,桃李满天下,对京都的消息自然也一直很是灵通,中山王夫妻相隔不满百日尽皆离世之事,杨先生只比董平晚听说一晚。 这会儿见得得意弟子上门,他还未等弟子开口就当先说道,“君诚可是为提亲下聘一事来的?我们杨家虽然顶着书香门第的名头,但实际规矩不多。如今你长姐又不在县里,礼节方面你只管从简就好。”R638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下聘(一) 老辈传下的规矩,嫁娶的礼节越繁复越隆重,代表男方越重视女方,女方也金贵。 董平这一路都在为难如何肯求先生体谅,若是一个说的不好,也许就会惹得杨家误会他有轻慢之心。不想先生居然如此善解人意,挥手间就解决了他的难题,他感激的行了大礼,正色承诺道,“谢先生体谅,弟子实在是放心不下家姐在京都度日,这才心急早些下完聘赶去探看。日后,弟子绝不会怠慢婉音师妹,还请先生放心。” 杨先生笑呵呵点头,应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为师若是不放心,也不会把婉音许给你。放心吧,大丈夫行于世,无愧于心就好,不要计较这些小节。” “是,谢先生教诲。”董平再次行礼,末了又道,“先生,弟子此去京都,来回路途遥远,耽搁时日长久。思虑之下就想同先生商量,直接留在京都准备春日大考,到时候不管是否榜上有名都会尽早回来迎娶婉音师妹,还望先生应允。” 先前两家约定是中举之后就迎娶婉音过门,如今弟子要推迟婚期,杨先生就皱了眉头,末了说道,“这事为师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准备提亲之事吧。” “是,先生。”董平也觉自己有些得寸进尺,脸色微红着行礼退了出去。 杨夫人在屏风后眼见董平走远,立时就转了出来,懊恼道,“这董君诚到底是何意,礼节从简已是体谅他了,怎么还要推迟婚期?难道我们婉音是嫁不出去了,非要低三下四进董家的门吗?” 杨先生摆摆手,低声呵斥道,“莫要高声!君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下聘之后一般都要两月才能迎娶,到时候他远在京都,若是赶回来,路上耽搁时日太多,对学业必然会有影响。不如直接留在京都大考,之后再回返。若是侥幸进士及第,婉音岂不是脸上更有光彩?” 杨夫人想想这话也有道理,但当娘亲的哪里舍得女儿一再受委屈,于是一时又犹豫不觉,生生把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劲儿,随口抱怨道,“大女儿二女儿都嫁在京都了,我就想把婉音留在身边有个念想,怎么偏偏她的亲事还这般波折?” 杨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亮色,末了沉吟着说道,“君诚独自上京大考,我也是放心不下。不如…书院这边请上几月长假,咱们也回京都老宅住一段,顺带看看女儿…” “哎呀,老爷!”杨夫人欢喜的直接扔了帕子,上前抓了自家老爷的手臂,一迭声的问着,“您说的可是真的?书院这边放得下?” 杨先生越想也越觉这主意好,笑道,“自然放得下,书院缺了我也不至于关门,有何离不得的?再说咱们也有六七年没回京都了,我也拜访一下老友。到时候你同董王妃商量看看,若是能让婉音在老宅出嫁就更好了。” “多谢老爷,真是太好了!”杨夫人脑海里想着女儿若是在京都老宅出嫁的热闹场面,欢喜得如同少女一般小跑着去告诉女儿这个喜讯了。 董平如今是举人出身,也算是正式挤进预备官员的行列了,娶亲自然就有资格使唤官媒。 这日一早,他特意去了府衙寻了个看着还算稳重的官媒婆子,待得把人请上车到了书院门口,正好遇到张管事扶着董老爷下车。 董平赶紧上前行礼,末了又把官媒婆子唤到跟前寒暄几句,然后就看着张管事伺候着老父进了书院大门。提亲的时候,晚辈是不能在场的,只有长辈带着媒人即可。 喜子最好热闹,跳着脚的往书院大门里张望,结果被董平在脑后拍了一记,末了才乖乖随着主子身后去对面的茶楼等消息了。 杨家的奴仆们一早就庭院洒扫的干干净净,只等着董家来人上门。突然听得下人禀报,杨先生就接了出去。双方早有默契,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自然行事也就容易许多。 董老爷同杨先生寒暄几句就按照套路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比如听闻杨家有女贤淑知礼,特来为小儿提亲,还望杨家不要嫌弃董家家世低微,遣女下嫁之类。 杨先生听得好笑,但老辈子传下的规矩就是如此,于是耐着性子客套一番就请官媒上前为两家换庚帖,意为两家初步达成结亲的意愿。 杨夫人早就好奇董平的父亲是何模样,偷偷见得站在大堂门口的墨伯打手势,于是就笑着带了丫鬟进屋。她先是拿了赏封答谢官媒,请这老婆子到花厅去吃酒宴,末了一边偷偷打量董老爷一边上前见礼。 许是儿子有出息,当爹的面上有光。董老爷今日腰板拔起来了,下巴也抬高了,身上穿着簇新的石青色锦缎长袍,腰挂镂空玉牌,黄杨木簪束发,加者多年读书养出的那么一点儿高华气度,。乍一看上去,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也是书院的先生呢。 杨夫人越看越满意,心下对于女儿未来公婆如何粗鄙的担忧也去掉了大半,末了越发热情的指挥丫鬟仆役上菜上酒。 董老爷生怕给儿子丢了脸,极力翻搅着肚子里的积攒下的墨水同杨先生天南海北攀谈着,没想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倒越说越投契。 杨先生难免要夸赞董老爷教子有方,教女有度,还说以后自家女儿嫁过去还望公婆多教导。董老爷忍着脸红心虚应下,心下暗自决定回家之后一定要再多敲打牛氏几次,最好不要让她出现在新儿媳跟前,省得败坏了他在亲家跟前的好名声。 两人边说边吃,直到日头西斜才散了席,宾主尽欢。 董老爷那边摇摇晃晃出门去同儿子报喜,杨先生这边也迎了一众听得消息上门来道贺的同仁,免不得要被人玩笑念叨几句,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之类的怪话。 冯先生也不气恼,反倒哈哈笑得得意之极,惹得一众老友眼红不已。杨夫人那里也接待了女眷们,但她可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关了。特别是先前有意招董平为婿的两位夫人,原本这几日眼见董平中举,又重新动了心思,不想突然听得董家来杨家提亲了,失望之下,自然心里就存了怨气。 于是两人联起手来,你一句我一句,逼得杨夫人连连道歉,末了到底说起那时同董家就有了约定,只不过生恐事有变化才没敢明说罢了。 那两位夫人其实也知道杨先生是董平恩师,如此亲上加亲,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所以嘴巴痛快之后也就把事情揭了过去,毕竟她们也不能同杨家因为这事当真就撕破了脸啊。 如此闹哄到日落,杨家才算清静下来。杨夫人安顿了杨先生睡下,想了想又去女儿房里检查过下聘需要用的针线回礼,这才放心回房安歇了。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很快又过了三日,两家约好下聘的好日子也到了。张管事和文娘在一面坡村里找来十六个容貌端正,品行也好的年轻后生,每人发了一套蓝色衣裤和大红的宽腰带,打扮的齐齐整整坐在马车上,随在董平身后去了一面坡。 待得从马车停在东家门前,后生们跳下来预备帮忙搬聘礼箱子,正好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槐树村人堵了个正着。于是人人都是忍不住赞好,有些家里有闺女的心下更是眼睛长了钩子一般,恨不得把这些后生们勾到跟前仔细相看一二。 董老爷又换了一套新衣,红光满面的从家里出来,同村人拱手见礼寒暄之后就带着儿子和车队喜气洋洋的出发了。按理说下聘这事最好是同族的叔伯带队最好,但董老爷老哥儿一个,又自觉对儿子多有亏欠,于是就亲自上阵了。 白露书院因为住了各位先生的家眷,多年前就在书舍和内院间建了一堵高墙,墙下留了一角小门供先生们出入。十几位先生们各自住在相邻的小院子里,平日相处也算亲厚,自然有点儿什么事情也是瞒不过,不到片刻就能传遍各个院子。 今日董家来送聘礼,各位先生早早就聚在杨家凑个热闹。杨先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洪亮的笑声传出极远。几个性子顽皮的读书郎好似发现隔壁先生们的地盘上,气氛有些不同,于是打探之下才知董平要娶杨先生家的小师妹。 这消息瞬间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进了各个学堂和宿舍,特别是董平的一众同窗,听说这事后,激动的嗷嗷直叫。 这个嚷着,“董君诚什么时候把小师妹骗到手了?” 那个也恼怒道,“他也太不够兄弟了,这样大事都没告诉我们一声。” “对,这个不能饶了他。走啊,咱们找他算账去!” 说着话,一众学子都扔了手里的书本,也顾不得先生吩咐自学的课业,撒腿跑去了角门。结果事有凑巧,董平正好带了人抬着聘礼走过。 徐茂大叫一声就跑过去扯了他,双臂牢牢抱了他的脖子嚷道,“董君诚,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师妹骗到手了,居然都不跟兄弟们说一声。你说,该怎么罚你!” “就是,就是。不让兄弟们满意了,你今日就别想下聘礼!” 董老爷眼见儿子瞬间被一群人围住了,惊得就要上前去帮忙拉扯。不想张管事却是拦了他低声说了几句话,董老爷听了就笑眯眯捋着胡子任凭儿子“落难”了。R638 第一百八十章 下聘(二) 董平好不容易挣脱了一众同窗的纠缠,哭笑不得的告饶道,“诸位兄台,小弟错了,这就让喜子去酒楼定下最好的席面送来。待得小弟这里忙完就赶去同兄弟们赔罪,可好?” 一众学子们闻言都露了笑,有那贪心的还想再讹诈些好东西,却被人拉着指了不远处杨家的宅院,于是立时缩了脖子,迅速一窝蜂似的跑掉了。他们同董平玩笑一二可是没有大碍,但真耽搁了先生嫁女儿,那纯粹是活的不耐烦了。 董平看着一众同窗跑得脚后生烟,笑得无奈之极,末了赶紧带队继续往前走。 早有杨家仆役放起了爆竹,弥漫着浓重硝烟味道的杨家院子里,很快就放了一溜八担聘礼。董平父子被迎进客厅说话,杨夫人则带了一众赶来看热闹的夫人们围着聘礼说笑。 文娘恭敬递上礼单,末了就伺候在一旁解说各色聘礼的出处。 董蓉待弟弟真如孩子一般疼爱,本来就准备了极丰厚的聘礼,如今不能亲自回来替弟弟下聘更是心下愧疚。于是,千叮咛万嘱咐文娘和张管事一定要给足杨家脸面,千万别让人家挑了礼数,惹得弟弟为难。 张管事和文娘自然不敢怠慢,一共八抬聘礼,虽然数量上只能算普通,但抬抬都是精心挑选,实惠又抢眼。 第一抬是一担喜饼,富贵人家多用点心铺子的核桃酥一类,穷人家则用面饼.但董家送来的却别出心裁,一只箱子分了六格,分别装了千层糕、小酥饼、果味饼干、绿豆糕、梅花饼和豆沙包,各个上面都点了红点儿,看着就精致又喜气。 第二抬海味干货是董蓉特意在京都选购的干贝、鲍鱼干、燕窝、银耳、冬菇、虾米、海参、鱼翅,简直是应有尽有,装得满满一箱子,差点儿都要漾了出来。 有位夫人是出名的挑剔,特意然让丫鬟寻了只长筷子,以为扎下去就会发现箱子下部分是空的。毕竟常有人家这般糊弄,只为了面上好看。可是她的筷子只扎了不到几寸就进不去了,实在是因为箱子里的干货压得太实了。 那夫人有些讪讪的放了筷子,在一众夫人各色目光里夸赞道,“这董家真是个诚信人家,放在别家恐怕都能匀成三四箱子了。” 文娘闻言就道,“这是我们王妃娘娘特意在京都最好的干货铺子挑选的,几乎每一样娘娘都亲自验看过。夫人尽可放心,我们娘娘可是极疼二少爷呢,怎么会怠慢亲家。” 那夫人听得脸色愈红,恨不得羞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杨夫人听得解气,但到底不好让客人尴尬,于是赶紧笑着指了第三抬箱子上的大鲤鱼笑道,“呦,这鲤鱼可真大啊。” 文娘再次开口说道,“这是昨晚新捕的红鲤鱼,重八斤八两八钱。” 众人纷纷笑着点头,“这鱼真是吉利!” 第四担是满满一箱生果子,四季园刚刚大丰收,最不缺的就是果子,又大又圆的苹果选了一百个,红彤彤堆得小塔一般。 第五担则是各色酒水,原本去年酿得果酒,果园就每样留了十坛子备着走礼或者自家人食用。如今正好派了大用场,四样果酒,每样两坛子,又凑了个吉利数。 第六抬是四京果,龙眼干儿,荔枝干儿,核桃,花生四色干果凑在一处,取个好兆头。 第七抬是茶叶,董蓉采买时正好是新茶尽皆下来的好时候,大齐有些名头的三种好茶叶都选了两罐送来,又凑了个六顺的好数。 最后一担也是整个聘礼的重头戏,男方是否富厚,是否看重女方,就都看这一只箱子里装的物件是否金贵了。 文娘亲手打开了箱子,慢慢取出里面的雕花小木盒,总共十只,剩下箱子里都是颜色鲜艳的上好绸缎。 一众夫人们伸手摸了摸,夸赞几句就齐齐盯着那些小木盒笑个不停。杨夫人本来不愿把聘礼晒个彻底,但见此也就索性放开了。 文娘见得杨夫人点头就一只只依次把小盒子打开,赤金头面一套,白银头面一套,珍珠头面一套,红宝石头面一套,翡翠头面一套… 正午的阳光照在各色首饰上,折射出的珠光宝气晃得一众夫人都红了眼,当然也不排除这其中有些嫉妒的成分。那两个迟了一步的夫人更是差点儿扯了手里的帕子,原本还以为董家是个穷鬼,哪里想到会这般富厚,只这些首饰卖了就够小户人家娶上五六个媳妇儿了。 但她们没想到更让她们眼红的还在后面,文娘最后打开的两只盒子里,一只放了十二只五两的小银锞子,另一只盒子里同样也是十二只,却是金锞子。 书院的各位先生虽然声望极高,其实家里都不算富厚,有几位家里算上所有家底儿也不见得够一千两。而杨家嫁个女儿,只收聘金就有六百六十两,当真是会面上有光。 杨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忍着激动上前一把关严盒盖子,然后吩咐一众丫鬟婆子们赶紧把聘礼抬下去,特别是最后一箱子直接送去她的卧房,末了才笑着邀请各位夫人重新回花厅吃酒席。 杨先生陪着董平父子和众位同仁一边喝酒一边说笑,偶尔瞧得董平往院门口张望,于是就问道,“君诚可是有事?” 董平红了脸起身应道,“回先生,方才进院之前,弟子被同窗们围着埋怨不曾告知今日之事,所以…” 杨先生想起弟子们凑在一起是如何热闹,于是哈哈笑道,“罢了,左右聘礼也下完了,婚书也写过了,你就去招待那帮小子吃喝一顿吧,省得他们连我也一同埋怨上了。” 一众先生们也都跟着笑起来,在书院教书虽然得不到多少银钱,但日日见得年轻读书郎们或勤学上进,或调皮捣蛋,也是难得的舒心欢愉。 董平再次行礼同先生和自家老爹行礼,这才告退赶去了学舍。果然,喜子已是买了酒席回来,一众读书郎们围桌而坐,一见董平露面,立时抓了他就开始灌酒。董平连连告饶,然后说起急着进京探望家姐,这才匆忙定亲下聘,不是有意隐瞒。 众人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但一想起董平刚拐了小师妹就又要进京去游逛,各个又嫉妒起来。这个嚷着京都好风光,可却难得走一趟。那个感慨读了万卷书却没行上千里路,语气里满满都是酸涩之意。 董平听得好笑,想了想就道,“我已同先生禀告过,此次进京要在明春大考之后才回来。若是你们也想见识一下大考是何模样,不如也去求求先生。若是先生赞同,我倒是可以带着你们借住在家姐的府邸。” 一众读书郎闻言大喜,纷纷瞪圆了眼睛,七嘴八舌商量起如何劝得严厉的杨先生松口。一时间,学舍里热闹的如同泼了凉水的沸油锅,差点儿掀了房盖儿。 董平被同窗们灌得有些多,直觉耳边好似有一百只鸭子在吵,最后倒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得他醒来,外面已是天色黑透了。喜子笑嘻嘻上前伺候主子洗脸漱口,末了才禀报说董老爷也是大醉,被张管事送回家去了。 董平这才放了心,草草吃了一碗粥又睡过去了,许是他心下太惦记姐姐在京都受苦,梦里满满都是幼时姐姐忍饥挨饿却拼命护着他的情景。 于是,第二日一早起来,他就急着去同先生告辞,打算尽快赶回果园张罗上路。不想杨先生一见他却笑言要一同出发,董平自然大喜。毕竟他也是初次大考,心下很是没底,若是有先生在旁指点可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也许他还能早日把师妹娶进门呢。想起美丽又温婉的未来妻子,他的脸忍不住慢慢红了… 一面坡村里,因为被张管事叫走了十几个后生,自然家家户户也都知道了董平定亲的消息。曹婆子拉了张管事仔细问询过京都的事后,整整一日心里都在犯嘀咕。 原因无它,董蓉因为老王爷和王妃的丧事恐怕要在京都过年了,她算计着生产的时候就在正月,那岂不是说她的大孙子要生在京都了。 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儿媳的脾气她可是一清二楚,说话算数着呢。但如今人在京都,这事就不好说了。万一到时候皇家人一听说喜讯,上下嘴皮子一碰把孩子留下,她们一家岂不是盼鸭架上了。 这般想着,她是吃睡不香,后来又拉着老头子商量。曹老头儿听老婆子一说,破天荒头一次赞了她聪明,他虽然不曾多言语,但这些时日也在担心这事呢。 老两口绞尽脑汁儿想了好久,最后还真想出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那就是派二姐儿随着董平去京城,就近提醒儿媳别忘了他们一家还眼巴巴盼着孙子呢。 曹二姐儿自从嫂子上京就做什么都觉无趣,每日都要板着手指算着嫂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会儿突然听得爹娘说起要让她进京去探望嫂子,甚至还要在京都过年,她乐得简直要上天了,几乎是蹦跳着跑回屋里去收拾行李。R638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角色扮演 董平心里惦记姐姐,婚事刚刚定下来就等不得了,紧着催张管事和文娘赶紧拾掇要带去京都的东西,恨不得立刻启程才好。 但是不等张管事安排好,曹老头儿就找到了山上,董平赶紧请老爷子进屋喝茶,老爷子却是不愿啰嗦,开口就道,“平哥儿,我和你大娘也是惦记蓉姐儿在京都无人照料,本有心赶去,但年纪大了,故土难离啊。所以,就想让二姐儿跟着你一同上京。她同蓉姐儿两个一向亲厚,有她陪着蓉姐儿,我们老两口也能少惦记些。只是,这一路就要劳烦你多照料了。” 董平早就不是当初心思单纯的农家小子了,自然猜得出曹家老两口的用意,不过他倒是欢喜姐姐能有个熟人陪伴解闷儿,于是痛快应道,“曹大伯放心,一路上我定然会好好照料二妹妹的,保管好好把她送到我姐姐跟前。” 曹老头儿眉开眼笑的赞道,“好,你这孩子是个稳妥的,二姐儿托付给你,我们最放心。” 俩人正说着话儿,不想赵青山却从山下又引了几人上来。董平仔细一瞧,居然是徐茂等几个同窗好友,于是赶紧迎到跟前,问道,“你们怎么到果园来了,还不到书院休沐的日子啊?” 徐茂笑嘻嘻把书箱子放到地上,作了一副江湖儿女的豪气模样,抱拳说道,“董老大,兄弟听说你欲去京都闯荡,所以起意跟随,从此风霜不改,甘苦与共…” 董平听得好笑,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恼道,“好好说话,哪里学的江湖习气?” 旁边一个面色白皙,身形瘦弱的学子哈哈笑道,“他一路上就嚷着要赖着你一同去京都吃喝玩乐,这是生怕你不招待,盘算着先拿话儿套住你呢。” 徐茂狠狠瞪了“叛徒”同窗一眼,末了又转向董平却笑嘻嘻讨好道,“君诚,我们都想同你去京都见识一下,你不会嫌弃我们吧?我们只要有张床睡觉,三餐有顿馒头咸菜吃就成。” 董平真是听得哭笑不得,扯了他的胳膊问道,“少说这些怪话儿,你们同去,我倒是欢喜,只是先生可曾同意?否则你们这可是逃学了。” “当然同意了。”几个学子闻言齐齐开口应声,显见对于先生的开明很是欢喜,“先生说,我们去京都看看大考是何等摸样,回来之后就会更加勤学苦读了。” 徐茂挺挺肚子,极不客气的提着要求,“君诚兄,路途遥远寂寥,可别忘了把你家窖藏的美酒带几坛,下酒的卤菜更是多多益善啊。” “好,好,饿不到你们啊。”众人说说笑笑就进了院子,曹老头儿一脸垂涎的偷偷打量这些学子好半晌,心下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给自家闺女儿找个当女婿,但想想自家农户的身份又叹了气。 董平见得老爷子如此还以为他想念远在京都的姐夫,于是就道,“曹大伯,过完年京都那边没了琐事,姐姐姐夫就会抱着孩子回来了。” 曹老爷子却是摆摆手,径直下山去了,留下董平很是莫名其妙,不知老爷子到底为何心里不舒坦。 张管事喊了在烤房里忙碌的楚四莲给一众学子们上了茶水点心,偶尔扭头瞧得自家公子还站在门外,于是犹豫了一下就走到跟前,小声说道,“二公子,这次进京不但要带着曹家二小姐和诸位秀才老爷,还有杨先生一家也要照管。我实在放心不下,正好家里果园已是丰收过了,我也想把账册给夫人送过去。不如就让我随车安排食宿琐事吧。” 董平对张管事的本事最清楚不过,当然欢喜一路有他张罗安排,但果园这里没人坐镇,万一有事岂不是辜负姐姐的托付了。 张管事好似看出董平的犹豫,不等他开口又赶紧说道,“文娘是个心细又稳重的,果园和院子可以暂时交给她经管。左右不过一个月,我就赶回来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董平想想也觉这事可行,于是就道,“那好,这一路就劳烦张叔操持了。” “公子言重了,那我这就下去安排了。” “好。” 张管事心愿达成,几乎是欢喜的脚下生风一般去忙碌了。他本就是个精明又能干的,不过两日就把车马和用物准备的妥妥当当。 这一晚杨家来人送了消息,约定明日一早辰时南城门外汇合。董平应下又让人去曹家说了一声,然后就打算早早安歇。毕竟这一路至少要走半月,餐风露宿,可不会像家里这般舒坦。 但徐茂几个却是因为即将进京兴奋不已,死活拉着他一同饮酒庆贺。结果不必说,第二日起来,人人都是头疼欲裂,脸色苍白的比女鬼强不了多少,几乎是一头扎到马车里就继续昏睡过去了。 董平强忍着难受随车队到了城外,正好见得书院众位先生为杨先生践行。杨先生本来还扯了个好借口,说是带着弟子们去京都游学,没想到只有董平一个站在他身后充场面,而且身上还是酒气冲天。不必说,剩下那几个尚且还在醉着呢。 老爷子当时没说什么,笑眯眯同一众先生们告别之后就上了马车。待得马车中午停靠歇息的时候,他却突然发了威,让小厮端着凉水泼醒一众昏沉沉的弟子,直接撵了他们下车,整个下午都要徒步前行,美其名曰这样醒酒快。 徐茂几个累得是哭爹喊娘,差点儿没把双腿走断了,终于熬到晚上躺倒就起不来了。各个发誓,以后再也喝酒了,否则被好颜面的先生抓住,小命许是就要保不住了。 不提车队如何热热闹闹往京都赶来,只说董蓉这些时日也是忙得不得了。老王妃去世之后,原本京都还有流言说她丧门星,嫁进王妃不足三月就克死了公婆。慕容怀德生怕她心里不舒坦,整日想着法子哄她欢喜,可是没有几日另一个流言新鲜出炉,中山王府这点儿事也就被揭了过去。 原来,前几日一个常在宫里走动的太医被下狱杀头了,他家里人悲愤之下就流露出几丝口风。经过一众闲人或者有心人填充想象之后,事情就曝光了大半。 据说,太子居然与后宫里某一位妃子有染,两人正肆无忌惮的时候突然听得有人喊皇上来了,身体本就被酒色掏空的太子直接吓得昏了过去。结果,却是某个太监误报。但太子病重,这事可就瞒不过皇上了。 皇上大怒,直接赐死了那妃子,他本有心连太子一起处罚,无奈的是只有这一个儿子继承皇位,不但不能处罚,甚至还要极力替他遮掩,于是奉命进宫看诊的太医就倒霉送命了。 不管什么事情,如果大大方方亮出来,许是还不会惹人注意。越是这般半遮半掩,才越引人发掘。更何况这留言汇聚了皇家、乱@伦和冤屈,简直集合所有一炮而红的狗血要素,自然迅速传遍了整个京都,甚至大有扩散至整个大齐的势头。 酒楼茶馆里,若是见得有人头挨着头,低声窃窃私语又不是发出几声暧昧的笑声,不必说就是在议论这事儿呢。 董蓉和慕容怀德本来听得这事儿,除了约束王府下人不得私下议论也就罢了,哪里知道这火苗还会烧到他们身上。 那一日小夫妻俩正互相挽着手在花园里散步,不想门房小厮却来禀报说,太学里一位教习上门来拜访。慕容怀德不知何事就请了客人去书房喝茶,结果不到两刻钟功夫就把那人连打带骂的撵了出去,末了还站在府门前扬言要拆了太学。 董蓉在后院听得消息就让乙八请了夫君回来,细问之下才知,原来这位教习虽然打着讨论文章的旗号上门,但话里话外却说起太子失德,转而又夸赞慕容怀德文武双全,意图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慕容怀德正极力想要避开皇位纷争,怎么会容忍他把自己拖下水,这才有了撵人的闹剧。 董蓉想起先前去皇宫时候,那套装傻的本事还是很管用的,于是就笑道,“既然你没这心思又怕被皇上猜疑,不如就继续‘自污’好了。” “你是说继续花天酒地?” “不,既然太子德行有亏,某些人才动了心思,那你只要做出个德行更差的样子就成了。比如买条恶狗当街咬人啊,欺男霸女啊,强买强卖啊,最好找个名望高的人家直接打上门去,惹得所有人见了你都绕路就成功了。” 董蓉越说越觉好笑,末了又道,“都说夫唱妇随,不如我也出去显显王妃的威风,找个咱家的铺子砸两个?” 慕容怀德哈哈笑道,“要砸就砸人家的,怎么反倒祸害自己生意啊?” 董蓉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不过是演戏罢了,哪能真祸害外人啊?自己亏一些,好在晚上睡觉心里安稳啊。” 慕容怀德爱极善良又聪明的娇妻,抱了她亲了又亲。至此,小夫妻俩打定了主意开始了纨绔和泼妇的角色扮演,也再次丰富了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今日茶楼里传说,中山王酒醉冲去太学闹事,不但打了学子还指了院长的鼻子大骂。没过两日,又有传说中山王妃打砸了一家布庄,只因为人家老板没有亲自出面照料,有怠慢之嫌。R638 第一百八十二章 喜讯 就这样,没过上一个月,整个京都都见识了中山王夫妻的霸道跋扈,有人背地里就说,“老王爷王妃一过世,中山王承继了爵位,再也没有顾忌了,这就露了本性了。什么风流潇洒,什么文武全才,恐怕都是装出来的吧?” “就是,中山王妃出身农家,这突然嫁进王府,一时不知怎么显摆威风好了。老话说,最怕土豹子开花儿,马粪蛋发烧儿。这话真是一点儿不假…” 这一日秋高气爽,午后的太阳刚刚西斜,花园里一丝风都没有。董蓉坐在躺椅上一边赏景一边吃着葡萄和甜瓜,这个季节的葡萄刚刚经了霜打,正是最香甜的时候,而甜瓜也是刚刚从遥远的沙犁运过来,绿皮红瓢,切成小块摆在水晶大盘里,哪怕不吃只看着,也分外觉得幸福甜蜜啊。 董蓉最近胃口大开,越吃越欢喜,眼见盘子都要空了还是不愿停手,紫竹想起冯先生的嘱咐就赶紧好说歹说把果盘撤下去换了一盅温热的骨汤粥。 董蓉擦了手,有些意犹未尽的抱怨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就连吃个葡萄都不让吃饱,真是太无趣了。” 紫竹咯咯笑着哄劝道,“夫人喜爱吃,我这几日就把架子上的葡萄都摘了晾成干儿,等夫人生完小少爷就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过,这会儿可不能多吃。” 董蓉泄了气,转而抱着甜白盅一边慢慢喝着粥一边问道,“老家那边还没传信来吗?这时候,估计已经开始下完聘了吧。” 紫竹从点心盒子里拿出两块新烤的小蛋糕放到白瓷碟子里,笑应道,“夫人放心,我们二少爷相貌好,诗文也好,为人也和气,杨家就是不收聘礼也想把姑娘嫁过来呢。” “打嘴!死丫头哪里学的怪话?”董蓉嗔怪的瞪了紫竹一眼,笑道,“谁家姑娘不是娇养长大的,人家就是体谅咱们有难处,咱们总不能不知礼。以后婉音嫁过来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可不能怠慢。” “哎呀,夫人,我不过说说罢了。二少爷如今都是举人了,谁敢怠慢举人夫人啊?” 提起弟弟中举,董蓉笑得更欢喜了,笑道,“这日子过得太快了,好像先前平哥儿还跟在我身前身后转呢,一眨眼的功夫都有了功名,又要娶媳妇儿了。” “可不是,日子过得就是快。算一算,我和哥哥来咱家也有大半年了呢。” 主仆两个正在感慨的时候,慕容怀德却远远从花园门外转了进来。董蓉瞧得他脸上带了喜色,于是就一边扶着椅子站起来一边笑问道,“难道有什么喜事不成,最近难得见你笑一笑呢?” 慕容怀德眼见妻子托着异常硕大的肚子挣扎站起,慌得三两步就窜到跟前,一把扶了她坐好,这才埋怨道,“有话坐着说就好,总折腾自己做什么?” 董蓉笑嘻嘻挽了他的胳膊,追问道,“我在家无趣啊,只装了一次恶霸就被禁足了。反倒是某些人,听说前几日为个歌姬大打出手了?今日那歌姬都找上门来求我收她进府呢,人家说了什么也不求,只求能在咱们房里伺候。听听,都要进我的卧房了,还说没要求呢…” 慕容怀德有些心虚的假装替妻子整理衣裙,其实他昨日也是因为困守京都有些心烦,多喝了几杯酒,正好遇到那歌姬被人强逼着唱些肮脏曲儿,一时冲动就大闹了酒楼,救了那歌姬。倒是没想到这歌姬会找到王府来,看样子以后还是多找找翰林院和太学的晦气吧,省得他们整日想着把自己拉进争位的浑水。至于别人,特别是女子还是少招惹为妙,若是气坏了爱妻,他可要后悔莫及了。 这般想着,他就哈哈笑着敷衍道,“我不过是一时顺手解了那歌姬的为难,她怎么厚颜找上门来了?你尽管让人把她撵出去就是了,别说卧房,整个府邸也没她立足的地方。” 说罢,他赶紧又转移了话题,“刚才有消息传来,平哥儿和杨先生一家往京都赶来了,还有七八十里就要到城门口了。” “什么?平哥儿来了!”董蓉喜的差点儿跳起来,哪里还记得什么歌姬舞姬啊,一把抓了自家夫君就问了起来,“平哥儿自己来的吗,坐的是哪家商队的车?谁跟着伺候的,可有护卫?” 慕容怀德哪舍得妻子焦急,赶紧仔细答道,“你放心,平哥儿是同杨先生一家结伴赶路的,张管事也随车照料着,总共十三辆车,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我也派了护卫暗中随性,这消息就是护卫传回来的。你只管准备好吃穿,明日这个时候估计就能见到平哥儿了。” “真是太好了,这臭小子怎么把杨先生一家也拐来了?我得赶紧让人拾掇院子…”说着话,她就要起身去张罗,惹得慕容怀德赶紧拦了她,“哎呀,不急这一时半刻,他们明日下午才到呢。而且杨家在这京都有老宅,不会借住王府的。我猜杨先生许是也有在京都嫁女的打算,又不放心平哥儿一个人大考,这才举家进京。” “这么说来,可要重谢杨先生,他待平哥儿当真是思虑周到。那我让人去酒楼订桌席面,明晚送去杨家吧,省得他们一路风尘,好不容易抵达还要动烟火。” “好,这些事随你安排就是了。另外,平哥儿还有五六个同窗也跟了来,吃住方面也要安排一下。” “可是徐茂他们?”董蓉想起弟弟那几个好兄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初他们一同被关在军营受苦,如今又一起来京都这花花世界游玩,真可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 慕容怀德也是听说过小舅子那些糗事,于是笑道,“他们年岁小,都是活泼的性子,住在王府许是要觉得拘束。不如在别院拾掇个院子给他们安顿吧,出入也方便些。” “好啊,这主意好。”董蓉心情大好,毫不吝啬的在夫君脸上“吧唧”亲了一记,末了又高声喊紫竹赶紧拿纸笔过来,她要列个单子让管事出去采买。毕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衣食住行有很多琐事要安排呢。 慕容怀德端了茶杯在一旁陪着,突然想起忘记说起曹二姐儿也在车上,不过瞧瞧妻子满面红光的模样,他把话又咽了回去,就当给她留个惊喜吧… 第二日下午,京都北门之外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支车队,在众多出入的车马和行人里倒也不觉显眼。只是末尾几辆马车里不时传出的惊呼,让听到的路人不自觉高抬了下巴,心下嘀咕,又是外地的乡巴佬进城,看傻眼了。 董平拉扯开攀在车窗上不肯动的徐茂,仰头望了望正悬在头顶儿的太阳,犹豫着要不要去请示先生歇息片刻。老话儿说,望山跑死马,虽然京都巍峨的城墙已是隐隐可见,但要赶到城门口最少也要大半个时辰,众人都是空着肚子,哪能一路饿着进城。 他正是这般想着,结果车队却是突然停靠在了路旁,张管事小跑到跟前笑着禀报道,“二少爷,咱们王爷带人来迎接了。杨先生已是下车了,您赶紧和众位公子过去吧。” “哎呀,姐夫来了!”先前慕容怀德还是曹家傻小子的时候,董平与他彼此相处极好,慕容怀德进京之后,两人联系的书信也未曾断过。这般突然听说姐夫接来,董平欢喜的立时笑开了脸。 “你们快整理衣衫,随我去见中山王。”董平一边迅速整理衣衫冠戴一边喊着懒散的同窗好友们。 徐茂笑嘻嘻应道,“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皇族中人,兄弟们不要弱了我们白露书院的名头!” 说着话儿,众人已是整理完纷纷跳下车,一个个摇着手中折扇,迈着四方步,倒还真有几分文人的风流潇洒架势。 董平可没有功夫陪他们玩闹,大步赶到车队前面,见到同杨先生寒暄说话的慕容怀德就喜得大声嚷道,“姐夫,你怎么来了?我姐姐这些时日可好?” “都好,”慕容怀德拍拍董平又宽了许多的肩头,笑应道,“你姐姐整日念叨你,好在你早早赶来,否则我也要派人回去接你了。” 这时候徐茂几个也赶到近前,董平一一替他们介绍。慕容怀德转向杨先生笑道,“若是先生放心,不如让平哥儿这些同窗住到我们王府的别院吧。那里宽敞又安静,平日去杨府和王府都还算方便。” 徐茂几个一听这话,脸上立时就现了喜意,不必寄住王府也没有先生随时监督看管,这般自由的住处,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 杨先生扫了一眼没出息的弟子们,笑着替他们道谢,“那老夫就代几个劣徒谢过王爷了。” “先生客气了。今日一路风尘疲惫,本王就不扰先生回府歇息,待得过几日本王再置酒请先生到王府做客,如何?” “甚好。” 董平在一旁听得先生和姐夫寒暄,早心急得恨不能一步赶到王府才好。好不容易盼得众人上了马车,这才匆匆往城门赶去。中山王府的腰牌开道,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挡路,车队一路顺顺利利进了城,然后又在城门口各自分开。 董蓉站在王府二门内,盼得差点儿抻长了脖子,不时撵了福子几个跑出去探看。终于听得马车骨碌碌从侧门赶进来,她忍不住就拎起裙角穿过垂花门张望。R638 第一百八十三章 齐聚 董平跳下车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大腹便便的姐姐,他立刻跑到跟前双膝跪倒,“姐,平哥儿来了。你身子可好,可曾受苦…” 董蓉眼见又蹿高半头的弟弟,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眼泪来,哽咽着应道,“好,好,姐姐什么都好。快起来给姐姐看看,几月不见,怎么黑了瘦了?可是读书太累了,那就不要再考了,家里又不指望你当官撑门面,何苦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 徐茂几个刚刚下车走到近前,听得这话心里那个羡慕嫉妒啊。同样都是读书人,怎么董平就摊了个好姐姐?自家爹娘别说自己瘦了,恐怕是小命累得没了半条也不会让他们放弃读书科考啊。 董蓉这会儿也看到徐茂等人了,自觉不是同弟弟叙旧的好时候,于是笑着招呼他们道,“马车上坐了半月一定累了吧,快进去歇歇。午饭都准备好了,吃饱就送你们去别院,你们当自家住着就好。” “多谢姐姐!”徐茂一听说有好菜好饭,立时笑开了脸,开口就道谢,结果被身后众人狠狠拍了一巴掌,教训道,“怎么还叫姐姐,这会儿要叫王妃娘娘!” 徐茂委屈的挠挠后脑勺,嚷道,“不是一直都叫姐姐的嘛!” 董蓉被这些顽皮小子逗得笑了起来,应道,“你们是平哥儿的好友,叫我姐姐没错。走吧,先进去吃饭。” 众人都是道了谢,笑嘻嘻往门里走,董平回身瞧瞧车队,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哎呀,二姐儿还在杨家马车上呢!” 原来,众人上路之初,董平自觉曹二姐儿一个女孩子不好同自己这些男子同车,于是就拜托了杨夫人多加照料。 杨婉音同曹二姐儿年岁相当,又都是喜欢针线活计,一路上相处的极亲近,后来干脆吃住都在一处了。今日大伙儿都欢喜到达京都,在城门口分手时候就忘记曹二姐儿还在杨家马车上呢。 “什么,二姐儿也来了?”董蓉大喜,笑道,“没事儿,只要人没丢就好。我这就派人去接她回来,你们先去吃饭吧。” 董蓉说着话儿就要喊紫竹带着马车去接人,结果慕容怀德却是上前扶了她说道,“放心,张扬已是去接了,很快就回来了。” “张管事?”董蓉不知为何心下总觉哪里不对劲,但不容她细想,侧门门口又驶进一辆马车来,那车窗里探出的小脸儿可不正是曹二姐儿吗。 董蓉忍不住欣喜的喊道,“二姐儿,嫂子在这呢!” 曹二姐儿闻声四下找寻半晌终于见得嫂子的模样,她就像走丢的小兽终于见到母亲一样,跳下车冲过来抱着嫂子就哭了起来,“呜呜,嫂子,他们都不又要我了,把我扔在杨家马车上…” “好,好,不哭!嫂子一会儿就骂平哥儿给你出气,咱们先进去吃饭,嫂子炖红烧肉了,正好是你爱吃的。” 慕容怀德眼见曹二姐儿挤得爱妻的肚子变了形,赶紧上前劝道,“别哭了,有话进去说啊。” 曹二姐儿抹了把眼泪,有些脸红的给哥哥行了礼,然后才搂着嫂子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进门去了。 长途远行之后,没什么比一顿丰盛的饭菜和一碗美酒更能解乏了。徐茂几个吃饱喝足就困得东倒西歪,董平见此赶紧喊了云睿几个赶车带路,亲自送了好友们去别院,一直看着他们安顿完这才又返回王府。 董蓉也刚刚撵了疲惫的曹二姐儿去西厢睡觉,这会儿一边捶着酸疼的腰背一边问询紫竹,“杨家那里的席面儿送过去了?” “早送去了,夫人放心。” “明日记得再送几盒新鲜的点心果子过去,顺带替我邀请杨夫人有空儿的时候来王府做客。” 主仆两个正说着,慕容怀德就同董平走了进来,紫竹赶紧重新上了茶水点心,然后就退了下去。 董蓉拉了弟弟的手仔细了半晌,末了问起下聘一事。董平笑道,“姐姐放心,先生一家都很满意。路上先生偶尔说起过,若是姐姐也同意,就想…让我们在京都成亲。” 说起自己的亲事,董平忍不住红了脸,惹得董蓉和慕容怀德都是好笑。董蓉拍了弟弟的肩头感慨道,“我家平哥儿娶媳妇儿可是大事儿,姐姐怎么会不同意。过几日杨夫人来,我就同她商量一下细节。” 董平自觉脸上热得快要能煎鸡蛋了,于是赶紧扯了旁事岔开话头儿,“姐姐,刘嫂子她们还装了一些果子和松花蛋随车运来了,她们都很想你,盼着你早些回去呢。” 董蓉刚要说话,不想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调皮的踢了她一脚,于是无奈道,“怎么也要把这两个淘气小子平安生下来才能回去啊,正好年前把你的亲事办了,年后再过了大考,咱们到时候一同回老家去。” 慕容怀德也是笑道,“平哥儿成亲不好再借助王府,明日我就让人去寻一座好宅子,就当我和你姐姐送你的贺礼好了。” 董蓉笑着刚要说好,董平却抢先拒绝道,“不可,姐夫。先前下聘就已经花费不少,若是再添上一座宅子就太过让姐姐姐夫破费了。婉音…恩,是个好女子,她说过不怕跟我过苦日子的。” “傻小子,”董蓉听得哭笑不得,拍拍弟弟的榆木脑袋劝解道,“人家甘愿跟你吃苦是人家知礼贤惠,但你作为男子怎么能当真委屈自己的妻子?这样吧,你既然不愿要姐姐姐夫的馈赠,那就用你自己的存银买座小院子好了。原本四季园就挂在你名下,早就说好要分你红利,账册我一直收着呢,这一年来也存了快一千两。还有先前那祥瑞果子,你也是出了大力的,分你三千辛苦银子也是应该,这就有四千两了。” 说罢,她又看向自家夫君,询问道,“京都这里地价贵吗,一千两可能买个不错的小院子?” 慕容怀德点头,应道,“足够了,就是北城金水桥附近那等风景好又安静的地方,这些银子也够置办一座二进小院子了。” “那好,过几日同杨家商量妥当了,就找中人去寻个好院子,剩下三千两也够他们小两口几年吃穿不愁了。” 董平心下感激姐姐姐夫如此为他周到打算,起身大礼相谢。董蓉心疼弟弟一路劳顿,也没有再多问家乡事,撵了他赶紧去东厢房歇下,左右以后日子还长呢。再说还有曹二姐儿这个小话唠在,许是不等她问,这丫头就都说给她知道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睡得饱饱的曹二姐儿就跑来正房抱着嫂子撒娇,多日未见,小丫头恨不得黏在嫂子身上不下来,嘴里叽叽咋咋说个不停,就连村口老刘家的黄狗生了三只小狗崽都跟嫂子报告了一遍。 董蓉听得心情大好,早饭的时候更是多喝了一碗红枣粥。喜得紫竹又捡了许多点心和水果,送这姑嫂两个去花园赏菊花,盼着曹二姐儿能扶着懒于走动的主子多走两步。 不提王府里如何欢声笑语,只说杨家老宅里这会儿却是哭声一片,几年未见爹娘的杨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一早就陆续坐车赶了回来。两人跪在爹娘跟前,哭得是珠泪涟涟,其中自然大半是思念之情,但多少也有些委屈之意。 杨先生虽然也心疼女儿,但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于是给老妻使了个眼色就背着手出去了。 杨夫人带着三个女儿转移到了起居室,娘四个坐在软榻上说起分开几年的各样琐事,一时哭一时笑倒也亲近热闹。很快,杨大姐儿想起上次家里来信,于是皱眉问起母亲,“娘,妹妹这般聪慧美貌,怎么能把她许配给一个穷书生呢?这京都好男子多得是,爹娘为何不带妹妹回来再结亲?” 杨二姐儿也附和道,“就是啊,娘。妹妹自小娇养长大,以后可怎么过得了穷日子?” 杨夫人伸手点了点两个女儿的额头,嗔怪道,“我可你们的亲娘,难道还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信里不好多说,我也没仔细告诉你们。你妹妹的未来夫婿是你爹的得意弟子,刚刚中了举人,如今已是随了我们一起进京,准备明春大考。” “呀,原来未来妹婿已经中举了,那婉音岂不是举人夫人,甚…状元夫人?”杨大姐儿和二姐儿欢喜的拉了妹妹,直说她好福气,羞得婉音红了脸不肯抬头。 杨夫人得意的继续显摆道,“不止这些,你们妹婿还是中山王妃的嫡亲弟弟,前些时日下聘的聘礼就是董王妃亲手准备的,只聘金就六百六十两,各色珠宝首饰八套,那个体面啊,羡慕的书院那些夫人都红眼睛了。” 杨大姐儿和杨二姐儿惊得半晌没有说话,末了对视一眼又仔细问询娘亲,待得确定未来妹婿确实是中山王妃的亲弟弟,两人脸色都是有些不好。 杨大姐儿性子爽快,藏不住话,当先说道,“娘啊,这门亲事还是让爹爹退了吧。您不在京都久住,还不知京都最近的热闹。那中山王和王妃行事霸道又跋扈,名声已是臭不可闻,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都是不肯同他们往来的。您把妹妹嫁过去,妹妹以后绝对会受委屈啊。”R638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发现 “是啊,娘,你不知道,那中山王妃前几日就因为一家布庄的掌柜没有亲自伺候她挑拣布料就直接砸了人家的铺面,真是太过无礼了。姐姐是这样的品行,那弟弟就算才学好一些,恐怕这人品也不成。娘还是同爹商量一下吧,这可是妹妹一辈子的大事。” 杨夫人和婉音闻言很是惊愕,她们都是亲眼见过董蓉的,很是喜爱她大方又风趣的脾气,就算如今她成了中山王妃也不至于性情大变啊。 母女俩正想仔细问问,结果就听门外有小丫鬟禀报道,“夫人,中山王妃派人送东西来了。” 杨夫人随口应道,“拿个大赏封儿给来人,再把东西送过来看看。” 那小丫鬟许是有些为难,半晌才应道,“夫人,王府送来的是半扇猪肉,一头肥羊,鱼八条,各色果子两筐,还有六盒子新鲜点心。奴婢已是让人把东西抬到灶间去了。” 杨夫人愣了一下就笑了,又高声说道,“那就把点心送来尝个新鲜吧,所有王府来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打赏了。” “是,夫人。”小丫鬟应声下去了,很快就同另一个丫鬟一起抱了六盒子点心进来,另外又体贴的泡了一壶新茶。 杨夫人挨个打开盒子看了看,笑着同一脸惊奇的女儿们说道,“董王妃最喜琢磨这些点心吃食,如今她身怀有孕,怕是不能亲自动手。但她家丫鬟手艺也不错,一会儿你们都拿两盒回去给孩子尝个新鲜吧。” 杨大姐儿还是有些担心,就道,“娘,京都几乎都传遍了,可不是我们瞎说…” 半晌没说话的杨婉音却是难得开口道,“大姐,王妃人很好,我和母亲都是见过的。况且,董平也是爹爹亲自教导的,德行不会有亏。流言不可信…” 杨大姐儿皱了眉头,嗔怪道,“真是女生外向,还没等嫁过去呢,就急着替人家正名了。” 杨婉音羞得躲在娘亲背后,小声反驳道,“我说的是实话啊,姐姐又笑我。” 杨夫人伸手拉出了小女儿,也是帮腔道,“别的咱们不管,只看董王妃待我们杨家如此周到,我们就不能同外人一般以讹传讹。这样吧,过几日我要去王府拜访,到时候你们随我一同去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杨大姐儿和杨二姐儿都是说好,母女四个一边吃喝一边重新说笑起来。杨先生从外面回来,刚刚走到屋檐下,听得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挥手阻止了丫鬟禀报,转身又去了书房… 董平自小在姐姐照顾下长大,心里对姐姐就如同母亲一般依赖。如今时隔几月,终于见到姐姐,他就又掉进了福坑儿了。衣食等杂事和亲事都被姐姐接管了,他整日就带着一众同窗好友们满京都逛游。 这一日,董蓉也带了曹二姐儿坐车出门去逛街。好不容易来趟京都,若是只把小丫头关在王府里可是有些可怜了。果然,一坐上马车踏出府门,曹二姐儿就兴奋的小脸儿通红,偷偷掀开窗帘向外张望,不时小声惊呼着,末了还要同坐在车辕上的张扬唧唧咋咋问个不停。张扬脾气极好,细心的替她解说着,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董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初始听着两人对答还会笑上两声,后来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终于找到先前为何会有那种怪异感觉了,原来是曹二姐儿和张管事好似有些过于亲近了。 对,就是“亲近”这两个字。按理说这两人,一个是家里的管事,已年过三十,一个是自家小姑,豆蔻年华,却如此说说笑笑,毫不生疏,显见平日里是没少如此相处。难道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就如同那个“疑邻盗斧”的成语故事一般,董蓉心里存了事,这一路上就不着痕迹观察曹二姐儿和张管事两人,结果她越看越觉得两人之间关系很是不寻常。 例如,张管事能够一口说出曹姐儿喜爱的锦缎花色,甚至是她的针线筐里还缺少什么颜色的绣线。有事没事就围在曹二姐儿身边照料,比对她这个正牌主子还细心… 董蓉越看越觉这般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借口疲惫,只逛到中午就打道回府了。曹二姐儿是个好姑娘,她不知嫂子起了疑心,还以为自己太过贪玩,带累的嫂子跟着受苦了。路上一个劲儿的替嫂子捶着腿,还违心的说逛街没什么好玩的,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董蓉听得心里温暖,越发打定主意要好好处理这件事儿,怎么说也是她疼了这么久的妹妹,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慕容怀德今日原本进宫陪太后说话去了,出宫门的时候突然见得甲一等在门口还吓了一跳,待得听说媳妇儿请他早些回去,有事商量。他也不敢耽搁,一路打马就跑回了家。 董蓉心神不宁的坐在软榻上,往日最爱的点心也没心思吃了,不停的催着乙八去门口探看。好不容易见得自家夫君回来,她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紫竹和乙八,结果两个丫头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于是他挥挥手撵了两人出去,这才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担心我在外面又‘英雄救美’?放心,我心里只有你和儿子,可没有闲工夫招惹那些牛皮糖一样的女子。” 董蓉紧紧抱了夫君的脖子,听得这话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恼道,“人家都要急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玩笑?” “好,好,我错了。”慕容怀德见得娇妻脸色有些不好,赶紧道歉,末了又红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再大的事,咱们一起商量,总能想出办法。” 董蓉想了想就把曹二姐儿和张扬之间的小暧昧说了,末了生怕夫君误会,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二姐儿品行有错,也不是说张管事心存不轨。只是,只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二姐儿如今同咱们在一处,若是真闹出点儿什么事来,我怎么同曹家爹娘交代?再说了,张管事年纪那么大,二姐儿还小…” 这般说着说着,她又烦躁起来,撕扯着自己的袖子撒气,“哎呀,我也说不清了。” 慕容怀德眼见妻子的小脸纠结成了皱皱一团,只觉万般可爱,忍不住探头就亲了一口。这下可惹翻了董蓉,小手死死掐了他的腰侧软@肉,扭着身子大闹,“我都要烦死了,你还不正经,我不要你了,我要回老家!”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慕容怀德吓得赶紧牢牢揽住娇妻,一迭声哄劝着,“别生气啊,这事儿好办,你千万别把自己气坏了。” “好办?”董蓉疑惑的停了手,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慕容怀德赶紧应道,“你之所以心烦,无非是觉得二姐儿年纪还小,张扬却年过三十,而且二姐儿是曹家最受疼爱的小女儿,张扬却是我手下的奴仆,身份也不相称罢了。 其实,张扬早在前年就已经恢复了良民之身,而且曾经做过多年的大掌柜,家财颇丰,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父母兄弟。而曹家却是农人,就算二姐儿嫁妆丰厚,无非就是嫁到县城的小户人家,到时候上要孝敬公婆,下要伺候夫君,兴许还要应付一堆小叔小姑,就她那天真娇憨的性子,怕是绝难适应。 所以,以我看来,还不如嫁了张扬更好,起码进门就当家,无人管制。张扬年纪虽说大了些,但想必也会更疼小媳妇儿。你说呢?” 董蓉坐在夫君怀里认真听完,也觉这话有些道理。也许在她看来难以接受的缺点,对于当事人来说,反倒是优点呢。不管怎么说,这是曹二姐儿的人生选择,到底还是要她自己欢喜才是。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要早些派张扬回老家,不能让他再同二姐儿相处,二姐儿性子单纯,若是不小心闹出些什么事儿就不好了。曹家爹娘那边,我要写封信原原本本禀报一遍,请他们也拿个主意。这事儿我们最好不要多掺合…” 慕容怀德听得这话,很是欢喜自己的精明小媳妇儿又回来了。于是抱着她亲了又亲,董蓉去了心事也笑开了脸,扯了他的耳朵想要逃离“虎口”。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许是感受到了爹娘间的喜意,用力踢了两脚打算凑个热闹。 一家三口正是闹着的时候,董平却是从外面回来了。董蓉赶紧整理衣衫妆容,末了喊了弟弟进来,见得他满头大汗就扯了帕子替他擦抹,嗔怪道,“不是出去游玩了吗,又不赶时辰,怎么累的一头汗?” 董平却是抓了姐姐的手,一脸焦急的说道,“姐,我去香满园看过了,金大哥居然不在,我问店里的伙计,他们都说东家有好几个月没有露面了。姐,你说他是不是在北蛮遇到危险了?” 董蓉闻言也是皱了眉头,“我刚到京都的时候也派人去铺子里送过土产,后来没见他上门来回礼,还以为他是太过守礼,不好同我一个女子打交道呢。原来是一直不在京都啊!” 董平急得原地转了几圈儿,末了又道,“不行,我得去金家问问。若是金大哥有难,我总要帮一把的。”R638 第一百八十五章 婚娶(一) 说着话儿,他就要转身出门。不想却被慕容怀德拦住了,笑道,“这京都水太深,你一个人不好随便闯人家府邸。不如我派人拿了我的名帖去问问,私下里再打探一下,不出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董平大喜,赶紧道谢,“那就劳烦姐夫了。” 董蓉眼见自家夫君扫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的酸涩,突然就想起当初与金北望同车三日之事,于是赶紧起身冲外面喊着,“紫竹,乙八,午饭还没准备好吗?可别忘了那道土豆烧牛肉啊,王爷爱吃。” 慕容怀德难得享受媳妇儿的讨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惹得董蓉立时羞恼了,瞪眼道,“笑什么,不吃就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出去,留下大笑的慕容怀德和一头雾水的董平… 杨夫人在家歇了几日,又拜访了几户交好的人家,杨婉音品貌都好,难免被人问及婚事,杨夫人自然要解释几句。大户人家的女眷都是有些涵养和心机的,哪怕心下怀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偏偏有户人家的妾室不知是不是被宠昏头了,话里话外居然说婉音迟迟不嫁是不是有暗疾,气得杨夫人直接开口说很快就请人家上门喝女儿的喜酒。 董蓉接了杨夫人要带三个女儿来拜访的帖子,就笑着让紫竹和乙八准备酒席和点心等物,末了又嘱咐董平那一日没有要事不许出门,杨家两个大小姐明摆着是为相看妹婿而来,她怎么好让她们失望? 更何况自家弟弟一表人才,放到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她恨不得满天下显摆,自然也不惧怕她们相看。 到了杨夫人拜访那一日,虽然很暖和,但天色却阴沉之极,董蓉猜得这是降雪的前兆,于是赶紧喊了刘三冬,安排他带人去多买些肉食和柴炭储备着。省得落雪之后物价上涨不说,兴许还会供给不足。 刚忙完这些,杨夫人就带着三个女儿到了。董蓉亲自去垂花门接了她们,虽然她如今贵为王妃,但依旧以晚辈自居,一口一个师母唤着,哄得杨夫人欢喜之极。就是杨家两个存着挑剔心思跟随而来得姐妹也露了笑脸,暗暗怀疑外面的流言到底从哪里传出的,真是冤枉这大方又爽朗的中山王妃了。 待得董平穿戴了新的夹棉锦袍,头戴金冠,拾掇的齐齐整整进来行礼,杨家两个大小姐是彻底笑开了脸,眼睛不时在妹妹和妹婿之间瞄来瞄去,羞得董平和杨婉音都是脸红不已。 杨夫人嗔怪的瞪了两个大女儿一眼,末了又拉着董平说了几句话,这才放了他出去。 董蓉眼见天色将午就吩咐紫竹整治酒席,一主四客也没有去客厅,直接坐在起居室的软榻上就开了席。 主家这般不拿自己当外人,杨家母女都很是欢喜,席间说笑起来也很是亲近。待得紫竹送上一坛香甜的桃花酒,三五杯下肚儿,说话就更没有拘束了。杨婉音不胜酒力,不过一杯果酒喝下去,小脸儿就变成了粉红色,真是比桃花还美上三分。 董蓉喜她温婉不张扬的性子,亲手给她夹了一些味道酸甜的凉拌菜,指望解解酒劲儿,省得这丫头胃里不舒坦。不想杨婉音却抱了她的胳膊,小声说起要同姐姐讨教,学几味未来夫婿喜爱吃的菜色和点心。 弟媳还没等过门就开始惦记照料弟弟的胃口,作为姐姐,董蓉自然欢喜,一口应下以后每隔两日就派紫竹去半日教她做些简单又合董平口味的小菜。末了,她更是拉了杨夫人的手赞道,“师母,真是感谢您生了婉音,我家平哥儿能娶她回来,真是前世积了千尺厚的福德了。” 杨师母哈哈笑得开怀,应道,“平哥儿也常说您自小如何护着他长大,以后婉音嫁过来,您就当她是自己女儿一般教导,有错尽管打骂,我不心疼。” 董蓉装了惊喜摸样说道,“哦,师母可要说话算话啊。我怀了身子,最近可是脾气不好,正好还缺个人撒气呢。看样子要让婉音早些嫁过来啊!” 杨师母立时抱了自家小女儿,惊恐道,“哎呀,那还是等您生完小王爷,再让她们成亲吧。”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更是热闹了。就这般,酒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撤掉,末了众人又喝了一碗解酒茶说了会儿闲话儿,杨夫人就要带着女儿们告辞。 董蓉高声喊了紫竹和乙八端了三只雕花精致的楠木盒子来,笑道,“师母,前几日平哥儿从老家带了一些松花蛋,王爷分了一半送进皇宫孝敬圣上了,剩下这么三五十个,正好给杨先生和两位姐姐家里的长辈做个佐酒小菜吧,还望师母和两位姐姐不要嫌弃乡下之物粗陋才好。” 听得这话,杨夫人还没等说话,杨大姐儿和杨二姐儿脸上已是露出了惊喜之色。不论这盒子里的吃食是否美味珍惜,只要拿回去同公婆说起另一半也许正放在皇上的饭桌上,公婆必定欣喜万分,而她们在婆家人跟前,腰杆儿自然也可以挺得更直了。 杨夫人扫了两个女儿一眼,心下叹气,但脸上依旧笑着谢过了董蓉。众人一同出了正院儿,将要到得垂花门前时,慕容怀德也带着董平赶来相送。这般可是给足了杨家母女脸面,慌得杨夫人极力推辞。慕容怀德寒暄几句,末了说起明日去拜访杨先生商量两个小儿女的婚期,这才原路回了书房。 杨家母女终于欢欢喜喜坐马车告辞了,董平赶紧扶了脸色疲惫的姐姐,说道,“姐,又让你挨累了。” 董蓉笑着拍了他的手,安慰道,“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累点儿也是应该的。” 姐弟俩说着话儿回了后院,各自安歇不提。 第二日,慕容怀德带了一套内造的文房四宝做见面礼去拜见了杨先生,两人也不知如何商量的,居然把婚期定在了半月后。这日期可是有些急迫了,董蓉原本还有些反对,但是听得自家夫君说起太后身体有恙,于是赶紧收了抱怨,立刻着手准备娶弟媳了。大齐律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太后去世,整个大齐半年内不能嫁娶。她可不想弟弟把婚期一推再推,虽然日子仓促了些,但还是赶紧把人娶回来净心啊。 慕容怀德当日下午就带着董平去寻合适的院子,董蓉则带着一众丫鬟仆役,张罗着采买各色用物。许是中人们实在垂涎王府开出的一百两辛苦费,不过两日功夫就当真找到一座合适的院落。 小院子只有二进,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建的很雅致,住个新婚的小两口绰绰有余。最重要的是这里居然离得董蓉先前住得那座别院不远,坐马车只要一刻钟就到了,就算想去王府也不过两刻钟,很是近便。 董蓉不顾慕容怀德的反对,坚持坐马车亲自去小院儿看了一圈儿,然后就欢天喜地让孙三冬赶紧找工匠重新里外粉刷,打理有些杂乱的花木。末了又挽了弟弟指着这里说要添个大屏风,那个墙角摆个高脚凳。 眼见自家娇妻如此兴致勃勃,慕容怀德实在不忍提醒她,院子里的木器和摆设儿按规矩是要由女方添置,男方根本不必费心思。 好在还有乙八这个傻丫头在,董蓉一说完,她就惊奇问道,“夫人,这些不是要杨家准备吗,难道她家连这些东西都舍不得给女人陪送?” 董蓉愣了足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当初她嫁到曹家的时候,基本就算被卖过去的,别说妆点屋子的摆设儿,就连一件儿新衣衫都没有,所以根本不知道婚嫁还有这规矩。 董平心思灵透,几乎是立时也想到姐姐如此的原因,于是赶紧补救道,“杨家陪送是婉音的,姐姐准备的就算我的家底儿,平日换着用就是了,我可不嫌好东西太多。” 董蓉听了果然就笑起来,点了弟弟的额头说道,“你这贪心小子,可倒不嫌银子多压手?既然嫁娶规矩是这般,咱们可不好随便打破,万一杨家以为咱们故意显摆就不好了。” 说完,她又转向自家夫君,半是委屈半是央求道,“夫君,你能找个熟悉婚娶规矩的妇人陪我几日吗,省得我闹了笑话,惹得王府丢人。” 慕容怀德自然满口应下,一个吩咐传下去,众人回到王府,没等歇上一个时辰就有一位姓戚的老掌柜家里的老妻被接到了主院儿。 这位戚夫人家里有三个儿子,如今都是娶妻生子了,所以她不但对婚娶规矩很是熟识,对生产之事也极有经验。加者她又是个和气的性子,说话慢声细语很是风趣,几乎是一见面就投了董蓉的脾气。 两人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说着话,戚夫人不时扯出这城里某户人家娶亲时闹出的笑话,惹得董蓉听得很是有趣,不时笑得咯咯有声。 慕容怀德本来还担心媳妇儿不喜,结果刚走到院门儿就听得屋里传出的笑声,于是吩咐小跑过来的紫竹仔细伺候着,然后就出门去了孝义园。 冯老爷子不知是否因为柳王妃意外过世受了打击,自那以后再未踏进王府一步,一直住在孝义园。如今董平要成亲,董家却没有长辈在京都,正好请了老爷去小院子坐镇。R638 第一百八十六章 婚娶(二) 董杨两家意见一致,董蓉又有了得力帮手,所以,成亲的各项事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大喜之日的前一天,杨家把女儿的嫁妆送到了董家小院儿,又有一位全福夫人带着两个容貌美艳的丫鬟仔细铺成了卧房,安顿了各色摆设儿,末了吃了酒席就留下两个美艳的丫鬟守房,然后就回去了。 杨夫人显见是个宠女儿的,嫁妆准备的很是丰厚,除了一应木器摆设儿,虽然只有三十六抬,将将同普通中等人家相同,但每只箱子都装得极满,首饰和绸缎、药材等物都是上品。董蓉粗略算了算怎么也要将近两千两才能置办下来,杨家真是下了血本了。 第二日一早,董平就在徐茂等一众同窗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锦袍出发了。他本就生的好容貌,今日又是新婚之喜,脸上笑容不断,自然又显得俊秀三分,接亲一路上惹得无数路人孩童围观起哄,幸得徐茂几个不时抛洒铜钱和大枣花生等吉祥果儿才勉强开路到了杨家老宅前。 杨婉音凤冠霞帔加身,在喜娘的掺扶下袅袅婷婷走进正堂,同董平一起给爹娘行了大礼。杨夫人眼见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般离开自己身边了,再也忍不住哭得是眼泪连连,杨先生端着架子依照规矩最后训诫女儿几句,末了也是红了眼眶,挥着手撵女儿女婿出门。 杨家一位族兄本打算弯腰背堂妹出门,但董平却开口婉谢,然后跪地高声说道,“恩师在上,弟子今日得恩师托付爱女,自是感激不尽。董平今日立誓,今生只娶婉音一妻,绝不纳妾。还望恩师和师母莫要伤怀,我们夫妻定然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说罢,他就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末了弯身抱起尚在发愣的杨婉音大步出了院子。候在门外的鼓乐手赶紧重新鼓噪起来,喜婆笑嘻嘻掀开娇帘儿帮着的董平把新娘安顿坐好,这才高声说了一长串的喜话儿,然后指挥着轿夫起轿往家走。 杨家大堂里,众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杨先生拍着桌子连声赞道,“好,真不愧是我杨一夫的弟子,有担当有气魄。” 杨夫人喜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惹得上前恭贺的妇人们连连劝慰道,“杨夫人,你家婉音真是好福气。怎么就找了这么好的夫君,真是羡煞我们了!” “就是,就是,这样的好女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杨先生也被一众老友围着笑闹说要多喝几杯,他直接大手一挥,哈哈笑道,“今日不醉不归!” 不提杨家如何欣喜,只说董平的小院子里迎进了新娘子也很是热闹。董平红着脸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拜了天地,末了又送了新娘子回了新房。 董蓉正要吩咐丫鬟仆役们开席上酒菜的时候,却有十几号不速之客带着大包小包的贺礼找上门来了。董蓉如今贵为王妃,任凭她行事如何低调,王府众人这半月的忙碌还是落入了有心巴结之人的眼里。 于是董家原本只准备宴请董平一众同窗好友和左邻右舍的三桌席面儿,就因为这一突发状况有些不够用了。 好在家里准备的吃食还算充足,董蓉临时又在左右厢房添了两桌酒席。所谓上门就上客,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容怀德心下再是不喜,也得无奈上阵陪客,那副不情愿的模样惹得董蓉笑个不停。 冯老爷子性情和善,先前在一面坡就同村人相处极好,他又精通医术,陪着董家的新邻居们不过喝了几杯酒就热络攀谈起来,最后甚至还约好过几日再过来一趟替大伙儿诊脉,开些冬季补身的方子。 至于徐茂等人和他们这些时日新结识的待考举子们就更是好说了,董平换了衣衫又给先前两处贺客敬了酒,末了就来亲自陪客。众人都是年轻学子,随手拈个酒令就灌倒一片,最后散席时几乎没有几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了,就连董平都是走路打晃儿。 董蓉好气又好笑,吩咐喜子扶了他回房交给弟媳照顾。末了又吩咐云睿几个驾车把一众醉鬼书生统统送回别院安置。 如此忙碌下来,天色就已经近晚了。董蓉夫妻俩挽着手站在垂花门口,望着弟弟房间的窗子上映着橘黄色的喜烛光芒,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长出一口气。 慕容怀德拍拍妻子的手,然后唤来喜子吩咐几句就上车回王府了,一时间董家小院儿终于彻底清净了。 杨家的陪房杨顺笑嘻嘻走到喜子跟前,拱手问好之后才说道,“喜总管,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这行事有错的地方,您可得多关照啊。” 喜子赶紧回礼,然后拉了杨顺的胳膊笑道,“杨大哥,既然是一家人,咱可不说外道话了。以后我要继续跟着老爷出门的,这家里家外还得夫人操持,到时候杨大哥可就是大总管了,小弟要您多帮衬还差不多。” 杨顺夫妻明里暗里不知踩下多少对手,才能跟着三小姐嫁过来,奔着的就是这个总管的位置。如今听得喜子这老爷跟前的亲信并没有同他争抢的意思,心里自然乐开了花儿。 “走,走,喜兄弟,我家婆娘刚才整治了几个热菜,咱们也去喝几杯。” “好啊,杨大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去跟夫人打个招呼。”喜子笑嘻嘻应了,末了转身就跑去正房门外,略略抬高了声音禀报道,“夫人,王妃娘娘和王爷坐车回王府了。娘娘要小的转告夫人早些安歇,有事就派人去王府说一声。” “知道了,记得锁好门户,告诉大伙儿都早些歇着吧。” 杨婉音正捏着帕子替酒醉的董平擦脸,闻言赶紧应了一句,末了再低头望向喜烛下越发显得俊美的夫君,忍不住又羞红了脸。 她的两个陪嫁丫鬟互相对视一眼就笑道,“小姐,我们这就伺候老爷洗脚脱衣…” “不必了,你们下去吧,这些事我会照料的。”杨婉音不等两个丫鬟说完就开口撵了人,两个丫鬟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到底还是乖乖退出了屋子。 杨婉音眼里闪过一抹冷意,夫君既然有心只守着她一个,她自是不能辜负他的一片深情厚意才成。眼前这两个还是最好打发的,只要回门时候让母亲换两个老实本分的就好。以后也许还会遇到无数觊觎她幸福的狐媚子,但她却不害怕,还有什么能比一个珍爱自己的夫君更值得女子全力战斗守护? 大红喜烛噼啪响着灯花儿,夜色渐渐深了,拖拖拉拉半个月的老天爷终于懒洋洋洒下了一片片晶莹美丽的雪花,慢慢覆盖了整个京都… 董蓉忙碌了一日很是疲惫,夜里睡得极是香甜,早起睁眼就见得自家夫君顶着一身雪花从外面进来,于是惊喜的抱了被子做起来,嚷道,“哎呀,外面下雪了?这可是今冬第一场雪啊!” 慕容怀德迅速脱了外衫,又把双手搓热这才上前抱了媳妇儿说道,“昨晚睡得好吧?平哥儿小两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赶紧穿衣洗漱,一起吃饭吧。” “咦,他们怎么来了?难道新婚第一日就吵架了?”董蓉慌忙就掀了被子就要起身,慕容怀德却是拦了她。待得紫竹递上在火笼上捂热的衣衫,这才亲手照料媳妇儿穿戴整齐,末了又套上又软又厚实的翻毛小皮靴这才罢休。 董蓉急匆匆洗了脸,简单绾了发髻就去了大堂。董平和杨婉音正端坐在客位,小夫妻俩低声说着话儿,好似很亲热的样子。 董蓉一见他们这个模样也放了心,笑道,“昨日那般忙乱,你们怎么不多睡会儿,大早晨就跑来做什么?” 董平带着妻子起身,上前两步扶了姐姐坐在主位,然后又请姐夫也一并坐了。末了才同妻子双膝跪地,乙八笑嘻嘻端了两杯茶分别递给小夫妻俩。 董蓉见此怎会不明白,弟弟和弟媳妇儿这是特意赶来敬茶的,但她只是长姐,可不是爹娘,怎好受这般大礼? 可不等她说话,董平已是抢先道,“长姐,虽然你我同龄,但我却是你拼命疼着护着长大的,对我来说,你不是母亲但胜似母亲。今日我娶亲了,自此成家立业再不必长姐费心看护,还请长姐喝了这杯茶,以后我和婉音必定百倍孝敬长姐。” 杨婉音也是高端了茶水,随后说道,“婉音以后定然恪守人妻之责,孝敬长姐,若是有错,还请长姐不吝教导。” 董蓉望望俊美高壮的弟弟,又看看温婉可人的弟媳,一时间心下真是百感交集。前后两世加起来,她也活了三十多年了。与其说董平是弟弟,其实真就如同儿子一般。如今他成家立业了,好比展翅高飞的雏鹰,自此再也不会躲在她羽翼下了,小她一时感慨一时欢喜,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慕容怀德心里一直记着冯先生的话,不敢让媳妇儿心绪波动太大,于是赶紧岔话儿玩笑道,“怎么,平哥儿以后只会好好待你姐姐,我这姐夫就扔到脑后去了?哎,前几日那只古砚真是喂了白眼狼了!” 董蓉听得这话,哪里还顾得上伤感,一把拍到自己夫君胳膊上,嗔怪道,“平哥儿是我弟弟,待我好是应该的,你凑什么热闹?”R638 第一百八十七章 意外 众人都是笑起来,气氛一时轻松许多。董蓉赶紧接了弟媳手里的茶碗,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然后一边扶起她一边笑道,“胳膊酸了吧?都怪我一时分神,让你挨累了。” 杨婉音羞涩一笑,“长姐太心疼我了,只端了杯茶水,哪里就累了呢。” 另一边,慕容怀德也喝了茶扶起了董平,小夫妻俩重新落座,喜子笑嘻嘻捧了一个布包上前。 杨婉音又笑道,“这是我平日无事给长姐和王爷做的两套衣衫,长姐闲暇的时候试一试肥瘦,若是不合身,我再拿回去改一改。” 董蓉扫了一眼包裹里那衣衫料子的颜色和绣纹,心下忍不住好笑。不必说,曹二姐儿那傻丫头同婉音走了一路,恐怕连曹婆子私藏了多少银子这样的隐秘事都被人家套去了,更何况她的穿衣喜好呢。 看样子,这单纯的小丫头若是嫁给张扬还真是一个好选择,否则嫁去别家,被人算计欺负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啊。 她这般想着有走了神儿,慕容怀德左等右等不见爱妻发话取贺礼,于是当先开口笑道,“平哥儿,你们小夫妻成亲大喜,我这做姐夫的也没什么好贺礼相赠,倒是前日得了一块暖玉的观音佩还算不错,正好转赠你戴在身上保个平安吧。” 说着话儿,他就从袖袋里拿出了玉佩递给董平。董平与姐夫相处亲厚,从来都不记得“客套”两字怎么写,笑嘻嘻接了过去之后还埋怨道,“姐夫真是小气,我一辈子只娶一次亲,您怎么就送块玉佩啊。” 慕容怀德笑骂,“你这贪心小子,这暖玉是藩国进贡而来,整个大齐也没有几块,你居然还嫌弃?”说着话儿,他就作势要抢回来。 董蓉这会儿也想起自己还未给见面礼,于是赶紧示意紫竹进屋去取箱子,末了又替自家夫君和弟弟断官司,“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般,也不怕婉音笑话。” 杨婉音当真是没想到外面传言霸道跋扈的中山王私下里会是这般和气,但她得了母亲年多年教导,自然不会轻易把心中所想显露出来,只低头偷偷一笑就顺利蒙混过去了。 董蓉本就喜这新弟媳性情稳重又不多言,见此更是添了三分喜爱。正好紫竹抱了一只半尺见方的雕花檀木盒子出来,于是伸手接过就打了开来,然后一样样把里面的账册和地契还有银票拿出来,笑道,“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们如今成亲了,平哥儿以后自是要打点外务,婉音就负责掌管内院家事了。这些账册上记着平哥儿这一年在老家果园里得的红利,房契就是你们现在住的小院,至于银票是除去成亲花销之外的所有剩余,总共还有三千两整。” 说罢,她又把东西统统收回盒子里,末了顺手推到婉音跟前,笑道,“行了,这就是平哥儿的所有家底儿了。婉音收好吧,姐姐跟你保证,平哥儿手里再没有一钱银子去喝花酒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杨婉音赶紧起身行礼,神色比之方才又恭敬了三分,心下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可要好好同这大姑姐取取经。毕竟两年前,她们姐弟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如今不说大姑姐成了王妃娘娘,很得王爷爱重。就是自家夫君也考了举人又成了亲,甚至还存下这般丰厚得家产。天下如同大姑姐这般神奇的女子,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董蓉不知弟媳心下已经把她当偶像崇拜了,她正从紫竹手里又接过一对儿翠色剔透的镯子,一边给杨婉音套在手腕上一边笑道,“这是姐姐的见面礼儿,前几日敢刚买回来,本还打算以后见面再送你,没想到你们一大早晨就跑来了。可惜我还没捂热乎呢,这心里真是舍不得!” “哎呀,姐姐送我了,可不能后悔啊,我一会儿回家就藏起来。”杨婉音凑趣说笑了一句,董平也闹着说,“姐姐偏心,怎么没有我的见面礼儿?” 董蓉拍了弟弟一巴掌,笑骂道,“我和你日日见面儿,若是每次都给礼物,你是打算把你姐夫的王府都要搬空啊。”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曹二姐儿昨晚做针线贪了晚,多睡了一会儿懒觉,刚醒来就听说董平夫妻来了,于是笑嘻嘻跑进来直接拉着婉音的手说,“婉姐姐,我还想着今日去见你,没想到你先来了,真是太好了。昨晚睡得好不好,成亲很累吧?” 杨婉音立时红了脸,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这等羞人的问题。董蓉忍着笑,赶紧替弟媳妇解围,“好了,好了,咱们先吃饭,以后有的是时候闲话儿啊。” 众人纷纷应了,一起移师到饭厅,丫鬟们穿梭往来端了丰盛的早饭上来,众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话儿很是热闹。 杨家重礼仪,杨婉音初始还秉承着“食不言”的规矩,但后来被问到头上就会答上两句,不知不觉间比平日倒是多吃了半碗粥。最后同夫君回家时坐在马车上,她忍不住就发呆想了好半晌。 董平不知她心里所想,还以为她不习惯家里人多,于是劝道,“姐姐特备疼爱我,姐夫也是和气的,你不必拘束。以后我要苦读备考,你若是觉得闷气就尽管来找姐姐玩耍,或者回家去探望师母也好。” 杨婉音闻言就笑了起来,主动凑上前抱了自家夫君的胳膊,小声说道,“好啊,夫君放心!” 小夫妻俩说着话就回了家,第二日一早搬了回门礼上车又去了杨家老宅。杨夫人这两晚惦记的都睡不好觉,生怕女儿在董家受了委屈,好不容易见得女儿回来就撵了杨先生同董平去书房说话,然后拉了女儿事无巨细都问了一遍。 待得听说董蓉替弟弟置下了殷实家业,董平也当真没有对那两个美艳的陪嫁丫鬟多看一眼,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杨大姐儿和杨二姐儿更是羡慕的拉着妹妹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妹妹,你真是好福气,找了个好人家!”说罢,两人想到自己出嫁后的诸多不如意又红了眼圈儿。 婉音不愿姐姐伤怀,于是赶紧扯了些董平睡觉打呼之类的小事出来,惹得杨夫人和两个姐姐笑骂她,“你这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此,董杨两家自此正式成了姻亲。杨婉音跟随母亲学习管家多年,打理内宅自是一把好手,每日把东平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偶尔有闲暇还会跑去王府同紫竹学习厨艺。 董平除了偶尔同杨先生一起出门去拜访一些大儒,或者被徐茂等人拉去玩耍半日,其余时候都在刻苦攻读,准备年后的大考。 董蓉把小夫妻俩的行事看在眼里,自然是满意之极。不时让乙八送些吃食用物去小院儿,偶尔也怕弟弟读书亏了身体,扯个借口喊他们来王府小聚,吃顿团圆饭。 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的过着,这个冬日相比去岁好似又冷了三分。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个不停,厚厚的城墙也阻隔不了北风,它时常呼啸而过吹起无数积雪,使得整个京都几乎日日都要笼罩在风雪里。 这一日是柳王妃的百日祭,董蓉因为肚子实在太大,只能留在房间里躲懒,独留慕容怀德一人在前院招待客人。好在董平小夫妻俩早早就过来了,董平自是去帮着姐夫打个下手,杨婉音就陪着大姑姐做针线闲话儿。 曹二姐儿这几日正琢磨这给小侄子做衣衫,这会儿唧唧喳咋拿出一块宝蓝色的料子比来比去,末了抱怨道,“哎呀,嫂子,你就不能多生个小侄女吗?那样,我就能做些漂亮的绣花衣裙了。鹅黄的,柳绿的,桃红的,只想想就觉得漂亮啊。” 杨婉音悄悄扫了大姑姐的肚皮一眼,略有些担忧的说道,“姐姐肚里只两个孩儿就已是这般大了,若是三个那可太辛苦了。” 董蓉瞪了小孩子一般天真的小姑一眼,嗔怪道,“这丫头恨不得把我当母猪了,一胎两个就不少了,若是三个,那以后可真是不必再受怀胎之苦了。” 曹二姐儿吐吐舌头,抱着嫂子的胳膊撒娇道,“嫂子,人家就是说说嘛。你今年先生两个小侄子,明年再生一个小侄女,好不好?我真的想要一个小侄女啊!” 董蓉原本是半靠在一只绣花圆枕上,哪里禁得住小姑这般撒娇磋磨,一个不稳就倒在了热炕上,曹二姐儿也不可避免的压上了她的肚子。 董蓉只觉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轻轻的“啵”了一声,然后下面就有热流慢慢淌了出来。 曹二姐儿七手八脚爬起来,还笑嘻嘻想去掺扶嫂子,嚷道,“嫂子的大肚子真是柔软啊,枕着睡觉一定舒坦。” 董蓉重新坐了起来,但是愣了好半晌,猛然开口喊道,“快去找王爷,让他派人请冯大夫来,还有产婆!” “找产婆做什么?”曹二姐儿还没反应过来,杨婉音却是放下针线就跳下了地,高声冲外面喊着,“紫竹,紫竹,快去禀报王爷,就说…就说姐姐要生了,要生了!”R638 第一百八十八章 儿女双全 紫竹本来正端了新出炉的点心准备跟主子们献宝,一听这话立时扔了托盘就往前院飞跑。 慕容怀德正送了宾客出门,突然听说董蓉要生了,惊得立时白了脸。按照冯先生推测,孩子应该是年后才会降生,如今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月,这岂不是说他的妻儿会有危险? “甲一,飞马去请冯先生!” “孙三冬,带人去把城里最好的产婆都拉来,越多越好!” 董平这会儿可是什么也管不得了,脑子里满满都是自家亲娘因为她们姐弟难产而死的事。一想起姐姐怀的也是双胎,又这么早生产,他的心脏就像被人放在油锅里煎炸一般。姐姐一定不能有事,若是可以,他愿意用命去换姐姐平安生产! 杨婉音站在屋檐下急得直跺脚,突然见得自家夫君跌跌撞撞跑来,于是赶紧上前扶了他说道,“姐姐要生了,王爷让人寻产婆了吗?” 不想,董平却是一巴掌就狠狠甩到了她脸上,怒道,“我让你好好照顾姐姐,你到底是怎么照料的?姐姐若是有个好歹,我…我就…” 董蓉这会儿已是阵痛来临,她正极力调整呼吸,突然听得弟弟在外面这般怒骂,急得挣扎着就要起来,高声喊着,“平哥儿,不怪婉音,你…你可别委屈她!啊,疼死我了!” 一波剧痛来临,董蓉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叫,惹得董平连滚带爬的跑到窗户底下大声应着,“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像咱娘一样…丢下我啊!” 董蓉听得弟弟声音里带着哭腔,猜得他真是吓坏了,于是狠狠咬着嘴唇忍下痛叫,末了趁着阵痛间隙赶紧说,“我没事,平哥儿你别担心!” 曹二姐儿这会儿哭得差点儿成了泪人,眼见嫂子这般隐忍受苦,更是嚎啕大哭,“呜呜,都怪我,我不该压了嫂子的肚子!” 慕容怀德匆匆赶来时,正好听得这屋里屋外哭声一片。他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在院子当中,末了勉力扶着甬路两侧的大花盆缓了好半晌才走进屋去。 董蓉初次生产,又是在这般意外的情况下,心里早就惊恐已极。好不容易盼着自家夫君来到,伸手就抓了他的胳膊,咬牙央求道,“夫君,不要走!我怕,陪着我!” 慕容怀德何时见过性情坚韧泼辣的妻子这般脆弱的模样,心里疼得差点儿发狂,一迭声的应着,“蓉蓉,不怕!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孩儿会平安降生的!” 董蓉听了这话,好似安心许多,待得想起前世听人说起生孩子前要攒体力,于是又招了紫竹近前说,“我是头胎,许是要费些力气。你赶紧去给我拿些粥汤来,我要吃饱一点儿。” “是,夫人,我这就去啊。”紫竹小跑着出了门,厨下本来正热着她熬好的骨头汤,直接添了些细细的肉丝,加上一把空心挂面就煮了满满一碗。 甲一背着冯老爷子赶到时,董蓉刚刚喝完最后一口汤。老爷子见此也稍稍放了心,好不容易稳了神,这才搭脉诊治。 屋里屋外十几号人齐齐屏住了呼吸,等着老爷子出声,生怕他说出点儿不好的消息。 可是冯老爷子好似遇到了难题,紧皱着眉头出了神。董蓉实在忍耐不住阵痛喊了一声,惊得老爷子猛然醒了过来,他尴尬的咳嗽一声,这才说道,“都莫怕,蓉丫头的脉象不错。虽说比推测生产的时日早了些,但也没有大碍,孩子一定会顺利降生的。” 听得这话,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还要再开口问询的时候,老爷子却又添了一句,“不过…蓉姐儿还是要吃些辛苦,因为肚子里不是两个孩子,是…三个!” “三个!”众人惊得都是瞠目结舌,双生子已是极少见了,没想到董蓉肚里居然一起怀了三个。 冯老爷子捋着胡子,点头道,“先前,好似其中两个孩子的脉动是一致的,所以才误诊了。如今临近降生,孩子活动频繁,脉动这才彻底分开。” 慕容怀德这一刻真是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心了,谁都盼着儿女多些,他也不例外,但这个前提必须是在不损害妻子健康的基础上。 “师傅,可有药方助蓉蓉顺利生产?” “药方暂时不用,先让人去寻个年份最老的山参熬汤,备着蓉姐儿气力不及的时候喝一口定然能补气增力!” 冯老爷子说完话就避了出去,紫竹马上去开库房寻人参,乙八也拉着曹二姐儿赶紧去灶间烧水,甲字组的人手把守了院门儿,除了老家带来的人手,其余人等谁也不准出入。如此这般,整个院子彻底忙碌起来。 待得五六个产婆被孙三冬带着小厮半抓半请来之后,中山王府最漫长的一夜就开始了。 虽然董蓉事先吃了面,又有参汤随时补充体力,但这三个孩子就像打定主意不愿早早出生一般,在娘亲的肚子里磨磨蹭蹭就是不肯露头。 产婆们轮流上前伺候,不时开口安慰着疼得满头大汗的王妃,心里几千遍的求着老天爷保佑她们一定要活着走出王府啊,若是这王妃娘娘有个好歹,那坐在旁边脸色铁青的王爷一定会活活吃了她们的。 许是老天爷不忍过于折磨董蓉这个一直受它偏爱的小女子,又或者几个孩子折腾够了,当天色微微露出一点儿鱼肚白的时候,第一个小子终于哇哇大哭着来到了这个人世间,二小子随后也跟了出来,哭声同样震天响,但最后一个小女儿却是全身青紫,声息皆无,显见有些不对劲。 几个产婆惊得差点儿软到在地,正琢磨如何替自己开脱的时候,原本累极欲要昏睡过去的董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喘息着问道,“为何…只有两个孩子哭,少一个啊…” 那抱着小女孩的产婆吓得“噗通”就跪倒哭道,“娘娘,真不怪老婆子啊,这孩子先天不足又在肚子里憋得太久了,怕是…怕是不成了!” 董蓉听得这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了起来,高声喊道,“把孩子给我!” 初为人父,尚且没有来得及欢喜就要即将失去一个孩子,慕容怀德心里也是恨的想要大吼,但既然孩子注定留不下,他就首先要为妻子和两个健康的孩子考虑。 他一把抱了妻子,极力劝着,“蓉蓉,别急!咱们还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这个孩子是上天不佑!” “你快放手,我能救孩子,快给我抱来!” 那产婆生怕为此丧命,赶紧把比猫崽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抱了过来。董蓉想也不想,低头就嘴对嘴大力往外吸出孩子嗓子里的羊水,末了又一遍遍按摩孩子的全身。许是感觉到了母亲的坚持和祈求,小丫头奇迹似的慢慢恢复了呼吸,最后甚至轻轻哭了几声。 人间天籁,虽然只是几声短短的哭音,但落在慕容怀德和董蓉的耳朵里,无异于是人间最美的声音。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哭声更动听? “看好…咱们的孩儿啊…”董蓉长长松了一口气,末了一头扎在锦被上就昏得不省人事了。 “师傅,救命啊!师傅!” 众人在大厅里熬了一夜都是困倦不堪,本来听得屋里传出孩子的哭声,各个都是欢喜的恨不能抱在一起大喊大叫。不了却突然听得慕容怀德惊恐求救,于是立时又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冯老爷子扔了腿上的毯子就跑了进去,董平更是顾不得避讳,随后也跟了进去。 冯老爷子慌忙扯起董蓉的手腕就开始把脉,末了却大力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呵斥自家徒儿,“你瞎嚷嚷什么,好人也能被你吓死!蓉姐儿没事,就是太过疲累晕倒了,喂她点儿水喝,醒了再好好补补,很快就恢复原样了。” “真的?”慕容怀德只觉这一晚在天堂和地狱间已是往返无数次,真是再也禁不得再次惊吓了。 “师傅,求你给三个孩子看看。最小的孩儿差点儿夭折了,是蓉蓉勉强救活的。” 冯老爷子闻言赶紧又上前探看已经被包在大红襁褓里的孩子,末了点头道,“两个小子壮实,就是小丫头有些先天不足,以后怕是要多费些心思调理身体。不过也不是大事儿,有我呢,你们放心好了。” “多谢师傅!” 慕容怀德自此算是彻底放了心,起身请师傅出去安坐。董平还要上前探看姐姐,也被紫竹凶巴巴赶了出去。她们马上就要替夫人换衣衫和被褥,怎么能有男子在场呢,哪怕是亲兄弟也不成啊… 董蓉这一昏睡就是整整两日,隐隐约约中,她好似听到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她想睁开眼睛,但是无奈眼皮千斤重,只能一直睡到身体有了力气这才慢慢醒了过来。 冬日的阳光本就淡薄,再从窗缝里挤进来就更稀罕了。但照在脸上这一丝暖意还是让董蓉舒服的叹气出声,她环视了一圈儿熟悉的卧房,自知人生最难的一关终于闯过了,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疲惫已极的紫竹正伏在床边打盹,突然感觉好似身旁有声音,就赶紧抬头去看,于是惊喜的立时喊出了声,“夫人,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R638 第一百八十九章 恭顺 董蓉眼见小丫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心下有些狐疑,还想开口问询的时候,门口的屏风后却是突然跑进来好几个人。 董平一把抓了姐姐的手,哽咽问道,“姐,你终于醒了?” 曹二姐儿也是抢上前抱了嫂子的腿大哭,“呜呜,嫂子,都怪我,我不是故意的!嫂子你不要死,我求菩萨了,我…” “二妹妹,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杨婉音赶忙拦了曹二姐儿,末了亲手喂了董蓉半杯温水,这才轻声解释道,“姐姐,二妹妹这两日不吃不睡,一直在念佛。姐姐再不醒来,她怕是也要昏倒了。” “两日?”董蓉惊闻自己一觉睡了两天,赶紧问询道,“那孩子呢,谁给喂的奶?” 董平眼见姐姐脸色还好,于是应道,“姐夫找了奶娘,三个孩子都好。” “那就好。”董蓉放了心,勉强笑道,“你们都跟着担心了吧,放心,我没事儿。还有,二姐儿…” 曹二姐儿听得嫂子唤她,赶紧挤到跟前,“嫂子,我在呢。你要怎么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董蓉听得好笑,拍了她的额头恼道,“你这个笨丫头,差点儿闯了大祸了。好在我和孩子都还平安,以后行事不可再莽撞了,知道吗?” 曹二姐儿使劲点头,差点儿把脑后的簪子都甩掉了,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董蓉还想安慰几句,结果却见慕容怀德大步走了进来。夫妻俩共同经历了漫长的一夜,亲眼看着三个亲骨肉来到人世。其中艰险和喜悦,绝对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的到的。 这时候,风雨终于过去,幸福圆满的日子终于来临,他们对望的眼里都有种尘埃落定的欢喜… “姐,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董平见此就带头识趣的退了出去,杨婉音挽了曹二姐儿,好似很认真的同她说着什么事,但实际却是在避开自家夫君。虽然她也理解夫君前日是一时情急,但那一巴掌还是让这个骄傲的女子伤了心。 董平自然知道自己有错,但如今人多又不好开口,只能等着晚上回去自家再慢慢同妻子赔礼,求得原谅了。 慕容怀德走到床边想要把媳妇儿揽在怀里,但又怕惹得她不舒坦,于是退而求其次的握了她的手,低声问道,“还觉得累吗,可要吃些东西?” 董蓉摇头,故意抱怨道,“你怎么没守在我床前,可是看孩子去了?难道是有了儿子忘了媳妇儿…” 慕容怀德忍不住笑出了声,末了亲了媳妇儿的额头,轻轻应道,“能这般听你说话,真是太好了!咱们这辈子有这三个孩子就足够了,以后,你再也不必遭这样的罪了。” “这一次虽然凶险些,但我们可是儿女双全了,不生也罢。若是过个十几年,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我若是觉得无趣就再生一个。” 慕容怀德想起方才冯先生说过的那些话,眼里闪过一抹暗色,但脸上却依旧笑着应道,“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这两日,你把所有人吓得都是吃睡不好。” 董蓉点点头,突然想起还未曾好好看过的孩子们,于是就催促道,“快让人把孩子抱来!” 慕容怀德连忙高声喊了门外的紫竹,很快,就有三个穿戴打扮很是干净利落的妇人各抱了一只小小的襁褓走了进来。 董蓉强忍着激动挨个抱了抱自己的孩子,最后眼见最小的女儿很是瘦小,于是掀开衣襟就要给她喂奶。 那个空手的妇人生怕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上前委婉拦阻道,“娘娘,小主子喝习惯奴婢的奶@水了…” 董蓉扫了她一眼,手下却坚持让女儿贴近“粮仓”,许是母女天性,小丫头立时就寻到了正确位置,并且用力吸@允起来。董蓉渐渐觉得肋下热了,犹如过电一般酥麻,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只要有奶汁分泌就一切都好说了。 “你家孩子几岁了?”董蓉一边喂着孩子一边淡淡问着。 “回娘娘,我家小女儿才六个月,奴婢的奶@水正是旺盛的时候,绝对不会饿到小主子的。”那妇人不敢怠慢,回答的很是仔细。 董蓉点点头,仔细思虑了片刻就道,“以后三小姐由我亲自喂养,平日里你只管仔细照看她就成。我准你把家里女儿带进府来,工钱照旧,只是你要分得清主次。明白吗?” 那妇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时跪地磕头,喜道,“谢娘娘成全,小妇人一定尽心尽力照顾三小姐。” 另外两个妇人见此脸上也是一片羡慕之色,毕竟没有哪个当娘的不惦记自己的亲生孩儿。 董蓉如此精明,自然猜得出她们的心思,于是又道,“你们也同样可以带孩子进来,同样要分清主次。若是怠慢小少爷半分,可别怪我心狠!” 两个妇人齐齐跪倒,一迭声的保证着,“娘娘放心,奴婢绝不会犯错。” 董蓉低头瞧着女儿吃饱又睡了过去,这才轻声示意站在门旁的紫竹,“赏她们每人一根银簪子和两匹锦缎,以后她们的饮食严格按照先前商定的食谱执行。” 紫竹眼见主子脸色还有些苍白,生怕她累到,于是赶紧应道,“夫人,这些事儿我都省得,您只管好好歇着就是。” 说罢,她就赶紧带了三个奶娘下去了。 慕容怀德把娇妻爱女圈在怀里,牢牢护着,末了才道,“这三个妇人都是各家商铺里管事或者伙计的妻子,底细很干净,你可以放心使唤。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尽管打发了,我让人再寻合适的就是。” “好啊,”董蓉抱着熟睡的小女儿依靠在夫君怀里,只觉心里从未如此满足。 “这几日若是精神好了,就想想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吧。” “取名?”董蓉惊奇的扭头望向夫君,问道,“孩子的名字不是要宫里赏赐下来吗,我取能成吗?” “你是他们的母亲,辛苦生下他们,这天下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给他们取名字?”慕容怀德淡淡一笑,“你只管放心取,宫里怕是只会给老大赐名。” 董蓉猜得其中必有什么事情,于是催促着夫君赶紧说。 慕容怀德却喊了乙八送了些吃食进来,一边亲手喂着她吃一边说来起来。 原来董蓉生产当日清晨,慕容怀德就拿银子封了几个接生婆的口。但凡外人问起,她们都说中山王妃这一胎凶险,只有第一个孩子还算健康,剩下老二和老三先天太过不足,怕是活不过三五月就得夭折。 第二日王府又请了十八位高僧在主院外念了一昼夜的佛经,如此折腾下来,整个京都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原本还有些羡慕嫉妒的京都百姓,这会儿都在同情中山王府呢。而皇家听得这样的消息,怕是就更放心了吧。 董蓉听完连连点头,赞道,“这样最好不过了,待得平哥大考之后,咱们就回老家,到时候孩子是否康健就没人惦记了。” 慕容怀德原本还怕媳妇儿怪他“诅咒”自己的孩儿夭折,结果见她这般明理,心下也是轻松起来。小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着,硬是把一碗普通的白粥吃出了世间最甜蜜的味道。 果然,第二日的洗三礼上,圣旨如约而至。当着满朝宾客的面儿,老大被赐名慕容恭,赏了个顺郡王的封号。不知是礼部故意遗漏还是次子和女娃娃不被皇家重视,老二和小丫都没有得此殊荣,自然也不用被抱出去吹着冷风当众沐浴了。 待得晚上宾客散尽,董蓉夫妻俩凑在一处,先是安慰了一下辛苦一日的老大,然后又抱起小儿子和小女儿亲了又亲,兴致勃勃的琢磨着给他们取个好名字。 董蓉绞尽脑汁儿的回想着所有背诵过的诗词歌赋,极力挑拣着优雅又美好的字眼,自然也就忽略了自家夫君眼里的阴霾。 慕容恭,顺郡王!哼!这是再提醒他要待皇家更加恭顺吗,丝毫不能有所反抗,甚至是妄想吗?一张破椅子罢了,他本无意争夺,他们反倒处处提防,真是可笑! “夫君,三个孩儿都是清晨日月交替的时候出生的,不如给老大取个乳名叫启哥儿。至于老二叫明哥儿,大名等回老家后让曹家老爹亲自取,如何?还有女儿直接叫晨曦,好不好?” “慕容启,慕容明,慕容晨曦!”慕容怀德笑着读了一遍,末了夸赞娇妻,“我家蓉蓉真是取的好名字!每一个都朗朗上口又有寓意!” “真的?”董蓉欢喜的笑开了脸,但嘴里却谦虚道,“就是不知道儿子和女儿喜不喜欢?” 三个孩子许是听明白了母亲的话,老大皱了小眉头,老二挥了挥小拳头,小丫头则嘟着花瓣一样的小嘴儿吐了个口水泡泡。 董蓉一律把这些动作当成是赞同的表示了,她低头挨个亲了亲儿女们的额头,笑道,“看样子,他们都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啊,那就这么定了吧。” 慕容怀德伸手点了点三个宝贝孩儿的脸蛋儿,笑应道,“好!” 王府里自从添了三个小主子,从上到下所有奴仆都得了五两银子的重赏,人人都喜得笑咧了嘴,做起活儿来也一万个仔细小心。就是王府上空有个麻雀飞过都要拿着竹竿赶紧撵跑了,省得吵醒了睡觉的小主子们。R638 第一百九十章 美中不足 董蓉一胎生了三个孩子,到底还是大伤了元气,一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慕容怀德借口孩子们身子弱,不好太过张扬折了福寿,于是满月酒并没有请外人,只摆了两桌同亲朋友人,例如杨家和董平夫妻,还有徐茂等学子聚在一处吃顿酒席就罢了。 董蓉耐着性子多吃多睡,甚至此前从不入口的补药也喝了好几十碗,终于在正月末的时候彻底恢复了健康。不但能四处走走,偶尔还能核对两本账册。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喜上心头。 冯先生早就搬回了王府,每日风雨不误给三个小徒孙把脉,顺带再指导紫竹熬药粥炖补汤给两个奶娘和董蓉吃,三人奶@水好,自然就把三个孩子喂得同小猪一般又白又胖儿,很是喜人。 可是,某一日,久病康复的太后娘娘不知为何突然想要看看自己的“孙儿”,特意让宦官上门来抱了老大进宫。结果吓得董蓉差点儿心跳都停了,执意在王府门口从早晨站到正午,一直等到孩子被送回来才肯回房歇着。 慕容怀德见此,私下就同冯先生商量了几句。没过几日,太后宫里就有个小太监因为私下窥伺皇上批奏折的文政殿而被抓,慎刑司还没等审问,那小太监居然离奇的从牢房里人间蒸发了。 皇帝碍于太后的颜面,虽然下令此事就此作罢。但太后却再次“病”倒了,甚至连后妃每月两次的请安都免了,更别说惦记王府里这三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孙女了。 如此,春日就在三个孩子的吃吃睡睡和偶尔哭泣吵闹里悄悄来临了。不知何时,街边的残雪已是融化的干干净净,酒楼和茶馆里时常能够见到各地聚来等待大考的举子们在旁若无人一般的高谈阔论。 董平自从过了年就被杨先生抓去杨府单独特训,杨婉音却是拒绝了母亲一同接她回去的好意,转而住进了王府。她白日里陪着大姑姐闲话儿或者帮忙料理杂事,晚上就同曹二姐儿一起做针线,惹得董蓉暗地里不住夸赞这弟媳会做人。于是,待得董平好不容易回来住一晚的时候,她就抓了弟弟念叨了足足一个时辰。 当晚不知蔫头耷脑的董平如何同妻子赔了罪,总之第二日小夫妻俩去了心结,又是有说有笑了。 董蓉每日照料着儿子女儿,打理着王府的琐碎杂事,偶尔还要带着紫竹和乙八整理行装,只盼着董平大考过后,一家人就能回老家去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二月末,大考终于在京都所有人的注目里拉开了帷幕。董平穿了厚实的夹棉袍子,带着一块毯子,一只装满文房四宝和零碎用物的考篮就进了贡院考场,足足熬了三日才被放出来。 结果,原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这会儿累得眼圈也黑了,脸颊也瘦了,甚至等不及到家就直接睡倒在马车上了。 徐茂等人原本聚到王府,还想给兄弟摆桌儿酒席庆贺一下,见此七手八脚抬了董平送到他们夫妻暂居的客院儿就赶紧告辞了。 董蓉见得弟弟如此模样,心疼之极,亲自下厨做了一大盆红烧肉,一直咕嘟嘟小火炖在炉子上。董平一觉睡到夜半,饿得饥肠辘辘才爬起来。他就着白米饭,足足吃了小半盆红烧肉这才停手了,末了满足的喊道,“我终于活过来了!” 董蓉闻讯拉着夫君赶来,围着弟弟问起大考之事。董平也不隐瞒,仔仔细细把贡院之内的事说了一遍。 待得听说很多举子熬得晕了过去,或者睡在考棚里招了风,烧的说胡话也不允许出去就医,董蓉惊得连连嘱咐弟弟,“咱们就考这一次了,高中与否都不再进去了啊。” 慕容怀德也道,“就如你姐姐所说,家里又不缺你做官撑门面,有个举人出身就成了。” 董平自然清楚姐姐姐夫这是心疼他吃苦,心下暖极,点头道,“姐姐姐夫说的是。”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纷纷散去歇下了,第二日徐茂几个又找了来,吵嚷着要拉董平去玩耍。董蓉想起前世高考过后的疯狂,很是赞同弟弟出去散散心。于是大方的给弟弟装了一荷包小银锞子,惹得徐茂等人叫嚷着要劫大户。 董平心思细腻,猜得杨先生必定也是惦记他考得如何,于是扯着徐茂等人一起去了杨家。 杨先生很是开明,不过简单问问就撵了弟子们出门。 不提董平几人如何吃喝玩乐,遍赏春花碧水,惹得多少少女动了春心。只说朝中大佬们“兢兢业业”忙碌,很快就在贡院外墙上贴出了红榜。日日蹲在墙根儿守候的喜子,勇猛的冲进了人群,好不容易查到自家少爷的名字,乐得一蹦三尺高就往王府跑去。 董蓉等人听得董平高中三榜第二十六名进士,都很是欢喜。这名次虽说靠后了一些,但毕竟榜上有名,吏部无论如何也会授个知县之类的主官。 杨婉音欢喜的差点儿掉了眼泪,一迭声的撵着喜子去杨家报喜。不想,杨先生也派墨伯去了贡院看榜单,这时候早就带着杨夫人找上门来了。 两家人聚在一起,自然笑着寒暄不断。董蓉安排紫竹赶紧张罗席面,又派人把徐茂等人一同请来,足足开了三桌儿席面。王府上下奴仆极有眼色的跪在院子里高声恭贺,不必说又得了厚赏,这才喜滋滋退了下去。 这顿酒宴吃得可谓热闹之极,男人们杯来盏往,高声阔论,天南海北说得极是投机。女人们抱了白胖的孩子,这个逗逗,那个亲亲,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如此,足足闹到夜半,酒席才算散去。杨先生喝得满面通红,嘴里高声背诵着不知名的诗篇,被杨夫人哄劝着扶上马车回转自家去了。 徐茂几个也做了马车,被喜子等人送去了别院。 董平喝得半醉,笑嘻嘻同姐姐姐夫告辞,欲要拉着媳妇回客院。不想,慕容怀德却是笑着拉了他说要去书房坐坐。 董蓉还以为自家夫君要传授弟弟一些为官之道,于是笑着亲自送了弟媳回了客院,末了又看过三个熟睡的孩儿,这才洗漱睡下。 第二日一早起来,难得慕容怀德没有去练武,依旧躺在床上。她于是扯了他的衣襟拷问道,“跟我说说,昨晚同平哥又琢磨什么坏主意了?” 慕容怀德为了三个儿女,已是做了大半年和尚,这会儿抱了爱妻圆润许多的身子,哪里还忍耐得住,伸手扯了锦被就遮住了所有春光。 紫竹本来还端了热水打算伺候主子起床,听得屋里声响有异,立时红了脸,慌忙退出很远守着,就连乙八上前问询早饭食谱都被她撵跑了… 日子不紧不慢又过了半个月,京都里时时都有关于大考的消息传出来,今日头榜进士拜座师了,明日殿试了,后日点状元了。待得新科状元骑着白马,春风得意夸街过后,吏部的授官文书就陆续下来了。 不必说,头榜进士这些文才出众的俊杰,都是进了翰林院或者六部做事,中榜则留给各州府做辅官,三榜则直接下放到主官空缺的县城做父母官。 董蓉这几日总是催着慕容怀德进宫去打探消息,她早就听杨夫人说起青县的县太爷任期正好满了,若是董平能够补缺,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慕容怀德被缠得受不了,这一日就借口带董平去逛书画铺子,逃一般出了王府。可是,他们前脚刚出门,吏部公人后脚就上门送公@文来了。 董蓉赶紧让紫竹把准备好的赏封塞了过去,那小吏许是没想到传闻中跋扈又蛮横的中山王府会如此大方,大喜之下就笑嘻嘻说道,“董老爷去的那个海宁县可是个好地方,咱们这京都很多海货都是那里运来的。” “海宁?”董蓉心下一沉,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不是青县吗?” 那小吏也是个人精,听得这话就猜得不好,立刻应道,“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实在不知详情,许是记错了吧。”说罢,他就赶紧告辞了。 董蓉拿着公@文犹豫着是否要拆开,最后还是让紫竹去前院喊甲老大,让他赶紧出门去寻慕容怀德和董平。杨婉音闻讯也慌忙赶了过来,这可是关乎他们小夫妻以后去处的大事,她自然更是紧张。 慕容怀德和董平接了消息,倒是很快就赶了回来。董平亲手拆开公@文,末了笑着说道,“吏部授了我一个海宁县县令,半月后就要到任呢。” 董蓉很是失望,忍不住埋怨自家夫君,“怎么不是青县呢,难道你没有去吏部打点过?” 慕容怀德心虚,又不愿说谎,于是赶紧同小舅子使眼色。董平会意,笑嘻嘻上前拉了姐姐的袖子劝道,“姐,我自小就在北地住着,从未见过海之辽阔,这次得了这海宁县令的官职,我真是极欢喜。只是要离开姐姐三年,好在姐夫的商行车马众多,倒也不会同姐姐断了联系。姐姐若是做了什么好吃食或者做了新衣衫,可一定要让人给我捎带过去啊。” 董蓉听得弟弟还同孩子一般只惦记吃喝游玩,真是哭笑不得。一想起他小小年纪就要去那般偏远的县城,她心里就火烧火燎的疼,可是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看得弟媳脸色也是不好,于是就赶紧附和道,“你这话也有道理,家里商队来往方便。左右三年时日也补偿,到时候再想办法把你调回北地来。你们啊,就当去游玩了,也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光。”R638 第一百九十一章 纳妾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董平就带着媳妇儿回了自己的院子。董蓉眼见弟弟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立时扭身就掐了自家夫君的腰侧,拷问道,“这几日我每次让你去吏部,你都推三阻四,结果平哥儿就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做官。你说,是不是你在中间动什么手脚了?平哥儿好像也在替你遮掩,你是不是同他有什么密谋?” 慕容怀德这一刻真实万般后悔为何娶了个如此聪慧的媳妇儿,想要瞒过她行事真是太过艰难了。他有心把暗中布置的后手说说,但又觉这只是自己猜测,不愿让妻子跟着担心。 正是为难的时候,云睿却从院门进来禀报说柳家来人了。慕容怀德立时就冷了脸,董蓉也松了手,甚至还帮着自家夫君好好整理一下衣衫。小夫妻俩如何玩闹都不为过,但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可不能伤了男人的颜面,更何况还是在“仇人”面前。 柳家来人是柳夫人的贴身老嬷嬷,她老老实实跟随着紫竹走进了大厅,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中山王夫妇,就当先跪倒磕头。 她也是在柳家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虽说不知这些时日为何主子们提起王府总是脸色诡异,但老王妃出殡,主子们作为至亲都未曾到场,再联系一下外面的些许流言,她就是再蠢笨也猜出几分。 按理说今日这差事,她真应该有多远躲多远,但无奈柳夫人亲口指派她过来,她也是实在没办法。左思右想之下,就只能把姿态放到最低,中山王就是对柳家有再多怨恨,想必也不好牵连到她这个谦卑的奴仆身上。 果然,中山王虽然没有叫起,可也没有立刻让人把她拖下去打一顿,老嬷嬷偷偷舒了一口气。 “老奴给王爷王妃请安了。” 慕容怀德望着跪在眼前的老嬷嬷,眼里满满都是厌恶,只要一见到柳家人,他就会想起母妃身亡之事,若不是母妃遗命他不得报仇,他恨不能把柳府上下统统毒死给母妃陪葬。 “不必多言,柳家派你来做什么,赶紧说,说完滚出去!” 老嬷嬷听得王爷语气里的不耐烦,吓得赶紧缩了脖子,小心翼翼把来路上思虑了千百遍的话说了出来,“回王爷的话,我们老爷夫人说老王妃已是过了百日祭,若是王爷哪日有空闲,柳家就把我们小姐送进府来。这也是老王妃的遗愿,想必见得侄女进府,老王妃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哼,安息?柳家真是好厚的脸皮!”慕容怀德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脸色气得铁青。董蓉赶紧替他抚着后背顺气,低声劝道,“这事儿当初已是答应过母妃,你就算再气恼,也不能当真违背她老人家的遗愿。左右都要履行,不如就赶紧把人接进来吧,王府也不差她一口饭!” “好,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三日后傍晚把人送到王府后门,过时不候!” “是,是,老奴一定把话带到!”老嬷嬷许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完成任务,欢喜的一连磕了三个头,这才拖着发软的双腿赶紧退了下去。 董蓉见得没有外人,这才抱了自家夫君的胳膊,笑道,“我正好为平哥南下懊恼,她倒是送上门儿给我撒气来了。到时候我折腾她,你可不能心疼啊!” 慕容怀德猜得媳妇儿是怕他气大伤身,变着法的哄劝自己呢,于是紧紧搂了她说道,“算了,那样恶毒心肠的人,你就不要见了,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董蓉抱着夫君的脖子,笑着应道,“好。” 柳家三口人,自从派了老嬷嬷去王府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回信,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若是柳孝贞进了王府回受到冷待,但柳老爷坚信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子对权势无动于衷,只要到时候他出力把自家外甥推上皇位,母仪天下的一定会是柳家女儿。而柳孝贞则是纯粹的不服气,自家姑姑都能从侧妃爬上正妃的位置,她要容貌有容貌,要手段有手段,再加上爹爹的助理,她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农家女? 只要进了王府的大门,她总能想到办法,一点点儿抢走表兄的心,把整个王府控制在自己手里。 老嬷嬷几乎是逃一般回了王府,当着主子的面儿,她自然不会说起自己如何狼狈,只说中山王同意让自家小姐进府,但是只能从后门接进去。 柳家三口原本还怕慕容怀德赖账,听得这话顿时都放了心,哪里还计较是从前门还是后门进府这样的小事儿啊。 柳孝贞强忍着心下的激动,几乎要把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了。她低声恳求柳老爷,“爹,能不能多给我准备些银钱?进王府之后,我需要打点下人,否则行事恐怕要受拘束。万一有事,也递不出消息来。” 柳老爷点头,“这个早就准备好了,让你娘再给你找个人手。” 柳夫人接口道,“这次娘一定好好给你选个得力的,一定会像红玉那贱丫头一样叛主。” 柳孝贞欢喜的起身给爹娘行礼,末了就匆匆回自己院子去收拾行李了。柳夫人这边也开始带着丫鬟婆子清点儿多年来给女儿攒下的嫁妆。虽然女儿进王府是做妾,但多些嫁妆还是底气足些,起码王府的奴仆们就不敢轻易欺辱。 柳老爷则盘算着三日后要请那些好友上门来吃酒,总之一定要把女儿成了中山王妾室传出去,以后,他有了中山王岳父加娘舅两重身份,才能更得清流信众。 不说柳家上下如何忙碌,只说董平夫妻俩到得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听说自家姐夫即将要纳妾的消息。两人惊得差点儿扔了手里的碗筷,董平直接站起就要找姐夫算账。 董蓉却赶紧拉了他,笑道,“这事,我和你姐夫自有主意,你们可别跟着瞎掺合。若不是担心你们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于惊异,我都是不打算告诉你们的。” 董平仔细打量姐姐脸色红润,言笑晏晏,不像有一丝委屈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了心。但他依旧转向姐夫,硬邦邦说道,“我不管这其中有何原委,但姐夫若是让我姐姐伤心,我就是远在海宁也必定立刻赶回,把我姐姐和孩子接走。” 慕容怀德听得哭笑不得,但这事说到底,即便他再如何厌恶痛恨柳孝贞,她总是顶着自己妾室的名头。所以,小舅子这般警告,他还真的捏着鼻子认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董蓉生怕两人为此事生出罅隙,赶紧拉扯弟弟重新坐下,又问起他们的行礼拾掇的如何了。吏部给出的赴任期限很是紧张,再有十日左右两人就得启程了。 杨婉音先前已是回去见过爹娘,虽然多有不舍,但爹爹也说起三年后必定掉董平回来,她也就放了心。此时听得大姑姐问起就兴致勃勃说起在爹爹那里听来的各样消息。 董蓉已是吃了七分饱,干脆就带着弟媳妇下了桌儿,喊了紫竹沏茶上点心,两人叽叽喳喳聊了起来。董平和慕容怀德对坐无趣,又不时听得起居室里传来阵阵笑声,最后也凑了进去。 董平读过无数游记,慕容怀德也是亲身去过海宁,自然比两个女人所知甚多,四人一时说得热火朝天。玩心儿极重的乙八也赖在屋里不肯走,待得听到惊奇之处,还要追问个不停,惹得紫竹连连数落她没规矩。 春日多雨,这一日早起下了一场牛毛细雨,刚刚沾湿了青石街道和两旁屋顶的青瓦,乍一看上去,街市倒是干净清爽许多。 刚刚过了午后,柳家就开门迎接贺客,不多不少酒席摆在主院里,仆役穿行送上美酒佳肴,倒也显得很是热闹。 眼见日头将要落下的时候,柳夫人亲自送了身穿银红嫁衣的女儿上轿,一众仆役们挑着扎着红花的担子随在轿后一路穿街过市到了王府后门。许多孩童喜爱热闹,又叫又跳的围在门前等着王府撒铜钱和果子,就是吃过饭出来溜达的闲人们也走了几十个,都是打算看看热闹,当个消遣。 有人想起先前听得的传言,于是笑道,“这柳家小姐一定是个美人,否则中山王早当众说过不纳妾,不想今日居然破了例。” “就是啊,天下哪有几个男人不爱色,守着一个女人不过几年就厌烦了。” “哈哈,老哥这么说,家里也有几房美妾?” “那是当然!” 众人正七嘴八舌说着闲话儿,王府后门终于吱嘎噶打开了。一个穿戴很是讲究的老嬷嬷高抬着下巴走了出来,眼角轻蔑的扫了众人一眼,这才高声问道,“柳氏何在?” 柳孝贞在轿子里听得是舒嬷嬷的动静,自持当初同她比较舒适,于是也不下轿,直接在轿内应道,“舒嬷嬷,我在这里。最近您老人家身体可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贞儿还要您老人家多指点呢。” 舒嬷嬷眼里闪过一抹恼恨,原本她是柳王妃身旁最倚重的嬷嬷,只要柳王妃好好活着,她总有体面的好日子过。可柳王妃被害死了,她在王府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若不是这次董王妃给了她差事,许是厨院儿的杂工都能踩她两脚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良心狗肺的贱丫头!R638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如愿以偿 “柳氏,王爷吩咐了,柳家之物不得入府。你还是赶紧下轿吧,若是耽搁了吉时,老婆子我可就关门了。” 柳孝贞听得老嬷嬷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心下自觉不好,赶紧掀了轿帘走了出来。她还想再说话,老嬷嬷已是又高声呵斥开了,“我们纳的是妾室,又不是娶亲,柳小姐居然穿了红嫁衣,真是不懂规矩!怪不得王爷要指派老婆子以后负责教导柳小姐,您要学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呢。” 她说完,抬头看看一旁围着的闲人们,不耐烦的冲着后门里喊道,“都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请柳小姐进门,王爷王妃还等着呢。” 小门里立时有两个婆子走了出来,笑嘻嘻同舒嬷嬷打了个招呼就直接上前扯了柳孝贞一同进门。 柳孝贞的新晋丫鬟,原本是柳夫人身旁得力的,见此就招呼一众仆役抬着担子想要跟上去。不想舒嬷嬷却是伸手拦了他们,高声呵斥道,“谁让你们进去的?耳朵都聋了吗,我们王爷有令,柳家之物不能进府。你们赶紧抬回去吧,别挡着我家后门。” 说完,她就一转身进去,“咣当”关了门板。 柳家众人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丫鬟又惊又恼的赶紧上前拍门,“快开门啊,开门啊!这是我们小姐的嫁妆,我也是陪嫁丫鬟,怎么能把我们扔外面?” 可惜,任凭她把门扇拍的叮当山响,王府里再也没出来一个人。这丫鬟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仆役担着嫁妆匆匆返回了柳家。留下一众孩童们失望的嘟起了嘴巴,闲人看客们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叽叽咋咋议论起来。 “刚才谁说王爷喜爱柳家小姐来着,看这样子,根本就是没等进府就失宠了!” “就是啊,柳家到底图什么,好好的女儿非要送来做妾!怪不得人家王府慢待!” 不提众人如何议论,只说柳夫人正坐在女儿的卧房里偷偷抹眼泪,毕竟多年养大的女儿就这般送出去了,哪个母亲也舍不得啊。可是突然见得女儿的陪嫁丫鬟跑回来,她惊得立时就瞪圆了眼睛。待得听说王府只拖了女儿进去,其余人手和嫁妆都被扔了出来,她更是恼得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儿一口气直接憋昏过去。 她的贴身嬷嬷赶紧帮忙拍胸口,喂茶水。柳夫人好不容易醒来就高声嚷着,“快去前院请老爷来!” 柳老爷这会儿也知道消息了,毕竟那些仆役担着嫁妆又原样抬回来,除非是瞎子,否则谁看不出其中的变故啊。那些上门来的贺客各个都是人精,这个借口家里有事,那个借口酒醉,不到片刻就走个精光。 柳老爷黑着脸找来,厉声呵斥小丫鬟赶紧从头到尾细数一遍。待得听完,柳夫人直接就大哭起来,“我的贞儿啊,这般进了王府,岂不是羊入虎口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老爷,你可得救救女儿啊!” 柳老爷也是觉得事情同他谋算有异,但还是强硬呵斥妻子道,“你哭什么,中山王心里有怨,这才待贞儿苛刻了些。但贞儿总是他表妹,不会当真受什么苦的。明日我就去王府看看,他再恼怒,总也得认我这个娘舅!” 柳夫人听着也有些道理,这才擦了眼泪,转而又把怒火撒在了地上跪着的丫鬟身上,“没用的东西,让你跟去伺候主子,反倒自己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脸留在府里,来人啊!把她给我关起来,明日卖给人牙子!” 候在门外的老嬷嬷不敢怠慢,赶紧进来拉走了吓傻的丫鬟。 另一边的中山王府里,柳孝贞的处境完全没有柳家夫妇想象的那般好。舒嬷嬷强硬的拉了她,半句废话都不多说,直接就到了王府东北角一座最偏僻的小院子前。 慕容怀德和董蓉夫妻俩正站在门前,一见柳孝贞挣扎着被拖过来。董蓉就开口道,“好了,放手吧。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舒嬷嬷笑着松开柳孝贞的胳膊,应道,“娘娘有所不知,柳氏舍不得她的嫁妆,一路闹着要见王爷分说呢。” 柳孝贞被盖头糊了脸,好不容易双手得了自由,又听得董蓉的声音,恨得一把扯下盖头就骂道,“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恶妇在捣鬼,我嫁进王府来,凭什么不让我带嫁妆和丫鬟…” 她说到一半才突然发现慕容怀德也冷着脸站在一旁,于是立时眼泪汪汪哭诉道,“表兄,你要为贞儿做主啊!贞儿…” 慕容怀德却是极厌恶见到她这般惺惺作态,直接吩咐两个婆子,“把她关院子里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若是被我发现谁私自替她传话,立即杖毙!” 众人听出王爷语气里的狠戾,赶紧齐齐应道,“是,王爷,奴婢不敢。” 两个老婆子更是直接架起吓懵了的柳孝贞就要把她关进院子,柳孝贞却疯了一般抓着门框不肯松手,大喊着,“表兄,你答应过姑母要娶我进府的,你不能食言啊!” 慕容怀德冷笑,“你现在不是已经进府了吗,终于如愿以偿,应该欢喜才是,怎么反而怪我食言?” 柳孝贞被堵得哑口无言,但她又不甘心被关起来,恼恨之下就转而狠狠瞪着董蓉大骂,“董蓉,你不得好死!一定是你撺掇表兄苛待我,一定是你!” 董蓉翻了个白眼,漫悠悠走到跟前,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极轻松的一根根把柳孝贞的手指从门框上撬开,末了浑不在意的应道,“当然是我了,你进府不是打算抢走我的夫君,害死我和孩子吗?我若是还要对你千好万好,那岂不是脑子坏掉了。 你放心,我没你那么恶毒,不会让人害死你的。只不过,你怕是要在这院子里住一辈子了。” 柳孝贞恨得发狂,手脚用力踢打着两个婆子,“表兄,你可听见她说了?她太恶毒了,表兄救我!” 董蓉冷哼一声,走回自家夫君身边,伸手挽了他的胳膊,转而娇嗔问道,“夫君,我这么恶毒,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不会!”慕容怀德宠溺的替爱妻理好被风吹乱的碎发,应道,“你就是变成母老虎,我也喜欢。” 董蓉望向一脸不可置信模样的柳孝贞,挑衅一笑,“听到了吗,你就死心吧。若是你安分守己,也许十年后,我会放你出来。” 两个婆子见得主子说完了话,又怕柳孝贞越加发疯,趁着她发呆的功夫狠狠把推进院子,用力关上了院门。舒嬷嬷赶紧上前挂上铜锁,末了把钥匙双手捧到董蓉跟前。 董蓉刚要伸手接过,不想丙四却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他直接跪倒在地,恳求道,“王爷,娘娘,属下想要留守王府,这小院子不如就交给属下看守吧。” 董蓉想起当日红玉自杀身亡时,丙四神色异样,心下猜出了几分,于是半点儿没犹豫的就拿起钥匙交给了他,嘱咐道,“她的吃穿用度同府里二等丫鬟同例,最重要不要让她传些疯言疯语出去,明白吗?” “是,娘娘,属下晓得。” 董蓉点点头,回身同自家夫君笑了笑,低声道,“走吧,孩儿们该吃奶了。晨曦见不到我,又该哭闹了。” 想起娇嫩嫩的小女儿,慕容怀德脸上也见了笑,应道,“都是你把她娇惯坏了,睁开眼睛看不到你就要哭。” 董蓉瞪了他一眼,反驳道,“不知道是谁,整日抱着女儿不撒手,两个儿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夫妻俩个说着话就携手离开了,仿似方才那一幕闹剧根本不值得他们多思虑半分。舒嬷嬷暗自打了个哆嗦,末了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因为贪图钱财而犯错,否则绝对回落个杖毙的下场… 第二日,柳老爷果然一早就上门来求见。可惜,甲老大留了他在门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说道,“王爷出门了,不知何时回来。” 柳老爷差点儿气哆嗦了,但他有求于人也硬不起脊梁,于是又道,“那烦劳你禀告王妃一声,能否让我见见昨日进府的柳侧妃。” “柳侧妃?”甲老大想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应道,“昨日进府的柳氏啊,王爷吩咐说她身子不好,今日要好好休息,不宜见客。” 身子不好,难道女儿已经同王爷圆房了?柳老爷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再转念想想许是女儿已有什么计划,若是自己冒然行事倒拖了她的后腿。 这般想着,柳老爷就回了自家。可是几天后,朝中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彻底慌了。原来,中山王上了奏折,请皇上准他带着妻儿回北地去。理由很简单,他回京都不过大半年就接连丧父丧母,京都对于他来说,实在悲哀多于欢喜的伤心地。 皇上不知是体恤侄儿心伤还是一心为太子的病情焦虑,无暇理会侄儿的去处,居然痛快批了下来。 而中山王也是个行事麻利的,居然第二日就带着妻儿和车队出了京都。待得柳老爷接到消息撵到王府,已是人去楼空。他好不容易花了重金买通府里一个采买小管事才得知自家女儿并没有被一并带走。他待得再仔细问询,那管事却死活不肯再说了,甚至第二日就连人影都不见了。R638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吾心安处 柳老爷这才彻底明白,他是的谋算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上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柳夫人更是哭得恨不能撞墙,千方百计想要进去王府探看女儿,可惜,王府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半点儿没有为她打开的意思。 不提柳家夫妇如何折腾,只说董蓉坐在马车里,一路走在回乡的路上,那心情欢喜的就像出笼的小鸟,连空气都恨不得多吸几口。 慕容怀德心下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觉得愧疚,于是途经安静又风景美好之地就会骑马带着爱妻跑上一段,每每这个时候,董蓉都会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尖声惊叫,惹得他大笑不已。 就这般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半月的路程硬是延长到了二十日。这一日中午,车队终于拐下官路,踢踢踏踏往四季园门口行去。 果园里的小厮和杂工们这几日只要得了空闲就会跑去门口张望,这一日一个半大小子终于见得主家车队回来,欢喜的撒腿就往果园里跑,扯开嗓子大喊,“东家回来了,东家回来了!” 这一声好比倒进热油中的沸水,惹得原本就很是热闹的果园越加沸腾了三分。不管是做活儿的杂工,还是酒家里帮手的小媳妇儿,小厮,连同于老太一家,甚至众多前来游玩的客人都齐齐涌到果园门口。 张扬匆匆赶到,一巴掌拍在“惹祸”的半大小子头上,低声数落道,“你这笨蛋小子,找我通报一声就是了。主子又不是猴子,怎么惹来这么人看热闹?” 那小厮自知有错,嘿嘿笑着躲去刘嫂子身后。刘嫂子抬手拍了他一记,嘴里却笑着求情道,“大管事别恼了,这孩子还小着呢,一时见得主子回来就欢喜得忘了规矩了。” 于老太伸手搭了凉棚,极力睁着一双半瞎的老眼往山路上张望着,“东家生了三个小主子呢,也不知道都长得什么模样。以后,咱们果园可热闹了。” 众人听得都是笑起来,主家人丁兴旺,做下人的是最欢喜的,只要他们好好做活儿,总有主家可以依靠,不求大富大贵,起码吃穿不愁,日子有个盼头啊。 这般说着话的功夫,车队就行到了大门前。慕容怀德眼见黑压压的人头连成了片,于是就跳下了马。张扬抢上跟前,低声把几位不好怠慢的客人简单说了一下。 慕容怀德回到久违的家乡,心情大好,于是也不愿再同京都那般装作蛮横跋扈的模样,上前两步同那几位在县城里有些脸面的客人寒暄几句,惹的那几位客人受宠若惊的连连行礼客套个不停。 董蓉在车里抱着小女儿,不好下车又心急见到久别的亲朋,于是就让紫竹赶紧催促。 慕容怀德一见紫竹跳下车就猜得媳妇儿的意思,于是挥手示意车队绕着果园的边路去了山后。那里有条小路,平日专门用于家里人走动,比之山前倒是清净隐蔽许多。 于家婆媳和刘嫂子梅花等人自然也跟了过去,董蓉终于下了车,立时被众人围在中间,这个嚷着,“东家胖了许多!”那个也说,“东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呢,我们可盼着看看呢。” 董蓉握了刘嫂子的手,又要给于老太行礼,众人慌忙拦了她,“东家可使不得啊,您如今是王妃了,该我们给您磕头才对。” 董蓉哈哈笑着摆手,“什么王妃,回到这里我就还是你们的东家,哪有那么些规矩礼数啊。走,上山说话儿!” 众人其实也是有些悬心,生怕东家改了身份就不会如同以前一般了,但这会儿瞧着东家依旧言笑晏晏,半点儿不曾生疏,于是都放下了心里大石,欢欢喜喜簇拥着上山去了。 文娘早带了楚四莲接到半山腰儿,自然少不了一番说笑,待得终于进了自家大院儿,董蓉眼望半点儿未曾改变的一草一木,差点儿红了眼圈儿,这里是她亲手打拼置起的家业。京都王府再华丽,她也找不到半点儿归属,只有站在这里,她才倍觉安心。 文娘这些时日一直在等主子归来,早把院子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会儿一见众人进了厅堂,又流水一样送了茶水和各色点心进来。 董蓉笑着赞了文娘两句,末了就抱了三个孩子给众人看过。三个孩子坐在晃悠悠的马车上都是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醒来瞧见四周换了样子,正是好奇的时候,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煞是可爱。 特别是最小的晨曦,这两月得到了爹娘最多的疼爱和呵护,比之刚出生之时白胖许多不说,容貌更是随了舅舅。偶尔张开小嘴儿打个呵欠,那娇俏的小模样几乎是立刻就俘获了众人的心。这个争着抱一抱,那个也凑过来亲亲,恨不得把她放到心坎里疼着。 两个小子许是自觉受了冷落,同时开口大哭起来,果然立时替自己抢到很多关注。 屋子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曹婆子和曹老头儿,甚至曹姑母一家也赶到了。 曹婆子和曹老头儿顺着声音直接就奔到了两个小子跟前,欢喜的双手直哆嗦,想要抱抱又是不敢,嘴里一个劲儿的唠叨着,“这孩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曹二姐儿路上贪看风景有些染了风寒,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方才一进院子就去自己屋子躺下了。这会儿听得爹娘的声音,于是也跑了过来,笑嘻嘻抱了老娘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娘,穿红衣这个是老大启哥儿,皇上给赐名字了。穿蓝衣这个是明哥儿,我嫂子说让我爹给取名字呢。还有小丫叫晨曦,多好听啊。” “好,好。”曹老头儿欢喜的老泪纵横,儿媳既然说让他取名字,那就表示这孩子一定会过继给曹家续香火了。曹家终于后继有人,他就是明日死掉也有脸面去见曹家列祖列宗了。 曹婆子小心翼翼抱起明哥儿搂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唤着,“明哥儿,我是奶奶啊,以后奶奶一定疼你。” 曹老头儿擦了擦眼泪,也赶紧应道,“爷爷也疼你,你可要好好长大啊。” 曹姑母见兄嫂如此,也是心酸,红着眼圈儿拉着董蓉低声道,“蓉姐儿,你是我们曹家的大功臣啊。” 董蓉生怕大儿受了冷落,正把他抱在怀里逗弄,听得这话就笑着劝慰曹姑母,“姑母这话太生分了,都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正好今日大伙儿都在,咱们摆几桌儿酒席热闹一下,如何?” 曹姑母自然说好,“你刚下车定然累了,带着孩子先歇息去。姑母别的不行,招呼人手做点儿吃食还能成。你睡一觉,醒了咱们就开饭!” 说完这话,老太太就挽了袖子招呼刘嫂子和梅花出去了。 曹婆子虽然恨不得把大孙子时刻抱在怀里,但孩子很快就饿了,皱着小眉头哭了起来。刚刚匆忙安顿好自家行李和孩子的三个奶娘正好随着文娘走进来,见此赶紧上前抱了各自的小主子下去喂奶换衣。 曹婆子眼见孩子被抱下去,又抻着脖子张望好半晌,末了拉着董蓉问道,“蓉姐儿,这孩子交给外人照管能成吗?她们不会苛待孩子吧?” 董蓉听得好笑,刚要劝慰几句,慕容怀德却摆脱了山下的客人回来了。曹婆子和曹老头儿立时变得拘束起来,两人站起身想要行礼又觉不对,尴尬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怀德倒是笑着上前给两老行了礼,如同当初没有揭开身世之前一般,亲近唤道,“爹娘,你们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曹老头儿和曹婆子根本没想到,如今贵为王爷的“儿子”,还会如此礼待他们,两人眼泪直接就流了出来,一边扯了袖子用力擦抹一边哽咽着应着,“好,都好。只要你们回来了,我们就哪里都好。” 董蓉赶紧扶着两老坐下,末了又拾起刚才的话头儿说道,“爹娘,这三个奶娘都是清白人家的媳妇儿,家里男人都在柱子手下的商铺做事,所以根底儿很干净,你们不要担心。” 慕容怀德也是点头,“爹娘放心,她们也只管喂奶,旁事还有自家人照管。” 曹婆子和曹老头儿赶紧点头,笑道,“我们也是一见孩子太过欢喜,难免就想多了。” 董蓉扫了一眼大堂,见得左右没有什么外人,想了想就道,“爹娘,我和柱子商量好了,明哥儿一定会过继到曹家续香火。只不过他还太小了,我们想留他在身边照管几年,若是爹娘舍不得,不如就搬上山来同我们一起住吧。” 曹老头儿和曹婆子对视一眼,都是摇头拒绝道,“不了,蓉姐儿,我和你娘都年岁大了,住在村里已是习惯了,离不得自家大院儿啊。孩子放在你身边教导最好不过了,只要孩子长大姓曹,在我们百年之后,逢年过节给曹家列祖列宗上柱香就成了。” 董蓉闻言,脸上喜意又浓了三分。她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哪个都是心头肉,若是曹家想把孩子抱回去养,她怕是日日都要牵肠挂肚,如今曹家爹娘这般明理可是太好了。 慕容怀德也是笑着道谢,“谢爹娘体恤。” 曹老头儿却是起身行礼,认真说道,“是我们曹家要谢你们夫妻成全才对。”R638 第一百九十四章 喜事不断 慕容怀德赶紧扶了老爷子,董蓉也道,“爹,都是一家人,不要谢来谢去了,太生分了。” 曹婆子也是笑起来,附和道,“就是,就是。”说罢,她偷偷瞧瞧门外院子里忙碌的众人,悄悄拉了董蓉的袖子低声问道,“蓉姐儿啊,你来信说起二姐儿的亲事,我和你爹可没少盘算。平日瞧着张管事虽然年岁大些,但为人行事真是不错。就说这几月吧,你们不在果园,他可没少往咱家跑,上上下下都打点的很是周全。二姐儿被我和你爹娇惯的太过天真,不知世事。许是嫁了张管事,也是件好事。” 曹老头儿也道,“王爷…不,柱子改日同张管事说说,他若是真能对二姐儿好,就让他选个好日子来提亲吧。二姐儿说起来年岁也不小了,该出门子了。” 慕容怀德手下众多大掌柜,只有张扬最是得力,平日又跟随在他身旁,自然欢喜他能够得偿所愿,于是赶紧应道,“爹娘放心,张扬是个稳妥的,二姐儿嫁他没错。退一万步说,他将来就是有些歪心思,可有我在一日,他也绝对不敢慢待二姐儿。” 曹老头儿和曹婆子听了这话是彻底放了心,笑眯眯应道,“这可太好了,二姐儿嫁了,我们就能放心养老了。” 董蓉笑道,“娘,二姐儿的嫁妆还不够吧,正好我从京都这次带了许多好物件儿回来,过两日家里安顿好了,您就带二姐儿过来,咱们一起列嫁妆单子。我和柱子就这一个妹子,总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才好啊。” 曹婆子心里乐得开了花儿,嘴里却还是推辞道,“这可不成,你都没少给准备了,剩下的家里添置就成。” 曹老头儿却是开口拆台道,“你这老婆子,家里吃喝用度都是蓉姐儿张罗的,怎么没见你客套?这会儿就别装假了,都听蓉姐儿安排吧。” 曹婆子红了脸,狠狠掐了老头子一把,嗔怪道,“你这死老头子!”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不一会儿,曹姑母也是笑着进来说饭菜好了。 慕容怀德自小就喜爱这个待他亲厚的姑姑,赶紧起身行礼,姑侄俩又说了几句闲话,紫竹等人就进来摆桌子碗筷。 中间大厅摆了一桌,坐了曹老头儿、王姑父和慕容怀德,还有张管事和于桂生两人。待得酒菜摆上,两碗美酒下肚儿,众人微醺半醉之间彻底忘记了拘束,纷纷拉着慕容怀德问起京都有何趣事。 慕容怀德在京都勾心斗角了几个月,乍然回归这般朴实的亲人之间也很是激动,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寻了些京都的八卦闲话说一说,直听得众人津津有味。 董蓉等女子则在起居室里直接放了炕桌,曹婆子和曹姑母、于老太坐了主位,剩下刘嫂子,梅花和楚四莲还有文娘也都被拉到桌旁坐了,紫竹和乙八笑嘻嘻在屋里屋外转悠,不时添酒添菜。 女人们的话题不同于男子,从来都是围着夫君和孩子打转,众人听得董蓉说起生产时如何凶险,都是唏嘘不已。 楚四莲嫁进于家已是一年多,但肚子还没有动静,听得这话头就心虚的望向自家婆婆的脸色。她手下无意识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不想却突然觉得腥气难忍,扭头就“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众人愣了好半晌,才想起帮忙拍背,刘嫂子端了茶水递给楚四莲漱口,笑道,“你这丫头,又没人同你争抢,怎么还咽急了?” 楚四莲红了脸,小声应道,“不是,是鱼太腥了。” “不能啊,我仔细刮鳞了…”刘嫂子说到一半,突然嚷道,“哎呀,你该不是怀上了吧?” 于老太一听这话立时放下了筷子,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儿媳追问道,“莲子啊,你快算算,是不是真的?” 楚四莲也是慌了,心下暗自算了算,最后脸色骤然红得更甚,一副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急得众人都是恨不能挠墙。 董蓉见此就笑道,“冯先生留在京都访友,这次没有随我们一同回来,倒是清风如今医术也不错了,不如让他来给四莲把把脉吧。” “哎呀,那可太好了,请东家快些让清风小师傅过来吧。”于老太直接起身从炕里下来,上前拉了儿媳的手就不松开了。 清风正坐在偏厢房里,同甲老大和赵青山等人一起吃酒席,突然听得主家有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半点儿不敢耽搁就赶了过来。 楚四莲羞答答伸出了手腕,清风略微搭了搭就笑道,“这就是滑脉,已经快三个月了,太容易辨认了。” “真的?”众人不等说话,于桂生却是站在门外惊喜的大叫出声。他原本还担心媳妇儿得了什么病症,没想到居然是这等喜事。 不必说,原本的接风宴彻底变成了于家的贺喜宴。董蓉让紫竹把京都带回来的补药找出许多送给楚四莲。于老太听说这是宫里赏下来的,喜得连连道谢,末了又不停说着自家未出世得孙儿有福气。 一顿饭直闹到天色黑透才算散去,董蓉很是疲累,洗漱过后就直接睡了。倒是慕容怀德去后院挨个看过孩子,这才回来抱着妻子安心睡去。 屋外,月光正皎洁明亮,有夜鸟叽叽咕咕说着悄悄话儿,惹的村头老狗儿懊恼的叫了两声。夜,终于归于了宁静… 第二日,青县里知道中山王回来的人就更多了,四季园里难免又是爆满。 董蓉眼见春回大地,日头也暖融融的,于是就抱了小女儿出院子转转。待得听见山下的喧闹之声,她很是庆幸自己贵为王妃,身份高贵,还不必出面应付这些人,否则只听阿谀奉承就要烦死了。不 过,本着上门就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慕容怀德是不好避而不见的,他下去应酬一圈儿,回来时候脸色都灰突突的。好在他最宝贝的小女儿很是“机灵”的吐了个口水泡泡,成功抚慰了爹爹疲惫的心灵。 文娘和紫竹等人手脚很是麻利,一上午就整理安顿了所有行李,甚至午饭还做了许多好菜色。可是饭菜刚刚上桌,刘二狗却跑来禀告说,董老爷找到果园来了。 董蓉猜得自家老爹必定是惦记董平大考之事,于是就让人迎了他进来。 董老爷半垂着头进了门,抬头扫了一眼女儿身上比之往日华贵许多的衣裙首饰,于是就要跪倒磕头。董蓉赶忙扶了他,拦阻道,“爹,你何必如此,折煞我们了。” 董老爷讪讪起身,讨好的说道,“我只是秀才之身,您和王爷可是…” 董蓉经过这次京都之行,眼见老王爷和柳王妃先后离世,不知为何心胸倒是开阔许多。偶尔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也在反省,也许先前对董家行事有些太过刻薄了。就算当初他们姐弟受了无数苦楚,但董老爷总是给了他们生命的父亲。天大的仇怨也抵不过生恩重,更何况始作俑者还是牛氏。 这般想着,她倒是去了大半怨气,变得平和许多。这会儿又见董老爷这般谦卑模样,她心下忍不住就有些发酸,半拉半按着老爹坐在椅子上,劝道,“爹,我就是诰命品级再高,总还是姓董。您就不要让我为难了,正好家里刚刚备好饭菜,爹同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董老爷还要拒绝,慕容怀德却是笑着让紫竹添副碗筷,董老爷见此也就安心坐下了。 一家三口有些尴尬的一起吃了饭,过后桌子撤下又换了茶水上来,董老爷才犹犹豫豫问起董平大考的结果,末了仿似生怕女儿误会一般极力解释着,“我不是一定要平哥儿如何高中,其实先前他中了举人就已经为董家光耀门楣了。我只是想着官场纠葛太杂乱,平哥儿毕竟涉世未深,轻易跳进去反倒容易招祸,若是这次未中,正好让他在家多读几年书,或者把我的私塾接过去也好。” 董蓉瞧着老爹不像说谎的模样,心下更是熨帖,于是仔细把董平成亲大考,甚至南下为官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私自做主替平哥在京都成了亲,还望爹爹不要见怪。平哥儿的到任期限很急,也不能回来亲自告知爹爹,只能等他三年任期满之后再回来祭祖了。” 董老爷听说儿子高中,如今更是穿了官服,牧民一方,欢喜的老泪纵横,哪里还会怨怪女儿。他一边胡乱抹着眼泪一边颠三倒四的应着,“我董家列祖列宗保佑啊,爹不怪你,平哥儿比爹有本事,他成家了,我也放心了…” 董蓉生怕老爷子喜极伤身,连忙使了眼色让紫竹抱了在内室睡觉的晨曦出来。果然,老爷子见到了外孙女就收了眼泪,一个劲儿的说好,末了想起董蓉生母早早逝去的因由就又嘱咐董蓉一定要多补养身体。董蓉一一应了,随后又让文娘把她从京都带来的茶叶和一些土产包了许多,送给老爷子拿回去。 董老爷这会儿许是也觉出女儿待自己的亲近许多,于是也没有推辞,低声嘱咐道,“以后有事就派人给我送个信儿,你二娘和弟弟妹妹我会严加看管,你只管放心好好过日子就是。” 董蓉笑着点头,虽然她如今根本不怕牛氏来找麻烦,但依旧接受了老爷子对女儿这份迟来的爱护。R638 第一百九十五章 热闹日子 张扬今早就从主子那里听说了曹家允婚一事,自然也得知主母为他出了大力,正是不知如何感谢呢。这会儿眼见董老爷出门,赶紧亲自引着老爷子下山,驾车送了他回槐树村,顺便盘算着回来时拐去曹家门口看看,兴许还能见到二姐儿一面呢。 可惜,曹婆子从果园接了女儿回家就看管的极严,等闲不让她出来走动,张扬的小算盘自然落空了。 不过,好在城中名气最高的刘瞎子算出的提亲吉日就在眼前,他也就勉强压下了一腔思念之情。 好不容易待得吉日到了,城中布庄老掌柜充作长辈带着张扬和丰厚的礼物去曹家求亲,曹家自然应允。曹婆子特意让人上山喊了紫竹来家里帮忙,置办了一桌子酒菜。她原本还有些心疼吃食,但是待得客人出门再看看未来女婿送来的伴手礼,立时欢喜的眉开眼笑,直道,“赚了,真是赚了!” 紫竹回去自然要同自家夫人偷偷学舌,乐得董蓉差点儿喷了嘴里的茶水。 没有几日,老掌柜又去曹家下了聘礼,张扬这次自然更是下足了本钱,不说各色干货儿和杂物,只金银首饰就有六套,上好的料子更是装了满满两大箱子,惹得上门看热闹的乡亲们都是羡慕的眼珠子发红。 曹婆子乐得差点儿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了,大盘的花生瓜子和点心都端出来待客,乡亲们就是想说几句酸溜溜的话,看在好吃食的情面上也咽了回去。 曹二姐儿藏在自己屋子里不肯出来,但平日相熟得几个小姑娘哪里肯放过她,一起钻到屋子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羞得曹二姐儿极想跑去果园躲清静。 可惜,她就是长了翅膀飞上天也总得回来成亲啊。 这一日春暖花开,曹家大院儿大开了门庭,门楣上挂了鲜红绸子扎成的花球,院子里一流儿摆了十几席,足足几十个小媳妇和婆子穿梭往来,帮忙置办着酒菜。 曹婆子和曹老头儿穿了崭新的衣衫,一个戴了金头面儿,一个握了玉石烟袋杆儿,齐齐坐在大堂,等着女婿上门接自家女儿。 张扬为了成亲,特意在城里买了个小院子,一大早就赶着一流儿十六辆马车来接亲。待得堆了半院子的嫁妆箱子搬上了马车,张扬又给曹家两老磕了头,曹二姐儿才被紫竹和乙八从闺房里扶了出来。 曹婆子和曹老头儿想起女儿自小卧病在床,他们日日都要提着心,生怕她不定哪日就会被阎王收了魂,哪里想到还有今日这般风光嫁女的时候啊。两老一时百感交集,都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曹婆子更是拉这女儿的手,哭得哽咽难言。 董蓉赶忙上前帮忙劝解,曹婆子这才勉强收了眼泪,告诫女儿,“二姐儿,你今日出嫁,以后就是张家的人了。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夫妻和睦,千万照料好自己的身子。” 曹老头儿也是开口说道,“我儿要敬重夫主,谨守妇道。” “是,爹娘,女儿去了。”曹二姐儿躲在绣花盖头下也是哭成了泪人儿一般,董蓉上前塞给她一个帕子就示意自家夫君赶紧背着妹子出门。 慕容怀德自小长在曹家,与曹二姐儿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妹妹相处极好,今日见她出嫁也是心有所感,狠狠瞪了笑得脸上差点儿开了花的张扬一眼,这才上前弯腰背起妹妹送上了马车。 自古传下的老规矩,闺女的脚离了娘家门槛,娘家人就不允许再掉眼泪了,否则女儿后半辈子就要在泪水里度过。所以,曹婆子哪怕再舍不得女儿,这会儿也是麻利的擦了眼泪,起身招呼众多乡亲入席喝酒。 董蓉本就大方,今日又是给她最疼爱的小妹妹送嫁,自然不会吝啬。每桌儿都有大块肉,整鸡,整鱼,直吃得所有乡亲都点头赞个不停。 曹二姐儿和张扬在城里小院住了两日,三日回门时就直接搬到了山顶大院。小两口儿嬉皮笑脸占了三进院子的左厢房,张扬美其名曰就近听候王爷差遣,曹二姐儿则嚷着帮嫂子照料三个小侄儿侄女。 董蓉望着坐在窗前软榻上,欢快吃着点心的曹二姐儿,极度肯定自己以后又要多照顾一个“大孩子”了。 曹婆子本来这几日还酝酿了一些思女之情,见此立时喜得连声说好,以后上一次山,既能抱抱大孙子,还能看到小女儿,可谓方便之极。 惟独慕容怀德很是不喜,妹子最喜欢粘着自家媳妇,如今她搬了进来,加上三个日益长大的孩子,媳妇儿哪里还有空闲陪他闲话散步。 这般想着,他就把头转向了曹老头儿,指望老爹能开口拦一拦。可惜,老爷子今日突然对玉石烟杆产生了兴趣,低头研究了足足小半时辰,就是不肯抬头接收儿子的求救信号。 如此这般,张扬和曹二姐儿就正是住进山顶大院儿了,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过着日子。果园里,漫山的桃花开过之后又落下,渐渐就有指甲大小的毛桃子挂在了枝头。 山下酒家这些时日开始限制食客进出,每日只接待那么七八桌儿,众人虽说少收了许多打赏,但活计都是轻松许多,偶尔也能坐在果树下歇息片刻了。 董蓉这些时日却是有些忙碌,甚至都把女儿交给奶娘照管了。原因无它,她日日都要扮成男装,带着甲老大和云睿几个赶去青县北门外,那里有她刚刚接手的琉璃窑口。 琉璃窑的老板原本还在为琉璃物件卖不出去犯愁,突然听得有人要盘窑口,几乎是半卖半送,以极低的价格就把窑口出让了。 董蓉直接拿出五十两银子,重金悬赏,不论窑口里的老师傅还是杂工,谁能做出瓶口带有螺旋的琉璃瓶子,这银子就赏给谁。 窑工们都是赤贫之人,平日赚的微薄工钱只够养家糊口,听得这话,又确确实实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各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扎进窑里,甚至吃睡都不出来了。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后生顶着一头被火燎得狗啃一般的头发从窑口里跑了出来,一边激动的尖叫一边举着一个圆溜溜的玻璃瓶子晃个不停。 甲老大也不问他话,直接把瓶子送进主母暂歇的屋子。董蓉正在核对账本,琢磨着想些新鲜点子让琉璃要扭亏为盈,见得甲老大送来的瓶子,仔细检查过后就道,“这个瓶子做得不错,等今晚回去让于桂生做个盖子试试,若是严丝合缝不漏水,就把赏银发下去。” 甲老大把话传了出去,那后生乐得差点儿疯掉。虽然主子没有明说,但显见已是肯定了他的成果,就算同盖子有些合不严,他只要再调整一下螺纹就成了。所以说,赏银几乎是铁定落在他手里了。 其余师傅们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但平日都在一起讨生活,情分还是很深厚的,稍稍遗憾的吧嗒两下嘴巴也就上前拱手说恭喜了。 董蓉未理会窑工们如何,早早就坐车回了果园。于桂生论起木工手艺可是丝毫不肯让人,手里锯子、刨子轮换纷飞,不过片刻就做出一个圆形盖子,待得在里侧刻好螺纹就直接拧到了玻璃瓶子上。 透明的圆瓶子,加上淡黄色的木头盖子,看上去倒也很是漂亮,可惜侧倒时却有些漏水。董蓉皱了眉头,她原本是想起去年果子卖不出去的事,于是兴起了制作水果罐头的念头,这样果园不愁果子的去处,保存到冬日里又是一笔大进项,村里的乡亲也能到作坊做工赚些家用,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买卖。 可是解决不了瓶子漏水的大问题,何谈运输和保存? 于桂生毕竟同木头打了十几年交道,很是熟悉各种木头的特性。见此,他就在院子里的木堆里挑挑拣拣半晌又拿出一截颜色有些暗的木头,做好盖子先人进水里泡了两刻钟,待得再次盖在玻璃瓶子还稍稍有些大,但是放在灶火旁烤干之后,木盖子就严严实实扣在瓶子上了,半滴水都不漏了。 众人都是欢喜的拍手叫好,董蓉却是皱眉问道,“既然这木头遇水发涨,那以后瓶子里装好糖水果子,盖子难免还会碰到水,岂不是随时都会脱落?” 于桂生憨厚一笑,应道,“东家放心,用软木片粘在盖子里就好了。” 董蓉这才放了心,赞道,“这次记你一次大功,以后家里的作坊开起来,所有的木盖子都交给你带人做,一个两文钱。如何?” 于桂生自从知道媳妇儿怀了孩子,恨不得一下子就赚回一座金山,极力想要给妻儿最好的生活。听得这话,他喜得连连道谢,这等小物件儿,他自己一日就能做百十个,简直就同捡钱一般容易啊。 第二日琉璃窑口那边的赏金也发了下去,董蓉更是大方的又拿了十两银子出来,所有窑工有一个算一个,即便没有琢磨出螺纹瓶口也都有赏钱拿。窑工们欢喜的差点儿疯了,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做活儿,绝对不辜负新东家的厚待。 张扬从城里请了十几个大师傅,又带着果园里一众杂工们在果园后山脚下一片安静的空地上建了两排屋舍。R638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买卖 每间屋舍里都是清一色的青石铺地,有的房间里还砌了很多灶台,安了许多大锅,有些则摆了很多长条案板,就是院子里也用长木杆子搭了很多架子。不说外人就是做活儿的杂工们都是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东家又要琢磨什么新买卖,偶尔歇息时候坐在一起总要猜测几句。 刘二狗仗着在东家跟前还算有两分体面,这一日又被杂工们撺掇两句,于是就趁着吃午饭的时候凑到张扬跟前,笑嘻嘻探问道,“大管家,咱们的活计眼看就要忙完了,但大伙还不知道东家又要琢磨什么新买卖呢。您老人家看看,若是不耽搁东家的大事,就给我们透露两句?” 张扬自从娶了曹二姐儿,虽说不是老夫少妻,但也相差十几岁,总怕人家说可惜了曹二姐儿的好颜色。于是这些时日,他一改往日非青即墨的衣衫颜色,胡子也刮了,恨不得立时变回十几岁少年模样呢。这会儿突然听得刘二狗称他老人家,立时瞪了眼睛呵斥道,“你问这做什么,好好做活就得了!” 刘二狗不知自己哪里触了大管家的霉头,赶紧缩了脖子跑回去了,惹得一众杂工们都是笑个不停。赵青山在一旁冷眼看着,慢悠悠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片瘦肉,这才起身走到张管事跟前,笑道,“大管家,大伙儿跟着东家做活儿也有一年多了,别的不盼着,就盼着咱们果园更兴旺呢。这眼瞧着东家又盖了这么多屋舍,就压不住好奇心了,待您什么时候有空闲了就给大伙儿说说吧,大伙儿心里有数,这活计自然也做得更仔细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扬听得这话顺耳,于是就把赵青山让到身旁坐了,末了这才冲着大伙儿说道,“今日大伙儿问到这儿了,我也担着东家责罚的干系,先跟大伙儿透个底。咱们盖好的这片院子,以后就是制作果子罐头的作坊。咱们东家说了,这果子罐头味道好着呢,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银子。” 一众杂工们听的眼睛发亮,也顾不得继续吃饭了,纷纷挤到跟前七嘴八舌问道,“大管家,咱家作坊是不是还要招工啊,我家弟弟力气大着呢…” “我大舅哥也嚷着要来呢,大管家一定要帮忙留个名儿啊。” 张扬被吵得头疼,挥手示意大伙儿闭嘴,末了才笑道,“你们就是吵破天儿也没用,咱们东家说了,这次要做的果子罐头可金贵着呢,招工只要干净又勤快的小闺女,十四五岁正好,就是刚嫁人的小媳妇儿都不收。你们若是家里有年岁合适的妹子就跟爹娘商量一下,别说我有好事不先紧着自己人啊。” 杂工们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意外。农家人虽然穷苦,但家里未出嫁的闺女还是很受宠爱的,平日里重活都舍不得让做,更别说出来做工了。不说累不累,万一让哪个二混子拦住调戏几句,以后也别想找到好婆家了。 张扬可是个人精,恨不得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怎么会看不出大伙儿的迟疑。他呲笑一声,嘲讽道,“快把你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扔了,你们当咱们东家是个没成算的啊。既然东家打算招小闺女们做活儿,自然该想到的都安排妥帖了。果园前几日又定了五辆大马车,来做活计的小闺女不管家里远近,早晚都有马车到家门口接送,到了这作坊直接把院子门锁了,连我都别想轻易进来看一眼。 最重要的是,东家给的工钱比你们还高两倍!谁家闺女来作坊做一年工就足够给自己置办一副丰厚的嫁妆了,这消息若是放出去不定多少人打破头把女儿送来呢。你们反倒还犹犹豫豫,真是不识好歹!” 张扬说着话,好似愈加气恼了,站起身就要走。杂工们这会儿心里就在算着呢,他们一月的工钱是八百文,翻两倍是多少,一两六?不,应该是二两四!人人都是越算眼睛越红,一年下来就是十几两银子,真是足够妹妹风光出嫁了。 大伙儿赶紧上前打躬作揖把张扬留了下来,这个嚷着要把妹子送来,那个说给姑姑家表妹报名,可惜张扬好似真恼了,高声道,“到时候把人领来,合适了就留下,不合适也别想找人情送进来!” 说罢,他就转身走掉了。留下一众杂工们这个后悔啊,大好的机会居然就被他们推出去了。于是,各个都盘算着晚上回去一定好好跟爹娘说说,果园一招工就赶紧把妹子早早送来。 董蓉这会儿正带着紫竹和曹二姐儿在灶间里试做罐头,根本不知道作坊里如此热闹。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胡乱插言,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只负责把事情交代下去,别人如何行事她可不管,否则事无巨细都要操心,她岂不是累死了,哪里还有空闲陪伴三个日益长大的可爱儿女啊。 如今只是农历四月末,就连樱桃也未熟透,根本没有新鲜水果可供试验。但董蓉却还是想起一种做罐头的好水果,那就是山楂。 小时候,她就常跟在妈妈身后,看着妈妈如何做了山楂罐头放在地窖里,夏日的时候扔进井水里冰一冰,那种酸甜又凉爽的味道啊,每每想起来,她都忍不住吞口水。 而山楂在这时空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特别是青县这里,几乎家家都有几株。秋日里,孩子们常骑在树上摇晃,红彤彤的果子就会掉得满地都是。果园后山的藏窖里就存放了十几筐,云睿几个半大小子听说主子要做新吃食,乐颠颠跑去搬了一筐送到灶间,末了就聚在二门外练武打闹,美其名曰为主子守着门,省得被人偷了秘方,其实谁都知道他们就是等着品尝新吃食呢。 紫竹心细,曹二姐儿贪吃又手巧,两人联手倒是给董蓉帮了大忙。三人从筐子里专门挑拣那些个头大、没有虫眼伤疤的山楂,装了满满一盆,洗干净后就放在竹匾里送去院子里晾晒,待得晒干后,又用一个特制的小铜管仔细的去籽去蒂。 另一边,紫竹已经烧了两大锅热水,一锅煮了玻璃瓶子,一锅稍稍凉一下就把去籽的山楂扔进去浸泡。一刻钟后,瓶子捞出来放到屋外晒干,山楂也捞出来再扔进冷水里继续泡。 最后,瓶子干了,山楂也泡好了,就把山楂装满瓶子,一排排摆上蒸锅。 董蓉单独刷了一口新锅烧了热水,待得水温稍低就往里加冰糖,末了尝着味道好似有些淡,于是又加了些糖霜和蜂蜜,搅拌均匀之后就把糖水灌进装满了大半山楂的玻璃瓶子,瓶口留一点儿距离。 紫竹盖了锅盖又开始大火蒸煮了不到一刻钟,然后掀开锅盖,董蓉就趁着蒸汽未散,麻利的给每个瓶子都拧上盖子,再次蒸上五分钟。最后开锅晾凉,才小心翼翼把瓶子拿出来放到屋角荫凉处放置起来。 曹二姐儿热的满头大汗,一边掏了帕子擦汗一边拨弄着玻璃瓶子,笑道,“嫂子,没想到这山楂果子蒸熟了颜色真好,就是不知好不好吃?” 董蓉作势拍了她的手一下,末了仔细在玻璃瓶子上盖了竹笼,这才应道,“你这馋嘴丫头,后日就能吃了,到时候一定喊着你。” 曹二姐儿笑嘻嘻抱着嫂子的胳膊,撒娇道,“嫂子若是不给我吃,我就把秘方告诉别人!” 董蓉狠狠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这小白眼狼儿,这作坊我可是打算送你两成份子做私房的。既然你这般吃里扒外,那还是算了吧。” “哎呀,嫂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曹二姐儿怪声怪气的扯了袖子哭诉,惹得董蓉和紫竹都是笑了起来。笑声被春风带着飞出了院子,撒在果园四处,果子们好似也被这纯粹的欢喜感染了,愈发欢快的疯长起来… 三日功夫很快就过去了,正巧这日曹婆子和曹老头儿也上山来探看孩子,加上曹二姐儿和张扬两口子还有闻讯凑来的刘嫂子、梅花、于老太婆媳,大厅里又热热闹闹的坐满了人。 文娘带着紫竹和乙八端了两摞白瓷小碗和勺子,还有七八只山楂罐头走了进来。董蓉拿了块湿布巾罩在罐头的木盖子上,过了半晌又用簪子撬了几下,盖子就被拧开了。 每只白瓷小碗里都分了三五个山楂,外加半碗糖水,众人端在手里,未等品尝就是赞道,“这山楂颜色真好,红彤彤的,是不是富贵人家总说的那个玛瑙也就这样子了?” “就是,只看着就觉得好吃!” 曹二姐儿这几日就惦记这山楂的味道呢,这会儿什么也不理会,直接就舀了一颗送进嘴里,末了惊喜的嚷道,“嫂子,真好吃!又酸又甜,我还要一碗!” 董蓉听得好笑,一边给她又舀了一碗,一边嗔怪道,“你这傻丫头,若是外人听了,还以为你把我啃了呢。”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末了低头纷纷品尝起来。曹老头儿和张扬还罢了,男子多数不爱酸甜的滋味,但一众老少女子们却是吃得津津有味,赞个不停。 楚四莲吃完一碗,犹豫着还要再去盛,不想紫竹却是拦了她,她还以为自己贪嘴失了礼数,红着脸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R638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工 董蓉却是拉了她笑道,“你可别多心,我怀着启哥儿他们的时候,吃食用物都是紫竹照管着,所以她跟着冯先生学了很多医理。这山楂虽说有消食开胃的功效,但同样也会活血化瘀,孕妇不可多吃。” 楚四莲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紫竹,脸色更是红透了,羞愧应道,“我还以为紫竹妹子不舍得让我吃呢。” 紫竹笑嘻嘻拿了块核桃酥塞给她,说道,“四莲姐,多吃核桃吧,生出来的孩子聪明呢。你再嘴馋也忍一忍,过些时日桃子熟了,夫人还要做桃子罐头,据说那个味道更好。” 于大娘现在可把儿媳的肚子当成宝贝了,听得这话甚至连自己手里的碗也放下了,生怕儿媳见了眼馋,“是啊,莲子,秋天时候娘一定选最好的山楂留起来,等你生完孩子就让紫竹帮忙做十几瓶子,让你吃个够儿。” 众人都是笑起来,末了纷纷说起这罐头一定好卖。张扬甚至已经想好如何打开市场销路了,董蓉眼见屋子里没有外人就道,“这作坊也是我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家里三个孩子越来越大了,我也不好时常不在跟前照管。所以,这作坊还要劳烦妹夫操持。不如这样吧,作坊的收益分两成给二姐儿做私房,省得她总抱怨妹夫忙碌,没有空闲陪她四处玩耍。” 曹二姐儿自小病弱,爹娘待她多有宠爱,后来病好了又有嫂子娇惯,所以对银钱几乎没什么概念。前几日听嫂子说要给她两成份子,她也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笔巨财,甚至都未同张扬说起。 但张扬可是掌管整个州府生意的大掌柜出身,听得董蓉说完立时就站起来说道,“夫人,此事万万不可…” 董蓉哪里容他推辞,摆手打断他,玩笑道,“这是我给二姐儿的私房,你可没资格代他推辞啊。再者说前几日做罐头的时候,二姐儿也是没少出力,分她一些辛苦银子也是应该。” 说罢,她就转向二姐儿,又问道,“是不是啊,二姐儿?下次嫂子再做桃子罐头,你可得再多帮忙啊!” 曹二姐儿正吃得欢喜,嘴里鼓鼓塞着山楂,点头含糊应道,“好!” 张扬无奈,好笑的望了自家小媳妇儿一眼,末了正色行礼道谢,“谢夫人厚赠,张扬定然竭尽全力。” “自家人,不必这么客套。” 曹婆子想起前几日终于被放回村来的大女儿一家,脸上笑容就有些僵硬起来。虽说大女儿实在不争气,但到底是她自己亲生的。老话儿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眼见小女儿嫁的好,很得夫主和兄嫂疼爱,她难免就希望大女儿也有个好着落。但转念想想,她又把这念头压了下去,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啊。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转眼四月就过去了,端午又悄悄来到了,果园里每个人都得了十斤粳米、一条肉和五十文铜钱的赏赐。众人拿回家去,阖家大小欢欢喜喜过了个丰盛的节日。待得节后刚刚上工,果园就传出消息开始选女工了。 一面坡里只要有未嫁闺女的,有一家算一家,一个不落的都送去了作坊,足足有十五六人,加上周围几个村落闻讯由父母兄长陪着前来的闺女也有七八个,凑一起也坐了半院子。 董蓉早起把孩子交给奶娘们照管,换了一身略显华贵的衣裙,戴了红宝石头面儿,亲自下山到作坊面试女工。 果然,她如此妆扮成功的镇住了所有人马,一众家属老老实实留在了院外等候消息,小闺女们则乖巧的轮流走到她跟前答话。被留下的自然欢喜,个别因为年纪小等原因而被筛下去的闺女也没敢哭闹,直接出门寻爹娘回家去了。 刘嫂子先前刚把酒家交给梅花打理,她再次晋升为作坊的内管事,以后就要负责照管这些小闺女做活儿和吃喝等杂事了。 她眼见日后的“属下”们被东家吓得如同小鹌鹑一般缩着手脚,赶紧走出来安抚,笑道,“姑娘们,以后你们在作坊里就由我带着做活计了。我姓刘,大家平日叫我刘管事就好。咱们东家虽说身份贵重,但心肠最是仁善,你们以后相处久了自然就清楚了。” 说罢,她又伸手揭开了身后方桌上的苇席,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布匹,笑道,“咱们作坊以后会统一穿戴,四季都有布料发下去,大伙儿今日先把自己的份例领了,然后作坊的马车会送你们到家门口,待得三日后卯时末,你们穿好新衣服再坐马车来,申时末下工。可都记清楚了?” 天下女子哪有不爱美的,更何况还是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几乎所有人加了不了都欢喜起来,高声应道,“清楚了。” 紫竹穿了一套天蓝色的衣裙,外罩一件深绿色的带袖围裙,笑嘻嘻从屋子里走出来,招呼一众小姑娘们,“来,大家排队领料子,回去之后都按照我身上这个样子缝好了。不穿新衣的可不能来上工。以后大家赚了工钱,多少布料买不来啊,这时候可别小家子气。” 听得这话,还真有两个穿着有些破旧的女孩子红了脸,显见她们方才一定是想着把料子拿回去留起来或者分给家里人了。 董蓉眼见小丫头们都抱了布料,各个都是笑颜如花,自觉胡萝卜喂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威严的扫了所有人一眼,说道,“你们以后进了作坊,只要好好做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有人偷懒耍滑或者犯了规矩,可怪我连她家里人一起收拾!” 小姑娘们赶紧收了笑脸,齐刷刷缩了脖子应道,“是,东家!” 董蓉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吩咐刘嫂子,“各位乡亲来一次果园也不容易,在酒家准备些饭菜留大家吃顿午饭吧。姑娘们的饭桌开在作坊里,别让不知情的客人冲撞吓到了。” “是,东家,您就放心吧。” 刘嫂子赶紧应了,末了亲自送了董蓉出门,这才回身招呼一众小姑娘们,“来,我先带你们在作坊里走走。紫竹姑娘做了许多好菜,一会儿咱们回来就开饭。” 小姑娘们吃了胡萝卜又挨了大棒,各个都变得服服帖帖,乖巧跟在刘嫂子身后小心探看她们未来要长久生活的地方… 时光飞逝,转眼三日就过去了,果园的马车卯时初就驶出了果园开始去各村接人。很快穿着一新的小姑娘们就被载到了果园,马车直接停在作坊门口,刘嫂子数着人数正好就锁了内院的大门。有些好奇的杂工们原本还找了借口在院外不远处磨蹭,打算瞧瞧自家妹妹或表妹,可惜却连片衣角都没见到。 这个消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很快就传到了小姑娘的家人耳朵里,不必说,人人都愈加放心了。 如此,四季园的罐头作坊就这样开张了。一筐筐的山楂被收了回来,小姑娘们分工合作,有挑拣清洗的,有去籽晾晒的,有煮玻璃瓶子的,人人都在忙碌。当然调糖汁和蒸煮那两道涉及技术的工序,暂时还是由曹二姐儿和紫竹负责,只待过些日子寻到合适人选再交出去。 初始几日小姑娘们难免会出些差错,但好在她们都是心灵手巧又勤快的,很快就都熟悉了,偶尔做活计的时候还会隔着棉布口罩互相说笑几句。作坊中午供应的午饭很是丰盛,早晚马车接送很是便捷。待得月底,小姑娘们拿了沉甸甸的荷包回来,她们的家人欢喜的恨不能放了鞭炮。 原来四季园真的说到做到了,他们的女儿做了一个月活计不但胖了许多,还拿了二两多银子,这般做满两年,绝对能够置办一份让十里八村的姑娘们都眼红的丰厚嫁妆了。 不提小姑娘们家里多欢喜,还有那些听得消息的乡邻多么后悔为何没有把自家姑娘送去果园。只说这一日,董蓉抓了自家夫君陪着她一起查看了库房里的罐头存货,又打开一瓶最初制作的罐头品尝,确定没有变质之后才同张扬商量起销路的问题。张扬对这事早就有了计划,拍着胸口大了包票,然后兴冲冲下去张罗了。 董蓉小夫妻俩就挽着手慢顺着山路慢悠悠往山顶走,这时候,日头刚刚落下西山头,天边依旧残留着橘红色的晚霞,映得果园好似披了一件儿艳丽的新衣。董蓉心情大好,揪了两片桃叶吹起了哨子,可惜累的脸色通红,却半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慕容怀德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自然得了媳妇儿一顿粉拳“报复”。小夫妻俩笑闹罢了就找了块石头坐下小歇,慕容怀德揽了媳妇儿细听了半晌晚风,末了轻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董家是不是祖上墓园的风水极好,若不然怎么会生出你这般聪慧的女子。” 董蓉笑着反手搂了他的脖子,反驳道,“那慕容家的祖坟风水也一定很好,否则你怎么会有福气娶到我这么出色的妻子。” 慕容怀德爱极妻子的伶牙俐齿,仰头又哈哈笑了起来,惊得果林里的鸟雀飞起盘旋了好几圈才落了回去。 “我知道你有些事情,定然不好同我分说。但我不为难你,总有一日你觉得我足够值得你信赖,那时候我再听你说。” 董蓉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惊得身子都僵硬了。她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端倪。她不是没想过同夫君坦白那些过往,那些她一度以为是梦境的前世,但每次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也许潜意识里,她还是没有完全信赖他,或者害怕面对他异样的目光…R638 第一百九十八章 酒壮熊人胆 慕容怀德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伸手轻轻拍着爱妻的脊背,轻声安慰道,“放心,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不管你有什么样离奇的过往,我总是你的夫君,是你孩儿的爹爹。” 董蓉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身子用力往他怀里挤了挤,沉默好半晌才道,“以后我一定会同你说的,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慕容怀德宠溺的在她发髻亲了亲,笑道,“好,你就是来自九天之外的仙女,我也不会惊奇。或许,说你是财神爷身旁伺候的金童玉女下凡更恰当些。” “你读了满腹诗书,居然还相信这些鬼神之事?” “原本不信,但是眼见你一次次‘点石成金’,也不由不得我不信了。” “大惊小怪,这才哪到哪儿啊,你等着看吧。待得罐头作坊的生意稳定下来了,我还有另一个更赚钱的大买卖要做呢。” “那我就万事不理,只管到时候帮你抬大秤,秤银子了。” 夫妻俩就这般一面赏着晚霞一面肆意玩笑着,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很简单容易的梦想,居然要隔了好久,甚至差点儿是阴阳那么遥远才终于实现… 当鸣蝉跳跃在枝头奋力叫嚷的时候,盛夏终于姗姗赶到了。四季园里的半山桃树挂满了拳头大的桃子,微风间或穿过桃林,带着甜美的桃香四处飘散,惹得走在山路上的人都要抻着脖子仔细嗅闻好半晌。 张扬的销售套路很是成功,如今青县连带府城,甚至邻州的许多果品行和点心铺子都开始售卖山楂罐头了,每瓶八十文的价格虽然算不得便宜,但能买得起点心和果子的人家也多是家境殷实的,捎带两瓶回去给老人和孩子吃个新鲜,还不会如何心疼。 就是各大茶楼酒楼也陆续开始订货,因为女客们进门总喜欢先点一碗糖水果子,若是碗底的托盘上若是能够加些碎冰,保证糖水果子凉爽适口那就更好不过了。 原本也有茶楼因为这糖水果子大卖妨碍了自家点心的销路,于是隐约说起这糖水果子不干净。可惜没几日,随车去四季园取货的几个小管事却说了另一番话,原来这糖水果子居然出自一群未嫁少女之手,从头到尾,半点儿不曾假手于男子,可谓干净之极。毕竟这世上的男女老少,再没有比素女更美好无暇的人了。 这一消息传出来,不必说,糖水果子卖的更火爆了。 都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四季园随后又推出的糖水仙桃,更是火爆大卖,甚至小孩子们都闹着不肯吃路旁买回的又大又红的鲜桃,跳脚嚷着要喝糖水。 薛家的果品行是整个州府最大的一家,去年铺子的管事因为少爷的指使拒收四季园的果子,哪里想到如今人家门第乍然高升,甚至还成了自家最大的竞争对手。 薛老爷在家里愁得胡子都要白了,最后思虑再三,硬是扯了儿子赶到四季园赔罪,除了奉上丰厚的礼物之外,薛老爷还打躬作揖求肯,想要高价收购果园里的所有出产。 董蓉虽说想起去年之事还有些气恼,但薛大少本性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加者又是董平的同窗,怎么说也有几分瓜葛,于是就出面接见了薛家父子。对于薛家的收购意愿,她自然不会答应,反倒另外又同薛家签了契约,托付他们代收鲜桃几万斤,以备过些日子运往南方和储备冬日的存货。 薛老爷设想过很多结果,独独没想到自己父子会受到王妃的礼遇,甚至还做成一笔大买卖。老爷子喜得不停道谢,就是薛大少也羞愧的行了大礼。 罐头作坊里有了稳定的货源,活计也就越加忙碌,先前招来的女工自然有些不够用了。于是,作坊再一次开门招工。 这一次,前来应征的闺女可是更多了,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人,这还是消息没有完全传开的情况下呢。董蓉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严格挑选之后留下了三十人,剩下落选的小姑娘也都发了一盒子胭脂做补偿。 如此,作坊里添人进口就更热闹了,每日里接送女工们的马车都是坐的满满当当。董蓉冷眼观瞧了多少日,还真没发现调皮捣蛋或者藏了小心思的闺女,于是一时欢喜就让南下运糖霜的车队捎带了五十匹上好的大红锦缎回来,借着立秋作坊里换新衣的机会就一同发给了一众小姑娘们。 不必说,小姑娘们喜得翻了天,自从得了锦缎就抱着不肯撒手了。她们都是十几岁未嫁的年纪,谁不想绣一套绝美的嫁衣,待得良人抬轿子来娶自己的那一日,打扮的美丽漂亮奔向新生活啊。而这大红的锦缎,别说家里不富裕,就是有银子也不可能专门下江南去置办啊。 刘嫂子看得也是眼热,不时拍拍小姑娘们的脑门,嗔怪道,“你们这些掉进福坑的丫头,我跟着东家最早,可也没得过这般好料子啊。” 有那嘴巴甜又灵巧的丫头就笑着嚷道,“管事又拿我们玩笑,谁不知道您头上那簪子都是东家特意赏的啊,若是管事舍得,我同您换啊。一根儿簪子,估计都够再买三匹好料子了。” 果然,刘嫂子被哄的眉开眼笑,一边扶着脑后的簪子一边催促小姑娘们赶紧放好锦缎,继续忙活计。正是这样欢喜的时候,不想作坊院子外面却是突然有人吵闹。 今日王爷和东家进城去溜达,园子里的人手跟去了七八个,留下的一半人手守在山顶大院儿,备着三位主子有个使唤,如此酒家那边就有些忙不开了。而作坊这边,平日都是锁着二门的,不到晚上下工不开门,所以守在外院的福子和王二就去酒家帮忙了。 刘嫂子听得皱了眉头,又不能趴在二门问询,于是就挥手示意有些好奇的姑娘们去忙碌,她则搬了梯子爬到墙头上探看。 院子外面,肚子已是凸起的楚四莲正同两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拉扯着,两个男子笑嘻嘻扒在作坊的大门上想要进去探看,楚四莲死死拉着他们的袖子,急得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儿。 两个男子好似不耐烦,猛力一挥手就把楚四莲甩得坐到了地上。刘嫂子刚爬上墙头,见此情景立时就恼了,高声呵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作坊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你们赶紧给我走,否则我喊人来,打折你们的腿!” 两个男子突然听得有人出声都是惊了一跳,待得抬头见的只是个妇人,于是又大了胆子,嬉皮笑脸应道,“这是谁家嫂子啊,我们听说果园作坊里都是没嫁人的闺女,正好家中还没有妇人操持家务,就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怎么,嫂子打算拦着我们寻姻缘?” “就是,作坊里的姑娘不是有好几百个吗?我们兄弟也不贪心,一人挑拣一个就行,就算王爷打算都留着自家享用,也不差这一两个吧。” “二哥,三哥,你们还不闭嘴!”楚四莲本来摔得肚子疼,听得两个兄长居然话里话外拐带上了王爷,她吓得什么都顾不得了,高声哭道,“我求你们了,赶紧走吧,不要再来果园了!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妹子吧,求你们饶了我吧…” 楚老二和楚老三也不拉起妹子,反倒翻了个白眼,骂道,“怎么,你才嫁到于家几日啊,就不认娘家人了?我们是你兄长,好不容易来探望你,你就招待了两个小菜一坛酒,还不如城北的‘小粉蝶’热络呢。这会儿我们不过想进作坊看看,你又拦着不许,你…” “哎呦,疼,我肚子疼…”楚四莲原本就摔的不轻,这会儿又听兄长把她同粉头相提并论,一时气急,疼得抱着肚子就在地上缩成一团。 刘嫂子惊得魂飞魄散,伸手摘了梯子一侧挂着的铜锣就大力敲了起来,“来人啊,有地痞要闯门了,来人啊!” 山上果林里忙碌的杂工和酒家里的小厮们听得锣声,立时抄起手旁的一切“武器”就奔着作坊跑了过来。 楚家兄弟听得锣响也觉有些心慌,但老话说酒壮熊人胆,更何况这俩人平日还是蛮横习惯的主儿。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两人不但不怕,反倒高抬了下巴大嚷道,“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没有王法了!我们同自家妹子玩闹,关你们什么事?” 刘嫂子这会儿已是踩着福子的肩头从墙头跳了下来,她当先跑去抱起楚四莲,结果沾了一手的血迹,她惊得是魂飞魄散,颤声高喊着,“快…快去喊清风啊,救命啊!” 楚家兄弟瞧着自家妹妹惨白的脸色和裙子上的殷红,终于有些害怕了。两人下意识背靠背站了,兀自高喊替自己辩解着,“这可不管我们事儿啊,是她自己跌倒的…” 围着的众人听得这话,恨不得一人一棒子打死这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但一来他们是楚家人,二来管事不在场,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董蓉原本欢欢喜喜同夫君进城,想着去酒楼茶楼坐坐,逛逛布庄首饰楼,权当给自己放个假了。可惜当了娘亲的女子就像凭空被改了心肠,走到哪里,眼中所见都是孩子的吃用之物,最后甚至开始惦记女儿睡觉是不是又惊醒了,两个儿子是不是吐奶或者蹬被子。无奈之下,只得扔了慕容怀德一人在布庄核账,她独自一人先回了果园。R638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血花儿 结果,马车拐进果园正好见得作坊门前如此混乱。于桂生进城去杂货店里踅摸更好的树胶,也是随车一同回来,原本还想着送了东家上山再回家,省得山路上有虫蛇一类惊了主子,没想到却正好迎面见到自家媳妇儿被放在门板上抬着。 他“嗷”得一嗓子就窜了过去,“四莲,四莲!你这是怎么了?” 清风恼他拦了路,一把扯开他呵斥道,“你媳妇儿动胎气了,别拦路,否则救不回孩子可别怪我!” 于桂生听得这话,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在地,“到底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没事呢?” 刘嫂子随手一指楚家兄弟,“你问这两个畜生,他们要闯作坊,四莲拦着,他们就把四莲推到了!” 于桂生立时红了眼睛,扬起拳头就奔着楚家兄弟打了过去。楚老二和楚老三原本也是有些心虚,但一见平日待他们很是客气的妹夫居然敢动手,也是来了脾气,两人都是打架的好手,默契配合着就把于桂生按倒在地打了起来。 董蓉在车里听得个八九不离十,气得开门就下了马车,高声吩咐赶车的甲一,“还不把这两人拿下,给我挂在园门外等着发落!” 甲一正是双手痒痒,听得主母发话,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战团,三下五除二就卸了楚家兄弟的双臂关节,直接摔到了地上。楚家兄弟正逞威风,胳膊骤然使不上力气,又疼又惊之下就叫嚷起来,“哎呦,疼死老子了,这是谁下了黑手…” 于桂生恨极,抓到这样的机会怎会放过,手脚一并招呼上去,楚家兄弟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甲一接了杂工们递来的绳子,麻利的把两人捆得结结实实,一摆手就让福子几个拖去果园外挂到了栓马的木桩子上。 于老太上了年纪,每日都要小睡一会儿,正好今日儿媳的娘家人上门,她实在不待见就早早回了自己屋子,哪里想到居然出了这事儿。若不是清风给楚四莲扎了银针又开了药方,一再保证孩子平安无事,老太太恨不得都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董蓉听得楚四莲无事,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末了又安慰于老太两句就出门去了。 杂工们和小厮们这会儿都已是回去各自忙碌,只剩刘嫂子和甲一等在门外。刘嫂子自觉犯了错,赶紧主动赔罪,“东家,都是我大意了,想着酒家忙碌就把作坊外的人手都撵去帮忙了,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发生…” 董蓉摆摆手,低声道,“这事儿不怪你,平日里太过顺遂,谁也没想到有人胆敢来闹事。以后果园再忙,作坊外院也不能离了人手,人家父母把闺女送到作坊是信得过咱们,若是出了差错,可是说不过去了。” “是,东家。”刘嫂子赶紧应了。 董蓉点头,末了又转向甲一,“方才那两人,每人三十大板,给我狠狠地打,然后放上板车送回楚家去,让十里八村的人都看看,省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果园来撒野。” 刘嫂子想起方才惊险,懊恼附和道,“若不是碍于四莲的颜面,这两个畜生,打死他们都不多。” 董蓉也是叹气,说到底这事儿还是楚四莲最可怜,但没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像她再讨厌董家,也不得不多加看顾一样。 楚家兄弟被绑在柱子上,已是痛叫了许久,突然见得有人把他们放下来还以为得救了,可惜未等缓口气就又被扒了裤子按在长凳儿上。足足有巴掌宽的竹板子噼里啪啦如同雨点一般打得是又重又准,两人痛极,嚎叫的嗓子都要哑了。 福子几个半大小子轮流动手,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往这个数到十几,另一个就从五六重新开始,打了足足两刻钟才终于把三十个数数完。再看嚣张的楚家兄弟,几乎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 甲老大上前摸摸两人颈侧,又看看两人血肉模糊的后身,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给他们撒点金疮药粉,然后拉了送回楚家,别忘了让乡亲们都听听他们的恶行。” 福子几个半大小子都是恨不得捅破天的年纪,接了这差事就兴冲冲的立刻套了车,拉着楚家兄弟就出发了。这一路,但凡见到人,半大小子们就要把楚家兄弟的恶行宣扬一遍。 不必说,马车到得楚家门外时,十里八村几乎都听说这事的前因后果了。楚家本就因为行事蛮横,不招人待见,这下更是变得如同瘟疫一般,再也没人愿意理会,甚至黄狗走到它家门前都会嫌恶的绕路。 楚家兄弟好不容易醒来,伤口疼得火烧火燎,夏日又不是养伤的好时候,足足在床上趴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心下自然恨得诅天咒地要报仇。但这话传出去,听得的村人也不过嘲笑几句就罢了,两个地痞想要找当朝一品王报仇,简直是异想天开一般。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两颗驴粪蛋还当真为果园引来了一场泼天大祸。 当然这是后话了,只说慕容怀德从城里回来,听得甲一说起先前之事,恼得眯了眼睛。按照他的心思,除了楚家兄弟才算绝了后患,但转念想想自家媳妇儿必定有所考量,于是也就熄了派人去补刀的心思。 董蓉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读故事书,三个孩子刚刚吃饱奶,都是穿了绣花肚兜躺在丝被上咿咿呀呀兀自玩耍着。晨曦抱着自己的脚丫啃得津津有味,末了许是想起孝顺娘亲,又把脚丫伸向娘亲嘴边。董蓉喜得重重亲了女儿一口,顺手抱了她坐在自己身上。 启哥儿和明哥儿很有兄长的风度,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了娘亲和妹子好半晌,末了又凑在一起咿咿呀呀继续说起了婴儿专用火星语。 西斜的太阳透过葡萄藤洒下细碎的光,投射在娘四个的身上,分外的柔和美好,直看得站在门口的慕容怀德忍不住出了神。 董蓉偶尔扭头去扯帕子给女儿擦口水,见得自家夫君如此模样就笑道,“怎么站在门口躲懒,还不过来帮我给儿子女儿穿衣衫,马上太阳都要落山了。” 慕容怀德笑着上前抱了大儿,熟练的拿了细软棉布缝成的裤子给他套上,问道,“今日晒了多久,孩子们可是补足阳光了?” “难得太阳足,晒了两刻钟,儿子女儿将来一定都是高挑的个子。” 慕容怀德不知晒太阳如何就同长个子有关,但自家媳妇儿既然这般说就一定有道理。夫妻俩说笑着给孩子们穿了衣衫,紫竹进来见此就赶紧喊奶娘抱走了小主子们。 董蓉顺势依在夫君怀里,问道,“你听说楚家兄弟来果园闹事了吧?” “嗯,你处置的过于轻忽了。”慕容怀德顺了顺爱妻的碎发,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虽然他如今韬光养晦,不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两个小地痞居然都敢欺到他头上,这实在让他恼火之极。 “那是四莲的哥哥,差不多也就成了。”董蓉随口应着,转而又赶紧岔开话头儿,笑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水煮鱼,咱们去吃饭吧。” 慕容怀德点头,夫妻俩手牵手了出去吃饭,自然也就把这件“小事”揭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盛夏已是溜走了,秋日随着渐渐凉爽起来的微风欢快跑了过来。农人们又在忙碌着准备秋收,连续两年风调雨顺,几乎家家户户的钱匣子里都有些了盈余,男女老少的笑脸自然也灿烂了许多。 而一面坡村里里外外忙碌张罗着的却多是老汉和老妇人,这当然不是因为村中后生们不孝顺,实在是他们白日里没有功夫顾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这时候,果园里也是收获的时候,后生们被招去摘果子,帮着那些来作坊进货的商队装货,而小媳妇儿们则聚在酒家做杂活儿,家里的闺女在作坊里早出晚归,就是小子们也被雇来做些喂马或者跑腿报信儿之类的琐碎事儿。 有好信儿的老婆子掰着手指头数一数,村里甚至有几家,全家出动都在果园忙碌。不必说,工钱也是哗哗往家赚,若是这般忙上个半年,盖栋大瓦房是极容易的。 这一日,好不容易打发了进货车队,也送走了所有客人,果园终于关了大门。不管是长工还是临时雇工都匆匆吃了一口饭菜就赶紧奔去了自家田里,趁着天色未曾彻底黑透这一段功夫,再帮爹娘抢几担苞谷回家。 山顶大院儿的灶间里,这会儿也正是忙碌的时候。董蓉带着围裙正站在锅灶前熬煮肉粥,三个孩子虽然是早产,但胃口一直很好,身子自然也壮实。这几日,他们刚刚迷上了饭食的滋味,几乎每顿都能吃上半碗粥。董蓉这当娘的见此自然欢喜,每日再忙都要亲手给孩子们做饭。 慕容怀德从外面回来,本想先去看看孩子,但嗅着香味就先拐到了灶间。紫竹和乙八见男主子进来,就笑嘻嘻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去了。 董蓉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不必猜也知道是自家夫君,于是一边笑着拿起菜刀把嫩黄瓜切成细碎的小丁儿,一边问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慕容怀德低头嗅嗅爱妻身上熟悉的果香味道,低声应道,“唔,丙四传了消息过来,我多想了一会儿。” “什么消息?” “太后病重,我许是要回京都一趟。” “啊,”董蓉听说夫君要去京都,不知为何心下猛然一沉,手里的菜刀失了准头,直接把手指削去一片肉。鲜红的血滴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砸在菜墩上如同瞬间开了一片血红色的花朵,诡异妖艳之极。R638 第二百章 心惊肉跳 慕容怀德心疼之极,一把抓了董蓉的手紧紧勒了指根儿,末了扭头高声吼着“快喊清风来!” 乙八正要进来拿碗筷,听得这话撒腿就跑去喊清风。董蓉却是呆呆望着菜墩,心下越加慌乱的没有道理。好像冥冥中有些什么东西将要降临,她下意识就反手紧紧握了慕容怀德的手,低声道“柱子,不要走!” 慕容怀德这会儿恨不得淌血的是自己才好,哪里还顾得上细看妻子的脸色,随口附和道“好,我不走,不走。”说罢,他又高声冲着门外喊着“清风呢,怎么还没到!” 清风被乙八拖得踉踉跄跄赶到,止血,撒药粉,包扎,好不容易处置完毕这才狠狠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心下腹诽不已。美人怀就是英雄冢,自家公子当初出去闯荡,大伤小伤没少受,也没见他皱皱眉头啊。这会儿夫人不过切破了手指头,他的脸色就黑得好像要杀人了,真是恐怖。 “公子,都处置好了,以后每天换药,半月内不要沾水就成了。” “好了,你下去吃饭吧。” 慕容怀德挥手撵了清风,然后就弯腰抱起爱妻回了卧房。董蓉回过神来已是坐在软榻上,她立时抓了夫君的手,说道“柱子,能不能别回京都,我心里怕得厉害,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而且是祸事…” 慕容怀德倒了一杯温茶满满喂她喝了一口,这才斟酌着应道“冯先生传来消息,太子这段时日也有些不好,若是我不听诏回京都,怕是叛逆的名头立时就落下来了。你放心,京都那里我经营了将近十年,朝中和宫中都有些人手,绝对不会有事的。” 董蓉还想开口说话,慕容怀德却是把她揽在怀里安慰着“最近孩子大了,你白日晚上都不能好好歇息,如此才会心神不宁。记得明日让清风开些补气安神的药汤,你若是不喜欢,就让紫竹琢磨着做药膳。” 董蓉依靠在夫君肩头,静静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慢慢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只因为一点点心头警兆就让夫君抗旨不尊,这实在有些说不过。 但那一瞬心头狂跳的滋味,她怎么也忘不了,于是只得折中说道“那你答应我,这次进京多带人手,甲乙丙三组人手全带走。” “那怎么成,你身边也要有人保护啊。”慕容怀德摇头,可是瞧瞧爱妻满脸担忧,最后又改口道“好吧,我带乙丙两组走,甲字组留下。” “果园的外务有张扬张罗,我无事也不出门,不必留那么多人手,只要甲一就够了。”董蓉抱了夫君的脖子,撒娇玩笑道“若是真有什么事,让甲一和文娘、乙八抱了儿子女儿,我跟着逃跑还是能成的。” 慕容怀德听得无奈又好笑,应道“说什么傻话,这青县难道还有谁敢带人杀到果园不成?罢了,就听你安排吧。” “真的?太好了!”董蓉如愿以偿,脸上终于漾出了笑,高声喊着紫竹“紫竹,开饭吧,把启儿三个都抱来。咱家里穷啊,我都割自己的肉熬粥了,多喂他们吃几。!” 紫竹在灶间忙碌,屋外只有乙八在伺候着,听得这话就笑嘻嘻应着“夫人,我听人家都说人肉味道酸,不好吃。以后还是换猪肉吧,省得小少爷小小姐吃得坏肚子。” “哎,这死丫头,居然嫌弃我!”董蓉气得瞪了眼睛,慕容怀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自然又被娇妻当出气筒掐了好几把。 三日后,一个老太监就带了几十人的马队终于赶到了四季园。不必说,果园上下热情接待,不管是赶车的车夫还是兵卒,人人都得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然后慕容怀德就奉召随队进京探望病重的太后,也许路上就会变成奔丧了。 而中山王妃因为生下来就病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依然徘徊在死亡边缘,需要留下照料,不能一同成行。 老太监捏着装了厚厚银票的袖袋,笑眯眯向脸色憔悴的中山王妃应诺会好好伺候中山王。 马队来的急,去的也快,甚至青县里得了消息的闲人们还没来得及赶到果园瞻仰一下皇家风范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董蓉白日里看看账册,同曹二姐儿说说话儿,哄哄孩子,晚上早早就睡,极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这样一日一日过去,她居然愈加烦躁,夜里甚至常常惊醒过来。 曹婆子偶尔上山来,见得儿媳消瘦许多还惊了一跳,私下里问询小女儿,然后就跑去隔壁村里找了神婆,特意批了一道神符要女儿偷偷塞到儿媳枕头里。 紫竹和乙八也是惦记,三餐换着huā样儿的准备吃食,可是主子饭量却还是越减越少。两人私下商量,都盼着自家王爷赶紧回来,否则夫人就害相思病饿死了。 董蓉根本不知,众人如此为她担心。这一晚,她再次从睡梦里惊醒,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终于决定不再这般疑神疑鬼下去了。既然她总觉得有危险临近,那么就尽一切力气加强防护就好了。哪怕最后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瞎想也比真有祸事来临却未曾有半点儿安排才好。 张扬和甲一睡到半夜,突然被叫醒,听得主母有请就一头雾水的赶紧去了正房。 董蓉换了一身华丽端庄的衣裙,正坐在主位上,脸色很是严肃,见得两人进来行礼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笑颜相向。 张扬和甲老大心下都觉疑惑,偷偷望向文娘和紫竹、乙八,想要找些蛛丝马迹,可是她们三人也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同样半点儿不知。 董蓉挥手示意张扬和甲老大坐下,然后斟酌半晌才开口道“张扬,甲管事,王爷走之前,可是说过若是家里有事,让你们一切尽皆听我吩咐?” 张扬和甲老大刚刚坐下,一听这话赶紧又站起来了“是,夫人,王爷有交代,您有事尽管吩咐。” “那好,这几日我寝食难安,总觉有祸事临近。原本我以为王爷此行会有些碍难,但是王爷走后,我反倒更加惊惧,所以我猜测这祸事也许会落到果园,你们要助我做些防备。” 说罢,她扫了一眼脸色明显变得古怪的甲老大和张扬,叹气又道“我知道这事许是有些离奇,但你们哪怕再不愿,也要全力助我。” 张扬和甲老大都是第一次见得主母如此模样,两人下意识躬身应道“是,夫人放心。” “那好,从今日起山下酒家不再待客,张扬把杂工们支开,找信得过的人手在后山再挖一个藏洞,最少备出五十人吃用半月的饮水和干粮。” 张扬立时跪地行了大礼,沉声应道“是,夫人。”平日他是曹家女婿,算是王爷和王妃的半个亲人,但是这时候主子有事吩咐,他就是最忠诚的奴仆。 “甲管事!” “属下在!” “不管huā费多少银钱,务必尽快买些刀剑武器回来。家里有些功底的小厮杂役,每日拨出一个时辰练武,若是有祸事,不求他们护卫果园,足以自保就可。另外,加强果园内外巡查,日夜不停。 “是,夫人。” 董蓉把诸多盘算安排下去,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末了又嘱咐道“只要坚持到王爷回来就好,希望是我太过心疑了。” 张扬和甲老大瞧瞧门外微微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再次行礼就下去张罗了。 董蓉沉默半晌,又唤了文娘三人到跟前,说道“文娘今日就拾掇一些孩子平日常用的衣衫用物,等到新藏洞修好就送进去。紫竹负责做吃食,乙八跟着我清点金银细软。另外,我一会儿画图,让二姐儿做几个背兜…” 紫竹和乙八年纪小,听得都是心慌,一左一右抓了主子的袖子,小声问道“夫人,会有坏人到家里来吗?那咱们带着小少爷小小姐跑吧,去京都找王爷!” 董蓉拍拍两个小丫头的手,勉强笑着安慰道“许是我做噩梦吓坏了,你们不要担心,不过是安排下去,以备万一罢了。” 文娘也是上前敲了两个丫头的脑门,嗔怪道“你们是不是又要偷懒,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赶紧下去忙吧,一会儿小主子们也要醒了。” 紫竹和乙八摸摸脑门,撅了嘴巴出了门。文娘却是掀了衣裙跪了下来“夫人,奴婢当初对于身世是撒了谎的。其实奴婢不是被夫家休离,是当年南方涝灾的时候,家人全都淹死了,只留了我和福子两个侥幸活命,后来被王爷收留在孝义园,最后又因为身上有些功夫有幸到了夫人身边伺候。 说起来,当初大雨滑山之前,奴婢就整夜惊梦不断,但家里无人相信,最后才… 所以奴婢很赞成您的安排。若是家里真有祸事降临,奴婢必定舍命护佑夫人和小主子们安然无恙。” 董蓉听完,赶紧伸手扶了文娘起来,紧紧握了她的手半晌无言,最后才低声说道“文娘,我也盼着一切都是我多想,但就是忍不住担心。若是全家搬离,又怕更加躲不开,所以才如此安排。万一…万一真有祸事来临,请你一定要帮我看护好三个孩子。” 文娘重重点头“夫人放心,奴婢多受王爷与夫人大恩,定然以死相报。” 董蓉轻轻叹气,扭头望向门外越来越明亮的天空,默默祈祷一向偏爱她的老天庇佑… 第二百零一章 祸事临 如此,四季园里外松内紧的忙碌了半月,隐秘的新藏洞已经挖好了,装了许多吃用之物,董蓉把家里的印章契纸甚至金银细软也收了进去。云睿等一般半大小子们,借着练武的借口,都得了一件弩箭一把长刀,虽说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来,但各个都欢喜疯了,恨不能上个茅厕的功夫也要跑回自己屋子去摸两下。 可惜,董蓉一直担心的事情却是没有发生。田野里的苞谷已被收了回去,山野也穿上了浅黄的外衣,果园里杂工们忙着给果树施最后一遍粪肥,作坊里也是照常忙碌。好似一切都平静之极,无比的祥和美好,就如同过去几月的每一日一样。 别说紫竹和乙八等人,就是董蓉自己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这一日,曹婆子和曹老头儿许久没见到三个孩子,实在想得慌就结伴上山来探望。董蓉陪着二老和孩子说笑玩闹了半晌,然后又留两老吃了饭,末了包了一些绵软又可口的点心,这才送了他们下山。 她眼见两老的身影消失在果林里,就偷懒站上一块大石远眺秋日山野的风光。乙八是个性子活泼的,笑嘻嘻也挤上来凑热闹,结果却差点儿把董蓉挤得掉下来。董蓉好气又好笑,正想伸手敲她一记解解恨。不想乙八却是指了远处嚷道“哪里怎么了,好大的烟啊?” 董蓉闻声扭头望去,果然接近县城有一处地方烟尘滚滚。她心下也觉得好奇,刚要说话的时候,不想那烟尘居然转了向,直奔果园这边而来。 她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尖声高喊“甲一!” 甲一正好从半山腰跑上来,脸色铁青的高声应道“夫人,有大队人马过来了!听着声音像是骑兵!” 董蓉惊得白了脸,提起裙子就往家里跑“去作坊报信儿,赶紧让女工藏起来!” 甲老大犹豫了一下,到底飞身又下山去了。紫竹和乙八跌跌撞撞的跟着主子往回赶,文娘远远在厅堂里见主子脸色惨白的跑进来,几步就窜进起居室,高声呵斥三个奶娘“快去抱你们的孩子,扯着二小姐,十个数赶不过来就等死吧!” 三个奶娘先前也是听过一些嘱咐的,这会儿哪怕吓得手脚无力也拼命跑去了后院抱回了孩子。 文娘扯了桌子上的背兜就在身前身后各挂了一个,董蓉正好赶到,抓起两个小子就塞了进去,紫竹也是帮着乙八把晨曦背在身后。 三个孩子本来正坐在一起玩布老虎,突然被打断就瘪了嘴想要大哭。董蓉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帕子,挨个在他们和奶娘的孩子鼻子前面抹了一下。不到三数功夫,几个孩子都垂下脑袋昏睡过去了。 “快去新洞,除了我和张扬、甲一,别人说什么也不要出来!” 文娘重重点头,脚下生风一般就跑了出去。曹二姐儿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董蓉推了一把,乙八顺手扯了她和奶娘也慌忙走了。 董蓉稳了稳心神,刚要说话才突然想起曹家老两口这会儿怕是刚走到山下。她恨得大骂一句脏话,末了又赶紧跑去外院。 此时那阵烟尘已是冲进了果园,其中包裹的“恶魔”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如今已是秋末的季节,人人都穿了夹棉衣裤,但他们却光着手臂。前胸后背罩了皮甲,头上盘着辫子,高鼻深目,皮肤黝黑,骑在高头大马上,嘴里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挥舞着手里明晃晃的长刀驱赶着一切所见之人,但凡遇到抵抗的就会一刀挥下去,带起一串鲜红的血huā儿! 董蓉惊得手脚冰凉,紫竹更是吓得差点儿摔倒在地。正这时,云睿和福子却从山下跑了上来,几个小子也是脸色不好,云睿身上甚至还有血迹。紫竹惊叫一声就扑了过去,云睿却顾不得安慰妹妹,高声同主子禀报“夫人,是北边蛮人杀来了!我听他们喊着要抓王妃,夫人快躲一躲!” “抓我?”董蓉脑子里好似有霹雳在炸响,半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蛮人杀进大齐地域指名抓自己。 甲老大这时候也从山下飞奔回来,手里的刀尖同样在滴着血“夫人快走!这些人是冲着你和小主子来的!” “好…”董蓉极力压下心里的惊惧,可刚要转身的时候,山下却是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末了哭喊声铺天盖地般响起。 董蓉猛然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蛮人手里挥舞着一个人头,其余蛮人正嗷嗷叫着助威。 她的心暮然缩成一团,下意识问道“他们喊什么?” 不等甲老大开口,云睿已是恨得大喊“他们说不交出夫人就把人杀光!” 甲老大一巴掌扇得云睿的摔倒在地,然后上前半扶半夹着董蓉就往后山飞奔“夫人,你藏好别出来,山下之事我去解决!” 董蓉极想晕倒过去或者干脆不出声,只要保得命在就好,但是脑海里偏偏满满都是蛮人挥舞着人头的模样。她狠狠闭了眼,猛然喊道“停下!” 甲老大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飞奔,可是山下却又传来一声惨叫,他脚下就慢了一瞬。董蓉用力挣脱他的臂膀,眼泪汹涌而出“我也怕死,但山下那么多人,不能因为我都被砍了脑袋!我…要下去看看,不管如何,你们都要护着启哥儿三个平安送到王爷跟前。” “夫人,不可!”众人齐齐出声拦阻,但董蓉却是转身就走,紫竹虽然双腿都在哆嗦,但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云睿跺跺脚,也拎着刀撵着去了。 甲老大把手里的刀把儿捏的咯咯响,末了一挥手带着一众半大小子们去了新藏洞,待得他们藏好就仔细隐蔽了洞口,这才飞一般奔去了山下。 董蓉走到半山腰就见许多蛮人已是拎着刀箭往山上搜来了,想必不到片刻就能发现她。她用力握了拳头,指甲抓破手心的刺痛,让她稍稍冷静下来,这才弯腰拔下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慢慢横在了颈侧。 紫竹和云睿撵上来正见到如此,紫竹惊叫着就要上前拉扯,没想到反倒提醒了那些搜寻的蛮人。眨眼功夫,三人身边就围了不下二三十个杀神,当先那个蛮人扫了一眼董蓉手里的匕首,眼里闪过一抹懊恼。 董蓉敏锐的抓到了这一抹目光,心下越发笃定他们必须抓自己的活口,于是高声喊道“告诉你们的人,如果再动手伤人,我就立刻自尽,让你们什么也捞不到!” 那蛮人皱了眉头,好似有些不明白董蓉说些什么,云睿却是上前两步说了一长串的蛮语。那蛮人听完疑惑的上下打量云睿半晌,这才一挥手示意身后众人退后。 董蓉就这般,脖子上压着匕首一步步撵着众多蛮人下了山。酒家门前这会儿已是跪了一地的人,果园里的杂工,于家三口,曹家老两口甚至张扬和刘嫂子都在其中,足足三十几号。其中大半身上都带了伤,血迹斑斑,很是凄惨。 董蓉扫了一眼人群中并没有作坊里的女工,躺着的两具无头尸体也不是平日相熟的,心下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张扬等人也看到她横刀自刎的模样了,惊得齐齐喊了起来“夫人快跑,不要管我们!” “蓉姐儿啊,快抱孩子去找柱子!不要管我们…” “呜呜,东家,东家…” 蛮人群里这是却走出一个顶盔罩甲的高大蛮人,他身下骑着的骏马也明显不同于别的马匹,很是雄壮。许是奔跑的有些疲累,马匹鼻子里呼呼喷出的腥气差点儿甩了董蓉一身。 董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那些蛮人仿似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高声大笑起来。 那蛮人首领抬手示意属下噤声,开口生硬问道“你就是…那个王爷的妃子?” 董蓉挺直了腰背,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应道“我就是!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抓我?” 那蛮人首领却是不肯应答,反倒冲着后面一挥手,两个狼狈的男子立即就被扔到了马前。两人疼得呲牙咧嘴,但依旧迅速爬起来跪好,末了指着董蓉大声喊道“就是她,军爷,她就是中山王妃,一品诰命!山上那座院子里,金银财宝应有尽有!” 另一个人也赶紧点头,末了又指了作坊方向喊着“那边有个作坊,关了许多黄huā闺女,足够军爷们一人分一个…” 他不等说完,人群里跪着的楚四莲已是抓了身旁的碎石头就扔了过来“畜生,你们两个畜生!差点儿害了我的孩儿还不够,居然引了贼人过来,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董蓉这会儿也认出这两人是楚家兄弟了,心下万分后悔当日不该心软,若是听夫君的话彻底除了这两人,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祸了。 楚家兄弟躲过妹子扔来的石头,高声回骂着“你才是白眼狼呢,我们是你亲哥哥,上次被打的半死也没见你求情啊。好在老天有眼,派了军爷来收这恶婆娘的命…” “呜呜,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楚四莲心里愧疚的几乎要爆炸了,她成家之后就住在果园,同每一人都相处的像亲人一般。可是,没想到她的亲哥哥却引着外贼杀了进来。 楚老二和楚老三翻着白眼,还想要再说什么,不想那蛮人首领却好似厌烦了他们多言,直接提刀就砍了下来。 第二百零二章 世事难料 两人接连惨叫着躺倒在地,脖颈上鲜血狂喷,不过手脚胡乱抽动几下就死掉了。楚四莲乍然见此,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于桂生一把抱了她,也是吓得瑟瑟发抖,极力把老娘往身后藏着。 董蓉猛然被喷了满脸温热的液体,待得惊觉过来这是楚家兄弟的鲜血时,她下意识弯腰就呕个不停。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几个蛮人趁机窜上前,极容易就抢下了她手里的匕首,狠狠反锁了她的双臂。 紫竹和云睿惊叫着冲上前,死命想要救回主子,但兄妹俩怎么可能是蛮人的对手,眨眼功夫就也被制服了。 董蓉后悔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但错误已经犯下了,只能极力弥补。她高声喊着“云睿,告诉他们,若是再杀人,我就嚼舌自尽!” 那蛮人本来已经高抬了手,听得这话就停了那么一瞬。董蓉赶紧又喊“我如果一心想死,总能找到机会,你们要我的尸体,半点儿用处也没有!” 那蛮人冷笑一声,还要说话的时候,果园外却是跑过来两个哨探,迅速说了一串话。那蛮人死死皱了眉头,举起的手掌改了成拳头,重重一挥。 所有蛮人立刻翻身上马,董蓉和紫竹云睿也被横放在马鞍上,马队就像来时一样,卷起一阵烟尘迅速就消失在远处。 果园里众人劫后余生,好半晌才醒过神来。张杨第一个跳起来,无头苍蝇一般满地转了几圈儿,这才疯了一般跑去马厩抓了一匹马就往县城跑去。曹婆子直接躺倒在地上,打着滚儿的哭喊“我的蓉姐儿啊,这些天杀了,抓了我儿媳啊…” 刘嫂子等女子也是大哭起来,杂工们几乎大半双腿间的地面都被屎尿浸湿了。他们平日里都是老实本分之人,甚至很少同人吵嘴打架,今日突然被大队兵马围着砍杀,眼见血肉横飞,他们没有直接吓疯就算胆子大了。 一面坡里的乡亲,先前远远见得马队到来,还以为皇家又来宣旨,但后来两个在田里捆秸秆的后生瞧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疯跑回村去报信儿。 村头儿的破钟被敲响了,所有老少男子都扛了锄头和柴刀结伴赶到果园。结果满地的血迹和伤患,吓得所有人都傻眼了。 刘二狗眼见自家老爹和兄长赶到,也顾不得臂膀上还在流血,哇哇大哭这就扑了过去。 其余村人不管有没有亲人的,都扔了手里的武器,疯跑上前扶了所有伤者“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正是混乱的时候,青县县令终于带着几百兵卒赶到了。一见果园内外血迹斑斑,村人哭成一团,他心下微微有些发虚,末了赶紧带着兵卒走进门,大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人上前答话!” 众人哭成一团,还没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自然无人应声。有两个兵卒许是想要拍拍县令的马屁,上前对着一个刚站起的杂工就踹了两脚,高声骂道“狗东西,县令大人问话呢,赶紧回答!” 那杂工狠狠摔到在地,先前遭受的惊恐猛然都爆发了,他抄起手边的扁担就疯狂的挥舞起来“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刚才蛮子杀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在?现在跑来耍威风!我要杀了你们…” 两个兵卒被打的抱头鼠窜,其余之人也连连躲闪。县令见得这个模样也是无法,喊了几个兵卒强力制服了那个杂工,这才放软了声音问道“诸位乡亲受惊了,本县来迟实在不该。但谁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和郡王郡主们在哪里,本县要赶紧去拜见…” 曹婆子和曹老头儿一听这话就赶紧挤了出来,两老哭得泪人一般,噗通跪倒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求你快派人去追啊,我儿媳…不,王妃被蛮人抓走了。求你们救救她啊…” “抓…抓走了?”县令吓得白了脸,暮然想起极度宠妻的中山王若是知道他方才胆小惧战,闭门不出,这才让贼人轻易掠了王妃,那他岂不是没命可活了? “来人啊,给我追,一定要追上!” 众多兵卒稀稀拉拉应了一声,就重新上马跑出了果园,可惜奔行的速度明显比之来时又慢了几分。不要说追赶善骑的蛮人,就是追个山鸡兔子怕是要被蹬个一脸灰。 果园里一众伤者远远望着,都是恨极。刘嫂子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了,勉强拖着绵软的双腿带人去作坊放出了藏在库房里的女工,然后又拿了先前备下的伤药分给大伙儿擦抹,包扎伤口。 张扬很快就从城里返了回来,当下安排车马送了女工们回家,作坊直接关了门。 所有伤者都分发了伤药和银子,重者十两,轻者五两。杂工和村人见此都是哭着推让“都是我们没用,不能保护东家!” “呜呜,东家就是为了救我们才被抓走了!” 张扬坚持把银子塞到众人手里,然后大声说道“乡亲们,果园遭此劫难,以后怕是要关门了。这些银钱都收着,若是东家在这里,也一定会这般安排。若是大伙儿还记挂东家的恩德,平日里就多帮忙照看一下果园。我还有很多事情安排,就不送了,大伙儿赶紧回去养伤要紧。” 众人都是掉了眼泪,纷纷掺扶着离开了这个差点儿丧命之地。张扬眼见跟前围着的都是亲近之人,这才铁青着脸说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吧,县令和府兵根本靠不住,要救东家回来还得王爷想办法,这事必定是千难万难。果园这里是住不得了,我今夜就把三个小主子送走。只要小主子安全送到王爷跟前,其余之事,王爷必定会有安排。” 众人都是点头应道“这话说的对,谁知道那些蛮人会不会再回来,赶紧把孩子送走。” 曹婆子更是双手合十拜个不停“老天爷保佑,孩子们平安无恙就好。只要救了蓉姐儿回来就和先前一样了。” 张扬心下叹气,事情怎么可能像自家岳母说的这般容易,但这时候安稳人心最重要。 他又转向赵青山和刘嫂子说道“一会儿我会留些银子给你们,你们明日就把女工的工钱发下去。库房锁好,大门关闭,谁来探听消息也不要多说。” “是,大管家。”刘嫂子和赵青山赶紧应了,于桂生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得这话就道“我们一家就住在果园不走,我会日夜巡逻。” 张扬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死在果园门外的那几个管事和伙计所属的商铺终于来人了,不必说又是一通哭骂。虽说这事属于天灾人祸,实在不能怨怪果园,但人家到底是死在了果园门外。张扬做主每人赔了二十两的烧埋银子,总算把家属安抚好了。 当晚,天色黑透之时,张扬带着于桂生去了新藏洞,合力推开洞口的大石,接出了提心吊胆的众人。 文娘和曹二姐儿听说董蓉被掠,哭得差点昏死过去,乙八闹着要去救夫人,被文娘打了两巴掌,这才消停下来。末了众人带着依旧昏睡的三个小主子,还有清风、奶娘和福子几个半大小子直接上了马车,风一般顺着官路往京都飞跑… 慕容怀德这一日又在太后跟前伺候汤药,整整忙了一日,待得日落终于可以出宫的时候,他忍不住倚靠在马车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想起王府里冷冷清清,没有妻儿等待他回去,没有热腾腾的饭菜,于是就直接命令车夫改道去了孝义园。 冯先生背了药箱子刚刚从城外归来,正好于徒儿遇到一处,于是玩笑道“哎呀,中山王大驾光临,老朽真是有失远迎啊。” 慕容怀德猜得老爷子这是怨怪他几日未曾登门,于是赶紧上前接了药箱,一路扶了老爷子回到房间,这才笑问道“先生又去义诊了吗?如今天色已寒,您老人家还是多留在园子歇息吧。方才我路过吴家老铺买了些酱肉,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喝上两口酒,暖暖身子。” 冯老爷子心下很是满意徒儿如此殷勤,但嘴上依旧说道“你这小子整日里横行霸道,惹得京都乌烟瘴气,我这做师傅的听着都跟着脸红。若是不出去给穷人家看看诊,替你多积点儿福德,我都怕老天爷直接一个炸雷劈晕你啊。” 慕容怀德哈哈笑道“师傅放心,那些事不过是做给某些人看的。我若是循规蹈矩,怕是这日子就不会如此安生了。” 冯老爷子自然也清楚如今朝中暗流涌动,听得这话又开始心疼徒儿。待得平日伺候自己的小童送了牛肉和酒壶上来,就挥手示意他去看守门庭,然后拉着徒儿仔细说起朝中之事,生怕徒儿一时思虑有误,反倒卷进凶险之中。 慕容怀德心下微暖,笑着为老爷子倒酒夹肉,偶尔望向窗外的夜色,越加想念远在北的妻儿。这个时候,两个儿子许是都睡了吧,最爱撒娇的小女儿一定又赖在媳妇儿怀里呢。若是他能瞬间飞回去多好,抱着妻女安然睡去,真是幸福之极啊。 他这般想着,脸上就染了一层笑意。但世事难料,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心爱的女子这会儿所做之事完全与幸福两字无关。 第三百零三章俘虏 董蓉被人像沙包扔在马背上狂奔了五日,这一晚好不容易终于落脚在一座山坳里。蛮兵们四散出去,有负责警戒的,有负责取水的,有照料马匹的,分工合作很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托紫竹和云睿兄妹俩会说蛮语又身具蛮族血脉的的福气,董蓉只有最初一日被捆绑得严严实实以外,剩下几日的待遇还算不错。除了〖自〗由严重受限之外,其余诸如梳洗之类还没被禁止。 这会儿,她就蹲在河边用一只玉梳整理头发,每日骑在马上奔跑,再美丽的发髻也要被颠散,所以她直接编了两根麻huā辫。紫竹紧紧跟在主子旁边,双眼警惕的望着下游不远处几个饮马的蛮人,生怕他们近前伤了主子。 董蓉也在悄悄琢磨逃跑的可能性,可惜越琢磨她越沮丧,眼前这条小河不过一丈宽,不说河水多冰冷,她的泳技多差,只怕跳进去直起身,水线只到腰际那么深,怎么可能逃得了。 紫竹听得夫人叹气,还以为她在担心三个小主子,于是低声劝道“夫人,王爷这会儿想必也接到消息了,他一定会好好安顿小主子们,然后就赶来救夫人。” 董蓉感激的望了一眼明显消瘦许多的小丫头,同样被掠出来,哪怕语言相通,她想必也是惊惧不安,但这会儿却还不忘安慰自己,这是多难得的好孩子。 “紫竹,将来若是咱们有平安回家的一日,我一定给你选个好婆家,一辈子吃穿不愁。” 紫竹听得这话,忍不住羞红了脸,下意识瞧瞧四周这才应道“夫人又笑话我,我才不嫁呢,我要一辈子给夫人和小主子们烤点心。” 董蓉鼻子一酸,伸手揽了她轻轻拍着“别怕,咱们会平安无事回到家的。” 紫竹重重点着小脑袋,也是哽咽应道“夫人,我不怕。” 主仆两个好不容易收起了悲伤,互相掺扶着往回走。可就在这时,营地后边的松林却突然着起了大火。秋末的松树还留存着几分水分,很快火光里就又添了滚滚浓烟。 云睿本来正被蛮人使唤着提水,见此撒腿就跑了过来。董蓉只觉心跳得好似要从嘴里窜出来,她一手一个抓了云睿和紫竹就跳下了河,拼命往对面扑过去。 可惜蛮兵们并没有被这突然的大火惊得乱了分寸,那七八个饮马的蛮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董蓉主仆三个抓了回去,然后重新绑得结结实实扔上了马背。 其余蛮兵也拾掇好了简单的行囊,纷纷跃上马背,迅速跑出了松林。董蓉拼命扭头望向熊熊燃烧的松林,沮丧的差点儿掉了眼泪。不必说这一定是甲一企图制造混乱救下他们,但哪里想到蛮兵根本不肯恋战,直接弃了营地啊。 马队刚刚跑远,甲一就灰头土脸的从松林里钻了出来。他恼恨的一拳砸在身旁的松树上,完全不管手背被剐蹭的血肉模糊。 这么多年,但凡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从来都是完成的干脆漂亮。可是现在,他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明明被掠的主母就近在眼前,他就是救不回来。若是给他两个帮手,不,哪怕一个也好啊。 这般想着,他又用力砸了一下松树,末了赶紧掏出匕首在显眼处的一株松树上做了几个标记,然后再次抬腿奔着蛮人消失的方向全力追了过去。 董蓉全身湿透,又被扔在马上跑了足足两三个时辰,好不容易盼着马队停下来,她已经冻得上下牙齿直打架了。不知是不是方才的逃跑行为惹恼了蛮人,这次她们三人都没有被松绑,直接就扔到冰凉的地上。 董蓉尽量神展开身躯躺得舒坦些,但冰冷过后突然来袭的燥热,很快就把她烧得迷迷糊糊了。她有心讨饶求救,但实在不愿同仇人服软,于是只得咬牙忍着。 蛮兵们哪有心思细腻的,根本不知俘虏病倒了。云睿和紫竹轻轻喊了几声,听得主子哼了两次,还以为主子太过疲累,也就没有再唤出声,只是极力凑到跟前,替主子挡着冷风。 结果,早起之时,紫竹借着晨光突然见到主子火红的脸色,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夫人,你怎么了?夫人,你醒醒!” 云睿本来背对着主子和妹妹,听得这话就疯狂的想要翻过身,开口大骂着“你们这帮该死的家伙,快点儿把老子松开。老子要杀了你们!紫竹,夫人怎么了,怎么了?” 蛮兵们听的动静,就走过来几人,见得董蓉脸色红得诡异赶忙去禀报了首领。那蛮人首领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伸脚踢了踢董蓉,见她半点儿反应没有,于是就扭头同旁边的蛮兵说了几句,然后扭头又走掉了。 那蛮兵打开挂在腰上的水囊给董蓉灌了几口,末了盯着董蓉白皙的脖颈,好似极想伸手摸摸。紫竹尖声大骂“滚,你这畜生,你敢碰我们夫人,我就咬死你!” 小丫头说话时改了蛮语,不远处的一群蛮兵听了都是哈哈大笑起来。那灌水的蛮兵有些不甘心的缩回手,转而扯下领子上的狸毛塞进了紫竹的嘴里,算是报复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紫竹被堵得差点儿翻了白眼,云睿开口想骂,蛮兵们已是重新把他们三人扔上了马背。就这般又走了一日,马队渐渐逼近军城五十里内。但蛮兵首领却是完全没有带着部下冲关的打算,一待日头下了山就三拐两拐进了一片山区,然后顺着山谷走到尽头居然有一个掩在大石后的洞口。 洞口虽然有些狭窄,只能供一人通过,但里面的通道却很是宽阔,蛮兵们甚至不需要下马。这般又走了一个时辰,待得众人重新出了山腹的时候,头顶的月亮尚且才升到正中。 紫竹和云睿一日水米未进,挂在马背上,昏昏沉沉之际根本没理会路过什么地方,董蓉更是烧得人事不知。若是她们三人都能保持清醒,这一刻怕是也要惊骇之极。 怪不得蛮兵能够如此轻易在大齐来去自如,原来号称大齐北部最坚实安全的军城之侧几十里外居然有这么一处暗道。若是战事起来,那岂不是蛮人轻易就可以绕过军城,如同这次一般潜入大齐腹地烧杀抢掠。 马队出了山腹,又悄悄潜行了十几里,这才放开马蹄飞跑起来。许是嗅到久别的枯草气息,蛮兵们嘴里呜咽喊叫着打马狂奔,紫竹被颠得吐出了嘴里得毛皮,有气无力的咒骂了几句。末了突然想起先前病倒的主子,又开始拼命挣扎。可惜,她身后的蛮兵却半点也不理会。 就这般,马队一直狂奔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边彻底亮了起来,这才在一个小部族的聚居地停了下来。 小小的部族只有七八顶帐篷,几百只牛羊,但见到自己本族的勇士前来,还是立刻杀牛宰羊忙个不停。 紫竹和云睿终于被松了绑,兄妹俩赶紧凑到主子跟前,结果这紫竹一见主子的模样,立刻就心疼得掉了眼泪。一直那么爽朗健康的主子,这会儿头发乱得同枯草一般,脸色红得发烫,嘴唇却白得像纸,裂开了一道道血口子,眼见已是没了半条命了。 云睿吓得连滚带爬跑去找蛮兵,挨了好几脚才抢回一皮囊清水。紫竹极力想要把水灌进主子嘴里,但无奈清水还是一滴不剩的从嘴角流了出来。她急得哇哇大哭起来,云睿见此也是彻底发了疯,奔着正坐在火堆边喝着马奶酒的蛮兵首领就冲了过去。 蛮兵们嘻嘻哈哈拦了他,如同踢球一般把他传来传去,恨得他哇哇大叫,咒骂不停。那蛮人首领喝饱了马奶酒,终于放下碗,示意蛮兵们把云睿放过去。 云睿半趴在地上,浑身上下疼得厉害,但依旧咬着牙往前爬“你这个杀人魔王,快去找大夫给我们夫人治病。否则你们会后悔的,我们王爷会杀光你们所有人!” 那蛮人首领好笑的把玩着手里的羊骨杯子,嘲讽道“大齐人都是软弱的羔羊,只有被我们草原的豺狼挑拣啃食的下场,居然还胆敢咩咩叫嚣?” 周围的蛮兵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大力拍打自己宽阔的胸膛,极力应和着首领的话。 那蛮人首领很是得意的抬手示意属下安静,末了又道“掠了你们王妃,不过是个意外收获,省得那些眼红的豹子说我们去大齐走一趟空手而回,如今还不知对大王子殿下有无用处。不过她若病死,那也是被长生天看中收去做个侍女,这是她的荣幸!” 云睿听得这话气得红了眼睛“狗屁的长生天,快找大夫!你们后悔的,我们王爷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那蛮人将军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地皮却是突然震动起来,远处好似有大股的骑兵跑了过来。蛮兵们赶紧翻身上马,摆出了冲锋对抗模样。 不一会儿,远处的马队就跑到了近前,虽然装束有些区别,但却都是同族模样。两个蛮兵提马上前问了几句,末了转回一个禀报“将军,来人是二王子旗下的乌其恩将军,例行巡游到此。” 蛮人将军脸上去了戒备之色,亲自起身上前寒暄,末了请了那身形很是高壮的乌其恩到火堆旁同饮马奶酒。 第二百零四章 柳暗花明 “苏合将军,这是带兵从哪里来?”乌其恩将军仰头饮下一碗马奶酒,末了状似无意问了一句。 苏合将军随手替他又倒了一杯酒,嘴里却是岔开了话头儿“我不过是到处逛逛,哪里像乌其恩将军身负巡视草场的重责。不知今年各部族的牛羊贴了几指膘,越冬…” 云睿被两个蛮兵驾着臂膀往下拖,一想起主子还等着自己救命,他又奋力挣扎起来,结果抬眼的时候正见到那叫乌其恩的将军望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都是怔愣住了,云睿又惊又喜,高喊道“黑大个儿!” 乌恩其将军也是猛然站了起来,满脸都是疑惑,高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云睿差点儿鼻子一酸哭出声来,当初金老板主仆三个同他们一起坐车到军城,一路上他可没少同黑大个儿一起闲话儿,偶尔还会缠着他教自己几手。就是年前在京都,他还特意同二少爷一起去果品铺子寻过这个半兄半友,哪里想到今日居然会在如此悲惨的境地遇到他。 “黑大个儿,我们夫人被他们抓来了!你快找大夫给夫人治病啊,夫人要病死了!” “夫人?”乌其恩惊诧之极“难道是董夫人,她怎么也在这里?”说着话,他就大步上前扶了云睿。 云睿踉跄着扯了他一直奔去主子歇息之地,乌其恩见到形容狼狈、高烧濒死的董蓉着实大吃一惊。 他虽然一直奉命在外巡查各处草场,但主子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刚从大齐回来那些时日,主子着实消沉过一段,后来虽然恢复了原本的精明强干模样,但那块取自这位夫人身边的帕子却从未离手。 他和巴图都是随着二殿下一路从大齐赶回来的,私下提起时也曾感慨,若是二殿下一直住在大齐境内,保不齐就会用尽心机手段抢了这位夫人。没想到,今时今地,这位夫人居然被大殿下的人掠了回来。这若是被自家主子知道,恼怒之下必定会失了冷静。这样会不会被大殿下一方抓了把柄或者占了先机? 云睿本以为乌其恩见了自家夫人就会立刻施以援手,哪里想到他就呆呆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仿似在权衡什么。他心下顿觉好似被人背叛一般,高声怒骂着“黑大个儿,你在琢磨什么?我们夫人当日冒着危险救了你们性命,你不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乌其恩死死握了拳头,心下叹气,他到底还是做不得那心狠之事,若是任凭这董夫人病死在这里,那么大殿下是抓不到自家主子的把柄了,但自家主子怕是也要背着忘恩负义的名头一辈子了。 “来人!”他猛然回头喊了一声,待得最信赖的护卫上前之后就低声嘱咐了半晌。末了眼见护卫带着一个小队走远,这才从怀里掏出个扁平的小瓷瓶,倒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就要塞到董蓉嘴里。 紫竹双手张开护在主子身前,万分戒备问道“你要给我们夫人吃什么东西?” 乌其恩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紫竹,然后用力掰开董蓉的嘴巴把药丸放了进去“这是我们草原上的秘药,若是吃坏了肚子,只要吃一丸就会好。” 紫竹爬起来就狠狠给了他肩膀两拳头,恼道“我们夫人是染了风寒,不是坏肚子。这药不对症!” 乌其恩揉揉肩头,完全当紫竹给自己挠痒痒了,末了无奈解释道“那怎么办,我只有这个药丸?除了王城,别处没有大夫,你们当这里是大齐啊,到处都是医馆。” 紫竹恨得跺脚,赶紧抱了自家夫人喂水。可是她力气小又不舍得用力捏,折腾了半晌也没喂进一滴。 乌其恩伸手又捏开董蓉的嘴巴,紫竹赶紧小心翼翼喂了两口,末了狠狠打开乌其恩的手,紧紧把夫人抱在怀里不肯再放开片刻。 站在不远处的苏合将军,看着他们几人行事说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直觉里就猜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也许会是大王子彻底打败二王子的利器。 乌其恩眼角扫了他一眼,就起身走了过来,热络的拉着他继续喝酒“来,来,苏合将军,咱们也是许久未见,再干三碗!” 苏合将军端着酒碗浅浅喝了一口,笑着试探道“怎么,乌其恩将军认识这个妇人?听说她是大齐的王妃,身份尊贵,不知将军在何处认识了这等贵人?” 乌其恩放下酒碗,好似极惊奇般反问道“苏合将军也知道这妇人是大齐王妃啊?那将军是如何将她掠了来,难道就在咱们这草原上?” 苏合将军眼里闪过一抹恼色,嘴里却是下了逐客令“乌其恩将军,你是不是在此处停留太久了?草原的雄鹰既然听从鹰王的号令,就该勤恳巡视鹰王的领地才是。” “苏合将军这话可是错了,再勤恳凶猛的雄鹰也有落地饱餐的时候,否则哪里有力气继续为鹰王效命。”乌其恩虽然长相很是忠厚笨拙,没想到嘴皮子居然很是利落,半句不肯落下风。 苏合将军不耐烦这般打哑谜,索性明说了“乌其恩将军,这三个俘虏是我费了很多力气才掠回来的,正准备进献给大殿下。就是汗王亲来,我也要禀告过大殿下才会转赠,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乌其恩放下手里的酒杯,也是正了脸色应道“既然苏合将军如此说,我也不隐瞒了。这主仆三人是我们二殿下的救命恩人,草原的勇士若是不知报恩,那死后必定会被长生天遗弃,所以我们二殿下一定会出手相救。另外,我听说大殿下最近不知何故被汉王关在府邸不许出外出,也许这时候也需要我们二殿下援手呢。” 苏合将军闻言皱了眉头,用力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待得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主仆三个俘虏就吩咐一旁的蛮兵“送她们进帐篷歇息,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 末了再次举杯同乌其恩将军喝起了酒,仿似方才两人什么都不曾说过一般。很快小部族里最美的姑娘端来了大盘的手抓羊肉,两人吃喝说笑的也就越发热络了…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大金王城就坐落在水草最肥美的中间地域。虽说名字叫做城,但实际却是无数个毡房组成的群落。其中只有汉王居住之处才是红砖砌墙,楠木廊柱,琉璃瓦覆顶的宫殿。远远望去,比之大齐皇宫自然多有不及,但也算是贵气奢华。 靠近宫殿外围还有五个毡房小群落,群落中间也各自环卫簇拥着一个大毡房,而大毡房里住的就是汉王的五个儿子。大殿下阿木尔善战,二殿下格日勒图善谋,比之其余三个只知酒色的弟弟,他们自然也最受汗王的倚重,于是互相争斗也就成了众所周知之事。 这一日,太阳将将被远方的平地吞没,暮色降临草原。抢在冬日来临前努力贴膘的牛羊在牧人的催赶下回到圈里,妇人和孩童们忙着挤奶,老人则升起篝火煮起酥油茶,一切都是那般和美宁静,仿似一幅画般让人迷醉。 可惜,几个纵马狂奔的护卫远远跑来却打破了这一切,守着王城大门的蛮兵正要关门,见此就多问了几句,结果那几个护卫抬手就抽了他两鞭子。 蛮兵跳起来想要反抗,结果却见护卫手里高举了一只金牌,牌子上雕了一只狰狞的狼头。蛮兵大惊,立时跪倒放行,末了望着跑进毡房群的护卫偷偷嘀咕“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成,二殿下的金狼符怎么都拿出来了。” 不提这蛮兵如何猜测,只说二殿下格日勒图正坐在桌案后吃晚饭,最得他信任的苏德大总管一边替主子倒酒一边说起一日里发生的杂事,重点是嘎尔迪小殿下又得了汗王的赏赐。 格日勒图听了,嘴角也带了笑,毕竟这天下哪有父亲不喜欢儿子聪慧。苏德见得主子心情大好,就琢磨着要不要再为两位侧福晋美言几句,他可收了人家的好处,总要做点儿事,否则心下难安。至于一向心思难料的主子听不听自己劝,就不在他的负责范围了。 一主一仆正各自想着心思,突然听得门外有人禀报就喊了护卫进来。那护卫跪倒行礼之后,就把手里的金狼符双手捧了送上。 格日勒图一见金狼符,立时变了脸色,低声问道“乌其恩有何事,居然动用了金狼符?” 那护卫跑的口干舌燥,极力缓了几口气这才说道“将军让属下急报殿下,南边那位董夫人和两个仆人被苏合将军掠来了草原,如今正在王城东边三百里外的莫里克部。董夫人高烧不退,急待施救。” “什么?”格日勒图惊得猛然站了起来,膝盖撞得桌案翻倒,金杯银碗撞得叮当响,心疼得苏德直皱眉头,自然也更好奇这位让主子如此惊慌的董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格日勒图直接抓了那护卫,高声问道“乌其恩当真说是南方的董夫人?” 那护卫重重点头“正是,殿下。将军还让属下传信,要殿下快些决断,否则苏合将军明日回到王城就会把董夫人献给大殿下。” “他敢!”格日勒图脸色铁青,下意识松开护卫就在毡房里转了起来,末了吩咐苏德“护卫队准备,一刻钟后随我出发!” 苏德赶紧躬身应了,格日勒图说完大步出了毡房,直奔王城西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 格日勒图 很快,格日勒图就转了回来。苏德极力观察也没看出主子到底心情如何,无奈只得收了好奇心,双手捧上准备好的包裹,弯腰恭送主子带着马队飞奔远去。 有了先前的教训,守门的蛮兵也长了心眼儿,这次远远见到二殿下的王旗高高举起就立刻打开了大门,果然,他一鞭子也没被抽到。当然,他的好奇心也愈加泛滥。但伺候二殿下多年的苏德大管家还都是一头雾水呢,他若是能琢磨出分毫,那大管家的位置岂不是要换他坐了。 莫里克部的族长和一众族人这一晚都是没有睡好,原因无它,那两位被他们奉为座上宾的将军居然坐在过火堆旁喝了一晚的酒,哪怕醉得东倒西歪也不肯动一步。 他们统领的兵卒更是把那座小帐篷围的里外三层,水泄不通,好似里面有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可惜,帐篷里只有三个汉奴,除了那半大小子还算壮实之外,其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瘦弱的一阵风都能吹跑,别说牧马放羊,就是挤奶打酥油怕是都做不了,真不知有什么可宝贝的。 不过,他们肚里如何嘀咕也是不敢怠慢,特意派了两个最美的女孩子给将军们倒酒,就是帐篷里要热水和吃食也极力满足。 好在,夜晚再漫长终有过去的时候。燃尽的篝火在黎明里冒着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婷婷飘散在晨风里。 乌其恩用力甩甩脑袋,起身走去帐篷里想要看看那位夫人可是醒了过来。他虽说脑子不太灵光,但怎么也猜得到,自家主子必定要厚待这位夫人,若是在他手里出了什么差池,他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更何况这位夫人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云睿抱了一根木棍守在帐篷门口,这会儿困倦的坐在地上睡的口水横流。紫竹手里也是捏了一块湿透的布巾,疲累之极的倚在毛皮垫子旁轻轻打着鼾。小丫头这几日许是受了太多惊吓,哪怕在睡梦里,眉头也紧紧皱着。 乌其恩不知为何,心下没来由的就觉有些心疼,抬手想要拍拍小丫头又舍不得,正是犹豫的时候,不想紫竹却是突然惊醒过来,见他站在一旁立时伸开双臂牢牢护了主子,高声喝问道“你怎么进来了,你要做什么?” 乌其恩尴尬的红了脸,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应道“我就是想看看,董夫人还烧不烧了?” 紫竹瞪了他一眼,撇嘴道“治疗坏肚子的药怎么会退热,我们夫人没被你毒死就算不错了。” 乌其恩脸色更红,讨好道“我让人熬了粥,一会儿就能送过来,你同董夫人都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紫竹还想说什么,肚子却好似听得有吃食,突然欢快地叫了起来,羞得她立时捂了肚子,一脸的懊恼骂道“真是没出息。” 乌其恩忍不住哈哈大笑,自然又惹得紫竹送了他两个白眼。 两人正是说着话的时候,就听帐篷外面由远及近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云睿惊得猛然跳了起来,挥舞着棍子大嚷“敌人来了!” 乌其恩上前一巴掌把他拍到旁边,扔下一句就出了门“老实呆着,我很快回来。” 可是他刚撩开帐篷门帘,却有人大步闯了进来“乌其恩,人在哪里?” 乌其恩一见来人,立时跪倒应道“二殿下,董夫人在里面。” 格日勒图摆摆手,环顾一眼帐篷之内的情形就径直走去了床边。紫竹和云睿虽然心里也有些猜测,但亲眼见到当日那个豪爽的金老板变身成为地道的蛮人贵族,还是让两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格日勒图半蹲了身子,借着帐篷一侧小小的窗子映进来的晨光,仔细打量躺在毡毯上的女子。他也不知何时她就在他心里生了根,让他日日夜夜惦念不肯稍离。但不管是什么缘由,她既然此刻这般出现在他眼前,那他若是不能牢牢抱住,那岂不是辜负了长生天的恩赐。 紫竹好不容易醒过神来,赶紧上前半护了主子,小声问道“金…金老板,我们夫人烧了两日了,您能不能找个大夫来?再拖得久了,我怕夫人烧坏了脑子,到时候就该变成傻子了。这是夫人以前亲口告诉我的…” 格日勒图并未移开目光,手下却是一挥,示意跟随他进来的一个亲兵送上一只包裹“这里有治疗风寒的药丸,给她喂一丸,再换了衣衫,马上随我走!” 紫竹愣愣接了包裹,还要行礼道谢的时候,格日勒图已是带着人齐齐退了出去。她偷偷松了一口气,心里腹诽这金老板换了身份,怎么脾气好似也严厉许多,害的她都不敢反驳一句。这般一边想着,她一边赶紧给主子喂药换衣,好不容易折腾完了就挑开门帘唤人。 格日勒图却是大步进来亲手抱起董蓉就跨上骏马跑掉了,惹的紫竹提起裙子就追“金老板,你等等,你要带我们夫人去哪儿?” 她正是喊着,不想乌其恩纵马从后面跑过来,一伸手就把她捞到了身前… 这一日是汗王后宫里诸位福晋每月固定的看诊日,为了保证汗王血脉的纯正和安全,御用的两位萨满和一位汉医都会聚在大殿里轮流施展医术,若发现哪位福晋怀了汗王血脉就会当场报给汗王。 可惜,汗王如今已是六十高龄,对于“驰骋疆场”这事儿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自然不会有开huā结果的好消息。一众福晋们都是偷偷打量着汗王的脸色,生怕汗王恼火,迁怒到她们头上。 但汗王好似半点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正把最喜爱的孙子圈在身边说话,偶尔说到欢喜处还会朗声大笑不停。 一众福晋们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瞧着那一脸聪慧相的孩子羡慕不已。若是自己有个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众人正是心思复杂的时候,大殿外却是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守在门口的近卫刚要拦阻,汗王身边的那个孩子却是欢快的喊道“阿玛,你怎么来了?” 汗王扫了一眼来人也是摆手示意近卫退下,末了笑道“格日勒图,你不是带人出城去了吗,回来倒是很快啊!” 格日勒图伸手推开扑倒跟前的儿子,单膝跪下同父汗行了礼,然后急急开口道“父汗,孩儿有急事要请汉医走一趟,过后再来同父汗详细禀报。” 汗王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却没有犹豫,直接指了那汉医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随二殿下去吧。” 那汉医不敢怠慢,赶紧拾掇了医箱就躬身退下了,格日勒图又给汗王行了礼,这才匆匆走了出去。 坐在汗王身旁的大福晋不知为何,心下微微有些感觉不妙,她想了想就仿似随口闲话儿一般笑问道“格日勒图平日里很是稳重,今日怎么这般急躁,不知是什么人病了,难道是他后院儿的福晋们有喜了?” 汗王笑着捏了捏小孙子鼓鼓的脸蛋,应道“我也正好奇,到底是何人病了?惹得我们嘎尔迪都在他阿玛跟前失宠了?” 一众福晋都是笑了起来,应道“大汗,我们也是好奇呢,左右今日无事,不如大汗找个人去问问,让我们也跟着听个热闹,可好?” 汗王哈哈大笑,末了唤了近卫上前吩咐两句就撵人出去了,很快就有个模样很不起眼的护卫被带了进来。 嘎尔迪照旧撅着嘴巴站在玛法身旁,脸上神色好似还很气恼,但他的双眼却是牢牢盯着这护卫,把他的相貌一点儿不差的记在了心里。 老汗王眼角扫到孙儿如此模样,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了。那护卫明显是老汗王派在儿子身旁的卧底,听得老汗王发问就从头到尾把二殿下出城之后所经之事都说了一遍。 待听得二殿下奔袭百里就为了接回一个汉家妇人,甚至刚才急匆匆抢了御医也是为了替那妇人诊治风寒,一众福晋们都是惊得忘了开口。这还是传闻里不近女色的二王子吗,当年二福晋难产死掉以后,他就去奉命去了大齐打探军情,去年回来后虽说汗王也没少赏赐美人给他,但可是从未听说他同哪个女子亲近。今日一个汉女得他这般宠爱,若是被他后院那些侧福晋听说,怕是不知该欢喜还是恼怒呢。 老汗王倒很是欢喜的哈哈大笑,嚷道“格日勒图清苦了这么多年,倒是难得见他对女人上心,今日真是值得痛饮一杯!” 说罢,他又拍了小孙子的脑袋,玩笑道“嘎尔迪,说不定明年你就有小兄弟出世了。” 嘎尔迪恼得握紧了手里的小弓箭,嚷道“我才不要小兄弟,阿玛只有我一个儿子!” 汗王听得这话笑得愈发大声,那大福晋也伸手揽了嘎尔迪劝道“嘎尔迪,兄弟多了是好事,以后你出去狩猎征战,总需要有人与你并肩策马啊。只不过,这妇人是汉女,定然身子柔弱,不知能不能生出强壮的小子来。” 汗王摆摆手,好似浑不在意一般应道“左右不过是个玩物,格日勒图喜欢就好,以后总要给他选个好福晋。” 第二百零六章 望北金 大福晋听得这话,脸上笑容又殷切几分,应道,“大汗有所不知,我娘家的两个侄女这几日正在我院子里做客,一个美艳一个大方。前几日不知怎么见了二殿下一面,两个丫头同我说起时脸都红了,怕是心里真是情根深种了。大汗若是有意给二殿下选福晋,不如先见见这两个丫头吧。” “还有这事?格日勒图平日常冷着脸,没想到还如此招丫头们喜欢。”汉王转着手上的扳指儿,想了想就道,“这事还是以后看看再说吧,格日勒图刚刚对女人动了心思,暂时还是顺着他为好。左右他的福晋位置也空了好几年,不差这几月功夫。” 大福晋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是改了口,“大汗说的是,两个丫头若是跟二殿下有缘分,说不定不用我牵线搭桥,人家就双宿双飞了。” 一众福晋们虽说有些看不起大福晋这般厚颜替娘家侄女索婚,但面上却是不敢带出半点儿,都是附和着笑了起来。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纷纷散去了,大福晋刚刚进了自己院子,就见娘家两个侄女联袂迎了出来。她忍不住笑道,“今日天气晴好,你们怎么没出去走走,守在院子里做什么?” 两个女孩子一个穿了大红的骑马服,容貌娇艳明媚,看上去很是爽直娇憨。另一个则穿了水蓝色的棉裙,容貌娇美端庄,很是温柔知礼的模样。姐妹俩一左一右抱了大福晋的胳膊撒娇,“姑母这是不喜欢我们,要撵我们出去吗?” 大福晋笑的欢喜,宠溺的伸手拍拍说话的红衣女孩子,笑道,“你这刁蛮丫头,又歪缠我做什么?你们不喜出去玩耍,那前日是怎么遇到二殿下的啊?” 姐妹俩都是红了脸,红衣女孩更是跺了脚应道,“姑母又笑话我们,美女爱英雄,我额娘说姑母年轻时候也是追在大汗身后跑的。” 那蓝衣女孩许是生怕妹妹惹得姑母生气就赶紧呵斥道,“高云,还不跟姑母赔罪,怎么能议论长辈旧事?” 高于撅着嘴巴往大福晋怀里钻了钻,告状道,“姑母,你看姐姐啊,不过读了几本汉书就整日把礼法挂嘴边上。” 蓝衣女子还要说什么,大福晋却是拉了她笑道,“你们姐妹都是姑母的心尖子,姑母怎么会怪你们。来,你们坐下,姑母跟你们说点儿事。” 大福晋拉了两个侄女坐下,然后就把方才在大殿儿听说之事告诉了他们,末了说道,“大汗这般说就算是应了你们的婚事,但二殿下那里还要你们多用心才成。大汗对二殿下多有器重,待嘎尔迪也很是宠爱,你们若是能嫁个二殿下做福晋,将来说不得也能像姑母这般成为大福晋,到时候姑母就要仰仗你们看顾了。” 两姐妹都是赶紧起身行礼,应道,“我们必定会把姑母当额娘一样尊敬。” 大福晋欣慰的拍拍两个丫头,末了也是起身笑道,“我去屋里歇会儿,你们出去走走吧,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别憋在院子里了。” 说罢,她就带着贴身丫头进屋了。留下两姐妹对视一眼就借口说要喝茶,然后撵了一旁伺候的丫头下去,这才低声商量起来。 高云气恼的挥着手里的鞭子,恨道,“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汉女,我今日特意穿了骑装要去见二殿下,居然被抢了先?赛罕,你快想个办法啊。” 名叫赛罕的蓝衣女孩子也是皱了眉头,显见对于这个横空出现的汉女也很是厌恶,但她却比妹妹更沉得住气,低声劝道,“大福晋说的对,那汉女不过是个玩物,我们如今同二殿下还不熟,没有必要为一个汉女惹二殿下不喜。还是等几日,看看情形再说吧。若是二殿下当真立她当继福晋,我们也没有办法。” “什么,那怎么成?”高云恼得跺脚,低声骂道,“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我不管,我要去寻二殿下说话。” 说罢,她就扭身冲出了院门。赛罕追了两步,喊了几声不见妹妹回应就施施然住了脚,双眼轻眯间露出了一丝丝得意之色。虽然她们姐妹情深,但是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还是要分出个高低的。而妹妹这般鲁莽焦躁,又怎能坐上统御后宫的大福晋之位… 董蓉这会儿,正躺在二王子所居大毡房里,依旧昏睡不醒,完全不知自己又惹下了两个难缠的“情敌”。 格日勒图本来以为请了汉医,董蓉的病情就会好转,哪里想到汉医却说高烧太久,他只能下药方,但能不能好转活命却要看长生天的安排。 格日勒图气的直接踹翻了桌子,弯刀一拔就架到了汉医的脖子上,吓得汉医跪地求饶,使出浑身解数琢磨药方,并且亲自守着药罐熬药。 许是长生天身子很是康健,不愿收个汉医在身边伺候,一副药灌下去不到两刻钟,董蓉就发了一身的汗。 紫竹喜得差点儿掉了眼泪,直说,“夫人有救了,有救了!” 那汉医更是双膝一软差点儿跪了下来,他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劫后余生啊。没想到过给蛮人看了十几年的病,他都没受过半点儿委屈,今日为大齐同胞看诊却差点儿要了小命。可见天下事,都是难以预料啊。 格日勒图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正要撵了汉医去旁边小帐篷守着,以便随时候命,不想苏德却是进来禀报说大福晋的娘家侄女来访! 格日勒图满心满眼都是床上病弱的女子,哪有半点儿心思分与旁人,他烦躁的挥挥手就撵了苏德出去。 苏德哪里敢再说,倒退着就赶紧躲了出去。高云站在帐外不远处,正欢喜的理着头饰,待得听苏德回禀说心上人不肯见她,气得差点扯碎了帽子上的珠串儿。 她有心闯进去,到底还是没敢,最后只得气哼哼的走了。两个汉奴抬了大木桶从她身旁经过,不过是撒了几滴水出来就被她重重抽了几鞭子。 苏德瞧在眼里,忍不住摇摇头,这大福晋的侄女也太过刁蛮了,若是真进了自家殿下的后院儿,怕是就再没有清净日子了。 他这般想着,回头再瞧瞧身后的毡房,叹气更重了。以后归以后,只看眼前他也消停不了。还是赶紧派人熬粥去吧,一会儿里面那位金贵的夫人醒了,若是没有吃食端上来,二殿下怕是又要踹他了。 昏睡中的董蓉完全不知她又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次,保持了几日高热的大脑差点儿罢了工,以至于醒来时,她第一想法居然是摸摸自己的肚子,好似思维停滞在了生产那一晚没回来。 好在她缓了半晌就回忆起来了,于是赶紧睁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头上是棕色牛皮拼凑而成的房顶儿,身下是又软又暖的皮毛褥子,脚下那里有张小小的红木桌子,放了一只精致的银质茶壶和两只茶碗。不必再看更多,她就知道这帐篷的主人必定身份尊贵。因为上次在军城,她曾听人说起过,蛮人里只有贵族才可以用金银器。如此看来,她并没有被救回,依旧停留在蛮人的地盘儿。 “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突然响起的男声,惊得董蓉猛然睁大了眼睛,想要回头探看,无奈又实在没有力气。 好在那人许是也察觉到了这点儿,漫步走到了床侧。董蓉惊讶的望着昏暗光线里那个男子的脸,极力忍耐才没有喊叫出声。许多当初相处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最后汇合在一处就成了浓浓的背叛之感。 “金北望,望北金!原来你是大金蛮人。” 格日勒图沉默良久才叹气道,“董夫人不要担心,这里是我的营帐,你尽管安心养病,一切都等你痊愈之后再说。” 董蓉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却是不肯停口,抄着沙哑的嗓音又问道,“我能问问金老板在北蛮是什么身份,如今要怎么称呼吗?” 格日勒图眼里闪过一抹愧色,低声应道,“我是大金汗王第二子,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格日勒图。” “格日勒图,意思是光明吧?好名字,只不过在这里是光明,对于大齐却是黑暗。”董蓉嘲讽一笑,末了极力提着力气又道,“若是二殿下还记得当初我和平哥儿待你不薄,就请多护着紫竹和云睿两个孩子。哪怕我被杀掉,也请你一定救他们一命,毕竟他们身上有一半的蛮族血统。” 格日勒图暗暗攥了袖子里的帕子,沉声应道,“我堂堂大金二王子要留下三个汉奴还是不难,你放心养病吧。” 说罢,他深深望了一眼窝在毛皮被褥里,显得越加苍白病弱的女子就转身出了毡房。 董蓉慢慢扭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慢慢放松了僵直的脊背。方才那几句激将法,虽然粗陋了些,但却不得不为。毕竟她如今病重,云睿和紫竹也是弱小,若是不能拿话把这人将住,勾起他的愧疚之心,她们三人在这群狼环视的异国他乡,如何能坚持到夫君前来营救的一日? 紫竹端了一只托盘从外面走进来,见得主子终于醒了过来,激动之下差点儿扔了手里的东西。 她扑倒床铺上就低声哭了起来,“夫人,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那我和哥哥也不活了…”R638 第二百零七章 风起云涌 董蓉被小丫头压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儿力气就道,“给我倒碗水!” “哦,好,夫人你等会儿。”紫竹听得主子说话,真是比仙音还动听,她赶紧擦抹了两把眼泪就去倒了一碗水。 董蓉高烧许久,身体严重缺水,咕咚咚喝了两碗才算停了口。紫竹看得眼圈儿又红了,原本夫人喝杯茶都要加上果子或者花朵的,什么时候喝个白水都这般香甜了。 董蓉瞧着小丫头这样子,怎会不知她想什么,轻轻叹气安慰道,“咱们这次遭难,能够活命就已经是上天厚待了,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紫竹想起这几日经历的凶险,也是重重点头,“夫人说的对,好在二殿下赶去救了我们,否则那个蛮人将军要把我们献给大殿下呢。” 董蓉皱了眉头,低声问道,“紫竹,你把我昏迷这两日的事仔细说说。” “好啊,夫人,我熬了白粥,这里没有咸菜,你先对付垫垫肚子。”紫竹手下麻利的把方才端进来的托盘放到床旁,一边伺候着主子吃饭一边仔细说了起来。 一碗白粥喝完,董蓉也把这两日缺失的记忆添补上了。她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接触过太多的权谋争斗,但在京都那几月多多少少也听慕容怀德说过一些,也算有些亲身经历。 所以,对于二王子救了她们主仆三人回来一事,她就比紫竹想得更明白一些。当初北行探望平哥儿的时候,金北望就说被仇家追杀才落了一身伤。如今他的身世大白,原来是汗王第二子,那么追杀他的人极可能是为了争权,也就是兄弟反目。至于是不是这个大王子下的手,她不能肯定。 但她好赖不济也是大齐的中山王妃,二王子想要从大王子手里夺下她,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如此说来,方才她态度那般冷淡,倒是有些过分了。 紫竹见得主子出了神,就悄悄拾掇了托盘就下去了。 董蓉慢慢缩回温暖的皮毛被褥中,长长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看四周陌生的用物,心下越发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家,她的亲人,她的孩子,最重要的是那个爱她入骨的男人。若是有他在身旁,她何至于如此禅精竭虑的权衡利弊,只要做个幸福又欢喜的小女人就好了。 可惜,世事难料,她如今病倒在陌生之地,而他这一刻甚至还不知道祸事发生… 京都城外的孝义园里,冯先生早起打了一套刚柔并济的扶风掌,算是活动一下老迈的身子骨儿。 丙三从后院子外面进来,见此赶紧从小童手里接过棉布巾笑嘻嘻送到老爷子跟前,“老爷子,您这掌法真是越来越精练了,小的恐怕都不是您老的对手。” 冯先生擦了一把汗珠儿,笑骂道,“你这皮猴,不跟着你们公子身边伺候,怎么偏偏来我身边歪缠?害得我得个一时片刻的清净都是艰难之极。” 丙三笑嘻嘻扶了老爷子往屋里走,委屈应道,“老爷子,这您可得问问我们公子了,小的是他派来伺候您的。” 冯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抬手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说吧,这么早有什么事禀报,可是南边几个大掌柜的账册送来了?” 丙三一拍额头,懊恼道,“只顾着同老爷子您说话了,倒是把重要的事忘记了。南边几个大掌柜的账册还没送来,倒是青县那里传消息来了,不知是不是主母催着公子早些回去?” 冯老爷子瞪了一眼丙三,呵斥道,“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猜测的,小心罚你回暗营去住两月。” 丙三赶紧告饶,“老爷子,小的再也不敢了,您老高抬贵手。” 冯老爷子却是不理他,伸手拿起桌上密封的小竹管仔细检查过了,这才慢慢拆开。结果,那纸条上凌乱的字迹方一入眼,他就惊得猛然站了起来,但又奇怪的半晌没有说话。 丙三眼疾手快的抄起桌上的几本古籍,然后迅速把老爷子带翻的茶水抹到地上,这才疑惑问道,“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冯老爷子脸色变幻不停,最后重重一拍桌子恼道,“罢了,这事我若是瞒过去,怀德怕是再也不会认我这个师傅了。” 说罢,他又吩咐丙三,“去把你们其余兄弟都找来,快!” 丙三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子如此失措模样,扔下手里的古籍就跑了出去,很快分散在园子四周的几个暗卫都聚了过来。 老爷子埋头奋笔疾书,甚至不等墨迹干透就直接装了信封,末了正色望向几个年纪都不算太大的暗卫们,“北边家里传来消息,一队北蛮骑兵杀进果园,掠走了王妃,甲一追随而去,生死不知。三位小主子正由张扬带着奔赴京都而来,王爷尚且不知这事,若是得知必定会赶回营救,说不得家里要有一场大动乱,甚至要挪动整个根基。你们马上把这些信送去各处,然后赶到王府听王爷吩咐。” 一众暗卫听得主母被掠,都是变了脸色。他们平日可是没少在暗地里护卫,对于自家公子对主母的宠爱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如今主母遭难,公子必定暴怒,也许不止对于王府,就是对整个大齐都会有所牵连,这绝对是他们跟随主子以来最大的危机! “老爷子放心,我们必定誓死效忠王爷!” 冯老爷子点头,末了把信封分与几人,最后又塞给丙三厚厚一叠银票,“丙三,你如论如何要见到皇宫里的‘暗刺’,告诉他不论花多少银子,一定要帮王爷稳住皇帝,起码不能拖王爷的后腿。” “是,老爷子。”丙三连同所有暗卫都是半跪在地接了任务,末了转身出门,很快没了影子。 冯老爷子长长出了一口气,但是想起如何告知弟子这个噩耗,他又死死皱了眉头。 慕容怀德这一日寻了个替皇祖母寻些绵软可口点心的借口,早早从皇宫出来了。结果刚刚回到王府不到片刻,就听下人禀报说老爷子来了。他赶紧接了出去,结果老爷子却是扯了他直接进了小书房。 “怀德,家里那边出了一件事,你听了一定要冷静。” 慕容怀德正替老爷子倒茶,听得这话,心下突然就开始狂跳,“出了什么事?” 冯老爷子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说道,“五日前,不知从哪里钻进来一对北蛮骑兵,掠走了蓉姐儿,甲一随后追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三个孩子都平安无恙,张扬正护着他们往京都赶来…” 慕容怀德不等听完,转身就窜了出去,“甲乙两组跟我走,丙字组留下!” 冯老爷子苦笑,“我就知道会这样,这死小子,又把乱事都留给我了。” 很快,王府的马厩里就变动空空如也,轰隆隆的马蹄声顺着王府门前的大街一直跑出了北城门,无数商贩和行人惊慌躲闪,末了破口大骂。待得有那眼尖之人说起马上骑乘的人好像是中山王,众人就赶紧闭了嘴。这位爷如今可是京都一霸,别说只是打马过街,就是放狗咬人都不稀奇啊。 可是,百姓们不稀奇,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稀奇,尤其是皇宫里那位帝王。他原本借着太后病重把侄儿招回来就是怕他远在北地做些什么小动作,这般日日拘了他在眼皮子底下才勉强放心。 这会儿听得城门官密报说中山王出了北门,顺着官路跑得没了影子,显见是离京回北地去了,皇帝立时就恼得摔了手里的白玉盅。 “放肆!他眼里还有没有朕了!太后尚且病重,谁允许他北归了?” 一个穿着锦缎袍服,头戴六棱纱帽,手拿浮尘的老太监正匆匆从大殿外走进来,听得这话赶紧上前伺候,低声劝慰道,“皇上,太医说您要戒怒,这怎么就发起火来了?是不是哪个兔崽子伺候的不经心,您跟奴才说,奴才剥了他的皮!” 皇帝扫了一眼这个自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的老太监,脸色稍稍好了一些,末了挥手撵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和宫女出去,这才低声说道,“王禄,你说,朕是不是待中山王太过宽仁了?方才城门官禀报说中山王纵马出城赶回青县,他居然都没有来朕这里问过一声!” 老太监笑呵呵倒了一杯茶水,仔细摸着茶杯不烫这才双手捧给皇上,末了应道,“皇上,既然您问了,老奴就多一句嘴。中山王虽然号称文武双绝,身形相貌都好,但品行却有些欠缺,京都百姓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京都一霸,可见厌恶之心甚重。 而太子殿下虽说身子有些孱弱,但却是仁善宽和,就连朝中大臣都是赞不绝口,比之中山王不知要高上多少。如今,龙虎山的道长又进了金丹,老奴瞧着太子可是健朗许多,皇上实在不必把中山王这样的小儿放在心里。兴许,他这次回青县就是心血来潮,想念哪个妓馆里的红牌了呢?” 皇上先前还听得不住点头,但最被最后这句惹得笑出了生,抬手指了老太监骂道,“你这老奴才,如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那老太监作势打了几下自己的干瘪的嘴巴,应道,“老奴该死,脏了皇上的耳朵。”R638 第二百零八章 各有动作 皇上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经过这一翻笑闹,他倒也觉方才有些过于惊慌了,于是吩咐道,“告诉城门官盯着些,若是中山王回来就立时上报。另外,让中书省多留心北地的奏报。” “是,皇上。”那老太监赶紧应下,末了又道,“方才奴才路过御花园,见得太子殿下正在泼墨作画,皇上若是政务不忙,不如去散散心也好。” “哦,太子还有如此雅兴,可见身子是大好了。”皇上爱子心切,听得这事自然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去了御花园。 那老太监远远目送皇帝的銮驾消失在宫墙后,偷偷舒了一口气,末了捏捏袖子里厚厚的一沓子银票,脸上又露了笑。虽说他这么多年也没少收孝敬荷包,但谁也不会嫌银子多了咬手啊。今日得了这一笔,过几月同皇上讨个恩典就可以出宫做个富家翁了。 不提老太监盘算他的养老之处,只说中书省接到皇帝的旨意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北地到底有什么事让皇帝如此在意。可是这个疑问在第二日一早终于揭晓了答案,青县县令八百里加急奏报,一队北蛮骑兵不知如何通过军城封锁线,闯进青县县城附近,杀死杀伤数十百姓,最后掠走了中山王妃,去向不明。 但凡见到这份奏报的官员都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翻来覆去的折腾着奏折,好似想要发现其中有何蹊跷一般。军城那里半点儿军情都没有传过来,一个小小的县城却宣称被北蛮骑兵突袭了,这简直是笑话一般。 但是无论官员们如何猜疑,这般被敌军突袭的大事都要报给皇帝知道的,更何况先前还有口谕传下来。 于是,这一日早朝时候,奏折就被呈送了到了龙书案上。皇上这才知道侄儿飞马出城,私自奔回北地的因由,原来是媳妇儿被掠走了。想起这个侄儿待那农家女的宠爱,他心下倒是放下了大半猜疑。 但是北蛮骑兵悄然深入大齐的腹地,居然没有被发现,这也彻底触怒了他作为帝王的尊严。 “混账!吴世杰到底在做什么,整日抱着兵符睡觉不成?边关重地,居然被蛮人轻易通过,那朕是不是也要担心,某一日睡到半夜就被掠去北蛮啊!” 帝王一怒,百官跪伏。特别是武将世家吴家的家主,如今掌管兵部的吴尚书更是直接膝行到龙书案前大力磕头,“陛下息怒,臣下有话回禀。若是陛下听完,依旧觉得愤怒,老臣宁愿自尽已消陛下怒火。”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说,朕倒是想听听你要辩解什么!” 吴尚书也不敢起身,再次磕了三个头,这才高声禀报道,“陛下,老臣先前也在军城为国把守边疆二十年,对于军城最是熟悉不过。不说城池墙高河深,只说周边山隘也是险要之极,易守难攻。上下将士更是忠心卫国,平日连只苍鹰飞过都要拼力射下。 若是蛮人派上几万人攻城,也许会有一成的机会杀入青县腹地。但是青县县令奏报上却说,蛮人骑兵只有百余骑,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蛮人多年前就觊觎我大齐国富民强,千方百计想要侵占,若是有此攻入抢掠的机会,又怎会只派来区区百骑?” 吴尚书这番话分析的合情合理,又说的声情并茂,惹得他身后众多刚刚知情的朝臣都是低声议论纷纷,不停点头赞同。 皇帝听完也是皱了眉头,吴尚书混迹朝堂多年,自然把帝王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见此赶紧趁热打铁,“陛下请再想想,若真是蛮兵入侵,他们放着县城里富户商家的财货不抢,怎么偏偏会绕过县城,反掠了中山王妃?难道蛮兵爱美色更甚于财货,据臣所知,中山王妃贤惠之名尚可,这美艳二字可是占不上啊!” 朝臣们想起京都里关于中山王和王妃如何蛮横跋扈的传言,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腹诽,吴尚书真是个老油条,如此情形之下尚且没忘了拍皇家马屁。那中山王妃就是个地道的恶妇,哪里担得上贤惠二字。 皇帝也是想起那次中山王妃进宫谢恩,脑袋上插的金簪比手指都粗,一弯身差点儿掉了满地的金银珠翠,可谓粗鄙之极,于是嘴角也翘了起来。末了干咳两声,呵斥道,“说正事,何故拐到妇人声名之上?” “是,陛下。”吴尚书听出皇帝语气里已不像先前那般气恼,心下更是安稳几分,继而施施然说出了结论。 “结合以上这两点,老臣斗胆猜测,清县县令的奏报怕是有所不实。那队蛮人骑兵许是贼人乔装改扮,或者中山王夫妇平日与人结怨,或者某些缘由,这才招了祸事。老臣恳请陛下下旨查明此事,若此事老臣猜测有误,确实为吴世杰疏忽,私放蛮兵入关,老臣任凭陛下责罚。” 说完,他就再次深深埋了头,规规矩矩伏在地上。 朝臣们看看脸色游移不定的皇帝,再瞧瞧好似一时半会儿不能倒台的吴尚书,纷纷出列发言帮腔,“陛下,吴尚书所言有理,这事确实透着蹊跷。” “是啊,陛下。中山王生性‘耿直’,在京都这天子脚下尚且时常惹些闲言,想必平日在外不知与多少人结怨,所以才有此祸事也说不准。” 朝臣附和的人虽多,但也不是全部尽皆如此。有些同在中山王府有些交情的宗亲,也站出来和了两句稀泥。 “陛下,青县县令的奏报上既然写着蛮兵入侵,必然有所依据,否则无故惊殿,可是要砍头的。再说百姓也多有损伤,一人看错还有些可能,但是多人都说是蛮兵,总不至于都眼花了吧。” “是啊,陛下。吴尚书的猜测有些过于简单了。” 皇帝听着众人吵闹,烦躁的抬手用力揉揉太阳穴。站在他身旁的太监赶紧什时候甩了三下静鞭,朝臣们立时就闭了嘴巴。 皇帝皱眉思虑半晌,这才说道,“既然此事,众位爱卿多有猜疑,那就派个人去青县探看一番吧。” 众人齐齐躬身应道,“皇上圣明。” 皇帝指了御史班子里,平日以清廉敢言闻名的一位年轻御史,说道,“赵夺立即走一趟青县吧,核实之后迅速赶回禀报。另外见到中山王时告诉他,不可行事太过鲁莽,若当真是蛮人入侵,自有朕给他做主。” “是,陛下。”赵御史赶忙跪倒接旨,谁也没有发现他低垂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异色。 皇帝说了这么半晌话,倍觉疲惫,又听了几件杂事就索性挥挥手退朝了。吴尚书笑眯眯同一班堂倌们寒暄告辞,末了匆匆赶回家去,迅速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心腹绑上信鹰送去了军城。 虽说他在朝廷之上分析的头头是道,成功安抚了皇帝和一众朝臣,但他却总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好似这事一定会成为吴家的大灾难,于是赶紧写信给长子,无论如何一定要收好马脚,别被御史查出什么。如今吴家尚且没有露出颓势,朝臣们就是心有算计也不敢表露,但若是露出把柄,那很快就会成为被众人推到的高墙。 京都的百姓们尚且不知北地发生了何等大事,依旧日复一日晨起晚睡,富足之人吃喝玩乐,贫困之人疲于奔命。就是有些门路听得一些风声的人也把这消息当做了玩笑,习惯了安然太平,若不是北蛮骑兵轰然赶到,挥刀砍杀,眼见亲人倒于血泊,怕是谁都从心底里不愿相信战争即将到来的事实… 再说,慕容怀德一路打马北去,恨不得肋插双翅,立时飞越千山万水。每每想起,那个不久前还倚在自己怀里浅笑嫣嫣说着要赚很多银子回来的女子,这会儿不知道在经受着什么凄惨之事,他全身的血液就好像找了火一般。都怪他,自以为北地安全无虞,失了警醒,怎么就把她和孩子留了下来。 这般想着,他悔得恨不能仰天大喊,手下的鞭子挥得更急。在他身后的暗门们匆忙间互相看了看,各个脸色都是担忧,主子这般不眠不休的赶路,许是不等回到青县就要累倒了,到时候就是想救主母怕是都有心无力了。还是要想个办法让主子歇一歇才好。 好在,暗卫们没等犯愁多久,刚刚跑过衢县没多远,居然迎面在官到上碰到了自家车队。 张扬带着车队一路南来,心里一边自责没有护好主母,一边担心主子闻讯做出什么过激之事,他是吃不下睡不好,不过几日功夫,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 原本见得有马队远远跑来,众人都是抄起了棍棒,福子几个和商铺里派来的壮实伙计更是团团把坐着奶娘和小主子的马车围在最中间。不是他们胆子太小,实在是当日那些蛮人骑兵的凶残在他们心里落了阴影,如今一见骑兵就本能的戒备起来。 待得看清,马队当先那人是自家主子,张扬立刻就冲出去,噗通跪倒在地,大哭道,“王爷,你可来了!”R638 第二百零九章 心急如焚 慕容怀德不等马匹停稳就跳了下来,踉跄赶到张扬身边就把他提了起来,“有王妃消息吗?甲一回来报信儿了吗?” 张扬用力摇头,“当日太过凶险,甲一当时就追着蛮兵去了,我怕再起事端,晚上就护着小主子们南来了。” 不知是父子连心,还是孩子们听见了爹爹的声音,三个孩突然撕心裂肺般哭了起来。哭声传进众人耳里,人人都是红了眼眶,尚在襁褓里嗷嗷待哺就是去了亲娘,这简直就是世间最悲惨之事。 慕容怀德心下疼得差点儿穿不过去,当日他被迫离开母妃的时候已是懂事了,但依旧怕得惶惶不可终日。可如今他的孩儿才不满周岁,为何也要经历一样的苦痛? 一个奶娘偷偷掀开车帘,见得窗外果然站着自家男主子,仿似见了救星一般,立时嚷道,“王爷,您终于来了!三小姐见不到王妃娘娘,整晚的哭个不停。小少爷吃奶也少了,这样下去怕是要惹病啊…” 慕容怀德大步上前,刚要伸手打开车门看看孩子,但手指抬起半晌却又落了下来,“你们继续往京都赶路,到了地方不要回王府,直接去孝义园找冯先生,一切听他安排。” 张扬愣了愣,但赶紧应道,“是,王爷。” 慕容怀德死死盯了车门几眼,然后猛然转身跳上马继续向北飞奔。 先前那说话的奶娘焦急的伸着手仿似要阻拦一般,“王爷,王爷,您不看看小主子们吗?小主子…” “别喊了!”张扬用力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说道,“王爷是怕见了小主子就舍不得放下他们离开了,但王妃如今生死不知,还等着王爷去搭救呢。” 那奶娘低头瞧瞧自己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小主子,眼里噼里啪啦掉了下来,“老天爷啊,你这是做的什么孽啊。王妃多好的人啊,怎么就让她遭了难了。可怜的小主子…” “别哭了,王爷一定会把王妃娘娘救回来的!大家重新拾掇一下,赶紧上路!早日到京城,让冯先生给小主子诊诊脉。若是耽搁时间长了,压了火气,怕是对小主子长身体有碍。” “是,大管家。”虽说王爷总共没停留上盏茶功夫,但是众人都觉心里有了底,纷纷重新整治车马,加紧往京都赶去。 慕容怀德紧赶慢赶,第五日晚上终于回到了四季园,楚四莲大着肚子跪地把头都磕破了,于老太和于桂生也是恨不得砍自己几刀给王爷撒气。他们一家深受东家大恩,但却偏偏是他们得罪了楚家那两个畜生,才招来这场大祸,东家若不是要救下他们的性命也不会被掠走。愧疚就像虫子一样日夜啃食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良心,如今见得王爷,就再也承受不住了,齐齐跪倒请罪。 慕容怀德扶着马背,连续奔跑几日夜,他的双腿都在哆嗦,但眼见于家人如此也是说不出什么怨怪之言,毕竟没人希望祸事发生。 “罢了,你们起来吧,这事我会处置。赶紧给我们准备饭食和干粮,歇息一个时辰,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赶路!” “好,好。”于老太抹了眼泪,赶紧爬来起来,应道,“老婆子就知道王爷一定会去救东家,干粮和水袋都准备好了,马上再给王爷下锅面条,吃些热乎的再赶路。”说罢,她拉起儿媳就去张罗了。 慕容怀德直接躺到了院子里晾晒菜干儿的木架子上,偶尔扭头望向山顶的大院儿,心里从未如此冰冷过。她就是他的一切,有她的地方才是温暖的家,即便再熟悉的地方,再熟悉的人,只要没了她存在,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一个暗卫去县城布庄取了京都的消息回来,见得主子这般模样,赶紧上前低声禀报道,“王爷,冯先生的飞鸽传书到了。” 慕容怀德翻身而起,迅速拆了竹管,拿出里面的纸条。待得读过,他恨得一拳砸在木架上,生生把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杆儿砸得折断了。 “这群该死的!北蛮人不杀到京都,他们就宁愿当个缩壳乌龟!” 暗卫们闻声都是聚了过来,纸条在众人手里传递,末了各个都是脸色不好,“朝廷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王妃被掠是因为与人结怨,这才招了贼人扮成蛮兵上门报仇?” “这帮胆小鬼,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不成?” “就是,当日许多人亲眼所见,就是县城守兵也看得清清楚楚。” 于桂生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听得这话也赶紧上前帮腔,“王爷,当日闯来果园的确实是蛮兵。楚家两个畜生本来是被蛮兵当舌头抓起来,打算逼问城中富户,不想他们怀恨先前在果园受到驱赶,就把蛮兵引到这里来了。不过,那些蛮兵也很奇怪,他们来了又没抢银钱,反倒为了活捉东家而放过了大伙儿。” 慕容怀德沉吟不语,双眼慢慢眯了起来,他隐约觉得这事很是蹊跷,但一时又抓不到关键,最后懊恼的摆手打断众人议论,吩咐道,“赶紧吃饭,然后出发,最好尽快找到甲一留下的标记,他一定知道更多消息。”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散了开来,各自检查弩箭,匕首和各种惯用的武器。先前多是在大齐地界行走,这次说不得要去大草原上逛逛,虽然凶险万分,但谁也没有惧怕之意,反倒兴致勃勃。 慕容怀德在这里猜测不透,岂不知这会儿大金王宫里,老汗王也正因为此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阿木尔,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擅自出兵的?”老汗王抓起手边的银碗奔着跪在身前的大儿子就砸了过去,“要是暴露了密道,毁了南征大事,我就杀了你!” 阿木尔长相凶狠,身形也高壮,五官轮廓极深,加者耳上悬着的两个大金环,模样很是彪悍。许是平日被父汗斥骂多了,他此时极熟稔的一偏头就躲过了飞来的银碗,末了满不在乎的应道,“先前我要出兵,木措那群胆小鬼说什么齐人凶悍,不可轻易南下。我也是气不过就让苏合带人去南边走一趟,虽说他为了抢个王妃有些打草惊蛇,但其余时候可是从未让大齐之人发现半点儿动静儿。 大齐之人虽多,但羊羔成群也抵不过饿狼一匹,只要父汗准我带上两万人马杀过去,我必定把大齐的皇位抢来给父汗坐着玩儿。” “你,你这个蠢货!”汗王虽然气恼这个儿子擅自出兵,引得大齐警觉,但又喜他勇武无敌,到底舍不得真正下令惩治。 坐在一旁椅子里的格日勒图看够了热闹,就开口劝说道,“父汗息怒,大兄也是心急为父汗开疆拓土,为族民找寻生路。去岁暴雪,牲畜多有糟损,前几日大萨满又说长生天降下预示,今冬又是酷寒,说不得一定要南征打草谷了。大兄此次虽说鲁莽,但也探到了大齐的虚实。功过相抵,还求父汗原谅大兄一次。” 说着话,他也起身跪倒在阿木尔身旁。 老汉王的目光如同鹰一般锐利,他望向两个难得如此相处和睦的儿子,心下很是感慨,但依旧冷着脸,呵斥道,“格日勒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做了什么交易!不过是个妇人,平日宠着些就罢了,若是因为她耽搁了大事,哼!” 格日勒图赶紧弯腰磕头,郑重应道,“父汗放心,孩儿始终谨记自己是大金二王子!但孩儿当初在大齐探查的时候,承蒙董氏救过一次性命。大草原的勇士怨憎分明,若是眼见恩人落难而不肯援手,以后还有何颜面立于人前?还请父汗宽恕孩儿!” 老汗王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淡淡说道,“都起来吧,这次就饶了你们。传令下去,命令十八部族选送最精悍的勇士,随时准备南征!” “喏!” 格日勒图和阿木尔齐齐高声应下,善战的阿木尔,眼里狂热的光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火焰一般。倒是格日勒图半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他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要带着铁骑踏遍那片大好河山。若是那个躺在他毡房里的女子知道这事,是不是再也不会同自己说上一句话了。但为了大金的子民,为了他的雄图霸业… 董蓉在床上躺了两日,一日三碗药汤,不知是那汉医是不是存了报复的心思,药汤苦得简直让她恨不得直接病死得了。 这一日中午,外面难得天气很好,淡淡的阳光从毡房通风的小窗上照了进来,惹得董蓉心痒,拖着两条还有些发软的腿就下了床,一点点儿扶着桌椅之类的家具挪到了帐篷口。可惜,她还没等掀开帘子,紫竹却是突然从外面进来了。见此立时嚷道,“夫人,你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要多歇几日啊,外面冷着呢,风也大,你可别再烧起来。” 董蓉揉揉眉头,懊恼道,“你这小管家婆,我一个字没说,你倒是先训了我一通。我不过是想透口气,怎么就这么难?” 紫竹对付主子最有经验,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托盘,笑嘻嘻扶了主子劝道,“夫人还是再躺几日吧,等病养好了,出去怎么走都成。咱们这毡房后边就有个马厩,里面好多大马啊,我哥哥这几日就总跑去玩儿。”R638 第二百一十章 苦中作乐 “咦,后面有马厩啊,怪不得我偶尔能听到马叫。”董蓉果然被引开了心思,低声问道,“云睿是不是打着骑马偷跑的主意,你告诉他不要着急,我这几日就同二殿下商量一下,若是他护送咱们回大齐更好,若是他…咱们再想办法也不迟。” “好,夫人放心,我会跟哥哥说的。” 紫竹低声应了,末了端了托盘送到主子跟前。董蓉一看午饭又是白粥,就觉胃里反酸,无奈道,“没有别的吃食了吗,我虽说染了风寒要吃清淡些,但也不能日日都是白粥啊。” 紫竹也是委屈,劝道,“夫人,你不知道,这里的人平日都吃牛羊肉,还有奶块儿、炒米。这些白米还是二殿下特意让苏德大叔从汗王宫里取回来的,否则您就得日日啃羊肉了。那个腥膻味道,吃上几顿就恶心了。” “谁说牛羊肉难吃的,只要变变花样儿,味道好着呢。”董蓉的肠胃清净了几日,突然听得有肉吃,倒是立刻馋的口水泛滥。她兴致勃勃拉了紫竹吩咐道,“你去找口小铜锅,各种调料都要一些。再寻点儿好羊肉切成小块,一起送过来,咱们炖个羊肉煲吃。” 紫竹这些日子见惯主子病怏怏的模样,突然听得主子要动手做吃食,欢喜得差点儿掉了眼泪,一迭声的应了就跑去找苏德大叔讨要东西。 苏德虽说只有四十几岁,但却老顽童一般好奇心极重,听得自家殿下吩咐他好好伺候的贵人要做吃食,立刻就让人把食材准备的妥妥当当,末了又亲自端了同紫竹一起送进毡房。 董蓉听得紫竹说起苏德是二殿下身旁的大管家,就起身行了半礼,笑道,“我病着这几日,多亏苏德大叔帮忙张罗吃食药汤,真是多谢了。” 苏德家里世代都是汗王的家奴,他虽说跟着二殿下,平日有些脸面,但偶尔也会遭到贵人呵斥。如今突然见得二殿下心尖儿上放着的贵人同自己行礼道谢,吓得他双腿一软就要跪下来。 “奴才不敢,贵人言重了。” 紫竹站在他身旁,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笑嘻嘻道,“大叔,我们夫人很和气的,她说谢你就是真心的,你不用怕啊。” 苏德暗暗扫了董蓉一眼,见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神色三分无奈七分好奇,但却当真没有一丝鄙夷算计。他心下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温暖,就连腰背都挺直了一些。 “奴才不是怕贵人,实在是担不起贵人的谢字。我们二殿下有交代,一定要把贵人伺候妥帖,贵人若是要谢,就当面谢我们殿下吧。” 苏德本以为,他这般说是在替董蓉和二殿下制造接触的机会,董蓉一定会欢喜。就像后边小毡房里住着的那些女人们,哪个不是千方百计往二殿下身边凑啊。特别是最近,连大福晋娘家的侄女也打扮的花枝招展总来转悠,无非都是盼着二殿下多看她们一眼罢了。 可惜他却不知道董蓉和那些女人完全不同,恨不得立刻就长翅膀飞回大齐才好,根本不稀罕什么二殿下的宠爱。 “不管如何,都是要谢苏德大叔的,就是云睿和紫竹两个平日也一定没少劳您照料。”说着,她又指了放着各色调料和肉片的托盘笑道,“一会儿我要炖锅羊肉,若是苏德大叔不嫌弃就留下尝个新鲜吧。” 苏德眨眨眼睛,心下有些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听得贵人邀请还是诚惶诚恐拒绝道,“奴才不敢,奴才给贵人生火。” 说着话儿,他就赶紧走去毡房中间的火塘旁边,弯下胖胖的身子吹亮了火绳,然后又很是利落的点燃了茅草和几块干牛粪。 紫竹挽了袖子刷干净铜锅,扭头笑道,“夫人,您指派我怎么做就好,可不能亲自动手啊。这牛粪味道很呛人呢!” 苏德闻言应道,“我们草原整日都是烧这个,倒也不觉味道难闻。还是你们大齐好啊,听说到处都是树,不缺柴火。” 董蓉点头插话儿道,“天下之大,哪里都有好处,也有坏处。我们大齐虽说不缺柴禾,但也见不到这么多牛羊,见不到这么广袤的草原。” 没有人不喜欢人家夸赞自己的家乡,苏德乐得脸上好似开了花儿,忙前忙后很是殷勤。 紫竹按照指导,把羊肉块焯水之后又用蒜末爆炒,末了加一点儿酱油,大半锅热水就炖了起来。董蓉还想放里一些萝卜,但话到嘴边才想起这里许是没有,于是就改口问道,“苏德大叔,你们这里有干蘑菇吗,如果方便就帮我取一些放到肉锅里,味道更好。” 大草原的夏日,每次急雨过后都会有无数蘑菇冒出来。牧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许多经验,最是清楚哪些蘑菇味道好,于是去放羊的时候就背上一只筐,往往秋时就能攒下几袋子干蘑菇。二殿下手下奴隶众多,自然也不缺这些东西,苏德痛快应了下来,末了亲自带人去库房取了满满一小铜盆的蘑菇。 董蓉亲手用温水把蘑菇洗干净,待得铜锅里的羊肉煮沸就把蘑菇扔进去,转成小火儿炖着。 很快,铜锅里溢出的白色水汽就盈@满了毡房,羊肉和蘑菇混杂一处,释放出的香气直扑口鼻,谁嗅上一口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苏德原本跪在火塘前,后来见得贵人言笑晏晏,确实很是和气,于是就偷偷改成了盘膝而坐。董蓉和紫竹说起南地的美食精致,苏德就说草原上的马会热闹,这般说说笑笑彼此倒是又亲近许多。 云睿许是在外面嗅到了香味,很快也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乌其恩。紫竹起身扯了帕子给哥哥抽打身上的灰土,埋怨道,“哥,你又跑哪里去了,怎么滚了一身土?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给你洗衣服了。这里又没有皂角,衣服还厚,下水沉死了。” 云睿挠挠头,笑嘻嘻应道,“我和乌其恩大哥练摔跤了,他摔了我七八个跟头,衣服脏了都怪他。” 紫竹瞪了哥哥一眼,顺手又开始帮着乌其恩拍打衣服,“乌其恩大哥,这徒弟你可不能教,还没出师呢,就开始出卖师傅了。” 乌其恩长得人高马大,紫竹却很是瘦小,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费力跳起来擦抹乌其恩的肩膀。乌其恩眼见她那张小脸儿累得通红,赶紧弯下腰来,闷声应道,“好,以后不教他。” 紫竹终于把两人打扫干净,这才撵他们坐到火塘边,笑道,“夫人,人齐了,咱们这就开饭吧。” 董蓉正端了粥碗放到火塘边热着,闻言就应道,“好啊,就是没有米饭或者馒头,要吃些什么主食好?” 紫竹一把揭开身边的托盘,指了上面几块乳白色的豆腐样东西笑道,“我们吃这个,夫人,你也尝尝啊,味道很香呢。” 董蓉低头嗅嗅那奶豆腐,只觉奶腥气扑鼻,赶紧把头扭到一旁说道,“我今日还是先吃粥吧,以后再尝!”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纷纷张罗着摆起桌子准备开饭。 格日勒图刚刚走到毡房门口,听得里面说笑热闹,心头一喜就掀门而入,笑问道,“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咦?好香的味道,炖肉了吗?” 突然见得他进来,毡房里的时间好似被定格了那么一瞬,静默的让人尴尬。苏德第一个从获塘边跳起,躬身应道,“回殿下的话,董夫人炖了羊肉,奴才正帮着烧火。” 乌其恩也是半跪下行礼,有些心虚的附和道,“属下,属下来帮着…” “行了,都起来吧。”格日勒图扫了一眼收起笑容的董蓉,心下莫名的烦躁,淡淡说道,“董夫人既然邀请你们,你们就是客人,不必多礼。” “是,殿下。”苏德和乌其恩都起了身,但却是再也不敢随便开口说笑了。 紫竹撅着小嘴儿取了一只垫子放到饭桌的主位上,格日勒图大模大样坐了下来。董蓉瞧瞧拘束的众人,于是吩咐道,“紫竹盛出两碗羊肉留下,其余端下去招待乌其恩和苏德大叔吧。我和二殿下有事商量,你们吃完了再过来伺候。” “是,夫人。”紫竹赶紧分出两大碗羊肉,几块奶豆腐,然后就端着铜锅同众人退了出去。 苏德走在最后,正巧见得自家殿下摆好碗筷送到董夫人身前,末了又夹了一块羊肉送到她碗里,动作娴熟之极。而董夫人好似完全不觉应该惶恐感激,连句谢谢都没说。 他还想再看两眼,但自家殿下刀子锐利的眸光已是扫了过来,他赶紧缩着脑袋跑掉了。结果,整顿饭的功夫他都在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心下万分感慨,这董夫人真是前世修了佛,若不然这一世怎能得自家殿下如此宠爱?要知道自家殿下对着别的女子可是连笑脸都没有一个,如今居然亲自为她布菜… 紫竹眼见铜锅里的羊肉和蘑菇马上就要被乌其恩和自家哥哥吃没了,于是赶紧抢了一勺子倒在苏德碗里,末了催促道,“大叔,你不饿吗,赶紧吃啊。” 苏德回过神来,吞了嘴里的羊肉,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紫丫头,刚才你看到没?我们殿下再给你们夫人布菜…” 紫竹正大口吃着奶豆腐,闻言浑不在意的应道,“哦,看见了,怎么了?” “怎么了?”苏德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那是我们大金国的二殿下,怎么能此后女人用饭!”R638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战争没有理由 紫竹眨眨眼睛,一脸疑惑的望着苏德大叔,问道,“大叔,你怎么了?不过是夹几筷子菜啊,原来金老板受伤那会儿,同我们夫人一起坐车去军城,一路上也没少帮忙啊。” 乌其恩胡乱把碗里的蘑菇拨到嘴里,含含糊糊附和道,“紫竹说的没错,我还见过咱们二殿下给董夫人倒茶呢。所以,前几日一见苏合掠了董夫人就火速派人禀报殿下了。” 苏德惊得差点儿打翻了肉碗,喃喃自语道,“二殿下当初娶了二福晋的时候也没这般上心啊,这次殿下怕是真动心了…” 紫竹终于从两人的听出点儿东西来,她猛然摔了手里的筷子,嚷道,“你们瞎说什么,我们夫人是王妃,大齐一品诰命!我们王爷对夫人可好了,你们二殿下要做什么?” 乌其恩和苏德对视一眼,都是尴尬的笑了起来,赶紧岔开话头说起了旁事。 另一侧的毡房里,董蓉和格日勒图对坐吃了午饭,末了喝着茶水解油腻。 格日勒图静静感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光,仿似又回到了当初两人同坐一车的时候。她们也是同吃同歇,偶尔烦闷了就天南海北的肆意倾谈,那种随性随心的日子让他万分怀念。 董蓉心里琢磨着说词,半点儿没有发现格日勒图的异样。她慢慢喝了半杯茶水才沉吟着问道,“二殿下,这次落难,多亏你援手相救,我自是不胜感激。但如今我风寒已愈,家里还留了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实在心急赶回去。不知你何时能安排人手送我们回大齐?” “叫我格日勒图。”格日勒图抬眼望着心仪的女子,手下紧紧捏了茶碗。当初她还称他一声金老板,如今却换成了二殿下,其中生疏之意明显之极。 董蓉皱了眉头,心里下意识不喜他这样强硬的口气,但想想如今的处境,还有家里的孩子,难得服了个软。 “好,格日勒图,此次救命之恩,容我后报。还请你尽快送我回大齐,我家中牵挂甚重。” 格日勒图紧紧捏了手里的茶碗,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能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董蓉眉梢一挑,正色说道,“我是大齐人,我的家在四季园,我的亲人都在担心我。而这里是大金国,我是被骑兵队一路像死狗一样拖来的,如若是你,你会留下吗?” “为了我,留下来!”格日勒图放下手里茶碗,目光越发炽烈,“我是大金二王子,一样能给无上尊荣。将来也许还会让你成为大金最尊贵的女人…” “不要说了,”董蓉冷了脸色,坚决拒绝道,“你告诉我,什么时候送我们回去!你若是不能安排人手,我们自己走!” 格日勒图极力压抑着恼怒,沉声说道,“父汗今日发布了圣狼令,各部族的勇士马上就要聚拢过来。大齐马上就要被我们大金勇士踏破,你就是回去了也会再次遭难!” “什么?”董蓉惊得猛然站了起来,打翻的茶水湿透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知,高声逼问道,“你们要攻打我们大齐?什么时候,什么理由?” 格日勒图没有应声,反倒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绣花帕子,待得想去给董蓉擦拭裙角的时候,董蓉却闪身躲开了。他的手停留在空中,僵持了好半晌才缓缓收回去。 “战争,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不行,战争一起,死的是千万条人命。就算你不心疼大齐的百姓,总要心疼草原勇士吧,他们活着可以牧马放羊,可以喝酒吃肉,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董蓉激动的挥舞着双手,试图劝服格日勒图,阻止这场战争。 格日勒图慢慢站起身走到毡房门口,掀起门帘静静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毡房不远处,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在踢着一个羊头骨,不时嬉笑着滚成一团。一个妇人拎着奶桶走过,差点儿被撞个跟头,她气恼的刚刚抬起手,孩子们又一窝蜂似的跑远了。 “若是你一定要听借口,那我告诉你。勇士们之所以要抛头颅洒热血,纵横驰骋在大齐的土地上,就是为了让他们的父兄,姐妹,母亲孩子继续活下去! 这两年冬日酷寒,暴雪天降,无数牛羊被饿死冻死,父汗也不得不下了减丁令。我大金的子民,长生天的宠儿,为何要困在这样的苦寒之地,而大齐那些懦弱的羔羊却占据了最好的土地。 我们不服!哪怕身葬南国,哪怕客死异乡,我们大金的勇士也要为亲人杀出一片活命的新天地!” “不,大齐的百姓是无辜的,大齐…”董蓉无力的低声抗议着。 “无辜?”格日勒图惨笑,“那我们大金饿死的子民就该死吗?你不要想着离开,留在我身边就好。若是你想念亲人,我到时候会亲自把他们带过来。将来你成了我的福晋,也要有汉奴伺候。” 说罢,他就低头穿过门帘走了出去。董蓉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双腿突然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先前,那个叫苏合的将军不过是带了百十骑兵就杀的果园一片狼藉。她每每想起地上的血迹和晃荡的人头都会吓得眼前发黑,只觉那是人间最惨的摸样。可是,格日勒图说的战争若真正发生,这样的情景就要在大齐所有角落发生… 紫竹瞄着二殿下离开了毡房,赶紧拉着哥哥就小跑进来,没想到却见到自家主子呆愣的坐在地上,她赶紧上前问道,“夫人,怎么了?二殿下是不是不愿送咱们回去?我刚才听苏德大叔说,二殿下好像…好像喜欢主子,不想放咱们走呢。” 董蓉伸手抱了紫竹小小的身子,极力想要在她身上多汲取一些温暖。紫竹从未见主子这般模样,吓得手足无措,又开口安慰道,“夫人,他不放咱们就算了。王爷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这般过了好半晌,董蓉才松开了小丫头,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云睿也拉到跟前,小声说道,“云睿,紫竹,你们听我说。大金要对大齐开战了,家里人这次怕是都要遭难了。” “开战!”云睿和紫竹吓得白了脸,下意识伸手抓了主子的衣袖,“那可怎么办?” 董蓉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又道,“这是二殿下方才同我说的,一定不会有错。但是大金这里要聚集兵将,准备粮草,我盘算着怎么也要半月后才会发兵。那时候王爷也许就会派人来营救咱们了,咱们一定要找机会把这消息带出去。云睿以后多打探一下这方面的消息,晚上你们就搬来毡房住,省得王爷万一来营救,咱们太分散,不容易寻找。” “是,夫人。”云睿用力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您和妹妹。” 紫竹也是赶紧说道,“我也会同苏德大叔和乌其恩他们多套话儿,要是真被他们杀过去,咱们大齐一点儿都没有准备,怕是要死很多人。” 董蓉紧紧握了两兄妹的手,再次慎重嘱咐道,“你们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我们一定会一起回家。” 一大两小三只手紧紧握在一处,仿似无言的宣誓他们的决心… 此时,远在几百里之外的一处山林里,慕容怀德也终于带着人手同甲一成功胜利汇合了。甲一在外奔波了七八日,餐风露宿之余又自责没有保护好主母,内外双重压力直接把这个高壮的汉子折磨得面黄肌瘦。 他一边大口吞咬着手里的面饼一边指了不远处的山峦同主子禀告着,“王爷,那些北蛮骑兵就是进了这片山林才消失的。属下怀疑这里必定有密道,但是属下找了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实在惦记王妃的安危,军城又关了城门,没有办法之下就攀爬悬崖进了草原。大金王城守卫很森严,属下不好靠近,好在有几个奴隶牧羊归来时说闲话儿,属下跟在后面听了几句。” 说到这里,他脸色古怪的扫了一眼自家主子,伸手解下腰带上的水袋咕咚咚灌好几口,这才斟酌着说道,“那些奴隶说,大金二王子最近得了一个汉女,很是宠爱,还曾为了那汉女感染风寒就冲进王宫抢了御医。属下琢磨着,这女子也许就是王妃。” 原本都是关心主母安危,凑在甲一跟前围坐的暗卫们,一听这话就赶紧悄悄退了出去。 慕容怀德死死握了拳头,心头怒火差点儿烧得他发狂,虽然他曾无数次祈求上天,只要他心爱的女子保住性命,哪怕她遭遇了什么悲惨之事,他也绝对不会嫌弃。 可是,当真听到他的妻子成了人家的宠妃,他依旧愤怒的想要杀人。 甲一跟着主子时日最久,这会儿身边又没有别人,只得硬着头皮安慰道,“王爷,王妃虽说平日行事很和气,但脾气却极烈性。既然她还活着,想必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王爷若是惦记,不如咱们立刻就出发吧。” 慕容怀德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锡壶塞给甲一,“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这壶里是好酒,喝了之后睡一会儿,日落就出发。” 甲一听得有酒,欢喜的眼睛发亮,拧开壶嘴就咕嘟嘟喝了个痛快,末了直接躺倒在火堆旁就睡了。R638 第二百一十二章 警讯 慕容怀扫了一眼他脚上磨的几乎没了底儿的鞋子,起身从马背的褡裢里取出一双新鞋替他换上了。甲一熬了几日夜,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心睡一觉儿了,呼噜打得山响,根本不知道主子在替他换鞋子。 但不远处分头警戒和歇息的暗卫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于是负责警戒的越发警醒,躺着歇息的也爬起来把刀剑磨得雪亮… 大金王城的夜是安静的,初冬的寒风肆意的呼啸而过,吹得牛羊都缩了脖子挤在一处取暖,无数只烧着牛油的大铜锅被挂在木栅栏上,照在巡逻走过的蛮兵们身上,影子拉得老长。 午夜时,守着后门的蛮兵开始换岗,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的小头领,伸手塞给先前值班的兄弟一只羊皮口袋,随口问道,“怎么样,没什么动静吧?” 那人接了羊皮口袋咕咚咚喝了几口烈酒,顿时就觉冻僵的身体暖和许多,于是长长吐了一口酒气,满不在意的应道,“放心,连只夜鹰都没飞过。咱们大金勇士的铁蹄没去踩碎敌人的头颅就是仁慈了,难道你还怕那些懦弱的羔羊壮着胆子子杀过来吗?” 那小首领听得哈哈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太对了,得了,这袋子酒你拿回去慢慢喝吧,我再守会儿天就亮了。” “那谢了兄弟,这袋子好酒下肚子,我可能睡个好觉!” 两人说说笑笑着交接了岗位,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一个黑影迅速一闪而过。 慕容怀德静静伏在草窝里,虽说蒿草浓密,但依旧遮不住寒风,刮在脸上就像针扎一般刺痛。他却恍然未觉一般,紧紧盯着前方的原野,一个暗卫潜伏在他身旁,眼见主子这般,就悄悄挪了挪身子,想着替主子稍稍挡些风寒也好。可慕容怀德却伸手推了他,小声说道,“你小子的身板还没我厚实,逞什么能?老实趴着吧,待得这次顺利救了王妃回去,咱们全家就要搬去大齐极南之地,那里一年四季都热得要打赤膊,你就是想吹吹这样的寒风也没机会了。” 暗卫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而聪目明是基本功夫,自然各个都把主子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有那好奇心重的就压低声音追问道,“主子,那么热的地方,是不是把人都晒得黑漆漆的。大男人倒是没什么,那姑娘怎么办,能嫁出去吗?” 慕容怀德揪下一根草儿塞到嘴里胡乱嚼着,随口应道,“放心,这天下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到时候让王妃做主给你也娶一个,你若是相中哪棵树上的果子,不用开口,你婆娘就爬上去摘回来一堆。” “啊,不要啊,王爷,属下想娶个漂亮媳妇,不要黑猴子!” 众人闻言都是低头偷笑起来,惹得那暗卫更着急了,“你们笑啥,要娶黑猴子,你们也跑不了。” 这般说笑一番,凝重的紧张氛围倒是轻了许多。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得一个黑影从远处跑了过来。 甲一几乎是贴着草丛直接窜进了草窝子,他喘息了好半晌又喝了几口水,这才低声禀告道,“王爷,我找到乙三乙四那两个笨蛋小子了。他们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混进了汗王的宫殿,乙三跟在御医身边打杂,乙四负责喂养御马。关于主母之事,他们还真知道的不少。 乙三说,主母和云睿兄妹是被大王子手下的将军掠来的,路上染了风寒,很是凶险。结果二王子不知道在哪里得了消息,对整个王城宣称主母对他有救命之恩,硬是从大王子手里把主母抢了过去,还找了御医给主母治病。主母如今已经痊愈,一直住在二王子的毡房里,很得二王子…厚待,但二王子从未留下过夜。” 慕容怀德听得爱妻平安无事,终于放下了高悬多少日的心,手下也松开了两团被抓的粉碎的茅草。不过,他转而又皱了眉头,董蓉虽说比之普通妇人要自由许多,时常会进城处置生意产业,也曾带人赶赴京都,但对于男女大防还是很在意的。她到底是在哪里救了大金二王子一命,难道是二王子为了霸占她特意散布的谣言? 这般想着,他脑海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恼得他立时就红了眼睛,“金北望?望北金!” 甲一正按摩着自己的腿肚子,来回飞奔几十里,虽然不算累,但肌肉却是有些紧绷了。 他听得主子这般说也是想起当日去军城探望董平之时,主母还真是救了一主二仆,当初倒也不觉他们如何古怪,如今仔细想来,那三人的容貌身形倒真是有些异与大齐之人。 “金老板就是大金二王子!”甲一惊得瞪了眼睛,待得想起乙三乙四说起的只言片语,于是赶紧又道,“王爷,乙三说最近大金正在调兵,好像要进行什么大事。若是金北望就是二王子,那他先前岂不是在大齐打探虚实。这次…难道这些蛮子要攻打大齐?” 暗卫们惊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大齐百年未曾经历战争,上到朝堂,下到百姓,早已习惯了笙歌曼舞的太平日子。若是北蛮骑兵突然攻至,那岂不是灭国在即! 慕容怀德也是皱了眉头,脑子里飞快计算得失,好半晌才说道,“这消息事关重大,还是要再仔细打探。没有确切证据,就是消息送回大齐,也不会有人相信。另外,蜡丸送出去了。” “送了,”甲一点头,“乙三说,他明日正好要跟着御医去给主母复诊,到时候一定会找机会送到主母手里。” 慕容怀德扭头望着空旷幽暗的原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似要从呼啸的寒风里嗅闻到熟悉的气息一般。可惜风里除了枯草之气就浓浓的腥膻,半点儿也没有那种甜美温暖的果香。他的爱妻一定在焦急等待他的到来吧… 董蓉这一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外面呼啸的北风好像要告诉她什么,可是仔细听听又只有巡逻兵卒重重的脚步声和马屁偶尔喷出的响鼻。她叹了口气,拉起了厚厚的锦被,强迫自己睡去。 可是,哪怕这锦被是格日勒图从汗王宫里为她讨回的,号称最是暖和轻柔,但依旧捂不热她的心,她的心里、梦里,满满都是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家园。 她在千里第一万次祈祷,祈祷老天爷再偏爱她一次,一定要助她平安归去… 已经年过半百的汉医,小心翼翼随着苏德大管家进了毡房,只偷偷扫了一眼端坐在桌案后的二王子和脸色憔悴的女贵人,他就忍不住苦了脸。心下不禁暗自埋怨自己这位同族,每日补药喝着,又有王子宠着,怎么就不能活蹦乱跳的过日子,非要连累得他这老人家都跟着提心吊胆。 但是腹诽归腹诽,他还是不敢怠慢。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总算稍稍放了心,恭敬的弯腰同二王子禀告道,“殿下,贵人的身子已是完全痊愈了,以后再也不用喝药调理了。” 格日勒图扫了一眼脸色淡漠的女子,心头忍不住郁结,喝问道,“胡说,你没见贵人脸色极差,定然是哪里有病痛,你这个庸医没有诊治出来。” 汉医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开口辩解道,“殿下息怒,老奴以项上人头担保,贵人的身体已是恢复如初。之所以脸色不好,许是有些心气郁结,只要能欢喜起来,定然会气色红润。” 董蓉望着跪伏在地上的老汉医,头发已是花白大半,与曹家老爹年纪相仿,于是心下一软,开口帮腔道,“殿下,我确实已经痊愈了。这些时日倒是劳累这位老伯了,小女子在这里郑重谢过老伯救命之恩。” 说着话,她就起身同汉医行礼,慌得汉医连忙爬到一旁,不肯受礼。 格日勒图终于逼得心仪开口,嘴角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于是挥手道,“既然贵人有话,你就下去吧,随时听命。” 老汉医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磕头,然后跌跌撞撞就跑了出去。 “既然你已是病愈,不如出去走走吧。我前日挑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带你骑上跑几圈,如何?” 格日勒图笑着一边提议一边站起身,待得伸手想要扶起董蓉,她却侧身闪开了,淡淡说道,“抱歉,殿下,我今日有些不舒坦,改日吧。” 格日勒图身子一僵,双手暮然握成了拳头,方才明明老汉医已经说痊愈了,她依旧以这样的借口拒绝,明显就是不想同自己相处。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好啊,”董蓉站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裙摆一边挑眉问道,“但…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好,好!”格日勒图气得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来,他极想伸手死死抱了这个可恶又让他万般倾心的女人,狠狠对着她那张刻薄的小嘴儿咬下去,但是心底的一丝不舍却生生拦了他的脚步。 “你是在等他来救你吧?那好,我就让你看看,是我更强大,还是他更奸诈!” 格日勒图狠狠一甩袖子就出了毡房,董蓉望着飘落在地毯上的一块锦帕,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她上前两步捡了起来细看,这才想明白为何觉得熟悉。她的针线活计原本很好,但后来日子宽裕就慢慢生疏了。曹二姐儿和紫竹等人偶尔凑在一处绣花就就会笑她几句。她索性就在新奇绣样儿上下了功夫,特意画了各色花朵的图案绣在帕子上。这个绣着四叶草的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块。R638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挫败 没想到,这帕子居然落到了金北望的手里。虽然她明知此次落难与这帕子无关,但对孩子和亲人们日益加重的惦念却把她变成了一座火山,这帕子必然也就成被烧成了灰烬。 紫竹偷偷摸摸从外面钻进毡房,末了又回身掀了帘子仔细观望好半晌,待得确定并没有人跟踪她,这才小跑道夫人跟前。结果未等开口就见地上躺了几块碎帕子,她于是问道,“夫人,怎么了?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董蓉摆摆手,吩咐道,“收起来,烧掉吧。” “是,夫人。”紫竹赶紧蹲身把碎帕子捡起塞进怀里,末了却又拿出一只白色的小蜡丸,极力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刚才有个跟随汉医来的汉奴,塞了这个蜡丸给我。我想多问几句,但是旁边的人太多了。您说是不是王爷派人送消息了?您快看看!” “真的?”董蓉激动的手指都哆嗦了,好不容易捏碎蜡丸,待得看见纸条上大大的两个字,她的眼泪立时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等我! 她的夫君并没有遗弃她,他在告诉她安心等待,他在努力想办法救自己出去,一家团聚。 紫竹伸头看看纸条上的字,也是忍不住惊喜的哭了起来,“夫人,真是王爷,真是王爷来救咱们了!我去告诉哥哥,他一定会欢喜的跳起来!” 小丫头喜得昏了头,抬腿就想跑出去找哥哥。董蓉一把拉住她,低声呵斥道,“你这笨丫头,这事不能张扬,否则这里人有了防备,就耽误王爷大事了。” “哦,对啊。”紫竹懊恼的吐吐舌头,应道,“那等晚上哥哥回来,我再告诉他!” 董蓉点头,末了又把纸条按在胸口不肯挪开半点儿。她的夫君终于来了,她就要回家抱抱让她惦念之极的儿子女儿了。 主仆两人喜得失了警惕,根本不知道毡房门外,去而复返的格日勒图正脸色铁青的紧握着拳头。原本,他只想找寻掉落的锦帕,没想到居然意外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长生天在上,一定要庇佑他布下天落地网,顺利杀死那个男人。只要没了那个男人,她没了希望和依靠,自然会投进他的怀抱… 自从接了纸条,董蓉带着紫竹和云睿就在紧张又隐秘的做着准备。可以预见,到时候她们若是被顺利救走,暴怒的格日勒图一定会带人追杀。他们的逃亡路肯定是艰险又漫长,衣食武器,甚至骑马都要加紧练习。 不知是不是格日勒图给了苏德什么命令,这位大管家对主仆三人是有求必应,听说紫竹要做奶糖,他直接送了一坛子金贵的糖霜过来,还有大桶的鲜奶和牛皮熬制的胶汤。 紫竹自觉有些愧对这个一直待她很好的长辈,于是就借口要人手帮忙,拉着苏德忙了大半日,自然也教他学会了如何制作奶糖。小丫头本性善良,想着以后她们逃走了,哪怕苏德大叔因此被二殿下撵出去,只要有了这份手艺也能好好过日子,说不得还会赚下一份诺大家业。 就这样,不过两日功夫,主仆三人偷偷制作的奶干就存了一大包,至于骑马,紫竹和董蓉坚持练习了几次,最后都是放弃了。 原因无它,没有天分而已。倒是云睿这小子,好似天生就应该骑在马背上一样,乌其恩只教了他不一会儿就能够四处飞奔了。 这一晚,董蓉吃了饭就觉得心绪不宁,紫竹给她倒了杯热茶,她居然都忘记吹吹热气就直接送到了嘴边。若不是紫竹眼疾手快扯了一把,她许是就要把自己的舌头烫坏了。 “我有预感,今晚肯定有事发生。”董蓉挥手示意紫竹不必忙着帮她擦抹衣襟上的茶水,低声吩咐道,“告诉云睿把包裹背好,随时准备出发。” 说着话,她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半尺长短的匕首,实际上就是一把半残的弯刀,这是紫竹前几日趁着苏德不注意从库房的废弃武器堆里偷出来的。云睿有些功夫在身,找根结实顺手的棍子就成了,她和紫竹力气小,还是要用这样的利器防身,关键时刻才能杀伤敌人。 紫竹见主子如此,赶紧绕过屏风去找哥哥报信儿,主仆三人各自准备好就一边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一边闭目养神。 董蓉的预感再一次成真了,三更天后,王城之人大半陷入熟睡之时,几处大马厩突然着起了大火。巡逻的兵卒们吹响了牛角,无数衣衫不整的兵卒和奴隶从各自的毡房里跑出来,呼喝着救火,拦截受惊奔跑的马匹。 就在混乱之中,七八个黑衣人迅速摸到了二王子的毡房群落外。为首的黑衣人扫了一眼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四周,突然抬手示意身后之人止步,末了仔细蹲身探看半晌,到底还是压下不安,一狠心示意众人继续前进。 可是他们未等走到最大的毡房外,四周突然燃起几十支火把,无数蛮兵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团团把他们围了起来。 格日勒图顶盔掼甲,迈着大步走进人群,对着有些惊慌的黑衣人们笑得得意,“中山王大架光临我大金王城,不知为何如此黑衣遮面,难道自觉无颜见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闻言,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布巾,冷冷回应道,“金北望,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我妻甘冒大险救了你性命,如今她落难此地,你若是知恩图报,就好好送她出来。若是你胆敢伤她一分一毫,我慕容秋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格日勒图微微眯了双眼,刚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董蓉却是闻声从毡房里冲了出来,哪怕隔了众多蛮兵,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自家夫君。 她下意识就想冲到他怀里,但蛮兵却冷冷抓了她的两臂。她拼命挣扎,哭着大喊,“柱子,柱子!我在这儿!” 慕容怀德心痛欲裂,抬腿就要上前把惦记了多少日夜的爱妻抱在怀里,“蓉蓉,别怕,我来救你了!” 可是,蛮兵们却抬手举起弓箭,无数箭支挂着风声就奔着他射了过去。甲一等人一涌而上,抽出腰刀替主子拨开箭支,他们虽然都有功夫在身,但无奈箭支实在太多,很快就有两人受了伤。 慕容怀德恨得目赤欲裂,但只能带着人手退下。格日勒图冷冷一笑,摆手示意蛮兵们停手,末了哈哈大笑,冲着董蓉喊道,“你看到了吧,这样的男人连救你出去都做不到,以后怎么能够护着你一辈子。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不可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就是死也要离开!”董蓉扭头一口咬在身旁的蛮兵肩膀上,那蛮兵疼得一哆嗦,想也不想就把她重重甩到了一旁。 不知是不是撞到了石头,董蓉惨叫一声就再未爬起来,两只手臂高高举在头侧,仿似死掉了一般。 那蛮兵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二王子最宠爱的女人,若是死在他手里,那他一定要被杀掉陪葬啊。 其余所有蛮兵也都被这变故惊得怔了一瞬,格日勒图更是抬步就要冲到跟前查看。可这时,慕容怀德却是突然带人开始向外冲杀。 几个反应不及的蛮兵被当场砍倒,包围圈也因此出现了一个缺口。格日勒图立时惊觉被骗,还要高声指挥众人围堵的时候,倒在地上的董蓉却是爬了起来,半点儿没有犹豫就把磨得锋利的残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金北望,你要是敢带人去追,我就立即死给你看!” 格日勒图惊得白了脸,他身旁的一个黑将军许是看不得主子被女人威胁,挥手带着兵卒们就要追杀。 “你敢!”董蓉急怒攻心,手下一用力就把脖子割破了。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衣衫上,分外刺目。 刚刚偷了马匹的紫竹和云睿,见此惊叫着扑了上来,“夫人,夫人!你怎么流血了,救命啊,救命啊!” 紫竹拼命用手捂着主子脖子上的血口子,想要减缓血流的速度。但董蓉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她,继续握了刀子,眼睛死死盯着格日勒图,显见是听不到他下令就还要继续割下去。 格日勒图疼得心口仿似被大锤砸下,到底见不得心仪的女子横死在眼前,于是高声喝止道,“收兵!不得追击!” 那将军恨得跺脚,但还是带着蛮兵们退了回来。 董蓉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强撑着不肯倒下。紫竹哭着抱了她,“夫人,快放下刀,你在淌血,好多血!” 董蓉极力瞪着眼睛,她还要等,等到夫君退到足够安全地方,否则格日勒图反悔,她一切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可是,她的眼前却渐渐开始发黑,只坚持了那么短短几十息就颓然倒了下去。模糊中,好似有人在她的耳边怒吼,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喃喃低语。但这些都同她无关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最好醒来时候就会躺在夫君怀里,发觉一切都不过是个噩梦… 慕容怀德直挺挺站在寒风里已经两个时辰了,任凭寒风冷的刺骨,也不能让他心里的焦灼恼恨减轻半分。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大齐最出色的男子,起码也是文武双全,实力雄厚,莫说护着妻儿平安,就是整个天下也唾手可得。可是方才营救不成,反陷敌手的挫败,如同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以前在家的时候,他的小媳妇儿若是早晨不愿起床就会装睡,但偏偏还改不了高举双手的毛病。他每次都会轻易戳穿她的小心思,然后抱了她在怀里用力亲个不停。她就会娇嗔着掐他两记…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默契,今日却成了他突围的信号,若没有她诈死制造机会,这时候他和一众属下许是尸体都凉透了。R638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家臣 甲一方才胳膊被箭头带走了一块皮肉,这会儿刚刚上了金疮药,用布带紧紧缠裹好了。一众暗卫们自知主子心情不好,互相推搡半晌还是把他推出来执行劝说重任。 “王爷,今晚这次行动失败,实在怪不到您头上。说起来那二王子太奸诈了,又熟知您对主母的看重,这才事先布下陷阱。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咱们总能再想办法把主母救出来!” 可惜,他的话说了一箩筐,慕容怀德依旧没有半点儿反应。 甲一无奈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想方才的情形也是叹了气,末了跪地说道,“王爷,属下该死!当初主母被掠走的时候,就曾横刀自刎救下了所有人的性命,那时候属下就发誓,就是拼死也要把主母救回来。没想到今日,属下居然又赖主母舍命捡了一条性命。属下实在愧对主母,将来主母归来之后,恳请王爷准许属下成为主母的家臣。” “你这话可是当真?”慕容怀德闻言,终于开了口。所谓家臣就是誓死跟随主人的死士,入主人姓氏,随侍主子身旁,若是主子不幸身亡,他们就以报仇为终身目标。也就是说,董蓉以后哪怕同慕容怀德反目,他也会绝对站到董蓉身后。 其余暗卫也听到了甲一的话,纷纷聚了过来。甲一低着头,朗声应道,“当真,请求王爷准许属下成为主母董氏的家臣,世代忠诚护主。” 慕容怀德深深看了自己这个最得力的属下一眼,心里很为爱妻庆幸,有了这样的家臣,他将来就算意外失了性命,也不用担心她没人护佑。 “好!” “谢王爷!”甲一磕了头,重新站了起来。一众暗卫们上前挨个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算是恭喜他找到全心效忠跟随的主子。 正是这样的时候,乙三乙四终于带着一身狼狈赶来汇合了。方才两人负责四处点火制造混乱,许是风向没有看好,把自己熏得脸色乌黑,衣衫头发都被烧得半毁了。 两人抓过水袋狂灌了好半晌,这才跪倒给主子见礼,末了激动的说道,“王爷,属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那紫参…” “别说废话,赶紧说说主母怎么样了?”甲一开口打断两人,立时问起众人离开之后,事情如何发展。 乙三和乙四对视一眼,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愿开口。慕容怀德脸色忍不住变得越发惨白,咬牙呵斥道,“说!” 乙三赶紧应道,“那个,王爷,主母方才把脖子割了个口子,好像…血流的有些多,那个…很是凶险。” 慕容怀德心头剧痛,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甲一眼疾手快扶了主子,厉声喝问乙三,“快说,后来如何?” 乙三吓得一哆嗦,连珠炮一般说道,“二王子找老汗王要了几片百年紫参入药,听说已经抢救过来了,就是要多修养几日。还有,这些蛮子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马上就要攻打咱们大齐。他们前两年冬天饿死了好多人,很多蛮子都喊着要杀光咱们大齐人,把粮食抢回来,否则…” 慕容怀德听得董蓉性命无忧,终于缓过一口心气,身上也有了力气,但是听得乙三后几句,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问道,“你是说蛮人要攻打大齐是为了抢粮食?” 乙三点点头,应道,“是啊,那些萨满杀了很多牛羊供养天神,才得了个今冬还要下大雪得喻示。他们若是不抢粮食回来,就要执行减丁令,很多人都要走到荒野里让狼吃了…” 慕容怀德同甲一对视一眼,紧皱的双眉齐齐松了开来。所谓无欲者刚,但凡有所欲求者,只要投其所好,必定会事半功倍。 大金王城里,这会儿终于平息了祸患,战马也被收拢了回来,除了蛮兵们偶尔骂上几句该死的纵火者,其余之处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二王子的大毡房里,这会儿却是挤满了人。不必说紫竹和云睿,一个抱了残刀,一个抱了棍子牢牢守在床边,任谁想要靠近一下都不行。兄妹俩这会儿恨不得一头撞死,刚才怎么就离了主子跟前。若是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是回到果园,又该怎么跟众人交代。 老汉医忙得满头大汗,终于熬好了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倒凉了,这才端到二王子跟前,低声禀告道,“殿下,药汤好了,以后每日喝上两次,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格日勒图点点头,端起药汤就走去了床边。云睿上前要阻拦,却被他一巴掌拍到了旁边。紫竹恨得眼睛都红了,还要举刀护着主子,格日勒图却是冷冷说道,“你再耽搁功夫,她有个好歹,就是你害死的!” 紫竹到底年纪小,听得这话身子一僵,待得还要再说话,一旁的苏德却是赶紧把她拉到身前,小声劝道,“紫丫头,你就别倔了。我们殿下为了你们主子放走了纵火犯,还损失了几个勇士。这事儿明日还不知道如何同汉王交代呢,你就别为难殿下了。殿下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们夫人的…” “他不会害我们夫人有什么用,他若真是对我们夫人好,就该放我们回家。我们夫人想小少爷小小姐,每晚都哭得枕头半湿…” “好,好,丫头,别说了,还是先照料你们夫人养好身体吧。” 苏德也是头痛,虽说他只同这主仆三人相处了几日,但着实是喜欢他们。他私下也盼着自家殿下能够俘获美人心,他以后在这么和气的福晋手下伺候,定然也能轻松许多。但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啊… 格日勒图亲手舀了药汤一口口味进董蓉嘴里,耳边听着两人的谈话也是心下叹气。他方才去求父汗赐下紫参,父汗第一次警告他不要为了女色,忘记了身为大金二王子的权责,甚至还当着大福晋的面儿为他定下了那对姐妹做福晋。一想起以后他的后院儿又要多了两个蠢女人,他就忍不住厌烦之极。 若是她醒后,得知他为她牺牲良多,会不会生出那么一点点儿愧疚之心,就算依旧不爱他,哪怕每日里安静陪他吃顿饭也好。他会把她严严护在羽翼下,就算不能给她福晋之位,也绝不会容许别的女人欺到她头上… “殿下,末将有事禀告!”乌其恩突然带着一身寒气闯进了毡房,格日勒图扫了他一眼就示意紫竹接了手里的药碗,末了吩咐苏德,“寸步不离,有事立刻报给我!” “是,殿下。”苏德赶紧应了。 格日勒图再次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这才转身大步出去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带着一脸恼怒的云睿见此眼珠儿一转,就悄悄跟了上去。 格日勒图带着乌其恩进了旁边的毡房,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乌其恩赶紧从怀里拿出个一个竹筒,双手捧上,“方才查克惦记着再去追击那些齐人,就在城门口多站了一会儿。结果有人把这竹筒绑在箭上射了过来。殿下看看,可是那些齐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格日勒图挑挑眉头,伸手打开竹筒,倒出里面一卷白色棉布,上面写了几行血书。他看完就微微眯了眼睛,低声问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乌其恩自小跟随主子,自然清楚主子这般模样就是上了心,于是赶紧应道,“没有别人,只有查克和几个亲卫。” 格日勒图点头,沉吟片刻又道,“中山王约我明日到五十里外的狼首山下谈判,你带上五十亲卫随我一起去。” 乌其恩惊得瞪了眼,开口劝道,“殿下,还是让末将多带些人去吧,到时候把他们都抓回来就成了。” 格日勒图却是摇头,冷笑道,“他有单身赴会的胆量,我自然也不好弱了气势。不必多说,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就出发。” “是,殿下。”乌其恩无法,只得一边盘算着亲卫里哪些更勇武,一边匆匆下去安排了。 董蓉昏睡了一夜,待得睁开眼睛时,毡房里光线还很是昏暗。她扫了一眼四周,忍不住泪涌如泉。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一直躲在梦里不醒来。起码梦里有她的夫君,有她的儿子女儿,有她平静又幸福的生活。可是,残酷的现实再次把她的希翼击得粉碎。 紫竹正依靠在床边打盹,突然听得耳边有啜泣之声就惊醒过来。待得看清主子流泪,立时也跟着哭了起来,“夫人,您醒了。夫人,我怕,我想回家。” 董蓉睁开眼睛,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抬起手握了小丫头的胳膊,勉强问道,“王爷…” 紫竹抹了两把眼泪,赶紧应道,“王爷没事儿,二殿下忙着去汉王那里求紫参救您活命,根本没功夫派人去追杀王爷…” 可她话音还没等落下,毡房外却是突然热闹起来,很快又是一阵马蹄声轰隆隆跑过。 董蓉心下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就坐了起来,“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紫竹眼见主子伤口上的白布条又染了血色,慌得赶紧扶着她躺好,末了才小跑去帐篷外探问。正好云睿也从外面急急跑进来,兄妹两个顿时撞到了一处。紫竹来不及嗔怪哥哥,开口就问,“可是二殿下又追杀王爷去了?”R638 第二百一十五章 红颜祸水 云睿脸色有些不好,想了想还是说了真话,“我看二殿下带人出去了,蛮兵们都带足了箭支,还穿了皮甲,杀气腾腾的…” 董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紫竹觉出不好,赶紧跑去隔壁毡房找汉医,不必说又要重新包扎了伤口,灌参汤,折腾的汉医心里偷偷骂娘。 不提她们这里如何忙乱,只说格日勒图带着亲卫赶到狼首山下时,远远就见慕容怀德独身站在一块大石上,目光远远投向王城方向,专注之极。 他于是翻身下马就要过去,乌其恩赶紧跳下拦了路,低声劝阻道,“殿下,不可轻易涉险,还是让属下先带人把他围起来吧。” 格日勒图摆手,摇头道,“不必,他站在石上就是想让我知道,他并没有安排什么埋伏,果真是独身赴约。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让他看轻?” 说罢,他就大踏步走了过去。乌其恩急得直皱眉头,心下忍不住开始埋怨,这真是红颜祸水啊!那董夫人也不是如何漂亮,甚至都比不上他毡房里的婆娘,怎么偏偏就让以智谋闻名大金的殿下失去了冷静。 他有心不顾一切的带人冲过去,但到底还是不敢抗令,于是只得挥手示意护卫们远远散开,隐隐包围了山脚,弓箭也都提在手中,一旦发现丝毫警讯就立刻冲上去。 格日勒图也选了一块大石跳了上去,一边迎风展望辽阔的草原一边笑问不远处的慕容怀德,“中山王爷,难道也迷上了我们大金的草原不成?此处纵马驰骋,比之大齐,可是畅快许多!” 慕容怀德收回目光,挑眉看向一身盔甲,极是英武的格日勒图,冷声问道,“金老板身为大金二王子,想要美女定然唾手可得无数,但为何一定要强留拙荆在此?” 格日勒图习惯性伸手去摸袖子里的锦帕,但是一把抓空才突然想起那帕子已被撕得粉碎,于是心头忍不住火起,冷声嘲讽道,“王爷也是堂堂大齐中山王,自然也不缺美女献媚,但为何独独娶了她,甚至连妾氏都不肯再纳?” 慕容怀德双眸微微眯起,眼里的冷光像利刃一般射向格日勒图,格日勒图自然也不会示弱,眼睛瞪的同牛一般。这时候,两人仿似都变成了孩子,为了心爱之物,竭尽一切所能的争抢。 许是北风太冷,格日勒图很快就红了眼睛,他揉了揉,冷冷问道,“中山王若是约我来此就为了讨论,为何不喜美女的问题,那不如随我回去王城小酌几杯如何?” 慕容怀德再次把目光投向王城方向,凝望许久却是摇头,“虽然我恨不能立时飞到她身边,但这次却是要辜负金老板的邀请了。我今日来此,只是想问问金老板,在你心里是大金的万千子民重要,还是…她更重要?” “你这话是何意?”格日勒图心里下意识一缩,脑子里开始飞快盘算,可是算来算去都没有发现大金的诸事安排出了漏洞。 慕容怀德抽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随手耍了几个刀花儿,这才慢悠悠说道,“听说,你们大金马上就要攻打我们大齐了?” 格日勒图手臂一僵,脸上却笑着反问道,“怎么,中山王打算当个英雄,替大齐那帮整日只知醉生梦死的羔羊阻挡狼群的进攻?” “狼群?”慕容怀德冷冷一笑,“你是说一群饿得走路都打晃儿的野狼啊?” 格日勒图仿似被揭了逆鳞一般,眼里骤然爆出一团光芒,一字一顿应道,“中山王难道不知,世上最可怕的就是饿着肚子的狼吗?为了食物,为了存活,可以无惧一切,更何况,羔羊天生就要喂狼!” “那若是给狼群送上一年也吃不完的牛肉呢?饿狼还会冒着死伤大半的危险跑去陌生之地厮杀吗?” 格日勒图猛然扭头望向慕容怀德,“你难道…” 慕容怀德点头,正色说道,“五万担米粮,足够助大金臣民度过这个寒冬,我只要…换我妻平安归来。” 格日勒图怔愣着半晌没有应声,他本以为这个男人会以禀报大齐立刻战备来威胁自己,根本没想到,他居然打算送粮草资敌,只为了换回一个…女子! “你这是资敌,难道不怕我送消息去大齐?或者我拿了粮草,继续南征…” “我只要她回到我身边,其余之事,只要你不怕损失兵卒,尽管去攻打就是了!” 格日勒图一口气憋在心里,脸色变幻不停。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这一刻,眼前这个男子确实让他自愧不如。 要知道中山王府一系的血脉是大齐除了皇家之外最尊贵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等着常年病重的大齐太子殡天,慕容怀德就极可能登上皇位,掌控大齐。 但他却选择资敌粮草,换回妻子。若是这消息传到大齐朝中,别说登上王位,怕是立刻就要遭受到整个大齐百姓的唾骂和追杀。难道在他心里,那个女子比江山还要重吗? 再想想方才他出来之前,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他眼里的黯然更重。一个不吝性命,一个舍下江山,他若是坚持不放手,恐怕长生天都会厌弃? “这事我不能独自决定,三日后,此地再见面。” “好。”慕容怀德点点头,再次扭头深深望了一眼王城方向,这才转身跃下大石迅速消失山谷里,留下格日勒图却久久没有动身。 乌其恩在远处看得焦急,实在忍耐不住就带了几个亲兵跑了过来,低声问道,“殿下,你怎么把那人放走了?” 格日勒图暗暗叹了一口,翻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吩咐道,“不要多问,回王城!” 乌其恩听得莫名其妙,赶紧带着亲兵打马就追了上去。 董蓉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穿过毡房的小窗照了进来,她猛然想起先前之事,于是就想扭头找人问询。不想却见格日勒图站在床边,惊得她就想坐起来。 格日勒图却是按着她重新躺好,末了沉声说道,“你不必惦记,我没抓他回来。” 董蓉长舒一口气,心头大石终于重重落地。格日勒图见她脸色瞬间好了许多,眼里闪过一抹痛楚,但依旧端起托盘上的粥碗,搅了搅就舀了一勺递上前。 董蓉嫌恶的偏了头,不肯同这个强留她的仇人如此亲密。 格日勒图却是坚持举着勺子不肯放下,“你马上就能同他回家了。” “真的?”董蓉喜得立时瞪大了眼睛,“你改主意了?” 格日勒图抬了抬手里的勺子,用意很是明显。董蓉无奈,只得开口吞下那勺放了很多大枣的米粥,末了赶紧又催问道,“还是,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了?” “嗯,他答应我叛国!” “什么?咳…咳…”董蓉惊得一口米粥呛进嗓子里,疯狂咳了起来,但手下却依旧死死抓了格日勒图的手,焦急问着,“他…咳咳,到底…” 格日勒图静静望着两人重叠的双手,心下酸涩痛楚难耐之极,忍不住问道,“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董蓉却仿似一字都未听到,坚持问着,“他到底如何叛国了?” 格日勒图叹气,淡淡说道,“他以五万担米粮,交换你平安回到他身边。完全不顾我们大金得了这些军粮,会不会继续进攻大齐…他只要换你平安回去!” 董蓉猛然松了手,脸色白得厉害。资敌?叛国?本来皇上就对他百般防备,若是知道这事,岂不是抄家灭门的惨祸就要立刻到来?到时候,曹家,王家,董家,甚至果园里的雇工,岂不是都要陪着他们一家砍头?最重要的是,得了军粮的大金铁骑会不会立刻攻打大齐,那无数百姓岂不是都要因为她一个人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格日勒图到底舍不得她惊恐太过,又开口安慰道,“放心,他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是有所安排。另外,父汗也是不愿大金的勇士们有所折损,若是得了足够的粮食熬到明年夏日,南征之事就不会发生。” 果然,董蓉听完这话脸色勉强好了一些,但依旧神思恍惚。格日勒图一翻手腕紧紧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原本我以为,你留在我身边会…不过如今看来,是我不如他。你安心养病,若是事情进行的顺利,最长不过一月,你就能回到他身边了。” 说罢,他慢慢松了手,起身往外走去。 董蓉望着他微微塌下的肩膀,不知为何心下突然闪过一抹怜惜,“格日勒图…谢谢你!” “不必,是我对不起你!”格日勒图低声应了一句,末了重新挺直了脊背,大步走了出去。 草原的冬日分外寒冷,没有山岳遮挡,北风肆意呼啸刮过,吹得人骨头都在打哆嗦。董蓉躺了三日,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力气,想着马上就能回家,她就着急要快些养好身体,于是喊了紫竹去找了些材料准备涮羊肉吃。羊肉最是温补,极适合她吃。更何况外面寒风呼啸,守着热腾腾的火锅,哪怕不吃,只看着也感觉温暖之极。R638 第二百一十五章 江山美人 云睿脸色有些不好,想了想还是说了真话,“我看二殿下带人出去了,蛮兵们都带足了箭支,还穿了皮甲,杀气腾腾的…” 董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紫竹觉出不好,赶紧跑去隔壁毡房找汉医,不必说又要重新包扎了伤口,灌参汤,折腾的汉医心里偷偷骂娘。 不提她们这里如何忙乱,只说格日勒图带着亲卫赶到狼首山下时,远远就见慕容怀德独身站在一块大石上,目光远远投向王城方向,专注之极。 他于是翻身下马就要过去,乌其恩赶紧跳下拦了路,低声劝阻道,“殿下,不可轻易涉险,还是让属下先带人把他围起来吧。” 格日勒图摆手,摇头道,“不必,他站在石上就是想让我知道,他并没有安排什么埋伏,果真是独身赴约。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让他看轻?” 说罢,他就大踏步走了过去。乌其恩急得直皱眉头,心下忍不住开始埋怨,这真是红颜祸水啊!那董夫人也不是如何漂亮,甚至都比不上他毡房里的婆娘,怎么偏偏就让以智谋闻名大金的殿下失去了冷静。 他有心不顾一切的带人冲过去,但到底还是不敢抗令,于是只得挥手示意护卫们远远散开,隐隐包围了山脚,弓箭也都提在手中,一旦发现丝毫警讯就立刻冲上去。 格日勒图也选了一块大石跳了上去,一边迎风展望辽阔的草原一边笑问不远处的慕容怀德,“中山王爷,难道也迷上了我们大金的草原不成?此处纵马驰骋,比之大齐,可是畅快许多!” 慕容怀德收回目光,挑眉看向一身盔甲,极是英武的格日勒图,冷声问道,“金老板身为大金二王子,想要美女定然唾手可得无数,但为何一定要强留拙荆在此?” 格日勒图习惯性伸手去摸袖子里的锦帕,但是一把抓空才突然想起那帕子已被撕得粉碎,于是心头忍不住火起,冷声嘲讽道,“王爷也是堂堂大齐中山王,自然也不缺美女献媚,但为何独独娶了她,甚至连妾氏都不肯再纳?” 慕容怀德双眸微微眯起,眼里的冷光像利刃一般射向格日勒图,格日勒图自然也不会示弱,眼睛瞪的同牛一般。这时候,两人仿似都变成了孩子,为了心爱之物,竭尽一切所能的争抢。 许是北风太冷,格日勒图很快就红了眼睛,他揉了揉,冷冷问道,“中山王若是约我来此就为了讨论,为何不喜美女的问题,那不如随我回去王城小酌几杯如何?” 慕容怀德再次把目光投向王城方向,凝望许久却是摇头,“虽然我恨不能立时飞到她身边,但这次却是要辜负金老板的邀请了。我今日来此,只是想问问金老板,在你心里是大金的万千子民重要,还是…她更重要?” “你这话是何意?”格日勒图心里下意识一缩,脑子里开始飞快盘算,可是算来算去都没有发现大金的诸事安排出了漏洞。 慕容怀德抽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随手耍了几个刀花儿,这才慢悠悠说道,“听说,你们大金马上就要攻打我们大齐了?” 格日勒图手臂一僵,脸上却笑着反问道,“怎么,中山王打算当个英雄,替大齐那帮整日只知醉生梦死的羔羊阻挡狼群的进攻?” “狼群?”慕容怀德冷冷一笑,“你是说一群饿得走路都打晃儿的野狼啊?” 格日勒图仿似被揭了逆鳞一般,眼里骤然爆出一团光芒,一字一顿应道,“中山王难道不知,世上最可怕的就是饿着肚子的狼吗?为了食物,为了存活,可以无惧一切,更何况,羔羊天生就要喂狼!” “那若是给狼群送上一年也吃不完的牛肉呢?饿狼还会冒着死伤大半的危险跑去陌生之地厮杀吗?” 格日勒图猛然扭头望向慕容怀德,“你难道…” 慕容怀德点头,正色说道,“五万担米粮,足够助大金臣民度过这个寒冬,我只要…换我妻平安归来。” 格日勒图怔愣着半晌没有应声,他本以为这个男人会以禀报大齐立刻战备来威胁自己,根本没想到,他居然打算送粮草资敌,只为了换回一个…女子! “你这是资敌,难道不怕我送消息去大齐?或者我拿了粮草,继续南征…” “我只要她回到我身边,其余之事,只要你不怕损失兵卒,尽管去攻打就是了!” 格日勒图一口气憋在心里,脸色变幻不停。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这一刻,眼前这个男子确实让他自愧不如。 要知道中山王府一系的血脉是大齐除了皇家之外最尊贵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等着常年病重的大齐太子殡天,慕容怀德就极可能登上皇位,掌控大齐。 但他却选择资敌粮草,换回妻子。若是这消息传到大齐朝中,别说登上王位,怕是立刻就要遭受到整个大齐百姓的唾骂和追杀。难道在他心里,那个女子比江山还要重吗? 再想想方才他出来之前,依旧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他眼里的黯然更重。一个不吝性命,一个舍下江山,他若是坚持不放手,恐怕长生天都会厌弃? “这事我不能独自决定,三日后,此地再见面。” “好。”慕容怀德点点头,再次扭头深深望了一眼王城方向,这才转身跃下大石迅速消失山谷里,留下格日勒图却久久没有动身。 乌其恩在远处看得焦急,实在忍耐不住就带了几个亲兵跑了过来,低声问道,“殿下,你怎么把那人放走了?” 格日勒图暗暗叹了一口,翻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吩咐道,“不要多问,回王城!” 乌其恩听得莫名其妙,赶紧带着亲兵打马就追了上去。 董蓉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穿过毡房的小窗照了进来,她猛然想起先前之事,于是就想扭头找人问询。不想却见格日勒图站在床边,惊得她就想坐起来。 格日勒图却是按着她重新躺好,末了沉声说道,“你不必惦记,我没抓他回来。” 董蓉长舒一口气,心头大石终于重重落地。格日勒图见她脸色瞬间好了许多,眼里闪过一抹痛楚,但依旧端起托盘上的粥碗,搅了搅就舀了一勺递上前。 董蓉嫌恶的偏了头,不肯同这个强留她的仇人如此亲密。 格日勒图却是坚持举着勺子不肯放下,“你马上就能同他回家了。” “真的?”董蓉喜得立时瞪大了眼睛,“你改主意了?” 格日勒图抬了抬手里的勺子,用意很是明显。董蓉无奈,只得开口吞下那勺放了很多大枣的米粥,末了赶紧又催问道,“还是,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了?” “嗯,他答应我叛国!” “什么?咳…咳…”董蓉惊得一口米粥呛进嗓子里,疯狂咳了起来,但手下却依旧死死抓了格日勒图的手,焦急问着,“他…咳咳,到底…” 格日勒图静静望着两人重叠的双手,心下酸涩痛楚难耐之极,忍不住问道,“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董蓉却仿似一字都未听到,坚持问着,“他到底如何叛国了?” 格日勒图叹气,淡淡说道,“他以五万担米粮,交换你平安回到他身边。完全不顾我们大金得了这些军粮,会不会继续进攻大齐…他只要换你平安回去!” 董蓉猛然松了手,脸色白得厉害。资敌?叛国?本来皇上就对他百般防备,若是知道这事,岂不是抄家灭门的惨祸就要立刻到来?到时候,曹家,王家,董家,甚至果园里的雇工,岂不是都要陪着他们一家砍头?最重要的是,得了军粮的大金铁骑会不会立刻攻打大齐,那无数百姓岂不是都要因为她一个人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格日勒图到底舍不得她惊恐太过,又开口安慰道,“放心,他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是有所安排。另外,父汗也是不愿大金的勇士们有所折损,若是得了足够的粮食熬到明年夏日,南征之事就不会发生。” 果然,董蓉听完这话脸色勉强好了一些,但依旧神思恍惚。格日勒图一翻手腕紧紧握了她的手,低声道,“原本我以为,你留在我身边会…不过如今看来,是我不如他。你安心养病,若是事情进行的顺利,最长不过一月,你就能回到他身边了。” 说罢,他慢慢松了手,起身往外走去。 董蓉望着他微微塌下的肩膀,不知为何心下突然闪过一抹怜惜,“格日勒图…谢谢你!” “不必,是我对不起你!”格日勒图低声应了一句,末了重新挺直了脊背,大步走了出去。 草原的冬日分外寒冷,没有山岳遮挡,北风肆意呼啸刮过,吹得人骨头都在打哆嗦。董蓉躺了三日,终于又重新恢复了力气,想着马上就能回家,她就着急要快些养好身体,于是喊了紫竹去找了些材料准备涮羊肉吃。羊肉最是温补,极适合她吃。更何况外面寒风呼啸,守着热腾腾的火锅,哪怕不吃,只看着也感觉温暖之极。R638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扭的孩子 先前那口炖肉的大铜锅又被吊在了火堆上,只不过这次锅里添了十几块牛骨头。紫竹蹲在锅边,被火烤的脸色通红,袖子也半挽着,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看得闻讯赶来蹭饭的乌其恩忍不住也红了脸,虽是极力扭头想要避开,但无奈眼睛却好似长了胶水,直接粘在那两只白生生的手臂上不肯离开了。 云睿心粗,还没有发现,苏德却是看得明白,一双老眼不时在紫竹和乌其恩之间转来转去,笑得好似偷了小鸡的狐狸。 董蓉指挥着乌其恩把半冻的羊肉和牛肉切成薄薄的片,又把混好了的芝麻酱和盐渍韭花儿分到一只只牛骨碗里,末了看着略显空荡的桌面又皱了眉头。 涮火锅虽说吃得是羊肉的鲜香,但没有蔬菜搭配也失色许多。她本就口味偏清淡,可是自从来到草原除了蘑菇就是牛羊肉,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个初冬时节,就是大齐都没有多少蔬菜可吃,更别说这样的大草原了。她若是逼着苏德去找蔬菜回来,实在有些太不讲理了。 苏德许是也猜到了这一点,有些尴尬的推推桌子上的三种水泡干蘑菇,赔笑道,“贵人,这是我们草原上最美味的三种蘑菇,贵人若是觉得不够就尽管开口,老奴再去库房翻找。” 紫竹是个心直口快的,又惦记让主子多吃些,听了这话就开口埋怨道,“大叔,你们这里连菜干儿都没有吗,吃个火锅真是不痛快。你不知道,我们在家的时候,每次都要摆满一桌子的菜色,什么猪肚丝,冻豆腐,大虾啊,还有我们夫人最喜欢的各色青菜了,细细的粉丝,豆皮,木耳,鱼肉丸子,真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云睿猛点头,附和说道,“我最喜欢吃文姨做的那个牛肉丸子,里面还包了虾肉,一口一个,真是好吃啊!” 乌其恩听得直咽口水,想起先前跟着主子在大齐吃过的那些美食,于是也数了几样出来。只有苏德眼巴巴瞧着众人说得热闹,最后叹气道,“我这一辈子是吃不到那样的好东西了。” 董蓉刚要开口劝几句,结果格日勒图身边的一个亲卫却高声在外禀报,乌其恩起身走出去,结果很快就抱了一颗白菜和一串干红辣椒进来。 紫竹欢呼着就跑了过去,一把抢过白菜和辣椒,欢喜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好东西?真是太好了,终于见到一点儿蔬菜了,我们夫人也能多吃几口。” 乌其恩挠挠后脑勺,红着脸应道,“我们殿下听说你们在找蔬菜和调料,就亲自去王宫那边讨来的。“ 紫竹撅撅嘴,小声嘀咕道,“哼,算他实相。” “紫竹,不可无礼。”董蓉何止了口无遮拦的小丫头,转而又望向苏德,“大叔,还要劳烦您替我去跟二殿下道声谢。若是他这会儿不忙,就请他一同来尝个新鲜。” “是,贵人。”苏德乐得老脸差点儿开了花儿,赶紧起身行过礼就跑了出去。 紫竹俏皮的吐吐舌头就小心翼翼的拾掇起了白菜,平日在家里随手就丢的干瘪菜帮子,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了。清洗干净再泡在温水里,也能凑个半盘儿呢。 至于干辣椒更好处置了,切碎放在油锅里炸,很快就得了一大碗红彤彤的辣油,馋得云睿和乌其恩围在一旁嗅个不停。 很快,大铜锅里的骨汤就熬成了奶白之色,咕嘟嘟翻着水花儿,偶尔飘上几片葱姜和八角花椒。董蓉亲手把羊肉片下进去一大盘子,然后又是白菜和蘑菇,就等着苏德请了二殿下到来就开饭了。 可是,苏德回来时却领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上前低声同董蓉禀告道,“贵人,我们殿下这会儿正忙,不能过来。老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阿哥…” 董蓉望向那个高抬着下巴,同样在打量她的孩子,心下好笑,于是就道,“吃火锅人多才热闹啊,大阿哥来的正好,刚要开始吃饭呢。” 嘎尔迪原本紧绷绷的小脸儿好似软了一些,但开口却是硬邦邦说道,“这是我阿玛的毡房,我才是主人。” 董蓉越发觉得好笑,示意紫竹在主位上摆了一只厚厚的毡垫儿,然后请嘎尔迪坐了,自己却坐在了铜锅旁,亲手给大家往碗里捞肉。末了还嘱咐紫竹,“大阿哥年纪小,他的酱料少放辣椒!” 紫竹手下原本舀了大大一勺辣油,琢磨着好好惩罚这个不知礼的孩子。但是主子发话,她只得撅着嘴巴应了声,“是!” 嘎尔迪身子瘦小,脑袋却比之普通孩童要大很多,一看就像那种很聪慧的孩子。但孩子就是孩子,再聪慧也有个限度。这会儿他正极力装坐打量毡房里的摆设,好似第一次进来一样。但一双眼睛却不时往铜锅的方向瞟着,偶尔小鼻子还会抽两下,喉头也动个不停。 董蓉盛了些羊肉和白菜,还有几朵蘑菇,亲手送到他身前,又笑着指了旁边的酱碗说道,“你年纪还小,平日只吃肉食不好,今日就多吃一些白菜和蘑菇吧。沾着这个酱料,味道更鲜美。一会儿还要就着汤锅煮面,慢慢吃不着急啊。” 嘎尔迪口鼻里充斥着满满的热辣香气,再听着眼前这个并不算漂亮的女子柔声嘱咐,不知为何就慢慢低下了高抬的下巴,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董蓉淡淡一笑,刚要起身的时候,紫竹已是忍不住抗议道,“夫人,苏德大叔就找来几斤细面,能擀个三五碗面条就不错了。您怎么又送了出去,这顿都吃光了以后怎么办?” 董蓉笑着瞪了紫竹一眼,嗔怪道,“你这小气丫头,难得大家聚在一处,吃完就吃完呗。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再说以后的!” “董夫人爽快,这话末将爱听。我那毡房里还有一坛好酒,我这就去取来!”乌其恩一时兴起,就起身去拿好酒。云睿以前在家时也偷偷喝过酒,听得这话立刻拍手叫好,惹得紫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喝醉,就试试!” 云睿装作恐惧模样,望向主子求救,“夫人,您快管管我妹妹吧,她都要成老太婆了,整日唠叨没完!”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董蓉心下却满是感激,这些时日跟着自己遭难,难得这两个孩子依旧乐观坚强。 “今日难得热闹,云睿就喝一碗吧。” “谢夫人,哈哈,有酒喝了。”云睿欢喜的在地上滚个不停,众人笑得也越发大声。 嘎尔迪极惊奇的望着相处和谐又热闹的众人,实在想不明白,平日里奸猾又贪财的大管家,还有冷酷无情的将军,怎么都变了模样。难道真像王宫里那些福晋们背后偷偷议论的那般,这个女人会邪术,不但迷惑了阿玛,就连大管家和大将军也被波及了? 董蓉不知孩子心里想什么,眼见他碗里的羊肉有些凉了,就又帮他舀了一勺汤,笑着催促道,“大阿哥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嘎尔迪没有应声,但却拿起了筷子,众人见此也纷纷端碗吃喝起来。热腾腾的骨头汤,鲜美的羊肉片,香辣的酱料,混在一起吃下肚子,仿似五脏六腑都着了火,慢慢渗透到全身,舒坦得众人齐齐叹息,末了筷子上下翻飞的更快,连说句话都嫌浪费功夫。 董蓉吃了两碗就停了下来,扭头看看满头大汗的嘎尔迪就想起了家里的三个儿女。这会儿也不知道他们被安置到了哪里,可曾长了个子?小孩子还记不得太多东西,许是以后见面的时候,他们都不认识自己这个亲娘了吧… 嘎尔迪吃完一碗,抬头还想添些的时候,正好望见得董蓉偷偷抹眼泪,心下不知为何突然又软了三分。但他想起那些流言,立刻又挺直了脊背,违心的重重放下碗筷,喝骂道,“这是什么破东西,煮得真难吃!” 说完,他起身就走了出去。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得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紫竹第一个气得跳起来嚷道,“嫌弃不好,他还吃了那么多?什么人啊…” 董蓉也觉意外,但却摆摆手吩咐紫竹,“小孩子许是在闹脾气,一会儿你取些奶糖让苏德大叔给大阿哥送去吧。” 紫竹极不情愿的点点头,末了到底装了一盘切得方方正正的奶糖送到了苏德身前。苏德也觉自家小主子有些失礼,胡乱吃了两口就找个借口跑去送糖了,顺便也打探一下,是不是哪个长舌头的奴才在小主子跟前挑拨是非了。 太阳落下草原边缘的时候,寒风好似也小了很多。格日勒图一边执着匕首割肉吃,一边听着乌其恩说了白日之事,末了擦了手叹气道,“嘎尔迪这孩子,自小没有母亲管教,我又远在大齐,倒是委屈他了。只要他欢喜,就不要拦阻他去毡房玩耍。” “是,殿下。”乌其恩应下,末了又问道,“明日,殿下还要去赴约吗?” 格日勒图点头,“虽然阿木尔一系的人极力反对,但父汗还是应了下来。我大金连续两年遭遇天灾,子民重在休养生息,若是南征,总要损失数万勇士性命。既然能够不动刀兵就得到足够的粮食,何乐而不为?” 乌其恩皱了眉头,低声问道,“殿下,那中山王若是接回董夫人就毁约,或是突然反悔…”R638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找茬儿 “不会,”格日勒图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淡淡说道,“放心吧,明日一早出发。” “是,殿下。”乌其恩无奈应下就出了毡房… 初冬时日,难得遇到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董蓉心里惦记着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必说早起又顶一对儿熊猫眼,就是脑袋也好像被马群轰隆隆踏过,疼得她心生烦躁。于是,不顾紫竹的反对,执意要去毡房外晒太阳。紫竹无奈,只得寻了最厚的皮褥子铺在一处背风朝阳处,又拿了最柔软保暖的狐皮大氅把主子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放心的去忙碌。 董蓉嘴里嚼着奶糖,抬起头,任凭阳光直接落在脸上,很快就觉全身变得暖融融,舒坦之极。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开始闭着眼睛回忆儿子女儿的模样。一时想起两个儿子最爱搬起自己的脚丫啃个没完,女儿也是吸着自己的大拇指,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别提多可爱了。她忍不住就翘起了嘴角,忘记了身处敌营,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担忧… “姐姐,你快看啊,这是哪里来的乞丐婆?真是脏死了!”不知何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双胞胎姐妹来到了毡房外,一身红衣的高云高抬着下巴,说话分外刻薄。 赛罕扫了一眼几乎整个人都埋在裘皮里,只露出一张并不如何美丽脸孔的董蓉,眼底闪过一抹不屑,但开口却极温柔的劝说道,“妹妹不要失礼,这是二殿下的妾室。以后也要称咱们一声姐姐呢!” “姐姐?”高云仿似很惊奇的瞪圆了眼睛,高声问道,“这是什么话,我只有你一个姐姐,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妹妹’?比汉奴还脏,在这里多站一会儿都要被她熏臭了。” 董蓉暗暗叹气,难得有个清闲时候,没想到硬是被两只老鸹坏了心情。她懒洋洋睁开眼睛,却看也不看两姐妹,直接开口喊道,“紫竹,紫竹!” 紫竹刚舀了两碗面,盘算着中午单独给主子煮碗牛肉面吃,上次火锅里煮了面条,大半都被乌其恩和云睿两个大肚汉吃了。主子心肠软,当时推说病中不宜多吃,实际只吃了半饱。今日趁着人少,赶紧再给主子补一顿。 她正端了面盆舀细面,突然听得主子喊就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应道,“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收拾东西进屋吧,这里太吵,耳朵疼。” “太吵?”紫竹四处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脸色很是不好的高云和赛罕。小丫头也是个机灵的,立刻应道,“夫人,您先进去吧,奴婢马上就过来收东西。” 董蓉点点头,起身就往毡房里走去。 高云和赛罕自小极受父母宠爱,加者又长相出众,早养成了骄傲的脾气。这会儿见得董蓉如此无视他们,气得都是竖了眼睛。高云直接抽出掖在腰带里的鞭子,怒道,“两个下贱奴婢!眼睛里还有没有主子了?” 赛罕也是冷笑道,“我还以为二殿下宠爱的女子有何过人之处,原来也不过是个目中无人的贱婢!” 董蓉原本打算息事宁人,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如今又归家有望,她实在不愿多惹事端。但这姐妹俩堵到门口,显见就是抱着找茬的目的,她就是躲得了这次,怕是下次依旧要对峙。 这般想着,她就转了身,沉声问道,“你们冲到我毡房前,出言不逊,难道就是大金贵女的好德行了。奉劝你们一句,还是回去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高云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半晌才指了毡房高声道,“这是二殿下的大帐,什么时候成了你这个汉奴的东西?就算这大帐要有女主人,那也是我和姐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赛罕也是笑道,“妹妹说的对。” 董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指了旁边的毡房,说道,“你们原来是看中这座毡房了,那尽管同二殿下说去。与我无关!”说罢,她就要掀门帘进屋。 高云见得自己再次被无视,想也不想抬起鞭子奔着董蓉的背就抽了过去。紫竹吓得惊叫一声就把手里的铜盆砸了过去。鞭子甩在铜盆上,发出一声脆响,结果那两瓢面顺势全都撒在了高云和赛罕的头脸之上。两人瞬间就从美少女变成了白面僵尸一般,惹得董蓉忍不住笑出了声。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是恼恨的尖声惊叫,高云手下的鞭子又扬了起来。紫竹这次手里没了“武器”,正是着急的时候就听旁边有个稚嫩的声音呵斥道,“住手!” 高云被惊了一跳,扭头骂道,“哪个狗崽子敢拦本格格!” “狗崽子?”嘎尔迪抬头挺胸,冷着脸从毡房一侧走了出来,高声呵斥道,“大胆!你竟然敢侮辱我大金皇族血脉,我要去告诉玛法,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高云还要回骂什么,赛罕却是一把拉了他,小声说道,“这是大阿哥,二殿下嫡出的儿子!” 高云惊得猛然闭了嘴,大金皇族重血脉,尤其是最纯正的嫡系血脉。她们就算嫁给二殿下做了福晋,对着大阿哥也不敢摆出母亲的架势,将来他们生的子女也要低大阿哥好几头。 “大阿哥,今日怎么有空闲来此走动?昨日我们派人给阿哥送去的点心,阿哥吃着可好?我那里…”赛罕笑着上前两步,还想同未来的继子套套近乎。哪里想到嘎尔迪根本不愿搭理她,皱着眉头呵斥道,“一脸白面,丑得像鬼,还不给我滚?” 赛罕好不容易堆出来的笑容,闻言立时就垮掉了,她羞恼的严严实实捂着脸就跑掉了。高云狠狠瞪了董蓉主仆一眼,随后也追着姐姐去了。 紫竹看得欢喜,拍手嚷道,“大阿哥真是太厉害了,这两个坏女人就该这么整治才行。” 董蓉听得哭笑不得,末了蹲身牵了嘎尔迪的手,柔声问道,“方才多谢大阿哥援手,不过,她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这般得罪了,会不会给你或者二殿下带来麻烦?” 嘎尔迪很是不习惯与人亲近,有心想把手抽出来,但又贪恋那手上的温暖,于是心不在焉的应道,“她们是玛法指给阿玛的新福晋,整日往我帐篷里送东西,麻烦死了。” 董蓉听得这话才算放了心,起身牵了嘎尔迪一边往毡房里走一边笑道,“紫竹正要做牛肉面,大阿哥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就同我一起吃顿饭好不好?算是我们的谢礼!” 嘎尔迪想起上次的美味火锅,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脸上却好似很勉强一般应道,“好吧,我就赏你们一个恩典。” 紫竹捂着嘴窃笑,故意端了一盘奶糖放在桌案最远处,惹得嘎尔迪不时偷偷瞟上两眼。到底还是董蓉厚道些,瞪了搞怪的紫竹一眼,就把奶糖盘子端到了身前,随手拿起一颗塞到嘎尔迪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一大一小就着满口的香甜味道,呜呜啦啦说起了闲话儿。 待得紫竹做好了面条端上来,嘎尔迪已是亲近的坐在了董蓉身旁,末了吃了一口面,还嚷着要加些辣椒油,惹得董蓉好笑不已。 三人吃了饭,正是靠在垫子上消食的时候,格日勒图却是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见得儿子倚在心仪的女子怀里,让她帮忙揉肚子。许是被碰了痒痒肉,极少展露笑颜的孩子,这一刻却在笑个不停,整个画面分外温馨欢喜。 他眼底闪过一抹惊愕和怜惜,转而却又忍不住叹息。董蓉这会儿也见到他进来,赶紧起身,嘎尔迪也是慌忙整理衣衫,规规矩矩行礼。 格日勒图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着上前坐好问道,“可有什么饭食给我也来一份儿,以前常见乌其恩过来蹭饭。如今连嘎尔迪也跑来了,倒是剩我一个独自就食,很是无趣。” 紫竹虽然不明白内情,但也听主子说过二殿下要放他们回家了,于是也没有先前那般敌对,心甘情愿把留给哥哥那碗面端了出来。 格日勒图风卷残云一般吃完,连面汤都喝个干干净净,末了笑道,“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么劲道的面条了。” 董蓉猜得他必然是有事才来此,心下焦急,但依旧浅笑着客套道,“二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尽管过来一同吃饭就是了。” 格日勒图心下叹气,笑着指了嘎尔迪道,“大阿哥若是喜欢就过来吧,我就算了,平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说罢,他也不理会小脸儿瞬间布满喜色的嘎尔迪,反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递给董蓉说道,“这是那人给你的书信,若是一切顺利,一月后,你…你就能回去了。” 董蓉惊喜的接了竹筒死死握在手里,颤着声音道谢,“谢二殿下帮忙传信!” 格日勒图摇摇头,末了带着嘎尔迪就出去了。董蓉立刻就拆开竹筒,里面装着的一卷白棉布,显见是从中衣上临时撕下来的,墨迹也是由血色代替。 “吾妻见字心安,万事安排妥当。勿念,待重逢!” 董蓉紧紧把棉布握在手里,再也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她虽然不知这事其中的详细内情,但只要动动脑子就能猜到必定凶险之极。而他半字不曾说,只担心她过于忧虑… 毡房门外,嘎尔迪侧耳听了好半晌,末了扭头望望明显走神的阿玛,小声说道,“阿玛,董姑姑先前受了大福晋院子里那两个女人欺负,你听她哭得多伤心啊。”R638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计 格日勒图皱了眉头,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问道,“她们来做什么?” 嘎尔迪撇撇嘴巴,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她们一定是跑到大福晋那里告状去了。” “不必理会他们!”格日勒图拍拍儿子的肩膀,“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你…董姑姑是很重要的人,阿玛不在的时候,你要多护着她。” “是,阿玛。”嘎尔迪像接了军令的将军一般,立时挺着了腰背,高声应了下来。 不提父子俩这般说话,只说高云和赛罕姐妹俩果然如嘎尔迪猜测的那般跑去了大福晋跟前告状。 姐俩为了勾起姑姑的怜惜,连身上的面粉都没整理就冲进了大厅,正好老汗王也在此处喝茶,见得未来儿媳这般狼狈模样,自然要问上两句。 赛罕本来还暗暗庆幸时机赶的好,这次就算不能杀了那个女人,起码也能打她个半死。没想到老汗王听完,却是笑着说还有政务,丢下众人走了。留下两姐妹面面相觑,都是气恨不已,实在不明白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出奇了。二殿下宠着也就罢了,如今连汗王也要偏袒她了吗? 大福晋到得舍不得两个侄女憋了一肚子的气,先是招呼丫鬟伺候两人重新换了衣裙,打扮的美丽大方,这才小声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末了又道,“那个女人暂时还有用处,而且没有多久就要被送走了。你们有功夫同她计较,倒不如多去见见二殿下。” 高云和赛罕终于弄明白其中蹊跷,都是惊奇不已,但想起方才狼狈,还是有些气恼。不过两人终究明白事情轻重,于是齐齐同姑母保证以后一定不再主动惹事。 大福晋很是欢喜侄女懂事,正好有小丫鬟来禀报说大王子的嫡福晋派人来请,要办个赛马的小聚会,于是就撵了两个侄女去好好散散心。 大王子因为平日很得汉王宠爱,所居之处也很是宽敞,不但毡房无数,还有一片极大的马场。大王子的嫡福晋是个爽朗的美人,一见高云和赛罕两姐妹就极欢喜的拉了她们说个不停。 赛罕还罢了,偶尔微微笑着附和两句,倒是高云自觉这嫡福晋很投脾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待得跑了几圈马,又有奴隶摆了酒菜上来,高云不自觉多喝了几杯,再听得嫡福晋有意无意问起方才她们姐俩为何一身狼狈。她就忍不住了,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骂道,“贱女人,若不是看在她还有些用处的份上,我真想用鞭子活活抽死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她那个王爷夫君居然要拿五万担米粮换她回去,就是二殿下也对他千依百顺。” 嫡福晋笑嘻嘻替她续满酒碗,嘴上劝慰着,双眼却好似不经意一般扫过毡房门口跪着的几个汉奴,嘴角翘起的弧度神秘又诡异… 而此时远在军城的一座小院子里,慕容怀德正躺在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手下一边搓洗着赃污不已的身体,脑子却在飞快转着。 待得洗好出了浴桶,他就直接转出屏风,抓起纸笔急速书写起来。很快,七八封信就摆了一旁,看得刚刚迈进门槛的甲一微微皱了眉头,于是上前劝慰道,“王爷,您先歇息片刻再忙碌也不迟。” 慕容怀德摆摆手,问道,“赵夺那里可送去消息了?” “送到了,赵大人回话说,他一定会鼎力相助。”甲一赶紧应声,末了问道,“王爷,那赵大人为人耿直,此事又牵连太大,他能信得过吗?” 慕容怀德手下不停,口中却是应道,“放心,当年他老母病重,欲要卖了书本筹药费。我正巧路过帮了他一把,没想到他也争气,不过几年就高中进士又坐上了御史的位置。况且这次,大金得了粮草,若是不进犯大齐,我们也算做了件好事。若是进犯,那也是原定如此,与我们无关。” 说完,他又指了几分信说道,“赶紧送出去,如今一个时辰都不能浪费。” “是,王爷。”甲一收了信,出外呼喝一声,吃饱喝足的暗卫们就纷纷聚了过来,各自接了任务就奔赴大齐各地了。 慕容怀德戴好金冠,穿好锦袍就带着甲一去了将军府。所谓做戏做全套,虽然他已是有了安排,但总要闹一闹,让所有人不至于起疑。否则他风风火火跑回来搭救妻子,若是突然一点儿声息都没有,那岂不是连傻子都知道事有蹊跷了。 吴将军这会儿也接到了老父的传信儿,正是恼得恨不得把青石地板踩出一条沟来。明明城防半点儿纰漏都没有,到底那队蛮骑是从哪里进入大齐的。若是这事不探查明白,他的脑袋上就相当于悬了一口雪亮的长刀啊。不,应该是他们全家都命在旦夕! 他正要召集心腹将领暗自想个对策的时候,突然听得中山王来访,赶紧就要下人撒谎说自己出门巡查不在府里。可惜,中山王已是不管不顾冲了进来。 吴将军瞬间就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不提军城这里如何热闹,只说不过两日,离得军城最近的青县就得了消息。布庄老掌柜一边安排人手赶紧大批收购米粮,一边亲自坐车去了一面坡村里。 曹老头和曹婆子惦念儿子儿媳,吃睡不好,这会儿瘦的都能被风吹跑了。突然见得儿子有消息送来,两人都是掉了眼泪。末了听说要大搬家,又很是惊愕。 曹婆子舍不得家里的大院子和刚买的五亩良田,抓着老掌柜问个不停,“掌柜的,我家柱子没说为哈要我们搬家啊?到底要搬去哪里啊?” 曹老头儿却是皱眉想了半晌,突然敲了敲手里的烟袋锅儿,应道,“掌柜的,你放心,我们这就拾掇东西,通知亲朋,后日你尽管派车来接就是。” 老掌柜常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应道,“好,曹老爷,老朽这就回去了。王爷一再交代,此事重大,关乎几族人口性命,请曹老爷一定要谨慎。” 曹老头儿重重点头,末了送了老掌柜出门就赶紧穿了大棉袄赶去槐树村,留下曹婆子苦着脸,百般不舍。 董老爷突然见得亲家上门,又惊又喜,还要喊着牛氏去置办酒菜的时候,曹老头儿却是附耳说了几句,他就赶紧请他去了书房。俩老爷子足足说了一炷香时候,曹老头儿才匆匆赶去了王家。 牛氏本来还有些舍不得酒菜,正磨蹭着找围裙,见得如何就撇嘴道,“算他识趣,倒省了我几十个大钱!” 董老爷如今在家里可是硬气,上前一巴掌就打到了牛氏脸上,喝骂道,“收起你那龌蹉嘴脸,赶紧给我拾掇家里细软,蓉姐儿让咱们后日咱们就搬家南下。” “搬家南下?”牛氏很是疑惑,就连挨了打都没顾得上反抗,追问道,“蓉姐儿不是被蛮子抓走了吗,难道她又发了大财,在南边置了产业?” 董老爷生怕这个败家娘们坏了大事,于是含糊应道,“让你搬就搬,问那么多做什么,总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是了。” 牛氏立时脸上笑开了花儿,“哎呀,这死丫头终于记起照顾娘家了。我得赶紧收拾东西去,破东西都不要了,到了新家让她给咱们置办好的。” 说着话儿,她就撒腿跑回房里去准备了,留下董老爷望着北边方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曹姑母这些时日差点哭瞎了眼睛,一想起那么好的侄媳妇儿不知沦落到哪里遭难呢,她就止不住眼泪。杜鹃要操持家事,照顾孩子,还要劝慰婆婆,累得也是瘦了许多。王禄心疼媳妇儿也惦记老娘就早早结了卖冰生意,留在家里做个帮手。 一家人突然见得舅舅上门,都猜得是董蓉有了消息,团团把他围住问个不停。曹老头儿对自家妹子也没有隐瞒,撵了孩子出去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曹姑母是个精明的,几乎本能的猜出这事情里的凶险,于是起意跟着哥哥一家南下。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好独自决定,于是就望向自家老头儿子。 王姑父脾气憨厚,一向都是听老婆子拿主意,这次也不例外,笑道,“左右族里也不指望我接族谱,出去住几年也成。” 杜鹃夫妻跟随董蓉做买卖起家,对她的决定从未怀疑过,加者年轻也想着出去见见世面,于是王家也忙乱起来。 几家人都走了,四季园里当然要有些安排,刘嫂子梅花和赵青山等人虽然不知内情,但听说王爷在南边给几位小主子置办了产业,要派些人手过去打理,于是就起意跟去闯荡几年。以东家的大方,他们只要努力做活儿,不出几年,赚个午间大瓦房还是不难的。 于是,第三日出发时,布庄老掌柜派来的十几辆马车上,不只坐了曹董王三家,还有梅花一家三口和王大兄妹四个,加上包裹之类的细软也占了两辆马车。 曹大姐儿和陈老二两口子本来也商量好去南方沾沾王爷的光儿,他们夫妻虽说先前被关在布庄后院做活儿,但到底没吃什么苦头还有工钱拿,反倒养得白胖。 这会儿眼见众人都要南下,留下果园交给赵青山照管,曹家院子也是锁了门。这两口子就突然来了聪明劲儿,曹大姐儿抱着肚子就倒在地上乱滚个不停,嘴里哎呀呀叫唤的那个凄惨啊,吓得曹婆子跳下去就抱了闺女哭个不停。R638 第二百一十九章 退路 布庄老掌柜派来的管事是他的内侄儿,很是精明干练,几眼就瞧出曹大姐儿在装病。他又心急赶紧上路,生怕有个变故,这都是主子的亲眷,绝对不能有所损伤啊。 他无奈就上前同曹老头儿说了几句,毕竟是自己女儿,曹老头儿先前还有些不愿相信,但仔细看看女儿的模样也叹了气。末了大步走过去,问道,“大姐儿,你既然肚子不舒服,就不要随车上路了。” “真的?”曹大姐儿欢喜的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爹,那家里的房子,还有柱子的果园是不是都留给我和老二照管啊。外人毕竟是外人,不能托付这样的大事啊。” “就是啊,爹,我和大姐这一年在外面也学了些本事,绝对不会惹祸的。”陈老二也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曹老头儿心里的滋味真不知是恼怒还是悲哀,他伸手扯起了老婆子,沉声说道,“你们今日既然留下,它日可不要后悔。家里的院子可以留个你们住,田地也给你们种,但果园你们不能插手,两个孩子也要跟我们走。” 曹大姐儿有些心疼孩子,还要抗议,陈老二却是赶紧应了下来,“爹放心,家里我会照料好的。” 曹老头儿长长叹气,扶了老婆子上车之后就也坐上了车辕,末了喊着小管事赶紧出发。 小管事急得心里都要着火了,见此挥着鞭子就催着车队上路了。曹大姐儿望着走远的车队,心里突然好似觉得失去很多东西。但不容她多想,陈老二已是扯了她欢欢喜喜接收曹家大院儿去了… 京都之外的孝义园里,冯先生接了弟子的书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足足两个时辰,清风担心至极的躲在门外,一时听得里面拍桌怒骂,一会儿又是重重叹气。他实在忍耐不住就推门走了进去,笑嘻嘻禀告道,“先生,三位小主子都喝了补汤,方才刚刚睡去。您要不要再去把把脉…” 冯老爷子仿似这半天功夫就老迈许多,脸上皱纹越发深邃了。他无力摆摆手,沉默半晌才道,“不必了,吩咐张扬赶紧张罗车队和用物,明日一早就送三个孩子南下。这里还有一封信,走最高级别密信通道速速送出去!” 清风听得愣了好半晌,还要开口再问,冯先生已是恼了,呵斥道,“还不快去!” “哎,是,是,先生!”清风拿了信件就撒腿跑了出去…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平原上的百姓开荒垦田种粮食,丘陵地带的百姓就打猎采野货,也能混饱个肚皮。而家住海边的人家,所有生存的希望就要指望大海了。 这一日,海宁县最南边的一个小海湾处,董平正赤脚拎着鞋子,陪着一个老汉一边走在沙滩上一边说着闲话儿。 老汉一见就是常年生活在海边之人,脸色被海风吹成了古铜色,眼睑内侧也是隐隐发白。这会儿许是说到了自己擅长之处,老汉很是欢喜的指了岸上远处的一片木棚子,笑道,“二老爷,咱们的大船已经造好了,就等明日试水呢。以后再往岛上运东西就不必用那些小木船了,迷宫岛的水路太复杂,一个不好就容易翻船呢。” 董平点头,应道,“行船这方面老爷子是行家,就全听老爷子指挥了。不过,老爷子,人手方面您还是要多费心…” “老头子明白,二老爷放心,不说您来了海宁县之后,对我们陈家族人多有照料,就是当年公子的活命大恩我们还没报答呢。若不是公子舍命相救,那场大风暴里,我们陈家可活不下来几个啊。” “老爷子客套了,咱们不说当年,如今日子好着呢。” “就是,我这老头子每晚都有一壶酒喝呢,这全是托了公子的福啊。” 一老一小正说得欢喜,突然见到远处有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急匆匆跑了过来。董平认出那老人是姐夫安排在州府里的大掌柜,于是赶紧同陈老汉道别,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沈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若是有事让小管事跑一趟就是了…” “二少爷,东家那里好像出大事儿了。”沈大掌柜也不啰嗦,挥手撵走搀扶他的长孙就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指粗细的小铜管儿,末了说道,“这是商行里最高级别的密信,老朽已经看过了,一时说不清楚,二少爷也赶紧看看吧。” 董平眼见老爷子如此模样也不敢耽搁,三两下就拿出铜管里的纸条。待得看清上面的内容,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瞪着眼睛想要说话,但嗓子眼里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沈老掌柜早有准备,伸手照着他的背脊就重重拍了两下。董平终于缓过一口气,惨呼道,“长姐啊!”随着话音落地,眼泪也噼里啪啦掉下来了。 沈老掌柜听的鼻子发酸,一迭声的劝慰着,“二少爷别着急,主母如今很安全,您千万不要太悲伤。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三位小主子马上就要送过来了,岛上还要采办物资和添置人手呢。” 许是听说三个小外甥马上要到来,董平胡乱抹了眼泪,慌忙抓了老掌柜的手,问道,“沈伯,如今怎么办?我姐夫可还有别的消息送来?” 董平虽说成了亲,又做了大半年的父母官,但毕竟年纪轻,这事儿又关乎所有亲人的安危,一时慌得没了主意。 沈老掌柜心下叹气,慢慢替他抚着背,低声把自己盘算好的安排说了出来。 “岛上的房舍只要打扫一下就好,木器之类的用物也不缺,唯一需要大量添置的就是粮食、布匹和各色杂物。这些物资老朽带人准备就成了,二少爷最好是选个得力人手去岛上主持内务,一切安排妥当,等家里亲眷过来就可以直接坐船上岛了。” 董平连连点头,应道,“我回去就安排内人上岛,左右她有了身孕,同别人说回老家养胎就好。另外,我这海宁县令多少还有些许权力,沈伯若是有事尽管派人去府衙送信。” “好,好。”沈老爷子赶紧应了,一老一少低声商议着杂事,刚刚说完也就到了海岸上,于是各自上车回城了。 杨婉音这一日正在后花园里摆了酒席,宴请县衙里几位辅官的夫人。女人聚到一起说起闲话来,除了夫君孩子就是衣衫首饰,几杯水酒下肚也就更热闹了。 杨婉音平日待人宽和,行事也大方,见得几位夫人都是热得额头微微现了汗迹就请了她们移到花厅小坐,然后又让丫鬟把加了碎冰的糖水桃端了上来。 一众夫人们吃腻了本地菠萝椰子等水果,突然吃口桃子就觉很是鲜甜凉爽,纷纷出言赞了起来。杨婉音于是又送了她们每人两瓶带回去,惹得她们谢个不停。 好不容易送了客人,杨婉音就靠在软塌上歇息,一手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同未曾出世的孩儿柔声说话。当初她可是听大姑姐说过的,这叫胎教,生出的孩子比别人家的都要聪明。 她虽然不贪心,盼着孩子健康就好,但孩子若是能像夫君一样也不错啊。 她正是这般欢喜想着,突然见的自家夫君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身上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于是赶紧起身迎上前嗔怪道,“不是说下午落了太阳再回来吗,怎么晒得这么一头汗?难道衙门里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处置不成?” 董平虽然心里急的火烧火燎,但还是不忍妻子跟着担心,于是极力压下翻滚的心绪,低声应道,“衙门里没事,倒是方才回来路上正好遇到沈老掌柜。姐夫传信说姐姐嫌弃家里那边冬天太冷,又动了出来走走的念头。沈老掌柜张罗着往迷宫岛上送用物呢,我这一时欢喜太过就跑回来同你商量看看,若是身子不觉疲累,不如送你去岛上住上半月,正好帮忙安排一下家务,待得接了姐姐,再陪她住一段时日。” 杨婉音听的愣了愣,随既就笑了起来,喜道,“啊,姐姐要来了,这可是件大事!她还带着三个孩子呢,衣食都要安排妥当。既然夫君信得过我,那我就陪着姐姐住一段,正好同她讨教一下如何养胎。” 董平心下长长出了一口气,末了想起岳丈岳母就又添了一句,“姐姐行事从来都是圆融周到,走到京都时候定然也会邀请岳父岳母同行。说不得过几日你也能同岳母团聚了…” “真的?”杨婉音果然听后更欢喜了,迅速盘算着,“哎呀,我爹娘许是不习惯这里的潮湿,我要多备些药材,到时候给爹娘泡泡药汤。还有,我娘喜欢吃的海货…” 董平不时笑着附和两句,眼见妻子并未起疑就借口有事去书房忙碌安排了。杨夫人后来送来的贴身丫鬟,倒了一杯茶送到主子跟前,小声说道,“小姐,奴婢怎么瞧着老爷有些古怪呢?他是不是打算把小姐送出去,然后暗地往府里接新人…” “啪!”杨婉音闻言扬手就把手里的茶碗砸到了丫鬟身上,喝骂道,“闭嘴,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随意编排老爷?” 那丫鬟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连连陪罪,“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也是担心小姐受委屈…”R638 第二百二十章 事有不密 “行了,下去收拾东西吧,嘴巴严实,谁问起就说咱们回老家养胎。老爷什么时候吩咐,咱们就出门。”杨婉音不耐烦的摆摆手,待得撵了丫鬟出去,她才依靠在软塌上长长叹气。按照规矩,她如今有了身孕就要主动给夫君纳妾的,但夫君一直不允许,又有大姑姐独占王宠的先例在,她也就宁可顶着“妒妇”的名头,谢绝了很多夫人送妾侍进府的提议。 方才夫君突然提出让她去岛上,她第一想法也同丫鬟一般,但转而却觉事有不对。不过,她也不打算深究。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下了决定,女人遵从跟随就是最聪明的做法。虽然她也常羡慕大姑姐那般活得自由自在,但天下就一个中山王啊,而她的夫君待她也是千般疼爱,所以就算他真是打算接新人进府,她也会笑着赞同,至于心里一阵阵刀割似的刺痛,总有痊愈的一日… 日升月落,随着北风刮得越来越紧,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青县的百姓们早起,眼见世界一片银白就麻利的换了最厚的冬装,有钱人琢磨着呼朋唤友找一处视野开阔之地赏雪喝酒,而穷困之人就没有这份闲心了,抄着袖筒,挑着扁担穿行在大街小巷卖糖葫芦,烧柴或者一口热汤水,盼望着赚够一家老少赖以活命的衣食。 不过,这样的风雪里却还有人更忙碌,青县之外的官路上最近很是热闹,不时就会有装载得严严实实的车队路过。虽然车队多数不曾停留,又是赶夜路,但依旧被眼尖之人发现了,私下里说起闲话也议论两句,但毕竟事不关已,最后渐渐也没人提起了。若是有心人仔细算算马车的数量,怕是一定会惊掉大牙。 这会儿,位于军城最正中的将军府邸里,吴将军望着门外飘落的小雪,就像一头困兽一般正围着大厅转悠。 往年到得这样的时候,他都会带着得意属下们进山打猎,什么雪狐,紫貂,黑熊,多少都会收获一些,皮毛送进京都老宅,老父就会替他上下打点妥当。可是如今他别说打猎,就连在自家府邸里都要东躲西藏,原因无它,都是中山王闹的! 朝中的御史已是前来调查过了,他也带人检查过了所有防线,并无漏洞,蛮人骑兵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进入大齐。 中山王妃说不得就是被扮成蛮兵的贼人掠去了,但中山王偏偏不肯相信,坚持要他发兵出征攻打北蛮。这要求简直就是无理至极,若是旁人他早就让兵卒把人打个半死了,可偏偏那是大齐一品王啊,响当当的皇家嫡系血脉。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气,抓起茶壶喝上一口,茶水居然也凉透了,他正要发火的时候,一个心腹亲信将领却是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 “将军,末将有急事回禀。” 吴将军皱了眉头,随口问道,“到底出了何事,怎么这般惊慌?” 那偏将警觉的扫了一眼四周,见得大厅里连奴仆都没有,脸色才稍稍缓和几分,但依旧凑到吴将军跟前,小声禀告道,“将军,北边的探子送消息回来了。有大事,还是开密室吧。” 吴将军惊得挑了眉头,北边的探子还是他到任之初就费了很多周折才安插进去的,几年内没少折损,总共才剩了两个。为了保住这条暗线,他早下过命令,没有重大之事绝对不要行动,省得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如今暗线相隔两年终于传了一条消息回来,不必说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派人寻李副将和张副将过来,密室里说。” 那偏将赶紧应了,很快就寻了两位副将,四人一同进了密室,门外也安排了七八个亲卫严严实实守了,就连吴将军的小妾端了补汤送来,都被强硬撵了回去。 将军府的密室本意是为了战时商议战略之用,防备敌人刺探机密。可是大齐和北蛮多年都未开战,这里也就成了吴将军的小书房,存了些同京都那边的书信和财物。 今日突然接待了三个外客,倒显得有些局促,就连椅子都有些不够。好在三个副将都知道将军招他们进来绝对不是喝茶闲话的,于是纷纷立在桌子前,既解了尴尬也显得待将军尊敬。 吴将军看在眼里很是满意,抬手吩咐那偏将,“人到齐了,探子到底送了什么消息,你可以说说了。” 那偏将赶紧行了一礼,末了才低声说道,“将军,北地传来的消息说,中山王妃如今确实在蛮人王城里,而且还很得蛮人二王子的宠爱。另外,中山王曾经带人闯进王城营救不成,但不知为何就没了消息。后来探子多方探听,居然当真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众人都是提起了心,急声催促道,“什么秘密?蛮兵要进犯我大齐?” 那偏将点头,说道,“北蛮最近两年因为天灾,损失惨重,本来打算最近进犯我大齐,但未等发兵就遇到中山王上门救妻不成。那二王子不知如何同中山王搭上了消息,两人谈判之后,中山王答应以五万担粮食换中山王妃平安,而北蛮则不再进犯大齐。” “什么?”吴将军惊得直接摔了手里的玉石镇纸,另外两位副将也是瞪圆了眼睛,冷汗瞬间浸透了铠甲里面的衣衫。原来北蛮居然有这等打算,若是没有中山王妃这事,那岂不是如今军城这里已经是战火纷飞了。北蛮准备充足,他们却毫无防备,胜算实在不足五成,若是倒霉一些,许是城池早就破了…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探子为何没有早早传消息回来?”张副将发了火,惹得那偏将赶紧替自己的属下解释,“本来探子是打算立刻回报的,正巧遇到中山王妃被掠一事这才又多等了几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又在北蛮二王子的两个福晋嘴里听得中山王资敌叛国的大消息。” 吴将军皱着眉头思虑良久才摆摆手,谨慎问道,“女人嘴里说出的消息可靠吗?” “估计没有错,那两个女人因为二王子宠爱中山王妃很是气恼,故意去找茬不成反吃了亏,酒醉之后失了警觉这才漏了口风。” “啪!”吴将军恼恨的一巴掌拍在檀木桌上,怒道,“这该死的中山王,日日上门歪缠,逼得我连行猎都不敢。没想到他暗地里却要资敌粮草,为了一个女人置整个大齐江山与不顾!实在可恨!” 张副将也是附和道,“将军说的对,谁能保证蛮兵得了粮草就当真不进犯大齐,若是他们以这些粮食做军粮,岂不是如虎添翼?” “就是,将军应立刻上奏朝廷,将中山王如此行径通告天下。”那偏将也是义愤填膺,不过一直未曾说话的李副将却是有不同见解。 他干咳两声引得众人注目,这才拱手同吴将军说,“将军,属下倒是觉得这事不能上奏朝廷。若是将计就计,也许将军还会赚得天大功劳。” “功劳?”吴将军双眼微微眯起,丝丝精光外泄,追问道,“李将军这话怎讲?” 李副将心下了然,嘴里却依旧说道,“将军,中山王是大齐一品王,事情又涉及叛国这等重罪,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将军实在难以取信与皇上。不如我们从长计议,最好在中山王同北蛮交易的时候抓个现行,甚至出兵打北蛮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再送些蛮兵的人头进京。将军成功打退北蛮进犯,又抓了资敌内鬼,皇上若是不赏将军一个侯爵,末将都要第一个骂他偏心!” 听的这话,不说吴将军,就是张副将也都激动起来,“李将军不愧为咱们边军的智囊,这计策当真是狠辣。前几日朝中还有消息说,太子妃怀了身孕,许是皇上如今也觉中山上是眼内针,掌中刺。我们也算是帮了皇上一个大忙!” 那偏将也是个机灵的,当先请令道,“将军,下令吧!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哈哈!”吴将军朗声长笑,站起身骄傲应道,“我们戍边军有尔等精干彪悍之将,实乃大齐幸事!” “将军谬赞!”李副将三人齐齐躬身,“请将军下令!” “好,李副将听令!” “即日起外松内紧,甲级战备!一旦时机到达,立刻出兵!” “是!” “池偏将听令,派出人手盯死中山王暂住之处,有消息随时回报!” “是!” 一条条命令从吴将军嘴里发布出去,一张大网也随即撒开了,只等着悄然间把一条条大鱼捕获入怀,荣华富贵似乎唾手可得般容易。 岂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大鱼自然也要扑腾两下,而结果就取决于大鱼力气大还是渔网够不够结实了。 慕容怀德这会儿正站在窗边,一边吹着冷风一边听取甲一的禀报。不知为何,他心下没来由就是一颤,一股莫名的危机悄悄漫上心头,惹得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甲一见此,还以为北风太冷,赶紧上前关了窗子,劝慰道,“王爷,主母在北蛮有二王子照料,想必不会受委屈。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粮食已经凑齐了八成,马上就要到交易的日子,您若是病倒,可如何是好?”R638 第二百二十一章 离别 慕容怀德却是摇头,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心底的惊悸不但没减弱反倒更重,想起先前祸事发生前,董蓉也曾有过这般警讯,于是就吩咐道,“我写封信,你送去北蛮王城,亲手交给二王子。交易时间提前两日,让他做好准备。” “提前两日?那就是五日后交易!”甲一为难道,“粮食最快也要四日才能备齐,难道当晚就交易,是不是太仓促了?” “不,就按照我说的办。”慕容怀德却是坚持,挥手迅速写了几行字封在竹筒里递给甲一。 甲一无奈,只得接了竹筒闪身出了门。慕容怀德望着颤动的门扇沉默了好半晌,末了长长叹气。他生于大齐,长于大齐,怎会不顾惜大齐江山和百姓?但他的妻,不论他是贪吃呆傻的曹家傻小子,还是大齐王爷,都不曾放弃他!如今她落难,他就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接她平安归来。纵然是要承受千古骂名,要避守边远海岛,他也绝不后悔! 许是自觉归家日期越来越近了,董蓉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虽然她心下也存了诸多担忧,但回家团聚的喜悦胜过了一切。人性自私,若是一定要在家人和大义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选家人。选择大义那是英雄的做法,她是女人,自私就是天经地义的。 噶尔迪自从得了阿玛的准许就几乎长在了毡房里,除了晚上睡觉,其余时候都缠在董蓉身边。董蓉惦念孩子,一腔慈母之爱自然都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一日,先前做好的奶糖都吃完了,噶尔迪闹着不肯吃饭。董蓉无法,想起很快就要离开,于是就喊紫竹去寻糖霜和牛奶,然后亲手给噶尔迪做奶糖,也算是给噶尔迪这个可怜的孩子留个念想。 众人忙了一日,成果斐然,居然得了满满一罐子奶糖。噶尔迪乐得嘴巴都歪了,待得吃了晚饭却抱着罐子不肯走。紫竹困倦得厉害,想着还要伺候主子洗漱,于是就要撵人。董蓉却是笑着摆手,然后上前抱了噶尔迪瘦小的身子,柔声说道,“大阿哥回去好好睡啊,做个好梦。”末了,她就低头在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果然,噶尔迪立刻红了脸,慌张点个头就抱着罐子跑掉了。 紫竹愣了愣,继而咯咯笑开了,“这大阿哥什么时候养了这个脾气,真是太好玩了,笑得跟小姑娘一样。” 董蓉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丫头,私下里说说也就是了。当着大阿哥的面儿可不能说,他这个年纪正是要脸面的时候呢。再说这孩子自小没有娘,我疼他一些也是应该,以后咱们回了大齐,就是想疼他也不成了。” “知道了,夫人。” 掉头回来取帽子的噶尔迪正好在毡房外把主仆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他的脸色渐渐黯了下来,转而抱着罐子去了旁边的毡房。 格日勒图正同乌其恩和巴图这两个得力心腹商量交易细节,突然见得儿子来找,于是就示意乌其恩两人退下,末了才问道,“噶尔迪,你深夜过来可是有事?” 噶尔迪平日鲜少与父亲相处,待他实在是敬爱多过亲近。若是平日他绝对不敢如此寻来,但今日他实在忍耐不住想要留下那个女人,他舍不得这份自小就盼望的温暖。 “阿玛,您不能把董姑姑留下来吗?我…我想要她做我的额娘!” 格日勒图听的一愣,转而见得儿子满脸焦急的等着自己回答,他又叹了气,招手示意儿子上前,半蹲下身子同他目光平齐,这才慢慢说道,“噶尔迪,雄鹰之所以能够翱翔天地,是因为它们能够展翅。你董姑姑就是天上的雄鹰,我们这里就是笼子,若是阿玛把她留下,她就再也不能飞呢,甚至最后还会慢慢死去。你…希望她死去吗?” 噶尔迪赶紧摇头,但依旧迷惑问道,“阿玛,您给姑姑造一座大毡房,甚至比玛法的宫殿还宽敞的,也不行吗?” 格日勒图苦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应道,“阿玛就是造了天下最大的宫殿,你姑姑也不会喜欢。因为这里没有她的夫君,她的孩子。” 噶尔迪好似听懂一些,沮丧的抱紧了罐子,闷闷应道,“孩子知道了,但阿玛,姑姑走的时候,孩儿能去送她吗?” 格日勒图开口就要拒绝,但是转念想想又改了主意,“好,到时候你要听令行事。” “是,阿玛!”噶尔迪挺直了脊背,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容。末了抱着奶糖罐子回自己的毡房去了。 乌其恩和巴图送个小主子,再次进了毡房,见得自家殿下望着烛火怔忡出神,两人对视一言,巴图心下就开始着急早早把那个祸水王妃送走,但乌其恩想起某个娇小又俏丽的女孩子却叹了气,再抬头看向主子就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不提主从三人如何心思,只说董蓉这些时日一边要掐着手指盘算合适能归家,一边又暗暗打探着大金兵马的动静,生怕他们得了粮草立刻就出兵攻打大齐,那她们夫妻可就罪孽深重了。好在,这些时日虽说常有部族派了兵马过来,但绝大部分都被遣了回去,只留了少量兵马驻扎在王城之外。 她暗暗松了口气,晚上睡觉也终于不再从噩梦中惊醒了。 日子虽然过得慢腾腾,但依旧走到了重要的时刻。这一日,太阳刚刚露出地平面,被白雪覆盖了一层的草原寒意极深。一万骑兵已是在王城外列好了队,格日勒图披挂穿戴整齐,刚刚出了毡房就见董蓉主仆三个和噶尔迪已是等候多时。寒风吹得董蓉脸色微微发红,但她好似半点儿没有觉出寒冷,手臂揽着噶尔迪,双眼却是望向南方。 格日勒图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但是依旧上前笑道,“让你们久等了,走吧,天黑前要赶到军城。” 董蓉赶紧点头应道,“好,我同云睿骑一匹马,倒是紫竹要…” “我来带她!”乌其恩不等董蓉说完就抢先道,“董夫人放心!” 紫竹闻言不知为何红了脸,反驳道,“我才不要你带,上次差点儿把我冻死了!” 可是乌其恩却不容她多说,抱起她就扔上了马背。苏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捧了一个包裹送到董蓉面前,强笑道,“贵人,这是您平日最爱吃的两样蘑菇。老奴准备了一些,还请您拿回去做个念想儿。” 董蓉赶紧接了过来,弯腰诚心道谢,“多谢大叔,这些时日劳您照料,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苏德慌忙让到一旁,末了还是壮着胆子同自家殿下请求道,“殿下,今日的杂事老奴都安排好了。您也准老奴送送贵人吧,老奴也能帮着照料一下大阿哥…” 格日勒图皱了眉头,刚要呵斥就见大王子阿穆尔匆匆赶来,于是低声吩咐众人,“赶紧上马,准备出发。” 说着话,他就迎着大王子走了过去,兄弟俩假惺惺寒暄客套。阿穆尔扫了一眼准备妥当的众人,笑问道,“二弟,交易的日子不是还有三日吗,怎么这就出发了?” 格日勒图应得轻描淡写,“事关重大,我早赶去做些准备。万一有小人从中作梗,我也容易应对。” 阿穆尔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二弟多虑了,你是为我大金奔波,怎会有人那般不识趣?既然二弟着急就赶紧出发吧,待得二弟成功归来,大哥我摆宴替你庆贺!” “好,谢大哥!” 格日勒图翻身上了马,再次同阿穆尔拱拱手就带着马队飞奔出了王城。巴图带着一万骑兵追随在后,一时间马蹄隆隆,积雪飞溅,惊得牛羊都是抻长了脖子叫个不停。 阿穆尔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半阖的双眼间隐隐有狠毒之色闪过。直到马队跑得没了影子,他才挥手招了身后的心腹上前,低声吩咐道,“事情恐怕有变,安排五百勇士追上去,找机会把他留在外面。另外,那两只‘汉狗’也要放走,让它们给主子带个话儿。还有…王城的事也该安排了。” “是,殿下。”那人低声应了就匆匆下去安排了,留下阿穆尔望着刚刚跃出地面的太阳,喃喃自语,“草原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去!” 调皮的北风从他身边经过,听的这话,吓得赶紧悄悄溜走了。相比险恶的人心,它就是最温柔又无害的… 夜幕下的山峦间,石块和树木的阴影参杂在一处,极像狰狞欲要吞噬的怪兽,呼啸的寒风到了这里好似也刻意拉长了细细的嗓音,婉转呜咽,又填了三分阴森恐怖。 那座连通了大齐和北蛮的秘密山洞中间最宽阔之处,这会儿已是堆满了粮食袋子,慕容怀德带着十几个属下,分布在几处险要易守的石块之后,聚精会神的倾听着黑暗里的些微响动。 甲一悄悄从山洞一头摸了回来,对上暗号之后这才上前,悄声骂道,“这帮北蛮崽子,到底是如何发现了这样的秘密之处?怪不得上次追到这里就没了踪迹!”R638 第二百二十二章 混乱 慕容怀德也觉心下生寒,若是没有这次私下交易,这些粮食又关系着北蛮度过严冬,他们定然是不愿暴露这等隐秘之处。待得将来两国交战,这里就是大齐的死穴。 “以后找个机会,把这处密道炸掉。” 甲一点头,赞同道,“到时候属下带人过来,保管不会找错地方,我来时已经做好标记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山洞尽头隐隐传来几声“鹰啼”,随后又是几声“布谷”。慕容怀德眼睛一亮,极力按捺住狂跳的心,挥手示意甲一上前。甲一跳下大石迅速窜了出去,很快他就反身回来低声唤道,“王爷,是主母回来了。” “点火!”慕容怀德颤着声音喊道,随着火把燃起,山洞尽头慢慢走进来一队人马。乌其恩手持长刀第一个走进了山腹,待得见到慕容怀德身旁只有几个属下,他这才让开了身形,露出了后面的格日勒图。 格日勒图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形,见得堆得高高的粮食袋子,于是笑道,“中山王果然守信!” 慕容怀德点头,略带焦急之意的望向他身后,问道,“五万担粮食都在这里,人呢?” 格日勒图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转身同乌其恩说了几句。乌其恩大步走回去,很快就带了董蓉主仆三个过来。 董蓉一见慕容怀德就再也忍不住了,飞奔扑到他怀里就哭了起来。慕容怀德紧紧抱了日夜惦念的爱妻,一时眼眶也红了,心里大石彻底落了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董蓉嗅着鼻端熟悉的味道,终于确信自己安全了。想起这一月遭受的折磨,她抡起拳头又用力捶打起来,“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担心的根本睡不着觉,还想儿子想女儿,想的都活不下去了…” “我错了,不哭,以后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慕容怀德极少见得爱妻这般大哭,慌得赶紧给她擦眼泪,劝慰道,“孩子们都好,待得这里事了,我就带你去找他们。” 董蓉哭了一会儿,心情也是平复许多,待得想起身旁还有很多人围观就赶紧起身,指了同样红着眼圈儿走上前的云睿和紫竹说道,“我这次落难,多亏这两个孩子了。否则真是不知病死多日了…” 慕容怀德拍拍云睿的肩膀,又对着紫竹点点头,笑道,“做得好,不枉你们夫人当初执意带你们回果园。” 云睿嘿嘿挠着后脑勺笑了,紫竹也是蹲身行礼。乌其恩眼见自家殿下脸色不好,再想起方才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人儿,此去也许就是终生不见,于是心头恼意顿生,瓮声瓮气嚷道,“中山王已是接了人,就赶紧带我们验看粮食吧,我们还要连夜赶路。谁知你们是不是安排了什么后手,就等着坑害我们呢。” 甲一先前北去军城时,也是见过乌其恩的,听的这话就开口讽刺道,“要论坑害,还是你们更擅长吧。我们主母当初可是救过你们性命的,你们反倒扣了她不放,如今又讹了大批粮食,实在奸诈至极啊。” 乌其恩脸色一红,自觉口舌上不敌,于是气哼哼走到粮食袋子前,抽出靴子里的匕首随手划开一道口子。袋子里的白米应声撒了一地,他接了几粒扔到嘴里嚼了几下,末了闷声禀告道,“殿下,米粮不错,没有发霉。” 格日勒图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阴影里的心爱女子,待得抬头时已是掩下了所有不舍与痛惜,拱手同慕容怀德笑道,“本王相信中山王是诚信之心,一定不会在数量上做手脚。这就别过吧,它日真有再聚之时,一定把酒痛饮!” 慕容怀德也是回礼,朗声应道,“二王子保重,后悔无期。” 格日勒图苦笑,还要再说话,噶尔迪却是冲到董蓉怀里,低声啜泣起来,“姑姑,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你还答应给我做牛肉干呢…” 董蓉弯腰抱了噶尔迪,一边拍着他瘦弱的身子一边安慰道,“噶尔迪不哭,你是大金的勇士啊,怎么能掉眼泪?姑姑的家人都在大齐,一定要回去!你以后长大了,若是有机会就到大齐来走走,姑姑给你做无数好吃食。你回去以后也要好好吃饭,长得又高又壮,好不好?” 噶尔迪重重点头,想了想又从腰上解下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塞道董蓉手里,哽咽道,“姑姑,这是我最爱的一把匕首,送给你带着。你可要记得来看我…” “好,姑姑一定会好好收着。”董蓉低头,怜惜的在这个可怜孩子的额头亲了几下。 苏德一边擦抹着眼泪一边上前扯回噶尔迪,小声说道,“大阿哥,咱们该回了。” 说完他又给董蓉行礼,“贵人一路走好!” 董蓉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站在了慕容怀德身后。 乌其恩呼喝着蛮兵们把粮食袋子装上马背,随着马蹄声声敲在石头甬路上,山洞里很快就显得更宽阔了。 慕容怀德眼见粮食剩了小半,足以证明他没有在数量上作假,于是转身就要带着人手离开。格日勒图下意识伸出手仿似要留下什么,但声音却哽在喉头,最后只剩了一声长叹。 噶尔迪上前抓了阿玛的衣襟,小声说道,“阿玛,咱们回去吧。” 格日勒图拍拍儿子的肩膀,点头应道,“好,这次得了许多白米,咱们路上要多耽搁一晚呢。” 父子俩正说着话儿,山洞入口处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乌其恩手里的粮食袋子被他一把甩到一旁,侧耳贴在地上听了半晌,末了高声骂道,“大齐那边有大队人马过来,绝对超过一万之数。” 苏德立刻搂紧了噶尔迪,颤声喊道,“殿下,好像有诈,咱们快走吧!” 格日勒图死死盯着董蓉等人离开的通道,脸色急速变换,最后却猛然挥手吩咐道,“苏德带着噶尔迪撤下去,乌其恩带一百人随我去看看。” 说罢,他就大步奔着通道跑了过去。乌其恩恨得一拳砸到粮食袋子上,末了赶紧招了最近的一批蛮兵追了上去。 噶尔迪挣脱苏德的拉扯,抢了一个蛮兵的长刀也跑了,苏德恼的跺脚,到底也是叫嚷着跟随而去。 慕容怀德等人汇合了留在洞口的暗卫,刚刚走出不到百米就听得马蹄声声,先前撒出二里外放哨的暗卫疯狂跑回,嚷道,“王爷,是军城的兵马包围过来了!怎么办?” 众人闻言都是脸色大变,他们已是极力封锁消息,军城兵马到底是怎么来的? 董蓉惊得下意识抓了慕容怀德的手,颤声道,“怎么办?” “先退回山洞,那里易守难功!”慕容怀德弯腰背起董蓉就往回退,可惜他们还没等走出几步,吴将军就带人赶到了。 无数兵卒把山林围得水泄不通,吴将军得意的敲着手里的双刀,哈哈笑道,“中山王,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这一月逼得本将军连府门都出不去,原来你暗地里却同北蛮勾结,资敌粮草,意欲叛国!本将军若是不拿下你,就对不起大齐…” “叮!”吴将军正说的得意,冷不防却有只利箭直奔他面门飞来,若不是一旁的亲卫眼疾手快挥刀挡了一下,他就立即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格日勒图握着弓箭从洞口探出身子,冲着慕容怀德等人高喊,“快撤进来,我们掩护!” 慕容怀德深深望了他一眼,立刻带人往洞口飞奔。 吴将军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见此暴怒嚷道,“杀,给我杀了这些叛国贼和蛮子!” 兵卒们应声举起弓箭,箭支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落下。平日里不过几息就可以赶到的距离,这会儿因为要边退边抵挡箭支而变得异常遥远。一个暗卫挥刀格挡的慢了一些,被一箭穿透了咽喉,惨死当场,慕容怀德心中大痛,下意识就伸手拉了他一把,不想这样做的结果却是把身后的董蓉让了出来。 两只利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奔着董蓉就飞了过来,慕容怀德情急之下猛然转身,生生用胳膊挡下一只,但另一只却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 眼见他们夫妻两人就要变成串在一处的糖葫芦,不想后边却是窜上一人,猛然扯了两人一把,三人滚成一团,虽说免不得摔的狼狈,但却避过了所有利箭。 乌其恩带着十数个蛮兵冲上前,终于顺利接了众人进洞。董蓉这才看见方才救他们的人是格日勒图,她忍着惊悸就要开口道谢,不想这时却又从山洞里涌出百十个蛮兵,她以为格日勒图另有安排,于是就扯了手执长刀的噶尔迪退到了一旁。 但偏偏就在这时,众人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两个蛮兵在经过格日勒图身侧时,突然抽出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身体。 格日勒图痛得闷哼一声就倒了下来,慕容怀德和乌其恩几乎同时抬脚踹倒了两个意图逃跑的蛮兵,还想上前的时候,其余蛮兵却是抽刀砍了过来。乌其恩带领的蛮兵也冲上前护主,一时间,洞口处蛮兵与齐兵对战,山洞里,却是蛮兵同蛮兵打了起来,乱成一团。R638 第二百二十三章 殇 噶尔迪眼见鲜血从阿玛身上喷涌而出,惊叫着就扑了上去。董蓉哆嗦着手,拼命按在格日勒图的伤口上,好似这样就能减缓血流一般。 “柱子,柱子!救命啊,快救救格日勒图!” 慕容怀德和乌其恩方才只看到两个蛮兵动手,却并不知道格日勒图伤重。这会儿听得董蓉叫声凄厉,这才胡乱砍倒两人就退了回来。甲一等人疯狂顶了上去,舍命给主子们挣得一点儿时间。 格日勒图喉咙里像陈旧的风箱一般呼噜噜喘着气,脸色白得在暗夜里异常明显。他努力抬起双手,一只抓住噶尔迪,一只抓住董蓉,慢慢合到一处,“带…他…走,远远…” “格日勒图,你不能死,格日勒图!”董蓉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噶尔迪更是高声哭叫起来,“阿玛,阿玛,我怕,你不要死!” 格日勒图苦笑着,想要再说话的时候,嘴里又流出血来。他静静感受着生命流逝,眼里闪过无数遗憾和怀念,最后盯着董蓉不肯再移开。 董蓉突然想起先前撕碎的那块帕子,赶紧伸手掏出一块塞到格日勒图的怀里,哭泣道,“这是我最爱的一块,送你!噶尔迪,我会养大他…” 格日勒图嘴角轻轻翘起,好似得胜将军一般,神色得意的望向慕容怀德,最后慢慢垂下了头… “阿玛!” “殿下!” “格日勒图!” 众人悲声四起,谁也没有想到大金二王子没有死在齐兵的手里,反倒是意外死在自己兵卒的手里。乌其恩疯了一般抄起长刀就冲向了混战的蛮兵们,许是见得二殿下死去,对战一方的蛮兵们开始往洞里且战且退。 巴图好不容易带人把粮食全都运到了洞外的马背上,突然见得蛮兵退出来,还以为他们弃了主子逃跑,喝骂着就要上前。 不想,蛮兵们突然跳上战马,疯狂逃窜而去。他正是惊疑不定的时候,洞里传来乌其恩的哭骂,“巴图,杀了他们,他们害了殿下!” 这句话在巴图脑子里轰然炸响,纵身跃马就带人追了上去。报仇,一定要报仇! 山洞里,慕容怀德眼见情势紧急,喊了一个暗卫背了格日勒图的尸体,趁着蛮兵们还能抵抗一阵就讯速撤到了山洞尽头。 此时,天色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乌其恩眼睛发红的望着主子两肋上没入刀柄的匕首,恨得嗷嗷嚎叫,末了拎起长刀指着慕容怀德喊道,“我们殿下若是不返回去救你们,他就不会丧命!你要是有良心就护好大阿哥,待我去引开追兵,再回来找你们!” 慕容怀德方才以一敌十,身上刀伤无数,手臂更是被羽箭穿透,虽然不致命,这会儿也是疼得眼前发黑。但听得这话他却极力挺直了脊背,高声应道,“谁要是想伤他,必然踩着我的尸体!” “好,我暂且信你。”乌其恩一咬牙再次带人冲进了山洞,慕容怀德四下望了望,带着众人就顺着一处缓坡钻进了密林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攀爬,众人终于钻进了一个小小的山洞。甲一胡乱撕碎了身上的衣衫绑好伤口就带着两个同样轻伤的暗卫出去消除痕迹和警戒了。 众人好不容易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纷纷靠在洞壁上缓缓紧绷的心神。噶尔迪死死抱着格日勒图的尸体,没有再哭喊出声,但眼里的泪却一直淌个不停。苏德心疼之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声劝着,“阿哥,不要哭!等你长大了,一定要给殿下报仇!” 董蓉也是坐在噶尔迪身边,伸手一下下拍着孩子的背脊,想开口安慰又觉无力,最后只得擦了眼泪望向慕容怀德,“我们怎么办,大齐回不去了,格日勒图又…”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洞里剩下的暗卫,心下也是痛得几欲发狂,都是跟了他多少年的兄弟,没想到今日一战居然折损过半。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他已是提前了交易日期,怎么还会被堵在山洞里? 他恨恨一拳砸在山洞壁上,拳上立刻就冒出血来。董蓉惊叫着跑上前,这才发现他身上大小伤口足有十几道,胳膊上还带着半截羽箭,于是赶紧扯了裙子替他包扎。 紫竹和云睿方才一直被护在后边,虽是惊惧狼狈,但却没有受什么伤。兄妹俩这会儿也擦了眼泪,跑去帮着暗卫们处置伤口。好在,大家身上都常备刀伤药,撒上药粉,缠好布条就不会继续流血了。 慕容怀德走到格日勒图的尸体旁边,单膝跪地,沉默良久,低声说道,“不管先前如何,我们至此恩怨全消!你把孩子交给我妻,定然是猜到大金更加凶险。你放心,从此后噶尔迪就是我们的养子,我们夫妻必定全心全力教导他长大成人。” 说罢,他伸手扯起噶尔迪,说道,“该让你阿妈入土为安了,如今只能把他葬在这个山洞,将来你长大了,再决定把他接到哪里。” 董蓉以为噶尔迪会挣扎哭叫,赶紧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不想噶尔迪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慢慢抹了眼泪,弯腰从阿玛脖子上解下一块玉牌,转而戴在自己脖子上。末了跪下磕头,高声说道,“请阿玛安心回归长生天,孩儿一定会找出仇人,用他的人头祭奠您在天之灵。” 众人见此都是叹气,两个暗卫开始在山洞最里侧挖了起来。噶尔迪起身也走了过去,手里执着匕首认真挖着,匕首钝了他就用手,直抠的手指破皮血流。 董蓉心疼的眼泪哗哗流,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慕容怀德扯住了胳膊,“让他挖吧,手指痛了,心里就好过一些了。当年我被母妃推下车之后,也常这样。” 董蓉扑进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衫哭泣,“柱子,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大金的二王子吗,怎么还会被自己人杀了?到底是为什么?” 慕容怀德轻轻拍了妻子的背,低声安慰着,“别想了,等巴图和乌其恩回来就有消息了。你这几日要照顾好噶尔迪,别让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不智之事。以后就要开始逃亡了,出一点儿差错,也许就要连累所有人丧命。” “我知道,”董蓉抹了眼泪,重重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寸步不离的护着他。”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土块和碎石被挖了开来,慢慢变成一个三尺深的大坑。慕容怀德亲手拔下两把匕首交给噶尔迪,然后又脱了外衫紧紧裹了格日勒图的尸体放进土坑。噶尔迪慢慢擦去匕首上的血迹,塞进靴筒里,这才跪下扔下第一把土,慕容怀德扔了第二把,董蓉扔了第三把,哭得已经软了腿的苏德被紫竹和云睿扶着扔了第四把,暗卫们也是轮流上前磕头覆土。 土块石块再次回归了它们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的下面埋葬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慕容怀德特意去山洞外面寻了些腐土撒在泛起的土石上,彻底掩盖了血腥气,生怕以后会有野兽嗅着气味找来,糟践了格日勒图的尸体。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酒壶,倒了一半在土上,然后就塞给了噶尔迪,“喝完之后就睡觉,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报仇雪恨的一日。” 噶尔迪接过酒壶,怔楞了好半晌才一仰头咕咚咚喝了下去。最烈的烧刀子,三口下肚可以顶过一个寒夜,七岁的孩子哪里禁得住,喝完不过片刻他就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董蓉上前抱了他,轻轻的揽在怀里,一边拍打着一边唱起了平日哄女儿入睡时的那首歌谣。 轻柔悠长的歌声在山洞里回荡,安抚的不只是孩子的睡梦,还有所有人的伤痛… 如此,众人躲在山洞里,眼见骑兵追着乌其恩而去,很快又返了回来。山脚下马嘶人叫,足足闹了一个白日才算安静下来。齐兵留下了几千人,一半取石头堵山洞,一半则举着火把开始搜山了。 慕容怀德带着暗卫们挪了些石头堵在洞口,又扯了些藤蔓遮掩,若是不仔细搜寻,轻易不会被发现。甲一带着两个暗卫也退了回来,众人屏息听着外面的响动。 齐兵们三五成群,一手举着长刀拨开野草和杂树,一手举着火把,从山下慢慢爬了上来。待得到了山腰,许是有些疲惫就开始偷了懒,很多人坐下来歇息,低声说起了闲话儿。 众人躲藏的山洞外不远处就停了七八个兵卒,夜晚的山风吹得他们紧紧抱了膀子,聚在一起取暖。有人抱怨道,“将军们真是越来越不拿咱们当人看了,就是一匹马还得日日喂草料吧。他可倒好,大晚上连顿饭都不让咱们吃就催着上山来了。” “可不是,我要是那个王爷早跑出几百里了,谁会蠢得留在这山上等着挨抓啊。” “就是,我也这么想呢。不过,说起来,那王爷也是个糊涂蛋,居然为了个女人叛国,这消息传出去,怕是整个大齐都要戳他脊梁骨。” 暗夜寂静,山洞里人众人把兵卒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董蓉下意识握住了慕容怀德的手,慕容怀德转身揽了她,夫妻俩虽然不能说话,但彼此的情义却在一刻清清楚楚传达到彼此心里。也许对于世人来说,这事荒唐可笑又疯狂,但对于他们来说,对方的安危却是胜过一切。 那些兵卒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儿就要起身继续应付差事。不想,山洞里,一直在酣睡的噶尔迪却是突然尖声喊道,“阿玛!”R638 第二百二十四章 弑父杀弟 甲一飞扑过去捂了他的嘴,但声响还是传到了洞外。那些兵卒迅速举起了长刀,警惕的望着四周。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兵卒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了那么一瞬,下一刻却突然笑道,“你们这些胆小鬼,不过是只老鸦叫唤,就把你们吓破胆子了。” “伍长,老鸦交换是这声音吗?”一个年轻兵卒疑惑问道。 那年纪稍长的兵卒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喝骂道,“小子,你居然敢怀疑我的话?我家乡那里最多的就是这种鸟了,早晚都‘呜哇’叫个不停,吵死人了!” “哦,老鸦就老鸦呗。”那年轻兵卒撇撇嘴,挠挠被打疼的脑袋很是委屈。 伍长胡乱替他揉揉,又接起刚才的话头儿说道,“其实,我方才没有同你们多说。咱们要抓的这个中山王和王妃,说起来,我还认识呢。” “咦,伍长,你怎么认识这些贵人?”兵卒们很是好奇,纷纷催着伍长赶紧说。 那伍长干咳两声,握了火把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走,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是,伍长。”兵卒们赶紧追着伍长的屁股后边往山上去了。 “当初,你们记不记得有十几个秀才被关进咱们军营了,我和其中一个同住一个帐篷。那秀才的姐姐怕弟弟吃苦,送了很多东西进来。我沾光得了一瓶治风寒的药丸…” 那年轻兵卒突然问道,“是不是,前些日子我得风寒,伍长给我吃的那个药丸啊。” “就是那个,后来我们才听说,那秀才的姐姐就做了中山王妃。说起来,你的小命还是人家救得呢。”伍长说这话儿的时候,正路过洞口,他好似随意在石头上拍了两下。 末了又带着兵卒们继续赶路,说道,“我倒不知道那王爷王妃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真的叛国了,还是有什么苦衷。不过,当初因为那秀才可没少吃人家的好吃食。我记得有一种蛋,那秀才单独送了我们帐篷里的兄弟,我们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吃。那个好吃啊,我现在有时候做梦还能梦到…” “伍长,真有那么好吃,你怎么不给我们留一个尝尝呢!”年轻兵卒抱怨了一句,惹得那伍长又拍了他一记,笑骂道,“那时候,老子还没升官呢,哪认识你们是谁啊。” 一伙人说说笑笑走远了,渐渐洞外除了北风呼啸之外,再次恢复了寂静。甲一小心翼翼摸出去转了两圈儿,待得回来之后就焦急催促道,“王爷,方才那些兵卒一定是察觉咱们藏身于此了。这会儿许是搬兵去了,咱们赶紧换地方吧。” 慕容怀德心下有些迟疑,但小心无大错,于是刚要开口吩咐众人起身,董蓉却是说道,“不必换了,这里很安全。刚才说话那人,我若是记得不错应该叫孟山。当初平哥儿进军营历练,同他相处极好,后来回到青县还请商队给他捎带过吃食用物。听他方才那些话,显见是发现我们了,但却帮忙遮掩过去。这样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人,冒然换地方,说不定更危险。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吧…” 对于当初妻子北上军城一事,慕容怀德只知道搭救过董平好友,也就是金北望,倒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波折。如今听来才知,他们姐弟还结下过如此善缘。 老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放到董蓉董平这姐弟俩身上就是“有其姐必有其弟。”他有时候也觉得妻子过于良善了,甚至是软弱好欺,而董平被妻子教导得也有些过于温和无争。 但如今细数这些时日经历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妻子皆是依仗往日施下的恩德化险为夷,可谓善有善报。 他心下感慨,口中就应道,“好,就听你的。” 噶尔迪方才被捂了嘴巴,这会儿已是清醒,许是察觉到自己闯了祸,这孩子下意识挤到董蓉怀里,小声问道,“姑姑,方才怎么了?” 董蓉揽着他一起靠在慕容怀德怀里,安慰道,“没事,方才有兵卒来搜山,正好是熟人就避让过去了。” 噶尔迪闻言微微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又道,“乌其恩怎么还不回来,玛法若是知道…知道阿玛没了,一定会发怒的。” 董蓉猜得这孩子是不愿同他们一起离开草原,但却没有开口道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明日,乌其恩就会回来了。” 慕容怀德想起格日勒图临死的托付,就皱了眉头。在他看来,事实再残酷也要直面,更何况格日勒图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说不得王城那边早就天翻地覆了。既然早晚都要知道,还不如早些告诉孩子,让其有个心理准备。 但他望望抱着孩子轻声安慰的妻子,又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事实果然如同慕容怀德猜测的一般,往日的大金王城,到得黄昏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可今日却死寂一片,所有牧奴,不论男女老少都齐齐跪在毡房外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原因无它,就在方才,大王子突然宣布老汗王暴病身亡,一直被大半部族推崇看好的二王子也在出外办差的时候被大齐人偷袭战死。大王子强势接管了王城,甚至包括汗王的金狼令箭。 原本忠于二王子的两个部族因为出声质疑二王子的死因,结果立刻就被灭了族。满族上下,别说族人,就是牛羊都被屠戮一空。 整个王城再也没有人胆敢发出半点儿异声,齐齐跪倒拜见新汗王,等待汗王或赏赐或杀伐。 可就在方才,先前跟随二王子出门的两位将军却是带着五千多残兵赶了回来,甚至还带回许多米粮。新汗王责怪他们护主不利,下令射杀两人,其余兵卒赦免。两人怒骂反抗,最后带着七八个亲卫逃脱而去。王城彻底戒严了,也彻底成了大王子的天下… 巴图和乌其恩等人不眠不休跑了一日终于又赶到了先前那处山脉。他们早早就弃了马匹,徒步进了山。正是犯愁如何找寻小主子的时候,正好甲一出来查看,就顺利接了他们到山洞。 噶尔迪一见两人就飞扑上来,急切问道,“乌其恩,巴图,我玛法怎么说?他找到杀我阿妈的人了吗?” 乌其恩和巴图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满满的痛苦,谁也不知要如何告诉小主子那个噩耗。 董蓉眼见他们如此脸色,心下一紧,于是赶紧上前抱了噶尔迪,劝道,“噶尔迪,两位将军赶路太累了,让他们歇歇再说啊。” 说罢,她就要抱着噶尔迪坐下。慕容怀德却是拦了她,伸手接过噶尔迪,末了吩咐巴图和乌其恩两人,“有话就说吧,再艰难的形势,噶尔迪也应该知道。” 乌其恩叹气,硬着心肠说道,“我们回到王城的时候,王城已经戒严了。据说老汗王…暴毙身亡,大王子接管了王城,成了新汗王。我们不服,想要进去看看,大王子又说我们勾结大齐,害死了殿下,下令射杀我们。我们没办法就带着亲卫退了回来,如今整个草原都听从大王子的号令了。” 噶尔迪越听脸色越白,呆愣着问道,“不可能,玛法前日还说要带我去狩猎,怎么会突然病死?”说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疯狂抓着乌其恩的袖子问道,“柯尔克族呢,巴大翰族呢,他们就没说什么?” 巴图一拳砸在地上,悲声道,“都被灭族了,大王子下的命令。我们殿下一定是他害死的,一定是!” 噶尔迪疯狂挣扎起来,哭喊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慕容怀德死死抱了他,呵斥道,“清醒一些,你回去能做什么?陪着你玛法死吗?那谁给你阿玛和玛法报仇!这事明摆着就是大王子夺权,派人偷袭杀了你阿玛,又毒杀你了玛法。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董蓉也是赶紧上前劝道,“噶尔迪,你阿玛临死把你托付给我们,许是就猜到事情会这样了。你千万不能辜负他的苦心!姑姑会赚钱,你姑父文武双全,你安心跟我们走,等你长大了,学了一身本事再回来报仇,好不好?” “姑姑,姑姑!”噶尔迪扑在董蓉怀里放声大哭,甲一蹲在洞口警戒,本来想让孩子小声一些,但想了想也叹了气。这样亲人尽皆死光的惨事,放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都是受不了,更何况一个七岁孩子呢? 慕容怀德手臂上的箭伤,因为方才抱着噶尔迪又挣开了,他示意抹眼泪的紫竹帮忙重新绑扎,转而又问乌其恩和巴图,“你们以后打算如何,是跟随我们回大齐还是留在草原?” 巴图皱眉想了想,就对乌其恩说道,“你跟着大阿哥身边照料吧,我要留在草原,有事随时通消息。等将来大阿哥回来,也有人接应。” 乌其恩点头,“好,你放心,我会护好大阿哥。” 巴图又转向慕容怀德,他还没等开口,慕容怀德已是摆手道,“格日勒图虽说是死于你们自家人之手,但多少也是受我们连累,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十年后,我会把噶尔迪完好送回来,并且全力助他报仇,夺回王位。” 巴图深深看着他,沉默良久才说道,“希望中山王信守承诺,若是让我知道大阿哥有个好歹,别怪我立刻杀去大齐!” 说罢,他带着几个亲卫双膝跪倒给噶尔迪磕了头,噶尔迪抹了眼泪,挨个抚摸过他们的头顶,高声说道,“长生天赐福我们大金最忠诚的勇士!” 巴图带头应道,“谢阿哥赐福,巴图等着您重新回归草原的一日。”R638 第二百二十五章 教子 众人站在山洞口,远远望着巴图带着亲卫们消失在树林后,心里都是忍不住生出一种悲壮之意。二王子被刺身亡,老汗王暴毙,如今的新汗王又想尽办法遮掩杀弟弑父的罪行,他们这些“知情人”以后注定要在追杀与反抗中度日。保命的同时,甚至还要建立一股势力,以便为小主子回归打下基础。这是何其艰难?无论他们成功与否,这样的忠诚都足以让所有人敬佩不已… 慕容怀德回身扫了一眼山洞最里侧的平地,招呼众人道,“我们也走吧,越晚上路,风险就越大。” 众人都是点头,纷纷整理行囊,重新裹好伤口准备翻山越岭。 若是平日,这座山虽说有些陡峭,但用不了半日也走完了。但如今队伍里半数伤者,还有女人和孩子,足足走了一日一夜,众人才重新踏上大齐的土地。 吴将军许是以为他们都躲去草原深处了,留下看守山谷的兵卒并不多,众人成功的穿过封锁线,渐渐远离了军城。这一晚,几个暗卫摸进了一个村子,偷了些干粮,众人勉强添添肚子就加紧赶去了官道旁的第一个镇子。 先前安排下接应的小管事,正急的差点儿上吊,盘算着一等到天亮就要往军城附近迎一迎。不想突然见得主子们赶到了,虽然形色狼狈了些,人数也比预料得要多,但那管事还是喜得恨不能磕头拜谢过所有佛主。 慕容怀德拦了管事磕头,疲惫的指了指了自己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的胳膊,吩咐道,“赶紧把先前安排下的伤药和大夫找来,先处置伤者。” 那小管事惊得立时跑了出去,很快一个老大夫就抱了箱子进来,依次给众人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伤情严重的还要开药方,熬药汤。 董蓉不忍看那大夫给慕容怀德挤脓血,就带着噶尔迪在院子里转了转。这是个典型的北地农家院子,房子是穿靴戴帽的式样,也就是下部用青石砌了三分之一高度,其余就换成了青砖,房顶铺了灰瓦,看上去古朴又坚固。 一个小伙计正在照料车马,董蓉带着孩子就猜得是主母,于是跑去厢房抱了一盒子点心出来,末了红着脸送到跟前,小声说道,“夫人,这是小的们平日里垫肚子的吃食,您若是不嫌弃粗陋就先用两块吧。” 董蓉笑着接了过来,应道,“多谢这位小哥儿了,难为你这样冷的日子还要接应我们,辛苦了。” 小伙计没想到会听得主母道谢,激动的连连摆手,“夫人折煞小的了,为主子出力是应该的。”说罢,他就行礼跑回去继续忙碌了。 噶尔迪皱了眉头,低声说道,“姑姑,你待奴隶这么和气,他们还会怕你吗?” 董蓉听得一愣,转而就领着他坐到廊檐下的木凳上,正色说道,“噶尔迪,你阿玛把你托付给我,你就是我和王爷的义子,我也算是你的半个母亲。既然如此,教导你,就是我和王爷的责任。所以,有些道理,母亲会随时随地的说给你听。你也许暂时还听不懂,但是一定要记在心里。” 噶尔迪还是第一次见得姑姑同自己如此郑重说话,于是赶紧站起来躬身应道,“请…母亲训诫,孩儿一定谨记在心。” 董蓉点头,重新拉他坐下来,这才低声说道,“先前,你的玛法是汗王,你的阿玛是王子殿下,你在他们的庇护下,自然没有人敢伤害你,甚至只要你一开口,就会有无数人效忠你。 认真说起来,他们不是效忠你,是看重你身后的势力会带给他们荣华富贵。但如今你没了玛法和阿玛的庇护,只是一个逃亡在外的阿哥,你就要改改先前的行事方式了。一味的以威压压制属下,有时候会让人起了逆反心理,还要辅以恩德,恩威并施才是最好的。 就如同刚才,我同小伙计道谢一样。我们如今落难,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就是没了威压与人的权势,而人家冒着风险在此地接应我们。若是我们依旧不懂得适当放低自己的姿态,对人家打骂呵斥不休,那就太伤人心了。没了威压,又不懂施恩,那还有谁甘心情愿为我们的安危奔忙呢?” 噶尔迪听得出了神,他自出生起虽然聪慧,很得汗王偏爱。但母亲难产早逝,阿玛又不在身旁,从来没有人如此把道理掰扯碎了说给他听。所以,不管道理如何,他单纯为这份关爱也深深暖了心肠。 董蓉还以为孩子被打击到了,轻轻揽了他劝慰道,“你还小,哪怕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母亲再多教你就是了。” 乌其恩包扎完伤口,眼见小主子不在屋里就喊了苏德扶他出来找寻,正好把董蓉的话听得个清清楚楚。这会儿不等小主子应声,他就上前“噗通”跪了下来,哽咽说道,“谢夫人如此费心教导大阿哥,我们殿下在长生天上必定感激不尽。” 苏德也是哭着跪了下来,先前两人还因为殿下把小主子托付给董蓉心有疑虑,这会儿才知道死去的殿下是何等英明。 董蓉被两人惊了一跳,赶紧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可不能这么客套。” 噶尔迪愣了片刻,突然上前亲手扶了苏德和乌其恩,低声道,“苏德爷爷,乌其恩叔叔,是我连累你们要离开草原了,以后我会努力学本事,长大了一定带你们杀回草原去。到时候草场羊群,随便你们挑选。” 噶尔迪这话说得自以为不错,实际笼络痕迹还是太重了。但苏德和乌其恩却很是欢喜,不为了那句许诺,而是小主子这么快就把方才听得的道理活学活用了。一个聪慧又懂得听取谏言的主子,才是所有追随者的福气。 两次对视一眼,再次跪地磕头,应道,“谢主子赏赐!” 此言一出,他们就是真正把噶尔迪当做主子追随了,而不是二王子殿下的儿子。 噶尔迪也听出了其中不同,欢喜的望向董蓉。董蓉笑着点点头,他这才伸手又扶了两人起来。 慕容怀德那只受伤的胳膊被吊在胸前,这会儿站在门口看够了热闹就开口道,“若是歇息好了,就赶紧吃饭吧,趁着夜色还要多赶路呢。” “是,王爷。”众人都是应声,重新忙碌起来了。很快,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和十几匹马组成的队伍又上了路。本来董蓉还要抱着噶尔迪坐进马车,慕容怀德却坚持把他扔上了马背,严厉呵斥道,“你将来既然要重回草原,怎么可能不会骑马?男子汉,道理要懂,但更要学会自保的本事。” 说罢,一巴掌拍在马上,噶尔迪就被骏马带跑了。他惊得想要大喊,但想起夜里潜行,于是就死命的咬了嘴唇忍耐惊恐。 乌其恩和苏德都知自家主子自小害怕马匹,这事儿在草原已经传遍,若不是汗王护着,还不知被人嘲笑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见此赶紧打马追上,一左一右护持着,不时指导两句,但谁也没有求情或者把主子救下来。 慕容怀德带人跟在后面,见此满意的笑了。董蓉不顾冷风,掀开车帘一直望着噶尔迪,担心的差点儿扯碎了手里的帕子,后来硬着心肠不再张望。 噶尔迪肩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和责任,注定要多辛苦磨练,如今还只是刚开始罢了。 就这般,夜行晓宿,紧赶慢赶间,众人终于在三日后到了青县北边二十里的一个小山谷。甲一不等车马安顿好,就简单改扮了一下摸回了青县打听消息。 县城里,老掌柜早已经把布庄兑了出去,带着最伶俐的小儿子守在商行秘密联络的小院子,连同从京都赶来的丙三,都在焦急等待主子的归来。 终于见到扮成乞丐的甲一上门,老掌柜喜得差点儿掉眼泪,见得巷子里没有人就直接拉了他进门。 听得王爷和主母都安好,老掌柜也放了心,末了说起青县这里就叹气道,“前日,就有一千人的骑兵从军城过来。他们连县衙都没进,就直接冲去了果园抓人,见得果园没人又去了一面坡和槐树村。 曹家大女儿两夫妻当初不肯走,这会儿就倒霉了,被扔进牢里关起来了。我让人去打探,那抓人的将军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把果园打砸得破破烂烂,村里有人拦着,还被打伤了。曹家两口子在牢里暂时倒没什么危险,听说是要等朝中的旨意,否则也被直接杀掉了。” 甲一皱了眉头,想了想又问丙三,“冯先生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丙三赶紧说道,“先生要我告诉王爷,所有人都已经送到地方了,让王爷王妃放心。另外,所有店铺产业,曾经过了人眼的都兑出去了,还剩三成铺子转入暗处。至于朝中,先生也安排了后手,虽然借不上多少力气,但通个消息还是容易。” 说罢,丙三神色懊恼,又道,“先生也没料到,消息会泄露了,暗营里的教头和没有艺成的兄弟都护送小主子南下了。只有我们丙字组在身边使唤,早知道如此凶险,我们应该赶来接应。”R638 第二百二十六章曲折又光明的前路 甲一想起死在混战中的几个兄弟,眼神也是黯了下来,叹气道,“别提了,其中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简单说,这次是被蛮子坑了,但最后也是被蛮子救了,如今蛮子的小阿哥就跟在主母身边呢。” 这话说完,不只丙三好奇,就是老掌柜也好奇,但这时候他们也知道不是说闲话儿的时候。三人低声商量了几句,都是一致决定,曹大姐儿夫妻被抓一事要单独告诉王爷,主母心软,能瞒就瞒。省得为了两个拎不清的蠢蛋,耽搁了主子南下或者再折损兄弟。 果然,慕容怀德听了甲一和丙三的禀报,也是皱了眉头,最后吩咐丙三送信给老掌柜,尽量保证两人别死在牢里就好。待得过后事态平静之时,买通狱卒把两人救出来就是了。 至于如何营救,那就不必费心了。只要有银子,狱卒就有一千种法子瞒过上边把人换出来。毕竟两个老百姓,又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人物。 董蓉正在车里教噶尔迪学汉字,见得慕容怀德坐进来,马车也重新上路了,于是就低声问道,“家里到底如何了,可是出事了?” 慕容怀德笑着摇头,应道,“先前就已经把董家,王家和曹家都撤走了,只剩下一个果园和院子被封了。” 董蓉脸色黯了黯,勉强笑道,“家里人没事儿就好,至于果园和院子…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建就是了。” 慕容怀德扫了一眼皱着眉头练习写字的噶尔迪,悄悄握了妻子的手,安慰道,“不要难过,我们的新家比四季园还要好上几分。我早年就在南边海上占了一座大岛,就在平哥儿就任的那个海宁县附近。岛上盖好了院子,也储备了足够的物资,足够咱们一家子用上几十年了。另外,岛上一年四季都同这里的夏日一般炎热,从来不缺新鲜果子,还有白色的沙滩。晚上海风吹着特别凉爽,到时候我带你去散步,你可以脱了鞋子,光脚走一走。我以前试过,特别舒坦…” 许是他的描诉太过美好有趣,不只董蓉听得欢喜,就是坐在车尾伺候的紫竹,还有写字的噶尔迪都被吸引了。噶尔迪眼珠儿转了转,笑嘻嘻蹭到两人跟前,讨好道,“义父,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很大吗?我听阿玛说过,但是没见过。” 慕容怀德拍拍他的小脑袋,笑得爽朗,“当然,大海大得无边无际。咱们的新家就在大海中间,以后有你看腻的一日。” 紫竹平日照管主子的衣食,自然也最关心这两件事,开口追问道,“老爷,那岛子上也能种粮食和青菜吗,能养猪羊吗?” “当然能,”慕容怀德听得好笑,“岛上有山有河,想开稻田都成。几年前就有人在岛上看守照管,这一月你们二老爷又送了很多东西和人上去,如今估计就更热闹了。” 董蓉忍不住也插话道,“家里有船的话,还可以出海去捞鱼。海里很多好食材呢,据说有一种龙虾足足七八斤沉,味道鲜美异常。” “真的?”紫竹兴奋的眼睛发亮,噶尔迪也是馋的口水滴答了,惹得董蓉和慕容怀德都是哈哈笑起来。 马车骨碌碌走在官路上,甲一等人骑在马上护卫左右,听得马车里传出的笑声,不知为何,心头都觉轻松许多。虽然前方的路还是曲折又危险,但终点却是美好又欢喜之处。所以,哪怕再艰险都要努力前行才成… 不说车队如何冒雪行进,只说一千里外的京都,原本已经关闭了的城门却被一个风尘仆仆的红翎特使敲开了。守城兵卒们从未见过这等事,放了特使进门之后还怔愣着不知关门,结果被城门令照着屁股狠狠踢了几脚。兵卒们也不嫌疼,笑嘻嘻凑到城门令跟前讨好探问。城门令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应和,匆匆交代几句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守门兵卒偷偷撇撇嘴,抱着长矛,双手插进袖筒,照旧找个避风之处苦捱寒夜去了。 皇宫里,皇上正美滋滋躺在龙床上,享受宠妃的按摩。白日里太医刚刚诊脉,信誓旦旦说太子妃肚子里是个男胎。对于子嗣单薄的皇家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好消息? 皇上正盘算着明日要大摆筵席,待得皇孙出世就大赦天下。他想的入神,就连宠妃娇媚的在身边挨挨蹭蹭都没察觉。 正在这时,突然有太监急匆匆进来禀告。皇帝被搅了兴致,狠狠皱起了眉头,那宠妃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赶紧抢先呵斥道,“放肆,胆敢扰了陛下安歇,死罪!” 那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但依旧颤着声音禀报道,“陛下,刘丞相求见。军城八百里加急,军情奏报!” “什么?”皇帝闻言,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高声问道,“可是北蛮入侵?” 小太监吓得差点儿都要把脑袋塞到双腿间了,小声禀告道,“陛下,奴才不知。刘丞相就在殿外!” 皇上这会儿也觉有些失态,勉强稳稳心神就催着宠妃赶紧给他换衣衫,然后匆匆去了前殿,留下宠妃无比失望又万分好奇,盼着皇上一会儿再回来,她多少也能听得一点儿风声。 刘丞相这会儿也是惊得脑门出了汗,一想起奏报里的内容,他就忍不住想骂娘。中山王到底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当真同市井流传那般中了农家女的蛊毒,居然为了换回一个女子,资敌粮草五万担! 这就是叛国!若不是吴世杰及时发现,蛮人得了这粮食做军粮,大齐江山岂不是就要亡在蛮人的铁蹄之下了? 皇帝匆匆赶到正殿,甚至都来不及坐下就开口问询。刘丞相赶紧双手捧上了奏报,然后悄悄避得远了一些。 果然,皇帝只扫了几眼就气得抓起桌子上的物件狠狠砸了出去,一个上茶的小太监被砸个正着,哪怕脑门儿出了血也不敢吭声,又慌忙退了下去。 “放肆,放肆!这个良心狗肺的畜生,真是罔顾朕待他那般亲厚!”皇帝气的满地乱走,骂道,“堂堂大齐一品王,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叛国!他眼里还有没有大齐江山,大齐百姓!” 刘丞相听得有些好笑,若是中山王心里装了大齐江山,怕是皇帝更要寝食难安了。 但他心里腹诽,嘴里却是另一个说法,“陛下息怒,中山王一向骄奢跋扈,有如此行径也是意料之中。不过,这次实在有些不知轻重了。若不是吴世杰及时拦阻,怕是真要酿成大祸了。” 皇帝砸了东西,心情也平复许多,闻言点头道,“吴世杰此次打退蛮兵,杀敌与城防之外,却是大功一件,着中书省拟个章程递上来,重赏!” 刘丞相赶紧躬身应下,末了又问道,“陛下,那中山王此次如此行事,要如何惩治?”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皇帝一脸正气,摆摆手就大义灭亲了,“着刑部发下海捕文书,不管中山王跑到哪里都给我抓活的回来,朕要亲自问罪。至于其余,王府查抄,所有产业罚没,妻妾子女…杀无赦!” 这是要斩草除根?刘丞相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双手接了秉笔太监匆匆写好的圣旨就退了出去。 帝王怒,天下震动。天色未等大亮,几乎大半京官就都听说了这一消息,但凡先前同中山王府有些交往的人家都慌忙打发家里的子女赶紧出门“访亲探友”,生怕家里被中山王府连累诛灭,起码要留下一脉香火。 就是那些同中山王府没有瓜葛的人家,也同样提着心,生怕曾经得罪过的小人这时候上本折子,只要把他们同中山王三字联系在一起,哪怕明摆着是诬告,以皇帝这时候的震怒,怕是也大手一挥,他们就为中山王陪葬了。 当然,这时候最是悠闲的唯有百姓了,茶楼酒馆里,虽然不敢大声议论,但小声嘀咕者无数。男子们大骂中山王通敌卖国,不顾大齐百姓死活,女子们则心里隐隐有些羡慕那位中山王妃。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但这样的男子多数只存在与戏文儿里,如今居然见到一位活的,可谓让人惊奇之极。只不过遗憾的是,那位红颜不是自己。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大理寺的捕快们却是统统出动了,甚至皇家禁卫也出动了两百人,直接把中山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捕快们直接踹门进了王府,但凡见人就绑起来。 可惜,偌大王府搜寻个彻彻底底,除了五六个看守宅院的杂役,就只有最偏僻的院子里住了一个小妾。 原本还想借机发些横财的兵卒们眼见空空的库房,更是失望。那五六个杂役是当初内务府分来的,算是有些根底儿,不好随意下手。于是,那个形容枯槁的小妾就成了出气筒,直接按在地上就被砍了头。 可怜的柳孝贞,用尽心机手段才进了王府,却一直被关在小院子里当猪一般养着,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凡院外有一点儿响动,她就要扑倒门口喊叫,盼着表兄什么时候能放她出去。 她已是设计了无数阴谋诡计,只要让她重见天日,总有报仇雪恨,把那个恶毒的农家女踩在脚下的一日。 可是,她这次终于盼到有人开门了,但却是凶神恶煞,送她地府投胎的黑白无常。一刀砍下,她所有的阴谋诡计都随着性命一起灰飞烟灭了。她不甘又怨毒的大睁了眼睛,仿似在质问老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R638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四方云动 闻讯赶来的柳老爷,乍然见得女儿的尸体惊得双腿一软就倒了下来,正好被犯愁此次许是无功而返的刑部侍郎逮个正着,直接绑起来带着,算是个意外收获。 有捕头凑到上司跟前献计,说起中山王妃那位弟弟的妻族也在京都居住。刑部侍郎自以为得计,欢喜带着部下又冲去了杨家。可是杨家这会儿却坐了满堂的宾客,尽皆四品以上实权主官,自然也都是出自白露书院。 刑部侍郎吓得立刻没了脾气,哪里还敢胡作非为,不过简单问询两句就赶紧撤退了。 杨先生送了一众得意门生弟子,回来时见得老妻连同两个女儿坐在堂上哭得眼睛通红,于是就上前劝道,“你们都别哭了,咱们杨家不会受连累的,若是有丝毫危险,当日我就带你们南下了。” 杨夫人抹了眼泪,哽咽道,“老爷,我是担心婉音啊,早知道中山王会惹这么大的祸事,当初我就不该让她嫁给董平。” 杨先生恼得皱了眉头,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既然嫁了董平就有她的命数。先前同富贵,如今同苦难也是应当。” 杨夫人闻言,哭的更大声了,两个女儿也是啜泣不已。杨先生被她们闹得头疼,只得勉强漏了一丝口风,“你们都放心吧,朝中局势变幻莫测,也许过不得一两年,董家不但没有事,反倒还有场大富贵呢。” “老爷可是听说什么了?”杨夫人赶紧追问,可惜杨先生却是不愿多说了,只轻描淡写应道,“皇家的事可没人说的准,你们就不要多想了,对外人也不要多说,慢慢等着就是了。” 杨夫人没有办法,只得暗暗祈求老天爷保佑,不要让她有孕的女儿遭受一点儿磨难。 而此时,遥远的南方海岛上,杨婉音一手托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手挽着董平正慢慢走在松软的沙滩上,眼望一波波的海浪拍打在脚边,她忍不住叹了气。 董平伸手替妻子拢了拢了飞扬的鬓发,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孩儿调皮,惹你不舒坦了?” 杨婉音笑着摇头,末了小声说道,“没有,孩儿很乖。我就是担心爹娘,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连累他们被降罪?还有大姐二姐,本来她们在夫家就不受待见,怕是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你不必担心岳父岳母,白日里张管事也说了,冯先生特意去请过岳父岳母来此小住的,岳父既然拒绝就是笃定留在京都没有危险了。你如今怀着孩子,一定要放宽心才好。若是实在不放心,等姐姐姐夫平安抵达,我就回趟京都探探消息,可好?” “那怎么成?”一听夫君要涉险回京,杨婉音立刻就急了,抓了董平的手不肯放松半点儿,“既然父亲母亲没有危险,你还回去做什么,若是被抓到,我和孩儿要怎么办?” 董平心下好笑,脸上却装了无奈样子说道,“不回去怎么办,谁让我家孩儿他娘担心呢?别说区区危险,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一闯啊。” “呀,你还说!”杨婉音这会儿也猜出夫君是在逗自己欢喜,嗔怪的捂了他的嘴,却被董平在手心偷了一个吻。 小夫妻俩笑闹够了就说起正事,董平笑道,“再有四五日,怕是朝廷降罪的旨意就要到了,我虽说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文案,但还是要上岸一趟,到底要亲眼看着是谁接了我的官衙才行。若是从几个辅官里挑选,那最好不过了,若是从外面调人,先前那些试行到一半的政令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杨婉音眼见夫君脸色越来越黯,于是开口劝道,“这事生的突然,朝廷怕是也没准备,一定会从辅官里挑选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董平晒然一笑,摆手道,“我不是舍不得官位,是担心姐姐南来受苦。名利都是身外物,只要有家人平安无事就一切好说。当初我跟张管事进京卖果子,足足卖了几万两银子,姐姐就嘱咐我说,万一遇到危险,银子尽管舍出去,只要我和张管事人平安就好。” “几万两的果子?”杨婉音也是个聪明的,立刻就猜到了那祥瑞果子的事,于是好奇追问道,“那果子真天生长了字吗,居然值那么多银子?” 董平想起当初同姐姐姐夫偷偷往果子上粘字帖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给好奇的小妻子讲了几句。 海风吹过,也是听得入了迷,像个调皮孩子一样悄悄跟在两人身后。一时间海边只剩了海浪的哗哗声… 慕容怀德一行紧赶慢赶,就想要赶在海捕文书下发前越过京都,甚至到达海宁县就更好不过了。 可惜事与愿违,离得京都还有二百里,路过的镇子就已经贴上了海捕文书,甚至还配了慕容怀德的画像。董蓉听得此事很是担心,可是见到甲一揭回的画像,她又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明明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年轻贵公子,却被画师画成一个獐头鼠目,猥琐至极的大叔。若是按照这张画像能抓到人,那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众人传看一便,也都是松了口气。南下一路,只要不碰到熟人,想必还是很容易蒙混过关的。只不过,十几号人聚在一处赶路还是太惹眼了,不如分开走更安全。 众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分兵两路。第一路由董蓉带着噶尔迪装成去娘舅家探亲的母子俩,紫竹和云瑞跟车伺候,甲一赶车。第二路就是慕容怀德装扮成运了皮毛南归的商贾,乌其恩装扮成马夫兼护卫,苏德就是大管家,好在两人都会说汉话,脸上多粘些胡须,也不容易被认出异族人的身份。至于暗卫们,终于坐回了老本行,一分为二,暗中随行,前边探路。 这一次重新上路,各州县明显加强了盘查,但凡城池门口都有兵卒盘查。好在董蓉前世家乡就在南边儿,一口吴侬软语说的温柔又和气,甲一袖子里又装了很多碎银子,很顺利就过了关卡。倒是慕容怀德等人因为是商贾,被借机狠狠压榨了一些银钱,不过那些兵卒被银子迷了心窍,自然也没有想到,这打扮贵气的富家公子会是大名鼎鼎的中山王。 两路人马一前一后过了京都,待得远离百十里,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慕容怀德就借着夜色又返回京都之外的孝义园。 冯先生这一年来,常为周边的百姓诊病,有时候还要免费赠送药材,很是受众人拥戴。前些日子有刑部小吏因为他曾出入王府而来问询,本意是打算吓唬一番,得些油水。 哪里想到,冯先生正同几个邻人说闲话儿,小吏刚刚说完来意,几个邻人就炸锅了,跑出门去一声呼喝,立时跑来无数男女老少,扫帚扁担竖起来跟竹林一般,密密麻麻。各个都是红了眼睛护在冯先生身前,生怕恩人受了欺负。 小吏吓得脸色都白了,还要装腔作势端端官架子,结果里长终于赶到了,拉着小吏回家酒菜伺候。 酒杯退来换去之间,小吏才知道,这冯先生就是个菩萨心肠的老大夫,医术又高明,平日住的孝义园也是被他救过性命的富人们感激老爷子而捐资建成的,但凡遇到灾年,活人无数,就是平日里也常收留乞丐和老弱。 这样一个简直万家生佛的好人,怎么可能参与叛国呢?无非是给中山王府的老王妃诊过病罢了,得回的诊金估计也换成药材送给穷人了。 小吏难得心里生出一股敬意,最后连里长孝敬的银子也推辞了,反倒求里长陪他去给冯先生赔了罪,第二日更是送了患有咳疾的老娘来诊治,一时在邻里间传为美谈。 慕容怀德一路奔逃,自然不知这些,待得见到冯老爷子坐在书桌后,悠哉喝着茶水读着医书,他放心的同时,难免也好奇起来。 可惜不等他问就被老爷子抄起戒尺,重重打了一顿。慕容怀德也知这次实在有些凶险,偶尔抬头见得老爷子鬓发间多了花白之色,心下更是愧疚,于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任凭师父责罚。 冯老爷子戒尺重重抬起,轻轻落下,折腾了好半晌也觉无趣,转而看看哪怕跪着也超过他腰际的弟子,又是叹了气。 慕容怀德赶紧开口请罪,“先生莫要气恼,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先生尽管责罚,千万不要伤了身体。” “责罚你有什么用处?”冯老爷子恨恨扔了戒尺,骂道,“当日你娶董氏时,我就曾反对。原因无它,并不是她如何德行妇道有亏。实在是怕你过于迷恋于她,忘记了家国天下,毕竟你身体里流淌的是皇家血脉,又自小跟随我学习文韬武略,就算无意皇位,起码对大齐比之常人也要多一份责任。” 老爷子越说越生气,又道,“可你呢,居然为了换回董氏,资敌粮草,致整个大齐百姓于不顾。我这个做先生的,都觉无颜面对众多相邻…” 慕容怀德想起老爷子许是不知道详情,于是赶紧仔细同老爷子说了一遍。R638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宿 老爷子听得皱眉,最后到底还是摆手道“人死如灯灭,那二王子先前就算有些过错,如今为了你们落得如此下场,也该把仇恨揭过去了。以后你们要好好抚养人家的幼子,莫要辜负了人家的嘱托。” 慕容怀德想起格日勒图死得凄惨,心下也是有些悲意,应道“先生说的是,我们必定待噶尔迪如同亲生一般好好教养。” 冯老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道“这么说,北蛮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攻打大齐?” “一定不会”慕容怀德极笃定的分析道“北蛮大王子新坐上汗位,以铁血手段压制各部族归顺,如今正忙着巩固汗位,根本无力南犯。” 冯老爷子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低声嘱咐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暂且去迷宫岛住上几年吧,正好也能躲过皇位更替的凶险。至于我,就不同你一起南下了。” 慕容怀德闻言,急得站了起来,劝说道“先生,此地凶险,您还是同我们一起南归吧。您没被发现底细,完全可以带着丙字组一路游玩南下,弟子家中三个孩儿也正翘首盼着先生回去呢。” 提起三个小孙孙,冯老爷子脸上彻底好了起来,笑道“不过一岁的小娃娃,哪里会记得我这个老头子。罢了,你们还是一家团聚吧,我在这里住习惯了,离不得左右乡邻,加者朝廷这里一两年内许是会有皇位更替,我总要替你盯着些消息。有丙字组的小子们随在我身边伺候,你也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只管顾好妻儿,好好经营迷宫岛吧。大齐如今海防极弱,只要不出动大军,迷宫岛绝对不会有危险。” “先生…”慕容怀德还要再劝,冯老爷子已是不耐烦的摆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有消息我会尽快传过去,你赶紧回去吧。” 慕容怀德无法,只得说道“我这次送董氏回到迷宫岛之后,就会再次回返北蛮。我打算除掉大王子,一则为格日勒图报仇,否则董氏心内存了愧疚,怕是要日夜难安。二则大王子身亡,剩下几个王子都是酒囊饭袋之辈,大金必定四分五裂,内讧不断。最少可保大齐十年平安,也为噶尔迪回归草原,拿回汗位做准备。” “好”冯老爷子听得弟子如此有担当,先前那些气恼尽皆消散了,赞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于私来说,你拼尽一切解救董氏归家,是身为夫主的情分。但于公来说,却终究是愧对大齐。如此回马一枪除掉大王子,保边防几年无碍,就算是尽赎前罪了。” 慕容怀德借机又道“到时候,弟子再度回返京都,先生一定要同弟子南下。” 冯老爷子迟疑了一下,到底应道“到时候再说,还是要看京都形势如何。” 师徒两个又低声几句琐事,末了,慕容怀德一一嘱咐过丙字组就再次隐入夜色之中,飞奔而去。 如此,两路人马前后相隔几十里,时刻保持着警惕之心,迅速往海宁县赶去。一晃儿就是半月过去了,众人先前还穿着夹袄也脱了下去,换成了薄衣裙,噶尔迪自小长在草原,哪里见过南国风光,只要见得路上无人就要掀开车帘贪看山水。 董蓉心疼他丧父心伤,偶尔就会允他下车游玩片刻。这一日,午间停在一处大湖边歇息,说不得就多耽搁了一个时辰,因此晚间就错过了投宿的镇子。 好在官路旁不远处有个小村子,董蓉就吩咐甲一拐过去准备找一家借宿一晚。 甲一站在车辕上眺望了好半晌,就敲响了村头儿第二家的柴门。屋子里应声走出一个老妇,一边披着外衫一边高声问道“可是二娃儿回来了?” 不等紫竹应声,耳房里又跑出来一个年轻妇人,上前搀扶了老妇人埋怨道“娘,您这风寒还没好,着急出来做什么,有事我支应就是了。” 老妇人笑着拍拍儿媳的手,应道“总躺着也是背痛,走,咱娘俩儿一起给二娃开门去。” 说着话儿,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就开了院门儿,结果乍然见到陌生人都是吓了一跳。那小媳妇儿下意识就半关了门板,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紫竹刚要说话,董蓉却是上前两步,微微点头一礼,这才笑着开口道“这位大娘和妹妹,抱歉这么晚敲门叨扰你们。我带着孩子和仆人南下探亲,因为贪赶路程错过了投宿的镇子,无奈之下这才敲门。若是家里还有空房,大娘可否收留我们借宿一晚,实在感激不尽。” 那小媳妇儿瞪着眼睛上下打量董蓉几人好半晌,才轻声同婆婆说道“娘,看着不像坏人。” 老太太许是视力有些不好,手下拍着儿媳笑道“你这孩子,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多坏人。快开门迎客,出门在外都有个艰难的时候,咱们能帮一把是应该的。” 小媳妇儿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这才大敞了院门儿,招呼道“家里简陋,这位夫人若不嫌弃就快进来歇歇吧。” 董蓉再次道谢,这才带着噶尔迪和紫竹进了院子。云睿帮着甲一把马车赶去院角儿,待得卸了车,两人就一个提水一个翻出草料照料马匹,完全没有进屋歇息的意思。 那小媳妇儿冲了茶从灶间出来,见此又偷偷松了口气。紫竹从包裹里拿出点心盒子,见茶水到了就笑着接了过去,忙碌着给主子们倒茶解渴。 老太太借着昏黄的油灯光见了,就笑着“这位夫人真是调教的好丫头,这孩子真是勤快。” 董蓉笑着先端了一碗茶给老太太,应道“大娘夸赞了,这丫头天生伶俐,待我又细心,我也把她当妹妹看呢。” 说罢,她又扯过噶尔迪给老太太行礼,说道“这是我的长子迪哥儿。” 噶尔迪自小聪慧,一口汉话说的流利,这些时日又跟随董蓉识字学礼仪,如今低头行礼间倒也有三分富家小公子的模样。 老太太和小媳妇儿赶紧避让,一迭声的夸赞着“小公子真是俊秀,长大了必定是个有出息的。” 紫竹惦记主子们还没吃晚饭,于是就拉了那小媳妇儿说道“这位嫂子,我们车里带了很多生食,能不能借你家的锅灶一用,我给主子们做点儿饭食。” 那小媳妇儿不等应声,老太太已是懊恼的拍着自己脑袋,说道“我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就忘了客人们还饿着肚子了。金枝儿,快去准备饭食。家里那腊肉也摘下来炒一盘给客人们下饭。” 那小媳妇儿笑着应了就带着紫竹下去了,董蓉陪着老太太说闲话儿。两人从风俗说到田里收成,很快就亲近起来。 待得紫竹端了饭菜上来,老太太已是拉着董蓉得手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在一处了。董蓉扫了一眼菜色,见得大部分都是先前路上采买的,米饭也不是农家糙米,这才笑着邀请老太太一同吃饭。 但老太太却摆手说已经吃过了,死活不肯上桌子。董蓉无法,只得带着紫竹和噶尔迪坐下,低声问道“云睿和甲师傅那里送去了?” 紫竹一边盛饭一边点头,应道“夫人放心,送去了,一人一只大海碗,饭菜装得满满,够吃了。” “那就好”董蓉说这话儿就拿起了筷子,可惜还没等夹菜,甲一却是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禀告道“夫人,有四五个官差过来了。” “官差?”董蓉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沉声问道“可是冲着我们来的?” 甲一摇头“估计是路过,夫人不要惊慌。若事有不妥,您只管护好自己和少爷,旁事交给我们。” 他的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响起了马蹄声,居然好似直奔这座小院儿而来。 紫竹慌得一把扯了噶尔迪藏到了自己身后,倒是董蓉事到临头反而镇定下来,低声道“许是见得这里有灯光,他们才过来。随机应变吧!” 甲一和紫竹低头应下,果然,院门儿很快就被拍得震天响。有人高声在院外儿喊叫着“屋里亮着灯呢,别给大爷装死,赶紧出来开门伺候,大爷是官差!” 那老太太和小媳妇儿方才听得一头雾水,这会儿吓得双双凑在一处不知怎么办才好。 董蓉示意甲一去开门,然后轻声安慰婆媳两个“大娘,妹子,估计是过路的官差,看到咱们家里亮着灯就找来歇脚儿的。你们不用怕,说起来也是我们因为招待我们才没熄灯,连累你们了。一会儿他们要吃要喝,所有huā用都算我们的,你们只管放心。” 老太太慌忙摆手“那怎么行,这事也不怪你们。我们也是在等家里人回来,左右都是要点灯的。” 说着话儿的功夫,四五个官差已是大摇大摆进了院门,除了一个呼喝着要云睿伺候马匹,剩下的齐齐进了堂屋。一见桌子上摆了饭菜,几人都是笑起来“咦,今日真是好运气,随便找个落脚地就有现成饭菜吃。” 领头那人却是扫了董蓉几人一眼,冷冷开口问道“一个农家破院子,客人倒是不少?” 董蓉淡淡一笑,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各位官爷有礼了,我们也是错过了投宿,见得这里有灯光才找来借宿。不想居然同官爷们想到一处了,这桌饭菜是我家婢女刚刚整治好的,官爷若是不嫌弃就勉强垫垫肚子吧。大齐太平无事,全赖官爷们奔波,这桌饭菜就当小妇人代大齐百姓孝敬官爷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善缘善果 那领头的官差好似有些讶异,但脸色却是好了许多,笑道“这位夫人谬赞了,萍水相逢,怎好平白受这厚待。不如一同坐下吃几口吧?” 董蓉摇头,很是恭谨应道“多谢官爷看重,小妇人夫家虽然行商,但母家却是读书人家,礼仪看得甚重。官爷慢慢享用,小妇人这就带人退下了。” 那领头的官差还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几个同伴却是耐不住饥饿,纷纷大模大样坐下,嚷道“头儿,你就别客套了,人家也是诚心孝敬。咱们赶紧吃吧,这一路从海宁跑来,大伙儿都饿得半死了。” 其余之人也是附和,末了又喊着老太太婆媳“赶紧烧水去,大爷们跑了一日马,泡个脚解解乏,还要继续赶路!” “哎,是,是!”老太太慌忙应了,带着儿媳就要同董蓉等人一起下去。 小媳妇儿转身的时候,遮挡住的灯光就照到了噶尔迪身上。他那双棕色眼睛,白日里还看不出如何异常,不想在灯光下却极明显。那领头官差脸色一变,一把就抓了他的胳膊,高声喝问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噶尔迪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反抗,董蓉却是赶紧抱了他,满脸疑惑的望向那官差,应道“官爷,这是我儿子,哪里…不对吗?” 那官差眯了眼睛,仔细打量噶尔迪好半晌,又问道“这孩子是蛮族?” 董蓉瞪大了眼睛,赶紧摇头,还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却有人突然喊道“哎呀,东家,您怎么到小的家里了?”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齐齐闻声望去,只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后生,身穿粗布衣衫,肩膀上搭了个鼓鼓囊囊的褡裢,正是一脸惊喜的望向董蓉等人。 那小媳妇儿第一个跑上跟前抓了后生的袖子,小声说道“二娃儿,你可回来了,家里来了好多人。” 那后生进了屋子,半点儿不理几个官差,当先跪倒给董蓉磕了头,末了高声问着“东家,去年小人流落京都的时候,承蒙东家收留在布庄做了几月小伙计,这才勉强得以活命。后来走时,东家还赏了小的几副疗眼疾的药材,否则我娘的眼睛也不会大好了。小的一直想要报答东家大恩,不想东家今日居然来了家里。您这是路过吗,难道小少爷的眼疾又犯了?” 董蓉心下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脸上却是添了一抹淡淡愁苦,一边伸手扶了后生一边应道“你可是二娃儿,一年不见,倒是差点儿认不出了。那些药材本来是给迪哥儿准备的,没想到倒对了你家老娘的病症了。可惜迪哥儿的眼睛却没有半点儿好转,这才琢磨回老家找名医再诊治一番。本来天晚找个地方借宿,哪里想到居然到了你家,真是巧了。” 二娃儿还要说话,那官差却是狐疑着松了手,问道“这孩子眼睛不好?” 二娃儿好似才发现屋里还有外人一般,惊得赶紧上前打躬作揖“官爷恕罪,恕罪。小的突然见到恩主,一时欢喜,慢待官爷了。劳官爷动问,我们小少爷自小得了怪病,白日里眼睛还好,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偶尔还冒青光,实在怪异。我们东家几乎散尽家财了,也没医治好啊。” 那官差听得这话就去了疑心,挥手道“天下怪病多了去了,这白日里不耽搁看路就成了。” “可不是,就是矫情,这有啥治的,难道还怕耽搁晚上看女人不成?”一个官差随口接了句荤话,惹得几个同伴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董蓉装了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高声吩咐二娃儿“有空闲屋子给我们找一间,官爷要用饭,我们就不碍眼了。” 说罢,她就扯了噶尔迪走了出去。 那说荤话的官差又调笑道“这谁家的婆娘,好大的脾气啊,方才对着咱们头儿怎么温柔有礼的,到我这里就恼了?” 众人笑得更是大声了,二娃儿干笑着赶紧拱手行礼“官爷,官爷!小的家里还存了一坛包谷酒,这就抱上来给官爷们解解渴,如何?” “有酒怎么不早说,赶紧抱来。晚上一步,打折你腿!” “哎,哎,这就来,这就来!”二娃儿谦卑应着就跑了出去,很快就抱了一坛子没开封儿的好酒跑了进来。几个官差就着桌上的菜色,很快就被酒喝光了,又打着饱嗝洗了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身子出门上马。 其中一个抱怨道“都怪那个什么狗屁中山王,害得咱们兄弟南北折腾,大晚上连个好觉都不能睡。” 那领头的官差瞪了眼睛呵斥道“闭嘴,左右差事也办完了,回到京都有你歇着的时候。” 说着话,他们就出了院子,纷纷翻身上马,呼喝着跑远了。 董蓉在厢房里听得动静,长长松了一口气。紫竹小心翼翼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夫人,咱们可要连夜赶路?” 董蓉想了想却是摇头“不用,除了嘎尔迪的眼睛,咱们也没露出别的破绽。若是现在就匆忙上路,反倒更可疑。若是他们返回来看看,岂不是立刻就知道我们有问题了。” 紫竹搓搓手,心下实在有些担心,但主子决定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倒是甲一赞成道“夫人说的有道理,还是明早再赶路吧,我先给王爷他们送个消息,天亮时候汇合。左右剩下不到二百里路了,一起走也不会有事。” 他们正低声商量着,二娃儿却是走了进来,未等开口又是跪倒磕头“小的李二娃儿给东家磕头,方才眼见东家有难,一时情急插嘴,还望东家恕罪。” “这是说的哪里话,方才还要多谢小哥儿打圆场了。”董蓉赶紧亲手扶起李二娃儿,末了问道“只是不知,你唤我东家,难道真在我家做过工吗?” 李二娃儿挠了挠头,憨厚笑道“请夫人去堂屋安坐,我家老娘和媳妇儿都要给夫人重新行礼。” 董蓉满心疑惑,但还是带着众人回了堂屋。果然,李老太太婆媳都是一脸感激的跪地磕头。李老太还一个劲儿的哭着骂自己眼拙儿,没有认出大恩人。 众人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好在李二娃儿很快就说出了实情。原来去年他和老娘因为家乡这里旱灾,流落到青县乞讨求生。果园招收流民做工的时候,他们就到了果园,不但得以安度严冬,甚至李二娃凭着草编手艺还赚了足足三两多银子。娘俩开春时候回到家乡,凭借那些银子重置了家底儿又娶了儿媳进门,日子比之先前过得还要好上三分。 娘俩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每每想起在一面坡村的日子就叹气,想着这辈子许是没有报答东家活命大恩的时候了。李老太就在自己屋里立了长生牌位,早晚两柱香,盼着东家百病不生,长命康泰。 没想到今日董蓉一行居然借宿在他们家里,李二娃儿本来进城去卖草编,回来晚了,却也赶巧解了围。 他的话一说完,董蓉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也越加亲近起来。各自说着别后之事,都是感慨不已。 李二娃儿搓着手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东家,城里贴了海捕文书,您这是…” 董蓉虽然自觉这人可信,但事关重大,还是不能明言,于是含糊说道“家里遇上了一点儿官司,暂时有些麻烦。我们此次是投亲而来,许是要住几年再回北地。” 李二娃见得东家神色平和,不像如何辛苦惊惧模样,也就勉强放了心。 “东家,我们这村里大半都是当日在果园做过工,若是听说东家到了村里,怕是都要赶来磕头。东家,您看…” 董蓉摇头,笑道“我们只是路过,身上又带着官司就不惊动乡亲们了。这次巧遇投宿在你家,也算是记住地头儿了,以后来回走动,说不得还要再来叨扰。到时候再同乡亲们见一面,叙叙旧吧。” 李二娃儿赶紧点头“好,就听东家的。我这就让婆娘准备吃食,东家垫垫肚子就赶紧歇下吧。今晚我就守在院门口,东家尽可放心安歇。” 说罢,他就找了家里的砍柴刀去了院门口,李老太和儿媳也忙碌着重新准备饭菜。很快董蓉等人就又吃上了热饭菜,可惜,她们今晚注定是不能吃顿安生饭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那几个官差居然去而复返,虽然嘴里说是把物件儿忘在院子里了,但走时却是手里空空。这明显就是起了疑心,回来探看。 董蓉等人惊得脊背寒凉,但依旧装作惶恐模样应付了两句,再次成功遮掩了过去。 如此战战兢兢等到天亮,众人赶紧起身整理车马。董蓉怎么想都觉李家三口有危险,于是开口邀请他们一同南下,李二娃儿也是个聪明的,半点儿没犹豫就应了下来。家里细软收拾了两个包裹,粗笨物件都收进屋里,一把大锁横在门口就拾掇完了。 马车骨碌碌碾压着洒落一地的晨光出了村子,很快就同等在村外树林里的慕容怀德等人汇合在一处,日夜不停的急赶,不过两日就接近了海宁县。 待得那几个官差怎么想都觉怀疑,第三次返回李家小院儿时候,已是人去楼空。待得挨个砸开村里人家问询,结果反倒被明白事情原委的村民们,激动的围在中间问个不停。 第二百三十章 入海 几个官差见此,只得恨恨的无功而返,万般后悔自己居然错过了升官发财的好时机。村民们眼见官差走远,都是呸呸吐口水。莫说他们不知道恩人下落,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们一个字啊。不过,转而说起李二娃儿一家,他们又是真恼了,这小子见了恩人居然没有给大伙儿报个信儿,害得他们都没能给恩人磕头,等以后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几百里外正坐在车辕上赶路的李二娃摸摸发热的耳朵,疑惑的挠挠后脑勺,转而就又专心赶起了马车… 董平这些时日,日日戴了草帽钻在官道旁的甘蔗林里帮着陈家人收割甘蔗,但凡抬头必要望望远处是否有车队来往。 他自从到得海宁县做了父母官,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辅官们走遍了县城周边的所有村镇,晒得掉了好几层皮,早不是原本的白面书生模样。如今头上扣一顶大草帽,身穿粗布衣裤,挽起袖口和裤腿,怎么看都同本地的后生一般无二。以至于,陈家的远房亲戚上门时见了,还要把自家闺女许配给他,倒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陈老汉知道他是惦记家里人,于是趁着歇息的间隙就拎了茶壶过来,劝道“二老爷莫急,许是东家很快就要到了。这天热的厉害,您先喝口水,坐下歇会儿吧。” 董平极力压下心里的焦躁之意,笑着接过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就灌了几口凉茶,末了笑道“陈伯,船厂那边可是遮挡好了,若是被外人见了,就有大@麻烦了。” “放心,二老爷。”陈老爷子笑着摆手“老头子虽然糊涂,这事儿还是清楚着呢,我家老大带人看守着,别说外人,就是一只山猫都进不去。” “那就好”董平稍稍放了心,又道“前几日捎带来的那些吃食,陈大嫂吃着可还顺口。我家那婆娘最近喜欢食酸,就一定缠着我带两罐腌渍梅子给大嫂,真是胡闹。” 陈老爷子想起儿媳大着的肚子,就笑得眯了眼,满口应道“老大媳妇儿可是高兴坏了,一日不吃几颗梅子就不舒坦的满院子走。也不知道她这一胎能不能生出闺女还是小子来,到时候和二老爷结了亲家,可是我们陈家祖坟冒了青烟。” 董平赶忙摇头“陈伯客套了,陈家祖上也是书香名门,若不是避守此处多年,如今也是大齐豪门,哪里有我们董家高攀的余地啊。待得两个孩儿落地,同为闺女或小子就结为姐妹兄弟,若是一闺女一小子就定下亲事。” 陈老爷子乐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搓着手说道“若是我们家嫁女儿,那就是掉进福坑儿了,若是娶儿媳可是要委屈你家闺女了。” “陈伯不用担心这些琐事”董平凑近陈老爷子耳边,低声说道“我家长姐旁事许是还有些欠缺,唯独这生财一道很是擅长。待得她赶来之后,必定会给大家谋一条好财路。到时候,陈伯怕是数银子要数到手软了。” 陈老爷子惊得瞪了眼睛,问道“主母这般厉害,那不是同财神奶奶一般了?” 董平笑得眯了眼,刚要再说话,眼角却突然扫到大路上远远行来一对人马,他立时扔下手里的茶壶就跑了出去。 陈老太太正好走过来,见此赶紧捡起茶壶,心疼的嘀咕道“这二老爷是怎么了,好好的茶壶,差点儿打破了。” 陈老爷子却是伸手推着老婆子,急声嘱咐道“你快回家去准备最好的吃食送去魔鬼湾,有贵客到了。” “贵客?谁啊?”陈老太太还要问,陈老爷子已是迈开大步往官路上跑去“你就别问了,财神奶奶来了!” 不远处,董平已是接到了车队跟前。慕容怀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飞身跳下马背,笑道“二弟,家里人可好?” “好,好!”董平随口应着,眼睛却是使劲往马车那侧张望。董蓉本来热得昏昏沉沉,突然听得弟弟的声音,立时来了精神,自己推开车门就跳了下来。 姐弟俩一别大半年,又是劫后余生,乍然见到就抱在一处哭得眼泪流成了河。 “姐啊,你身子可好,吃没吃苦?我做了好多噩梦,就怕你有事,我以后怎么办?” “不怕,平哥儿不怕,姐回来了。”董蓉抹了两把眼泪就急急忙忙上下打量弟弟“你怎么晒得这儿黑,是不是吃苦了?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比离家时候还瘦呢。” 董平自然不敢说自己惦记姐姐安危,整日吃睡不好。他掀开袖子同姐姐展示硬邦邦的肌肉,笑道“姐,我不是瘦了,是变得更结实了。谁说书生是手无缚鸡之力,我如今连老虎都能打得死。” 董蓉被弟弟逗得破泣为笑,习惯性伸手敲了他一记,嗔怪道“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陈老爷子这会儿也赶到了,一见到慕容怀德站在车旁就激动的赶紧跪倒磕头“公子,老奴盼了多少时日,终于又见到您的颜面了。公子身子可还安好,老奴给您磕头了。” 慕容怀德赶紧上前两步,笑着打量老爷子几眼,问道“陈伯的腿疾可是大好了,当日我们离开时,还不能下地行走呢。” 陈老爷子激动的连连跺脚展示他的腿脚如何利索,末了说道“都是托了公子的福,老奴吃了冯先生留下的药,养了一月就再也没犯过。” “那就好,如今我们全家到此避难,以后还要仰仗陈伯照拂呢。”慕容怀德淡淡一笑,陈老爷子却是又跪了下来,急声说道“公子折煞老奴了,没有公子救命,我们陈家怕是早就灭族了。公子放心上岛安住,谁若是想要谋害公子,就要踩过我们陈家所有人的尸体才成。” “陈伯言重了”慕容怀德又亲手扶了老汉起来,笑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说罢,他又回身示意董蓉上前,笑道“这是陈伯,此地大族陈家的族长,多年前与我有些交情,以后要多走动。” 董蓉点头应下,末了又要行礼,慌得陈老爷子赶紧避让到一旁。倒是董平笑着扶了陈伯说道“姐姐,婉音怀了身孕,我做主同陈伯家里同样怀孕的陈大嫂,做了娃娃亲,陈伯可是正经长辈。” 董蓉闻言,怎么会猜不到弟弟如此行事是为了笼络陈姓一族,于是坚持给陈老爷子行了礼。陈老爷子却坚持以奴仆自居,跪地还礼。 一时,众人寒暄完了就继续上路去了先前造船的那处隐蔽海湾,魔鬼湾。已经备好食水的大船正停靠在海湾里,不时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惹得紫竹云睿和噶尔迪都是惊呼不已。 董蓉也是心急早日见到儿女,草草吃了一顿午饭就辞别陈家人上了船。董蓉前世有幸做过一次豪华游轮,对于海上航行还有些心理准备,所以哪怕陈家造的船在她眼里又小又简陋,被海浪一打就飘忽的厉害,她也没觉有何不适。 这倒让一直担心的董平和慕容怀德暗喜在心,再看云睿等人早趴在船舷吐得死去活来了,特别是噶尔迪和苏德、乌其恩,原本一直生活在草原,双脚就没离开过土地,这般无根一般飘摇,简直就要了他们的命。 董蓉抱了噶尔迪替他摩挲前心后背,又喂他喝了几口茶水,这小子才勉强止了吐。待得熬过一晚,第二日早晨起来,噶尔迪就活蹦乱跳的跟着云睿四处张望了。乌其恩也是身子壮实,白着脸也能到处走走,倒是苏德一直在船舱里躺了三日,若不是听得噶尔迪高喊,他还没有力气爬起来呢。 董蓉依靠在慕容怀德身旁,满眼惊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奇特景象。原本还很是晴朗,视野极清晰的大海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片浓雾区。乳白色的水汽弥漫,像最纯正的牛乳在流动,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眼见船只冲着迷雾就驶了过去,急忙开口问道“大雾里行船,是不是太危险了?” 慕容怀德淡淡一笑,不等他开口,董平已是当先同姐姐显摆道“姐,穿过这片迷雾区才能到咱们的新家呢。至于行船路线,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外人若是进来一定会船毁人亡,别想靠近迷宫岛一步。” 慕容怀德也是笑着说道“平哥儿说的是,当初我同冯先生出来游玩,正好行船到这附近的时候,海上起了大风浪。陈伯一族也在这里打渔,船被浪打沉了,我仗着功夫好,带人救了他们上船。但风实在太大了,就被吹进了这片迷雾。好在上天不弃,居然让陈家子弟磕磕碰碰找到了正确的行船路线,避过了暗礁,这才见到里面的大岛。 冯先生极有远见,生怕我身世大白后会有麻烦,借机就把这座岛占下来。不想如今,居然真的需要避居这里了。” 董蓉闻言,心下有些愧疚,低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全家要避难于此。” 慕容怀德苦笑,叹气道“劝了多少日,你怎么还这般说?若是真要埋怨,也是我不该把你和孩子留在家里。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哪是你的错处?” 董蓉不再吭声,越发把自己紧紧依偎在夫君的怀里,良久才应道“那我以后不说了,咱们远离大齐也好,可以轻松过日子了。你不必装成纨绔自污,我也不必日夜担心你会被卷入皇位争斗。凭你我的本事,很快就能把这里建成世外桃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久别重逢 慕容怀德低头在妻子额上亲了一记,笑道,“我当初胡乱取名,把这大岛唤做迷宫岛。如今听来,还是桃源岛更顺口又有寓意,我以后可要多读书才成,否则赚钱不成,学问再被媳妇儿比下去,那岂不是一无是处了。” 董蓉怎会不知夫君再哄自己欢喜,心里自然甜蜜无比,夫妻俩互相依偎着站在船头赏了好半晌迷雾就进舱歇息去了。 就这般,大船足足在迷雾里又行驶了大半日才终于见到了一点点亮光。 船侧的迷雾开始变得稀薄,渐渐已是能够看出远方一点高山的轮廓。众人都是激动的挤在船头,抻着脖子张望。 很快,再避过了两三处巨大的涡流之后,大船终于驶出了迷雾。远处的海岛也彻底露出了它的真容 当真如同慕容怀德当初在马车上所说,这是一座超级大岛。岛上有山,怪石嶙峋,峭壁陡直。山上有泉,汇聚成河,奔流而下,远望好似一条玉带。山下有大片大片的肥沃平原,足以开垦出千亩良田。平原和山峦间是一栋栋建造好的石屋,隐隐围城一圈儿,拱卫着中央一座大院子,极有气势。 夕阳斜斜照射在海岛上,为山水平原,房屋都蒙上了一层橘黄色的薄纱,真是美丽至极。 众人都是看得呆住了,噶尔迪忍不住高声喊了起来,“义父,母亲,以后咱们就要住在这里吗,真是太神奇了!” 紫竹也是欢喜的喊着,“夫人,夫人,这是新家吗?太美了,比四季园还好呢!” 云睿更是欢喜的直接爬上了桅杆,高声冲着海岛招手。海岛上的人这会儿也发现了大船的到来,纷纷从石头房子里跑出来,奔着海滩迎来。 终于,大船停靠在深入海水极远的栈桥之旁,陈家老大亲手搭了跳板请众人下船。 董蓉还要拎起裙角,慕容怀德却是弯腰抱着她就跳了下去。海边围拢的众人吓得惊呼,但不等再说话,慕容怀德已是抱着董蓉过了栈桥了。 曹婆子踉跄跑上前,抱了董蓉就大哭起来,“你这个傻媳妇儿啊,总算平安回来了!你说你那时候怎么不躲起来啊,跑出来救我们这俩老不死的作什么?万一丢了性命,三个孩子怎么办,我们怎么跟柱子交代?” 曹姑母也是哭着拉起董蓉的手查看,嘴里唠叨着,“这孩子怎么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董蓉乍然见到熟悉的亲人,眼泪也是流个不停。她抱抱曹婆子,又抱抱曹姑母,安慰两位老太太,“娘,姑母,别担心我,我什么苦都没吃到。倒是连累你们突然搬来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曹婆子抹了眼泪,应道,“好,我们身子都好着呢。一辈子住在北边,老了还能跑大海里来住,我们都欢喜呢。再说这岛上什么都有,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儿。” 董蓉还要再说什么,杨婉音、曹二姐儿和杜鹃、梅花也挤到跟前哭个不停。她免不了又是一番安慰,末了又给曹老头儿和董秀才见礼。 曹老头儿这些时日正带着人手开垦田地,虽然晒黑很多,但气色却是极好,大有返老还童的架势。董秀才也把岛上的七八个孩子聚在一起,重新做起了启蒙先生,偶尔闲时就对着大海琢磨几首诗,或者泼墨作画,日子过得也是舒坦之极。 两老头儿如今又见了董蓉平安归来,更是放了心,开口就撵她赶紧回家看孩子。 董蓉心里早急得冒火了,恨不得肋下生出翅膀才好。众人也都明白她的心情,一边带她往回走一边说起别后之事。董蓉随口应着,好不容易盼得到了石屋群,又迈进大院儿,等在正房里的三个奶娘闻声就抱了三个孩子迎出来了。 虽然只分开不到三个月,但小孩子忘性大,启哥儿,明哥儿和晨曦都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三个孩子好奇的望着涌进来的众人,都是抱紧了奶娘的脖子,隐隐好似还有一点儿防备。 董蓉望着三张日思夜念了千万遍的小脸儿,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了出来。她奔到跟前,挨个抱了抱,亲了又亲,眼泪蹭了孩子们一脸,惹得他们都是开口大哭起来。 董蓉手忙脚乱的哄着,但眼泪却止也止不住,最后干脆母子四个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慕容怀德随后进来,见得妻儿如此模样,心下又痛又愧。让妻儿经受如此分离凶险,作为人夫人父,他都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这般想着,他脚下的步子就变得万分沉重,实在不知如何劝慰妻儿。 好在众人跟着抹了两把眼泪,还记得上前劝慰,“蓉姐儿,不哭了,回家就好。” “东家,别伤了身子,快进屋说话。” 董蓉抹了眼泪,偶尔抬头望见慕容怀德站在门口,于是赶紧收了悲色,笑着轻轻点头。 慕容怀德心下一暖,也是点头回应。末了大步走过来,说道,“都进屋坐吧,正好岛上的事,还要安排一下。” 董蓉也是抱了晨曦,笑道,“是啊,都进屋。刚才走了一路,虽然只粗略看看,但这岛可比一面坡村还大呢。” “可不是,有山有水,土地也肥沃。”众人说着话儿就进了屋,曹老头儿第一个开口笑道,“我最近这几日常在河边转悠,估摸着只河岸两边就能开出百十亩水田来,剩下旱田也能开出几百亩,每年产出足够咱们所有人嚼用了。” 张扬笑着接话道,“王爷早就吩咐过了,库房里存的粮食就是不开田也足够大家吃两年。岳父大人不必着急垦地,慢慢张罗就好。” 曹老头儿很是欢喜女婿体恤,捋着胡子笑道,“好,好。我就是劳碌命,一辈子跟庄稼打交道,见了这么肥沃的土地平白荒着,这心里不落忍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董蓉伸手摘了自己的金镯子给女儿啃着玩,许是母女天性,这么半会儿的功夫,晨曦已是亲热的搂着娘亲的脖子了。 启哥儿和明哥儿眼红,拼命在奶娘怀里挣扎,不知是想要母亲抱,还是起意要同妹妹抢玩具。 噶尔迪看得好奇,不时偷眼打量三个小娃娃。董蓉干脆抱着孩子们转移到窗前的软榻上,末了又拉过噶尔迪同众人介绍,“这孩子叫噶尔迪,是蛮族。我此次落难,多亏他父亲相助才没有吃到一点儿辛苦。就在回来之前,这孩子的父亲更是为了救我们不幸身亡了。我和王爷认下这孩子做义子,以后他就是我们的长子。但凡启哥儿和明哥儿有的,噶尔迪都不会缺。就是启哥儿和明哥儿没有,噶尔迪也一定会有。” 慕容怀德也是点头应道,“既然以后要住在一处,噶尔迪总要娶个汉名才成。他将来要回到家乡去完成一个承诺,不如就叫慕容信。取仁义礼智信最后一字,如何?” 众人怎会说不好,董蓉也是笑着推推噶尔迪。噶尔迪重新上前给慕容怀德磕头,谢义父赐名。乌其恩和苏德也是跪倒磕头,他们异于常人的长相免不得被众人打量一番。两人悄悄瞧着众人脸上只有好奇,没有鄙夷和仇视也就稍稍放了心。 梅花和王大的两个妹妹作为仆从,上前给噶尔迪这新晋大少爷见礼。杨婉音、杜鹃和曹二姐儿也笑说收了外甥,一定要给见面礼,明日就开始动针线给噶尔迪做几套新衣衫。 曹婆子和曹姑母也是拉着噶尔迪直说太瘦,不及村里的孩子壮实,张罗着要多做些吃食给孩子补补。 女人们围着孩子说起来就是没完,男人们听得无趣就聚在一起说起岛上以后的安置。 不必说,曹老头儿和曹姑母一家负责带人开垦水田旱地,种粮种菜,争取早日自给自足。董老爷则负责教授所有孩童读书识字,就是后生们只要想着以后跟随商队出去闯荡,最好也要学会看账本和简单的写算。 张扬负责带着船队从海宁县采买物资,通报消息,联络陈家。董平负责统筹整个岛上的琐事,有事就与董蓉商量。 于桂生和王大负责带人上山砍树,打制所有需要的木器。 至于甲一就带人做好整个岛屿的防护,虽说这里有迷雾屏障,但为了安全起见,小心谨慎还是有必要的。 众人都是商量好了,正要散去的时候,于桂生却是突然走到软榻边跪倒磕头,抬头时眼泪已是淌到了嘴里,“东家,这次祸事都是我们一家招惹来的。我于桂生以后生死都随东家发落,做牛做马也要赎买罪。只求东家原谅四莲和我娘,再这么下去她们就活不了了。” 董蓉听得一愣,四下扫了一圈儿才发现,屋子里果然没有于老太和楚四莲。于是问道,“大娘和四莲怎么了?这次的祸事虽说是楚家兄弟招惹来的,但说到底四莲已是嫁进于家了,同他们的罪孽没有干系。我怎么会怪她们,快把她们请来说话。几月未见,我也是惦记她们呢。” “谢东家,谢东家不怪罪!我这就去,这就去喊她们过来。”于桂生胡乱抹了凉拌眼泪,爬起来就跑了出去。 曹婆子撇撇嘴,低声道,“这一家子没脸没皮的,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敢跟到岛上来…”R638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新家 董蓉听这话说的刻薄,她心下虽然对楚家也有埋怨,但事情过去了就只能往好的地方看了,于是开口笑道,“娘,你也别这么说,没人希望祸事发生。左右我如今一根头发都不少的平安回来,什么事也该揭过去了。您老人家也是大人大量,可不能计较这些小事儿啊。” 曹婆子被儿媳捧得有些脸红,伸手扶了扶脑后的金簪,笑道,“成,你如今回来了,我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曹姑母也是笑起来,“于家老嫂子这些时日早晚念经就盼着蓉姐儿平安,四莲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吃喝不下,日日掉眼泪,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跑了。就算有再大过错,人家诚心认错,咱们也不能揪着不放啊。蓉姐儿做得对!” 众人正说着话,于桂生已是一手扶着老娘,一手扶着媳妇儿进来了。 董蓉一瞧瘦得差点儿脱形的婆媳俩,着实吓了一跳,不等两人跪下磕头就赶紧扶了她们坐好。 “大娘,你年纪大了,怎么不好好保重身体?几月不见,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于老太的眼疾这些日子更重了,几乎接近半瞎了,她摸索着拉住董蓉的手,又仔细瞧了半晌才好似终于确认了。于是挣扎着滑下软榻跪倒就是大哭,“东家啊,你可回来了,老婆子要不是盼你平安回来,我早就一头撞死了。都是我们一家害了你啊!” 楚四莲也是哭得软倒在地,也不管会不会压到硕大的肚子,咣咣磕起头来就没完了。 董蓉扶了这个,又掺那个,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把婆媳俩重新安置在软榻上,这才苦笑道,“大娘,当初我被蛇咬,可是您冒险吸毒血救了我一命。就算先前这祸事因你们一家而起,功过相抵也算是顶平了。你们切不可心里存了疙瘩,这日子还就要好好过,四莲也要养好身体。岛上如今是百废待兴,咱们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可缺不得你们给我打帮手。” 于老太和楚四莲听得有活计忙碌,不但不犯愁,反倒更欢喜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多做活儿就能多赎罪,心里的愧疚才能减轻一些。 董蓉自然知道她们所想,心下暗暗叹气,有些事情只能让时间慢慢冲淡了。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就黯了下来,梅花儿带着王家的大妞和二妞,还有两个脸孔陌生的妇人忙着摆饭桌儿。 董蓉好奇问询,才知那两个妇人是陈家的子侄媳妇儿,当初刚开始占岛的时候就守在这里。她于是就唤两个憨厚腼腆的妇人上前,亲热寒暄了几句。一直没有机会凑到主子跟前的乙八极有眼色的抱了妆盒过来,董蓉赞赏的笑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末了就拿了两根精致的银簪子赠给两个妇人。 两个夫人诚惶诚恐的推让不过,就跪地接了,转而满脸喜色的退了下去。 一时众人简单吃了顿团圆饭,就各自散去安歇了。虽然屋子用物还有些陌生,但毕竟是到家了,董蓉只觉疲倦像潮水一般从身体里席卷而出,困乏得睁眼都费劲。 不过想想三个分别多日的孩儿,还有初到海岛的噶尔迪,以及水土不服卧床久病的文娘,她又强撑着去各处转了一圈儿。 噶尔迪正在苏德的伺候下洗脚,眼睛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董蓉见此就笑着上前问道,“怎么了,噶尔迪,可是被海浪声吵的睡不着?” 苏德赶紧起身行礼,噶尔迪也要起来却被董蓉按着坐了回去。苏德快手快脚替小主子擦了脚,然后就退了出去。 董蓉揽了噶尔迪在怀里,轻声说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有事尽管跟母亲说。启哥儿和明哥儿、晨曦都还小,以后你这当兄长的可要学好文武艺,帮着母亲保护他们。好不好?” 噶尔迪重重点头,末了低声说道,“母亲,我就是想念草原了。不知道…” 董蓉叹气,轻轻拍着噶尔迪的背,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待你长大就会回去了。睡吧,母亲陪着你。” “嗯。”噶尔迪低声应了,不知是母亲的怀抱让他安了心,还是一路奔波太过疲惫,很快,屋子里就响了轻微的鼾声。 董蓉小心翼翼把他挪到了被窝里,又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单,这才掩好纱帐走出门去。 苏德正坐在台阶上守候,赶紧起身上前行礼,董蓉虚扶他一把,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大叔不要如此客套。噶尔迪但凡有事,不论大小,你都直接找我禀报,一定不能委屈了他,知道吗?” 苏德重重点头,差点儿又红了眼圈儿。董蓉想起死得悲惨又委屈的格日勒图也是叹了气,末了带着站在不远处的乙八又去了文娘的屋子。 不知是不是带着三个孩子一路难逃,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文娘自从上岛就一直病着,今日听得东家终于到了,就挣扎着起来梳洗,打算去给东家磕头。不想东家居然亲自来看她,她激动就要下跪。 董蓉却是扶了她,真心道谢,“当日那般凶险,多亏了你保护着三个孩子一路南来。文娘,以后不管你是否再嫁,慕容家都会奉养你终老。” 文娘听得眼泪扑簌簌掉个不停,她一个寡妇,若说不担心老无所依,那绝对是假话。如今东家亲口承诺,她没了后顾之忧,心下那种欢喜和感激真是无以言表。 “谢东家,谢东家!” “是我该谢你才对,你要赶紧养好身子,我身边可离不得你。乙八和紫竹年纪小,平日还要你压阵呢。” “好,东家,明日我就起来当值。” “也不用那么急,养好身体最重要。” 主仆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董蓉这才笑着离开,留下文娘自觉浑身轻松,好似病症一下子去了大半,就连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看得随后赶来的福子惊喜不已。 慕容怀德正陪着孩子们坐在凉席上玩耍,启哥儿和明哥儿都是淘气包,在爹爹身上爬上爬下,没个老实的时候。倒是晨曦,扯着爹爹腰间的玉佩玩得认真。 董蓉走到门外,见此就依在门框上看着父子四人其乐融融,心下感慨万千。这世上没有比家人平安守在一起更幸福的事了,虽说她经历了诸多磨难,好在上天垂怜,她终于又回到夫君和孩子身边了。 慕容怀德耳朵灵醒,听得门外有动静就抬起头来,正好见得爱妻一脸幸福模样,于是就笑了起来。 三个孩子扭头看见娘亲,纷纷伸手要抱抱。董蓉走上前挨个亲了亲,想了想还是唤了奶娘进来抱他们去洗漱睡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错过了平日睡觉的时辰,身体的生物钟被搅乱,以后就不好哄了。 夫妻俩牵着手慢慢走回了主屋,紫竹已是拾掇好床铺,又点了几支安神香。董蓉见她困得哈欠连天,就撵她和乙八赶紧去睡了。 慕容怀德搂着爱妻躺在凉席上,耳边听着隐隐海浪声,犹豫了很久还是准备把他明早就要返回北蛮的事情说一下。 可惜,低头时却见董蓉已是睡得香甜,于是心下一软,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记就也睡去了。 董蓉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得醒来时候眼见窗外已是大亮,她惊得猛然坐起。待得想起已是回到家里,就又重新躺下想要偷偷懒。 紫竹和乙八悄悄进来看见主子睁了眼,于是笑嘻嘻上前说道,“夫人,您再不起,王爷都要出发了。” “出发?他要去哪里?”董蓉心下突然发慌,一边胡乱穿衣一边问着。 乙八眨巴着大眼睛,应道,“咦,夫人,你不知道吗,王爷正召集暗营的教头们,要再去一次北蛮呢。” “什么?”董蓉惊得声音都变了,也顾不得衣衫带子都没系全就跑了出去,结果正好撞到上台阶的慕容怀德怀里。 “你不是说要陪在我们母子身边,不再离开了吗?怎么才团聚一晚就又要走了?” 慕容怀德见她脸色都白了,猜得她是真吓到了,于是赶紧扶了她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解释道,“草原那里虽说暂时还算安稳,但是大王子那个人极度好战,若是等他巩固了手里的权力,必定要进犯大齐。再者说,他也是杀了格日勒图的罪魁祸首。我这次一定要除掉他,如此一来,大齐十年内都不必担心边关战事,嘎尔迪将来回草原统一各部族也会顺遂很多。” “但是…”董蓉急得紧紧扯了手里的帕子,她自然明白自家夫君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那场混战给她留下的记忆太过残酷,她实在不愿夫君再度涉险。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重新团聚,若是再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慕容怀德心下叹气,脸上却自信满满笑道,“你放心,我这次带的人手都是暗营的教头。他们隐退暗营之前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头的好手,而且这次不是救人,没有顾忌,只取大王子的人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我会快去快回,不到两月必定回返。岛上的事情我也安排妥当了,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是了。” 董蓉皱了眉头,还想要说话的时候,甲一却是从院子外面跑了进来,大声禀告道,“王爷,冯先生传来密信!皇上殡天了,再有两日消息就会传到海宁这边来。” 慕容怀德惊得猛然站了起来,问道,“先生可说,皇上因何殡天?”R638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万事开头 “太子妃滑胎,皇上大怒,杖毙了两个太医,然后就昏倒了,五日前的晚上咽了气。” 甲一说完,扫了一眼同样惊讶的主母,又说道,“先生还说要王爷赶紧北上,这时候整个大齐必定混乱,无人会继续追查王爷的行踪,是北上最好的时机。” 慕容怀德闻言扭头看向董蓉,眼里满满都是歉意。董蓉狠狠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时机正合适,你就去吧。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和孩儿等着你平安归来。” 慕容怀德心下愧意更重,也顾不得甲一还在一旁就上前揽了妻子在怀,低声说道,“你放心,这次杀了大王子,保下大齐十年平安,咱们先前就算欠下再多债也还完了。以后再有何事,我都不管,只守着你和孩子,咱们一家人过安生日子。” “好,我等你回来。”董蓉死死压下即将出口的哽咽,极力笑着送夫君出门。 石堡外面早有七八个人背着简单的包裹等在沙滩上,乌其恩也混在其中。他对草原最是熟悉不过,此次听说要杀大王子给主子报仇,就死活要跟去做个向导。 噶尔迪等在一旁,见得义父义母出来,忍了又忍还是走上前,刚想要开口,慕容怀德却是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 噶尔迪立时就红了眼睛,董蓉赶紧把他揽在身旁,低声劝道,“你还小,跟去会成为累赘。还是安心留下来学文习武,将来总有回去的时候。” 噶尔迪忍着眼泪点点头,紧紧抱了母亲的胳膊不吭声。 慕容怀德深深望了爱妻一眼,然后硬起心肠大步走到了人群中,呼喝一声就迅速登上了停在栈桥边的大船。 海风吹得船帆烈烈作响,很快就送了大船冲进了白茫茫的迷雾里。董蓉站在岸边久久没有说话,心里恨不得求遍天上地下所有神佛,一定要保佑夫君平安归来。这一次他们一家人,一定再也不分开… 董平忙完琐事赶来,见得姐姐这般,很是心疼,于是走上前笑道,“姐,我找你好半晌,原来你在这里啊。” “找我?”董蓉闻声扭过头,一边替弟弟整理被还分吹得凌乱的衣带一边随口应着。 “是啊,姐,我有事找你商量啊。”董平一手扶着姐姐,一手牵着噶尔迪往回走。路上就把如何答应帮助陈家人致富的事说了,末了又道,“听说姐夫先前把商行的铺子转手了七成,以后家里的进项可是少了很多。但岛上的人手就有一百多,船厂那边的工匠和船工也有几十人,加一处足有二百人需要养活。而海宁这里地处偏远,天气炎热,除了海里还能捞点儿渔获,就再也没有什么特产了。我已是琢磨了几晚,一无所获,实在不得已才跑来找姐姐想个办法。” 姐弟俩说这话儿的功夫,已是走进了石堡。老少女子们整日除了照顾好自家人的吃喝洗涮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这会儿也是闲得难过。听得董平的话,于是纷纷围上来,曹二姐儿笑道,“是啊,嫂子,岛上也没有作坊,也没有酒家,我们整日都无趣死了,就等着你回来领着我们寻些活计呢。” 曹婆子一向小气,整日眼见大伙儿吃自家的,喝自家的,却没有什么进项,更是着急。但再想起一家人的安危,她反倒开口拦阻,“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就是穷点儿也不碍啥,可别招了官府的眼…” 董平笑着摆手,安慰道,“大娘,您别担心。我虽然只在海宁当了大半年父母官,但对这里的民风可是清楚着呢。这里天高皇帝远,百姓们又多是聚族而居,只要对他们有益处的事,绝对会拼死相护,官府根本不敢硬抗。再者说,新继任的县令曾得我提携,多少也会帮忙掩护一二。所以,只要朝廷不派大军过来,我们完全不必一直憋在岛上。” 董蓉见得头顶的太阳还不算太晒,于是就招呼众人坐在院子里,待得文娘带着紫竹和乙八端了点心茶水上来,这才笑着应道,“平哥儿既然这般说,就是有把握,我心里也有底了。不过,平哥儿方才有一点说错了。这海宁可不是只有渔获一样特产,若说是遍地黄金也不为过。” “遍地黄金?”曹二姐儿一向对嫂子最是信服,听得这话就插嘴道,“嫂子,这里遍地都是沙子,你是说能淘出金子来?”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曹婆子抬手敲了女儿一记,嗔怪道,“不懂就不要开口,听你嫂子说。” 董蓉给曹婆子挑了一块桃酥,哄得老太太笑眯眯吃起来,这才又道,“海宁这里产的水果与北地大不相同,像菠萝、椰子和香蕉这类,就是京都人都不见得吃过。我们若是再把罐头作坊办起来,做些菠萝罐头和椰肉罐头运到北地去卖,想必生意一定极好。最重要的是这里产甘蔗,糖霜价格极低,一瓶罐头的成本能省下一半,价格反倒比桃子罐头贵一倍。你们算算利润会翻几番?” “四番!”董平喜得几乎是立刻就报了出来,一众老少女子们听了也都笑开了脸,“这么多,那可真是要发财了!” 梅花和王大妞、二妞都是跟随东家南来的,就指望东家再开作坊,她们有活计自然也有进项。陈家两个媳妇儿虽然听不懂罐头是什么,但也知道自家的菠萝,还有路边那些抬眼就能见到的椰子都能卖钱了,再也不用烂在田里了。 唯有杨婉音笑得勉强,董平见了自然猜得媳妇儿的心思,于是接口说道,“姐姐的作坊办起来,必定要招工,也要收买水果,到时候整个县城的百姓都有进项,日子眼见就能富庶起来了。” 杨婉音听得这话,脸色果然立时就亮了起来。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没有夫君的前程重要。虽然他如今“赋闲”在家,帮忙姐姐照管岛上杂务,但也不能过分迷恋铜臭之物,失了文人风骨。当然,为了整个县城百姓的生计,这就是身在“囹圄”却心怀天下了,可谓品格高尚之极。 董蓉不知弟弟弟媳眼神交汇间还有这么多心思,她只顾仔细琢磨还有什么生财门路了。 “另外,海里的渔获也不需要单单晒成干,我还知道一种烤鱼片的做法,很是美味。连同香蕉也切片烤成干儿,香甜又酥脆,到时候都运到北地当做小零嘴儿售卖,也是个好财路。” “香蕉?”两个陈家媳妇儿越听越激动,实在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夫人说的可是牛角蕉?我家附近就有一大片,每年掉落满地,烂得跟泥一样。难道那个也能卖钱?” “当然,”董蓉笑着点头,应道,“这东西在咱们这里是贱物,但在北地可没人见过吃过,原因就是路途遥远不好运送。咱们稍微想想办法加工一下,解决保质的问题就能卖钱了。” “夫人真是太厉害了,”两个陈家媳妇儿激动的眼睛瞪的老大,心里想起自家族长叔公还捎话来,让她们一定要伺候好这位财神奶奶。当时她们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没想到这主母真是财神奶奶下凡啊,什么东西在她手里都能变成银子啊。 怪不得叔公公是族长,这眼光绝对不是她们这些蠢笨妇人可比。 众人听过董蓉的话也觉欢喜,好似未来的日子突然就变得更加明媚了。 董平凑趣找了纸笔,把姐姐说的财路一条条都记了下来。然后又开始分工,曹姑母和曹婆子负责照料三个孩子。 董蓉和杨婉音负责核帐、统管全局,董平带着杜鹃和陈家两个嫂子上岸去建作坊,招工。正好汇合了张扬,让他收购原材料。 曹二姐儿和梅花原本就在果园作坊里帮过忙,对罐头的做法一清二楚,即日起就开始试做菠萝罐头和椰肉罐头。 云睿和福子几个半大小子自告奋勇要帮忙搭建烤炉,摩拳擦掌的也加入了建设大军。 很快,整个石堡就忙碌了起来,不是这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就是那里大呼小叫。平原上有人在垦田,黄牛累得哞哞叫。栈桥边,陈家人带着船工在整理风帆,储备食水,刚刚回航就又要再返回岸上,带回陈家将要第一个兴盛起来的讯息。整个桃源岛,一改先前安静的气氛,变得热闹又喧嚣… 一路往北急赶的慕容怀德还不知,他的小媳妇儿又开始变身貔貅吞银子了。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为了她平安归来,叛国资敌这样与整个大齐为敌的事他都已经做过了,又怎么会舍不得一座小小岛屿。更何况,以他小媳妇儿的聪慧,只要想开拓财路,那银子就会哗哗淌进来,半点儿不必担心赔本。 就同冯先生料想的一般,皇帝乍然殡天,整个大齐都受了影响,朝堂乱成一团,根本没有人再关心如何抓捕他这个叛国者。小官们儿忙着看风向,重臣们忙着折腾太子登基,就连老百姓们都忙着嗑瓜子看热闹,完全忘记了,先前还被他们口诛笔伐的中山王是何许人也。 慕容怀德生怕大金得了消息,趁机进攻大齐,几乎是日夜不停,换马不换人,飞奔赶到了军城,就连路过京都时都没有停留片刻。R638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二进草原 巴图早接了消息,等在埋葬了二王子的那座山下。刚刚分开不久的两方人马又汇合到了一处,慕容怀德借口疲累,带人进山洞祭拜了二王子就歇息了,留下乌其恩把噶尔迪的近况同巴图说了个清清楚楚。 待得听说小主子正在学文习武,中山王夫妇待他一如亲子,巴图也放了心。 慕容怀德一觉睡起,太阳已是落山,众人趁着夜色摸去了王城附近。大王子阿木尔这些时日或者许以重利或者铁血镇压,刚刚把所有部族抓到手里。白日里,王宫里开了宴席,他坐在王座上喝得伶仃大醉,末了又趁兴御女数人,这会儿睡得鼾声四起。 称霸草原的得意和张狂,让他忘乎所以,根本没想到先前被他撵的老鼠一般逃窜的敌人会再度回返。 慕容怀德这次带来的人手,虽然只有七八个,但却全都是超一流高手。当年飞檐走壁,千里摘人头的事可没少干,对于潜伏杀人简直就是熟练工。 甚至他都没进王城,只趴伏在草窝里等了半个时辰就见到了阿木尔的人头。乌其恩和巴图惊得瞪圆了眼睛,一遍遍确认那人头当真是大王子之后,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大王子天生勇武,身边的护卫也都是好手…” 方才出手的一个教头,一脸不屑的拍拍身上的草沫子,冷冷应道,“勇武只能用在两军阵上,杀人还是要靠手段。” 乌其恩有些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慕容怀德已是催促道,“先撤吧,还要在草原停留几日,你们有很多空闲切磋。” 众人低声应了,迅速撤到了三十里外的狼首山下。很快,天色就彻底大亮了。王城里突然喧闹起来,无数骑兵奔出王城,又迅速带了更多人马回来,把王城围拢的水泄不通。 到得下午时候,王城里牛角声吹得嘟嘟乱响,各部族的人马突然就厮杀起来。开始还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方战斗,另有一方在观望,但历来打架无好手,不知哪方的兵卒射偏了几只箭羽,好巧不巧的居然命中了第三方的重要人物。 于是混战就开始了,慕容怀德等人远远站在大石上观望,听得杀声震天,无不欢喜非常。草原越混乱,就越需要更长久的时日休养生息,大齐因而也能多安生几年。 当然,乌其恩和巴图等人,眼见自己族人血肉横飞,仿若被收割的麦子,一片片倒下,心里的滋味自然极复杂。巴图想了又想就开口道,“王爷,你的目的已是达到,还请早日离开草原吧。我要赶去战场,若是能劝服几个部族,以后大阿哥艺成归来的时候,也有个立足的根基所在。” 慕容怀德很是佩服他的忠诚勇武,抱拳应道,“巴图将军保重,以后我会派人每半月就到安葬格日勒图的山洞里探看,若你需要帮助尽管留信,我定然全力相助。” “多谢王爷!”巴图同样抱拳道谢,末了又同乌其恩拥抱,狠狠捶了捶他的脊背就带人上马奔着战场飞奔而去了。 待得天黑时,先前留在王城潜伏的一个教头赶了回来,带回了三个王子为争汗位反目,划地各自统治,小半部族中立观望的消息。 慕容怀德彻底放了心,带人大摇大摆赶回了军城。 先前那秘密山道已被堵死,众人到了山脚就放了马匹,徒步登山进了山洞,摆上阿木尔的人头,好好祭拜了格日勒图,这才翻山重新回到大宋的领地。 格日勒图原本还想要“拜会”一下吴将军,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结果却见军城好似有些反常,待得打探完消息,他就皱了眉头。 原来昨日京都来了一队人马,手拿圣旨和尚方宝剑,直接把吴将军锁拿,一刀砍下了头颅,吴家妇孺也被齐齐装进囚车拉去京都了。 吴将军在军城经营多年,当然也有些自保手段,可惜他误以为钦差送来的是朝廷封赏,哪里知道是断头刀啊,未等反应之下,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老话说,人走茶凉,更何况这人还是干脆没了命。吴将军的几个心腹齐齐闭了嘴,选择自保。几个吴家的族人想要反抗也被新继任的将军亲手砍了,一刻钟不到,军城的兵权旁落,再不是吴家的天下了。 慕容怀德紧紧皱了眉头,心下隐约猜得这事许是同他有些关联,于是开口问道,“探出钦差是以什么罪名处死吴世杰的吗?” 那身形干瘦的教头脸色有些古怪,笑嘻嘻应道,“我趴在一个偏将的屋顶上,听得他和另一个将领说,整个吴家满门都被朝中那些大佬们当了赔罪之礼,就为了讨好‘新皇帝’。” “新皇帝?”慕容怀德疑惑道,“难道吴家惹怒了太子?” 那教头却是摇头,极力压抑着嗓音说道,“太子没等登基也咽气儿了,如今的大齐,群龙无首!” 屋子里的众人,除了乌其恩性情憨直,其余都是江湖里翻滚多少年的,精明得恨不得眼睫毛都是空的,奸猾无比。听得这话,立即就猜得那个新皇帝有八成把握就是眼前的主子,于是各个眼神都变得火热起来… 慕容怀德闻言也是心头微颤,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这样的极致诱惑。但想起远在桃源岛的妻儿,他脑子里突然又是一清,低声吩咐道,“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上路,先去青县,然后直奔京都。” “是,公子。”众人轰然应声,末了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不论这一晚,多少人的睡梦或是香甜或是恐惧,太阳都准时的跳出了地平线。军城里,很多百姓尚且端着陶琬喝着薄粥,慕容怀德一行已是踏着晨光离开了北地。 不过三日,他们就到了青县,布庄老掌柜这次终于见到了东家的颜面,行过大礼之后,老爷子就激动的说了起来,“王爷,前几日我已是买通狱卒想要把曹家两口子换出来。结果,县令老爷却突然带人接了他们出狱。陈老二在牢里被人打折了腿,县令老爷不但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他诊治,还亲自送他们回了一面坡,就是果园的封条也被揭了下来。 很多衙役敲锣打鼓在街上呼喊,衙门外面也贴了布告,说先前那些关于王爷叛国的罪名,都是被人诬陷的,王爷不但无罪,还对大齐有功。 老奴生怕有何不妥,一直没出去打探。但昨日冯先生的信函到了,他老人家要老奴转告王爷,速归京都,有要事相商。” 若是先前,慕容怀德还仅仅是猜测,这会儿可是确信无疑了。朝中一定是因为皇位空悬,各方角力之下,互相妥协想把他这“纨绔”王爷推上皇位。一来容易控制,二来也名正言顺,避免大齐动荡。 不过,他们什么都算计到了,唯独没有算计到,他不愿意做皇帝吧…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眼见时日进了腊月,大年马上就要到来。可是京都却完全没有往年那般热闹,青楼妓馆彻底关了门,茶楼酒楼也沉闷许多,就是街道上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压低了声音,唯恐招惹来什么祸患。 这一月功夫,京都最中央那座皇城里,接连传出两次噩耗,大齐的皇帝和太子居然前后脚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惹得整个天下百姓都恐慌起来。不知道那张空空的皇位要换谁来坐,自己会不会被卷入争抢的行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七八匹骏马载着骑士冲破了风雪到了孝义园的门外。守门的丙三一见马上几人的颜面,立刻大开了门,可惜他依旧被踹了一脚。 最后一个黑衣教头笑嘻嘻扔下一句话,更是让丙四苦了脸,“笨手笨脚,先前学的本事是不是都忘了?” “教头,教头,酒窖里还有两坛好酒,小的这就抱来给教头们暖暖身子。” “这还差不多,快去,快去!”几个教头哈哈笑着扔了缰绳,就进了门房烤火。丙三跑得飞快,也顾不上偷了冯先生的珍藏会不会被责罚了。他只知道若是不伺候好这帮教头,他的苦日子就要马上到来了。 慕容怀德没有理会属下们的“亲近相聚”,他大步来到冯先生的书房外,老爷子许是听到了动静,高声说道,“是怀德到了吗,进来吧。” “是,先生。”慕容怀德恭敬应了就推门走了进去,结果却见冯老爷子与杨先生正坐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下棋。 棋盘上,白子黑子交错,摆的密密麻麻,显见是战局正处在焦灼之间。 好半晌,杨先生突然扔了手里的棋子,朗声笑道,“老哥行一看三,眼光高明之极,我是拍马不及,认输了,认输!” 冯先生捋着胡子谦虚道,“承让,承让。” 说罢,他好似才看见自己徒儿恭候在塌旁,居然起身行了大礼,口称,“老臣给皇上见礼了,一时贪棋,不知陛下到来,恕罪,恕罪!” 慕容怀德赶紧扶起这老顽童一般的先生,无奈苦笑道,“先生,您早知我心意。这般试探又是何必呢?” 冯先生却是正色说道,“为师不是玩笑,如今皇位空悬,各方势力僵持不下。太后拖着病体招群臣商议,最后齐齐属意推举你登基为皇。只要你点了头,走进皇宫,整个大齐就都是你的天下了。所有人都要拜倒在你脚下,你的一句话就会能决定某个家族的兴衰,决定千万百姓的生死。你真的不动心吗?”R638 第二百三十五章 拒绝 慕容怀德沉默半晌,末了双膝跪地,低声说道,“先生,弟子自小受您教导,本该将一身所学物尽其用,造福大齐。但无奈弟子少小离家,多有苦楚,对于大齐江山,权势争夺实在没有半点儿兴趣,只愿守着妻儿一生平安喜乐到老。” 说罢,他又重重磕了三个头,再次赔罪,“弟子辜负先生的教导,还望先生恕罪。” 冯先生本意只是试探弟子的心意,虽然他也猜得几分,但终究还抱着几分希望。可惜,这会儿耳听弟子这般果断的拒绝,他忍不住就恼了。 “你这个没出息的小子,什么少小离家、多有苦楚,说到底就是舍不下董氏的温柔乡?你若是做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下美女取之不尽,胜过董氏的数不胜数…” “弟子宠爱董氏,并不是因为其容貌。当日弟子只是曹家一个傻小子,董氏嫁我为妻,半点儿未曾嫌弃弟子痴傻,反倒照料有加,哪怕手里仅有几文钱都要给弟子买肉包子,她自己则带着董平以干饼果腹。后来弟子身世大白,她追随弟子进京,忍受母妃刁难,扮傻自污躲避皇家试探,甚至冒着殒命的危险为弟子生了两儿一女,可谓劳苦功高。 如今她刚刚历劫归来,尚且没过几日安生日子,若弟子登基为皇,她必定又会处于风口浪尖儿…”慕容怀德说着话,想起临走前一晚,妻子安然的睡颜,心里越加坚定,“总之,弟子绝对不会登基,还望先生应允。” “你一口一个董氏,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做皇后?”冯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那可是一国之母,天下女子最想登上的位置。她一个农家女子,能占个妃位就是祖上厚德了,更何况还是后位?” 慕容怀德却是摇头,笑道,“当日,弟子身世大白,董氏恼得昏厥。在她心里,她更愿意弟子是曹家的傻柱子,不是什么王爷。天下女子虽多,唯有她一人真心待弟子。 若我登基为帝,必要笼络朝中重臣选取妃嫔入宫,到时候后宫倾轧起来,董氏和三个孩儿的安危必定不保…” “不会,可以安排暗营保护…”冯老爷子刚说到一半,就被慕容怀德打断了,“先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刚刚殡天的皇上和太子,不见得没有暗卫保护,妃嫔也是挤满了后宫,但为何子嗣依旧艰难,以致如今皇位空悬?” 慕容怀德眼里闪过一抹冷色,又道,“再者说,朝堂上下奢靡成风,百姓度日艰难,大齐早已是千疮百孔。弟子实在不想禅精竭虑,耗费所有心力,周旋于权势之间,身后妻儿还要被算计毒害,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我只愿守着妻儿,护佑他们平安。” 他这番话有情有理,说得很是恳切,冯先生嘴巴开合半晌,到底没有再说出半句,最后长叹道,“罢了,罢了!你既然没有野心,我就是强求也不成了!” “好了,好了,冯老哥。”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杨先生,这会儿走上前扶了冯先生坐下,笑劝道,“老哥,您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弟子,应该欢喜才是。若他是野心勃勃之辈,您才真该头疼呢。自古以来,但凡坐上那皇位之人,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别说师长亲友,就是父母兄弟也说杀就杀。那把椅子就是白骨累成的,王爷这是看得透彻了。” “哼,”冯先生闻言心下也消了气,但还是冷冷讽刺道,“他哪里是看得透彻,明明就是离不得一个妇人。委实是窝囊之极!” 慕容怀德也不反驳,赶紧起身给先生倒茶,低声赔笑道,“先生也知弟子没出息,那就随弟子南下,可好?桃源岛那边,万事开头难,实在离不得先生坐镇指点。再者说,弟子前几日刚刚取了北蛮大王子阿木尔的人头,北蛮如今乱成一团,大齐七八年内暂且不必担忧外敌来犯。而噶尔迪是大金汗王嫡系血脉,将来定然要回草原继承汗位。论到武艺,弟子还能教导一二,但帝王之道还要先生亲自传授。 在他成长这段时间,只要对大齐生出亲近之意,再为草原牧民多寻些活命之道,说不得又可保大齐边关几十年平安。 这也算是弟子为大齐百姓的太平日子尽分心力,还望先生助我。” 冯先生闻言,眼睛骤然一亮,脸色又缓和许多,开口追问道,“北蛮当真内讧了?若是如此,倒算你大功一件。” 杨先生也是拍手笑道,“冯老哥谦虚了,这哪里是大功一件?只要边关十年无战事,大齐许是慢慢就能缓过几口气,百姓也有太平日子可过,这简直就是举世之功,厚德无边。” 冯先生眼角眉梢儿也挂了笑意,瞪了弟子一眼,淡淡道,“算你还有些良心,没被美色迷得忘记了本分。” 慕容怀德连连应声,末了又捡了些海岛的景致和趣事说来哄先生欢喜。冯先生却是摆手,说道,“你就不必巧嘴哄我了,南边的事我比你清楚。董氏这些时日正带了人在海宁建作坊,她此举虽是好意,但着实有些莽撞了。氏族之力再大,总是斗不过官府。再者说,笼络人心也不一定非要以利益捆绑。董家也算书香门第,真不知她为何如此重利,偏偏还满脑子古怪主意,开条财路同随手摘果子一般容易。” 慕容怀德熟知先生的脾气,这时候也不替爱妻辩驳,反倒皱眉附和道,“妇人始终都是目光短浅,只知许以小利,若是掌管一家一户后院还可,放在外面还是成事不足。” 杨先生闻声摆手,应道,“董氏做法也不算错,只不过…” 他说到一半才发现是上了当,抬手就敲了弟子一记,笑骂道,“你这小子,一肚子心思都用来谋算我这老头子了,是不是?” 杨先生也是哈哈大笑,羡慕道,“冯老哥,见得你们师徒如此亲近,真是羡煞我也。我若是也能收个怀德这样的弟子,此生就真是没有憾事了。” “杨老弟这话可是不实,别人暂且不说,董平那孩子着实不错,否则你也不会收他做了半子啊。” 两个老头儿互相恭维,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杨先生喝了一口茶,转而抬眼望向慕容怀德,说道,“说起来,我们书院门下入仕的那些弟子,别看如今高官显赫,实权再握。论起为百姓谋福利,真是不如怀德一分一毫。老夫今日之所以前来走动,也是被他们纠缠不过,谁都想做个从龙之臣。 怀德既然没有那份心思,老夫也轻松了,日子终于可以清净了。待得过了年,老夫就回书院去,远离这京都的浑水。” 说罢,他就起身告辞,“你们师徒难得相聚,老夫这就先告辞了。家中老妻为小女准备了些杂物,王爷此次南下若是方便,就替老夫捎带回去,可好?” “当然,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先生尽管派人送来就好。”慕容怀德恭敬回礼,末了又送老爷子到了二门口。 冯先生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高声吩咐人手整治酒菜。师徒二人坐在一处,一边小酌一边把朝堂如今的形势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本“重病”卧床的太后,不知何时就会咽气的太后,这些时日眼见儿子和孙子接连离世,她居然奇迹一般康复了。如今正在几位权臣的协理下撑着大齐的朝堂,而推举唯一的嫡亲孙子登基为帝就是这老太太的提议。几位权臣各自争权倾轧多年,谁也不想对方占优势,如此之下,毫无根基和派系的中山王也正合他们心意,极适合继续做一个傀儡。 于是,海捕文书眨眼间就撤了下去,吴家满门则因为构陷皇家血脉而做了阶下囚。被查封的中山王府,重新开了大门,珍玩玉器,金银布匹,整车的拉了进去,奴仆美婢,应有尽有,除了主子一家不在,整个王府比之先前可是热闹许多。 柳家舅老爷也连升三级成了翰林院的编修,柳夫人得了个二品诰命的封号,整日带着丫鬟出门去赴宴,骄傲的像一只得胜的公鸡。 说到这里,冯老爷子笑得嘲讽,“丙字组探回来的消息,柳老爷已是派人去蜀地接本家侄女去了,不必说,只等着你登基为帝,他就把侄女送进宫去。先前柳孝贞被砍头,他行事还像个慈父模样,如今看来也是个被名利熏黑心肠之辈。” 慕容怀德想起被毒死的母妃,冷冷应道,“左右母妃欠柳家的债我已还完,以后他们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半点干系。倒是先生,您明日还是随我一同南下吧,岛上气候好,极适合您养身体。” 冯先生却是摇头,“朝中如今局势未稳,我还要留下再观察几月,待得年后再南下也不迟。你回去南边,千万记得不要心急,先造船招人手,护得岛上平安是首要任务。其余之事,待得脚跟站稳再行拓展也不迟。” “是,先生,弟子记下了。”慕容怀德抬手给老爷子倒了一杯酒,笑道,“杨先生这会儿怕是已经把方才那些话转诉给那些人了吧,不知他们会是何等反应?” 杨先生冷哼一声,“还能如何,无非下巴掉了一地就是。谁能想到,这天下还有人连皇位都不稀罕。” 慕容怀德干笑两声,生怕先生再数落起来,赶紧夹菜倒酒,殷勤献个不停。 不说他们师徒如何,只说杨家大厅里这会儿当真是雅雀无声,所有人望向杨先生的眼神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那可是皇位,不是谁家屋子里的破烂椅子,怎么会有人不肯坐上去?难道是他们耳朵出毛病了,被鸡毛塞住了,还是先生开了个玩笑? 杨先生一边慢悠悠喝着茶水,一边津津有味的瞧着众多弟子的精彩脸色,末了终是失望叹气,“你们不要猜疑了,我还没有老糊涂到听不清话的地步。中山王确实无意于皇位,你们再找别的人选也好,慕容家的旁支子嗣还算兴旺。另外,中山王此次搅乱北蛮,起码边关会有十年安宁。甚至于,以后数十年内,他都是两国平安的关键。你们若是有些什么心思,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莫要轻易犯险,否则自己丢了性命不说,又毁了大齐百姓的安宁日子,可就是整个大齐的罪人了。” 说完,老爷子挥挥手撵人,“你们都回去吧,我累了。” 一众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是起身告辞出去了。 杨夫人赶紧从后堂走出来,一边扶了自家老爷往屋里走一边惊奇问道,“老爷,你说这中山王是不是傻掉了,怎么连皇帝都不肯做呢?本来还以为他入主皇宫,君诚也能起复,到时候婉音就能回来了。不用困在南边那鸟不拉屎的海岛上…”R638 过年了,老公回来了! 兄弟姐妹们,我家老公走了半年,今天居然提着大包小包,提前杀回来了。 我高兴疯了,实在不能码字了。 所以跟大家请个假,今天开始,休息到初五,然后初六继续更新。 大家一定不要怪我啊,我一年才见了老公两面,实在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过完年,我会多更新,把这几天欠下的补回来。 谢谢大家理解,也提前祝福所有兄弟姐妹们,春节快乐,新一年万事如意,家人朋友都身体健康。 大爱你们,抱抱!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团聚几天了,太开心了。I967 明天双更。 p>兄弟姐妹们,过年好。 p>原本请假到今天,前天坐了一天车,各种晕,下车突然被哈尔滨的大雪冻了一下,就开始打针了。 p>今天稍微好些,明天早起码字,然后双更,把今天补上啊。 p>没敢去书评区看,怕大家骂我,呜呜,我先躲躲。明天双更了,再去书评区偷偷看啊。 p>新一年,祝福大家开门红,万事顺意。 p>抱抱,最后一天休息了,明天要开始拼命了!I967 第一章 王舟 p> p>这一日的望乡港,比之往日要忙碌热闹许多。无数由赤马舟改装而成的商船停靠在港口里,阳光下耀武扬威的显示它高入云端的桅杆,还有船舷上撤掉弩@弓之后留下的巨大凹槽,谁都知道,若是在海上一但碰到了海盗,眼前这好似邻家后生一样高壮憨厚的赤马舟就会立刻变身为最凶狠猎手,打得所有觊觎者哭爹喊娘。 p>这也是所有商人都抢抢破头也要买张赤马舟船票的原因,虽然出海到倭国或者菲岛那里,送去些绸缎瓷器或者劣茶,回来时带些香料宝石或者木料,绝对会赚得盆满钵圆,但总要有命花钱才成啊。 p>不过今日,这赤马舟却不是所有人目光聚集之处。就在海港右侧一处平日禁绝使用的海面上,正停了一只三层楼船。 p>虽然船身很是普通,没有任何花哨的花纹,只简单的涂成了黑色,风帆也降了下来,但它依旧收获了所有人敬畏艳羡的目光。 p>海港外不远处的几座茶楼酒馆里,坐了很多散客和行脚商人。这会儿外面日头最大,正是躲个懒儿,坐在窗边吹吹海风,享受一下清凉酸爽的梅子汤,或者手头宽绰的还可以来上一碗雪白甜蜜的冰糕。这滋味真是赛过活神仙啊。 p>闲人聚集得多了,当然免不得要聊聊闲话儿,而眼前沉默又威严的王舟就是最好的话题。 p>一个身形干瘦儿的茶客,捧着酸梅汤碗吱溜喝了一口,末了一边嚼着碗底的碎冰一边感慨道,“老子这辈子,要是能坐上王舟去海里逛几天,那真是死了也没啥遗憾了。” p>他身旁的同伴身形正好与他相反,长得很是白胖富态。俩人是同乡,又常常一起贩货,交情很深,于是伸手笑着拍了桌子,嚷道,“你就别做梦了,那是王舟!不是你家荷塘里的尖头船,你若是有这心思,还是赶紧想办法封侯拜相吧。” p>旁边几桌人听得两人这话,都是哈哈笑了起来。瘦子自觉被削了脸面很是恼火,红着脸,梗着脖子恼道,“不就是一个楼船吗,等我赚了银子就造个比这更华丽富贵的,甲板上我都铺上三寸厚的羊毛毯…” p>可惜他这般说的痛快,反倒惹得众人笑的更大声了。 p>旁边一桌有个老汉,身穿葛沙的褂子和长裤,被海风吹得脸膛泛红,双手也干瘪的如同树皮一般,一见就是本地的渔民出身。他手里端了一只紫砂小茶壶,正悠闲的一口口品着不知什么好茶。耳里听得瘦子这么说,难得开口插言道,“小兄弟,此言差矣。若是老汉猜的不错,你定然是去年才来我们海宁跑买卖得吧?” p>瘦子楞了楞,但好在还知道敬老,赶紧弯腰行礼,这才说道,“老伯说的不错,小子正是去年才出来跑单帮的。” p>那老汉笑眯眯点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水才又道,“那就怪不得你会说方才那番话了,今日老汉就多个嘴,给你说说这王舟到底好在哪里。” p>听得这话,不只胖瘦二人组,就是旁边很多茶客也都竖起了耳朵,显见心中对王舟也很是好奇。 p>老汉眼里闪过一抹骄傲之色,慢悠悠说道,“这王舟,之所以称作王舟,就如同先前那位小兄弟所说,它是王侯在海上的坐骑。但最重要的是,它是所有舟船里的王者,不是奢华富贵,而是战力。它里面足足可以装下一千兵卒,一百零八具长臂@弩,另外还有很多不可多言的防护手段。 p>前年,有股不开眼的海盗想要跑上岸来劫掠,正好港口里的三翼舰和赤马舟都出海了,大伙儿吓坏了。结果王舟却尾随海盗的船后赶到,杀的那些海盗是到处逃窜,最后留下了二百多具尸体,那血啊,染得海面都是红彤彤。真是过瘾啊!” p>老汉许是想起了当日的情景,激动的小茶壶也放下了,拍着桌子嚷道,“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海盗敢靠近海港百里以内。只要有王舟出现,他们远远就跑得没影子了!” p>众人听得都是与有荣焉,跟着拍手赞道,“王舟威武!” p>那瘦子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尴尬的挠挠后脑勺,小声问道,“那这王舟到底是哪个王侯的坐骑啊,真是太威风了!” p>不想他这话说完,不只没有给自己解围,反倒惹得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p>一个粗豪的汉子高声应道,“你这兄弟是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连鼎鼎大名的中山王都不知道,那怎么还跑海宁混饭吃?我们海宁有今日这般富庶,可都是托中山王和董夫人的福,大伙儿不认识自己的祖宗也得记着他们二位的大恩啊。” p>“就是,就是。”另一个茶客也是笑道,“中山王护佑我们一方安宁,董夫人则想出无数法子,把我们这里野猴子都不吃的破烂果子,统统变成了金子。我家今年只收海里的紫菜卖给董家作坊就赚了一大笔,我这几日就要去置换个三进大宅院呢。” p>“那恭喜老兄了,”众人听得眼热,纷纷抱拳恭喜,那人笑的合不拢嘴,举了茶杯提议道,“来,大伙儿都是在海宁混饭吃的,一起敬中山王和董夫人二位贵人安康长寿,我们海宁自然也能安宁百年。” p>“好!说得好!”众人纷纷高声叫好,以茶代酒,远远冲着王舟的方向敬了一杯。 p>茶楼内侧有一道布帘隔出了一个单间,布置的小巧又清雅。一个头插玉簪,身穿宝蓝长袍的中年男子正一边喝茶一边悠闲的翻着书页。 p>他耳里听着外面众人的闲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就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末了伸手示意伺候在门口的小伙计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p>那小伙计赶紧躬身应了,转而又走了出去。 p>一众茶客们眼见太阳西斜,正要起身出去忙碌,跑船行牌号,整理货物,准备行礼,只等哪艘赤马舟闲下来,他们挤上去就能南下淘金了。 p>正这时,小伙计却笑嘻嘻走到柜台前,高声说道,“各位老客,我家主子原本包了一艘赤马舟南下菲岛,结果家中有事不得不返还。一时间这船就空出来了,方才听得大伙儿闲谈间,都是有情有义的人,索性把这船让出来,载大伙儿南下。若是各位有意,就到我这里抱个名号。大伙儿要是不想搭乘,我就把任务送去牙行…” p>“别啊,”一个行脚商第一个跳起来,欢喜高喊,“千万不能送去牙行,我们都要南下,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谁会放过啊?” p>“就是,就是。”另一个汉子也是站起身,一边往柜台边挤一边高声应和着,“多谢你家主人的慷慨援手,我李东全先报个名。” p>“我也要报名,货物十八箱加上两个人手。” p>旁边众人本来还打算客气两句,见得这三人已是抢占了有利位置,心里也急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纷纷往柜台涌去。 p>小伙计笑嘻嘻喊着众人排队,然后才拿起纸笔记录。 p>众人抻长了脖子往前张望,生怕轮到自己的时候,没了位置。 p>当然,谁也没看到,就在他们身后,那个身穿宝蓝衣衫的中年男子已是悠然穿过大堂走了出去。 p>方才还很安静的街道,随着太阳的西斜,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很多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手里端着编制精美的簸箩,装了些烤鱼片和香蕉干,还有用白色纱布遮盖的各色凉糕,用竹签串好的菠萝块。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听着却不嘈杂,反倒给人一种红尘市井特有的温暖之意。 p>宝蓝衣衫的中年男子一路谢绝了几个上前招揽生意的孩子,终于到了栈桥边。 p>早有穿着蓝色短衣裤的小管事跑过来,弯腰禀报道,“老爷,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夫人还没到,要不要小的派人去问问?” p>中年男子闻言,扭头往来路望去,继而就笑开了脸,应道,“不必了,马上就到了。” p>小管事也是翘着脚张望,不想却被路过的老爹拎着脖领子扯走了,“你这笨蛋小子,我求了族长,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岛上做了管事。你怎么连点眼色都没有,夫人的马车都过来了,还不赶紧避开。” p>“哎呦,爹啊,疼,疼!你快松开,我还要去清点货物呢。 p>爷俩吵闹着走远了,留下中年男子望着渐渐走进的马车,脸上笑意更浓。 p>董蓉掀开窗帘,见得夫君已是等在栈桥边,心里勉强好过一点儿,但下车时候依旧忍不住迁怒道,“老话儿说,爹再亲,也亲不过娘的一半。这话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嘎尔迪走了,我惦记的吃喝不下,你倒笑得跟捡了金子似的。” p>慕容怀德笑的无奈又宠溺,心里自然清楚他的小媳妇又在闹脾气了。哪怕两人已是隐居这南海之边十年之久,孩子也马上长大成人了。但在自己面前,她还是同当初嫁给傻小子的那个泼辣又善良的小丫头一般无二。 p>当然也是他最爱的模样,哪怕永远放在手心里呵护着,也要担心她哪里不如意,哪里不欢喜。 p>“好了,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孩子大了,总要回草原去啊。”慕容怀德上前牵了媳妇儿的手,一边举起袖子替她遮挡阳光,一边低声哄劝道,“再说了,这十年间,你已经运了足够的粮食用物过去。若是嘎尔迪还不能顺利统一草原,那就可惜冯先生这几年的辛苦栽培了。” p>R638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幸福就在前方 p> p>“闭嘴,妇人之见!你懂什么?”杨先生瞪了眼睛,呵斥道,“如今大齐这般模样,皇位就是个烫手山芋。所谓,大乱之后才有大治。怎么看大齐都没几年安定日子了,就算北蛮不会扣边,大齐内部也会分崩离析。中山王是个聪明人,看得透彻着呢。他虽说看似退守海宁,偏安一隅,实际才是立于纷争之外。婉音夫妻跟着他们最是稳妥,说不得,过几年我们也要搬去海岛养老。” p>杨夫人自小生在北地,听得可以南下看看不同的景致,倒也有些心动,于是转而问起南边的景致和风俗,一时间老两口倒也说的热闹。 p>这一晚,京都里很多府邸都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无数人懊恼扼腕,也无数人抓破了脑袋在算计如何才能借机得利。 p>到得天色将明的时候,宫门外已是站了一溜儿十几个重臣。很快,太后就传了懿旨召见。待得听说中山王拒绝登基,太后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骂中山王不孝。 p>可是大臣们提议派兵抓捕中山王,她又拦着不允,口口声声说孙儿为了大齐百姓出生入死,二进草原,就是先前有再多的过错也弥补完了,如今不肯入宫,一定是先前之事惹他寒心了。 p>大臣们正不知如何接话儿,老太后又转而说起皇家旁系子嗣里有个三岁的娃娃很是聪慧,身子也壮实,是很好的皇帝人选。 p>一众大臣们都是人老成精,怎会不知这是皇家的让步。于是欣然应下,纷纷退下准备登基大典,早日送那个幸运的娃娃做上皇位,朝堂也能早日安定下来。至于中山王,不过是个空有勇武又被女人迷了心神的蠢货,就是放他在海宁使劲折腾,难道一条泥鳅还能化成蛟龙不成? p>太后目送重臣们出了殿门,眯眼沉默半晌,良久才是叹气道,“真是走眼了,不想秋儿还是个藏了内秀的。不过,他远走海宁也好,多个变数也许就是多个助力,慕容家总不能全都被人捏在手心儿里。” p>悠长的叹息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分外的苍凉与沉重,一如外面阴沉欲雪的天空… p>慕容怀德早起接了杨家送来的一车琐碎物件儿,想着左右南下也不必心急,于是索性在京都大肆采购了一番,末了赶着增加为五辆的马车轻松上路了。 p>越往南行,天气越热。官道上不断有官差跑过,把朝中的大事通传各地府县。今日皇上和太子下藏皇陵了,明日新皇登基了,后日大赦天下了。总之,除了牢狱里的罪囚欢呼雀跃之外,大齐皇位更替就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完成了。 p>百姓照旧需要缴纳重税,朝堂依旧争斗不休,富贵人家醉生梦死,贫苦人家辛劳活命… p>当然这一切与慕容怀德再也没有半分关系,他好似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只觉万般轻松。 p>这一日,赶路之时,他偶尔见到路旁有刺猬出没,于是一时起意就亲自去捉了两只。先前家里养的那对儿淘淘和果果,相见不过几日就喜结连理了,然后居然在某一个夜晚不辞而别,不知跑到哪里生儿育女去了,也着实让家里闹腾了几日。如今正好再逮两只捎带回家,爱妻见了,必定欢喜。 p>这般想着,他就喊了一个教头帮忙,想要寻个箱子装好。结果却听远远有人大喊,“老爷!前边可是我家老爷?” p>众人听得这话问得乱七八糟,都是抬头望去。李二娃儿这会儿也赶着马车跑了过来,不等马车停稳,他就跳下了车辕,惊喜的跪倒连连磕头,“老爷,您可回来了,东家盼您盼的整日等在陈家集不肯回岛上呢。” p>慕容怀德伸手扶了他,笑道,“你不是上岛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p>李老太婆媳也从车里下来了,一番行礼寒暄之后,李二娃儿才欢喜说道,“东家说,我们村子后领上的那的些枝果也能做罐头,过几日张大管家就会过来指点乡亲们建作坊,但陈家集那里太忙,他一时走不开。我心急告诉这个好消息,就先跑回来了。” p>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嚷道,“建了作坊,村里很快就会富起来了,你小子以后赚了银子,就能盖瓦房,再娶个媳妇儿了。” p>李二娃儿慌忙去看瞪了眼睛的金枝儿,连道,“那可不行,我赚了银子给我娘和媳妇儿。” p>众人笑得更大声,慕容怀德心急早些见到妻儿,正要辞别李二娃儿继续赶路。不想,不远处的村子里却跑来好多人,当先一个老汉开口就骂李二娃儿道,“你这死小子,不是跑得没影子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东家到了村里,你居然不喊大家去磕头,你这没良心的…” p>老汉一边骂着一边就要抬手打人,李二娃儿赶紧抱了脑袋躲在慕容怀德身后,高声嚷道,“二叔,二叔,您看这是谁?我可是跟着果园老爷一起回来的!” p>“果园老爷?”众人闻言仔细打量慕容怀德等人,结果一见之下顿时就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p>“哎呀,真是果园老爷来了!” p>“老爷来了,那东家呢,东家在不在车里?” p>“快给恩人磕头啊!” p>不论男女老幼呼啦啦都跪下开始磕头,慕容怀德一手拎着两只刺猬,一手扶了这个又扶那个,说道,“大伙儿快起来,你们东家还在海宁,没有一同过来。” p>村民们听了这话有些失望,李二娃却适时跳出来大声宣布道,“东家派我回来,就是让我给大伙儿捎个话儿,她马上就要在咱们村里建作坊,带着大伙儿赚大钱,过好日子!” p>“真的,东家真这么说?” p>众人立刻把李二娃儿一家围了起来,待得听李老太婆媳也是同样说法。人群就炸开锅了,不说先前的活命大恩,以后吃饱穿暖的日子也有希望了。众人如何会不欣喜,欢天喜地的簇拥着车队就往村里去,一定要请老爷吃顿酒席。 p>慕容怀德本来还想推辞,但眼见已经有后生当先跑回村里报信,嚷着要杀猪宰羊,他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p>李二叔听说那两只刺猬是要给东家带回去解闷的,一进村就跑回家找了最好的草梗,不到半个时辰就编了个极精致的笼子,把两只刺猬一关,放在桌子上,连小孙子要看一眼都被他踢跑了。 p>一顿午饭,吃得是热热闹闹,山鸡,兔子,竹鼠,鲜笋,但凡能想得到的好吃食都被端了上来。慕容怀德等人也没客气,一边同众人闲话儿一边吃得碗碟空空。 p>客人如此,就是对主家最好的答谢,村民们欢喜的脸色通红。待得马车上路时,又纷纷往车里塞鸡蛋篮子,各色果子,压得拉车的枣红马抗议的恢恢叫个不停。 p>董蓉这一日早起,核对了几本账册,又去建好的几个作坊里走了走。从青县调来的几个琉璃师傅还在路上,所以,罐头作坊里只留了两个妇人照管。 p>倒是烤鱼作坊和香蕉干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四里八村招来的妇人们有的背上还背着吃奶的孩子,手下忙碌着拾掇鲜鱼或者切着香蕉干,虽然疲惫,但脸上却都带着笑容。 p>每日二十文的工钱,足够他们一家嚼用了,甚至还有盈余,这般做上几年工,家里兴许就能盖个好院子了。更何况作坊里中午还供顿午饭,有菜有肉,就是平时渴了喝的绿豆水里还有冰块。 p>她们从出生就长在这极南之地,从不知道那些随着东家过来的管事们说的那些雪是什么样子,不过嘴里吃着冰,她们好似隐约也见到一点儿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那般壮阔景色的影子了。 p>梅花儿用一块蓝色帕子包了头发,正带着王大妞小心翼翼把洗干净的新鲜紫菜放在托盘里送进烤炉里。若是烤制成功了,卖到北地去,说不得又给作坊添了一样进项。 p>董蓉站在门口看了看,也没打扰她们,转而出了作坊。一旁的灶房里已是飘出了米饭的香气,陈老大的媳妇儿挺着大肚子吆喝着族里几个孩子不要偷吃,自己却偷偷捏起一片肉塞进嘴里,笑得满足又惬意。 p>董蓉笑着摇头,想想左右无事就回了魔鬼湾。许是先前被掠一事,在她心里到底留了阴影。她虽然带了孩子们上岸,但却不允许他们离开魔鬼湾,若是有危险,随时都能上船回到桃源岛,有迷雾海域的保护,那里就是最安全的所在。 p>慕容怀德带着车队赶到的时候,就见自家的大船正停在栈桥边,海边的沙滩上铺了一块毯子,他日夜思念的爱妻正弯腰捡拾贝壳,两个儿子只穿了个肚兜,光着小屁股在毯子上爬来爬去。噶尔迪蹲身扎着马步,腿上却挂着吐着口水泡泡的小女儿。阳光暖暖的照下来,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美好… p>“我回来了!”他双手拢在嘴边,冲着妻儿高声呼喊。 p>董蓉猛然抬起头,待得确定那小路上站者的人确实不是幻影,于是就随手扔了贝壳,欢呼着跑了过去。 p>慕容怀德心头热得发烫,纵身几个跳跃迎上前,抱了爱妻就转起了圈儿。夫妻俩笑着在阳光下旋转,海风调皮的吹起董蓉的裙角,露出她那双嫩白的脚丫,无数细沙脱落,飘散在空中,自由又自在。 p>夫妻两个笑够了就抱在一处,一个不问此行结果如何,一个也没说为了妻儿他放弃了什么,只是那么紧紧的抱在一处,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倾听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更重要。 p>噶尔迪心急问询义父可曾替自己报了仇,但又不放心三个弟妹,于是只得背了妹妹,胳膊下又夹了两个弟弟,艰难无比的往义父义母的身边挪动。 p>董蓉偶尔扭头瞧见了,笑得弯了腰,赶紧上前解救了大儿子。慕容怀德也是哈哈大笑,伸手接过小女儿骑到自己脖子上,这才低声说道,“噶尔迪,阿木尔死了,巴图占了一片最好的草场。你以后要好好学文习武,究竟会成长为一只羊,还是一头狼,就全看你自己的了!” p>“谢义父替儿报了大仇,儿子定然努力学文习武,有朝一日重回草原,称霸大金!”噶尔迪单膝跪地道谢,高声应和,小脸儿上满满都是坚定之意。 p>“好小子,有志气!走,回家!”慕容怀德哈哈笑着扶起大儿,当先大步走向船舷。噶尔迪抱了启哥儿,董蓉抱了明哥儿,随后跟了上去。 p>教头们早就装好了箱笼,大船离了栈桥,迎风破浪奔向远方。待得穿过迷雾,早已变了模样的桃源岛就展现在一家人眼前。 p>大块的平原如今已变成了一块块的田地,很多人正忙碌着赶牛翻地,弯腰播种。海边也搭起了无数棚架,妇人们挽着袖子正在晾晒着各色渔获。不远处的石堡里,有炊烟袅袅升起,映衬着将要西斜落尽的夕阳,惹得人只想把这一刻的美好,永远定格成永恒。 p>噶尔迪爬到桅杆上,冲着大岛高声呼喊,“我们回来了!”无数晚归的海鸥,聚拢到船头,高声鸣叫与他应和,欢快又自在。 p>董蓉含笑望着这一切,欢喜的只想叹气。于是转而轻轻依靠在夫君宽阔的肩头,低声笑道,“终于到家了。” p>慕容怀德轻轻在爱妻额头落下一吻,也是笑着应道,“是啊,这是我们的家。” p>海风轻轻吹过,带走夫妇俩的低语。平静的海面被船头破开,大船载着一家人奔向温暖的家园所在,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 p>可惜世事就像这大海一样,总是在沉醉迷恋它浩瀚平静的时候,骤然掀起滔天大浪,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p>(下一章,开新卷了。) p>R638 第二章 千里之外 p> p>董蓉想了想,脸色也好了许多,叹气道,“虽然是这样,但毕竟刀剑无眼。迪哥儿若是伤了一星半点儿,我们怎么跟格日勒图交代啊。” p>慕容怀德赶紧岔开话头儿,“迪哥儿那里肯定没危险,你就别悬心。若是一定要担心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启哥儿他们淘气鬼抓回来吧。居然借口送迪哥儿北上,留在外面贪玩不回来了。” p>果然,董蓉一听这话,赶紧替儿子女儿打圆场,“哎呀,孩子们也是在岛上憋闷了,整日读书习武,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孩子了。左右他们身旁还有不少护卫,就放他们自由几日吧。” p>慕容怀德心里暗笑,脸上却做了余怒未消的模样,“等他们回来的,看我怎么惩治…” p>“哎呀,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这么热的天,不如我做碗凉拌面,咱俩一起吃啊。” p>“好吧,再配一碟酱牛肉,一碟麻辣凤爪。” p>“都依你。” p>夫妻俩说说笑笑上了栈桥,然后踏着跳板上了大船。 p>楼船分三层,夫妻俩的起卧都在三层,二层就是会客和饭厅。很快,船上就飘出了炸肉酱的香气,惹得几个正刷洗加班的船工不时翕动着鼻子。 p>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笑嘻嘻端着托盘去三层摆桌子,几样清淡小菜,两大碗白生生的面条,一碟炸肉酱,虽然算不上丰盛,却难得的色香味俱全,惹人观之即食指大动。 p>董蓉夫妻换了干净轻薄的衣衫,携手坐在桌子旁,边闲话儿边吃了起来。 p>这时,太阳已是渐渐接近了海平面,橘红色的霞光染得海面一片金黄,无数孩童和妇人提着各色篓子或者端着铜盆聚像海边,只等着夜幕降临,那些小小的螃蟹跑出来觅食,捉上一篓子拿回去,第二日卖给海鲜酱作坊,得个十文八文零用,或者自家捣碎腌制起来,留着平日下饭。 p>董蓉夫妻吃过饭,就牵手站在窗前吹吹海风,消消食。正是悠闲自在的时候,福子和云睿却是从楼下蹬蹬跑了上来。 p>两人许是没有想到王爷也在,站在楼梯口愣了一下就老老实实过来躬身行礼,脸色很是尴尬。 p>董蓉看得好笑,就替这两个自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子解围,笑道,“你们俩啊,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莽莽撞撞的?可是陈家集那里的作坊有什么急事?” p>云瑞和福子听得主母提起自家刚刚出世的孩儿都是笑得眯了眼,两人一向处的亲厚,前几年又跟着船队在海上漂了几年,去年双双娶了陈家的一对姐妹,又做了连襟,不想今年几乎同时又做了爹爹,自然是喜上加喜了。 p>“回夫人,作坊里一切都好。”云睿比福子善言,偷偷瞧了瞧王爷的脸色还算平和,这才壮着胆子又道,“作坊里明日要发一批货,不说那些贵重的珊瑚和珍珠,就是龙虾那类食材也半点儿怠慢不得,我和福子放心不下,想亲自押着货物北下,这才跑来跟夫人讨个恩典。” p>慕容怀德闻言,微微皱了眉头,开口问道,“你们都走了,作坊这里谁负责?” p>福子赶紧接口道,“陈家二宝儿和四喜兄弟都是管事的好手,经管个两三月就好。” p>董蓉猜的两个小子是拘在家里两三月,实在憋闷了,打算找个借口去北边逛逛。她这些年不知是不是远离了纷争的关系,心境变得越加平和,若是不涉及到大事,倒也愿意成全所有孩子。 p>于是开口帮腔道,“王爷,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辛苦走一趟吧。左右咱们就住在岛上,三日船程,有事也来得及照应。” p>福子和云瑞一听这话,立刻就笑开了脸。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自小就跟着主家的人最清楚,王爷看着严肃,其实最是宠夫人。前年,夫人只说了一句海里的鲨鱼牙齿做成手串可以辟邪,他就立刻带着船队出海,杀的一群虎头镜四处逃窜,足足带了满满一桶鲨鱼牙回来。但凡岛上有孩子出生,都会去夫人那里求一颗挂在脖子上保平安。 p>那么凶险艰难的事,王爷都做到了,更别提这样的小事,一定不会反驳夫人的话就是了。 p>果然,慕容怀德望着董蓉笑了,淡淡说道,“你就护着他们吧,各个都没个规矩了。” p>董蓉冲着福子和云瑞摆摆手,眼见他们乐颠颠跑下了楼梯,这才笑着抱了夫君的手臂嗔怪道,“你是不是嫉妒他们了,再过三月商行里就要开年会了,到时候咱们也去走走。海岛住久了,都开始想念家乡呢。平哥儿带着婉音和孩子回青县了,就是紫竹嫁了乌其恩也随着迪哥儿回草原了,二姐儿那丫头更不用说,跟在张扬后边天南海北的疯玩,这么算起来,就我们夫妻最憋闷了.” p>董蓉说着说着,反倒觉得委屈起来,小孩子一样恼道,“哎呀,我也不看家了,明日咱们就出发。” p>慕容怀德爱极了娇妻这般模样,哈哈笑道,“好,只要你喜欢,咱们现在就走也好。” p>董蓉不过是说说嘴巴痛快,哪里就舍得抛下大堆杂事就出去玩耍。听得这话立刻就改了主意,“不行,还是等开年会再出门吧。 p>慕容怀德宠溺的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转而望着窗外的海面笑得温暖之极。虽然岁月匆匆而过,他蜗居在这南海一隅已是十年,但他依旧不后悔放弃了大好江山,选择留在妻儿身边。妻儿的笑脸,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值得珍视的一切。 p>不提他们夫妻俩如何甜蜜,只说千里之外的京都这一日却是阴云密布。 p>白日里还是万里无云,晴朗非常的天空,到得傍晚居然不知从哪里飘来几大朵乌云,慢慢将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继而下起了滂沱大雨。 p>暗夜里,四处都是湿淋淋,别说普通百姓老老实实猫在家里不出门,就是皇宫里的侍卫们也各找地方去躲懒去了。 p>这样的时候,喝杯小酒,啃个猪蹄,或者三五同僚聚一处赌上几把都是极惬意的事。哪有人犯傻,在这样的夜晚还站在雨里当木桩子啊。就是哪个心怀不轨之辈,真有什么打算,眼见这样的天气也打消念头了。 p>可是,就有人在这样的夜晚,偷偷出了门。暗夜的皇宫就像一头狰狞的猛兽,行走在其中,随时都会被吞噬一般。 p>那道小小的身影儿,几乎是贴在墙根儿之上一点点往前挪动着。但凡听得一点点动静都要停下等待好半晌,待得没有危险才会继续向前。 p>天空偶有闪电划过,映出她惨白的脸色,一双大眼瞪得仿似随时都会掉下来,神色实在惊恐之极。 p>眼见侧门就在前边不远处,小侍女长舒一口气,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枚钥匙。可是未等插进锁孔,就听身后有人含笑问道,“绿萍,你这是要去哪里?” p>“啊!”小侍女惊得放声尖叫,手里的钥匙吧嗒掉在地上,很快就被雨水冲到了阴沟里。 p>“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说,我没说!”小侍女抱了脑袋紧紧靠在门板上,惊恐得哭喊求饶。 p>先前那问话的老嬷嬷却是笑得古怪又残忍,上前扯了她的衣领应道,“这话,你还是跟太妃娘娘说吧。她老人家最是心慈,说不定会绕过你这叛主的贱皮子!” p>小侍女闻言更是惊恐,双手死命砸着门板,高喊着,“放我出去!来人啊,救命啊!太皇太后…” p>可惜,不等她说完,那老嬷嬷已是闪身上前狠狠一掌劈在她的颈后… p>门外不远处的侍卫房里,有人好似听到声响,开门望了两眼,见得没什么异样就又赶紧缩回去继续喝酒说笑了。 p>老嬷嬷趴在门缝里,见此冷冷一笑,夹了昏死的小侍女就回去了。 p>庆原宫正殿,装饰的雍容又华贵,堪称整个皇宫里最美丽的宫殿。但这样的夜晚却只点了少少几根蜡烛,帐幔之类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仿似鬼魅般张牙舞爪,惹人胆颤之极。 p>偶尔一声惊雷劈开天地,将皇城映照得惨白一片,也照亮了那些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宫女和太监们惊惶的脸。他们努力想要把要自己变成透明之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拼命祈求雷雨快些结束。仿若晴天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p>大殿正中的座位上,半依着一个中年妇,鬓发高盘,金凤钗斜插,褚色绫罗长裙柔和的散落在脚边。若不是她那嘴角的笑容过于诡异,倒也算得上赏心悦目。 p>先前抓人的老嬷嬷,这会儿刚刚为美妇捧上一杯茶水,末了毕恭毕敬问道,“娘娘,那贱婢带回来了。” p>“哦,那就问问吧。”中年美妇挑挑眉头,随意的扫了一眼大殿中央的小侍女,冷哼道,“就是养条狗,还知道替主子看看宅院呢,她倒好,长着一副可怜相,做起吃里扒外的事却是好手。” p>老嬷嬷赶紧劝道,“娘娘息怒,一个奴婢而已。老奴就料理了,娘娘尽管看个热闹就是。” p>她这般在主子跟前夸下海口,可惜话音不等落地,那小侍女却是清醒了过来。她也不管身在何处,拼命地爬到了一个高脚几下尖声喊着,“太皇太后救命啊,皇上不是皇家血脉,太妃要灭口!”R638 第三章 雨夜 p> p>原本躲在墙角的一众侍女和太监们闻言,齐齐软了腿,心里大骂不已。这哪里是救命,明明就是催命啊。这事就算不是真的,太妃为了制止留言也会让他们永远的闭上嘴巴啊。 p>果然,中年美妇立刻坐直了身子,冷笑道,“原本以为你不过听得些皮毛,没想到居然如此…哼,魏嬷嬷,都处理了吧!” p>那老嬷嬷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惊色,但转而却躬身失礼应道,“是,娘娘。” p>一众宫女太监们就算再愚鲁,这会儿也嗅出危险的讯息了,离得大殿门口最近的一个小太监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命而去。 p>那老嬷嬷却飞身上前,轻轻挥挥手的功夫,小太监就咣当摔倒在地,继而口吐黑血而死。 p>他的死亡像倒进油锅里的一碗水,瞬间的把所有人的恐惧之心彻底激发出来。众人乱成一团,有往桌子底下钻的,有开了窗子想要跳出去的,但无一例外都被老嬷嬷轻易收取了性命。 p>眨眼间,原本还很是空荡的大殿里,几乎躺满了尸体。 p>老嬷嬷返身走回中年美妇身旁,微微喘息着说道,“娘娘,无一活口,都处置了。”说罢,她慢慢缩回泛着乌黑之色的右手,又低声问道,“不知,太皇太后和皇上那里要如何答对?” p>中年美妇淡淡一笑,右手抬起极温柔的扶了扶头上那泛着金光的凤凰钗,不屑笑道,“皇上是我儿子,我说什么,他都没有质疑的权利。至于太皇天后,那个老不死的…哼!就禀报她说,有刺客入宫行凶,这些奴才忠心护主,勇气可嘉。” p>老嬷嬷眼珠儿转了转儿,笑着附和道,“娘娘英明,太皇太后唯一的依靠不过就是住在南海上那个蠢货王爷,待得教主派人除了他。太皇太后就是没牙的老虎,还不是任凭娘娘磋磨。” p>许是想起这些年在太皇太后身边尽心伺候,中年美妇仅紧紧掐了椅子扶手,指节都开始泛白,眼里满是阴冷的笑,“只要慕容家血脉死个禁绝,我看谁还能抢走我的儿子的江山。” p>不知苍天是不是也看不过这中年美妇的恶毒,窗外的狂风越加肆虐着皇各处的草木,发出桀桀的声音。暴雨倾盆如注倾注,整个皇宫,仿若在汪洋中摇曳的孤岛,阴森又恐怖。 p>很快,侍卫处里正躲懒的侍卫们就接到了庆原宫被刺客袭击,死伤无数的消息。 p>一众侍卫们吓得直接扔了猪蹄和骰子,疯跑到大殿外,结果一见满地死尸,吓得噗通通跪倒一片。 p>若是别处,他们还有可能托人求个情,可是这里住的是薄太妃啊,如今皇帝陛下的亲娘。皇帝怎么可能不震怒? p>唯一让他们稍稍安心一些的是,薄太妃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除了脸色惨白如纸,其余并没有什么伤处。 p>果然,皇上很快就顶着大雨赶到了。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少年天子却是极具威仪。不过冷冷扫了一眼,跪在门口的侍卫们就齐齐背上冒了冷汗,各个默念,“今日小命休矣。” p>好在,薄太妃到底没有辜负她多年来在宫里,以至朝堂都有口皆碑的贤名,抱着皇帝哭了几声之后就开始为侍卫们求起了情。 p>少年天子是个孝顺的,顺着母亲的意思饶了众多侍卫们的死罪,但活罪却是不可能少了。一人三十板子,结结实实落了下来。 p>侍卫们被打的昏死大半,但心里还念着薄太妃的好,醒转后纷纷拖着烂了一半的屁股四处追查刺客。却不知,他们要找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薄太妃和皇帝身边,低眉顺眼的伺候着茶点。 p>不远处的慈宁宫里,已是垂垂老矣的太皇太后这会儿正低头听着贴身太监的禀告,末了挥挥手示意寝殿里的宫女们都退下去。这才望着窗外某处冷笑起来,原本昏黄的老眼里精光四射,低声呢喃,“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居然把所有宫人都灭口了?哼,翅膀硬了,还真当哀家是好糊弄的了。” p>“来人!” p>“奴才在!”方才那进来禀报的老太监不知从哪个阴影里迅速走了过来,躬身应道。 p>老太后微微眯起双眼,沉吟半晌说道,“趁着庆元宫换人手,多选些伶俐的过去。不管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一字不差的报给哀家。” p>“是,老佛爷。”老太监低声应了,转而迅速走了出去。 p>太皇太后闭了眼睛,手下一边转着佛珠,一边低声颂起了佛经。不知是在超度冤死的亡魂得以早日升天,还是为皇家的平安祈愿… p>眼见入秋了,海宁的天气这些时日也难得清凉了那么一点儿。太阳不再肆意炙烤着海滩,开始懒洋洋的在天空巡游。趁着季风停歇的时候,海港里停留的船只都已经扬帆远航去了,留下三五只负责护卫的赤马舟不时在海港外的海面上巡逻。 p>董家商行的秋季报账早就开始了,十大掌柜分别派了最得力的管事送了账册过来,足足装满了三只大檀木箱子。 p>董蓉和慕容怀德夫妻俩对坐在桌子旁边,手里翻动着账本,偶尔扭头问询一下安静等在一旁的管事们,末了或奖或罚,一条条命令又发了出去,直忙得连吃饭的空闲都没有。 p>这般过了三日,终于,最后一本账册也翻过了,管事或者欢喜或者沮丧的重新踏上了归途。 p>留下董蓉夫妻靠在一处一边吃着冰糕,一边互相商议着杂事。 p>慕容怀德眼见妻子累得眼下都有了阴影,于是心疼道,“商行的生意如今做得已是足够大了,不说遍布大齐的酒楼、首饰楼和汇通钱庄,只说海上的船队一年也要来往几趟,家产足够几个孩子吃用几世不愁。你就不要再想着扩大生意,劳累太过了。” p>董蓉扭头瞧瞧房间里没有外人就笑嘻嘻靠在夫君肩头,难得撒娇道,“我做生意又不是为了银子,就是打发空闲时间罢了。难道你想我整日无所事事,然后就琢磨某个小师妹对你是不是生了情愫啊,某个名妓怎么就不远千里找到海宁来了…” p>慕容怀德闻言,立时尴尬的咳了起来,末了低声抱怨道,“你不是答应过,不再提这两件事吗?阿九师妹是冯先生托付我照料的,我待她就是兄妹一样。至于那个什么红玉姑娘,根本就是起了攀附的心思,我根本不知她会找到这里来。” p>董蓉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水蓝长裙,眼见夫君急的脸色都变了,这才换了笑脸,嗔怪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这么认真解释做什么。” p>慕容怀德苦笑连连,心下叹气,若是不解释,怕是就没好日子过了。女人啊,真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演戏高手。 p>多年夫妻,董蓉怎会不知夫君心里想什么,伸手掐了他的腰威胁道,“你是不是又在偷偷说我坏话?” p>“小的不敢,夫人饶命。”慕容怀德装了可怜巴巴的样子,果然逗得媳妇儿笑的花枝乱颤。 p>他偷偷松了一口气,暗自腹诽,这海宁是不能再住了,若是再冒出一个存心攀龙附凤的,他就是长了满身嘴也说不清了。 p>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盘算,居然善解人意的送来一个信使。一只赤马舟从桃源岛赶了过来,传消息说,曹家老太太不知怎么染了风寒,已是卧床三日了。 p>董蓉最是孝顺不过,虽然当年刚嫁进曹家的时候,没少同曹婆子生气,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也把她当了亲娘看待。特别家里的三个孩子几乎都是曹婆子和曹姑母看顾长大的,于情于理,这个时候她们夫妻都得赶紧回去看看。 p>王舟在海港里停靠了大半月,终于缓缓升起风帆驶向了大海深处,有茶客见此扔下手里的茶碗,纷纷聚在窗边,一睹王者之舟的威风。孩子们却是没有什么顾忌,赤脚泡在沙滩上又是挥手又是叫喊。 p>王舟上的船工哈哈笑着吆喝两句,算是回应众人的欢送了。 p>船行两日,难得风和日丽,海上也没什么风浪。董蓉自觉憋在屋子里无趣,这一晚就拉着夫君到一层甲板上散步。 p>夫妻俩正是依靠在一处小声说笑的时候,一个不常在跟前伺候的二等丫鬟端了两杯茶水走了过来。董蓉扫了一眼小丫头微微泛红的脸蛋,转而嗔怪的瞪了慕容怀德一眼。 p>慕容怀德无辜的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船身晃得太厉害了,那小丫鬟居然一个站立不稳,整个身子猛然向董蓉侧面倾倒过来。 p>董蓉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不想小丫鬟却是猛然一用力,直接把她扯离了慕容怀德三步开外。 p>董蓉刚刚站稳,还没等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脖子上一凉。这种感觉真是熟悉又陌生,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当年她曾自己把刀横在脖子上两次,相比一般人来说,已经是熟练工了,而陌生就是因为这事已经过去十年了。 p>不想,今日她就站在自家的大船上,旁边还有夫君陪着,居然又被人用刀架了脖子,这真是件让人恼火的事。 p>不远处的慕容怀德更是瞬间红了眼睛,若说这辈子有什么事让他耿耿于怀,那就一定是当初妻子横刀威胁隔日勒图,助他顺利逃走的事了。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妻子,反倒要妻子舍命帮助,简直是奇耻大辱。 p>这般想着,他的脸色忍不住越发铁青,极力压低声音喝止道,“放了她,我答应不杀你!”R638 第四章 突变 p> p>方才还羞涩脸红的小丫鬟这会儿已是竖起了眉毛,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手下愈加用力把刀压像董蓉的脖子,哈哈笑道,”中山王,你耍错威风了,今日应该是你求饶才对。” p>“哈哈,说的好!”小丫鬟的声音刚落,船舱后面就涌出十几个黑衣人来,领头之人笑得得意之极,高声道,“中山王,你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吧!” p>慕容怀德眼里厉色一闪,侧耳倾听,穿上各处好似都突然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他冷声问道,“你们把船工和侍卫都杀了?” p>那领头的黑衣人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却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怎么会呢,我们主上最是仁慈。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主上就交代过,只要取你一人性命,别人都无关紧要。” p>慕容怀德心下微微一松,转而却指着被刀刃架了脖子的妻子,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还如此胁迫我妻子作何?放了她!” p>“那可不成,”黑衣人摆摆手,“整个大齐,谁人不知你中山王深谋远略武功盖世,哪怕偏居一隅也让整个朝堂避讳三分。好在你还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宠妻!我若是放了董夫人,怕是我们这几十个人,立刻就成了你的刀下亡魂了吧?” p>慕容怀德恨得咬牙,心下迅速衡量着眼前的形势,急于找出一个两全之法。可是正如黑衣人所说,他的软肋在人家手里抓着,不管怎么行事都是投鼠忌器。 p>黑衣人不知是不愿手下做无谓的牺牲,还是抱着猫捉老鼠的恶劣趣味,倒也不出声催促,反倒饶有兴致的欣赏起了海上美景。 p>时间慢慢溜了过去,很快太阳落下了海绵,夜幕降临了。海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大片的乌云,骤然间落下了大滴大滴的雨水,砸的黑衣人有些不耐烦了。 p>他嘿嘿冷笑道,“怎么样,中山王,你可想好了?是你自尽,还是我们杀了董夫人,再同你较量一番,送你们夫妻一起上路?” p>慕容怀德眼睛好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天色,淡淡应道,“我若是自尽,你们如何能保证我夫人平安无事?” p>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喜色,笑道,“这个你放心,董夫人可是整个大齐皆知的财神爷,我们主上也有无数产业,就盼着董夫人过去帮忙打理一二呢。当然,她若是能带着董家商行投过去,那就更好不过了。我们主上不但不会伤她性命,反倒要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呢。” p>慕容怀德脸色越听越黑,但却也没有暴怒。董蓉先前一直不敢打扰夫君谋算,这会儿眼见夫君好似真要舍弃自己性命,保她平安,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喊道,“柱子,不要管我,你赶紧逃走。只要你活着,就能为我报仇!” p>说着话,她就剧烈挣扎起来,小丫鬟毕竟年纪还小,气力有限,手下一个不稳,刀锋就隔开了董蓉的脖子,殷红的血液瞬间就染红了董蓉水蓝色的衣衫,触目惊心。 p>慕容怀德心下大痛,好似伸手想要上前拥抱妻子。黑衣人下意识上前拦阻,不想,却被慕容怀德一把抢手腰侧的长刀,惊得他连连退后,慌乱抵挡中,胳膊还是被化了一刀。他身后的属下们还想上前帮忙,慕容怀德却是拎着长刀扑了过来。 p>犹如虎入羊群一般,三两刀砍倒一个,很快就伤了大半人手。 p>领头的黑衣人恼怒之极,几步窜到小丫鬟旁边,一把扯过董蓉,狠狠两巴掌打得董蓉脸颊立刻就红肿起来。但她死死咬着牙关就是不肯发出半点儿声音,生怕惹得夫君分心受伤。 p>“好,好。倒是个死硬的脾气!” p>领头人恼羞成怒,双手齐动,分筋错骨,立刻就把董蓉四肢关节都卸了下来。董蓉再也忍耐不住,疼的闷哼出声。 p>慕容怀德闻声猛然扭头张望,后背空虚,立刻就被滑了一刀。 p>董蓉像蚯蚓一样无助的在甲板上扭动,眼泪糊了满脸,绝望之中,她拼尽了所有力气高声喊着,“柱子,你快走!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p>“哈哈,真是一出极好的苦情剧啊!”领头人扯着董蓉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大笑道,“中山王,我们今日一定要取了你性命,你就不要做无谓挣扎了。只要你自尽,我一定会保董夫人平安。你若是再犹豫片刻,董夫人就是不死,手脚也要半残了。” p>董蓉疼的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混着眼泪,模样狼狈至极。她想说话,但嗓子却哽咽的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p>慕容怀德恨不能扬天长啸,枉他十年来纵横四海,手下护卫无数,没想到今日居然阴沟里翻船,眼见妻子遭受如此痛苦却毫无办法。 p>“好,好!”慕容怀德突然倒提了刀柄,刀尖正对着左胸位置,高声问道,“既然你们主上想要我性命,那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说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p>黑衣人偷偷松了一口气,暗暗示意手下们把慕容怀德团团围了起来,末了才应道,“中山王此话可是没有用处,您都要自尽了,就是知道我们主上的名讳也没有用处了。不如就这么去了吧,也落个心里清净。” p>说罢,他又把手头的刀子往董蓉的脖子上按了按,先前被割破的伤口受到挤压又流出血来。 p>“中山王既然下定决定就赶紧行动吧,若是晚了,董夫人说不定就要流血而亡了。” p>慕容怀德狠狠闭了闭眼睛,心下想起自小第一次见到师傅时曾得知的一个秘密,就慢慢挪步走到船舷之侧。 p>黑衣人们如临大敌一般,慢慢随着他的后退而前进,始终把他包围在中间。 p>慕容怀德望向董蓉的眼里满满都是自责和悲痛,“蓉蓉,这一次我们怕是…要分开一段时日了。你不要伤心,我就是死了,魂魄也会守护你和孩子们的。你要坚强活下去,有命才有希望!你懂吗?” p>“不,柱子!”董蓉哭喊着,“你不要扔下我!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p>慕容怀德苦笑,极力安抚道,“你是这世间最坚强的女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和所有亲人。还有,我慕容怀德这一世,有许多遗憾之事。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娶你为妻!” p>“呜呜,柱子,柱子.” p>董蓉哭得越发大声,脖子用力往刀刃上按去,想要自杀,使得夫君毫无顾忌的逃离。但领头人却察觉了她的意图,一个手刀就劈得她晕了过去。 p>“你!”慕容怀德大怒,刚要抢上前,领头人却是高喊,“你敢过来,我就砍下她的脑袋!” p>慕容怀德恨得目眦欲裂,怒声吼道,“我慕容怀德在此发誓,若是我死后,你们胆敢伤我妻一分,我就是穷尽碧落黄泉也要杀了你们,报仇雪恨!” p>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这人间惨剧,狂风越发大了,暴雨也瓢泼一般从天上倾泻下来。 p>慕容怀德深深凝望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妻子,手下猛然一用力,雪亮的长刀立刻扎进了左胸大半。鲜血顿时顺着刀柄他痛得脸色一白,却依旧仰头大笑,末了一个纵身跳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p>黑衣人们都被他这般悲壮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聚到船舷边张望。 p>狂风暴雨下的海洋,好似世间最凶恶的怪兽,张口急于吞噬所有。别说是一个人,就是整个大船都好似随时要被倾覆。 p>黑衣人也是赶到跟前,双眼在海面上仔细搜寻。有属下大声问道,“头领,这人死定了吧?” p>旁边另一个属下许是要为自己壮胆一般,越加高声应道,“当然死了,这样的天气,就是好人掉下去也活不成,更别说他把自己左胸都扎透了。” p>那头领脸色变换半晌,最后挥手吩咐道,“都不要说了,他肯定死了,任务完成。我会回报主上,你们赶紧去把船工的毒解了,让他们操控行船。至于护卫和仆役都绑好了,到了迷雾海还要他们指路进岛呢。” p>众人纷纷应和,转身奔去各处忙碌。唯独留下黑衣首领独自望向大海,低声祈祷,“中山王,我会信守承诺,但你也一定要死了啊。否则.” p>许是想起了自家主上的种种残酷手段,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于是回身走到董蓉身边,三两下接上她的关节,转而厉声呵斥那小丫鬟,“还等什么,赶紧把董夫人送进船舱,她有个三长两短,坏了主上的大计,看你有几条命顶罪!” p>那小丫鬟赶紧半拖半扶了董蓉,想要扶她进舱房。可是方才那般大雨浇了半晌,董蓉这时却醒了过来。她挣扎着站稳,眼见甲板上没了自家夫君的身影,立时凄厉吼着,“柱子,柱子!你在哪儿?” p>那小丫鬟方才被骂,就把怒气都算在了董蓉头上,这会儿见她这般痛苦就笑着得意,应道,“夫人,王爷方才已经自尽了。您是没看到啊,长刀扎进胸口一尺长,那血流了满地,这会儿他跳进海里,恐怕是尸体也进了鲨鱼肚子了!” p>董蓉越听心脏揪得越紧,全身痛得都在颤抖,她不能相信,相濡以沫陪伴她多年的夫君就这么没了性命,就这么离开了她的身边。R638 第五章 噩耗 这一刻,所有亲人,孩子,所有后果,都被她扔到了脑后。她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天堂还是地狱,她都要追随而去。 “柱子,柱子!” 小丫鬟一个闪神的功夫,就被她扑到了船舷边,待得想要再次抓紧,一个大浪打来,船身晃动的厉害,她的头重重的撞上了门框。 黑衣首领见此也觉不好,一个纵越就扑了下去。董蓉许是真的气疯了,不但不躲闪,反倒直接抓了他,想要一起跳下大海。 黑衣手令大惊,挣扎间好不容易抓住了栏杆保住了自己,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董蓉掉落进黑黝黝的大海。 小丫鬟这会儿也终于跌跌撞撞赶了过来,拼力拉了黑衣首领上来,没想到却被劈头盖脸打了五六巴掌,“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点火把,给我找人!” “是,是!”小丫鬟也知道闯了大祸,慌忙跑去喊人。雨夜里本来就极黑暗,海浪又如此汹涌,掉进去一个人,怎是那般容易就能找到的? 一众黑衣人们点燃了火把不过片刻就被大雨浇灭了,无法之下又逼着船工跳海去搜寻,结果不但没捞到董蓉,反倒两个下海的后生也没了影子,不知是逃走了,还是也被大海吞掉了。 黑衣头领大怒,狠狠喝骂众人一番,待得进了船舱一边胡乱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仔细盘算了半晌,最后决定还是要找去桃源岛搏上一次。如今看来,主上交代的任务,他只算完成了一半,若是能从桃源岛弄到大笔金银回去,他多少也算将功折罪,也许就不会被主上扔进万蛇坑里喂了毒蛇。 至于,桃源岛上没有金银,这从来不在他担心的范围内。因为整个大齐,连五岁孩童都知道一首歌谣,“海外有宝山,名字叫桃源。白银铺大路,金石砌高楼。” 那座岛屿上住着大齐一品王和号称财神娘娘的董夫人,怎么可能没有金银? “吩咐下去,全速前进,趁着桃源岛还没得到消息,早些上岛。否则,主上怪罪下来,咱们所有人都别想活命。” “是,头领。” 黑衣人们都不是傻子,虽说中山王夫妻都双双坠入海里,特别是中山王左胸已被刺头,但他们毕竟没有捞到两人的尸体,万一将来有个变故,他们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如今上岛多捞一些金银回去赎罪就成了必然之事。 高大的楼船在雨夜里慢慢行驶向海洋深处,待得天亮时,风雨停了,一轮红日悄然跃出,照耀得一望无际的海面红彤彤一片。 黑衣头领高高站在桅杆上张望良久,跳下之后就冷冷问询被抓到跟前的老船工,“前面就是迷雾海?” 老船工好似被吓得不轻,哆嗦着身子惶恐应道,“回老爷的话,这里就是迷雾海。只要穿过这迷雾海,就是…就是桃源岛了。” 黑衣头领微微眯起了双眼,好似在评判老船工的话是否可信一样,末了厉声呵斥道,“你若是带我们顺利上岛,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若是敢耍花样,别怪我活剐了你,扔海里喂鱼。” 老船工吓得噗通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老爷饶命啊,老汉不敢啊,老汉家里还有老伴儿和一个瘫巴儿子,都指望老汉活命呢。” 黑衣头领听得这话,稍稍放了心,末了甚至亲手扶了老汉起来,安慰道,“你也不要害怕,只要你带我们上岛,我不但不杀你,再赏你一笔银子,足够你养活家人了。” “谢老爷赏赐,谢老爷赏赐。” 老船工千恩万谢的褪了下去,吆喝着一众神色愤恨的年轻船工们赶紧收帆起浆,准备进入迷雾海。谁也没有发现,忙碌的老汉眼底深处那一抹仇恨之意… 迷雾海这些年雾色越发浓厚了,船行其中,别说想看看海上景色,就是两人站在五尺之外也看不到彼此模样,全靠船工们平日的经验在指引前行。 一众黑衣人们从来没见的如此奇景,都是好奇又惊恐,下意识就聚到了一处。黑衣头领心下却总觉哪里不对劲,正要吩咐手下人散开看管船工。不想船头却好似猛然撞到哪里一般,发出轰然巨响,船身剧烈震动,晃得众人都是差点儿摔倒在地。 黑衣头领大惊,高声喊道,“快去抓船工,一定是他们搞得鬼!” 黑衣人们有得顺着甲板砸向了栏杆,正是疼的恼火,听得命令,立刻摸索着去找船工的麻烦了。 可惜,整条大船,别说船工,就连被关在舱底的十几个丫鬟仆役也跑得无影无踪。 众人正是惊恐的时候,就听白雾深处有人高声喊着,“天杀的狗才,你们听着!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哪个恶魔派来的走狗,居然害死我们王爷和主母,我们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我们虽然打不过你们,今日也杀不了你们。但我们二老爷还在,我们四个小主子都在!他们一定会给王爷和主母报仇血恨!你们等着…” 黑衣头领气得炸了肺管儿,他在主上手下听令多年,出任务从未失手过。没想到这次南海之行,接二连三的出错,今日更是被一群船工算计了。这口气,他怎么能咽下去。 他也顾不得下令了,抽出腰后的弩@箭就朝着声音传来之处射了过去。可惜,那些船工们也不是傻子,早早就划着小船逃走了。白雾里,除了弩@箭落入海水的微微叮咚声,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黑衣头领暴跳如雷,正这时,有一个黑衣人惊慌跑来喊道,“头领,怎么办?舱底好像漏水了,必须赶紧堵上啊,否则大船就要沉了!” 黑衣人狠狠跺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除了无功而返,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有人分成两组,一组掌船,一组去舱底堵水眼,谁若是敢怠慢,格杀勿论!” “是!”性命攸关的时刻,谁也不敢怠慢,所有人都如同过雨前蚂蚁一般忙乱起来。 不提黑衣人们如何头疼走出迷雾,返回陆地,只说船工们轮流划着两艘小船,耗费了一日一夜的功夫,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回到了桃源岛。 早有在海港处巡游的赤马舟迎了上来,船长一见小船上高高挑起的红色旗帜,不禁脸色大变,高声吩咐靠近。 很快三十几个船工加丫鬟仆役都被救上了赤马舟,船长尚且没等问话,老船工已是开口说道,“快回港口,我要见几位老爷子!” 船长上前扶了老船工,低声问道,“大爷爷,你这是怎么了?王爷和夫人呢,你不是带着王舟出门的吗?” “不要问那么多,把你的嘴闭严了,赶紧送我们回去。”老船工挣扎着站了起来,回身厉声吩咐一众船工和丫鬟仆役们,“这一路上,我已经把道理跟你们讲清了,你们该知道做什么,绝对不能叛主。” 所有连忙齐齐咬紧了嘴唇,重重点头。 那赤马舟船长见此也猜到怕是出事了,赶紧吩咐大船返回港口,然后又亲自把船工和丫鬟仆役们关进两间宽敞的舱房。老船工揣了钥匙,这才让船长背着他往石头堡跑去。 十年岁月匆匆而过,当初围成一圈儿的石头堡也早变了模样。如今石头屋子建的更多了,甚至四周还建起了二层的石楼,平日用于瞭望和守护,极为方便。 董蓉一家依旧住了石堡中间的大院子,曹家老两口住了东边的跨院,王家众人则住了曹姑母一家,原本家里老老人口极多,很是热闹。但如今就连王禄和杜鹃两夫妻都要做爷爷奶奶了,石头更是做了商行的大管事,带着妻儿在外扎了根儿。 更别说,张扬和曹二姐儿两口子了,几乎一年也回不来一次。好在,每对儿小夫妻都知道老爹老娘怕寂寞,留下了一个孩子让老人照管,勉强算是解了他们的寂寞。 可是,如今启嘎尔迪回了草原,启哥儿、明哥儿和晨曦三个也跑去岸上玩耍。这石堡里一时真是空旷安静许多,惹得曹姑母和曹婆子常念叨个没完。曹老头儿和王姑父、董老爷,以及去年夫人故去成了鳏夫而上岛来养老的杨先生大呼耳朵受不了,齐齐约好跑去村外的小凉亭里下棋喝酒闲话。 四个老爷子正是说笑热闹,突然见得负责巡护海港的陈海利远远背着陈老大跑来,心下都有些惊奇,于是纷纷放下手里的棋子和酒杯,问道,“这是怎么了?陈老哥怎么这般模样,可是哪里不舒坦?冯先生云游四海去了,倒是清风还留在岛上…” 倒是杨先生早年混迹过朝堂,又教书育人一辈子,到底眼力比之其余三位要高明的多。他皱了眉头问道,“可是出了大事,陈老哥不是随着王爷去海宁了吗?” 陈老爷子这会儿已是到了跟前,他挣扎着从族孙身上下来就跪倒在地,低声哭道,“几位老哥老弟,大事不好啊。王爷王妃出事了!” 四位老爷子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急得上前抓了他的手臂焦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你快说!” 陈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也不敢耽搁,赶紧说道,“前天傍晚,夫人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趁人不备,拿出匕首挟持了夫人。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很多黑衣人,永夫人的性命威胁逼着王爷自尽跳了海,夫人随后也跟着跳下去了。那些黑衣人还要上岛来,在迷雾海被我行船撞上暗礁,然后带人坐小船逃了回来。如今王爷王妃生死不知,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老汉没有本事,护不得王爷王妃性命…”R638 第六章 大难不死 董秀才不等听完这话,已经是一头栽倒在地,脸色铁青,显见是昏厥过去了。曹老头儿也是扶着桌子直喘粗气,所谓儿女就是连心的肚肠,多生一个就要多份牵挂。 董秀才前半生过得浑浑噩噩,差点儿失去了一对儿好儿女,这十年来住在岛上,倒是想明白了,待长子长女越发看重了。特别是做了王妃的大女儿,简直就是他的骄傲。平日听人家提起女儿的好,老头儿都能高兴的多吃两碗饭。甚至牛氏背地嘀咕几句酸话儿都被他直接撵去岸上跟着成家的小儿子过活了。 这会儿,突然听得大女儿跳海,生死不知,老爷子直觉真是晴天霹雳,当时就受不住了。 曹老头儿更是难过,他一生无子,好在上天怜悯他心善,硬是得了个王爷做儿子,儿媳又孝顺的跟亲女儿一般。他晚上恨不得做梦都能笑醒。如今,儿子自尽,儿媳跳海,好好的家立刻就散了。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至惨! 众人见此都是慌了神,也顾不得震惊了,先把两老扶起坐好,这个倒凉茶,那个抚前心,总算把两个老爷子救醒了。 董老爷平日最重仪态,这时候早扔脑后去了,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的蓉姐儿啊,这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好好出门就回不来了?” 曹老头儿也是哭得直捶胸顿足,“我的儿啊,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啊。你回来吧,爹替你死啊,爹也不活了…” 众人听得心酸,眼泪忍不住也流了下来。杨先生到底还见过一些大场面,他扫了几眼见方才那般嘈杂并没有引来旁人,这才低声劝慰道,“两位老哥,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脱得大难,早日平安归来。但这件事可是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整个岛上人心惶惶,到底有些不好。二姑爷和君诚都不在岛上,你们二位还要撑起整个家里啊。” 王姑父也劝道,“大哥,董老哥,杨先生说的对。我看王爷和蓉姐儿也不像短命的模样,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这次一定也不会有事。你们可不能倒下,还指望你们拿主意呢。若是被老嫂子和我们家老婆子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这事还要先瞒着才成啊。” 许是听进了两人的劝告,曹老头儿脸色虽然还有些青紫,但眼里却明显有了亮意,董秀才也挣扎着坐好,应道,“对,这事不能说,蓉姐儿和王爷平安回来之前,我们得帮他们把家守好了。” 众人稍稍放了心,重新聚在一起商量对策。随着陈老爷子一起逃回来的船工和丫鬟仆役们是肯定不能随便放出来了,但也不好一直关在船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船工们依旧跟着赤马舟去海上搜寻营救,丫鬟仆役们就找个院子安顿下来,平日做些不需要出屋子的小活计,待得事情有了眉目再放出来。 其余人等要严格保守秘密,商行那里也要去信通知,董平和张扬也要招回来。三个偷跑去江南玩耍的孩子,更要加紧寻回,以免再被恶人害了。当然,重中之重就是派人去寻云游在外的冯先生。退一万步说,就是董蓉夫妻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有冯先生能压住阵脚,保下大半产业,好好交到三个孩子手里。 几位老爷子商量议定之后就派陈海利去找来了岛上的大管家王二,当年王家兄妹五人一同坐了马车跟来海岛的时候,王二还只是半大小子。王大生性老实木讷,不想弟弟居然是个精明性子,做事很有分寸又圆滑,前年张扬带着妻儿上岸接手商行,就推荐他做了大管家,倒也把海岛打理的整整齐齐。 杨先生简单把事情说了说,王二也是惊得脸色惨白,但他立刻跪倒在地,磕头说道,“我们王家五兄妹自从东家买下四季园开始,就深受东家大恩,如今东家有难,我就是肝脑涂地也定然会打理好桃源岛,等着东家平安归来。” “好小子!”杨先生扶起他,又把方才议定之事说了一遍。 王二应了就匆匆下去安排了,出海的赤马舟要添干净食物和淡水,要给丫鬟仆役们安排偏僻背静的院子,他实在没有功夫留给伤心。 陈老爷子祖孙俩个也匆匆忙忙回去穿上安排了,曹老头儿这才从衣领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牌子,低声说道,“这是柱子上岸之前给我留下的,告诉我,万一岛上有事就拿这牌子去山崖那边调遣人手。” 杨先生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猜得果然没错,中山王避居孤岛,不可能不替自己留些后路和人手。先前老船工已经说了,那些刺客手段厉害,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不管出海搜寻,还是上岸寻找,都需要人手。 但几个老爷子赶到山崖另一侧暗营时却有些失望,偌大的营地,居然只剩了不到百十人,若是只护卫海岛,倒也勉强够用。但放到海上和整个大齐去搜寻,就实在捉襟见肘了。 不过,这时候实在也不能抱怨太多,毕竟谁也没有预料到会有如此祸事发生,否则都守在岛上,岂不是再安全不过了。 一条条命令发了下去,三条赤马舟,只留了一条护卫海岛,其余两条在杨先生和董老爷的带领下就出了海。 曹婆子这几日染了风寒,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心里隐隐也是盼着儿子儿媳早些回来。人老怕死,总是觉得万一自己咽气了,总要有儿女送终啊。 结果一听自家老头子说起儿子儿媳不但没回来,反倒去内地游玩了。老太太气得药汤也不喝了,撅着嘴巴耍起了孩子脾气。 曹老头儿心里就像被热油煎炸一般,但又不能跟老婆子说,只能耐着性子哄劝,借口三个小孙子偷跑出去玩耍,儿子儿媳赶去抓人了。 老婆子一听涉及三个最疼爱的孙儿,哪里还会气恼,反倒开始担心调皮的孙儿们会受惩罚。 不说众人如何封锁消息,紧密搜索,只说这一日远离桃源岛足有一千里的的画面上,一前一后正行来两艘大船。船身虽然很是破旧,桅杆最顶端却是迎风飞扬着一面绣着大大“官”字的旗帜。 而董蓉此时就躺在舱底最狭小的一间舱房里,许是她命不该绝,当日毅然跳进暴风雨肆虐的大海里,居然没有被淹死,反倒在天明时候遇到了这艘路过的官船,被救了上来。 不过,在海里泡了一晚,绝望和冰冷彻底击倒了她,上船两日依旧高烧不停,脸色红得似火,嘴唇干裂的都是口子,真是凄惨之极。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这会儿正用一块破布沾了水替她敷着额头,耳里听着她口中细细碎碎呢喃,忍不住叹气道,“又是一个可怜人,不知到底遭了什么大难才落得这步田地。” 倚在床边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好似有些气恼,刚要说话,不想董蓉却是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柱子!” 半大小子被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嚷道,“你都喊了两日了,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董蓉直愣愣望着眼前黑漆漆的船板好半晌,才有些醒过神来,关于先前那场变故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她眼里立时就落下泪来,“柱子,不行,我要去找…” “丫头,你正病着,可不能乱动啊!”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小孙子,这才扶了董蓉坐起来,温声劝说道,“虽然老妇不知你是怎么落难的,但如今你好不容易捡了一条性命,总要好好顾惜才是。只要还有命在,总会好起来的。” 董蓉身体实在虚弱的厉害,方才只不过动了一下身子,这会儿就已是头昏眼花,于是仰靠在床头,低声问道,“大娘,这是哪里?你们在海里救了我吗?可曾…可曾救得另外一个受伤的人?” 老太太望着董蓉满是祈盼的双眼,虽是不忍心,但还是摇头应道,“没有,前日我只看到你一个飘在海上,并没有别人。” 董蓉实在不愿相信这个消息,极力握了老太太的手,问道,“大娘,你好好想想,真没有救别人吗?我夫君胸口受伤了,长的高高大大,很俊朗…” 那半大小子却冷哼道,“你这人,好不知礼。我祖母为了救你,把家传玉佩都送给那些官差了,你不但不谢,怎么出口埋怨…” 老太太瞪了眼睛,呵斥小孙儿,“姚泽,闭嘴,怎可胡乱责骂病者?” 那半大小子撇了撇嘴,好似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敢继续开口。 老太太转头同董蓉道歉,“丫头,我家孙儿还小不懂事,你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董蓉这会儿也勉强收了悲伤,低头同老太太行礼,低声道,“方才是我一时心急失礼了,还没谢过大娘救命之恩。大娘,这是哪里,方才这位小哥儿说起官差,难道这是官家的上船?” 老太太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悲色,末了叹气应道,“这是官家发配罪囚的官船,去处是大齐最南的崖州。” “罪囚?”董蓉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问道,“大娘家里犯了何事,怎么被发配至此?”R638 第七章 技不压身 老太太不等回话,那半大小子却是炸锅了,“我们不是罪囚,我爹是冤枉的!都是那些狗官,拦阻我进京告御状。就是皇上也瞎了眼…” “啪!”老太太这次动了真怒,狠狠一巴掌甩到孙儿脸上,骂道,“你给我滚出去,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就直接跳海淹死算了。左右我们姚家只剩你这么一个蠢物,也没有洗清冤屈的一日了!” “呜呜,”半大小子被打的哭了起来,转身就跑了出了舱房。 董蓉眼见如此,很是尴尬,也顾不得伤心,赶紧安慰老太太,“大娘,都怪我,惹你们祖孙起了口角。我…” “丫头,这不怪你。”老太太许是心疼孙子,也抹起了眼泪,“家里突然遭逢大难,偌大家族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可是这孩子半点儿不知隐忍。我就怕他什么时候也…” 说着话,老太太也淌了眼泪。董蓉一是感激老太太救了自己性命,二是好奇这样心慈的老人到底为何沦落到发配的境地,于是低声问道,“大娘家里到底是因何事而遭此大难?” 老太太闻言,神色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董蓉,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子来。 “丫头,先前救你上来的时候,大娘给你换了干衣服,这木牌就握在你手里。大娘…想问问你,这牌子是从何得来的,你同这弥勒教有何牵连?” “弥勒教?”董蓉顺手接过牌子翻看,只见小小的木牌漆着桐油,正面刻着一副憨笑的佛陀,背面则是两句话,“佛陀降世,普度众生。” 她恍然想起先前好似也曾听董平和张扬说起过这个教派,;两人神色间好似对这教派很是不耻和忌惮。但当时这教派并没有威胁到自家,她也没放在心上。 而眼前这块木牌既然被她握在手里,定然是跳海之时同黑衣头领撕扯之际抓得的。上天许是也不愿她们夫妻冤死,到底让她知道了仇人的身份。 想起自己的夫君如今不知是魂归地府还是飘落何处,董蓉恨得死死掐了手里的木牌。木牌边缘紧紧嵌进她的掌肉里,惊得老太太赶紧劝慰,“丫头,快松手,可不能再伤了自己,只要有命在,总会好起来的。” 董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木牌上断掉的丝线重新系好就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末了问询老太太,“大娘,这弥陀教同我有大仇,若是大娘知道些详情,这就给我说说,可好?”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老太太听得董蓉也是被弥陀教害的如此模样,忍不住叹气,末了又把自己之事简单说了说。 原来老太太的家族姚家是三代商贾传家,家业很是兴盛,老太太的儿子生来聪慧异常,十八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家里又送了些银钱打点,为他谋了个小小的县令的官位。哪里想到,前几月弥勒教派人上门劝他加入教派,献上家产供养佛陀,还说保证他升官发财。 老太太一家都是精明人,自然看出这事不妥,于是死活不肯答应。可是没多久之后,老太太的儿子就被上官扣了个贪渎的罪名,连进京问罪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斩首了,其余族亲也都被下狱或者发卖为奴,散了个精光。 原本姚泽这小子也要被斩首的,老太太拼死抱了他,用家族所有暗中留存的产业换了祖孙一同发配崖州。 前日老太太在甲板上擦洗干活儿,正好见得董蓉在海上飘着,这才大声呼喊,又用身上唯一剩下的一块玉佩贿赂管事的官差,这才救了她上船。 董蓉听得唏嘘不已,再次起身要给老太太行礼以谢救命之恩。老太太却一边擦眼泪一边拦了她,说道,“都是苦命人,你也别跟大娘客气了。这里有碗稀粥,你快喝了垫垫肚子,身上有了力气才好想别的。” 董蓉虽然心下依旧焦灼难过,但却也知道老太太所言不错。她端了粥碗慢慢喝着,想起不知魂归何处的夫君,流落在外的孩子和岛上的亲朋,眼泪滴答落进了稀薄的米粥里,最后一同进了肚子。 老太太看得叹气更重了,一老一少正是伤心的时候,舱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了。一个身形胖大的官差抻头进来嫌恶的扫了两眼,恶声恶气说道,“下贱坯子就是命硬,居然没死掉!既然活过来了,就赶紧起来给我干活去,别躺在床上装废物!” 老太太赶紧起身赔笑行礼,“官爷,您老行行好,这小娘子刚刚醒过来,身上还烧得厉害呢,怎么能做活儿?有什么活计,您老尽管吩咐老婆子就是,老婆子一定.” “闭嘴!”那官差瞪了眼睛,喝骂道,“什么时候,老爷的事轮到你一个罪囚插嘴了。还不给我做饭去,你想饿死大爷们啊!今日若是再把米粥熬糊了,我就把你孙子扔海里喂鱼!” 说罢,这官差就翻了个白眼,转身走掉了。 老太太被骂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显见是吓到了。 董蓉赶紧劝慰道,“大娘,你别怕,他们不过是压船的官差,不敢真把你们怎么样的。” 老太太摇头,低声道,“丫头,你不知道。这里是海上,不是大齐各州府。他们真把谁扔海里,到时候上报就说病死,也没人追究。在这里,罪囚的命比草木还贱啊。前日就有人被扔海里去了…” 董蓉听得也是悬心,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说道,“大娘,这官差安排了做饭的活计,若是做好了,他就没有害人的理由了。我做别的都不成,唯独整治吃食的手艺还不错,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后厨试试。” “真的?”老太条眼里闪过一抹喜色,感激道,“那可太好了,说实话,老婆子我这辈子也没碰过柴禾,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要遭这样的罪.” 董蓉不愿老太太伤心,三两口喝光米粥就要下床。无奈她病了几日身子实在虚得厉害,刚刚站起双腿就哆嗦个不停。 老太太见此就扶了她一路走到后厨,让她依靠在船板上。两人一个动口指导,一个动手忙碌,配合倒也默契。 大海之上最不缺的就是各色鱼虾了,一条大鱼去了皮和骨头,切成片,放到熬好的米粥里煮上一刻钟,加盐和一点点香油,一锅香喷喷的鱼片粥就熬了出来。 大盆的新鲜海虾去了肠泥放水里加盐煮的红彤彤,配上姜醋汁儿,营养又鲜美。洗涮干净的海带切成细丝,拌上辣椒油,蒜末,糖霜,米醋,就是配粥最好的小菜。 最后再把先前岸上买的干硬馒头切成片,直接放进热油里炸,又酥又脆,再也尝不出半点儿霉味来。 这艘官船在大海上跑了半个月,后厨里还是第一次传出如此诱人的香气。于是不等到吃饭的时辰,就有很多官差跑来探看,当然顺手都会拿几片馒头垫垫肚子。虽说嘴里难免都会骂咧咧,但脸上却都收起了鄙夷之色,偶尔某个良心未曾全部黑透,还会笑说,捡了个婆娘上船真是不亏。 不论在什么地方,有用处的人都是最容易获得尊重,也是最容易挺直脊背的。姚老太祖孙俩多日劳碌未曾获得的东西,董蓉却轻易就得到了。姚老太待得把饭菜送到前舱,就偷偷喊了小孙子进后厨,塞给他两块炸得金黄的馒头片。 这个叫姚泽的小子虽然脾气坏了些,但还算孝顺,推拒不肯,一定要祖母先吃饱了。 董蓉心下感慨,一时想起正满天下游玩的三个儿女,此时尚且不知父亲遇难,她的鼻子也是发酸。爱屋及乌之下,就喊了姚泽上前,小声说道,“泽哥儿,不管你们姚家以前如何显赫,如今落难已成事实。你和祖母两人,很快就要到达崖州了。不必我说,你许是也知道那里条件一定很艰苦,想要活命极难。你作为孙儿,是不是要想办法护着祖母周全,尽量让她老人家安度晚年?” 姚泽听着这话,原本还想反驳什么,但眼睛扫过奶奶手里的炸馒头片,又低了头,小声说道,“我也想孝顺奶奶,想让她不用做活受累,但是…我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许是想起了先前家里未曾破败的好日子,他声音慢慢变得哽咽了,“我打听过,崖州那里的守军因为没读过书,就喜欢把读书人往死里欺负。我怕保护不了奶奶,还让她跟我受苦…” “好孩子,”姚老太听得也是眼泪涟涟,上前抱了孙儿哭道,“奶奶不怕,你走到哪儿,奶奶都陪着你。谁欺负你,奶奶就跟他拼命!” 董蓉叹气,低声劝道,“大娘,按理说您救了我一命,我要竭尽全力报答才是。但我如今也是落难,而且还有极重要的事情去办,实在不好多停留。不过,若是您不嫌弃厨艺是种贱技,就让泽哥儿跟我学几日吧。待得上岸之后,多少有门手艺谋生,总比只做苦工强。等我处理了杂事,一定会想办法搭救您和泽哥儿。” “真的?”老太太欢喜之极,这事若是放在半年前,孙儿进趟灶院,她都要数落儿媳几日,如今落难却是讲究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啊。R638 吐胆汁儿了,明天更新。 兄弟姐妹们,昨晚六点多,吃饭到一半就开始吐,不知道原因,最后吐胆汁了。 实在坚持不住了,住了一天一宿的医院,花了两千多,各种检查化验打针,今天不吐了,又开始晕。 下午,大夫不知道是不是查不出原因,就说我累脑子累厉害了,把我撵出院了。 我觉得不是啊,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公不让碰电脑,恳求半天来请个假。 抱歉,断更了,明天一定早早爬起来写,又欠两更,加一起欠四更了,我记着呢。 一定补回来,屏幕的这个光,一看就更晕了。 我继续倒下了,大家一定不要多看手机电脑屏幕,估计有些这个的原因。 希望所有朋友都健康,我不要再晕了,时刻天旋地转,太难受了。I967 第八章 艰难困境 “泽哥儿,还不拜谢师傅。” “不必,不必。”董蓉赶紧拦阻要弯腰行礼的姚泽,苦笑道,“不过是些小门道,哪里就值得这样了。” 三人正说话的功夫,那边官差们已是吃完了饭。姚家祖孙收回了碗盘等物,就着木桶里剩下的一点儿残粥,三人勉强填了肚子。晚上,董蓉勉强自己什么都不想,睡了一晚,第二日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早早带着姚家祖孙就去后厨忙碌,仔细教导姚泽。 姚泽这孩子因为自小娇养,难免有些小脾气,但本性极聪明,如今又励志成长,孝养祖母。所以,同董蓉学起厨事极用心,不过三两日,做起活计来就有模有样了。 董蓉趁着某次官差们想要喝酒,吩咐下来准备下酒菜的时候,谎称伤了手,推荐姚泽上灶。 本来官差们还骂骂咧咧,威胁说,若是坏了他们的酒性就把老少三人都扔海里去。结果,姚泽整治的几样下酒菜味道很是不错,惹得一众官差倒是踹了他几脚,算作夸赞了。 自此,船上也没人计较每日的饭菜是出自董蓉之手,还是姚泽之手,甚至还有官差常溜到厨房支使姚泽做些吃食解馋。 董蓉和姚老太看在眼里,都是喜在心头。不管什么艰难境地,只要有一门手艺,就多一条活命的路。 这样,日子就在烟熏火燎中过了四五日,官船终于到了崖州的海港。早有本地官差上船来办理交接,说不得又要备下酒席,以便众人推杯换盏,套套交情。 董蓉和姚泽一起在厨下忙活着,只让姚老太传菜,伺候席面,生怕老太太在闷热的厨下,身子不舒坦。 好不容易,菜色都端了上去,董蓉正坐在舱房门口拉着姚泽说起一些琐事,不想,姚老太却是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丫头,你快走!”老太太跑得太急,差点儿一头撞门框上,她紧紧抓了董蓉的手,焦急说道,“我听那些岸上来的官差问船上的人,可在海里捡了人,或者看见什么尸体。是不是你那些仇家找来了?” 董蓉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她迅速衡量了一下,这时候宁可信错,也不能落到官差手里。谁知道,弥勒教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万一,此地官府也和弥勒教穿一条裤子,她岂不是羊入虎口? 想到这里,她匆匆拍了拍姚泽的肩膀,嘱咐道,“泽哥儿,我们就此别过了,你照顾好祖母,待我度过难关了,一定让人来救你们。” “是,师傅。”姚泽红了眼眶,他还想说什么又怕耽搁师傅避难,只得强忍了眼泪,说道,“师傅一定要保重。” 董蓉来不及回话,出门上了甲板,趁着旁人不注意就顺着船舷直接滑进了水里。她也不敢游走,只能如同贝壳一般紧紧贴在船帮上。 姚泽还想抻头张望,却被姚老太一把扯了回去。祖孙俩装作忙碌的样子,一个继续杀鱼切片,一个则抱了酒坛子往酒壶里倒酒。 果然,不等一壶酒倒完,七八个官差就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扫了一眼舱里,见得没有董蓉的影子就黑了脸,大声呵斥道,“那个妇人呢,她去哪里了?” 姚老太装了一脸惶恐之色,赶紧应道,“回官爷的话,她刚才说去方便,然后就没回来啊。” 姚泽也是开口附和道,“官爷找婶子什么事?可是要添酒菜,这个吩咐小的就行。” 走在最后的两个面生官差懊恼道,“她是不是听得风声跑掉了,这般说,倒有八成把握,这个妇人就是上边交代要找的人!” “那还等什么,搜啊!”另一人喊道,“上边说了,谁能抓到活的,赏银千两,就是尸体也有一百两!” 听说可以发财,众多官差都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开始满船翻找董蓉,可惜各个舱房都找遍了,别说人影,连根头发也没有。 官差们聚集到甲板上,一边往海面张望一边叫骂道,“这狡猾妇人一定是游到岸上去了,告诉岸上加强巡查,一定要抓住她。” 董蓉整个身体都隐藏在水下,只留个脑袋在水面上,自然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出路。 原本,她还想留在船上一起返回大齐内陆,或者就在崖州下船,寻找合适的船只搭乘一段也好。 但现在大船上不能留,上岸也不成,一时间倒真是有些走投无路了。 好在,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官差们大半奔回岸上去搜索,海港里倒是安静下来了。 董蓉悄悄划水游出了大船之下,慢慢靠近了一片渔船。捕鱼人这会儿都回家歇息了,留下一条条空船并排停在一处。 董蓉虽然住在海岛十年,但平日也只不过游戏一般下海玩过几次水,根本谈不上会游泳,这么短短两刻钟,仿似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艰难爬上一条渔船,勉强把自己藏进舱底就昏睡了过去。 待得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飘摇。她惊得猛然睁大了眼睛,待得想起昨晚之事就悄悄爬起偷眼从木板缝隙里偷偷往外看。 船尾之上正有一个年老的渔民在用力摇着桨,阳光照在他微微泛着褐色的脸庞上,看着倒也没什么凶相。 董蓉想了想,就慢慢从舱底爬了出来。老渔民正望着大海,盘算着今日去哪里撒网,结果突然见到自己脚下的船舱里冒出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老头儿吓得直接扔了船桨,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脸色惨白的比雪还厉害。 “你,你…是人,是鬼?” “老伯,您别怕,我是人。”董蓉胡乱理好头发,也不等爬起来就赶紧解释道,“老伯,我是良家妇人,因为被仇人追杀,实在无处藏身,这才借了老伯的船舱避难。没想到吓坏老伯了,还望老伯不要怪罪。” 老渔民听得董蓉说话很是文雅,心下就有了三分好感,于是试探着又问了一句,“那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董蓉无奈苦笑,“昨晚游水太累,不小心躲在舱底睡着了。” 老渔民好似也觉得这个理由过得去,这才站起身,末了又壮胆一般把船桨抓在手里,说道,“我以后不会跟人家说起见过你,但你赶紧下船去,我还要去打渔!” 董蓉扭头望望身旁一望无际的大海,开口想请求老渔民再收留她片刻。但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多年来,亲人和夫君待她如何疼爱,她简直享尽了人间所有的富贵和幸福。哪里想到不过几日之间,她居然就落到了这样艰难的时候,身无分文,饥渴交加,追兵不断,前路无光。 她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老渔民也不是心肠冷硬之人,刚才开口撵人也多半是被吓到了,自保的本能占了上风。这会儿见得董蓉哭得可怜,也就心软了。 他想了想就摸出怀里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递到董蓉跟前,劝道,“丫头,是不是饿了?这是我家里婆娘烙的油饼,你先垫垫肚子吧。谁都有艰难的时候,熬过去就好了,千万别哭,没啥用处。” 董蓉扯了袖子抹了两把眼泪,低头嗅着油纸包里的香气,肚子里立刻就饿得好似火烧火燎一般。她想也不想,打开就大口吃了起来。 老渔民见她吃得急,眼里闪过一抹怜色,又拿出水壶送了过去。 董蓉狼吞虎咽吃完,这才想起还没道谢。可是不等她开口,老渔民却摆手说道,“丫头,你也不用说什么了,都是可怜人。今日我也出不了海了,这就回转码头。你看…” “不行,老伯!”董蓉赶紧站起身,恳求道,“老伯,我的仇人正在港口和岸上寻我,我不能回去。” 老渔民有些为难得皱了眉头,“不能回去?那可不成,我没了干粮和水,这鱼是打不成了,不回港口怎么办,也不能总飘在海上啊?” 董蓉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和老渔民萍水相逢,得赠食水已经不错了,怎么也不能拦着人家不让回家啊。 两人正是犯愁的时候,远处居然远远行来一条商船,好似向着菲岛航行。 老渔民眼睛一亮,问道,“丫头,你若是不想回岸上,不如跟着这船出去转几个月吧,到时候许是你的仇人就走了。” 董蓉听得有些心动,弥勒教这会儿一定在岸上和海上布置了很多人手寻找自己,若是反其道而行,远走海外,恐怕真是最安全的办法。只不过,她的报仇大计要推辞几月了。 不知是老天爷暗里相帮,还是董蓉的运气有所好转,那商船居然在老渔民的小船前停了下来。一个身形很是富态的胖管事,高声问询老渔民,“老哥,海龙王今日欢喜与否?” 董蓉不知他这般问话何意,老渔民却是高声应和道,“贵人放心,今日风平浪静,龙宫太平。” 原来,这是崖州一代流传许久的风俗,但凡出海远行,一定要在遇到第一艘船时互相问候,得个好兆头。 那胖管事闻言,笑眯眯拱手说道,“多谢老哥吉言。”说完就要命令大船继续前行,可是老渔民却是高声拦阻道,“这位贵人,我家儿媳新寡,正欲另寻活路,若是贵人不嫌弃,可否收留在穿上做些小活计。”(大医院居然不如社区小诊所,住了两天院,还不如诊所老大夫的两瓶药水,果断重新活过来了。恢复两天就补更,这是今天的。加油!)R638 第九章 渐行渐远 那胖管事楞了一下,开口就要拒绝。董蓉却赶紧请求道,“这位管事老爷,小妇人擅长厨艺,也会缝补,定然不会白白浪费食水。” 胖管事想想今早上船就开始晕得死去活来的厨子,犹疑了一瞬就高声问道,“老哥,这妇人要价几何?” 董蓉原本还低眉顺眼,装做普通渔妇的模样,突然听得这话,心里瞬间高高提了起来,下意识望向老渔民,眼里冷光乍然涌起。 那老渔民本就没存坏心,又见董蓉如此模样,于是赶紧应道,“这位贵人,我这儿媳平日还算孝顺,我也不愿把她卖做奴仆。只要贵人收她上船,以后流落到别处,许是还能找个好人家过日子。” 那胖管事听了倒有些佩服之意,连连点头说道,“老哥是善心人,那就让她上来吧,我穿上正好缺整治饭菜的人手。” 老渔民大喜,道谢之后又悄声对董蓉说道,“丫头,你赶紧上船吧,走得越远越好。放心,以后碰到人打听,我也不会说今日之事。” “老伯,”董蓉心下极感激,又微微对自己方才的猜疑,很是愧疚。她有心答谢老渔民,但无奈身上别无长物,只得跪在船板上磕了三个头,低声说道,“它日定然报答老伯赠食之恩。” 胖管事不愿耽搁太久,高升催促,董蓉爬进船舷上垂下的大筐被拽上了甲板。 老渔民远远挥着手,很快小小的渔船就离开了董蓉的视线。 那胖管事打量了董蓉几眼,淡淡说道,“看你这模样,倒不像是个晕船的。” 董蓉赶紧恭敬行礼,笑着应道,“管事说笑了,渔家女子靠海吃饭,哪有晕船的。不过,小妇人做吃食的手艺却是比行船更擅长,若是管事不嫌弃,午饭就让小妇人下厨整治吧?” 胖管事对她这般懂事很是满意,笑道,“行,以后你就叫我刘管事吧。我们三老爷从家里带来的厨子是个没出息的,这会儿还半死不活躺在舱房呢。中午你就给三老爷准备吃食吧,若是三老爷吃得满意,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就是了。” “谢刘管事提点,小妇人这就去琢磨菜色。” 董蓉说着话儿就退去了灶间,灶间虽然没了厨子掌勺,但还有两个杂工,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家里男人也在这船上做船工,本来仗着早上船两天还想为难一下董蓉,但后来见董蓉说话虽然和气,但眉目间隐隐却有威严之色,做起饭菜来也是又熟练又好,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 一顿午饭忙碌下来,三人就熟悉了。待得饭菜端进那位三姥爷的房间之后不久,刘管事不但带回来二两赏银,还有一个消息,以后董蓉就专门打理三老爷的饭食。 董蓉不是眼皮子浅的妇人,当即就把银钱分了一半给两个杂工,喜得她们连连道谢,对董蓉自然也就更亲近了。 待得先前那个厨子听说自己的位置被抢,匆匆跑了过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他虽然对董蓉吹胡子瞪眼睛的没个好脸色,但却也更改不了事实了。 董蓉坐在船舷边,抱着粥碗慢慢吃着自己那一份午饭,遥望船尾那片越来越远的碧蓝海天,忍不住眼泪噼啪掉了下来。如今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只能远离家乡,暂避锋芒,待得回来的一日,她一定要让把所有仇人碎尸万段! 大船二层的船舱里,一个身穿宝蓝衣衫的中年男子正摇着扇子赏海景,想起以后数月都要对着这样混成一片的海天,他就无聊的想要叹气。不过,偶尔扫过船舷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口喝粥的女子,他又来了兴致,仔细观瞧半晌之后,忍不住低声笑道,“这出海的日子,许是也不会那么无趣了。” 不说董蓉正在赏景吃饭,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独特的风景。只说大齐的腹地,也是整个大齐最富庶的滨州城外,这一日分外热闹。 大齐的读书人间,多年前就有“烟花十月下滨州”的美谈,如今这个季节虽然对于北方之地来说正是秋风一日冷似一日的时候,但对于江南之地来说却是最好的时节。 这时候,百花尚且还在开放,又过了酷暑的闷热,可谓是游玩的最好时机。大江南北,无数有钱有闲的游客,外加自诩风流的才子文人,都不约而同聚了过来。 那些精明的商家,怎么会放过这样发财的好时机,纷纷使出各种手段,只为了把客人的荷包掏空。 当然,文人墨客多了,青楼楚馆这类地方就极兴盛。 这一日,府城排行前十的青楼联合起来,在城外的落花河畔搭台比美,想要选出一个最美最有才起的花魁。 世人皆爱热闹,特别还是如此沾了香艳之色的盛事。晚上比美大会才开始,不到正午,河边的舞台近处就已经站满了人。 一些精明又勤快的小摊贩,趁机也挑了担子把买卖挪了过来。 在远离舞台的一处馄饨摊前,这会儿来了三个小客人,两男一女,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两个男孩,一个穿了蓝衣,身形瘦弱,相貌清秀,一个则穿了红衣,长得虎头虎脑,很憨厚壮实的模样。最后的一个女孩的容貌算不上娇美,但眉宇间难得有一抹爽朗之气,特别咧嘴一笑的时候,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馄饨摊的主人是对儿老夫妇,见三个孩子同自家孙儿一般年纪,心下就存了喜爱之意。老头儿笑呵呵上前,问询道,“三位小客官,您们可要来碗馄饨尝尝鲜?” 那红衣男孩闻言就翻了个白眼,开口应道,“老伯,你这里就是卖馄饨的,我们过来难道还要吃馅饼不成?” 老头儿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话。倒是那蓝衣男孩子赶紧开口缓和道,“老伯,我家幼弟性情憨直,有些失礼之处,还望您老不要见怪。” 老头儿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一辈子也没享受过什么富贵,但活到这般年纪,眼力还是有一些的。他这会儿瞧着三个孩子,虽然衣衫都是普通棉布缝制,但针线活计极好,言谈举止也透着大气,哪里还敢轻忽。 于是,连连摆手笑道,“是老汉我问话有误,不怪这位小少爷纠正。老汉家里的馄饨,取了今早新杀的鸡胸肉,混合了这城外竹林里采的鲜笋,味道极好,这就端来三碗。少爷们,若是觉得不合口味,尽管离开,不必留银钱,如何?” 红衣小子显见是个淘气的,听得这话就笑道,“老伯,你可要说话算话啊。我们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味吃食,若是我觉得味道不好,真不会给银子的。” 蓝衣小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恼道,”二弟,不可无礼。“ 说完,他又无奈转向老汉,叹气道,”老伯,你尽管端馄饨来吧,我们相信老伯的手艺。” 老汉也不介意红衣男孩子的话,笑眯眯径直回摊子后面帮着老伴儿包馄饨下锅了。 蓝衣小子指了红衣小子还要再数落,红衣小子却是抢先抱怨道,“慕容恭,你就比我早出生半刻钟,不要总摆兄长架子。小心我回家去告诉娘亲,这次逃跑是你的主意。” 慕容恭被弟弟堵得哑口无言,但又不愿落了颜面,于是转而说道,“慕容明,你言而无信,上次打赌你输了,怎么还不改口叫我大哥?” 慕容明不在意的找了条木凳坐下,随手掏掏耳朵,笑嘻嘻应道,“大哥,好大哥,下次我会记住的。你快坐下吧,再站下去,人人都该看过来了。到时候被吴教头他们发现,可就坏事了。” 慕容恭被弟弟这副惫懒模样气得无法,好在妹妹还算乖巧,笑着拉他一起坐下,劝道,“大哥,你不要跟二哥生气了。娘亲都那拿他没办法,除了爹爹,他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慕容恭无奈,低声抱怨道,“都怪爷爷奶奶,平日太娇惯他,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说完,他望着乖巧又懂事的妹妹,脸色又欢喜起来,“还是晨曦最好了,千万不要学你二哥…” “哎,哎,大哥,你这话可亏心啊。”慕容明一听大哥当着最疼爱的妹妹面前诋毁自己,立刻出声抗议,惹得慕容恭和慕容晨曦都笑了起来。 先前那老汉端了一只大托盘上前,在三兄妹面前各放了一碗,笑眯眯说道,“少爷小姐们趁热吃吧,凉了就不鲜了。” 慕容恭点头,笑道,“谢老伯。” 慕容明却是不管不顾,伸筷子捞了一只馄饨就塞进了嘴里。不必说,立时被烫的呲牙咧嘴,但他却一边大口呼着凉气一边赞道,“好吃,老伯手艺真好!” 老汉听了这话,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连连说道,“谢小少爷夸赞。” 兄妹三人一边看着远处的热闹一边吃着馄饨,很快就撑得肚子溜圆。慕容晨曦掏出帕子擦擦嫣红的小嘴,顺口说道,“不知咱娘这时候在忙什么呢,怕是要准备烤月饼了吧?” 慕容恭和慕容明听了妹妹的话,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齐齐闪过一抹忧色,但开口之时却是笑道,“娘亲怕是在发火呢,谁让我们偷跑出来,又扔下了吴教头他们几个。不过,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说也要到青县去看看。奶奶可说了,我们三个都是在那里出生的。咱家在那里还有一座果园呢,据说那山上长出的果子都是带着字迹的。”R638 第十章 人情冷暖 慕容晨曦喜得拍手道“好啊,好啊,我要去看长了字迹的果子。” 三兄妹说笑几句就付了钱,然后挤进人群去看热闹。这时候,天色慢慢也黑了下来,落huā河畔的树上挂满了灯笼,高台上更是灯火通明。一个又一个美女从后面走出来,或者弹琴作画,或者舞蹈,惹来台下众多看客的一阵阵喝彩。 晨曦不等看到最后就有些困倦了,慕容恭和慕容明都是把妹妹当宝贝疼的,二话不说就带她离开了河畔,找了一家先前就打探好的农家投宿。 农家人口很简单,只有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孙女,接过几十文钱之后就忙碌着给三个小客人烧水洗漱。很快,晨曦就躺在大炕上睡着了。 慕容恭和慕容明偷偷听着妹妹睡得香甜,这才凑在一处商量对策。 慕容恭小声问道“二弟,你确实听那吴教头说起要害我们吗?” “当然,这事能乱说嘛!”慕容明有些懊恼的瞪了哥哥一眼,说道:“我原本钻在床底下,想吓他一次,谁让他们总跟在我身后,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谁知道,他和一个陌生人走进来,说海上的事情成了,接下来要迷倒我们,送去什么主上那里。” 慕容恭皱了眉头,心里越发担忧,轻轻叹气道“他说的那事,我总觉得是咱们家里出事了。” 慕容明也是担心,但他天性乐观,笑嘻嘻道“咱爹厉害着呢,一定会护好家里的。倒是咱们难得跑出来一趟,又碰到护卫反叛,这下去草原玩一圈儿可是顺理成章了。到时候就是回家,爹娘要惩罚,咱们也有理由了。” 慕容恭虽然不像弟弟想的那么好,但是对自小就崇拜无比的也非常有信心,于是也是笑道“那好咱们就一路往北去,先去青县看看,然后再入草原。想必,吴教头他们都以为咱们会回海岛,咱们反其道而行,必定一路顺遂。” 慕容明欢喜点头道“正是这样,明日咱们找个海货铺子给家里传个消息,别咱爹娘还以为吴教头是好人,吃了亏。” 兄弟两个商量妥当,扭头看看睡在一旁的妹妹,小心翼翼给她盖了盖被子,这才吹了油灯睡下。 正如同兄弟两个猜测的那般,吴教头这会儿正气得狠狠摔了茶碗,低声怒骂几个属下“没用的废物,连三个小兔崽子都抓不到,你们活着还有什么用?” 三个黑衣属下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其实心里各个都是腹诽不已。当日是谁说自己算计周到,绝对不会失败的。还不是让三个小孩子在眼皮底下溜掉了,如今骂起人来倒是理直气壮,脸皮简直太厚了。 但他们腹诽归腹诽,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吴教头又骂一会儿,许是也觉得白费力气,于是就吩咐道“总坛那里传来消息说,中山王已经死了,倒是董夫人逃走了。如今商行里偌大的产业全都握在她手里,我们只要抓了三个小崽子,她一定会乖乖把印信交出来。天字组已经立了大功,我们在海岛潜藏多年,若是不能让主上觉得我们有用处,将来大事成了,主上身边怎会有我们的位置?” 三个属下好似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其中一个开口附和道“教头说的是,三个小主子…不,三个小崽子许是私下跑出去玩耍,并不知道我们要抓他们回总坛。不如,教头去商行下面的铺子探问一二。若是问不出什么,那就是三个小崽子发现不好,往家逃了。我们再联络教里兄弟们一路向南搜寻,保管能找到他们。” “这办法不错,就这么定了,都下去准备吧。” 四人商量妥当就散了,他们召集人手从北往南搜寻,先前在海上刺杀的天字组这几日也从南往北搜寻。董蓉当日在崖州惊鸿一现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没了踪影。众人左想右想,都觉得她是怕把祸事引回家去,必定不会回桃源岛,反倒要赶去安州的商行总部求援。于是,南北两方人马就搜寻开了。 而终于接到消息的董平和张扬,一路打马,日夜急赶,终于回到了海宁县。两人见到在海上搜寻了多日的陈家祖孙,待亲耳听说姐夫刺透左胸入海,姐姐下落不明的实情后,董平一头栽倒在地,张扬也是白着脸,恨得直撞墙。 好日子过得久了,难免就都松懈过来。在他们以为,这大齐国里,自家人不说可以到处横着走,起码也不会被人欺负。哪里想到,几日之间,家里的两根顶梁柱就都倒下了。 董平被喂了两口刚刚醒过神来,就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用力之大,嘴角直接就有血水流了出来。 “我要报仇,不管是谁下得毒手,我都要找出他来,千刀万剐!” 陈家祖孙听得这话里的恨意,心下也是难过之极。这董二老爷平时最是和气不过,又做过海宁的父母官,这些年来造桥铺路,百姓私底下都叫他大善人。今日他说出这话,可见是恨得太深了。 张扬抹了一把额头上淌下的血珠子,直接坐到了董平身旁的青石地上“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岛上的长辈们怕是吓坏了,还有启哥儿他们三个还在外面。十大掌柜那里也要传消息,赶紧收缩生意,盘账封存。一旦王爷和东家出事的消息传出去,要防备有人趁乱生事。” 董平得他提醒,也是极力压抑了心里恨意,点头说道“商行的事,你比我熟悉,你负责传信示警,再派人找寻三个孩子。我这就赶回海岛,那里怕是也不安全了。半个月后,若是还没有姐姐的消息,就先把家里人送到秘密庄园。等将来事情过了,再接回来也不迟。”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就各自忙碌去了。云睿和福子几个大管事,原本匆匆跟回来,还不知道出了何事。待得见到张扬和董平如此模样出来,都是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董平和张扬也不解释,分别挑了人手就各自忙开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海岛那里隐瞒了消息,但两位主子多日不归,难免就有人念叨两句。 而商行的十大掌柜接了消息,开始盘账封存,收缩生意,汇通钱庄也开始控制银两进出,有那聪明人就开始猜测主家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事情都是,就怕琢磨。如此,又过了半月,消息终于泄露了。 整个大齐几乎都因为这个消息沸腾了,海宁县里各个作坊开始担心自家货品的销路,商行下属的铺子也开始有官差上门勒索,与商行有生意往来的商贾也变得迟疑,生怕董家倒霉,连累到他们。 毕竟中山王死了,董夫人也是跳海下落不明,活下来的机会不大。没了这两个主子的董家商行,立刻就从一头狮子变成了一头猪。有良心的人,念着先前相处多年的好处,上门问询几句就不错了。而黑了心肠的却是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杀猪分肉了。 张扬找了半月也没有三个孩子的消息,倒是一个铺子传话说,家里的教头反叛。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主子已经遇难了,若是三个小主子再有个好歹,他怎么有脸回岛上去见长辈们。 好在,先前钱庄和商行已经准备了半个月,虽说生意多少都受了些损失,但还在可以承受之列。 董平从海岛上也赶了来,两人再次碰头,把各方消息汇总分析。 董平就提议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姐姐姐夫和三个孩子的安危,商行的生意既然已经受到冲击,不如索性都关门吧。这样以后即便没有利润收入,起码也不会亏损。” 张扬点头“我也正想这么办,只要底子还在,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这样,那些打定主意要占便宜的人,也无从下嘴了。” 董平想起岛上的混乱,叹气又道“长辈们听了消息,病倒了大半。另外,虽说教头们不知道进岛的行船路线,但还是不能冒险。我这次回去就准备船只送家里人去秘密庄园了。你…” “我留下!”张扬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留下照管商行,寻找三个孩子,一旦有消息,必定早早通知你。” “好”董平起身转向陈老爷子,郑重行礼道“陈伯,如今家里风雨飘摇,这海上行船就要拜托您多费心了。” 陈老爷子却是双膝跪地,赌咒发誓“二老爷,我陈家自从被王爷在海上救起,就一直得王爷照拂,后来夫人来了,更是带着整个陈家都过上了富贵日子。如此大恩大德,陈家上下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海上之事,您尽管交给我们,若是有一点儿风声走漏,老汉我第一个撞死在礁石上!” “陈伯言重了,快请起!”张扬和董平一同扶起老爷子,心下都是感慨,患难见真情。不说别处,只海宁一县,几乎人人都受过自家的恩德,但消息一传出之后,除了自家和陈家的作坊,其余几家明面还好,背地里却偷偷把货品卖给了别的商家。不必说,过不上一月,大齐各地就会另有无数海货铺子冒出来。 第十一章 火山 但是董家商行经营多年,铺子遍布大齐,对整个大齐的影响远超很多人的想象。董家远洋船队称霸海上多年,送了多少海货和海外藩国的新奇物件回大齐,地位超然,不是随便哪个海货铺子就能轻易替代的。 而每个州府必有的海味楼关门了,大齐百姓就绝对别想吃到正宗的海味,因为海味楼的厨子都是签下死死契的,酒楼又给的是带工钱的假期,他们乐得回家歇息一段。 当然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董家商行一歇业,码头上的苦力,护卫镖局,车马店,甚至街上贩@卖小零食的小贩都觉得赚钱难了。 董平和张扬这半月四处奔波,气恼于很多人的落井下石和见风使舵,打定主意让董家商行变成一只刺猬,收起柔软的腹心,高高竖起尖刺,谁下口就刺破谁的嘴。也借此机会仔细看看,到底谁付出真心,谁存了假意。 结果,第一个送上忠诚的居然是陈家满族,这当真让他们心生暖意。 众人商量妥帖就开始着手准备,陈老爷子在族里选最机灵又没有家小累赘的子弟上船,他打算亲自压阵送桃源岛上的老东家们去菲岛,然后直接住下守护,直到东家顺利度过劫难,或者董二老爷再次去接他们的时候。 一直停留在陈家船厂,保养了七八年,却从未真正下过海的一艘超级赤马舟终于被启用了。董平带着三十几位陈家子弟杨帆始向了桃源岛,曹二姐儿母子三人也要随船一同去菲岛避难。 张扬硬着心肠同站在船头的妻子挥挥手,心下暗暗劝慰自己,只有妻儿安全了,他才能放手一搏。若是有难,顶多搭他一条性命就是了,若是运气好,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眼见大船没了踪影,他才带着主动留下的福子和云睿两个快马赶往个州府,一边继续寻找三个孩子,一边安排所有生意暂停歇业之事。 三日后,桃源岛上,除了一些自愿留在岛上看守的陈家人,王家,曹家,董家都拾掇好了行礼。一等董平的大船靠岸,船工们就开始飞快的补充食水,搬运行礼。 一众老少女子们哭得和泪人一般,曹婆子更是哭得几近昏厥,众人怎么劝,她都抱着主院门前的柱子不松手。 董平看的心酸,上前跪倒,开口劝慰道,“大娘,如今形势危急,为了您的安危,不得不远渡出海。但我跟您保证,咱们要去的地方一定比这里住着还舒坦。您老看看不一样的风景,过上一年半年就能回来了。” 曹婆子听了这话却是扑到董平跟前,抓了他的袖子哽咽道,“平哥儿啊,我不是害怕吃苦啊。我是担心蓉姐儿和柱子啊,他们如今在哪啊?万一哪天赶回来,看见我们躲出去了,心里多难受啊。还有我的三个孙孙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要等他们一起走,他们有事,我也不活了…” 董平想起生死未卜的姐姐一家,心里也是眼泪流成河,但他极力忍耐着,正色说道,“大娘,姐姐和王爷都是有大福之人,当初还在一面坡时候穷困之极,短短十几年就富可敌国。如今虽然有些坎坷,但一定会遇难成祥。启哥儿三个孩子也是聪慧非常,绝对不会有事的。您只要好好照顾身体,过不上几月,家里人就会团聚在一起。” “是啊,嫂子,快别哭了。”曹姑母抹了两把眼泪,上前扶了曹婆子边走边安慰着,“咱们都老了,留在岛上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找个清静地方躲好了,孩子们也能安心行事。到时候风平浪静了,咱们再回来团聚。” 说着话儿,众人就来到了栈桥上,曹老头儿和王姑父郑重给赵先生行了礼,感谢他守岛之恩。 赵先生哈哈一笑,倒是洒脱,“两位老哥尽管去远海看看风景,我留下看着岛上家业,顺带等着冯先生回来。他最是好棋好酒,总不能让他对着空桌子,没个对手啊。你们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头上还有个四品的虚职,谁上岛来,也不敢对我怎样。惟愿诸位一路平安,早日归来团聚。” 众人闻言,各个都是一脸感激,不论男女老少,纷纷行礼道谢。 大船停留了不到半日就又启程赶往遥远的菲岛了,此时的董蓉完全不知道,在她身后几日航程的大海上,她的亲人也在奔往同一个目的地。 其实也算托了先前那老渔民的福,她自从上了这官船,虽然离家越来越远,但不必担心弥勒教的追捕,每天又是从事最拿手的活计,倒也算是省心。偶尔闲下来,坐在船舷上吹吹海风,盘算一下以后转回大齐要如何行事,幻想着如何报仇雪恨,不时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这时候的董蓉,就像一座压抑了多少年的火山,随时都会喷发烈焰,烧毁一切让她憎恨之人。后厨里的两个打杂厨娘,不知是本能的警觉,还是自知手艺太差,平日里待董蓉很是客气,董蓉偶尔也会教她们两样吃食,相处还算融洽。 当然若说什么不顺心,那就是先前那个因为晕船而被抢了位置的厨子刘贵了。他适应了船上生活之后就去了给客商和船工仆役们做饭的大灶间,但时常仗着刘家老仆的身份跑到小厨房来挑衅。 今日说菜咸了,明日又说鱼腥气重了,很是惹人厌烦。董蓉本着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从来不搭理他。结果这刘贵居然以为董蓉被他吓住了,瞪鼻子上脸,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有时候董蓉给那位船主刘三爷做好的吃食,他也要抢过去吃了,末了挺着溜圆的肚子还要再贬损几句才离开。董蓉心里恼火,却一直没有发作。结果这一日刘贵在晚饭的时候又闯进了灶间,这里翻翻,那里看看,一副在自家菜地转悠的自在模样。 董蓉眼见他的粗手指在凉拌银耳里翻捡,就皱了眉头,沉声说道,“刘师傅,那道菜马上就要端上三爷的饭桌,你这样翻检,要三爷怎么入口?” 刘贵显见是没想到平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董蓉会开口,而且出言如此不客气,他楞了一下,转而一股怒气就窜上了脑门,高声喝骂道,“你下贱厨娘,往谁头上扣帽子呢?我是怕你下药毒害三爷,这才出手检查一下,三爷知道只有赏我的,难道你还要去告状?有能耐你去告!你看,三爷是相信你这外来人,还是我这家中老人!” 董蓉冷哼一声,伸手端了那盘银耳就倒在了泔水桶里,反驳道,“我是厨娘,你是厨子,都是同行。我若是下贱,你也高贵不哪里去!还有,刘管事每此上菜都会亲自检查,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把大厨房的饭菜做好吧,省的那些客商们整天拉肚子。若是臭气熏到了三爷,你得的就不是赏银,而是板子了!” 刘贵被戳了痛处,气得脸上肥肉乱颤,抓起手边的一个盘子就砸向了董蓉,“下贱东西,给脸不要脸,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克夫的寡妇,居然敢跑老子跟前说教,今日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董蓉虽然不会武艺,但平时家里夫君和四个孩子都是早晚习武,她有时兴起也跟着胡乱比划几下,所以身体比之一般妇人要灵活许多。 眼见盘子飞来,她一歪头就躲了过去。但盘子却不可避免的砸到了火灶上的砂锅,“咣当”一声。已经熬了两个时辰的一锅枸杞山药粥,半点儿没剩都扣在了地上,热气蒸腾而起,惊得两个厨娘一同跑过去,收也不是,扔也不是,都是心疼之极。 “这可怎么办,这是刘管事特意吩咐的。三爷最近胃口不好,这山药粥最是开脾胃,再熬一锅也来不及了。”其中一个厨娘偷眼望向刘贵,明着是问董蓉,其实就是在埋怨他呢。 刘贵听得有些心虚,一边往灶间门口走着一边骂骂咧咧,“真是晦气,平白惹了一身骚!” “怎么了,哪里有骚@味?”刘管事正好过来端饭菜,听得刘贵这话就顺口问了一句。刘贵微微一惊,赶紧笑道,“哎呀,大管事,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又闷又热的。有事您尽管交代我就成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呢?” 刘管事好像也不待见他,淡淡应道,“你啊,平日里把大灶间的事照管好就得了,这里…” 他说到一半,突然见到地上散落的米粥,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高声问道,“这粥怎么洒了,可是那锅山药粥?” 刘贵生怕董蓉告状,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大管事,您先忙,小的这就回大灶间做活儿了。” 说着话儿,他脚底下就像抹了油一般,跐溜从门口滑了出去,很快就跑得不见影子了。 两个厨娘气恼,刚要上前告状。董蓉却是伸手拦了她们,然后弯腰给刘管事行礼,低声道,“刘管事,这粥是我方才不小心打翻的。马上就要开饭了,再熬一锅怕是来不及,不如我煮一碗小米粥吧,那个也有温养脾胃的好处。” 刘管事也是个精明人,想想方才刘贵的模样,倒也猜出了几分,这会儿再见董蓉不抱怨,直接承认错误,于是对她又高看几分,点头赞同道,“好,你赶紧做吧。我跟三爷禀报一声,今日的晚饭迟送一刻钟。”R638 第十二章 以直报怨(上) “谢刘管事体恤。”董蓉再次道谢,然后就带着两个厨娘赶紧拾掇地板,重新刷锅熬粥。 两个厨娘暗暗气恼,凑到董蓉跟前低声问道,“曹嫂子,你怎么不跟管事说,那粥锅是刘贵打翻的,管事保管会责骂他!” “就是,这人太缺德了,每日都来咱们灶间搅合,不让他吃点苦头,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人呢。” 董蓉好似浑不在意,淡淡笑道,“算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忍忍就过去了。”说完,她就在坛子里舀了半碗小米仔细洗了过来。 两个厨娘对视一眼,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她们两人都是帮忙的杂工,就算再气恼,董蓉不出头,她们也没有办法。两人怏怏不乐的磨蹭了一会儿就借口甲板上有活计出去了。 董蓉听得身后没了动静,慢慢放下碗,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用力之大,以至指节都变成了白色。 她不是不想惩治刘贵,实在是太明白,一遭打蛇不死,必遭反噬的道理。若是她方才告状,同为刘家奴仆,虽然身份有高低,但刘管事看在往日的情面,顶多呵斥刘贵几句。这对刘贵来说,不会痛也不会痒,反倒会更加恨她。 所以,莫不如什么都不说,刘管事那里留了个好印象,刘贵这里也会以为她怕了,更加变本加厉,到时候她在出手整治他就方便多了。 原本她不愿同这样的小人计较,但他那句“克夫”就像世间最恶毒的利剑,轻易扎透了她的脊背,重新隔开了所有最痛的伤痕。她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耐这样的诅咒。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她自问从不曾无故做恶事,甚至这十年来,造桥铺路,救济穷困孤苦,就是走过路旁见到乞丐都要给些银钱,简直做尽了世间所有好事。但她得到了什么? 夫君自尽跳海,她也是有家回不得,好好的幸福生活被打砸成了满地碎片。 若是好人没好报,那她为什么还要做个烂好人?从此以后,这世间,待她有一分好的人,她绝对会十倍还之。而欺到她头上的人,一定要让他永生永世都后悔。 而刘贵就是她踩踏仇人尸骨前进的第一步! 这会儿正在大厨房里,指点着杂工投洗海带的刘贵儿,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脊背一凉,他惊得猛然回头看了看灶间门口,见得除了海风吹过,并无什么人影,于是莫名其妙的摇摇头,继续耀武扬威的吆喝着。 待得晚饭过后,刘贵酒足饭饱,心里终究放不下先前之事,特意晃荡道小灶间看了看。董蓉去了船尾散步,留下两个厨娘,虽然万般厌恶刘贵,但也不敢得罪他,只能实话实说。 刘贵听了,果然得意非常,冷笑道,“不过是个小寡妇,就是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告我的状。哼,算他聪明!” 两个厨娘心里腹诽,若是不害怕,你还特意跑来探听什么啊。 刘贵前脚晃悠悠走掉,董蓉后脚就回来了,听了两个厨娘叽叽喳喳说完,她也不接话,转而说起明早要准备什么早饭。 前船最是宽敞舒适的一间舱房里,刘三爷一边心不在焉的喝着茶,一边听刘管事说起灶间之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浓。 刘管事心下实在好奇之极,不明白自家三爷为何就对一个半路捡上船的厨娘这般在意,不但吩咐他诸事仔细回报不说,居然每次听过还都是这般欢喜。难道是他太笨,理解不了主子的想法? 刘三爷抬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大管事,见他一张胖脸都要皱成了包子,终于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末了说道,“你也不必多心,我就是发现这厨娘有趣罢了。海上行船太过枯燥,有件事占占心思也好。” 刘管事陪着笑脸,上前给主子添了茶,讨好道,“三爷,那厨娘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啊,怎么就入了您的眼了?” 刘三爷摇头,神秘一笑,“你等着看,这几天刘贵肯定要倒霉。到时候,你就知道这厨娘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刘管事虽然心里好奇的好似猫抓,但主子不说,他也不好追问,只得把这事埋到了心里,暗暗越加仔细盯着小灶间。 刘贵许是以为董蓉当真怕了他,自那日之后来往小灶间就更勤快了,凡事都要挑剔两句,简直得意之极。董蓉不但不生气,反倒比之先前待他更加谦恭,事必禀报询问,就是做了什么好菜色,也第一个请他品尝。 但凡是厨子就没有不嘴馋的,很快刘贵就被董蓉一道道好菜色喂得肚皮溜圆。一日三餐都在小灶间解决了。两个厨娘恼恨之极,只要见他露面就要找借口躲出去,唯有董蓉淡淡笑着,伺候周到。 如此过了三四日,这日傍晚,商船停泊在了一个小岛屿的边缘,众人难得睡了个好觉。早起有船工就起了船后的渔网,拽上来百十斤鲜鱼和几大盆弓背虾。董蓉因为是负责刘三爷的饮食,所以都是优先选取食材。 她选了两条肉质最是细嫩的乌龙鱼和半盆大虾,同船工们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刘贵在大灶间转了两圈,吩咐杂工们做早饭,然后就习惯性的跑来小灶间吃早饭。 董蓉好似没有听到他进来,正低头忙着什么,那模样极认真。刘贵好奇,于是就悄悄走到跟前,大声问道,“今日什么菜色?” 董蓉被吓了一跳,惊慌中就要把手里的盘子藏到身后。刘贵却是眼疾手快的一把夺了过来,只见白瓷盘上一层层整齐的码着很多鱼肉片,许是因为切得极薄,每一片都透着亮儿。盘子边缘还有一只小碗,盛着半下乳白色的酱料,嗅着有股浓郁的奶香。 刘贵看的眼睛放光,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呵斥道,“你是不是背着主子偷做好吃食了?哼,下贱东西,等我遇到刘管事,一定让她打你板子!” 董蓉好似受了极大委屈,听了这话急得眼圈儿都红了,高声嚷道,“刘师傅,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我新琢磨的菜色,还不知道味道如何,哪里敢给主子盛上去,我正要先自己试吃看看。你快还给我!” 说着话,她就踮起脚尖要去抢夺刘贵手里的盘子。刘贵一边极力举高盘子一边喝骂道,“下贱东西,你当我是傻子啊。明明就是你要偷吃好东西,被我抓个正着!滚,这鱼肉就是我的早饭了,我若是吃饱了,就饶了你!否则,哼,咱们就去刘管事跟前说道说道!” 许是两人的声音都有些高,躲出去的两个厨娘,还有路过的两个仆役都探头进来看热闹,其中一个厚道的就劝董蓉道,“曹嫂子,不过是盘鱼肉,你再做一盘就是了。刘师傅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一定不会找大管事告状!” 董蓉无奈收回手,满脸担忧的说道,“可是这道菜,我还没试吃过,不知道是不是对身体不好,万一刘师傅吃了不舒坦,那岂不是我的过错了?” 刘贵还以为董蓉找借口,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吓唬谁呢,这船上日日吃鱼肉,也没见谁被毒死!老子就不信,偏偏赶我倒霉!” 说着话,他扯了一块鱼肉沾了酱料就直接塞进了嘴里。鱼肉是刚刚从活鱼身上片下来的,那种天然的鲜味,混合了奶干融化而成奶糊,有种说不出的香味。 刘贵儿吃了一片又一片,直到一盘子都进了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说道,“味道还不错,主子那里也上一份吧。以后再琢磨了好吃食,都必须我先尝过。你一个下贱妇人,哪有资格品尝这样的美味。” 董蓉张了张口,好似还想说什么,但刘贵却打着饱嗝晃悠悠走掉了。董蓉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悠,看得厨娘和仆役都是同情不移,纷纷劝了几句。 董蓉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同众人道谢,然后又加紧准备主子的早饭了。没人看到,她的嘴角正慢慢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眼里的冷酷之意,几乎要把眼前的鱼肉冻僵… 海岛的清晨是喧嚣的,成群的海鸥结伴在大船上空盘旋,高声鸣叫着,不知是在表达好奇之意,还是迎客的欢欣。 众多船工们吃了早饭,就开始拾掇绳索和风帆,准备再次赶路了。正是忙碌的时候,突然后舱里传来一声惊叫,“快来人啊,救命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扔下手里的活计聚到了小小的舱房外,可是刚刚一探头,里面扑面而来的骚臭味道,熏得众人差点儿每一个跟头栽倒。纷纷嚷道,“怎么这么臭,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耐不住好奇心,捏着鼻子往舱房里一看,结果就见刘贵正仰躺在地板上,双眼上翻,脸上身上都是未消化的秽@物,裤子更是看不成了,黄黄白白流淌了一地,怪不得这么臭呢! 一个小杂工惊恐的拍着刘贵的脸,喊着,“刘师傅,你醒醒啊,谁赶紧找大夫来啊!” 众人虽然嫌脏,但到底心地都不坏,于是强忍着臭气上前,帮着小杂工把刘贵儿拖了出来。几盆海水浇下去,刘贵身上是干净了,但还是人事不省。R638 第十三章 以直报怨(下) 好在,随船的大夫终于赶到了,试试鼻息,翻翻眼皮,再号号脉,最后摇头晃脑说了一堆术语。 刘管事正好接到消息赶来,见此就埋怨道,“王先生,您就别吊书袋了,人命关天,赶紧开药方吧。” 那老大夫许是因为被打断了兴致,有些恼怒,起身指了指半死不活的刘贵,说道,“弄两盆皂角水,灌进去,再让他吐出来,洗洗肠胃,将养半月就好了,谁让他贪嘴!” 说完,老头儿就背着箱子走掉了。留下刘管事和一众船工们都是听得莫名其妙,到底还是刘掌柜精明,先是喊人去端皂角水,然后又低声问道,“早晨,谁同刘贵一起吃的早饭?他到底吃什么毒物了?” 小灶间里的两个厨娘也站在人群里看热闹,原本见得刘贵这般狼狈,还很是欣喜。但听了这话,生怕董蓉受责罚,赶紧上前帮忙解释,“大管事,早晨刘师傅跑到我们小灶间,正好曹嫂子琢磨了一个新菜色,他就抢过去要吃。曹嫂子说,她以前也没吃过,怕刘师傅吃了有什么不舒坦。但刘师傅不听,还骂曹嫂子,然后就把一大盘子生鱼片都吃了,酱料也抹得干干净净。再之后,他是不是回了大灶间又吃了别的物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刘管事皱了眉头,转而又问大灶间的杂工,众人也都说,刘贵并未再吃别的东西。不必说,问题就出在那盘生鱼片上。 他想了想就说道,“这海里的渔获,种类太多太杂,大伙儿平时都要多注意一些,尽量多吃熟食。” 众人都是点头应下,这时皂角水已经端了过来。两个杂工用瓢舀水,掰开刘贵的嘴巴灌了进去。很快,刘贵的肚子就涨的和皮球一般,众人琢磨了半天却不知让他怎么把水吐出来。 当然,用手抠喉咙是个简单办法,可是这般恶心的事谁也不愿意做,众人互相推让着,都是不肯下手。 这时,董蓉却是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略带歉意的说道,“虽然刘师傅不顾我的劝阻,执意要吃那生鱼片才有此祸事,但我多少都有些罪责,所以…还是我来吧。” 众人听得这话纷纷点头,心下暗暗夸赞董蓉明事理,可惜这话不等说出口,他们就吓得生生又咽了回去。 原来,董蓉并没有伸手去抠刘贵的喉咙,而是直接把他放平躺在甲板上,然后照着他鼓胀的肚皮狠狠跺了下去。 一股带着皂角清香的水柱猛然从刘贵嘴里喷出,可能太过疼痛,他终于醒了过来,茫然看向四周,还没等开口问什么。董蓉第二脚又落了下来,紧接着又是第三脚、第四脚… 刘贵傻愣了半晌,想要躲开,但刚才上吐下泻早就耗尽了所有力气,根本就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董蓉的脚,一下又一下踹在他最柔软的肚腹上。 董蓉踹了足足十几脚,这才扫了一眼再次昏死过去的刘贵,淡淡笑道,“是不是还要再灌一次啊,肚腹里的赃物吐不干净,该留下病根儿了。” 所有船工和仆役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只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一直冲到后脑勺。原本还以为这曹娘子是个软弱好欺的,没想到正应了那句老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她这般凶狠,居然活活把刘贵踹晕了。看样子,以后绝对不能欺到她头上,否则下一个倒霉的兴许就是自己啊。 董蓉如此狂踹一番,积压了多日的邪火终于发泄了大半,正是自觉畅快的时候,恍然间好似觉得有人在望向她,于是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二楼的栏杆边,一个身穿石青色葛纱的中年男子,正满眼兴味的打量着她。她几乎立刻就猜出了这人的身份,于是微微点头,末了轻轻放下提起的裙摆,转身慢悠悠回了小灶间。 刘管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干咳两声,吩咐道,“把刘贵抬会舱房去吧,告诉他以后别胡乱吃东西了。” 说罢,他就匆匆赶去了前舱,待得蹬蹬爬上二楼观景厅,果然就见自家主子正倚在窗边笑得眸光熠熠。 “怎么样,我说过吧?刘贵这小子要倒霉,你还不相信,如今怎么样?” 刘管事无奈苦笑,上前行礼应道,“三爷睿智,奴才自愧不如。这月的工钱就作为赌注献给三爷。下次奴才可是再不敢同三爷对赌了,否则我们一家老小就要喝海风过活了。” 刘三爷听得这话,笑得更是欢喜得意,重新坐好说道,“你也不用装这可怜样,我还缺你这几两银子啊,不过是图个玩闹。一会儿自己先支十两银子,当赏你这些时日尽心伺候了。另外,再去把那厨娘唤来,这样有趣的人,怎能不结识一二?” 刘管事作为号称富半国的刘家大管事,怎么可能只靠月银过活,但这般哄得主子欢喜,又得了赏赐,他还是觉得脸上有光,欢喜应了一声就去喊董蓉了。 董蓉刚刚蒸了一锅虾饺,见得刘管事来喊,想了想就捡了一盘端着,然后随他去了前舱。 刘三爷并没有摆什么主子架子,见她行礼就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津津有味的吃了半盘虾饺,这才扫了一眼端正坐在锦凳上,并无一丝慌张之意的董蓉,笑道,“这虾饺味道不错,比望海楼的师傅做的还美味。” 说罢又转向刘管事,“赏!” 刘管事赶紧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到董蓉跟前,心里这个肉疼啊,主子刚赏给他的,还没捂热乎呢,居然就送出去了。 董蓉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但也没拒绝,接到手里又道了一声谢。 刘三爷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又问道,“怎么,曹娘子没什么话想说吗?” 董蓉半垂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戒备,淡淡应道,“奴婢就是一个厨娘,不知有什么话要对东家说。若是东家有事不明,尽管发问就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奴婢?”刘三爷挑挑眉头,好笑的仔细打量董蓉。虽然这妇人姿色普通,身上粗布衣裙,乌黑的发髻上只插一支银簪,乍一看与普通渔妇并无不同,但偏偏她周身上下就是隐隐透着那么一股宠辱不惊的气度。而“奴婢”这两个字在她嘴里说出来,不但没有谦卑恭顺,反倒极具讽刺意味。 “若是我猜的不错,你不是渔妇出身吧?” “不论小女子来自哪里,出身如何,如今只是船上的一个厨娘。”董蓉多年居于人上,自称奴婢也觉得别扭,听得刘三爷这么问,顺势就改了自称,然后又选了含糊讨喜的回答。 果然,刘三爷哈哈笑道,“好,这话答得好。既然你上了我刘家的船,又负责我的三餐,那以后就开始领月银吧。一月五两,你可满意?” 董蓉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刘三爷一眼。她平日就是待下人宽和的,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也不过三两的工钱,这刘三爷开口就给了她如此高的工钱,到底是行事豪爽,还是另有所图? 刘三爷把她的神色看在眼中,笑得更是欢喜了,“放心,我并无恶意。你若是自觉得了厚待,以后多用心琢磨些新吃食端上来就好了。另外,我不食生鱼片。” 董蓉心下一颤,猜到这刘三爷必然是明白刘贵之事是出自她的手笔,于是低头应道,“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道理小妇人还懂。小妇人这就退下了!” 说着话,她就后退两步,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好一个‘以直报怨’,”刘三爷一口饮尽杯中茶,赞道,“本来只以为是个有趣的女子,没想到,我还是看低她了。” 刘管事在一旁实在按捺不住,上前低声劝道,“三爷,这曹娘子既然敢出手害刘贵,说不得哪日也会对您起了坏心,不如把她调出小灶间…” “不,她是个聪明人。方才那两句话已经说得明白了,若是我对她施以恩德,她必定加倍回报。若我待她刻薄,就会像刘贵那般下场。这真是个奇女子啊!” 刘管事惊得暗暗咧嘴,心下担忧但又拿主子没有办法,只得琢磨着以后要盯紧了董蓉。 “以后多给她一些活计,一是我刘家的银子不好拿,二也是试试她还有什么本事。” 刘三爷又抛出一句话,末了抓起一本书扣在脸上,一边享受着阳光一边小睡了。 刘管事无法,只得退了出去。 再说董蓉回了小厨房,见得两个厨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于是就笑着把方才得的赏银分了她们一些。两个厨娘原本见了她还有些不自在,但是银子一拿到手,立刻就把那点儿恐惧扔到了脑后。毕竟刘贵倒霉是他活该,而董蓉待她们却是无一不好。 董蓉和她们说了两句家常就选了条肥鱼,割肉剁碎,准备做个鱼丸汤,午饭的时候端到前舱去。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虽然不明白刘三爷为何厚待与她,但就冲着这人给了高价工钱,就得做好本分职司。(还欠四更了!加油!)R638 第十四章 益友 厚背刀一下下剁在砧板上,很快就把一片片鱼肉变成了肉泥,末了加上蛋清,少量的细盐,花椒粉,一点点香油,按照一个方向搅拌均匀后,再慢慢加入烫过葱姜丝的温水,最后才是生粉。 一只小银勺在董蓉手里好似变成了活物儿,上下翻飞,挖上半勺鱼肉泥,三转两转就团成了一只圆溜溜的丸子,下到热水里滚上几滚,就变成了白嫩的“大珍珠”,悠然浮在水面上,也不需要再添加任何东西,扔几叶深绿色的腌芫荽,一道最鲜美的鱼丸汤就做好了。 一旁箩筐里的豆芽是前几日生上的,如今刚好能吃了,抓上一把焯水。加上水泡木耳切丝,干红辣椒丝,再打开一瓶鲜笋罐头,一碗嫩滑的鱿鱼丝,拌一拌,色香味俱全的五彩银针鱿鱼丝就可以装盘了。 一个厨娘垫着布巾把刚刚蒸好的白米饭端出来,又切了一碟鱼鳞冻,炝了一个葱油海螺,午饭就准备妥当了。 董蓉望着这四道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就掉了出来。这些都是夫君和几个孩子平日最爱吃的菜,但凡端上桌,必定要被吃的精光。可是今日,她任凭做得再美味也没有亲人在她身旁了。 刘管事眼见饭时到了,董蓉还没有送饭菜到前舱,于是就亲自寻了过来。结果正好看见董蓉眼圈儿红红的站在灶台边发呆,他想呵斥两句,但眼角扫到几盘精致的菜色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嗯,嗯!”刘管事干咳了两下,高声问道,“曹娘子,三爷的饭菜可是做好了?” 董蓉一见刘管事进来,赶紧拾掇了心情,低声应道,“已经做好了,还要劳烦管事送到三爷跟前。若是三爷尝后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尽管吩咐小妇人改正就是。” 刘管事很满意她这般谦恭,点点头就把托盘端走了。 刘三爷睡了一觉,正有些饥肠辘辘,见得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很是欢喜。大口朵颐,吃得饱足,最后望着盘碗,脸上却掠过一抹怜惜之色。 “这曹娘子出身必定不凡,而且先前日子定然过得极平顺,家人也是友爱和睦。” 刘管事常在主子身边伺候,这时候就一半好奇一半出于讨好,问道,“三爷,怎么吃了几道菜就如此说?难道这菜有什么不同吗?” 刘三爷却是摇头不肯再说,转而想了想就道,“找两匹夏布赏过去吧。” “是,三爷。”刘管事赶紧忍下好奇应了,末了拾掇了托盘退了出去。 董蓉和两个厨娘正坐在灶间门口吃饭,虽然做雇工的不可能跟主子吃得一样精致,但厨子是个例外。做菜的时候稍微抖抖手,也能多带出半盘给自己打打牙祭。这不,三人的饭桌上除了米饭是糙米蒸的,碗里的鱼丸汤可是同一锅熬出来的。 两个厨娘吃得欢喜,这脸上就笑得多了。其中一个一边扒着饭,一边含糊说道,“曹嫂子,你这手艺真是好。我自小住海边,鱼可吃得多了,怎么做出来就腥臭难闻没你这鲜亮劲呢。” “就是,我家孩子爹,昨晚还说我这几日吃得腰都粗了。”另一个厨娘也是笑着附和。 先前那厨娘是个惯爱说笑的,就低声打趣道,“他怎么说你腰粗了,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做那事了?” 那厨娘羞得脸色通红,呸了同伴一声,笑骂道,“你这惫懒婆娘,怎么什么都说?曹嫂子还在跟前呢!” 董蓉听得也是笑起来,应道,“我在跟前怎了,我也不是爷们,不怕羞!” 三人正是说笑的时候,刘管事就带着一个杂工送了碗盘过来,另外又递上两匹夏布给董蓉。 “曹娘子,你今日做得菜色很合三爷口味。这是三爷赏下的!” 董蓉下意识扫了一眼那两匹夏布,一匹淡蓝色,一匹水绿,都是清净素雅的颜色,质地也轻薄,极适合做夏天的衣裙,她不由得脸色一喜。 老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自从来到这个时空,除了刚刚嫁进曹家那三四个月,日子过得穷苦之外,其余时候算得上吃穿不愁。特别是近几年,家里生意做得大,头上又顶着个王妃的名头,她的吃用更加细致奢华了。 这次落难,她身上一文余钱也没有,当然就是有钱也忙于逃命,没工夫置办衣物。身上这套衣裙还是当初被罗家老太太搭救上船之后换的,是老妇人长穿的式样,最重要的是只此一套,没有换洗。她又天生喜洁,晚上洗了之后就只能穿着小衣闷在舱里,衣服不干就不能出去走动。其中憋闷和无奈,可想而知。 这刘三爷此时赏下两匹夏布,足够坐上两套衣裙和几件小衣替换了,她又怎能不欢喜呢。 想到这里,她真心诚意行礼道谢,然后双手接了布料。刘管事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毕竟先前他递上赏银的时候,董蓉都是脸色淡淡的,不见如何欢喜,这此主子赏下的两匹夏布,充其量只值个三四两银子,居然得她这样郑重。 不过,他也是个精明,转而看看董蓉身上的衣衫就明白事情究竟,于是笑了小就带人走了。 两个厨娘见刘管事走了,就围到董蓉跟前,叽叽喳喳说开了。 “曹嫂子,这两匹夏布可是真不错。我那里有针线,下午做完活儿,咱们就剪了,给你做衣衫吧。” “就是,就是。这足够做里外两套新衣衫了。本来我看你没有换洗,还想找件我的旧衣呢,又怕你嫌弃,正好三爷就赏了夏布了。”另一个厨娘一边满脸羡慕的翻检着布料,一边笑嘻嘻说着。 董蓉多年来为人处事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不吝啬,有好事绝对会分给周围的人,不论多少都会让大家沾沾喜气。她听得这话,真心感谢两个厨娘待她亲厚,于是就笑道,“那就劳烦两个嫂子帮我张罗了,咱们琢磨一下,如果多省了布料,就给嫂子们也做件儿小衣,这料子薄,穿身上肯定凉快。” 两个厨娘听了自然更加欢喜,也顾不得还有碗筷没洗就搬了布料去董蓉暂住的舱房里裁剪。 刘管事心里拿不住自家主子待董蓉是个什么意图,于是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思,事无巨细都同主子禀报了一遍。末了还是又加了一句,“还是三爷睿智,这曹娘子的身世必定不简单。” 刘三爷得意一笑,摆摆手示意他下去了。 两个厨娘都是做针线的好手,董蓉这些年也没少给孩子们做衣衫,手艺也不算差。三人齐心合力,第二日一早,董蓉就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新衣裙,她出了舱房,望着远处刚刚跃出海面的红日,难得露出了笑容。 本着感谢之意,刘三爷的早饭极丰盛,虾仁粥,四样小菜,新出锅的金银小馒头,哪怕不吃,只看着也觉得极美味。 不必说,刘三爷又打赏了,这次是一盒针线。董蓉接了东西有些哭笑不得,衣衫都缝好了,又赏针线过来,实在有些马后炮的意味。但她也正缺这样的随身物事,于是也真行谢了赏。 就这样,董蓉日日都精心琢磨着三餐饭食,一是感谢刘三爷厚待,二也是为了占占心思。白日里忙碌,累得狠了,晚上自然也睡得香甜一些,否则脑子里全是仇恨,她不等报了仇就生生被折磨死了。 刘三爷不知是个生性大方的,还是存心帮忙,隔三差五就有东西赏赐下来,都是得用又实惠的。偶尔,刘管事忙起来,董蓉端了饭食送去,还会被他请到窗边坐了,下棋或者谈谈诗文画作。 董蓉先前在家,也常陪着慕容怀德画画海景,对书画的笔法之类也不算陌生。加者她掌管商行生意,大齐南北也没少游走,谈吐见识比之普通女子高出不知多少。于是,刘三爷越发喜欢与她谈天。 董蓉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些时日,见刘三爷当真对她没有什么邪念,于是也慢慢放下了戒备。于是,两人渐渐倒有些去了主仆隔阂,成为友人的架势。 刘三爷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从不与董蓉单独相处,身旁总有刘管事或者丫鬟仆役陪着,或者干脆邀请董蓉在甲板上散步闲谈。 但行船枯燥无趣,说个闲话儿就成了所有船工仆役们唯一的爱好。自然,极受男东家优待的厨娘,就成了私下里最好的话题。 与董蓉交好的两个厨娘背地里听说了,忍了几日就犹犹豫豫同董蓉说了起来。董蓉听了自然恼怒,但转而想了想又消了气。没过几日,她就找刘管事要了一些质地厚些的硬纸片,然后借了刘三爷的画笔折腾了一副扑克牌。 刘三爷站在画桌旁帮忙,自然好奇动问,然后不过半日,他和刘管事就成了忠实的牌友。丫鬟仆役进来回禀或者送茶水,见到自家老爷和大管事脸上满满的纸条,只露出一双眼睛,还在恶狠狠地喊着“要地主”。各个都是惊得目瞪口呆,很快就传得满船皆知。R638 第十五章 失望 不必说,没过几日,这斗@地主就又变成了整船人的新游戏。除了轮值的人手,但凡没有活计的人,都会三人一组,聚在阴凉处挥舞着手里的扑克牌,硬纸这东西金贵,又不耐磨,常要换新牌,没人舍得撕成条贴脸上。不知是谁想的馊主意,用海带做了替代品。 于是,大船上常见脑袋上挂满海带的人来往,偶尔还有几个输得狠了,蹲在船头大喊“我是笨鳖,我是猪!” 刘三爷无趣的时候,就又多了个看热闹的好去处。 如此,大船停停走走,一晃儿也过去了一个多月。董蓉平日里忙着整治饭菜,偶尔同刘三爷说说话,自觉熟识得就偶尔试着探问几句关于弥勒教的事情。刘三爷在刘家最小的儿子,因为两个兄长做生意极厉害,所以从小就活的毫无压力,逍遥自在。这些年虽然成了家,也大半时间都在外边飘着游玩,对弥勒教在大齐的势力还真知道的很是清楚。 他又是个精明的,慢慢就猜的董蓉落难和弥勒教有关联。但董蓉不说,他也不好深问。 就这样,又过了一月,大船终于靠近菲岛了。董蓉激动的整夜睡不好,盘算着到得港口就要去寻自家的船队,到时候就算有弥勒教的爪牙渗透到船队里,但总不能所有人都反叛吧,终究大半人手还是忠诚的。哪怕不能保得她平安,起码传个消息给家里人总是不成问题。 这么想着,她难免就分了心。一日里三餐,不是这个菜里没放盐,就是那个菜能齁死人。刘三爷吃得是痛苦之极,实在忍耐不住,加者心里又好奇,逮着个机会就玩笑道“曹家妹子,我最近也没亏待你吧?你若是心里有气直管说,我宁可被你骂死,也好过吃多了咸盐变成蝙蝠啊!” 董蓉正坐在窗边,望着渐渐黑下来的海天发愣,听得这话醒过神儿来,就赶紧上前拿了勺子,挨个尝过几样菜色,待得放下勺子就微微红了脸。 四样菜里,三样味道不对,这确实有些过分了。但她这段日子和刘三爷相处极好,倒真有些兄妹的亲厚。于是也不见外,笑着嗔怪道“你又不是老鼠,吃得盐再多,也不会变成蝙蝠啊。不过这菜是入不得口,我这就端下去重做。” 刘三爷却是摆摆手,招呼她在窗边的软榻上相对坐了。抬手给她到了一杯茶水,这才正色问道“妹子,咱们相处多日,你行事一直圆融妥帖。这几日如此反常,想必是心里有事吧?若是我能帮得上,你尽管说一声。” 董蓉看得出,刘三爷这么说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忙。她有意说出原委屈,但想想当日那个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丫鬟,就是伺候了她两年的,而那些黑衣人能够藏在船上两日不被发现,想必也是有内应的。原本以为家里很稳固的防线,如今已经变得筛子一般,漏洞百出。她实在不知应该相信谁,又该怀疑谁。而刘三爷虽然相处亲厚,但刘董两家各占了大齐半壁商业江山,生意难免有些竞争,谁知道知道她的身份后,会不会突然变了嘴脸。 毕竟,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情义。 这般想着,她把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然后含糊着说道“多谢三爷关心,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前与家人走散了,这才流落到海上。如今马上要抵达菲岛,就盼着到时候上岸去寻一寻家里相熟的船队。一来,也许能问出家里人的消息。二来,也能搭个顺风船回家去。我离家多日,难免心有惦记,一时心急,这才行事失了稳妥。” 刘三爷听她言辞有些生疏,怎会不知她又起了防备之心,心下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计较,反倒开口劝道“再有一两日就能到达菲岛了,港口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子上岸去打探消息,万一遇到事情就难办了。若是你信得过,我派两个护卫随你走动吧,有事也好回来招呼一声。” 董蓉听得有些脸红,自觉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赶紧起身,郑重行礼道谢“刘三哥,我实在是有些难言的苦衷,若是说出来,只会惹来祸事。我深受刘三哥照顾,不能回报,已是心有不安,实在不能再拖累三哥。将来有一日,小妹大仇得报,一定不忘三哥这断段时日的照拂之恩。” 刘三爷赶紧伸手扶了她,叹气说道“难为你一个女子流落在外了,我还是那句话,有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 董蓉心下感激莫名,再次道谢。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散了,董蓉回厨房下了一碗面,托一个厨娘送去前舱,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小舱房,一心等着大船抵达。 第二日早起,船工们照旧忙着清洗甲板,做着各种杂事,一个船工爬上了桅杆,支起千里眼瞭望,很快就高声冲着下面欢呼“到了,我看到陆地了!” 所有人在船上住两个多月,虽然说船上空间不算狭窄,但怎么也不能和陆地上相比。特别是这些时日,就连最爱的扑克,玩起来好像都没那么有趣了。 突然听得喊声,人人都是楞了一下,然后立刻疯狂的叫喊起来。有得扔了头上的草帽,有得扔了手里的刷子,水桶,总之,尽一切可能庆贺即将成功抵达。 董蓉和刘三爷听得声音,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远远望着海天之间渐渐出现的一条黑线,也是欢喜得笑开了脸。 董蓉恨不得长了翅膀立时飞过去,下一瞬就找到自家船队才好。可惜,老话说望山跑死马,这道理在海上也同样适用。这一条细细的黑线,直到傍晚才慢慢在众人眼里显出了全貌。 七八年前,菲岛还是个住满了土人的贫穷国度。但自从一支陌生的船队开到这里之后,一切就变了样子。大齐的茶叶、丝绸、瓷器被送了过来,换成了各种香料,宝石,好木料,然后又运回大齐。巨大的转卖利润渐渐吸引了更多的船队赶来,海港很快建了起来。土人们贩@卖土产有了钱财,商人们聚集成群,开了店铺,海港边形成了一个村落。青楼,酒楼,牙行,各色行业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迅速完善着这个聚集地,如今已是同大齐内陆的镇子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之一般乡镇还要繁华的多。 董蓉自从发现了海安线之后就一直站在船头,不肯回舱房,就连刘三爷的午饭都是两个厨娘整治的。刘三爷也不介意,反倒吩咐刘管事先找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果然大船一靠岸,董蓉就心急的要下船。刘三爷知道劝不住,就让两个护卫跟了过去。董蓉匆匆道谢就下船去了,然而半夜她回来的时候却有些蔫头耷脑。 刘三爷只接见了自家在本地几个铺子的大掌柜,也没随他去镇子里休息,就一直坐在窗边喝茶看书,见到董蓉回来就招手喊她近前询问。 “妹子,可是事有不顺?” 董蓉见刘三爷此时还没入睡,猜得他惦记自己晚归,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回身谢了两个护卫,这才走到前舱窗外低声应道“三哥,我一直问了二十几条船,都不是家里相熟的。不知是事情不凑巧,还是运气不好?” 刘三爷见她眉头紧锁,于是开口劝慰道“这港口的船只怕是有一百开外,总有你要找的船队,许是今日不凑巧。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歇息吧。我家里的掌柜方才来过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让他派熟悉此地的伙计带你四处再问问。” 董蓉闻言终于散了愁色,行礼谢道“那就劳烦三哥了,夜已过半,三哥赶紧歇息吧。” “好,明日早饭让别人准备就好,你多歇息一会儿吧。” 两人说着话就各自歇下了,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放亮,董蓉就又匆匆下了船,心里盼着早些找到自家船队。但天不遂人愿,这一次她足足找到晚上,问过了所有的船只,却没有一个是董家的。 她无奈之下只得去了董家在这里的商铺,但当初他们夫妻为了保护这里最后的退路,留下的掌柜都是陌生的,只认印鉴不认人。当日在归途突然遇到祸事,她根本无暇取出印鉴。脖子上的玉佩只有商行的十个大掌柜认识,在别处根本证明不了她的身份。 所以,任凭她一再询问,那铺子掌柜也不肯多说,甚至眼里戒备之色反倒越来越浓。 董蓉真是哭笑不得,不知是该夸这掌柜的忠诚,还是气他死板。待得晚上回了船上,刘三爷见她脸色越发不好,不必问就猜得结果了,于是吩咐管事去灶间给董蓉端吃食。董蓉心里急得直冒火,哪里吃得下东西,一仰头咕咚咚喝了一壶凉茶。 自从相识,哪怕董蓉再狼狈窘迫,刘三爷也没见她如此失了分寸,于是就劝道“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把饭吃了才有力气。” 董蓉叹气,手里挑着厨房送来的面条,半点儿食欲也没有。 “三哥,我怕是还要跟着你的船回去了。家里相熟的船只,一个也没找到。” “好啊,我还犯愁你走了,我这返航的几个月要怎么无趣呢。你照旧同船才好呢,你做的那些菜,我可没吃够。”刘三爷故意打趣。 董蓉苦笑“是我该多谢你收留。” 第十六章 擦肩而过 刘三爷豪爽的一摆手,“我们能相识就是缘分,说什么谢不谢的。”说罢,他想了想有道,“你一个陌生女子在港口里打探,许是人家心有戒备都不肯说实话。明日我让家里的掌柜亲自找人打探一二,兴许会听得什么有用消息。” “真的,那太谢谢三哥了。请掌柜问问,最近可有董家商行的船队出入,我夫家与董家有生意往来,若是找到董家的船只,就能知道我家里的情形。” “好。” 刘三爷是个言而有信的,第二日铺子里的人手来卸货的时候就吩咐了掌柜。 那掌柜也是个利落的,没过半日就把消息送了回来。 原来菲岛这港口最近两月都没有董家的船队出入,有别家的船只上曾有消息流传出来,说是董家船队本来已经一起出海了,但没走多远就被招了回去。 很多船只当时害怕没了董家的赤马舟护卫,会遇到海盗,着实担心了一段时日。 所以,这消息知道的人很多,掌柜的人面儿广,稍微一打探就知道了。 董蓉对于这个结果虽然失望,倒也在意料之中。家里知道他们夫妻一同遇难,下落不明,为了方便看护产业,定然会竭力退守。而远洋船队占了家里产业的大头,可是重中之重,这么应对也算合情合理。唯一苦的就是她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家里,如今所有人恐怕都在大齐境内找她,根本没人想到她会远渡重洋跑到菲岛来。 刘三爷倒是真心欢喜董蓉照旧随船一同回去,于是打着上岸巡查铺子的借口游玩去了,反倒把归途的所有后勤补给和货品采买都扔给了董蓉和刘管事。 董蓉先前在家里就掌管着船队,对于什么货品在大齐销路好,什么货品利润高,很是清楚。如今又是心烦,正想找事情忙碌占占心思的时候,于是就放下了顾忌,帮着刘管事忙得两头不见太阳。但这般辛苦也是卓有成效,原本要半月才能处理好的琐事,不过十日就整治好了。甚至还寻了很多耐储不易腐烂的食材,备着路上整治饭菜。 刘三爷这几日迷上了青楼里的一个“才女”,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突然听说可以返航了,还有些惊讶。末了扔给几日露水姻缘的“才女”几锭银子,就回了船上。 董蓉也不理会他玩笑似的抱怨话儿,心下犹豫很久,还是用密语写了一封迷信送去了董事商行。任凭那掌柜如何解释这铺子早换了东家,她依旧坚持留下了那封信和一锭银子。 刘管事是个能干的,这么几日功夫,早就搭了几条商船一同起锚返航,指望路上遇事有个照应。 这一日清晨,海港里的薄雾还没有散去,五艘商船就放了鞭炮,祭拜过海神之后起航了。 冬季季风是最肯卖力气的推手,不过三五日就带着船队跑出了一千多海里。但是,它也是最凶暴的恶徒,说变脸就变脸。不过一晚功夫,海上就掀起了滔天巨浪,撞击得商船忽上忽下,就连从未晕船的董蓉也吐个不停。 船工们都是经验丰富,短暂惊慌过后就稳住了心神,在老舵手的指挥下,顺利抵挡了过去。不过待得天晴之后,众人才发现身后却是少了一条商船,不必说,定然是在暴风里跑丢了。 四艘船聚在一处,仔细核对海图之后确定了船队偏离了原来的航线。于是在附近搜寻了半日,没有寻得那艘同伴之后,又勉强拾掇起满心的惊惧,重新起航了。等到船队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正确的航线上,众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为了奖励众人齐心合力度过暴风,大难不死,刘三爷发话午饭加菜,众人凑趣的欢呼起来,一时倒把这两日弥漫在各处的惊恐气氛冲淡了很多。董蓉常听船工们私底下抱怨刘厨子做出的饭菜堪比猪食一样难吃,她于是借口大厨房活计多,忙不过来,主动接下了这顿庆功宴。 众人每日都见小灶间端出各色美食,偶尔迎面遇到,那香味馋的他们垂涎不已。如今终于有机会尝尝董蓉的手艺,如何会不欢喜。于是纷纷欢呼起来,比之方才又热闹了三分。 刘三爷在舱里听见刘管事说明原味,就皱着眉头小孩子一样抱怨道,“大灶间里又不是没有厨子,何苦让她多挨那个累呢。” 刘管事怎会不知自家主子这是护短,笑着开口刚要劝说,董蓉却从楼下走了上来。她手里端了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先前来的路上,船上没备硝石,好在董蓉在菲岛的铺子里碰到,买了很多,这归途终于不必想念冰品想得发疯了。 刘三爷一见绿豆汤冒着凉气,立时喜得眼睛发亮,扔下棋子就把碗接了过去,几口喝了个干净。末了爽快的长呼一口气,笑道,“这样一碗绿豆汤,就是给壶仙酒也不换啊。” 董蓉好笑,收了碗问道,“先前怎么听说,你埋怨我给大伙儿整治吃食呢?这次风暴当真凶险,若是没有船工们卖力,咱们怕是都喂鱼了。我做几个好菜也是为了谢大伙儿救命之恩,你这当东家的,不但不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打算拦着?” 刘三爷尴尬一笑,假意扭头疑惑的问询刘管事,“是吗,我方才好像没说这话吧,一定是误会!” 刘管事极想翻个白眼,但出口却道,“三爷自然没说,是我说的,我心疼曹娘子太累,所以才打算拦一拦。” 董蓉笑着行礼道谢,“还是大管事心善,午饭我多做一道好菜谢您,如何?” “那自然好了。”刘管事好像没看到主子瞬间垮掉的脸色,眉开眼笑应了下来。 “你们两个,这是联手挤兑我呢,还想不想每月开工钱了?”刘三爷抗议出声,惹得董蓉和刘管事都笑了起来。 因为满船上下的人手加在一处足有五十几号,小灶间的锅灶就不够用了。董蓉就带着两个厨娘去了大灶间,有了先前那件“中毒事件”打底儿,刘厨子如今见了董蓉恨不得绕路,这会儿更是借口坏肚子溜掉了。 董蓉也不在意,带着两个厨娘和大灶间里的两个杂工,开始把船尾送来的鱼虾分拣。今日运气不错,居然捕到了两条超过二十几斤重的海皇鱼,利落的卸掉了鱼肉,只留了鱼骨。统统扔进到锅里,加了葱姜等物去腥味,然后就炖了起来,直到汤色变得奶白才加了粉丝,白菜丝和土豆条等物。工序倒是猪骨汤炖菜差不多,但新鲜鱼骨熬出的汤汁比之猪骨汤,那个鲜香滑@嫩,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打过水焯的鱿鱼丝颜色白生生的,下锅加了红辣椒丝和葱头爆炒,出锅之前添两勺蒜蓉酱,只嗅着味道就够提神爽利。 再炝上一大盆的土豆丝,把菲岛上淘换来的番薯切成块,炸好挂糖浆,看着金黄晶莹,吃起来更是香甜酥脆。 众人原本还一边忙碌一边抻长了脖子盼着,没想到午饭很快就好了。听得船头挂着的钟声一敲响,所有人都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聚到了甲板上。杂工和厨娘们笑嘻嘻抬了大筐的饼子和大桶鱼骨汤,还有大盆的土豆丝和酱炒鱿鱼上来。每人都得了一份,有的人喜静,找了个背阴处慢慢吃喝,有的人干脆就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大口朵颐起来。 不必说,鱼汤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而番薯挂浆也成了所有女人的最爱。当然,刘三爷坐在前舱一边吃喝,一边抱怨董蓉藏私,这鱼汤和番薯挂浆,他也是第一次吃到。 刘管事就装作没听到,心里惦记厨下必然有董蓉给他留好的一份。 刘家商船上,这一顿午饭,人人都是吃得满意之极,欢声笑语不断。董蓉也和两个厨娘一边闲话儿一边慢慢吃喝,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们偏离航线的这一日内,三只赤马舟正巧迎面交错而过。那当先航行的大船上,载着的是她所有的亲人。 董平双手扶着船舷站在船头,双眼望着前方的海面,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偶尔牙齿碰到嘴唇上的一圈儿火泡,疼得他狠狠皱了眉头。 曹老爷子从前舱里出来,见到他如此模样就叹了气,上前劝道,“平哥儿啊,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挂心。蓉姐儿和柱子都是福大命大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你这般日日惦记的吃不好,睡不下,若是急坏了身体,岂不是更没人援手了?” 董平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如今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不但做过官,这些年天南海北也没少跑,自问见识和本事都不差。但事情一旦涉及到姐姐一家,他就彻底乱了分寸。在他心里,看待长姐就同母亲一般,每晚闭上眼睛,他都会噩梦不断。不是梦见姐姐被人追杀,就是尸体漂泊在海上被鱼虾啃咬。 他惊醒过来,就像被人把心摘了直接扔下油锅炸那般疼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无人处,他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然后又狠狠抹去,加紧安顿家里老人,之后就是踏遍五湖四海,也要找到姐姐。若是姐姐无事,那么一切都好说。但姐姐当真遇难了,他余下的后半生就以报仇为活下去的目标了。R638 第十七章 悔 “大爷,我没事。再有三五日就该到菲岛了,到时候我留下一只船归您老调遣,其余两艘船就带回去。家里这些人,就要劳烦您老操心了。” 曹老爷子听董平这么说,赶紧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们这些老骨头虽然这些年享福享得痴肥许多,但脑子还不糊涂。你尽管回大齐去找人,一定要找到蓉姐儿和柱子。若是有消息,记得一定要早早送信来,省的我们整日惦记。” “那是自然。” 一老一少说了几句话,就并肩站在船头不再吭声了。两人心里都是一般沉重,哪怕海风再清凉,也无法把他们心里的担忧吹走一丝。直到曹婆子从灶间里探出头来,高声喊着吃饭。两人才赶紧收起了脸上的凝重之色,装作轻松说笑着往回走。 赤马舟虽然一路顶风,但陈家众人经验丰富,行船速度倒也没有慢多少。这一日,眼见菲岛就在前方。满船老少都走聚到甲板上看个新鲜光景。除了少数船工们来过此地之外,曹老爷子等人都是第一次,想着以后就在这里重新开始生活,也许是几月,也许是半年,也许是几十年,人人心里都有些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来。 当然这不包括孩子,十几个仆役家里的丫头小子,争抢着抻脖子往岛上张望,叽叽喳喳说着话儿,显见对于这次搬家都也很是兴奋。 “哥啊,我爹说这个大岛上有很多野猴子。” “我也听我爹说,这里地上都是黄金铺的路!” “啊,那不是低头撬块金砖就一辈子不用干活儿了!那能买多少斤松子糖啊?”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随风传开,听得大人们都是好笑,一时间心头倒也松缓了那么一丝。陈老爷子特意嘱咐船工们放慢了速度,赶在天色彻底暗下之后才进了港口。 董平带着两个亲信船工下了船,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暗夜里。 董家商铺的后院里,这会儿正灯火通明,面色有些冷肃的年轻掌柜正皱眉坐在书桌后,望着手里的一封书信出神。 当初他不过是商行里一个小管事,因为做事认真,脾气又倔强,不知道变通,常被家里的远亲,也就是店铺掌柜骂做死硬头。 没想到,后来突然有一日他被派到总行送信,然后就接了这个差事。每月不只工钱丰厚的无法想象,甚至年底还有一笔超过百两的辛苦银子,不必说,攒上个三五年,买院子娶媳妇儿都是极容易的事。 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好,就是驻留在这里有些太寂寞了。菲岛虽说越来越繁华,但是比之大齐还是差了很多。不过,家里常有商船来往,他手头也有活计忙碌,倒也不觉得太无趣。但这两月,商行捎带消息来说,生意要暂停几月,甚至还嘱咐他小小演了一场戏,宣称换了东家。 这港口的商铺原本就是各家商行船队,为了停留或者转运方便才开起来了。海上行船有风险,常有船毁或者货物被抢之类的事发生,这些铺子的东家也常换来换去,倒是他们这些小掌柜,因为熟悉本地之事,又通菲语,总会被留下继续驻留。所以,他先前行事倒也不算扎眼。 他隐隐猜测着,是不是主家出了什么变故,那么他来到此地最大的任务,是不是要到了启动的时候? 这般想着,他捏着手里的信封又紧了紧。为了那个秘密任务,哪怕一丁点儿风险也不能冒。虽然他直觉里认为这留信的女子,必定没有恶意,同自家商行也许真有些关联,但她拿不出印鉴,就什么都不能证明。这信件却是可以保留些时日,到时候家里来人再捎带回去让更聪明的大掌柜们分辨吧。 他正打开抽屉要把信件放进去,结果就听铺子里雇佣的本地土人呜哇哇在门外禀报说,“有人敲打铺子的门扇,要见掌柜的!” 年轻掌柜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然后同样回了一句菲语,快步走出了书房。待得到了前边铺面,见得来人是汉人,他心下难免生出几分亲近,于是抱拳问道,“几位客观,天色已晚,我们铺子打烊了。若是有生意要帮衬,不如明日再早些过来转转啊。” 董平上下打量这年轻掌柜几眼,见他笑得亲切,脸上不见半点儿异色,就猜测他真是不认识自己,于是暗暗点头,转而低声说道,“这位掌柜辛苦了,我是桃花山上来的,还请掌柜借一步说话。” 年轻掌柜听得这话,眼睛猛然一亮。桃花山是他当初接任务的时候和大掌柜约好的暗语,据说商行的两位东家未曾富贵之前就住在桃花山上,这人既然能说出这个名字,那就必然是家里来人了。 “好,好。这位客官远路而来,随我去书房歇会儿吧。” 董平点点头,挥手示意两个船工留在铺子里,然后就随着小掌柜去了后院。他心急安顿好家里长辈们,然后返回大齐,所以也没啰嗦,直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小小金戒指就递给了年轻掌柜。 年轻掌柜恭敬接了过去,然后在戒面上沾了一些印泥,取出一只匣子,翻出最底下的一张纸,仔细把戒面印在那上面原有的一个图案旁边。 待得拿到灯下仔细核对,见得没有半丝错处,这才赶紧跪倒,双手碰上戒指,激动说道,“小的吴有得,见过东家。” “吴掌柜快请起,难为你常年驻留这里,实在辛苦了。”董平也没什么虚词,开口就是实话,反倒听得吴有得心里热乎乎。他连连弯腰行礼,谦虚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得,辛苦一些没什么。就是最近家里没了消息,小的惦记家里有事,终于把东家盼来了。东家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董平也不客气,低声把此行目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些人都是家里管事的亲眷,在岛上小住这一段还要你多照料。” “东家言重了,”吴掌柜赶紧恭敬应下,“小的一直驻留这里就是为了这事,如今终于等到效力机会,定然不会辜负东家信任。” “那好,其余之事,我们明日再说,暂时先把妇孺安顿下来。”董平说着话儿就起了身,吴掌柜随着他刚要往外走,突然想起柜子里的那封信,就迟疑着说道,“东家,小的还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 “半月前有一妇人来铺子里探问咱们商行,最近是否有船只出入此处。小的谎称换了东家,不知商行的安排。但五六日前,她又来了一次,留下了一封信,说转交给咱们董家商行的任何一个大管事都行。您看。。。” 董平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紧,立时扭过身来,问道,“信呢,拿来我看看!” “是!”吴掌柜赶紧走到书桌后,取了那封信送到跟前。 董平一见信封正面那几个熟悉的黑字,就觉脑子里轰然炸响,眼前金星乱冒。他如同溺水之人得了救命物一般,死死抓了吴掌柜的手,哆嗦着声音问道,“人呢,这送信的人如今在哪里?快说,快说!” 吴掌柜胳膊被抓得痛极,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于是赶紧应道,“这送信的妇人已经走了五六日了,如今怕是在海上呢。” “哎呀,长姐,我来晚了!”董平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若是路上赶一赶,他是不是就能遇到飘落在外的姐姐了。 吴掌柜被吓坏了,这会儿就是笨蛋也能猜到自己惹祸了,他噗通就跪了下来,“东家,都是小人的错,不知那妇人是自家人。” 董平把自己打的脸上火辣辣,但脑子却好像清醒许多。他狠狠喘了几口气,一把扯起吴掌柜,然后就拿着密信走去灯下仔细读起来。 董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前在自家船上遇害,她已经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留信之时,生怕家里的密语也被人窃取,于是这封信写的很短,只报了平安,让家里不必惦记她的安危。另外又让家里小心防备弥勒教,至于她以后的行踪却是半字未提。 董平足足把信看了三遍,心里悲喜交加。喜的是姐姐性命无忧,悲的则是她流落在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逢,而这期间,她必然又要吃很多辛苦。他作为弟弟,却是只能对这一封信急红了眼睛,何其无用? 吴掌柜小心翼翼打量着董平的神色,末了想了想就上前问道,“东家,这送信的妇人当真是咱们商行的人吗?小的见她拿不出印鉴,又事关重大,才没有。。。” 董平叹气摆手,低声安抚道,“你做得对,不必解释。这送信的妇人,是我急于寻找之人,没想到居然流落到这里,擦肩而过,实在令人扼腕。你把当日见到这妇人之事,详详细细同我说一遍。她看着气色可好?坐谁家的船到此?身上可有伤?” 吴掌柜听得这一连串的问题,心里愧疚更重,赶紧把两次见面情形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小的曾派人尾随她到港口,见她上的是北地刘家的商船,好像担着管事的职司,并不像受苦的模样。” 董平长长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就好,真是万幸啊!” 说罢,他把信小心揣进怀里,再次说道,“赶紧随我去安顿亲眷,准备食水补给,我要尽早返航。兴许路上赶一赶,还能追上刘家的商船。” (我这脆弱的颈椎,一天写两更,它就造反,低头就喘气困难。我先一更一段时间,欠下的五更记账,以后慢慢还啊。难受死了,如果没有脖子也能活就好了。)R638 第十八章 担忧 吴有得哪里敢怠慢,赶紧应了下来。两人带着铺子里的亲信伙计和两个船工一路出了铺子,重新回到港口大船上。陈老爷子亲自掌舵,吴有得引路,从港口退出之后稍稍转了个湾,航行不过一刻钟就到了一个水流缓慢的小港湾。 吴有得下船上岸匆匆跑上了沙滩,又过了片刻,那远处的山坳里就亮起了灯光,三四个中年妇人带着一脸喜色随着吴有得跑了过来。 众人开始拾掇了随身行李,踩着跳板下船。其余大件物品都有船工帮忙搬运,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众人才安顿在山坳深处的一座大宅院里。此时已是夜半,孩子和老人耐不得困乏,都各自歇下了,等着天明之后再仔细安排。 只有董平同曹老爷子和王姑父、董老爷,还有陈老爷子和大儿父子俩依旧坐在大厅里,几个常年守在宅子里的妇人随着吴掌柜前来行礼。她们多是当年孝义园里收留的寡妇,因为命运波折坎坷,看透了世情,多有出世之心,于是当初刚刚建下这处秘密庄园的时候就被送过来守院子。这里对于旁人许是孤寂了些,但对于她们来说,却是最好的归老之处了。 董平问询了几句,又赏了银钱,末了郑重谢过她们得坚守之功。几个妇人慌忙跪地回礼,虽是不会说些忠心之言,但各个都把头磕得砰砰响。 吴掌柜猜得主子们还有重要之事要商谈,于是劝了几句就把妇人们带下去忙碌了。以后这宅子里多了几十号人,虽说吃用之物早就备好了,几年都不见得能用完,但吃喝拉撒这些琐事还是需要仔细安排。 董平扫了一眼敞开的大厅门外,见得没有闲人游荡,这才低声开口说道,“几位老爷子,方才忙乱,我没有同众位细说。前些时日姐姐来过这里,并且在铺子里留下密信,她平安无事,如今正在返回大齐的海船上。” “什么?” “这是真的?蓉姐儿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几位老爷子都是喜得连连问询,董老爷子更是眼泪都流出来了,曹老爷子也是眼圈发红,两人紧紧握了手,一迭声的念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还是陈老爷子听说东家在海船上,急忙起身问道,“东家在哪艘海船上,走了几日了?我们快快起航,是不是还能追得上?” 这话倒是提醒董老爷和曹老爷子了,两人也是抹了一把眼泪,催促道,“就是,快去追啊!” 董平摇头,想起与姐姐此番擦肩而过,心里也是懊恼的厉害,“太晚了,姐姐已是走了半月了。不过,吴掌柜派人打探过,姐姐坐的商船是北地刘家的。咱们两家虽然生意上有些争夺,但刘家人风评还算不错。姐姐在船上好像做了管事,没有吃苦,先前遇难也没留下什么伤患。” “唉!”众人失望叹气,但转念想想又觉不能太贪心,于是说道,“她平安无事就好,只要活着,总有见面的时候。” “就是这话儿,”董老爷也是附和,不过到底还是心疼女儿,连带迁怒说道,“吴掌柜为何没有把蓉姐儿留下来呢,若是送她到这里,是不是就聚一起了。” 董平体量老父亲,劝道,“爹,我姐突然遭难,手里没有印鉴,吴掌柜又没见过她,自然不敢把她送过来。弥勒教势大,万一在此地也有耳目,那岂不是曝露家里最后的避难地?” “弥勒教?”曹老爷子听了这个名字,很是惊讶,问道,“怎么说起弥勒教,难道蓉姐儿这次遭难,同弥勒教有关?” 董平想了想,就给老爷子们透了个底儿,“姐姐在留下的信件里没有多说,但却提醒我要多防备弥勒教。想必她这次落难必定同弥勒教有关,而且先前各地商铺也有消息传来说,弥勒教勾结官府逼迫商贾献上资财。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弥勒教觊觎咱们董家商行的产业,这才姐姐和姐夫下了毒手。” 几位老爷子听得都是皱了眉头,曹老头儿和王姑父世代务农,听得这样的事都是心惊恼怒,但也不知如何是好。董老爷毕竟读了一辈子的书,还算有些见地,他想了半晌,就问道,“弥勒教虽然这几年很是猖獗,但多半是欺压些小商贾。咱们家里虽然经营商行,但王爷可是大齐一品王,蓉姐儿也有诰命加身,三个孩子也有爵位。他们怎么敢下手,难道背后还有别人指使?” 董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但却不愿几位长辈更担忧,于是出言安慰道,“爹,许是你多虑了。王爷与朝中暗地里早有协定,就是太后那里也常有来往。若不是王爷多年前以身涉险,搅得北蛮大乱,大齐怎会有十年平安?再者说,嘎尔迪刚刚回归草原,朝中就算有人想要从中作梗,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想来,还是弥勒教贪财,野心暴涨,待得姐姐回到大齐,此事很快就会有有结果了。” 董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但是瞧瞧儿子的脸色,转而改口说道,“平哥儿的话也有道理,是我担心太过了。” 曹老爷子安慰道,“父女连心,老哥惦记女儿,多思多虑也是人之常情啊。” 王姑父笑了笑刚要附和,却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坏了,蓉姐儿怕是不知家里教头反叛的事吧?若是她找去联络之地寻人帮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都是惊得白了脸,急得直搓手也没有办法。 董平也是为这事心焦,但如今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立刻追上姐姐告知此事,只得安慰几个老人,“爹,你们放心,想必姐姐也不会那么巧合就找去滨州。就算当真事有不顺,以姐姐的聪慧,必定也会轻易发现其中不妥之处。” “但愿,老天爷保佑啊!”几个老爷子都是叹气,无奈他们已是年老,就是再担心也没有半点儿用处,反倒还要儿女们费心保护。 “我们已是平安抵达,其余之事以后慢慢安排就是。你还是安排食水,赶紧返航吧,许是刘家商船有事在哪里耽搁了,路上就追上了也说不定呢。”董老爷越想越害怕好不容易逃得大难的女儿再度遇险,催着儿子赶紧撵去帮忙。 其余几老也是开口附和,“就是,我们会严格约束家里人,一定好好躲在这里。你尽管早些回去吧!” 董平其实早早就吩咐下去了,他比谁都着急早日赶回大齐去寻姐姐。听得这话,他起身郑重给几位老人行了礼,然后就匆匆出去张罗安排了。 一夜忙碌,待得天色,两艘赤马舟上已经装上了足够的淡水和食物,董平等人再次冲进了薄雾未散的大海。董老爷子几个站在栈桥上,都是心头沉甸甸的。陈家大儿上前禀报,“老爷子,家里的船停在这里太扎眼了,我这就带人换个避静地方了。” 曹老爷子点头,还想嘱咐几句,结果就见曹婆子和曹姑母带着杜鹃几个远远跑了来,他于是赶紧迎上去,低声说道,“你们不在院子里准备饭食,跑出来做什么?” 曹婆子抻着脖子往海上张望,见得家里的大船走得只能看见两个小小的黑点儿,于是恼道,“你这死老头子,怎么不让平哥儿多留一会儿。我还有好多话没嘱咐他呢,若是得了蓉姐儿她们平安的消息,可让他早早捎信儿过来啊!” “放心,这话我早说过了。再说,蓉姐儿已经留信儿了,她平安无恙,哪也没伤到!” “真的?”一众老少女子们喜得齐齐喊出声,围着曹老爷子就问开了,“蓉姐在哪呢,怎么不早给家里送信?” 曹老爷子被吵的头疼,也怕招了人眼,于是赶紧劝着众人回去宅院里再细说。 不说众人在岛上如何开始新生活,只说董平一路催着船工们日夜疯狂赶路,但无奈相距太远,他每到一个停靠处都要亲自带人上岸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刘家船队过去多日了。 董蓉完全不知弟弟在她的身后拼命追赶,反倒一心盼着自己乘坐的商船跑得越快越好。一晃儿,她出海也有三月了,想必弥勒教对她的搜捕早已松懈许多,夫君的下落怕是也有消息了。她心里像长了草一般,日日都要站在船头张望,活计也抢着多做,不为别的,就为了忙起来,就不会急得喘气都冒火了。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一日午饭时候,刘三爷见到自己桌子上差点儿摆不下的各色吃食,举起筷子犹豫着不知先夹哪一盘才好。末了,叹气问询刘管事,“她这会儿在哪呢?” 刘管事自然清楚这个“她”是指谁,于是赶紧应道,“曹娘子又去大灶间帮忙了,刘厨子如今就是个摆设儿,收了工钱还不必做活儿,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刘三爷皱了眉头,放下筷子吩咐道,“去请她过来,就说我找她一起用饭。” “是,三爷。” 刘管事腿脚很快,不到片刻就引着董蓉上楼来了。董蓉在大灶间里闷了好半晌,额头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这会儿被海风一吹,倒有些凉爽之意,她于是笑问道,“三哥,我正忙着,灶间里也留了饭菜,怎么又喊我一起用饭?”R638 第十九章 回归 刘三爷指着摆满了各色菜品的桌子,打趣道,“再不喊你来帮我分担一些,我怕上岸回家就没人认识我了。我家两个小儿女一定会说,走的时候是爹爹,回来的时候怎么变成肥猪了?” 他这般拿自己开玩笑,果然逗得董蓉笑得咯咯有声。 先前两人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所以,董蓉也不客气,洗了手就坐到了刘三爷对面。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吃喝,一顿饭比往常所费时间长了很多,但菜色却只吃了不到一半。董蓉扫了一眼依旧满满的菜盘,也觉有些心疼,暗暗盘算着以后不能再闷头不顾,这般浪费吃食了。 刘三爷见她如此模样,猜得目的达成,于是挥手示意刘管事上前,“把剩菜端下去吧,让人泡壶好茶来。” 刘管事应了,转身招手示意守在角落的丫鬟上前,很快就清理了桌子,又端了一壶热茶放在窗前的雕花檀木小几上。 董蓉手里捧着一只青花小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望着远处海天,良久之后扭头同刘三爷道谢。 “三哥,我知道你请我一同用饭的好意,以后定然不会如此糊涂了。” 刘三爷无所谓的摆摆手,扫了一眼她瘦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略带怜惜的责怪道,“船上倒是不差这些食材,只是怕你这么累下去,对身体有碍。想必你上岸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时候正要养精蓄锐,怎么反倒整日奔忙?” 董蓉心里感激他待自己一片赤诚,低头真心道谢,“多谢三哥劝诫,我以后不会了。” 刘三爷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咱们相识也有几月了,你若是有何难处,尽管说与我听。我们刘家在大齐也算有些势力,你就是身负血海深仇,我想必也能帮上一两分。” “三哥,”董蓉心下有些犹豫,但想想自家全面退守的局面,还有无所不在的弥勒教众,她还是把倾诉之意忍了回去。 “不是我不信任三哥,实在是事关重大,我的仇家势力极强。若是三哥是个游侠还好,我定然请三哥帮忙,但三哥身后还有刘家,若是不慎连累家族遭难,这让我心如何过意得去。所以,三哥的好意,小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还是不要追问了,小妹家里如今也有了准备,定然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吃亏了。” 刘三爷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再劝说,只得应道,“那好,再有大半月就要回到大齐了。到时候,你若想离开,一定要同我说一声,不可突然离开。” “当然,三哥是小妹的大恩人,小妹怎会做出不辞而别的失礼之事?” 两人说着闲话儿,喝着茶,海风轻轻吹进窗口,晃动着窗边的纱帘。远处海天连接一处,碧蓝幽深,偶尔有海鸟在船侧盘旋鸣叫,不知名的大鱼跃出海面,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宁静。董蓉难得暂时忘记了身上背负的仇恨,同刘三爷说起了那些关于海的童话故事。刘三爷听得有趣,也捡了几个听闻过的趣事,一时间两人倒是说得热火朝天。 日出日落,转眼又是二十日过去了,船队遇到的中型渔船越来越多,这也预示着陆地就在不远处了。董蓉早把小小的包裹收拾好了,一些用不到的针线盒,胭脂水粉啊,都送给了两个厨娘。她只留了一些碎银和两套换洗衣衫,另外又找刘管事要了一套小管事们常穿的蓝布衣裤。 待得众人因为看见地平线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她就默默用布条缠了胸口,换上蓝布衣裤,绑了男子发髻,然后把包裹背在身后准备下船了。 刘三爷许是早料到这一点,坐在前舱里等候,待她进来就仔细上下打量半晌,末了笑道,“怪不得这些时日你就不曾刮眉描画,原来是为了扮成男子装束。” 董蓉学着农家后生的模样,憨憨一笑,抱拳行礼,粗声粗气应道,“刘三哥,小弟这就要告辞了。此去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刘三爷哈哈一,想起这几月两人相处比兄妹还亲,倒有些舍不得,再一次劝道,“妹子,你不如随船一直到福州再上岸吧。我们刘家经营福州多年,就是官府那里也能说上话。” 董蓉却是摇头,她越是感激刘三爷一路照顾的恩德,就越是不肯再连累他,“三哥不必多说,小妹在这里上岸自有考量。若是将来家里事情了了,小妹一定去福州探望三哥。” “那好,既然你都思量妥当了,我也不多说了。”刘三爷一摆手,示意刘管事端着托盘走上前来。他当先拿起一把半尺多长的匕首,“唰”得一下拔开刀鞘,露出里面寒光凛凛的刀锋,正色说道,“我对妹子的仇家也有些猜测,你此去定然会有危险。这把匕首赠你防身,关键时刻许是能护你一时平安。” 董蓉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她双手接了过去,仔细翻转看过,赞道,“真是一把好刀,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话儿,她就把匕首合上,插进了右边的靴子里。 刘三爷点点头,又从托盘上拿过一只小小的棉布护腕,护腕上缝制了一个个小小的口袋,口袋里插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扁瓷瓶。董蓉好奇,问道,“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刘三爷亲手撩起她左臂的宽大衣袖,然后把护腕绑在了小臂上,低声说道,“白色瓷瓶里装得是止血药,绿色瓷瓶里是麻软散,红色瓷瓶里是鹤顶红,蓝色瓶子则是解毒丸。你一定要记牢了,路上留着防身,切记不可妇人之仁,若有危险,宁可错杀也不可心软。” 董蓉听得鼻子泛酸,沉默半晌,突然弯腰行了大礼,“三哥如此厚待,小妹真是不知如何才能回报万一。” 刘三爷赶紧扶了她,叹着气又拿起托盘里最后一只荷包塞过去,说道,“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你留着做盘缠吧。我别无所求,人生得一知己极难,只盼你一路平安,若是闲暇就派人送心到福州报个平安。” “是,三哥,小妹一定不会忘。” 董蓉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极力装作欢喜模样打趣道,“三哥,你总说平生从未做过亏本买卖。如今这又送药又送盘缠,就不怕我一去无音信,你可算是赔个彻底了。” 刘三爷哈哈笑道,“那可不见得,兴许你这笔买卖是我经手生意里最大的一桩呢。” 两人这般说着话都是笑了起来,眼见陆地越来越近,天色也暗了下来,董蓉就下了大船,坐上小船上岸了。刘三爷站在窗口远远见她摆手,也是挥手示意,末了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停靠一晚,明早你亲自上岸打探,我要知道董家商行这几月的所有消息。” 刘管事刚要躬身应下,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三爷难道猜测这曹娘子是董家之人?” 刘三爷点头,慢悠悠应道,“除了董家那一位奇女子,我想不出还有谁家妇人会是这般模样。” 刘管事想起自家那位一直以这位董夫人作为劲敌的大老爷,若是知道此事会是何等惊讶,忍不住低笑出声,转而下楼去吩咐船工们靠岸了。 董蓉不知刘三爷已是猜得了她的真实身份,当然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如何惊恐。毕竟相识几月,刘三爷心存善意还是恶意,她还能清楚分辨,就冲着临别相赠的护身之物,她也会一辈子感念他的恩德。 安州港,作为大齐三大港口之一也很是繁华。白日里人声鼎沸,船只出入,到得夜晚才算找回一点儿宁静。但街面上依旧行人不断,偶有小贩高声贩@卖些小吃食用物,酒楼里也聚了许多食客,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董蓉从港口一路走过街市,想了想就选了一家门面干净又大气的客栈走了进去,店小二正捧了一碗面蹲在门口边吃边看热闹,突然见得有课上门就赶紧放了碗热情招呼,“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打尖儿?我们后院还有几间干净又宽敞的上房,灶间的火头也没熄,随时都能做饭。” 董蓉笑着塞了他几文钱,粗声应道,“天色已晚,自然是要住店的。劳烦小二哥给我找一间安静的,再来一碗打卤面垫垫肚子。” “好咧,客官,您随我来!”小伙计得了赏钱,欢喜得眉开眼笑,讨好的接过董蓉的包裹,一边引路往后走一边寒暄道,“客官您这是耽远路而来啊?” 董蓉点头,随口应道,“是啊,从滨州来的,打算寻些海货贩回去赚点银钱养家糊口。” “滨州可是好地方啊,前日有个老客也是那里来的。可惜他昨日就走了,若不然客官也能搭个伴儿。”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两人说着话,一路穿过大堂来到后院,最后进了西北角的一间屋子。这屋子不大,但拾掇的很干净,董蓉还算满意,放了包裹,就着屋角水盆洗洗脸。行船三个多月,最让她盼望的就是好好洗个澡了,于是小伙计送了打卤面来,她就赶紧要了热水。 小伙计笑嘻嘻下去了,很快就又送了一桶热水一桶冷水。董蓉吃得饱饱,又洗的干净,终于觉得好过许多。夜里躺在床上,盘算着明日如何行事,最后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R638 第二十章 愤怒 远处港口的海浪,一波波拍打着栈桥,声声入耳,不知惊扰了谁的美梦。偶尔海风吹过,夹杂着低低的呢喃细语。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越出海面没多久,董蓉就爬了起来,梳洗之后,仔细检查装扮并没有差错,这才去了客栈的前堂。小伙计和另一个同伴正忙着擦抹桌椅,扫地掸灰,见得董蓉进来,赶紧上前招呼。 “客官,昨夜睡得可好,怎么起的这么早?” 董蓉笑着点点头,应道,“突然换了地方,还有些不舒坦,早早就醒了。这不,急着赶紧吃了饭去置办些海货,然后就赶着回家去呢。” “客观一看就是个勤快人儿啊,得了,您早饭要吃点儿什么,我这就给您张罗。估摸吃好饭,喝杯茶水,各家铺子也就开门了。”小伙计一边忙着仔细擦抹董蓉身前的桌子,一边热心指点着。 董蓉道了谢,点了一婉虾仁粥,两个馒头还有一碟小菜。小伙计笑嘻嘻跑去后厨吩咐了,然后依旧一边忙碌一边同董蓉说着闲话儿。 董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仿似极随意的问道,“小二哥儿,你可知道咱们这港口可有董家的海货铺子?” 那小伙计闻言好似惊得楞了一下,不等他应声,另一个小伙计却插话儿道,“这位客官,董家海货铺子都关门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找董家,不怕惹祸上身啊?” “董家关门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找董家进货,就会惹祸上身啊?”董蓉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半是解释半是好奇的说道,“我家老娘有个珍珠簪子,就是从董家的首饰楼里买的。她常念叨董家做生意仁义,不欺心。这不,我一说要出来贩@卖海货,她就嚷着一定让我先找董家。怎么这董家还关门了呢?” 先前那小伙计原本一直在观察董蓉的神色,许是没发现什么异样,这会儿才凑到跟前,开口说道,“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这董家几个月前出事了,据说两位东家都死了,没几日董家的所有铺子酒楼就都关门了。这条街上还有几家海货铺子口碑也不错,我看您还是换一家进货吧。” 董蓉皱了眉头,疑惑道,“董家的东家不是说是咱们大齐的王爷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就没有个说法?怎么还把铺子都关了,好像避难一样?” 那小伙计四下里瞧瞧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劝说道,“这位客官,这话在这里说说没什么,出门可千万别多张嘴啊。老话说,墙倒众人推。中山王都死了,朝廷就是再恼怒能怎么样? 听说京里来的那位钦差,直接就住在府城,根本没过来。只有一个清客带了几十个兵卒装模作样来晃了一圈儿,搜刮了很多东西就回去了。若是这样也没什么,董家也不至于关门。后来不知怎么又得罪了弥勒教,常有教众堵着董家铺子的门辱骂,听说还让董家每月交一千两的供奉香油钱。董家也是个硬气的,若是放在旁人家里早就把铺子卖了,人家董家直接关门歇业了。” 另一个小伙计听他们说的热闹,也凑了过来,说道,“就是,董家那铺子就在这条街中间,位置好,很多人惦记接手呢。人家董家财大气粗,根本没有卖的打算,不知气死多少人呢。” 董蓉边听边点头,应道,“这董家是个厉害的,我老娘就极爱吃董家铺子卖得凤梨罐头。”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问道,“不过,那中山王就真死了,难道有人捞了他的尸体?” “那倒没有,”小伙计耸耸肩,无所谓道,“不过,据说是在大海上出的事,当天又是风雨大作,估计活命不容易。如今这时候尸体怕是都被鱼虾啃光了。” 另一个小伙计却是持有不同意见,反驳道,“我可不这么想,中山王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说不定就大难不死,如今不知道躲在哪里养伤呢。等他伤好了,所有落井下石欺负董家的人就倒霉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饭菜好了,还不赶紧端过来!”客栈的胖掌柜从后厨伸出脑袋来,高声喝骂两个只顾闲话儿忘了做活的小伙计。两个小伙计连忙笑嘻嘻应了,一个继续打扫,一个就去端了饭菜。 董蓉歉意的冲着两个小伙计一笑,趁着胖掌柜不在的时候,又给了他们十几个铜板,果然两个小伙计机灵的藏了钱,各个欢喜的好像偷了油的小老鼠。 董蓉心里有事,胃口自然不好,只喝了一碗粥就出门了。这时候的街面儿上,很多铺子都开了门,有些赤脚的渔民挑着担子给酒楼送新鲜的鱼虾。担子里有海水不断渗出来落在青石路上,惹来行人高声喝骂。几个孩子淘气,专门踩着水花玩耍,很快就被老娘拎着耳朵扯回家去了。 董蓉装着寻常商贩的模样,默默走在路旁,很快就见到了门扇紧闭的董家铺子。原本刷了新漆的门窗,不知被谁泼了些污水,干瘪的菜叶挂在门锁上,偶尔被风吹动,萧瑟之极。门楣上的匾额也被刀剑一类的利刃划的乱七八糟,勉强才能看出原本的四个字,“董家海货”。 董蓉心里揪痛,虽然她没有亲自经营这些店铺,但是商行的所有铺子都倾注了她的心血,落得如今这个模样,她怎能不难过? 老天爷今日心肠实在有些坏,就在董蓉望着董家铺子的门面发呆之时,街道上远远走来五六个穿着宽袍,光着脑袋的大汉。若说他们是地痞无赖吧,他们的衣着模样还同僧侣别无二致,但若是他们是僧侣吧,这袒胸露背,剔着牙,晃着膀子的模样又实在不成体统。 但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这静街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很多行人远远见了他们都慌忙避了开去,有些铺子的掌柜却苦着脸走出来,双手捧了些银两,领头的大汉收了银子,或者喝骂几句,或者干脆抬腿踢上一脚,然后就带着手下继续前进。 待得走到了董家铺子门口,那大汉狠狠吐了一口浓痰,末了想了想,又解了腰带对着门扇嗤了一泼黄尿。那些跟随的大汉不但不阻拦,反倒高声喊好。 董蓉气得紧紧握了双拳,这一刻恨死了自己是个弱女子,若是她会些武艺,一定要上前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气怒,旁边一家海货铺子的掌柜是个好心的,偷偷扯了她的袖子,一边高声招呼一边用力使着眼色,“哎呀,这位客官,我们铺子里海货最是齐全,你来我这里就是来对了。快,快,咱们先进屋坐,喝杯茶。” 董蓉眼角扫到几个大汉转头望过来,就赶紧应道,“掌柜的这么说我就不客套了,正想贩些海货回老家去卖,就在您这里看看吧。” “好咧,客官您请。”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铺子,那老掌柜趴在窗口偷偷望着大汉们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扭头一边招呼董蓉坐下一边小声问道,“这位小哥儿,您这是同董家铺子有些瓜葛吧?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在那些弥勒教众面前露出来,小心惹祸上身啊。” 董蓉极力忍了怒气,拱手同老掌柜见礼,末了小声说道,“掌柜的,我家老娘当年重病,幸亏这董家铺子每月赏药,这才活了命。老娘总是嘱咐我报恩,如今我攒了银钱想要贩些海货回去,自然第一个找来董家铺子。可是这些人,怎么这般无礼?” 老掌柜摇着头,叹气不已,“要说这董家,也与我们这些老街坊处的极好。那陈掌柜和伙计们也都是热心又仗义的,可惜,他们东家出了事,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些弥勒教众,日日上门来捣乱,不得已就关门了。这一关就关了几月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开门的时候。” 董蓉这会儿喝了杯茶,也算消了气,想着老掌柜这里也打听不到什么内情,于是就在铺子里挑选了些干海带,鱼干儿,紫菜等便宜的货品,凑了几箱子才不过七八两银子。老掌柜也不嫌弃生意小,照旧笑呵呵招呼她,末了还帮忙在相熟的车马店雇了一辆马车。 董蓉坐着马车回了客栈,取了包裹付了钱就一路出城往滨州去了。 赶车的车夫年纪也不过四十岁,常送货去滨州,又是个爱说笑的。这一路上同董蓉说说笑笑,倒也热闹。三百里的路程,两人不过四日就赶到了。董蓉找了家客栈住下,除了车费又多给了几十文钱,算是谢他一路辛苦。 车夫很高兴,帮着董蓉把箱子卸在后院就告辞走了。董蓉心里急得恨不能立刻就知道家里近况,于是找到客栈掌柜,简单谈了谈,把这几箱子海货作价五两银子卖掉了。 客栈每日招待客人,隔个一两月也要采买这些海货,如今董蓉送到家里,价格又便宜一半,老掌柜自然乐意接手。他乐呵呵收了箱子,又给董蓉找了间干净并且出入方便的房间。 董蓉简单洗漱一下又吃了点儿饭菜垫垫肚子,然后就静静等待夜幕降临。此时已经近了冬日,就算江南再暖和,比之夏日也要冷了许多。董蓉好不容易盼着天色完全黑了,就添了一件衣衫,然后出了客栈后门。R638 第二十一章 反叛 她一路问询一路走,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算找到了城北的一处小巷。小巷尽头有个小院,院子里种了两株桂花树,如今已是落光了叶子,只剩下树枝被夜风吹得摇动不已。 董蓉悄悄走了过去,仔细看看门楣上那个乌木匾额,“木家”俩字中的木字,果然少了一撇,于是扭头就往巷子外面走。可是她刚刚出了巷口,居然被人拦住了。 董蓉一惊,刚要开口,不想那人却是抢先问询出声,“您可是董夫人?” “你是哪位?要做什么?”董蓉听得对方叫破自己的身份,戒备的退了两步,右手垂在身侧,随时准备拔出匕首自卫。可是对方却也退了两步,借着一个杂货铺子门前的灯笼光亮,特意露出了自己的模样。 “东家,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跟着三位少爷小姐出门的戊六啊!” “戊六?”董蓉待得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立时大喜的上前抓了他的袖子,“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启哥儿和明哥儿,还有晨曦呢?他们都在哪里,可是回桃源岛了?” “东家,”那人压低了声音,一边警惕的私下观瞧一边劝慰道,“东家莫要着急,这事儿说来话长。吴教头也在这滨州城,不如东家随我回去,问问教头就都知道了。” “好,快走吧。”时隔多日,董蓉终于见到一个“家里人”,欢喜之意简直难以形容。 那戊六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当先引路,两人一前一后在城北的几十条小巷子里饶了很多圈儿,最后终于到了一个稍大的院子。戊六在院子后门敲了三长三短,很快就有人开了门。董蓉借着灯光一看,居然也是熟识之人,于是低声说道,“戊四,你也在这里?吴教头呢?” 那戊四惊得半晌没说话,神色好似见了鬼一般惊恐,戊六赶紧上前给了他一拳,低声玩笑道,“怎么了,老四,你不是整日里到处找寻东家吗,就怕东家被弥勒教害了。这会儿当真见到东家,怎么又不会说话了?” 那戊四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弯腰行礼,嘴里含糊应着,“东家,您平安无事就好,快进来,快进来!” 董蓉笑了笑,随着两人进了小院儿,戊六招呼道,“老四,你引东家去客厅,我去请吴教头。他若是知道东家来了,怕是要喜疯了。” 说着话儿,他就拐去了院子角落的一个屋子。董蓉扭头想要仔细看看,戊四却挡了她的视线,憨笑道,“东家,咱们去厅里坐,小的给您泡壶好茶。” “好啊,”董蓉笑着随他走去客厅,应道,“辛苦你了。” “东家折煞我了。” 两人说着话儿就到了客厅,戊四不知是平日不常做这些事,还是天生慢性子,一壶茶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算端到董蓉跟前。董蓉也不催促他,反倒慢悠悠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儿。 后院角落的房间里,吴教头刚刚喝完一壶酒,正翘脚躺在床上犯愁。这眼见又过了几个月,再完不成任务,别说回不去总坛,就是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他突然见得戊六进来,就迁怒骂道,“你又跑哪里去了,整日正经事不做,就知道躲懒!” 戊六极力压着狂喜之色,上前低声说道,“教头,你快去厅里看看吧,我把东家带来了!” “你说谁,董东家?”吴教头惊得立时跳了起来,焦声问道,“她是一个人,还是带了帮手?” 戊六得意的显摆道,“放心,教头,只有她自己。我方才从外面回来,路过五柳巷口,正好瞧见她去敲门,就顺水推舟把她骗回来了。看样子,她最近流落在外,还不知道咱们反水的消息。” “太好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算你大功一件!”吴教头喜疯了,大巴掌彭彭拍在戊六背上,末了眼珠儿迅速转了两圈,低声吩咐道,“你去酒楼买两样清淡小菜,加些软筋散,然后送到前厅来。我先去糊弄几句,记得要快!这妇人可不是傻子,时间久了,怕她起疑心。” “是,教头。”戊六出门直接奔去了酒楼,吴教头则整理一下衣衫,去了前厅。 董蓉正端了茶水喝着,见得吴教头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吴教头也是几步抢到近前,“噗通”就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低声哽咽说道,“东家,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老奴对不起您和王爷的嘱托啊,老奴有罪啊!” 说起来,吴教头也是董家老人了,当初慕容怀德二下草原刺杀大王子,搅得草原大乱,其中就有他跟随在侧。若不然,董蓉也不会把护卫三个孩子的重任交给他。 这会儿眼见他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董蓉心里就像掉进了寒冬腊月,冷得彻底。她一把扶起吴教头急忙问道,“吴教头,怎么了,可是三个孩子出事了?你快说啊!” 吴教头抹了一把眼泪,低声说道,“东家,您别急!三个小主子,他们想必还是平安无事。只不过,只不过老奴护送他们在滨州这里游玩的时候,他们突然就偷偷甩开老奴走掉了。老奴找了几个月了,也没有消息。不过,家里也没接到勒索信之类,想必他们还是在各地游玩,并没有遭难。” “这三个死孩子,”董蓉气得狠狠皱了眉头,当初就是他们借口去送嘎尔迪才离了自己身边,她不放心派了吴教头跟随护卫,哪里想到,他们居然这般大胆,连护卫也甩掉,独自游玩去了。 “东家莫恼,小主子们都聪慧,这些时日许是不知在哪里玩耍呢。家里已是铺开人手找寻,过几日必定就会有消息了。” 吴教头劝了几句,董蓉也不好多说,只得收了怒气,开始问询起商行之事。吴教头借口他只忙于寻找三个孩子,对商行之事了解不多,含糊应付了好半晌,终于等到戊六买回了饭菜。 “东家,您先吃口饭菜,歇息一会儿,然后再想旁事吧。” “好,你们先出去吧,我洗漱吃了饭,咱们再慢慢说。” 吴教头恭敬应了,然后带着戊四和戊六退出了房门,他们也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和碗筷声,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得意之色。 过了一会儿,就听董蓉在屋里高声喊道,“吴教头,你们进来吧。” 吴教头冲着戊四和戊六使了个眼色就当先开门走了进去,他扫了一眼桌上都少了一点儿的几盘菜色,心底踏实了许多。 “东家,可曾吃饱?酒楼菜色味道一定不如家里好,您多担待一二。” “吴教头客气了,出门在外,又正值多事之秋,哪里还能讲究那么多。”董蓉说着话,抬手亲自倒了四杯温茶,当先端起一杯,正色说道,“这些时日,难为你们天南海北寻找三个孩子了。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三位一杯。” 吴教头三人赶紧端了茶杯,说道,“东家折煞小人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董蓉微微一笑,抬手喝了茶水,末了也不用帕子,直接扯了袖子擦抹嘴角。吴教头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同样喝干了茶水。 四人坐在桌边,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吴教头算计着时候差不多了,于是就露了原形,起身大咧咧吩咐戊四,“饭菜撤了吧,咱们该跟东家好好谈谈她的去留之事了。” “是,教头。”戊四笑嘻嘻应了,三两下撤了碗盘,再回来时候就拿了一卷绳子扔到了空出的桌子上。 董蓉皱了眉头,疑惑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哼!”吴教头一口痰吐在地上,恶狠狠笑道,“几月前,跑了几个小崽子,我可没少被上头训斥。如今你自投罗网,这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啊。东家,多谢你送我大功一件啊!” 董蓉变了脸色,迅速起身退守在墙角,恼怒喝问道,“你们投靠了弥勒教?” “什么叫投靠啊?”戊六抄起绳子一边随意挥舞着,一边笑嘻嘻应道,“我们教头原本就是弥勒教的堂主,不对,待得把您这条大鱼送去总坛,我们教头就要坐上护法的位置了。” “吴教头,你跟随王爷多年,我们夫妻自问待你不薄,你居然是弥勒教的暗探。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吴教头冷哼,“当然是为了荣华富贵,当初从草原回来,朝廷有意让王爷登基。我们兄弟跟随他出生入死,眼看就能官袍加身,他居然为了你这个农妇,放弃了皇位。哼,这个没出息的软蛋!既然他断了我们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路,也别怪我们兄弟另投明主!” “对,就是这个话儿。”戊六在一旁也插了嘴,他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想到一事,惊奇问道,“教头,她怎么还没发作?” 吴教头也是一愣,转而问道,“你药量放少了?” “没有啊,足够迷倒一匹马了。”戊六自觉事有不好,起身就要抽出袖子里的弩箭,结果手脚却是突然无力,整个人软趴趴倒在了地上。 吴教头和戊四大惊,刚要起身,也是齐齐倒了下去。R638 第二十二章 讯问 “这是怎么回事?”吴教头只觉浑身软成了一团泥,惊叫道,“难道,你在茶水里下药了?” “不对啊,那些菜她都吃了,怎么没事?” 董蓉不理会三人的惊慌模样,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上前割断绳子,分别把三人的手脚绑得严严实实,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把藏在袖子里的饭菜抖落了出来。 吴教头自知事败,恨得红了眼睛,低声喝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事情不对劲的?” 董蓉冷冷一笑,重新坐好,这才说道,“我的儿子脾气如何,我最是清楚。明哥儿是最淘气又喜打抱不平,启哥儿稳重,若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绝对不会甩下护卫,带着弟妹离开的,这是其一。其二,你们三个见到我的时候,神色都有些惊慌。而且开口闭口都是为我平安无事欣喜,却半字未提王爷如何,这不古怪吗?最重要的是,你们自以为阴谋得逞,太早原形毕露了。” 吴教头一双焦黄的眼珠儿滴溜溜迅速转了起来,再开口已是换了路数。 “东家啊,求您开恩,饶了老奴一命吧。老奴也是被逼得,我们身上都被下了剧毒,若是不听命行事,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几个月大的孩儿,老奴死了,她们也都活不了啊。”吴教头极力想要拱起身子,磕头求饶,但他浑身半点力气也没有,反倒把发髻折腾散了。披头散发,加者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戊四和戊六对视一眼,也张着大嘴哭开了,“东家,我才刚成亲半年啊,我媳妇儿肚子里还有孩儿没有生下来呢,我不想死啊。东家,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东家,只要您饶了小的一命,小的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董蓉冷眼看着他们如此模样,半点儿都不曾心软,高声骂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要做戏糊弄我,哼!这会儿是你们落入下风,若是被绑得是我,你们会放过我吗?你们家里有老人孩子,你们就不能死?那我呢,我的三个孩儿呢,难道就不怕死!” 吴教头和戊四、戊六被堵得闭了嘴,都是可怜兮兮的勾着头不说话。董蓉也没了耐心,拔出匕首用力扎在桌子上,低声威胁道,“我问你们,王爷是生是死,到底有没有消息?三个孩子,如今在哪里?弥勒教为何突然出手刺杀,背后受了谁的指使?” “这个,”吴教头眼珠儿又转了起来,显见琢磨着如何撒谎。董蓉恨极,她待他们如此信任,才把三个孩子的安慰交到他们手里。若不是三个孩子机灵,跑得快,这会儿还不知被他们送去弥勒教受什么苦呢,兴许早就没了性命。 她越想越生气,猛然拔起匕首,用力扎进了吴教头的左眼。吴教头痛的厉声长嚎,就是软弱无力的身体在剧痛的刺激下居然也翻滚了一圈儿。 戊四和戊六看得又惊又怕,他们虽然不如吴教头上岛早,但也加入暗营六七年了,从来都是听说女东家生财有道,心善宽和,所以,今日失手被抓,他们心底其实也没有如何恐惧。但这会儿眼见刀起刀落,教头就变成了独眼龙,他们才真正害怕了。 董蓉极力忍着恶心,拔出匕首在吴教头的衣衫上抹了抹,厉声问道,“说不说?若是不说,别怪我再取你另外一只眼睛!” “我说,我说!”吴教头疼得重重喘气,心里恨极,但如今形势不饶人,他只能服了软,“东家饶命,我全都说了,说了!” “快说!” “东家,三个小主子偷跑之后,就当真没有消息了。我们三个找遍了附近的州府,也没找到。至于王爷,王爷也没消息啊!他同您一起出的事儿,您都不知道,我也更不知道啊!”吴教头说的又快又急,末了生怕董蓉不相信一般,赶紧拖上两个属下,“东家不信就问他们俩,我们确实不知道王爷下落!” 他这般挣扎就牵动了伤处,眼眶里又淌出血水来,疼的他不断抽气。 戊四和戊六两个生怕也遭了殃,赶紧开口附和着,“东家,我们确实不知道王爷下落。总坛那边就说让我们抓了三个小主子送去,还要帮忙搜捕东家,没有提过王爷的消息。许是王爷早就死了!” “不可能,王爷一定活着!”董蓉这些时日尽力不想慕容怀德的下落,并不是她如何坚信他一定活着,而是一种欺骗。好像只要不说,他就默默在哪里活着一样,可是戊四和戊六口不择言之下就挑破了这种自欺欺人。 她恼怒之下,挥动匕首就在两人的腿上划了两刀。 刘三爷当初也是千挑万选了这把匕首,送于董蓉防身,锋利程度不是凡铁可比。 董蓉并不觉得如何用力,那伤口却有半尺长,两寸深,鲜血像喷泉一样汹涌而出。疼的戊四和戊六嗷嗷惨叫,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满嘴牙齿都敲下去,说什么不好,怎么就说王爷死了呢。 董蓉也是看的有些心惊,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哆嗦,但许是坏事做多了,难免变得麻木。她转而又镇定下来,继续逼问三人,“要想不受皮肉之苦,就赶紧说!弥勒教的教主是谁,到底和朝中有没有勾结,凭什么处处受到官府庇护?” 吴教头听了这话,吓得浑身一哆嗦,索性假装疼的狠了,晕厥过去。戊四和戊六也是紧闭了嘴巴不再开口,出奇的变成了死硬派。 董蓉恨极,毫不犹豫的再次扎瞎了吴教头的另一只眼睛。 “啊!”吴教头惨叫更甚,这次是真正疼的晕厥过去了。董蓉也不理会他,反倒恶狠狠看向戊四和戊六,“你们若是还不说,就同他一个下场!” 戊四和戊六本是惧怕弥勒教的刑罚,担心以后被秋后算账,再者也是笃定董蓉心软,不能真正害了两人性命。可是这会儿眼见吴教头已经瞎了,他们的腿上也是血流不断,这才真害怕了。 两人争先恐后的交代起来,“东家,弥勒教教主在人前从来都蒙面,没人知道他是谁啊!” “是啊,是啊,我们只见过一个护法。听说弥勒教主听命于宫里的一个贵人,神通广大。用银钱收买了好多当官的,有些是宫里那位贵人给牵线搭桥。我们就是个小卒子,我们真不知道内情啊!” 宫里贵人,难道是太后或者小皇帝?董蓉狠狠皱了眉头,生怕两人说的不是实话,她狠狠心又在两人手臂上划了两刀,可是两人疼的直哆嗦也再没改过说辞。她只得又换了问题,“暗营里还有谁跟你们一起反叛了?” “东家,我们都是单线联系,从来都是总坛传命令过来,我们真不知道还有谁是一路的!” “就是,就是,东家,我们真不知道了。您饶命啊,快给我们止血啊,再流下去,我就死定了。我家里还有妻儿啊!” 董蓉不理会两人的哭喊,顺手端起茶壶泼醒吴教头,趁着他疼的脑子不灵光,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她自觉这三人已是没了再压榨的价值,于是开始琢磨怎么处置这局面,才能最大化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其实,一刀一个都杀了,当然最干脆利落。但是她生平从未杀过人,这么做,到底有些下不去手。但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就算给所有人一个警告。背主之人,没有好下场,而她董蓉也不是心软之辈。 这般想着,她就找了件衣衫,团成三份,分别塞住三个人的嘴巴,然后狠心割断了他们的脚筋。就算天亮之后,他们侥幸被发现,就算没有血流而死,起码以后也不能出去继续害人了。特别是吴教头,一个瞎子加双腿残废,真是活着比死了更艰难。 她是第一次挑人脚筋,下手难免不利落,疼得吴教头三个惨叫的嗓子都哑了。若是能够跳起来,相信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报仇。但可惜,阴沟里翻船,算计不成反被抓,这样的下场似乎是注定的。 董蓉离开小院的时候,夜已经过半了,她掩好小院的门,悄悄跑回了先前投宿的客栈。老掌柜不知是感念先前那些海货占了董蓉的便宜,还是当真好心,居然一直让一个小伙计留着后门。董蓉顺利进门,谢了小伙计几文钱之后就回房了。 她也不敢再睡,心里盘算着以后如何行事,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就结算了房钱赶紧去找车马店了。 不说董蓉如何,只说如今这个时节,已是进入了十一月。江南之地还不是如何寒冷,北地却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离得江南足有两千里的青县,这一日官路上远远行来一个车队,大大小小的马车足有十几辆,车上箱笼装的满满,显见刚从南边进货回来。当先一辆马车上,除了车夫,车辕上还坐了个身穿皮袄的老掌柜,许是眼见到家了,老人家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 车队骨碌碌一路向前,很快就转过了一个山头,眼见青县的城墙就在眼前了,那老掌柜就扭头冲着车厢里高声喊道,“大郎,二郎,你们该下车了。”R638 第二十三章 机智刘二狗 他的话音刚落,车门就从里面哐当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厚棉袄的壮实小子第一个露出脸来,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欣喜问道,“王大叔,真到一面坡了吗?这么快!” 那姓王的掌柜显见很喜欢这少年,笑哈哈指了不远处微微露出树林的一片屋脊说道,“那个村子就是,你们赶紧下车吧,走上一刻钟就进村了。” 红衣小子是个利落的,一片腿就跳了下去,车里接着又钻出一个身穿蓝棉袄的少年,他把包裹递给弟弟,自己也跳了下去,这才又回身扶着穿裹成棉球一样的女孩子下车。 不必说,这三个孩子就是董蓉心心念念惦记的三个儿女。半月前,他们进的这个车队,一路北上,车资给的丰厚,平日里嘴巴也甜,很得王掌柜喜爱。如今就要分开,这老掌柜就忍不住又嘱咐了几句,要他们有机会进县城就去他的铺子里玩耍。 三个孩子道了谢,又同车队里的伙计车夫们道别,这才转身下了官路。北风呜呜吹着,割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微微刺痛。启哥儿和明哥儿尽力把妹妹护在中间,生怕冻到她。晨曦笑嘻嘻的,一会儿指了田野里飞过的野鸟,一会儿又在路旁厚厚的白雪上踩上几个脚印儿,玩的倒是不亦乐乎。 这般走走停停,很快兄妹三个就进了村子。村头一个农家大院里,好似在杀年猪,隐隐有说笑声传了出来。兄妹三个站在村口好半晌,最后索性就随着好奇心走到了院子门口。 陈二狗正背了手,笑眯眯看着家里的两个小子手忙脚乱的找麻绳捆猪蹄,不时高声喝骂几句,“你们这两个怂货,抓个猪还能被猪蹄倒了。早晨的馒头都吃哪里去了?你老子我当年,十岁就开始进果园做工了,要是像你们这个德行,早就饿死了!” 两个小子许是听得不服气,一个抬头就要回嘴,结果却被那肥猪钻了口子,一蹄子又把他踹了个跟头儿。晨曦兄妹三个,见得那小子啃了一嘴泥,都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刘家父子闻声看过来,都是一愣。刘二狗快步走到门口,仔细打量兄妹三个好半晌,才问道,“几位小客人,来我刘家,可是有事?” 启哥儿年长,当年弯腰行了一礼,笑道,“大叔姓刘啊,我们兄妹在家闲暇无事,常听父母说起年轻时候住过咱们一面坡,所以就结伴过来走走。结果一进村子听得大叔家这般热闹,就过来看看,倒是没有故意笑话刘大哥的意思。” 刘二狗听得很是疑惑,不明白谁家孩子,眼见要过年了还往外跑,而且理由还仅仅是因为父母住过这个村子。但他扫了一眼三个孩子的穿着长相也就释怀了,富贵人家的怪癖就是多,不说别的,山上果园那树根下的野菜都卖到十两银子一斤了,乐颠颠买回去的都是富贵人家。放到他们家里,都没人吃,大鱼大肉怎么说也比野菜香甜啊。 这般想着,他就热情的开口邀请道,“家里正要杀猪,三位少爷小姐若是不嫌弃,就进来凑个热闹吧。若是不喜吵闹,村里可有亲眷,我让家里小子去送个信儿。” 身穿蓝棉袄的启哥儿却是摇头,说道,“我家爹娘年轻时候也没在这里住过几月,倒是没什么亲眷了。今日说不得要叨扰大叔了。” “哎呀,那快请进屋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来者是客!”刘二狗喊了两个有些怕生的儿子继续跟那头肥猪奋斗,自己却亲自引着三个少年少女进了屋。 刘家老人几年前去世了,刘二狗的媳妇儿也是个勤快的,家里拾掇的很是干净暖和。众人落座之后,一边喝着热茶吃着瓜子花生,一边说着闲话儿,刘二狗突然想起一事,就问道,“你们爹娘是不是当年水灾被董东家救回来的那些流民啊?” 启哥儿和明哥儿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正是,我爹娘常说受了村里人大恩,让我们不能忘了本。” “哎呀,这就对了。”刘二狗欢喜的一拍大腿,“你们爹娘是个明事理的,当年我们东家为了救人,差点倾家荡产。最后,送你们爹娘回乡的时候又赠了很多盘缠干粮。我们全村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晃儿都十年了。” 他说着话儿有些感慨的叹了气,但是转而待三个孩子可是更亲近了。很快,左邻右舍闻声有人来帮忙杀猪,刘二狗也不管媳妇儿唠叨,执意待三个孩子去四季园看看。这正合了三个孩子的本意,欢欢喜喜随他出了门。 冬日的果园,除了枯枝残叶,也没什么风景可看。一大三小在果园里转了几圈,都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刘二狗开了果园门口那三间土房的门,点了一只火盆,这才暖和许多。 晨曦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听爹娘和家里人说,这果园可漂亮了,果树上结的果子都是带字的。但怎么看过一圈儿,跟普通园子也没什么两样啊?” 刘二狗听得哈哈大笑,他家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待这小女孩也分外耐心,于是难得多话道,“这园子之所以出名儿,是因为主人家。当年中山王和王妃就住在这山顶的大院里,那时候园子里热闹的啊,多少大官儿和贵人大老远儿坐车赶过来,就为了沾沾福气。我们村里的乡亲,大半在这园子里做工,赚的工钱盖新房子,娶媳嫁女,家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气,“可惜,老天无眼啊!” 晨曦好奇,还要开口再问,却被启哥儿拦住了,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刘叔,咱们这里离得军城是不是不远了。县城里可有商队去那边?” “咦,你们还要去军城啊?远倒是不太远了,就是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眼见要过年了,你们家里父母不会惦记啊?”刘二狗劝着三个孩子,“若不然你们今日在大叔家里吃顿杀猪菜,睡一晚,明日就回家去吧。待得明年春暖花开,再出来玩耍。” 启哥儿笑了笑,还要再说话的时候,就听外面好似有马车响动。刘二狗显见也听见了,他豁然站起身来,脸色也黑了,低声嘱咐几个孩子,“你们留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三个孩子不明所以,眼见他匆匆出去就围在窗前探看。只见一辆马车极嚣张霸道的冲进了果园大门,不等停稳,那车窗就打开了,一个明显喝的醉醺醺的官差,高抬着下巴扫了刘二狗一眼,问道,“刘二狗,你不是说这果园钥匙丢了吗?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曹家回来人了?” 刘二狗强忍着怒气,低声应道,“官爷说笑了,这园子一直都是我在看守,曹家根本没人回来过。” 那官差好似有些失望,转而看见窗口的三个孩子影影绰绰的身形,就抬手指着问道,“这哪里来的孩子?” “这是我大舅哥儿家的孩子,今日家里杀猪忙乱,我就领他们过来开开眼,沾沾福气。”刘二狗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愿跟这官差说起三个孩子的根底儿,扯了个亲戚的借口。 那官差撇撇嘴巴,冷哼道,“还沾沾福气,别惹了霉运回家就不错了。” 刘二狗闻言,脸色明显又黑了三分,但他极力忍着没有反驳。那官差许是也觉无趣,四下又望了望就开口威胁道,“刘二狗,我可跟你说了,若是曹家回来人一定要立刻去府衙禀报,若是胆敢慢上一时半刻,小心把你关大牢里过年!” “小人不敢!” “不敢就对了,谅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哼!” 马车就像来时一样,风一般又跑出了果园,留下刘二狗严严实实关了园门又气哼哼回了屋子。明哥儿方才在屋角翻了几个红薯,正折腾着放在火盆里烤,见得刘二狗回来就笑嘻嘻打趣问道,“大叔,你欠这官差银子了,他说话真凶啊!” 刘二狗气得狠狠跺脚,末了骂道,“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春天时候还跑园子里来求一支桃花,说是替自家闺女求的,沾沾福气儿。如今一听王爷王妃死了,立刻就变了嘴脸。还要抓曹家人,不知道要跟谁领赏钱呢!” “你说谁死了?”晨曦本来同二哥抢夺铁钩子拨弄红薯,突然听得这话就愣住了,转而望向启哥儿,“大哥,他说咱爹咱娘死了?” 启哥儿和明哥儿几乎是立刻就扔下手里的东西扑到了妹妹身边,果然晨曦放声大哭,跳起来就要往外跑。两兄弟好不容易才把妹妹拦住,焦急劝慰道,“晨曦别哭,哥哥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咱爹咱娘是出事了,但是没死!” “对,咱爹咱娘都没事,你千万别哭!” “你们骗我,怪不得一路带着我到处玩,我要回家,你们也不让。我要去家里铺子,你们也拦着!呜呜!”晨曦哭得眼泪流成了河,心疼得两个哥哥恨不得掏心掏肺,只要妹妹能重新绽开笑颜。 “晨曦,你听大哥说。咱爹咱娘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咱们三个还小,容易让人家抓住连累爹娘。所以,我才和你二哥商量,带你去草原找义兄。义兄如今手里许是有几千兵马了,咱们找他一起商量,到时候杀回大齐来,谁也不敢欺负爹娘了。”R638 第二十四章 蒙混过关 “就是,就是。义兄的功夫最好了,到时候,谁欺负爹娘,让长兄一箭射死他!” “真的?”晨曦哽咽着不肯相信,“咱爹咱娘,真没有死?” “没有,没有。”明哥儿把胸口拍得彭彭响,“咱爹多厉害啊,海盗都杀了好几十呢。这会儿许是受伤了,不知道在哪里养伤呢,咱们先去找长兄,不能扯咱爹的后腿。” 晨曦许是相信了这话,勉强止了眼泪,两个做哥哥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一旁的刘二狗却是激动的不成样子了,他跌跌撞撞走到三个孩子跟前就跪了下去,“你们,你们可是东家的小少爷小小姐?” 启哥儿和明哥儿对视一眼,方才着急安抚妹妹,倒是忘记戒备了。但他们想了想就低声说道,“刘叔,我们如今不好表露身份,您猜到了也不要说出去。我们这就要走了,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来大叔家里吃杀猪菜!” 刘二狗听得一愣,转而就跳了起来,惊道,“少爷说的对,刚才那官差见过少爷小姐,若是起了疑心,可就坏事了。你们得先躲一躲,这时候进城怕是危险!” 说着话儿,他就麻利的浇灭了火盆,带着三个孩子从后门回了自家。 刘家这会儿刚刚把猪杀好,大锅里炖着鼓棒和酸菜,嗅着香气扑鼻。但刘二狗却是无心吃喝,招待左邻右舍。他胡乱翻了儿子的三件棉袄出来,让三个孩子换了之后藏进仓房,然后抱着他们的新棉袄就出去了。 李二狗儿媳妇正好去库房取茶叶,见了他如此模样,就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不请客人出去吃饭,怎么还躲仓里来了?” 刘二狗一边扯了她往外走一边低声交代了一些话,刘二狗儿媳妇听得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连大袄都没穿就冲进风雪里去了。很快,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和丫头就被找了来,换上了簇新的棉袄跑院子里玩耍。 邻人们不知何故,还以为刘二狗儿媳妇给外甥外女早换了过年的棉衣,笑哈哈打趣几句也就帮着忙碌摆桌子板凳了。许是为了证明刘二狗难得英明睿智一次,饭桌儿刚刚摆上没一会儿,先前去过果园那官差居就带着三四个帮手又冲了过来。 院子里因为杀猪泼了很多水,被北风一吹就冻得锃亮。那官差又心急没察觉,刚一跳下来就摔了个大马趴。乐得闻声出门来看热闹的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那官差恼得红了脸,高声喝骂道,“刘二狗呢,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窝藏犯人,看我不抓了他下大狱!” 刘二狗正要出门口,听得这话就变了脸色,恼道,“刘捕头,我们平日敬你是官差,从未失过礼数。今日家里杀猪,你来喝杯酒,我们都高兴,怎么还平白喊着要抓我坐牢啊?” “就是,刘捕头怕是喝醉了吧,快进屋坐会儿,醒醒酒!”众多相邻多年来一直在果园里帮工,见到的贵人多了,对几个官差虽然恭敬,倒也没有多惧怕,一边笑嘻嘻打着圆场,一边就要请几个官差进门。 刘捕头自觉被下了脸面,愈加恼怒,抬手指了刘二狗就问,“你先前带去果园那三个孩子呢,赶紧交出来,否则别怪我翻脸!” 刘二狗听得这话愣了楞,疑惑的皱了眉头,末了回身冲着屋子里喊着,“二丫,狗蛋,拴住儿,你们出来一下!” “哎,舅舅干啥啊,外边冷,我们还没吃肉呢!” 三个孩子抱怨着从屋里钻了出来,刘捕头仔细打量他们的衣着和长相,末了脸上就露出一丝失望之意。 刘二狗开口问道,“刘捕头,你找这几个孩子有事?” 刘捕头干咳两声,自然不能说自己心急讨好上官认错人了。于是随口扯了个慌,“城里有位老爷家里公子成亲,要找对童男童女冲冲煞气,我方才看见他们跟着你身边,一时想起来就赶来问问。” 刘二狗不知是不愿意多计较,还是当真接受了这个说法,摆手应道,“多谢刘捕头惦记,不过,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拿着孩子也金贵着呢。去年书院里的陈先生家办喜事找村里孩子,也没人接这活计呢。” 旁边众人也是应和,“是啊,冲煞这活计可不是小事,闹不好要耽搁孩子的运道!” 几个官差都是脸色有些不好,刘二狗自觉火候差不多了,就赶紧笑着邀请道,“刘捕头,杀猪菜刚刚端上桌,你们这跑一趟怪辛苦的,若是不嫌弃就进屋吃口猪肉吧。正好家里还有两坛桂花酿,我们农家人也喝不出什么好滋味来。倒是刘捕头帮着品品?” 他这话说的客套,又正值晌午,几个官差互相看看就笑嘻嘻进屋去了。农家的酒席虽说没有城里酒楼整治的漂亮,但好就好在实惠。大盆的鼓棒,大盆的杀猪菜,大盆的肉汤,吃得几个官差都是肚子圆滚滚,再灌上几大碗烈酒,上马车的时候几乎就是爬上去的。 刘二狗耐着脾气,又送了几位相邻之后,就赶紧跑去舱房把三个孩子放了出来。刘家两个儿子看的都是满脸疑惑,刘二狗却是不允许他们多问,只让他们赶紧把家里的马车套上。 为避免节外生枝,刘二狗儿媳妇也不敢跑去哥哥家里把棉袄要回来,只得咬咬牙开了箱子,找了两个儿子和自己过年要穿的新棉袄,伺候三个孩子换了,又让他们吃了些热饭菜。包裹里也塞上十几个白面馒头,这才叹着气送他们上马车。 启哥儿三个怎会不知这一家人为他们担了多大的风险,郑重行礼道谢。陈二狗媳妇儿赶紧避开,未等说话,眼圈已经红了。 “我们一家,甚至整个村子都受了东家的大恩,若不然怎么会有如今的好日子。可惜,我们都是一群泥腿子,明知道有人欺负东家,我们也帮不上忙。” “好了,好了。”刘二狗扯了媳妇一把,低声劝说道,“你快别说了,还是赶紧把少爷小姐送走要紧。明日刘捕头那几个醒过酒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过来查看呢。” “对,对,快走,以后总有再见的时候。”刘二狗媳妇儿伸手先扶了晨曦上车,然后又嘱咐两个儿子好好帮着爹爹赶车。 忙乎了这么半晌,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好在雪色照的四处明亮,山路多年前就铺了青石,倒也不算难走。马车也不敢跑得太快,生怕有人听了响动起了疑心,反倒惹了眼。 这般足足赶了一夜,马车终于到了一个叫青阳镇的地方,正巧一家车队正往外走,要赶往军城去,刘二狗大喜,上前好说歹说,又许了五两银子才终于把三个孩子送到了对方的马车上。晨曦三兄妹心里自是非常感激,但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多说,只得把一切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定然会报答。 刘二狗马不停蹄,带着两个儿子又回了青县,找了一家杂货铺子买了些油盐等日用之物就回了自家,想着万一再遇到刘捕头也有个借口。许是刘捕头彻底去了疑心,今日倒没有再杀个回马枪,一家人这才算放了心。 不提刘家如何,也不说三个孩子直奔军城而去,只说董蓉早起赶去车马店,倒是极容易就搭上了一个北去的车队。一来她扮成的是年轻后生,身康体健,不需照顾,有事时候还能帮把手。二来,他给的食宿银子也丰厚,所以,太阳刚刚升上半空,她就坐在堆满箱子的马车上出了滨州城。 眼见再有一月多就是年了,车队里不管掌柜还是小伙计都急于赶回家去,所以,一路上说笑热闹之余,赶路倒也不慢。待得晌午停下歇息时候,他们已是离得滨州有五十多里了。 董蓉稍稍放了心,接过一个小伙计递过来的干饼,一边吃着一边同他说着闲话儿。小伙计不过十六七岁,跟商队来回运货却是不下十多次了,这次因为行事伶俐,得了一块赏银,他偷偷找个银楼换了一只雕花簪子,打算送给未过门的媳妇儿。 许是第一次给媳妇儿带礼物太兴奋了,又怕队伍里相熟的伙计回去之后说漏了嘴,于是他就拿出来跟董蓉这个搭伴儿的显摆。 董蓉这么多年享受尽了荣华富贵,见过的珍贵首饰无数,其实对这普普通通的银簪子是看不上眼的,但她却很是羡慕这簪子以后的主人。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想生死不知的夫君,她宁愿用尽一切换他平安无事,哪怕从头开始,哪怕吃饼子喝凉水,只要他们夫妻守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可惜,世事难料! 小伙计本来美滋滋的显摆着,但扭头见得董蓉脸色有些悲伤,想起她扯的那个投亲的借口,于是拍了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曹大哥,你此去投亲必然顺利,到时候多做两年工,娶个媳妇儿也容易。” 董蓉听得哭笑不得,倒也接受了他的好意,刚要开口道谢的时候,却听见远处的大路上传来马蹄声声。她下意识站起身来张望,只见那几匹马上的人影好似都是些壮汉,于是激灵灵的打了寒颤,心下暗自咬牙,“不好,恐怕是弥勒教的人!”R638 第二十五章 马蜂来袭 车队其余之人不知有异,还纷纷议论着,“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看着很着急啊?” “就是,恶狠狠的样子,难道是官府的人?” 董蓉这会儿却是没有再听下去的心思了,她也来不及回去车里去取包裹,抬腿就钻进了一旁的林子。先前车队为了避风,选的是一处山坳,山坳两侧都是又高又密的树林,山势也很是陡峭。如今虽说是冬日里,但地处江南,草木的叶子也未落光,倒也勉强能遮住身形。 不过,她这撒腿一跑,车队的人就看到了,都是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那小伙计还开口喊着,“曹大哥,你这是去哪里啊?” 董蓉忙着逃命,哪有功夫回答她啊,倒是那随后赶到的几个大汉,噗通通跳下了马,高声喝问道,“你们早晨是不是带了个年轻后生出城,快说,否则砸烂你们的车!” 做买卖的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而出门在外,讲究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商队众人听了这些大汉如此问询,又想起方才董蓉仓皇逃跑的模样,还如何猜不到,为了护着自家不受连累,他们齐齐伸手指向了山坳。 那领头大汉扫了一眼高山密林,忍不住又喝骂了一声,但到底还是带着手下奔了过去。 董蓉正爬到半山腰,抱着侥幸心理往山下一瞧,顿时苦了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还真是奔着自己来的!她自认处理吴教头三人已是很妥当,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若是慕容怀德在她身边一定会气得哭笑不得,她只挑断了几人的脚筋,还扎下了吴教头的双眼,但三个人无一例外都会说话啊。而且,她第一次下药,药量也是偏少,三人到早晨就恢复力气了,只不过碍于脚伤,爬到门口去喊人求救费了些功夫罢了。但官府和弥勒教如今都穿了一条裤子,有邻人报了官,官差又告诉了弥勒教,这追兵自然就来抓她这条大鱼了。 弥勒教赶来的几个追兵都是身高马大的汉子,虽是平日也没少作威作福,胡吃海喝,但手脚力气比之女子还是强上许多。他们又一心想要立功,自然就追的更快了。 “小贱人,你别跑,老实停下来,否则有你好看!” “就是,你跑不掉了,今日老子们一定要抓你回去领赏!” 大汉们一边呼喊一边追赶,原本还差着几百米远呢,片刻间就拉得极近了。董蓉大急,无奈之下改了主意,转而又往树林稀疏之处跑去。山下车队旁的众人,远远见得山上影影绰绰,叫喊不断,都是担心受了池鱼之殃,那掌柜的更是干脆,直接找了董蓉的包裹就扔到了路旁。然后一挥手,小伙计们纷纷跳上车,车夫一甩鞭子,车队就急匆匆离开了。 董蓉这时候完全顾不上什么包裹不包裹了,一心只想逃过追兵的围捕。她一个弱女子,就算被抓住之后没有性命之忧。但这些地痞流氓说不得会动手动脚,到时候还不一定怎么羞辱她呢。 果然,许是要印证她的担忧一般,累得有些气喘吁吁的壮汉们,终于忍不住暴露了本性,“小贱人,你等我抓住你的。老子一定要剥光你尝尝味道,我让你跑!” “大哥吃肉,我们兄弟喝汤,这一趟可是出了力了!” “好啊,兄弟们,加把劲!抓了这小贱人,只要不弄死了,上面就不能怪罪,咱们兄弟先好好乐呵一日!” 董蓉听得脊背发凉,许是惊恐激发了她的本能,脚下跑得越发快了。树枝藤蔓刮在她的衣衫上,偶尔刺痛了皮肤,她也无暇理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 两方人马就这样,一跑一追,很快就翻过了山头,来到了朝阳一侧。董蓉累得手脚发软,胸腔里要炸裂一般憋闷,一个不小心就被脚下的树根拌倒了,再想爬起来的时候,那几个大汉却是赶到了。 几个大汉也累得没了样子,衣衫被树枝刮得都是口子,敞胸露背,额头上汗珠子噼啪往下落个不停。许是自觉董蓉再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了,几人互相依靠着,一边喘粗气一边骂骂咧咧,“小贱人,你都跑啊。累死老子了,你等着,看老子不挑断你的脚筋!” “这小贱人不是什么夫人吗,怎么比农家也野丫头还能跑!” 董蓉极力想要爬起来,奈何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了,她只能另寻办法。 “几位壮士,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何必苦苦相逼?我家里也有薄财财,若是几位抓我是想换个富贵日子,那不如护送我一程。只要见了我家人,自然有大笔金银奉上。别说千两白银,就是万两也容易啊!” 几个大汉里有两个好似听得心动,扭头看向领头的胖大汉子,低声说道,“大哥,你看呢?”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蠢货!”那领头汉子抬手就是几巴掌拍到说话之人的脑袋上,高声怒骂道,“有命才能花银子!今日不把她带回去,你看上面会怎么整治你们。废了你们手脚都是轻的,弄不好直接扔去蛇窟,你们可别怪我不救你们!” “啊,不要!我们不敢了!”说话之人吓得白了脸,末了又把怒火算到了董蓉头上,“这小贱人,没安好心,明摆着是要害咱们呢。” “就是,赶紧绑了她,让大哥先给她点厉害瞧瞧!” 说着话,就有两个人慢腾腾爬起来想要上前。董蓉见收买不成,马上就要落得悲惨下场,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爬起来抱着身旁的大树就往上爬。 几个大汉愣了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哎呦,这小贱人不是贵夫人吗,居然还会爬树啊?” “就是,难道这树通着天,她爬上去就‘逃出升天’了?”说话的大汉好似很得意自己甩了个文词,龇着一口大黄牙,乐得直拍大腿。 董蓉也不理会他们嘲笑,只拼命往上爬。好不容易到得半截腰,这才停下歇歇。许是老天爷也不愿她遭了恶难,就在她慌乱四望的时候,居然发现头顶不高处有个坛子大小的马蜂窝。 这个时节按说,马蜂早就死绝了。可凡事都有例外,江南本就天气暖和,这棵大树又长在朝阳之处,虽说最近这些时日没有花蜜可采,但凭借先前攒下的蜜糖,倒也有大半马蜂还活着。甚至于,在大自然优胜劣汰的规则之下,这些马蜂更是凶悍毒辣! 董蓉这辈子从来没觉得马蜂在她眼里会变得这么可爱,这么闪闪发光。先前在家里,但凡遇到都要赶紧让丫鬟们打死,生怕蛰伤了孩子。如今换一个地点,换一个情景,这些小东西居然成了她逃命的帮手。 她也不敢多盯着马蜂巢看,生怕那些大汉发现了异样。她继续装作惊恐的向上爬着,偶尔还要低头求饶,“你们别过来,我害怕!你们滚,呜呜,我家夫君会杀了你们的!” “呦呵!这时候知道害怕了,刚才不还要拿银子收买咱们兄弟吗?” 几个大汉缓足了力气,纷纷聚到树下一边高声调笑一边抬头向上望,那目光就像猫见了老鼠一般得意和戏谑。 董蓉心里恨极,一边慢慢往蜂巢靠拢一边用力跺着脚下的枝干,“你们不要过来,你们滚!救命啊,救命啊!” 冬日树木之上枯枝败叶极多,她这般动作,难免就有灰尘混着赃物掉了下去,洒在几个大汉头上身上,惹得他们纷纷低头拍打。 “这该死的小贱人,快把她抓下来,我要弄死她!” 董蓉趁着这样的功夫,也顾不得被蛰的危险了,伸手用力把马蜂巢摘下来就扔了下去。 冬日天寒,马蜂们除了几只负责巡逻之外,其余都藏在巢穴里躲懒。突然这般被人把房子狠狠砸在地上,自然就暴怒起来。 马蜂们成群结队从蜂巢里飞出来,见到这些光头大汉就飞过去围攻。光头大汉们原本还以为这次掉下来的还是枯枝败叶,根本没当回事,结果却是一群了不得的“杀手”! 他们吓得楞了那么一瞬,转而就嚎叫着开始逃跑。马蜂们穷追不舍,左一团,右一伙,分工合作,直蛰得光头大汉们哭爹喊娘,跑得鞋子也掉了,衣衫也揪起来缠脑袋上了,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董蓉在树上看着这情形,分外解气。可惜她也没有时间多耽搁,匆匆滑下树干就赶紧跑了。可是方才她为了逃命,根本就没辨别方向,这会儿只有马蜂拖延的那么片刻时间,她更无暇多顾了,一直奔着密林深处又钻了进去。 足足又跑了半个多时候,她终于听得身后没了声音,这才找了个树墩坐下。但也不敢歇息太久,刚刚恢复力气就又赶紧走。 这般停停走走,到得下午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落脚之地是何处了。 不过,她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想要寻个树洞藏一晚,待得彻底甩开了追兵,明日再琢磨退路。可是,她很少进山,找了很久也没见到藏身之处,于是只得寻了棵大树。这个时节倒是不怕虫蛇,她只简单找些干燥的枯叶铺一铺就坐了下来。R638 第二十六章 三只熊是一家 山间的晚风呜呜吹过,带着一浓浓的凉意萧瑟,实在让人难以开怀。董蓉想起方才之事,后怕的抱紧了双臂,这时候万分想念家里,想念那个说过一辈子保护她的人。可是如今,他在哪里呢?就算当真去了黄泉,也要给她拖个梦才好啊。待她报了仇,安顿好三个孩子就能去找他团聚了。 这般想着,她的眼泪就淌了出来,一滴滴打在枯叶上。山风好似也见不得她这般可怜,悄悄叹息着绕了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董蓉睡得模模糊糊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的衣襟,于是就以为是家里的三个孩子,懊恼的嗔怪道,“别闹,一边玩去!” 可是她伸手却拍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事上,她猛然一惊,下意识就一个滚身躲到一旁,转而睁开了眼睛。 山间的夜晚是安静的,难得今日是满月,月辉洒落下来照的四周倒也勉强能看清楚一些东西。董蓉仔细打量不远处那黑乎乎的一团,原来竟然是一只小狗熊。圆滚滚的身子,棕褐色的皮毛,黑黝黝的眼睛正瞪着董蓉,不时还哼唧两声,显见是不明白董蓉为什么突然躲的那么远。 它懊恼的甩甩大头,又摇晃着身体走了过来,末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低头舔舐董蓉的袖子。前世今生加一起,这还是董蓉第一次见到狗熊,虽说有些心慌,但也不是太过惧怕。毕竟这小熊才七八十斤,就是它真起了凶性,对她的性命也没有威胁。 更何况,有些时候同野兽比较起来,真正危险的是人! 就比如那些反叛的护卫,那些觊觎董家产业的人,那些忘恩负义的作坊主! 董蓉这般想着就叹了气,转而低头嗅嗅另一个袖子也有甜香之气,于是索性也送到了小熊嘴边。 原本野兽都是春季结合,夏季产子,就是为了孩子能抓个秋膘,储存下足够的脂肪,以便应付寒冷而漫长的冬日。但不知是小熊的爸妈偷懒,还是它是上天送来的“意外礼物”,它出生只有三四个月的样子。许是藏身的树洞离此也不远,嗅到董蓉身上先前扔马蜂窝时沾上的蜂蜜味道就寻了过来。 “小笨熊,你爹娘呢?”这样寂静的夜晚,董蓉倒是很高兴有个“伴儿”陪着她,虽然这只是一只不能说话的小熊。她苦中作乐的开始聊天,“大晚上的,你自己跑出来,它们该担心了。你把袖子上的蜂蜜舔干净了就回去吧,小心它们一会儿找来,我就倒霉了。” 小熊听不懂她说什么,只顾埋头同两只袖子奋斗,末了把蜂蜜舔的半点儿不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呜呜抗议两声。 董蓉看的好笑,伸手拍了拍它的大头,警告道,“吃完了就快回去,别把你爹娘喊来。我可不想给你们一家子当早餐!” 可惜,小狗熊不但不听劝告,反倒一边呜咽一边打滚,十足的耍赖架势。董蓉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刚要起身的时候,就听得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大哥,我怎么听着有熊叫!这林子不会有狗熊出没吧?” “就是,就是,大哥,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天亮再搜吧?” “不成,你们这几个胆小鬼,手里握着刀真当拐杖了。真有狗熊出来,杀了就是。还能落一张熊皮,一副熊胆呢。再说,那小贱人跑了有一会儿了,再不赶紧搜,真被她逃出去了,咱们都完蛋了!” 董蓉侧耳仔细听了半晌,脸上就变了颜色。本来她以为有夜色掩护,怎么也能歇一晚,哪里想到这些弥勒教的人居然也撵到了附近。 “赶紧搜,火把举高,刚才不是看见布条了吗,说不定那小贱人就在附近!” 那些人说着话就越来越近了,董蓉猛然跳了起来,抽出匕护在身侧就想赶紧再往林子深处躲藏。可惜,那小狗熊却因为没吃够蜂蜜闹了脾气,张嘴咬住董蓉的袖子就不肯撒口了。 “你干什么,快放开!”董蓉急得伸手打了小狗熊的脑袋几下,可是这笨熊就长了个吃心眼,死活不松口。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隐约已经能看见闪烁的火把光亮,董蓉急得跳脚,不过,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瞬间冒出一个好主意。也许,她还能利用这小狗熊把追兵拖住一时半刻。 只不过,这办法稍显残忍和不厚道一些。但为了活命,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这般想着,她用力抓着匕首,照着小狗熊身上肉最厚的屁股就扎了一刀。 小狗熊皮毛很厚,董蓉又不舍得扎得太重,于是那匕首就轻轻在小狗熊的屁股上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小狗熊自从降生,就无时无刻不被父母护在身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啊。“嗷”得痛叫一声就松开了嘴巴,转而捂着屁股打起了滚儿。 “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董蓉满脸歉意的扔下一句话,就匆匆又钻进了密林。 那些弥勒教的大汉突然听得小狗熊嚎叫,都齐齐停下了脚步。有那胆子小的犹豫着是不是再劝劝大哥,但其中一个做过猎户的却是说道,“听这动静,这狗熊好像受伤了。难道这山上还有猎户在走动?” 那领头大汉是个精明的,瞪眼吩咐道,“快往那个方向追,兴许就是那小贱人同狗熊打起来了!” 众人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用刀鞘开路往小狗熊的方向聚集。结果好不容易赶到一看,大树下只有一个捂着屁股乱滚的小狗熊,半个人影都没有。一个大汉眼尖,凑到跟前照了照那堆枯叶,高声喊道,“大哥,这里有人歇息的痕迹,恐怕真是那个小贱人留下的。” “那还不给我赶紧追!”领头大汉一挥手,就要带人继续追下去。可惜,他们忘了,这山上长了耳朵的可不止他们几个人。 小狗熊的爹娘,原本睡得正香,若不然也不能丢了儿子也不知道。不过小狗熊那声痛叫却瞬间把它们唤醒了,两头熊旋风一般就从枯树洞里冲了出来,直奔儿子的方向跑去。 弥勒教的几个大汉刚要抬腿去追董蓉,结果就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轻轻震动起来,于是惊奇问道,“这是怎么了,山牛要翻身?” “翻什么身!”那猎户出身的大汉惊得魂飞魄散,大声喊着,“是这熊崽子把大熊引来了,快跑啊!” 可惜,他的提醒还是晚了。话音刚落,两头足有七八百斤的大狗熊就奔到了近前。一看儿子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母熊当即就红了眼睛,裂开大嘴嗷嗷叫了几声,转而就挥起脸盆一样大的熊掌,照着一个大汉的后背就拍了下去。 那大汉悴不及防被拍了一个跟头,还没等爬起来就又被随后杀到的狗熊老娘跺了一脚。他二话不说,直接就晕了过去。 狗熊老爹也不是好欺负的,嚎叫两声示意媳妇去护着儿子,然后就展开了复仇行动。别看它长的又胖又圆,身形却极灵活,左一掌,右一脚,甚至肥厚的大屁股也成了最好的武器,但凡被它打躺下的大汉,都得了它一个屁墩儿,生生被闷压的晕了过去。 那领头大汉见事不好,找了棵大树就爬了上去,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了。可惜,狗熊老爹极有经验,厚实的脊背照着树干咣咣撞个不停,不过十几下就把大汉震了下来,不必说刚刚落地就享受了一套全方位的熊掌按摩。 好在,先前那猎户出生的大汉关键时刻醒了过来,一边咳着血沫子一边高声提醒几个兄弟,“快装死,快装死,狗熊不吃死人!” 众人闻言,不管受没受伤,都直挺挺倒在地上不动了。 那狗熊老爹好似想不明白,为什么“敌人”突然间都“暴毙”了,难道是它太厉害了,活活把这些人类吓死了。它晃着身子四处走了走,在每个敌人前都停了一下,嗅着他们确实没了气息这才冷哼一声,转而呼喝媳妇儿和不听话的儿子一起回家。 小狗熊许是终于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委委屈屈跟在老娘身旁半步不离。狗熊老爹一边走一边低吼着教训儿子,末了到底还是伸出大巴掌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狗熊一家走后足足过了一刻钟,几个大汉才小心翼翼爬起来,彼此看看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再想想方才死里逃生,后背都是齐齐出了一层冷汗。 “该死的,一定是那个小贱人捣的鬼!”领头大汉恨得一拳砸在地上,结果扯动了被狗熊老爹拍伤的肩膀,疼得呲牙咧嘴。 那猎户出身的大汉接口道,“我看那熊崽子屁股上有伤,估计真是那小贱人设下的圈套,就等着这两只狗熊拦着咱们呢。” “你放的什么马后炮,先前怎么不说!”一个大汉后背被狗熊老爹挠得衣衫破碎,血乎淋拉的极恐怖。他一边忍着疼往外拿伤药,一边骂个不停。 那猎户出身的大汉被拍断了两根肋骨,也正是疼得难受,听了这话就要回骂。 那领头大汉见此赶紧喝止两人,转而说道,“都怪那个小贱人,兄弟们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咱们接着追去,她跑不远!上面只说要活口,咱们抓了她好好整治一下出口恶气,然后再拿她换了赏金,那可是一万两啊,足够咱们吃喝几年不愁了!”R638 第二十七章 绝处逢生 许是领头大汉有些威望,那白花花的银子也着实动人心弦,几个大汉都是闭了嘴,互相帮着处理了伤口,然后拄着刀剑,憋着一口气又出发了。 董蓉正闷头往前跑,根本不知道几个大汉被激起了怒气,发誓要抓到她极力折磨了。当然,就算知道,她也没有别的办法,除了逃跑还是逃跑。 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偏偏老天爷好似打定主意要给董蓉更多磨难一样。她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前边视野好像很开阔,于是就以为到了山谷或者平原,可惜欢喜得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道悬崖。 悬崖下黑黝黝一片,好似巨兽在张开大嘴,等候她跳下去就被吞吃的干干净净。董蓉懊恼的跺脚,待得想要原路返回再找寻别的出路的时候,那几个弥勒教的大汉却是追到了。 领头大汉扫了一眼董蓉身后的悬崖,忍不住哈哈大笑,惊得林间栖息的夜鸟,飞起来抗议的叫个不停。 “跑啊,你不是属兔子的吗?你倒是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哪里去!” 董蓉眼见几个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大汉,神色狰狞的不断往她跟前逼近,绝望再一次涌上了她的心头。 “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我就跳下去!让你们什么都捞不到!” 那领头大汉好似有些犹豫,毕竟上边可是交代要抓活的。但他的几个手下却是气恨董蓉方才引来狗熊害得他们受伤,于是脚下不停的往前走,嘴里还骂着,“你吓唬谁呢,有胆子你就跳下去!” “就是,你老老实实让哥几个出口气,哥几个说不定就开恩饶了你的活罪!” 说着话儿,一个大汉已是扯开了衣衫露出了长满毛发的前胸,脸上也笑得越发淫邪。 董蓉恶心的差点儿没吐出来,若是让这样的混蛋玷污了,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脚跟已是踩在了悬崖边沿,几块碎石扑棱棱掉了下去,吓得几个大汉终于停了下来。 那领头大汉眼珠儿一转,假意道,“董夫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上边要抓你的活口,兄弟们虽然生气,不过也是嘴上说说,你赶紧过来,咱们先下山去!” 董蓉冷笑,“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这话就别说出来丢人了。我若是落在你们手里,那就只能任凭宰割,我可不觉得你不会伤我!” 那领头大汉努力做出一副诚恳模样,摇头说道,“董夫人误会了,只要你同我们下山,我们绝对不伤你。你可是我们的金元宝,还等着送了你去总坛领赏金呢,我们哪里敢伤你啊!” 董蓉根本不相信,也不耐烦再同他们扯下去,她扭头看看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知下面是水潭亦或者树林。但不管是什么,她跳下去都是九死一生。可有些时候,明知道危险也必须去做,因为有些事情比性命更重要! “你们不必再假惺惺了,我是不会缚手就擒的。我逃亡了这么久,真是用尽了所有心力,但上天不公啊!想我夫妻造桥铺路,赈灾救济贫苦,好事做得数不胜数。没想到,我夫君魂归大海,我今日也要命丧于此。” 不知是不是晚风也感受到了董蓉话语里深沉的愤怒和遗憾,轻轻围绕在她的身旁,吹拂她耳畔凌乱的发丝。 “罢了,今日我认栽!只要我这次侥幸活下去,你们等着,弥勒教,我一定要把你们连根拔起,报我丧夫毁家之恨!” 这般说完,她深深的望了一样夜色里的山林,转而纵身跳下了山崖,“柱子,我来了!” 几个大汉哪里想到她说跳就跳,这么干脆果决,待得反应过来的时候,董蓉已经消失在山崖边。几人争先恐后赶到跟前,慌乱得差点齐齐摔下去。待得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领头大汉开口就骂道,“该死的,你们这帮蠢货,怎么把人逼死了!” 几个大汉缩了脖子,心里也是有些恼恨,一般人家的女子别说跳崖了,他们站在跟前说两句荤话就吓得哆嗦了。谁曾想,今日碰到个烈性的啊。 那领头大汉心疼即将到手的功劳,又害怕受到教里惩罚,气得团团转,刚要再喝骂几句,结果就听一个大汉惊叫道,“有人!” 众人闻声扭过头去,就见悬崖边上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个白衣男子,他的脸上带着一张市集上很常见的鬼脸儿,墨发披肩,这样的夜晚乍然出现在众人身后,着实太过吓人了。 好在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正是方才跳下去的董蓉,这勉强让几个大汉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鬼魂就好,是人总能拼上一拼,若是鬼可就吓死了。 “你是什么人?快把这女人交出来,她是我们要抓的逃犯!”领头大汉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不知是给自己壮胆,还是行事霸道习惯了。 那白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只见他身形晃动,好似抱着董蓉在自家庭院里信步漫游一般,左一步右两步,随随便便就绕过几个大汉走进了树林。几个大汉自觉被轻视,很是恼怒,大骂着就想转身去追。 可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居然被点了穴道,各个站在原地,半点儿动弹不得。 那领头大汉惊骇莫名,手里长刀咣当掉在地上,喃喃问道,“这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动的手?” “老大,大哥,这可怎么办?”他身侧不远的大汉极力想要动动手脚,无奈除了眼珠还听使唤,其余手脚好似都不是他的一般。 众人都是慌了起来,纷纷嚷着,“那人是谁?居然敢跟咱们弥勒教作对?” 领头大汉想了想,就高声喊道,“这位壮士,我们是弥勒教的信徒,今日为了搜捕仇人才来到这山里。若有惊扰之处,还请壮士恕罪。我们这就离开,壮士高抬贵手!”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回答他的却只有呜咽的晚风,显然那白衣男子已是离开很远了。 领头大汉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愣小子,居然敢抢我胡老大嘴边的肥肉! 其余大汉也是忍耐不住,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可惜他们累得口干舌燥也不起任何作用,依旧各个站在风里做人体标本。 领头大汉不耐烦的呵斥众人,“都别骂了,这人想必是个武艺高强的,咱们打起来也落不到便宜。老实等着穴道解了,咱们就赶紧下山吧。回城里多喊些人手,我就不信那小贱人总有人搭救!” “大哥,说的对。”众人纷纷附和。 不说弥勒教的几个大汉在山顶如何喝着北风赏夜景,只说董蓉先前跳崖前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是没掉下去多深突然就被什么拉住了,她惊得睁眼望去,却只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袖,紧接着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听得耳旁传来“砰”的一声,于是猛然惊醒,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她下意识打量四周的物事,就见她身处之地是个小小的空间,身下的软榻上铺着棉垫,身上盖着锦被,手边有个黄花梨的小茶几,茶几上方是个小窗口。不必说,这是在马车之内啊。难道那悬崖底下是条山路,她被人搭救了? 董蓉正疑惑的时候,一个身穿蓝衣的小丫鬟开了车门爬上来。许是没想到董蓉醒了,她还惊了一跳,但转而就笑道,“这位夫人,您醒了。我刚泡了一壶茶水,您要不要润润嗓子!” 董蓉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茶壶,轻轻点头道谢,“好,谢谢。” “夫人,您客套了。不过是一碗茶水罢了,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夫人,她若是知道您醒了,一定要请您过去一同用饭的。”小丫头说着话就给董蓉倒了茶水,然后就要下车去。 董蓉却是伸手拦了她,犹豫着问道,“请问,是你们救了我吗?这里是哪里,我睡了多久了?” 小丫鬟好似听了什么奇怪之事一般,满脸疑惑的望着董蓉,小声应道,“夫人,是白公子救了您啊,我们不过是顺路捎带夫人一程。夫人睡了三个时辰了,其余奴婢也不知道了。” ”白公子?”董蓉想起跳崖时候看到的那一片白色衣袖,微微皱了眉头,”不管怎么说,我都受了你们夫人的照料,怎么好让她来探望我。还是我随你过去道谢吧!” 董蓉说着话就随着小丫头下了车,这才看见马车原来停靠在一个小小的山坳里,总共有三辆马车和七八匹马。 天空上的太阳高高挂在正中,晒在所有人身上暖洋洋的,有两个小厮模样的半大小子拿了草料袋子喂马,还有三五个车夫和护卫模样的人正蹲在树下吃干粮。许是见得董蓉下车,众人齐齐望了过来,眼里有好奇也有惊惧,很是复杂。 董蓉不知原因,但却冲着众人微微点头行礼。众人远远拱手算是回了礼,然后都低了头继续吃干粮。董蓉随着小丫头很快就走到乐迪一辆马车门前,这辆马车也是最大的一辆。 “夫人,白公子送来的那位夫人醒了,坚持跟着奴婢过来道谢。” “哦,那快请她上车来坐坐,都是我失礼了,正应该我去看看才是。”马车里的女子说话很是客气,声音也极温柔,让董蓉未见其人就先生出几分好感。R638 第二十八章 梁家母子 小丫头不知在哪里拿了个小凳子,董蓉踩着上了车。一抬头就见车厢里侧坐了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肤色白皙,眉眼周正,难得的是神色极平和,加者嘴角挂着的一抹浅笑,让人见了就忍不住觉得亲近。 老话说,相由心生。董蓉很赞同这句话,所以也卸了大半防备,低头行礼道谢,“多谢这位夫人援手相救,小妇人感激不尽。” 那位年轻夫人方才也在仔细打量了董蓉,早晨初见时候,董蓉穿着男子衣衫,又在昏睡。她只觉得这是个长相普通的妇人,但这会儿却突然发觉,董蓉的一双眼睛极美丽,眸色黝黑,偶尔好似还有流光闪过,原本普通的容貌也因为有了这双眼睛点缀而增色许多。 “夫人客气了,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救下夫人的是白公子,我只是受白公子所托,捎带夫人一程罢了。” 董蓉抬起头,疑惑问道,“请问这位白公子是何人,你们熟悉吗?他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未曾道谢。” 那为年轻夫人同小丫鬟先前一样吃惊,末了笑问道,“夫人难道不认识白公子吗,您可是他送来的?说起来,白公子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恩公。几日前,有劫匪行凶,幸亏白公子仗义出手,我们才免于被杀的下场。我想重金酬谢白公子,但无奈他却早早走掉了。倒是今早他突然抱着夫人出现,托付我照料夫人,并且捎带您一起回洛城。” 董蓉打量着这年轻妇人不像说谎的模样,又不愿说的太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只得压下满心的疑问,转而互相说起家常话。 原来这年轻妇人夫家姓梁,刚刚从娘家回来,因为她年纪比董蓉小了五六岁,所以很是亲近的开口喊董蓉一声姐姐,董蓉也从善如流唤她妹子。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两人许是前世有些瓜葛,居然越说越投缘,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两人正说得热闹,梁夫人身侧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董蓉着实惊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车里只有她们两人和一个小丫鬟,没想到还有个孩子。 梁夫人已是手忙脚乱从身侧的被子里抱起一个周岁大小的男孩儿,不知是不是睡得热了,孩子脸色通红,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扭着身子不肯让娘亲抱。 梁夫人显见平日里不常抱孩子,手里忙着替孩子裹毯子,嘴里低声哄劝着,“大宝醒了,娘在这里。你是不是饿了,娘这就让人给你端燕窝粥啊。 说着话,她就吩咐小丫鬟,“紫雀,燕窝粥熬好了吧,快端过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很快就下车去端了一碗粥来。可是任凭梁夫人怎么喂,那孩子都闹个不停,一口也不肯吃。若是逼得急了,孩子就哭的更大声。 董蓉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想了想就低声说道,“妹子,你没带奶娘出门吗?” 梁夫人洒了一衣襟的粥水,也没劝得儿子吃上一口,于是也泄了气,苦着脸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奶娘得了风寒,我想着路上不过半月,回到家里再找一个也不迟。哪里想到大宝就闹起来,也不知道哪里不舒坦,吃得越来越少。” “妹子若是信得过,不如让我试试吧。”董蓉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毕竟谁家的孩子都是个宝儿,她一个外人万不得已不好接近。但她又不忍心看孩子受苦,只得“多管闲事”了。 梁夫人显见犹豫了一下,但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当真把孩子递了过来,“那就劳烦姐姐了。” “你信得过我就成,我家里有三个孩子,虽说我照顾也不多,但毕竟看着他们长大的,勉强有些经验。”董蓉说着话就小心接过孩子,让他舒服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脊背有些微微发潮,于是就撤下了围在身上的毯子,低声解释道,“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千万不能捂热了。这孩子后背都出汗了,大人都不舒坦,别说他这小小的人儿了。” 梁夫人有些红了脸,心里愧疚不已,当娘的不会照顾孩子,这实在是个丢脸的事。 “你也是太年轻了,以后再生第二个就好了。”董蓉笑着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又逗弄他张嘴看了看舌苔,然后就让小丫鬟去倒了一杯温水来,一点点哄着孩子慢慢喝。 “大宝真乖,大宝喝得真好啊。”董蓉笑眯眯夸赞着孩子,偶尔还端起自己那杯,作势和孩子比赛喝水。小孩子就是玩心重,一边喝着一边还要拍手表示一下兴奋之意。 梁夫人眼见儿子喝了半杯水,脸色也不那么红了,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董蓉重新把孩子送到她怀里,又教了她怎么抱孩子舒服,然后又笑道,“大宝有些内热,若是车里带了梨子,就煮水给他常喝着。没有梨子,用萝卜也成。至于粥,正好我也饿了,我亲手熬一锅,和大宝分着吃,沾沾大宝的光儿!” 梁夫人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出董蓉这么做是为了避嫌。她感激的连连摆手,“曹姐姐,不必如此。怎能让你下厨,不可,不可!” 董蓉却是不听她的,笑道,“你就当我嘴刁吧,我做别的都不成,对于厨事还有些门道,一会儿妹妹尝尝我的手艺就知道了。” 说着话儿,她就拉着小丫头一起下了车。许是因为车队里带着女眷和孩子的关系,做饭的一应用具倒是带的很齐全,就是食材在先前落脚的镇子里也买了很多。董蓉全都看了一遍就取了一小块猪瘦肉,一边细细剁成蓉儿,一边喊了紫雀照常洗米熬粥,等着粥熟烂了,这才放进猪肉蓉儿和几粒洗干净的枸杞百合。最后想了想又放了两块冰糖,调调甜味孩子更喜欢喝。 很快,董蓉就端了熬粥的砂锅上了车,许是这过粥的颜色鲜艳惹眼,又或者大宝真有些饿了。刚刚一掀开锅盖,这孩子就挣扎着想要从娘亲怀里奔过来。 董蓉昨日就吃了半块饼,方才又忙了这么半会儿,更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当先盛了一碗,也没客气,几口就吃光了,末了才又换了碗亲手喂大宝。 小家伙吃得很是香甜,有时候喂的慢了,他还会发脾气,张嘴啊啊叫个不停,喜得梁夫人拿了帕子一个劲的抹眼角,“太好了,大宝终于愿意吃饭了。真是太感谢姐姐了,太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董蓉看着她这个样子,难免想起了自家三个孩子小的时候,于是也红了眼圈儿,低声劝说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磕磕绊绊就长大了。你也别担心,大宝长的很好,就是燕窝那些东西,以后给孩子少吃。” “哎,好,好,我听姐姐的。”梁夫人心里感激,见得儿子吃的差不多了,就接了过来自己喂,然后吩咐紫雀又取了点心盒子过来,请董蓉就着一起吃。董蓉也没客气,把砂锅里剩下的粥都喝了不算,还加了三块核桃酥,两块鸳鸯饼。紫雀看的偷偷笑,被梁夫人瞪了一眼就偷偷吐了舌头。 董蓉刚刚放下筷子,车窗外面就有管事来问是否启程。梁夫人生怕赶不上下一处投宿之处,就应了下来。董蓉吃饱了,也不愿太打扰梁夫人母子相处,于是就借口疲累回去先前那马车又睡了一觉。 待得她醒来,天色已是有些黑了,梁家的管事很能干,找了一个村子的里正家里投宿。农家房子拾掇的算不上精巧,但胜在宽敞,一铺大炕烧的热乎乎,铺好被褥,睡了董蓉和梁家母子外加紫雀还绰绰有余。 董蓉白日里睡得多,又见梁夫人脸上倦意极浓,于是就接了大宝哄着他玩耍。小孩子最是敏感,极愿意亲近待他好的人。董蓉抱了大宝,他不但没闹,反倒好奇的摆弄着董蓉衣襟上的盘扣。董蓉就揪住自己的衣扣去撞他的,嘴里玩笑道,“大宝,跟姨母干杯!” 大宝咯咯笑着躲向一旁,末了又爬回来撞上一下。一大一小玩得热闹,梁夫人在一旁看着也放了心。这几晚她带着孩子睡,哪里能睡得好,困倦的不成样子,这会儿终于能歇一下,居然合上眼睛就睡沉了。 董蓉示意紫雀噤声,然后陪着大宝玩累了,就搂着他睡在了自己的被窝。梁夫人一早醒来,迷迷糊糊摸着身边没有孩子,猛然坐了起来四下探看。这才发现,董蓉侧着身子,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护在大宝身上,而大宝正睡得小脸蛋通红,甚至微微打着小呼噜。 这一瞬间,梁夫人心里真是说不清什么滋味。说实话她对董蓉也不是没有防备之心,毕竟萍水相逢,哪怕有恩公的托付,她们孤儿寡母出门在外,总不能太过实心肠。可是,董蓉回报她的却是一片真诚,倒让她很是愧疚。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董蓉警觉的醒了过来,先是扫了一眼熟睡的大宝,这才抬头看向梁夫人,于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妹子醒了,昨晚睡得好吧?看孩子是个力气活儿,你这几日怕是累坏了,昨晚睡觉都打呼噜了。” 梁夫人红了脸,应道,“真的吗,我半点儿也没听到啊。R638 第二十九章 洛州 紫雀正好端了洗脸水从外面进来,听得这话就笑道,“夫人真打呼噜了,我想叫醒夫人,曹夫人不让呢。” 梁夫人也不再辩驳,说笑着和董蓉一起下了地,刚刚洗漱完,大宝就醒了,结果又照顾他洗脸换衣,待得吃了早饭,辞别里正一家,日头已经爬到东山顶了。 就这样,董蓉随在梁家车队里,白日里帮忙照顾大宝,做些粥汤,晚上就同梁夫人睡在一处,日子倒也过得极快。初始,她还提心吊胆,生怕弥勒教之人再追过来,可是离得滨州越来越远,这点儿担心也就扔到脑后去了。 出门在外,若说别的还可以忍受,唯一最不方便的就是一日三餐。原本梁家车队都是多买些干饼之类,早晨和中午就着水垫补一口,晚上若是投宿到大的客栈就有热饭菜可吃。但若是有一点儿耽搁错过了地方,那就只能继续吃干饼了。 董蓉随着车队走了几日,偶尔一次中午给大宝熬粥的时候,听说一个车夫喝生水拉了肚子,脸色惨白,很是受苦。于是就同梁夫人说了几句,接过了车队大厨的职司。梁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多年行商,家底还是很厚的。梁夫人也不是刻薄的性子,若是车队众人吃得好一些,尽心照料他们母子赶路回家,自然也是欢喜的。 董蓉每日早起半个时辰,熬大锅米粥,加入一些土豆块或者干菜、肉丝,少抓一点盐,就连饭带菜都有了,配上一块干饼,足以让肚肠最大的车夫也吃的饱足了。中午停车歇息的时候就马上炖菜,头一天晚上熬好的骨棒浓汤,加上两棵白菜或者半盆萝卜块,又不耽搁功夫又好吃。众人吃的热乎乎,再上路的时候,别说一点风寒,就是战天地斗风雪都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饮食规律之后,所有人都不曾再闹毛病,每日多赶个十几里路也不觉辛苦。 当然,梁夫人和大宝的饭菜准备的更精致妥帖。紫雀是个聪明的,一直跟在董蓉身旁打下手,倒是学了不少本事。 这一晃儿就是十几日过去了,洛州的城墙已是隐约可见,梁家众人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车夫的鞭子也甩得更急了,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进城回家。 但坐在车里摆弄针线的梁夫人,却很奇怪的沉默下来,两道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好似心里藏了无尽的愁绪。董蓉偶尔瞧见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愿她这般模样,于是就抱了大宝逗弄,“宝儿,你要到家了。姨母也要继续赶路了,怎么办啊,姨母看不见你,会想你啊。不如你给姨母当儿子,跟姨母走啊,好不好?” 大宝刚刚周岁,勉强能分辨出亲近之人喜怒,哪里听得懂这些话。他不但不悲伤,反倒扯起小茶几上的茶杯就往嘴里塞,惹得董蓉咯咯笑,赶紧把他抱回怀里,一边扯了帕子给他擦口水一边埋怨,“你这贪吃小子,难道又饿了?一会儿姨母给你熬山药粥吃啊。” 许是听得董蓉说起要走,一直在发呆的梁夫人终于回了神,很是不舍的说道,“曹姐姐,怎么突然说要走?咱们一路作伴,马上要到我们家里了,多少也得再住两日啊。” 董蓉高高举起大宝,逗着他踢蹬着小腿锻炼,笑道,“不了,妹妹,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实在不好耽搁。再说,你带着大宝刚回家,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姐姐说什么话呢,是我们母子给你添麻烦才对。”梁夫人急得上前拉了董蓉的手,半是撒娇半是求情的说道,“姐姐,您都说了,我刚刚回家有很多事情要忙,大宝自然没人照料,你也不舍得大宝受苦吧。刚刚养胖一点儿,说不定没几日就又瘦回去了。姐姐就当心疼我,再陪我住几日,好不好?到时候我派人去镖局和车马店里探问,若是有顺路的商队,再送姐姐离开。好不好?” 董蓉听得心软,又从梁夫人神色里看出一抹焦虑和恐慌,于是想了想就应道,“那好,我就再叨扰妹妹几日。” “哎呀,不叨扰,不叨扰!谢谢姐姐!”梁夫人听得欢喜极了,伸手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又笑道,“大宝快谢谢姨母,若是没有姨母照料,娘亲和你都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大宝不知道是听懂了娘的话,还是巧合,居然扭头在董蓉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一下可是让董蓉又惊又喜,只觉心头软的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大宝真乖,姨母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陪你再住几日。”董蓉这一路同梁夫人母子确实相处极好,又感激她们收留掩护行踪,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猜得些许问题,就更不能撒手不管了。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暗暗想着,到底是什么事惹得梁夫人烦心,最后也没个头绪就罢了。 不过,她心里的疑问没有多久就被解开了。 洛州地处大齐中部,气候宜人,物产丰富,百姓的日子显见比之别处都好过许多。而府城作为一府中心自然也很是繁华,梁家车队匆匆赶到城门外时,太阳将将落下地平线,两个兵卒正要关闭城门。梁家小管事抢上前塞了一块碎银子,于是车队也没用检查就直接进了城。 马蹄哒哒踩在青石路上,左拐下了正街,再拐两次就到了北城梁家的老宅。坐在车辕上的小管事在巷口就跳下了车,小跑到府门前,开口就先喊家里人出来迎接主母。可是,乍一见得门前的破败的模样,吓得他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明明他们离开时,家里的大门刚刚刷了新漆,门楣也是换的新匾额,门前的街道扫的一丝尘土都不见,白日里侧门是一直开着的,有门房在里面喝着茶水伺候,晚上四只大红灯笼挂在廊檐下,照的门庭红彤彤一片,别提多喜气了。 可是如今,正门侧门都关得严严实实不说,灯笼也不见了,门上匾额好像被什么撞歪了,两只麻雀捡了便宜,絮了暖暖和和的小窝。门前街道更是堆满了尘土,冷风吹起的落叶打着旋儿的蒙了他一头一脸。这还是富厚的梁府吗,难道是自己走错路了? 就在小管事发呆的空挡,车队也赶到了门前,梁夫人掀起车窗上的棉帘,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大声说道,“去敲门!” “哎,是,夫人!”小管事醒过神来,就赶紧跑上前拍打门环,“谁在家呢,赶紧开门,夫人和少爷回来了,快开门迎接啊!” 他足足拍打了半刻钟,才听得院子里有人高声应着赶了过来,“谁呀,敲什么敲,叫魂啊!” “吱呀呀!”两扇大门好似经年没有浇油一般,发出一阵令人闻之牙酸的声音,终于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睡得头发散乱,两眼糊着眼屎的老头子显露在人前。他许是没有料到门外会有这么多人,着实楞了一下,转而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哎呀,是夫人回来了!夫人啊,您可回来了!” 老头儿说着话就跑出了大门,咕咚跪在刚刚下车的梁夫人身前。梁夫人眉头眉头皱得更深,低声问道,“钱伯,你不是守后门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家里的门房儿呢?” 老头儿抹了一把眼屎,苦着脸应道,“夫人啊,门房儿那帮小子都跑光了,老奴如今看着家里所有的门户呢。就是这样,也怕是看不久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呢,老爷可在家里?” “哦,老爷在后院喝酒,老奴这就去禀告老爷。”老头儿爬起来就要往院子里走,梁夫人却拦了他说道,“不必了,钱伯,我先进去,你赶紧开门让马车进来,再让厨房烧水给大伙儿洗洗尘土。” 梁夫人说着话,扶着紫雀的手就匆匆往后院去了。许是见得主母归来,老钱头儿也来精神,大开了府门高声吆喝着众人赶车进府。旁边两家邻人许是听到了动静,有人抻头出来看了看,很快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董蓉坐在车里,一边哄着大宝一边掀开车帘打量梁家的前院,看的出来梁家是个底子殷实的,宅院很是宽大,而且修建的极好,有些江南人家的雅致,又不失中原的大气。不说别的,只这一个停车马的前院,就铺了雕花的地砖,垂花门也前还摆了两口彩陶矮缸,想必夏日里移两株新荷,养两条红鲤,一定有趣又美丽。 可惜,就是不知明年春日主人是不是还有这等兴致了。 这般想着,她就拍拍怀里懵懂的大宝,怜惜之意更重了。车队里人手不少,很快就把另外两辆马车卸了下来,因为内院迟迟无人出来迎接,又不能让孩子吹了风,董蓉就只好抱着大宝一直坐在车里。 又等了一会儿,内院居然隐隐传出了哭泣之声,众人都是听得皱眉,有些好奇心重的还抻长了脖子往垂花门里张望。好在那小管事是个厉害的,呼喝着众人坐到门房里歇脚,然后又去催促大灶间跨院内大灶间的婆子赶紧烧水。R638 第三十章 贪色败家 就这样又等了好半晌,紫雀终于带着一个婆子从内院匆匆接了出来。小管事带着人手赶紧抬了箱子送进去,董蓉也用毯子包了大宝,下车随着紫雀往院子里走。 顺着游廊走到东厢房外,紫雀接过了大宝说要送去给老爷看看,然后又嘱咐那婆子伺候董蓉洗漱换衣服。 董蓉进了东厢房,见得打扫的还算干净,一应木器用物也不缺少,就简单洗了洗手脸,末了见那婆子神色有些着急就笑道,“婶子,可是还有活计要忙,那尽管去忙,不必照料我。有事,我自会跟婶子说。” 那婆子许是拿不准董蓉是何身份,陪着小心试探道,“谢这位夫人体恤老婆子,但夫人吩咐下来,老婆子怎敢违令?只要夫人别嫌弃老婆子手脚粗苯就好。” 董蓉听得好笑,想了想就问道,“梁夫人和大少爷一路赶回,晚饭还没有吃呢。不知厨房那里可准备吃食了?” 老婆子闻言苦了脸,小声说道,“家里走了很多人手,如今内院的灶间就剩我一个张罗,这会儿,嗯,还没准备饭食呢。” “那婶子就带我去看看,这一路上,梁夫人和少爷的吃食都是我在准备的,左右闲着也是无事,不如我随婶子去帮个忙吧。” “这,这怎么成呢?”老婆子听董蓉这么说,显见是有些动心了,但她又些犹豫,捏着衣襟不知怎么办好。 董蓉于是笑道,“走吧,婶子,你可以先去问问紫雀那丫头,她一定会同意的。” 说完,她就开门当先走了出去,那婆子见此也就不再僵持,果然跑去找了紫雀问询。不知紫雀说了些什么,她回来时候待董蓉就更恭敬,一路引着董蓉去了小跨院里的灶间。 灶间里油盐酱出和米面倒是不缺,唯独新鲜食材和肉食没有,想必是不知道主母回来,没有提前备下。董蓉想着那个“上车饺子下车面”的习俗,就动手舀了两瓢面加水揉了,放在一旁醒着,然后又泡了干蘑菇和黄花菜、木耳等物,做了个素卤。 待得婆子去上房通报过后,她就开始擀面条,末了浇上热腾腾的素卤端了上去。至于大宝,找几粒大枣和枸杞泡了泡,扔进粥锅里熬出甜香也就勉强对付一顿了。 那老婆子送了面条回来,见得董蓉已是盛出两碗等她一起吃,极感激的连连道谢,末了才坐下来,一边同董蓉说着闲话一边吃面。 董蓉心下好奇到底梁家出了何事,于是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虽然老婆子知道的也不多,又奉行谨言慎行的下人铁律,但话里话外还是被董蓉听出一些端倪。原来这梁老爷好似惹了什么了不得祸事,家里的产业都被抢走了,就是这院子过几日也要被收走了。 董蓉心里忍不住为梁夫人和大宝犯愁,千里迢迢奔着家回来的,结果却马上要沦落街头了。 两人吃了饭,刚刚把碗捡下去,紫雀就肿着眼睛进来了。不等董蓉说话,她已是上前拉着董蓉的袖子,小声央求道,“曹夫人,求你帮着劝劝我们夫人吧,她一口面也没吃,一直掉眼泪。大少爷吓得也哭个不停,这可怎么办?” 董蓉一听大宝哭了,哪里还能推辞,跟着紫雀就去了正房。 正房大厅里,对着门的正中位置放了两把紫檀雕花的太师椅,椅子中间隔了一只方几,后面则是一张四扇的山水屏风。梁夫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抹着眼泪,旁边的位置上则坐了一个中年男人,他身形很是富态,长了一张笑面,一双小眼,看上去倒很是和气。可惜这会儿,他的发髻有些歪扭,胡子拉碴,苦着一张脸,若不是身上的袍子还是锦缎的,怕是蹲在街上都有人施舍给他半个干饼。 许是见得董蓉这个生人进来,这中年男子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干咳两声,示意一旁的梁夫人说话。 不想,梁夫人见得董蓉进来反倒哭的更伤心了,起身拉着董蓉就进了内室,“姐姐,你随我屋里坐,不用理会他!” 董蓉扫了一眼脸色更尴尬的中年男人,猜的这必定是大宝的爹爹,于是微微点头示意。梁老爷倒是很客气,居然起身回了一礼。 大宝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抱着一个布老虎玩耍,见得待他最好的姨母进来,猛然站起身就要扑下软榻。董蓉慌得两步抢到跟前接了他,忍不住扭头埋怨梁夫人,“怎么能让大宝一个人在屋里,万一磕碰到怎么办?” 梁夫人坐在塌边,扯了帕子又擦起了眼泪,“姐姐,你有所不知,梁家的日子没法过了。我实在是顾不得大宝了,这简直,气死我了。” 董蓉抱了大宝笑眯眯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拿着布老虎学着老虎的叫声同他玩了一会儿,见他脸上没有方才那般不安的样子,这才示意一旁的紫雀上前看护。 然后拉着梁夫人坐到了木床上,低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忘了照料孩子,他可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 “姐姐,这道理我懂,可是我生气啊!”梁夫人平日也是个要强的,轻易不会同外人诉苦,但家里遇到的这事实在让她气得要发疯,又觉得董蓉亲近,于是就拉着她细细说起了家里的变故。 原来这梁家世代经商,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小有家财。梁家老太爷盘算着为家里改改门第,就自小培养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梁老爷读书,可惜梁家没有那个慧根,梁老爷读到快二十岁也没考上个童生。 于是梁老太爷也放弃了,给儿子娶了一个老友家里的女儿,也就是梁夫人。小夫妻俩也算夫唱妇随,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子嗣来的晚,成亲五六年才在去年得了大宝。梁老太爷一高兴多喝了几杯,结果就一睡不起了。梁老太太伤心过度,加者染了风寒也跟着去了。梁家顿时没了长辈在堂,梁夫人虽说同公婆相处都极好,但怎么说也受些掣肘,这般当家做主,暗自也是欢喜。 可惜,梁老爷不知是先前被老爹看管的太严,起了逆反心理,还是本性就不是风流痞子。一次同几个酒肉朋友去了趟青楼,居然就迷上了其中的一个清倌人,回家死活闹着要纳妾。 梁夫人自觉勤俭持家,照顾孩子,从无错处,这般突然被一直恩爱的夫君背叛,简直觉得天都塌了。于是一怒之下就带着人回了滨州城的娘家。梁老爷见此,不但没反省,反而没多久就把小妾抬进了梁家大门,哪怕惹来左邻右舍风言风语也不理会。 梁夫人在娘家住了半年,不断听着家里传来的消息,气得恨不得也改嫁了。但她娘家人却是明理的,劝她不可为了一个随时可以发卖的小妾坏了多年夫妻情分,更何况梁家的产业可都是大宝的,怎么能便宜了那个小妾。 梁夫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再说马上就要到两位老人的周年祭了,于是就带着大宝赶回来了。 原本她还犯愁,回家见得那狐狸精要如何处置,可是万没想到,狐狸精不见了,家业也彻底败了,就连这梁家传了几代的宅院也要变成别人的了。她如何不气恼,也不顾不得什么贤良淑德了,抓了正醉得不省人事的梁老爷问询。 这才知道,原来那小妾很有些手段,哄得梁老爷昏头转向之后,就把家里的所有房子和铺子的契纸,还有多年攒下的银票都要了过去,说是为梁老爷好好保存着。实际上转手就把这些东西都给了一个叫魏三的地痞,魏三也是个有手段的,第二日就加入了弥勒教,献了梁家所有产业,第三日弥勒教就出面把梁家的所有产业都改了名字,三间铺子归了弥勒教赚个香油供奉银子,这梁家老宅就奖励给了魏三。 前几日,梁老爷还搂着小妾喝酒作乐呢,突然听自家掌柜跑来说有人去收铺子,这才觉得事情有意,待得跑去争论,却被弥勒教的人打得是满地乱滚。回到家里,才发现小妾早就库房里的所有细软和魏三双宿双飞了。 梁老爷气得跑去官府告状,被搜刮光了身上的钱财和配饰之后,才有一个“好心”的衙役告诉他,县老爷和弥勒教的堂主拜了把子,早就是穿了一条裤子的兄弟了。谁想告倒弥勒教,简直是做梦一样,小心把命都搭上。 梁老爷不服,这些日子找遍了所有交好的朋友和几个原本相熟的富绅,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除面帮他一把。他心灰意冷又自觉无颜面对妻儿,就整日买醉混日子。 昨天那魏三又带了一帮地痞手下来了,打砸了一通之后告诉他明日必须搬出去,把房子空出来。家里的下人们见此,凡是雇工都跑了,只留下两个签了长契的老婆子和一个老钱头儿。 梁夫人越说越伤心,哽咽着,“曹姐姐,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当初就说青楼女子没有好东西,他不相信,被迷的神魂颠倒的,妻儿都不要了。结果呢,把个好好的家业败个精光。明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可怜我家大宝。。。” 想起儿子以后要跟着自己受苦,梁夫人恨不得出去杀了梁老爷。R638 第三十一章 事有不顺 董蓉听得心酸,但她也不想梁夫人沉浸在悲伤里,毕竟眼前还有很多事要马上解决。 “行了,妹妹,这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把天哭塌了也回不去了。不如好好想想办法,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吧。” “曹姐姐,我平日不说精明,也不算愚笨。可是突然家里成了这个样子,我脑子里轰隆隆作响,什么主意也没有了。”梁夫人如同落水之人遇到浮木一般,用力拉着董蓉的袖子,恳求道,“曹姐姐,你这么聪明,帮我想想办法可好?” 董蓉叹气,扭头看看床下软榻上笑嘻嘻的大宝,还是决定多管闲事一把,“罢了,我先说说我的看法,你听听看如何吧。” “好,好,姐姐说。” “我听你方才说的,抢了你家里产业的人同官府勾结,你若是想把产业要回来是不成了。不如,就把这件事当个教训吧。既然梁家先祖能白手起家,闯下偌大家业,梁老爷身为梁家子孙必定也不会差了。为今之计,你们赶紧租个院子,好坏不论,最好要足够大,然后再去把铺子里的货品拉回来。虽然契纸是别人的了,但货品可不是。” 梁夫人边听边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问道,“曹姐姐,那些人能让我们把货拉回来吗?” “当然不能了,”董蓉挑眉一笑,“你让梁老爷到时候硬气一些,就说他们若是不给货品,他就去京都告御状,鱼死网破。那些人这事做的亏心,底气不足,想必就不敢拦着了。待得把货拿回来,你们折价卖出去,手里起码就有些本钱了,到时候重新兑铺子做买卖或者买田置地,起码日子不会缺了吃穿。” “姐姐这话对,我家那个酒楼是拿不回什么了,杂货铺里的粮油起码够自家吃一年半载了,还有毡毯铺子的货每三月一进货,这时候正好刚刚进完,折价卖出去也有几百两呢。”梁夫人有了主心骨,说着话就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老爷,还劳烦姐姐替我照看大宝。” “放心,我把大宝抱我屋子去了,你尽管忙就是了。” 董蓉应着,刚要走向软榻,不想内室的房门却被推开了,梁老爷满脸愧色的站在门外,低头行了大礼,“多谢曹夫人金玉良言,我们夫妻感激不尽。” 董蓉说实话,对这好色得不顾妻儿的男人没有半点儿好印象,但如今住在梁家,脸上还是要过得去,于是还了一礼,淡淡说道,“梁老爷客气了,梁妹妹心里自有打算,我不过白劝几句罢了。” 梁老爷许是也猜到了,有些讪讪的低了头。梁夫人到底不舍得自家夫君尴尬,上前拉了他就赶紧去忙碌了。 董蓉哄了大宝玩耍一会儿就抱了他回到暂住的东厢房,先是给这胖小子洗了手脸,然后又喂了他半碗粥,末了一边陪着他玩耍一边琢磨开了。 原本她以为弥勒教的势力只在南边那些远离京都之地才会张狂一些,没想到在洛州居然也没有收敛,那董家商行在安州的总部是不是也在米勒教的监视之下,她若是贸然前去,许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在家门口被抓走了。既然这般,倒不如让人送个消息去,等着家里带人来接应。 这洛州城里就有自家钱庄的分号,但她出面难免曝露行踪,还是要想个办法才成。 一夜无话,董蓉抱着大宝睡了一晚,夜里胖小子发了大水,尿湿了董蓉的中衣,惹得她哭笑不得。 梁老爷不知是内疚愧悔,还是不愿妻儿跟着自己受苦,终于振作起来了,不过一夜功夫,居然真在附近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个空院子。房子虽然破败,远远不及梁家住的舒坦,但胜在款仓,前院的倒座房都是空着的,随时可以做库房放货物。 梁夫人带着家里的老少女人们拾掇东西,准备搬家,梁老爷就带着护送梁夫人回来的三个护卫和小管事出门去讨货品了。 梁夫人满心惦记,生怕梁老爷被打伤,指挥着众人做事,不时出错。董蓉实在看不过眼,就把大宝塞到她怀里抱着,然后暂时充当了内院管事。 很快,梁家的细软衣物,连同木器都装上了马车,运去了新院子。梁夫人抱着大宝一路哭着走过院子,上了马车,最后站在大门外看着老钱头把写着“梁家”两字的匾额摘下来夹在胳膊下。 马车骨碌碌走在青石路上,时隔一日,却完全不是一样的心情。梁夫人再次哭红了眼睛,董蓉也不知说什么,只得抱了大宝,哄着胖小子去摸娘亲的头发,劝道,“妹妹,你还有大宝呢。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许是梁夫人真把这话听了进去,抬手用力擦抹干净眼泪,挺直了脊背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大宝没了依靠的。” 马车进了新院子,重新安置行礼,又是一通忙乱。刚刚折腾好的时候,梁老爷就带着护卫,拖着几车杂物回来了。 梁夫人眼见梁老爷并未受伤,欢喜的差点儿又掉了眼泪,末了见得董蓉在一旁又红了脸,赶紧吩咐人手卸货掩饰尴尬。梁老爷许是因为刚刚的交手占了上风,长了胆量,居然连午饭都不吃了,打算一鼓作气出去找寻买家把这些货物赶紧出手。 梁夫人当然一万个支持,哪有男人要振奋,作为妻子还拦着的。董蓉却是示意梁夫人同她进了屋子,低声说道,“妹妹,姐姐有封信想要送到城东的大通钱庄去。但是我又不能出门,你能让梁老爷帮个忙吗?” “当然能了,”梁夫人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了下来,转身从自己妆盒里取了一张小额银票说道,“正好我家手里没有银钱了,老爷出门寻买主也得应酬,我这里还有一张二十两银票,让他顺路去兑换了银钱。” 董蓉还犯愁找什么借口,见梁夫人如此机灵,自然也是欢喜,从怀里拿出昨晚趁着大宝睡觉之时写下的迷信,小声交代说,“请梁老爷交给大通钱庄的掌柜,就说有人从滨州捎来的。” 梁夫人重复了一次,见得董蓉点头,这才转身出去找了梁老爷。梁老爷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揣好信封和银票就带着护卫走了。 到得晚间,新宅院里什么都拾掇好了,大家也吃了晚饭,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梁老爷回来。董蓉见得大宝揉眼睛,就要抱了他去睡。结果这时候梁老爷却黑着脸,气冲冲从门外进来了。 不必说,定然是没找到买家了。董蓉惦记那封信是否送到了,于是抱了大宝一边轻拍着,一边坐在一旁听了听。原来,弥勒教虽然迫于梁老爷的威胁让出了大半货物,但也不甘心这么吃亏,于是就派人警告所有梁家的同行,若是谁敢接收那些货物就是和弥勒教作对,小心家宅不安。 这世上从来都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算有人眼红这批货物的利润,但也不想因为银钱就给自家惹个祸根回去啊。 梁老爷找了城里大半铺子,说的口干舌燥,愣是没找到一个买家。他气得一口喝干了一壶茶水,恼道,“我就不信了,这洛州难道还是弥勒教的天下了。明日我再去找,一定要把这些货卖出去不可!” 梁夫人赞道,“老爷说的对,总有公理在!” 梁老爷说了一通也算出了气,转而看见董蓉坐在屋角,赶紧起身说道,“曹夫人莫怪,方才气急倒是忘记说一句了。那封信我送到器钱庄了,那王掌柜先前我也算是有个几面之缘,他见了信说一定送到,还要请我去喝酒,我忙于找买家没应下。” 董蓉听了这话彻底放了心,这才起身道谢,末了抱着大宝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梁老爷果然带着管事又走了。这一走又是整整一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前日他上门起码还有掌柜见一面,这次简直就是连门都进不去了。不但如此,魏三还带着几个地痞跟在他身后,不是高声笑着讥讽。若不是念着家里还有妻儿,他真想冲上去和魏三拼命了。 一大家子人要吃饭,梁夫人手里的余银很快就花没了,她已是拿了首饰偷偷让紫雀去当铺典当。董蓉看在眼里,就犹豫是不是要在帮上一把。 梁家那些收回来的货品,她简单看过,都是在邻近的株洲那家金利商号买来的。这家商号实际上还出自她的手笔,当初刚刚收养嘎尔迪的时候,她曾说要给草原的牧民想个生路,起码要能赚钱换些粮食,解决饥饱,这样草原稳定了,大齐边关自然也就没了被进犯的危险。 后来,巴图在草原有了固定的草场,手下也有了超过万人的牧民,她就拿了银子挑头成立了这个商行,把草原的奶干和一些羊绒毯子、手工藏银首饰,匕首等物运到大齐售卖,换回粮食布匹等日用之物。 待得商号的生意上了正轨,紫竹和乌其恩成亲之后,她就把商号彻底交给他们打理了,也不再经手账目了。但嘎尔迪却很是亲近她,也常说些商号的事,商号和草原那里书信来往所用的大金文字,她也懂一些。 这时候,若是写封信送去商号,想必梁家这些货品也能拿回个成本银子。但弥勒教想必就会起疑,她想安静躲到家里来人接应就有些难了。R638 第三十二章 出手相助 不过,梁夫人待她如同亲姐妹一样,先前明知道她身上许是有些麻烦事也没嫌弃,反倒担着风险一路带着她到了这里。如今梁家有难,她明明能够帮忙却不伸手,这实在有些说不过。 董蓉犹豫了一晚,第二日还是写了一封信让梁老爷派管事送去株洲府城。梁老爷简单问了问,听得董蓉如此“异想天开”,实在不觉这事能成,但如今这个情形,司马当做活马医治吧。 但大大出乎他意料的是,信件送出去不过三日,就有大金商号的人上门来回收货物,而且价格很是公道合理,半点儿没有趁机压价的打算。梁老爷欢欢喜喜开了库房,送出大批存货,换了足足千两白银回来。不必说,以后东山再起可有了本钱了。 魏三一直派人盯着梁家的院子,见得这么大动静自然就赶了过来,可惜,他上前刚刚抬了下巴想要威胁几句,那些高大的蛮人伙计和车夫就抽出了雪亮的弯刀。 魏三可不是傻子,在大齐胆敢带着武器,这般理直气壮到处走的只有北地的蛮人,因为近两年两国互相贸易的关系,大齐内地的蛮人也有那么几百人,大齐为了边关和平,加者多年受北蛮威胁,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于是渐渐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北蛮之人只要不杀人,官府是不会追究的,就是追究也多是好声好气商量着让他们回北蛮去。 魏三虽说在洛州城有几分薄面,走到哪里人人避让,但遇到北蛮人还是立时就矮了三分。他也不是铁人,真被野兽一般壮实的北蛮人打一顿,都没处告状说理去。万一倒霉被打死了,那就更亏本了。 于是,他只得眼睁睁看着蛮人们顺利拉走了梁家的毡毯等物,末了待得车马出了箱子才赶跳脚大骂。 董蓉眼见梁家的大事都解决,琢磨着为了安全起见就想要离开梁家,换个不起眼的农家躲几日,等到家里来人迎接就不怕弥勒教的人搜捕了。 但她还没等告辞,梁夫人居然病倒了。先前路上她就有些不舒坦,但有董蓉帮忙照料饮食和孩子,也勉强撑着。待得到家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如今一切风波都暂时告一段落了,她终于挺不住倒了下来。 不过一晚功夫,早起的时候就烧得成了火人。紫雀年纪小,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梁老爷也只是抱着妻子喊个不停。董蓉看得直想骂娘,无法之下,只得赶紧让人去请大夫,然后又找了一坛子酒给梁夫人擦抹额头和胸口降温。 好不容易,一个颤巍巍的老大夫被迎了进来,哆嗦着手指头把了半晌脉,才说是风寒,不要紧,喝几付药就好了。董蓉眼见梁夫人都烧得说胡话了,恨不得一脚把这庸医踢出去,无奈之下,只得让紫雀看着大宝,她则忙里忙外开始烧水,熬药,做饭。末了又守在床边给梁夫人额头换冷水帕子,一直坚持到天亮,才终于见她烧退了。 梁老爷除了唉声叹气之外,半点儿忙都帮不上,入夜之后更是跑去客房睡个昏天暗地,看的董蓉只想翻白眼。想必,先前有梁家祖上余荫庇护,梁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也不必他做顶梁柱,平日看着是个精明又利落的,但到了落难之时就露了软弱不堪的一面了。 董蓉心下暗自庆幸,这些年哪怕家里日子再富庶,也没有太过娇惯三个孩子。不只严格要求他们识字习武,偶尔还会把他们撵去商铺里做个小伙计,亲身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亲眼看看人世险恶。若不是如此,这次护卫反叛,三个孩子也不能极聪明的发现端倪,逃过一劫。只是不知他们如今躲在哪里,是否吃饱穿暖。 不说董蓉如何惦记儿女,只说远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这些时日也不太平。若是每年入冬,就是生性好战的四王子也会老实呆在毡房里喝酒,绝不会出兵抢夺地盘,更别提胆小如鼠的三王子和五王子了。 但是就在所有牧民都安心的享受安宁冬日的时候,一直以仁慈闻名的大阿哥却是带兵出征了,装备精良又悍勇的骑兵迅速攻破了三王子的毡房群,俘虏了所有牧民和兵卒,接受了大片的草场和牛羊。 四王子和五王子得到消息都是提心吊胆,连夜开始动员手下将军防守,巡逻草场,生怕大阿哥这虎狼一样的侄儿把下一个目标定在自己身上。当然背地里,所有人都猜测不出大阿哥为何突然发了疯,就算野心再旺盛,也总要等到春暖花开吧,怎么能前脚刚回草原,后脚就出兵抢地盘了。 不说这些人如何疑惑不解,只说草原东部的科尔王城,最初巴图趁着三个王子混战抢下的一块小草场和几个小部落。如今经过十年的经营发展,比之老汉王未曾投奔长生天之前居住的王成还要大上几倍,繁华上许多。 就地取土烧砖砌起了高高的围墙,挡住了草原上足以冻死牛羊的白毛风,也保护了牧民们晚上不必害怕狼群的偷袭。王城里规划的极好,一半扎了无数的毡房,一半则做了擀毡的作坊和市集,只要大齐出产的物品,这里都能能用羊毛和牛皮换的到,小闺女喜欢的胭脂水粉,小子们喜欢的各色刀具弓箭,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烈酒和盐巴、茶砖。偶尔有牧民卖了羊毛,欢喜之下还能在街边的小店里点上两个菜,喝上一坛酒庆贺一下。 但是,这一切都在大阿哥下达了战斗命令之后变了样子。仁慈的大阿哥说了,长生天降下令瑜,他要解救草原上所有的子民,让所有的子民都过上这样富足的日子。勇士们立刻换上了皮甲,拿起了弓箭,牵出了战马,追随在大阿哥的身后去建功立业。 整个科尔王城四处可见骑兵们进进出出,牧民们想到自己部落又多了大片的草场就欢喜得睡不着。找了家里最好的茶砖出来,煮好奶茶拎到路旁,但凡走过的勇士都可以喝上一碗解解渴。 而王城中央修建的最是气派宽敞的那座府邸里,这些时日更是忙碌。一道道命令发出去,一条条消息传回来,忙坏了负责文书的两个吏,几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终于,坐在书案后的年轻人一推笔墨站了身,吩咐道,“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明日继续。” 两个小吏如蒙大赦,赶紧跪地磕头,然后倒退了出去。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照在年轻人的脸上,映得他本就俊美的五官更加迷人,棕色的眼眸也越发深邃。这年轻不是别人,正是董蓉和慕容怀德尽心教养了多年的义子嘎尔迪。 他伸了个懒腰,又在地毯上简单打了一套拳,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冲向南方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娘,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儿子统一了草原,就会带着十万骑兵踏遍大齐,接您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掀了毡房的门帘走了出去。门口的两个护卫赶紧低头行礼,“大阿哥安!” 嘎尔迪点点头,问道,“三位贵客呢?” “三位贵客方才要了许多食材,又让人传话说,等您忙完了就请过去用饭!” 嘎尔迪闻言,脸上忍不住露了一抹笑意,抬腿快步走去不远处的一个大毡房。毡房里的火塘上正吊了一口大铜锅,铜锅里不知道煮了什么,不停的咕嘟嘟冒着热气,熏得坐在一旁等待的晨曦小脸通红。她扭头见到嘎尔迪进来,立刻跳起来跑上前,一把抱了嘎尔迪的胳膊,撒娇道,“义兄,你快管管大哥和二哥了,人家都饿了,就是不让我动筷子!” 嘎尔迪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假意恼怒道,“到底是谁不给我妹妹饭吃啊,皮子痒痒了吧,一会儿吃了饭消消食!” 正忙着端碗筷的启哥儿和明哥儿闻言下意识就哆嗦了一下,这个义兄比他们大上六七岁,又被父亲和冯爷爷操练的是文武双全,他们自小到大可没少被拾掇。这个饭后消消食,基本就是挨揍的代名词了。 “嘿嘿,义兄,你可别听晨曦告状,我和大哥做了牛骨火锅,就等你来一起吃呢。晨曦就是嘴馋,才不是饿了呢。”明哥儿嘴巴利落,赶紧讨好的迎了义兄坐下。晨曦不服气的皱着小鼻子,吐吐舌头,惹得嘎尔迪又笑了起来。 启哥儿开了锅盖,拿了勺子一边小心搅动刚刚放进去的羊肉一边问道,“义兄,有老牧民说马上就有大雪降下,咱们刚刚接受了三王子的地盘,是不是等一段再出兵啊。” 穿着一身皮甲的巴图正好从外面进来,听得这话就接口道,“主子,大少爷的话有道理,不如缓一缓吧,万一行进途中下雪就麻烦了。” 嘎尔迪微微皱了眉头,坚持说道,“不能停,一鼓作气再把五王子的地盘拿下来,然后再歇息一月。” 巴图还想再劝,但是瞧着主子脸色不好也就闭了嘴。明哥儿是个伶俐的,赶紧招呼大伙儿捞羊肉。R638 第三十三章 怕什么来什么 毡房外面寒风呼啸,众人喝着热辣的牛骨汤,吃着羊肉和肥美的蘑菇,很快就热闹起来。嘎尔迪恍然想起了当初父王还活着的时候,那次娘亲也是做了这样的火锅,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吃饭是件幸福的事。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年过去了。他学了满身的本事回来草原,本以为做一番大事业给义父和娘亲,还有师傅看看,哪里想到家里却是出了事。 三个弟妹还小,巴图也是悍勇有余,谋略不足,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急于统一草原,早日南下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家里出事,顶多是有人觊觎产业。只有他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义父贵为一品王,居然会被刺杀,娘亲也流落在外,不肯同家里联络。显见,这出手的敌人很强大,甚至背后还有更高位置的人在撑腰。 他身在远方,不能一步就赶去义父和娘亲身边,但他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哪怕是那个坐在大齐皇位上的人要迫害义父和娘亲,他也不会放过。他的铁骑定然会踏进大齐,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啪!”许是想的太过入神,嘎尔迪手里的筷子居然被捏得断成两截,他楞了一下,转而笑道,“这竹筷子太细了,给换一副结实的!” 一边伺候的女奴赶紧取了一副骨头筷子,跪着送到了跟前。三个孩子都没当回事,重新吃喝起来。只有巴图,扫了一眼那断裂的筷子,暗暗叹气,吃过饭就赶紧出去整顿兵卒和粮草了。主子下了莫大的决心,他是拦不住,也不能拦着了。 再说洛州城里梁家新租的大院里,这一日下午太阳难得晴好,梁夫人喝了两日药汤,终于能下床了。董蓉和紫雀抬了软榻放在廊檐下,然后给她盖了厚棉被,劝着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大宝穿的跟小棉球一般,被董蓉抱着在院子里转悠,一是伸手扯扯垂下的树枝,一会儿指着落在院墙上的鸟雀叫上两声。董蓉爱极他的小模样,亲了又亲,这才抱着她走到软榻上坐了,笑道,“妹妹,出来晒晒太阳,是不是好受多了?总在屋子里闷着,就是好人都发霉了。更何况你还身子不舒坦?” 梁夫人轻咳两声,赶紧端了茶水润润嗓子,然后才应道,“姐姐说的是,出来坐坐,喘气都舒坦多了,咳的也轻了。” “一会儿让紫雀去买几个梨子,我熬些冰糖梨水给你当茶水喝,那个治咳嗽也很有用。” “好,”梁夫人望了一眼攀在董蓉身上不肯下来的儿子,心下感激更甚,低声说道,“姐姐,这些日子多亏你在我身边帮衬,否则,我怕是要撑不住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都个大病小病的时候,撑过去就好了。我不过就是出些力气罢了,你可别放在心里。”董蓉不肯居功,梁夫人却是承情,“姐姐为我梁家所做的,妹妹都看在眼里。我就是这一辈子没机会报答,还有我家大宝呢。将来姐姐富贵就罢了,若是身边无人照料就回我梁家来,有大宝奉养你终老。” 董蓉听得笑了,顺势就道,“既然话说到这里,妹妹,我这就同你告辞了。你也知道我先前遇到点儿事情,落了难,如今我家人马上就要来接应我了。明日一早,我打算出城去,就不叨扰妹妹了。妹妹要照顾好大宝,多加保重,将来若是有机会再来洛城,我一定上门探望妹妹。” “什么,姐姐你明日就要走?”梁夫人没想到董蓉说走就要走,惊得一把握了她的手,央求道,“姐姐,再住半月可好?我还要给姐姐缝制两套衣裙做谢礼呢,这可如何是好,姐姐不能走的这么早啊!” 董蓉看出她是真舍不得自己,心下温暖,笑着安慰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你也知道我不是客套的人,又何必执着于这些俗礼。这两套衣裙先记着,等我以后来再来时一定同你讨要。” 梁夫人猜的留不住董蓉,无法之下就喊了紫雀过来,“赶紧去街上街上多买些食材回来,晚上开酒席给曹姐姐践行。还有,记得买两盒八珍记的点心,那个带在路上做干粮最好了。” 董蓉笑眯眯听着,没有再拒绝梁夫人的好意。大宝不知他最喜欢的姨母要走了,还留着口水啃自己的手指呢。董蓉见了就点着他的小鼻子“教训”两句,惹得胖小子更是咯咯笑个不停。梁夫人在一旁看得忍不住叹气,私心里她是真希望董蓉一直留在家里不走,但她也能看的出,董蓉出身必定不凡,怎会一辈子留在小小的梁家? 紫雀进屋取了零碎银子就挎了筐子要上街,结果出了垂花门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夫人,夫人,有一伙人堵在咱家门口,说要找老爷谈生意。但魏三那个大恶人也在里面呢,这可怎么办?” “魏三?弥勒教?”董蓉听了这话抱着大宝的手臂就是一僵,难道弥勒教当真起了疑心找来了? 梁夫人不知道董蓉和弥勒教的过节,还以为魏三咬着自家不放,恨得挣扎着下了软榻,高声问道,“老爷呢,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梁家认倒霉了,他们还想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真逼急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口去!” “哎呀,夫人这会儿可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大管事已经让人去街上找老爷了,您和少爷赶紧进屋躲一躲,他们找不到老爷也就走了。”紫雀急慌慌上前就要扶了梁夫人进屋,董蓉却是拦了她,把大宝递了过去,“这些人许是冲着我来的,我先从后门出去躲一躲,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探望你们。” 梁夫人和紫雀都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曹姐姐,你和弥勒教有仇,他们怎么会冲着你来的?” 董蓉无暇多解释,摆摆手就要走去后门,可惜,这时候已是有些晚了。两扇垂花门被人轰然踢了开来,撞在墙壁上咣当作响。十五六个大汉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呼啦啦闯了进来,那中年男子长了一张长挂脸儿,深目,鹰钩鼻子,薄唇,一看就是刻薄又阴狠。董蓉下意识退后一步隐在了梁夫人母子身后,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擅闯民宅?赶紧走,否则我要报官了!”梁夫人眼见这些人手里拎着明晃晃的刀剑,吓得身子都在哆嗦,但依旧挺直了脊背喝骂,盼着能够把人吓退。 可惜这些人不但没有半点害怕,反倒嘻嘻哈哈哈笑得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特别是魏三,张着大嘴就要嘲讽几句,结果那中年男子却是一抬手示意众人噤声。转而目光一一扫过廊檐下的女子们,末了笑道,“董夫人,闻名不如见面,赵某这里有礼了。” 梁夫人还要再应声,董蓉却知道躲不过去了,于是伸手扯了下梁夫人的袖子,然后抬步上前,高抬着下巴问道,“你是何人,如何得知我就是董夫人?” 那中年男人笑了笑,神色越发阴狠,“小人夏明义,是弥勒教洛州分堂的堂主,当初总坛交代,要各分堂一定要把董夫人请去总坛做客的时候,小人看过董夫人的画像。所以今日一见,才没有错过这个荣幸。” 董蓉冷笑,指了指那些拎着刀剑的人讽刺道,“贵教请我去做客的方式还真特别,居然要刀剑相加?” 夏明义听了这话也不气恼,反倒笑的更得意,“董夫人莫要害怕,这不过是防备路上有宵小伤害董夫人才特意寻来的护卫。” 说着话,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梁夫人母子和紫雀,又笑道,“董夫人,这就请您去我们分堂叙话吧。若是您觉得一人太孤单,就请梁夫人和梁小公子陪您一同前去,可好? “你!”董蓉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逃亡至今,她连家里的铺子都没进过,就怕连累那些伙计掌柜丧命,如今自然更舍不得大宝和梁夫人以身犯险了。 “夏堂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董蓉高声说道,“你们抓了我,无非是想要到总坛领赏,我也不拦着你们升官发财。今日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是我运气不好。但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梁家无关!若是你们保证以后不再为难梁家,那我二话不说就随你们走,但若是你们要为难梁家,哼,你最好想想后果!” 夏明义闻言,脸上终于褪下了假笑,转而浮上一层怒色。他出身武林江湖,因为心狠手辣被网罗进了弥勒教,一开始就坐上堂主的位置,可谓大权在握,随口定人生死,比吃饭喝水还容易。没想到如今居然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威胁,这绝对是他不能容忍的。 董蓉见他如此模样,心思急转,又开口说道,“你们总坛吩咐你们抓我的活口,那就是说,我对你们弥勒教有很大的用处。到时候,若是我以某人的性命做条件,夏堂主,你猜你们教主会如何选择呢?”R638 第三十四章 天降救星 夏明义脸色又变了变,心里虽然恨不得把董蓉大卸八块,但依旧不得不承认她的聪明之处。总坛那里确实下了严令,一定要抓活口,他隐约猜得教主不只求财,还想把董家商行挪为己用。到时候这董夫人若当真以自己的性命为交换,教主绝对不会为了他一个人放弃全部计划。 “董夫人说笑了,梁家事情已经了结,我们弥勒教还不至于落井下石,您尽管放心。”说着话,他又扭头吩咐魏三等人,“传我命令,谁再敢对梁家不利,格杀勿论!” 魏三吓得缩了脖子,赶紧高声应道,“是,堂主,小的明白。” “走吧,董夫人,我们教主在总坛恭候多时了。”夏明义微微弯身,好似极谦恭的君子一般,但脸上的笑却无比阴冷。 梁夫人看的心头发麻,下意识就扯住了董蓉的袖子,“曹姐姐,你可不能跟他们去啊。他们不是好人!” 董蓉叹气,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别担心我,我对他们还有用,暂时性命无忧。一会儿梁老爷回来,你们就赶紧再去滨州投奔你娘家人吧,这里不可久留。我原本不愿拖累你们一家,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曹姐姐说的什么话,怎么是拖累我们呢。”梁夫人急得跺脚,但她一个妇人能力有限,怎么也想不到护着董蓉周全的办法。 董蓉还想抱抱大宝,但转而又忍住了,慢慢下了台阶。不知是不是她方才那番话当真把弥勒教的人吓唬住了,直到出了大门上车,都没人试图绑了她或者恶语相加。 梁夫人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冷了好半晌,突然就哭了起来,“老天爷瞎眼了,曹姐姐,曹姐姐!”她跌跌撞撞就追出了大门,正好看见弥勒教的马车跑出了巷子,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梁老爷不知是早就回来没敢进院儿,还是正好和弥勒教走了个前后脚,他突然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问道,“夫人,家里出了什么事?” 梁夫人生平第一次抬手就在他肩膀上狠狠捶了几下,怒骂道,“你怎么才回来,曹姐姐被抓走了!” “啊,谁抓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梁夫人一见他这个手足无措的模样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你还不赶紧去大通钱庄报信儿,先前曹姐姐让你送信到哪里,她必定跟那钱庄相识,你去说一声,万一对曹姐姐有帮助呢?” “哎,好,好。我这就去!”梁老爷转身就又匆匆走了,留下梁夫人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得抱了儿子在家等候消息。 再说董蓉坐在马车里一路穿街过户,弥勒教的大汉们团团围在马车旁边,眼珠子瞪得溜圆,生怕到手的鸭子再飞掉了,那夏明义更是直接走进了车厢,就近看守。 董蓉也不说话,依靠在车厢上闭眼假寐,实际心里就在盘算如何才能逃脱出去。眼见家里就要来人接应,结果这样关键的时候居然被抓了,实在是运气太不好了。但若是轻易认输,可不是她董蓉的性格,但凡有一点希望,她也要拼一把试试。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马车走到一处巷口的时候,前边一个挑着筐楼售卖的小贩不知为何突然软了腿,一个前扑摔倒在地。足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筐篓撒得到处都是,车夫见此就听了下来。 魏三几个大骂着上前拎了小贩扔到一边,然后又把筐篓踢到路旁,就在这样的时候,巷子一侧的大树上却突然飞下来一个白衣人,头上戴着狰狞的鬼脸,手里执着雪亮长剑,几个照面就放到了三个大汉。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末了轰然叫喊开了,“有刺客,快拦住他!” 车厢里的夏明义几乎是立刻就抽出了身侧的长刀,唰得架在了董蓉的脖子上,然后一脚踹开车门往外张望。那白衣人功夫了得,哪怕被十几个大汉围在中间也丝毫未见慌乱,躲闪间常常有奇招使出,不时扎得某个大汉惨叫着倒向一旁。 不过片刻,原本人数占了绝对优势的大汉们就剩了三四个人,虽然虚张声势的把手里的长刀舞得呼呼刮风,但谁都能看出他们颤抖的双腿,显见是心里起了惧意。 “一群废物!”夏明义低声喝骂,细长的双眼仔细打量了白衣人好半晌,到底回身用力点了董蓉身上几处穴道,末了执刀跳了出去。 董蓉原本还想趁着混乱逃跑呢,哪里想到被定在车里半点儿动弹不得,她气得破口大骂,“该死的,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夏明义哪有功夫理会她,早就同白衣人打成一团。他到底是江湖出身,功夫也是不差,一把长刀上下翻飞,虽说威胁不到白衣人的性命,但也缠得他不能分心。 董蓉猜得他这是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只要撑过一段时间,方才惊叫着跑去报官的百姓就会引着官兵前来,到时候弓箭围捕,白衣人就是有通天本事也得束手就擒。 白衣人想必也是猜到了他的目的,手下长剑挥舞的更急,一时倒逼得夏明义连连后退,他忍不住高声喝骂远远观望的魏三几个,“你们还看什么热闹,赶紧过来帮忙!” 魏三几个虽说害怕,但到底不敢当真放着上司不顾,于是硬着头皮上前帮忙支应。他们打头阵不成,偶尔偷袭却是个好手。那白衣人不知是久战疲惫,还是一时疏忽,居然被魏三在背后砍了一刀,他闷哼一声向前倒去,手臂却借机刺向夏明义,夏明义急忙躲闪,没有被刺中要害,但手臂也是血流如注,长刀再也拿不住,光当当掉在地上。 白衣人立时翻身上了车辕,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那枣红马吃痛,高声嘶鸣,转而扬起四蹄就疯跑起来。魏三几个作势追了几步就又跑回去救治受伤的兄弟,偶尔扭头望望脸色阴沉的堂主,生怕他因为丢了到嘴的肥肉就把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好在,堂主虽然脸色不好,倒也没有迁怒他们的意思,当然,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夏明义眼底深处那一抹淡淡的得意。 很快,得了消息的捕快们就赶了过来,不必说,董蓉又成了在逃的要犯,开始全城搜捕起来。 董蓉被点了穴道,在颠簸的马车里半点儿没有依靠,很快就撞的鼻青脸肿。但她强忍着疼痛,不肯吭声。那白衣人如何受伤她都看在眼里,这时候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带她逃亡,她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可能再添麻烦? 好在马车没跑多大一会儿就停了下来,那白衣人翻身下车,一把把董蓉从车厢里拉下来,转而扛在肩膀上就飞身上了墙头。这会儿,天色已是暗了下来,这一片许是住的人家都不富裕,除了偶尔某间屋子里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过,其余之处都是一片黑暗。 白衣人翻墙过户,上房踩瓦,一路不知过了多少屋舍,终于停在了一处最偏僻的院子。董蓉听得他喘息之声越来越重,生怕他晕倒过去,赶紧低声说道,“壮士,麻烦你把我的穴道解开。” 白衣人身子僵了那么一瞬,但转而却是把董蓉放到地上,两指并拢在她身上点了两下。董蓉慢慢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好半晌才站了起来,待得刚要行礼道谢,不想那白衣人却是突然前倾倒在了她身上。 “哎,壮士,你怎么了?”董蓉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搀扶的时候居然抓了满手的湿漉漉,这才想起,他定然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扛起他的手臂就往屋子里拖拽。 这院子想必是日久无人居住,院子里长满了荒草,门窗也摇摇欲坠,好在屋角还堆了些干草,干草旁边还有些零碎的陶琬和水壶等物件儿。不知是哪个乞丐曾经借助过,还是白衣人先前准备下的。 董蓉无暇多想,脸孔几乎要贴在哪堆零碎物件上,终于找到了火石,但点燃干草又怕火光太大引来追兵,于是情急之下就把裙子撕开一条。虽然光亮有些微弱,但到底让她找到了一截蜡烛,缺了半边的破陶琬扣上去,正好遮了大半光亮。 白衣人一直没有半点儿动静,董蓉担心之极,想起他先前伤在后背,于是就小心翼翼把他翻了过去,这一仔细探看,着实吓了一跳。那伤口足有半尺长,虽然不是太深,但流血却很多,整个白色衣衫几乎染红了大半。 她赶紧把手臂上的护腕卸了下来,毫不吝啬的拿出装着药粉的小瓶子就倒了下去。这伤药不知刘三爷从何处所得,居然效果奇好,眼见着伤口就不再渗血了。董蓉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跑去院子里的水井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半烂的水桶打上一点儿,用裙摆沾着把白衣人后背的血迹擦抹干净。但是要想包扎伤口就要用赶紧的布条,这让她犯了难。 最后,她躲去屋角迅速脱下雪白的中衣撕成了三指宽的布条,仔细替白衣人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也累得手脚发软,坐在草堆上发愣。白衣人不知是太过疼痛还是昏迷中梦到了什么,突然低低说了一句话,惊得董蓉赶紧弯腰趴过去细听,可惜,他却又闭嘴不言了。 (明天在火车上,要天黑才到家,万一赶不及更新,大家理解一下啊。后天一定早早的。)R638 第三十五章 小恩人 董蓉伸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但却被鬼脸面具挡住了,于是想了想就悄悄替他摘了下来。结果,暗淡的烛光下映出的那张面孔却是出乎她意料的年轻。 原本她以为这救命恩公怎么也有三十几岁,毕竟功夫这东西不是分分钟就可以练就的。可是,眼前这刚带着她逃出敌手,飞檐走壁的“大侠”,居然是个十三四左右的年轻后生。 一时间她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很心疼。这后生就算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也要从懂事起就开始勤练吃苦,才有今天这一身本事吧。说起来,他也就比自家三个孩子也大不多少,在她眼里还属于孩子的范畴呢。 这般想着,她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了。待得小心翼翼摸得他额头有些烫,就赶紧用布巾浸湿替他冷敷。 白衣后生许是得了些凉意,舒坦许多,紧绷的脸孔慢慢就舒展开来,比之先前倒显得越发英俊。董蓉忙里偷闲,低声笑道,“这将来也是个满身桃花债的,不知道要惹多少女孩子伤心呢。” 白衣后生不知是迷迷糊糊听懂了这句话,还是巧合,居然低声应了一句,“不!” 惹得董蓉倒是好笑不已,但转而看看四周破旧的屋舍又叹了气。如今已是初冬,气温谁说不是滴水成冰,但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如何熬过这一晚就成了难题,再者说,这白衣后生受了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伤药和吃食也都是问题。 这破屋子里不缺少木材,点火堆倒是容易,可是暗夜里的火光,太容易招惹来追兵,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能走这步险棋。 她想了想,就拿起一旁的稻草盖在白衣后生身上,然后摸出靴子里的匕首轻手轻脚摸出了同样破烂的院门。 这破屋子原来坐落在一条小巷子的最里侧,许是平日少有人来,门前堆叠着一些垃圾,不必说邻居都不是喜爱干净的。 董蓉小心绕过那些垃圾,尽量不留下痕迹的顺着巷子往前挪。紧挨着破屋的一家人好像是个做木工的,院子里留着大堆木屑,被风一吹就有木香传来,差点儿迷了董蓉的眼。她借着屋子里透出的微弱灯光,见得院子里没有什么有用之物就赶紧奔向了下一家。 可惜,下一家好像是个杀猪的屠户,院子里晾了些猪肠子,猪皮之类,也没什么东西。 好在,最靠近巷口的一家好像做的事浆洗生意,木板拼成的院墙上居然搭了一条去了被里和被面的棉被套。董蓉大喜,上前抱了就往回跑。 她前脚刚进破院子,就听得远远好像有人再骂什么,显见是那户人家发现失了棉被。她后怕的拍拍胸口就赶紧抱着棉被进了屋子,白衣后生还在昏睡。 董蓉摸了摸他的额头,见得还有些烫就赶紧给他盖上棉被,然后继续换湿布巾。 就这样也不知熬了多久,白衣后生的额头终于不烫了,外面的巷子也彻底安静下来了。 董蓉搓了搓冻僵的双手,犹豫了那么一瞬,到底还是抵挡不住冷意,于是劝说自己,就把这白衣后生当自家孩子好了,然后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白衣后生许是还残存着些许警觉,一发觉有人挨近,身体本能的僵直了。董蓉生怕他折腾的伤口又流血,赶紧一把抱了他,想起如今不知流落在哪里的三个孩子,心下对这半大孩子疼惜更甚,不知怎么就唱起了当初常哄儿女们睡觉时唱的歌。 “晚风吹拂着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醉斜阳,只有一片海蓝蓝…” 也不知唱了多少遍,董蓉模模糊糊睡了过去,倒是被她揽在怀里严严实实护着的白衣后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略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身子,想要挣开董蓉的怀抱。但睡梦里的董蓉却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嗔怪道,“乖,好好睡。” 白衣后生好似被点了穴道,所有动作都突然被定格,他的眼里闪过一抹莫名的光亮,好似一块冰被乍然扔到温水里,三分恐慌,七分渴望。 良久,他才慢慢放松了身体,安然享受着这个对于他来说,陌生又温暖的怀抱。 冬夜,静悄悄,除了偶尔有寄居在屋檐下的麻雀和石墙空洞里乱窜的老鼠,唧唧吵闹几声,再无半点儿声息。破屋的角落里,一床半旧棉被却围出了一个温暖的小世界。 白衣后生极力想要保持清醒,可惜伤痛让他变得虚弱,温暖的怀抱也降低了他的警觉,于是没有多久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日的清晨,董蓉是在一阵吱呀呀声中醒来的。许是昨晚没来得及探查到的那几户人家里有做“倒夜香”营生的,天色刚刚透着一丝亮光就开始拉着木车准备出外去忙碌。 董蓉睁开眼睛看见破败的屋顶,立刻骨碌一下坐了起来,待得想起受伤的白衣后生就赶紧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这一晚的寒冷并没有加重他的病情,额头虽说还有些热,但已经没有那么凶险了。 董蓉想了想就起身去重新打了水洗漱,想了想又不得不再次做贼,摸去了那户勤劳的人家。 许是照料着家里劳力吃了早饭,懒散的婆娘回屋继续睡去了。院子里很安静,角落的灶间隐隐有白色的蒸气冒了出来。董蓉大喜,惦着脚尖开门钻进去,果然在扣着的锅里找到四五个苞谷饼子,她饿极了,抓起一个大口咬下半个,就又私下踅摸。 最后终于又在一个陶锅里找到半锅苞谷粥,不必说,偷一个饼子也叫贼,不如连锅都搬走了,这两日还能烧个水。 白衣后生这会儿也醒了,见得董蓉不在身边,就想起身寻找。结果董蓉嘴里叼着饼子,怀里塞的鼓鼓囊囊,手里端着陶锅,匆匆从外面跑回来。这逃难灾民一般的形象,着实吓了他一跳。 董蓉也没想到白衣后生能这么快醒来,有些尴尬的放下陶锅,又拿下嘴里的饼子,这才笑道,“你醒了,伤口还疼不疼?我刚才去…嗯,找了一些吃食,你一会儿吃点儿。” 白衣后生木着脸点点头,淡淡应道,“好。”说罢,他的双眼却是扫向破烂木门。 董蓉会意,赶紧解释道,“你放心,这巷子里有一户早起的人家,我偷偷进院子‘借’了一些吃食,以后等我们脱险了,一定多还他们一些粮食。” 白衣后生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是不小心扯动了身后的伤口,疼得眉头猛然皱了起来。 董蓉也想到了,赶紧扑过去探看,末了见得布条并没有浸出血色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后背的伤口好不容易才不流血了,你小心些,若是裂开,我可没有办法了。” 白衣后生点点头,还想再说话,董蓉却是伸手扯起被子把他围成了一团。 “你老实坐着,我帮你擦脸,然后再喂你吃东西。” 白衣后生伸手想要抗议一下成为蚕宝宝的命运,董蓉却是瞪了眼睛,“老实呆着,不许动。” 说罢,她就迅速洗换了布巾,然后仔细替白衣后生擦脸擦手。 白衣后生好似觉得哪里古怪,虽然他被照顾的如此细致,但怎么和他想象中的恩人待遇有些差别呢。可是不容他多想,董蓉已是抽了他头顶的发簪,一边以指代梳为他重新梳起了发髻。 “你这簪子是羊脂玉的,式样也不错。你家里一定很富厚吧?不过,你小小年纪怎么练了这一身好功夫,难道从两三岁就开始习武了?” “嗯,”白衣后生愣了一下,才应道,“三岁就开始习武了。” “那么小就开始习武,岂不是很辛苦?你爹娘真是舍得!”董蓉皱了眉头,愈发心疼,顺口又问道,“你怎么想起舍命救我出来,别说你是顺手啊,先前在山上跳崖也是你救的我吧?” “嘶!”白衣后生被扯疼了头皮,轻轻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就道,“我小时候曾去过海宁,有一次饿的半死,正好您带人施舍干粮。” 董蓉歪头想了想,这些年这样的事没少做,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种下这么一份善缘了。她也不细究了,笑道,“当年舍给你一块饼子,你如今救了我两命。我真是赚大了,这买卖不亏!” 她说着话儿已是挽好了发髻,重新插好了玉簪,两手捧起白衣后生的脸左右看了看,打趣道,“多俊俏的后生啊,怎么戴个面具遮起来?” 白衣后生红了脸,下意识低了头应道,“嗯,习惯了。” 董蓉也不追问,转身端起陶盆,就着盆里的木勺子喂后生喝粥。后生想要自己动手,不必说又被“镇压”了。 半盆粥和一块饼子下肚儿,后生的脸色明显更好了。董蓉就着剩下的一点儿粥也吃了一块饼子,然后又把陶盆洗干净,架在点燃的火堆上烧了些热水,重新给后生擦洗了伤口,换了伤药。 刘三爷准备的小瓶不大,装得药粉也就只够这么两次替换。董蓉望着空空的药瓶又犯了愁,被子和吃食她可以去邻居家偷,这伤药只能去药店,她这三角猫功夫,绝对胜任不了这高难任务。 但扭头瞧瞧,吃饱了又有些昏昏欲睡的后生,她又只能打叠起精神想办法。R638 第三十六章 共患难 这个白衣后生比自家儿子也大不了多少,别说两次救了她性命,就是萍水相逢也不能看着他伤重啊。 许是老天爷发了善心,整整一天,白衣后生吃了就睡,倒也没再发高烧,到得晚上的时候,破院子隔壁的木匠家里,突然吵闹起来,董蓉贴在墙根细听,好似木匠做活计弄伤了手臂,很是严重,木匠婆娘的声音尖利又惊恐,一迭声撵着家里的大儿子去请大夫。 董蓉自觉机会来了就趁着蒙蒙黑的夜色躲在了木匠家院外的木屑堆旁,果然,很快就有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被请了来,一番诊治之后才离开。 木匠伤了手,最少一个月不能做活计,还要买伤药,这对一家人来说实在是个噩耗。 木匠婆娘一边哭骂一边翻了家里存下的铜钱要儿子去药铺买些伤药回来,方才大夫只给简单止血,上了一点儿伤药,以后一个月所需的药粉都要自家再出钱。 木匠的大儿子很憨厚,不过十二三岁,方才错手推了刨子伤了老爹,心里愧疚得恨不得上吊。这会儿拿了铜钱垂头丧气,就要出门往药铺赶去。 结果冷不防被董蓉截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就捂紧了装了铜钱的荷包,“你…你要做什么?” 董蓉赶紧走到稍微光亮之处,让这半大小子看轻自己是个女子,然后笑道,“这位小哥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半大小子待得看轻董蓉的模样,显见松了一口气,手也放了下来,问道,“婶子,拦下我可是有事?” 董蓉和气一笑,应道,“小哥儿真是聪明,婶子方才遇到点儿难事,想请小哥儿帮个忙,可好?” 半大小子有些奇怪,但他生性良善,也没多想就应道,“好啊,婶子有事尽管说,能帮我一定帮。” “多谢小哥儿援手,我方才走到巷口的时候,不知怎么跌了一跤,一块碎碗茬儿割破了我的腿。正为难的时候,正好见到你家有大夫出入,也是因为有人受了外伤,就想着请你去买伤药的时候帮我带一份。” 董蓉实在没什么好借口,只得临时编了个故事,末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我这里有钱,小哥儿只管替我买两瓶伤药就好,若是剩下,小哥儿就留着买果子吃吧,权当我的谢礼了。” “那怎么行,婶子。”半大小子赶紧摆手谢绝,院子里的木匠婆娘许是听到了动静,高声问道,“拴住,你跟谁说话呢,怎么还没去买药呢?” 半大小子扭头就要应声,董蓉却是一把扯了他,小声嘱咐道,“小哥儿,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受伤,千万替我保密。” 半大小子连忙点头,想了想就闷声回复老娘,“娘,我尿了一泼,马上就去。” “懒驴上套屎尿多!”木匠婆娘恨恨骂了两句就进灶间去了。 董蓉抱歉的冲着半大小子笑笑,低声道,“谢谢小哥儿帮忙了,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着。” 半大小子用力捏着手里的碎银子,一连点了好几下头,然后飞跑出了巷子,董蓉松了口气,刚要找个暗处藏着,顺便歇歇。不想那半大小子却又跑了回来,“婶子,你在我家门前歇歇就成了,可千万别去隔壁那个破院子!那里闹鬼,这附近邻居都知道,您可别吓到了。” “啊,”董蓉愣了愣,心下这才明白为何白衣后生会直接带了她去那破院子,而且这一日丢了吃食和被褥的邻人们虽然骂的厉害,但却无人进院子查找。 “我知道了,小哥儿,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快去快回吧。” 半大小子憨笑着挠挠后脑勺,然后再次跑掉了。 许是药铺离此没有多远,不过两刻钟,他就气喘嘘嘘的抱了满怀的药瓶子跑了回来。 董蓉赶紧走出阴影,低声问道,“小哥儿,我只要两瓶就好,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半大小子嘿嘿笑着,应道,“婶子给拿的银钱多,我就都买了伤药。” 董蓉倒是很喜欢这小子的实在厚道,当下也没有多说,只取了四瓶,剩下都给半大小子,然后也不等他推辞就假装走出了巷子。 半大小子抻头瞧了瞧,无奈之下就抱着剩下的药瓶子回了自家。 不提他如何同彪悍的老娘解释药费的出处,只说董蓉见他进了院子就赶紧返身回了破院子。 白衣后生已是醒了许久了,正依靠在墙上望着院门,见她回来,脸上就退了担忧之色。 董蓉笑着把药瓶放到他身旁,然后说道,“今日运气真是好,正好这附近有人伤了,拖人家买了些伤药回来。一会儿吃了饭,我给你再换了药,估计明日你就能继续飞檐走壁了。” 说罢,她就把陶盆里的凉白开端了过来,又掰碎一个包谷饼子分给白衣后生一半。 白衣后生眼里闪过一抹愧色,接过饼子慢慢吃了起来。 董蓉以为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苦日子,于是赶紧岔话儿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衣后生手下一顿,好半晌才应道,“你叫我白衣就行。” “白衣?”董蓉大口咬着饼子,笑道,“这名字倒是文雅,倒也衬你这大侠的身份。白衣飘飘,飞檐走壁,行侠仗义。早知道你是个武学天才,当年我遇到你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你带去家里,如今也不必被人追的同丧家之犬一般了。” 白衣后生扫了董蓉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神色,这才说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学武,好容易活命之后碰到我师父了。” “你师父一定很厉害,”董蓉吃完饼子,轻轻拍去受伤的碎末,又问道,“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又救了我两次?” 白衣后生眉头微微挑了挑,含糊应道,“也是碰巧之下认出来的…嘶!” 说着话,许是他扯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重重抽气。 董蓉哪里还顾得上追问,立刻就忙着替他换药了,许是身体回复力好,刀伤明显有愈合的趋势,董蓉大喜,一边忙碌一边笑道,“照这个恢复速度,再过两日,你就能继续飞檐走壁了。” 很快,两人换好了药,董蓉瞧着白衣后生好似有些疲累,也没再拉着他闲话儿,直接盖着棉被,如同昨晚一般替他挡着寒风,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她照旧在天明时分就醒了过来,如法炮制又去偷那户早起人家的吃食。 可是当她兴冲冲揣着几个煮红薯跑回来的时候,却见破院的木门大开着,门口的垃圾也被踢的到处都是,她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果然,原本在酣睡的白衣后生被五花大绑在廊柱上,站在他身旁的七八号人,正是夏明义带着魏三一众走狗。 “董夫人,这么一大早,您这是去哪里了,我们堂主可是候您多时了?” 魏三一见董蓉出现在门口,立时窜到院子里大声客套着,但那语气里满满的得意和嚣张,恐怕只有傻子才听不出来。 董蓉慢慢把手里的红薯放到一旁的墙垛上,然后走进院子,半点儿也不看魏三,只望向冷着脸的夏明义,淡淡问道,“夏堂主,真是神通广大。不知可否说说,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魏三自觉被削了颜面,正是不知如何出气,听得这话立刻嚷道,“我们堂主早就吩咐教众们看守住了所有药铺,只要有人买刀伤药都要跟过去查探。若不是你让李家傻小子多买了几瓶,我们费了些功夫,昨晚就找来了。” 董蓉心下暗叹,有时候实诚是种好品质,有时候也真是害人。那半大小子不贪财,把银子都买了伤药,这原本是个好事,没想到因此引来了追兵。 不过这时候可容不得她多感慨了,“夏堂主,说说吧,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白衣?” 魏三不知是有些得意忘形,还是当老大成了习惯,忘记了如今头上还有上司,他张嘴又要抢先答话,董蓉却是不耐烦了,高声呵斥道,“我同夏堂主说话,你为何总是插言?难道这就是弥勒教的规矩?” 魏三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还想辩解的时候,夏明义却是抬脚将他狠狠踹到了旁边。 “这样如何,董夫人还满意吗?” 董蓉点头,“这样才是谈买卖的态度,夏堂主若是能把白衣放下来就更好了,他背上有伤,若是伤势加重,别怪我鱼死网破。” 夏明义冷哼一声,扭头示意一个大汉解开了白衣后生身上的绳子。许是被点了穴道,白衣后生软软靠在柱子上,不言语也不动。 董蓉心急如焚,脸色却不肯透出半分。 “还是那句话,夏堂主明言吧,如何才能放了白衣,或者说放我和他一起离开?” “董夫人,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啰嗦了。”夏明义冷冷一笑,双眸里却满是炽热的贪婪光芒,“据说,董夫人手上有一枚印鉴,可以号令董家商行下属的钱庄,一次支付白银白万两。我们教主如今正筹谋一件大事,急缺银两,所以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找到董夫人,借印鉴一用。” 董蓉听完,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嘲讽道,“你们弥勒教,真是好大的本事,这等机密,我们商行里的苍蝇老鼠都未必知道,你们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夏明义胜券在握,也不在意董蓉把他们比作苍蝇老鼠之流,于是得意笑道,“闲言少叙,董夫人也是忙人,不如早点儿把印鉴交出来吧,我们也早些提了银子去交差。”R638 第三十七章 原来如此 董蓉恨得紧紧握了拳头,冷冷应道,“我若是不交呢?” “不交?”夏明义有恃无恐的耸耸肩,哈哈笑道,“那您就要同这白衣小子一同去见阎王爷了!” “呸,真是好大的口气!”夏明义的话音刚刚落地,院子外面就又呼啦啦走进另一群人,领头之人高声反驳之后疾走几步就噗通跪在董蓉身旁,激动喊道,“夫人,我等来迟了,让您受苦了!” 董蓉这会儿眼见张扬带着一众熟悉的护卫赶到,也是红了眼圈儿。她极力忍着眼泪扶起张扬,低声说道,“快起来,自家人,不要这样!家里人都好吧,没谁受伤吧?” “没有,没有!夫人放心!”张扬也顾不上拍打膝盖上的灰土,一迭声的应着,生怕董蓉担心,“家里人都转移到安全住处了,三个孩子前几日也来了消息,他们跑去草原找噶尔迪了。二老爷最近还在海宁附近搜寻,若是听得夫人到此,必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董蓉下意识伸手抓了张扬的袖子,颤着声音问道,“那…可有王爷的消息?” 张扬闻言噎了一下,但依旧硬着头皮劝说道,“还没有,但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归来的。” 董蓉眼里的渴盼瞬间黯了下来,低声应道,“是啊,以后再说吧。” 那边儿夏明义见得董蓉援兵赶到,也是沉了脸色,但扭头看看依靠在廊柱上的白衣后生,心里又有了底。 “董夫人,我们还是先谈谈交易吧,至于叙旧,你回去之后可以慢慢来!” 董蓉闻言扫了一眼白衣后生,重新皱起了眉头。张扬不明所以,问道,“我听人说,前日有人在闹市救了你,就是这个白衣小子?” 董蓉点头,“白衣说他幼时得过咱们家里的救济才得以活命,巧合相遇之下,算前日,总共救了我两次性命,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张扬仔细打量场中形势,也是为难的抿紧了嘴唇,半晌才道,“投鼠忌器!甲字组一个都不在身边,若是强硬对冲,我们没有把握。” 董蓉叹气,“那只好把印鉴给他们了。” “不成!”张扬大惊失色,急忙阻拦,“印鉴关系重大,一旦给出去,大通钱庄会被抽空所有银钱,对商行的损害太深了。夫人,还是等等,总有办法可想。” 董蓉却是摇头,低声应道,“放心,我自有对策。还是先把白衣换出来要紧。” 张扬还要再劝,最后却是闭上了嘴巴。董家商行多年行走在大齐和海外,从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哪怕如今商行陷入困境,也决不能因利忘义,否则不说传扬出去如何,就是所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和管事伙计们也要离心了。 夏明义远远盯着两人脸色,再次得意起来,高声问道,“董夫人,可是考虑好了?” 董蓉淡淡扫了他一眼,应道,“自然,不过一百万银子而已,我们董氏商行,从不会为了银子舍弃恩人!” “好,好一个重情重义的董氏商行!”夏明义戏谑的拱手行了个礼表示钦佩,末了又问道,“那夫人就把印鉴交出来吧,拿到印鉴,我立刻放人。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 董蓉冷笑,“哼,我和你们弥勒教可是仇深似海,以后免不得还要打交道。你们送白衣过来,印鉴我马上就给抛给你。” 说着话,她一伸手从脖子里扯出一条红绳儿,绳子正中垂了一只样式很古朴小巧的戒指,不知是金质还是铜质,在清晨的阳光里泛着灿灿光芒。 夏明义双眸仿似也被这金光点亮了,高声问道,“不是我不信任董夫人,但事关重大,我如何才能知道这印鉴的真假?” “你们既然暗地里打探出我们商行有这印鉴存在,自然也该知道它的模样吧?”董蓉颠了颠手里的戒指,脸上留恋之色一闪而过,这还是当初商行建立之初,慕容怀德亲手替她准备的。她一直带在身上,片刻不曾摘下,所以即便这次遇险流落,这印鉴也没有丢失。 “你们把白衣送到院子中间,我把印鉴抛过去,你确认了,我们再接回白衣,这总成了吧?不要告诉我,弥勒教的好汉都是老鼠一样的胆小鬼!” “好,董夫人既然这样爽快,我们照办就是。”夏明义闻言也不生气,扭头吩咐魏三几个,“把这小子送去院子中间!” 魏三没好气的上前扯起白衣后生,不知是不是扯动了他的伤处,只听他闷哼一声。夏明义狠狠瞪了一眼魏三,低声骂道,“蠢货,手下轻些!” 魏三被骂的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违背,架着白衣后生送到了院子中间,末了执着长刀守在几步开外,一副随时反悔抢回人质的模样。张扬也是低声吩咐身后的护卫赶去了白衣的另一侧,同样兵器齐出,准备时刻出手争斗。 董蓉用了捏了捏手里的戒指,然后高高一扬,戒指在天空中划出一抹亮色,然后准确的落入了夏明义的手里。 夏明义强忍着激动,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仔细扭开戒面,核对里面的图案确实与图纸一般无二,这才露出了喜色,点头说道,“果然没错!” 董蓉冷哼,伸手就要示意护卫把白衣扶到自己一方来。可是,夏明义却抬步下了台阶,边走边笑得古怪,“董夫人,对不住了。我们少主就不麻烦您接回去养伤了!” 少主? 董蓉猛然挑起了眉头,难以置信的望向白衣后生。 夏明义这会儿已是走到他身前,躬身双手捧上印鉴,说道,“少主,辛苦您了。属下幸不辱命,任务完成了。” 白衣后生在所有人疑惑或者震惊的目光里,慢慢站起身,接过印鉴,淡淡说道,“好,准备回返总坛。” “是,少主。想必教主已是等的心急了!” 魏三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原来他们抓的人质,居然是弥勒教少主,怪不得他方才要遭到堂主的呵斥。 而董蓉一方除了震惊,更多的却是愤怒,张扬伸手指了白衣后生大骂,“你居然是弥勒教少主,亏的我们夫人还用印鉴换你性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白衣后生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魏三抱着将功赎罪的心思跳出来对骂道,“放肆,你敢对我们少主不敬!小心…” 可惜,他叫嚣到一半就被白衣后生一脚踹到旁边去了。其余人见此,都赶紧闭了嘴巴。 董蓉伸手扯了恼怒的张扬一把,末了平静望向白衣后生良久,开口轻声说道,“原来,你先后救我两次,不过是为了这个印鉴,那我也不必再记着你的恩情了。今日是我棋差一招,我输了!但风水轮流转,谁知道最终胜负呢,且看以后吧。” 话音落地,她转身就往院门外走去。张扬狠狠瞪了白衣后生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白衣后生却突然开口喊道,“董夫人,当年受您一饼之恩,不是假话!” “哦?”董蓉到底心气难平,这种深切的背叛发生在谁身上也不可能当真平静接受,于是她冷冷应道,“我后悔当年舍给你那一块饼子了,后会无期!” 说完,她扭头带人就走掉了。留下白衣后生半晌没有说话,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背部的伤口崩裂,血色渐渐染红了白色衣衫,惊得夏明义睁大了眼睛也不敢开口提醒。 过了好半晌,白衣后生才吩咐道,“准备马匹,火速赶回总坛。” “少主,你背上有伤,不如歇两日再上路吧?”夏明义犹豫了一瞬,还是劝说道,“左右事情得手了,也不会再有任何变故。” “立刻就走!”白衣后生猛然扭过头,目光好似刀子一眼扎在夏明义脸上,“备马!” “是,是,少主!”夏明义心头一凛,赶紧吩咐属下赶紧准备。很快众人就到了巷子口,先是上了马车赶到分堂,然后骑上快马飞奔出了洛州,一路向北而去。 京都的冬日是一年四季里最安静的时候,落雪的天气里,除了讨生活的小贩和店铺,极少有人出门。 可是这一日,京都之外的官路上却有一队人马冒雪奔行。好不容易见得前边隐隐有座山庄的轮廓,除了当先那匹马上的白衣少年,其余众人都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周身都裹在貂皮大氅里的夏明义,策马靠近白衣少年跟前,小心翼翼劝说着,“少主,眼见总坛就到了,咱们要不要慢些走。您的伤口都裂开两次了,总要再上些药粉吧。否则教主见到,怕是要怪属下照顾不周了。” “不会,继续赶路,尽早回去!”白衣少年却是冷冷拒绝了,继续打马狂奔。他身后盼着歇息片刻的众人,都是心里暗骂,但也不敢反驳,只得继续咬牙坚持。 好不容易,马队终于进了山庄,有黑衣劲装的大汉迎上来接了马缰绳,高声禀告道,“少主,夏堂主,教主有令,要您二位尽快去聚云顶。” 夏明义脸上明显露出了喜色,这次也没有任何抱怨,紧紧随着白衣少年匆匆穿过庄子转上山路。R638 第三十八章 哀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青石台阶往上攀登,在山下还不觉得如何,待得站在山顶才发觉这里居然十分宽阔,一座守卫森严的两进院子坐落在正中,四周松柏环绕,倒也透着几分大气庄严。 夏明义脸色立时又恭谨了几分,白衣少年却是皱了眉头,脚下不停,直接越过低头行礼的护卫就进了院子。 正房大厅里,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正倒背双手,默然而立。许是听得脚步声,他乍然回过头来,露出刀削一般冷酷的面容,双眸里厉色闪过,好似一瞬间就能把人冻僵一般。 夏明义在人前那般嚣张的模样,但是一见到这中年人,立刻就双膝跪倒,磕头之后又战战兢兢禀告道,“教主万安,属下夏明义特来交付任务。” 那中年人正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弥勒教主,平日他多是带着面具,只有极得他信任之人才能偶尔见他的真容一面。这会儿他居然揭了面具,站在这里等待,夏明义心里如何激动,简直无法言喻。 “起来吧,”中年人伸手虚扶了一把,淡淡说着。 夏明义却因为这一句激动的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爬起来,然后恭敬又禀报道,“托教主洪福,属下幸不辱命。” “哦,我接到你先前传来的消息说,顺利拿到那印鉴了,辛苦了。”中年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眸光大盛,难得赞道,“你是教中最得力的,这份功劳我记下了。交出印鉴,下去领十颗益气丹就歇息吧。” 夏明义一听这赏赐,欢喜的声音都颤抖了。益气丹可是弥勒教里独有的丹药,据说由教主一位神医好友琢磨配置的,用了无数珍贵药材。吃上一粒,能平白增添五成功力,维持一个时辰,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多了半条命。毕竟争斗的时候,很多都是旗鼓相当,若是能填上一分助力都是好的,更别说足足五分了,简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啊。 “谢教主赏赐,属下以后定然更加尽心尽力!”说着话,他却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白衣少年。 中年人精明之极,见此怎么会不知原因,于是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夏明义如蒙大赦,赶紧倒退几步,这才转身赶紧走掉了。他在教中也算有些地位,对于教主和少主父子俩不合的传闻也听说过一二,当然不会傻到留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果然,白衣少年扫了一眼大厅里再也没有任何人,就立刻开口问道,“我娘呢,她身体可好?” 中年人皱了眉头,呵斥道,“男子汉以大业为重,总挂念一个妇人,如何让我放心把教中大事交付与你?” “一个妇人?”白衣少年闻言更是恼火,脸色明显黑了下来,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质问道,“你口中这个妇人,是我娘!我身为人子挂念她有何不对?倒是父亲,你是不是也该尽到一个夫主的责任,我娘是你的结发妻子!” 中年人好似极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不耐烦的摆摆手,岔开话头儿问道,“印鉴呢,可在你身上,拿来我看看!” 白衣少年伸手入怀,掏出那只样式古朴的戒指,想起当日之事,眼里闪过一抹愧疚,但抬头时却照旧是一副冷酷模样,“东西,我取回来了。你呢,是不是该去探望我娘了?” 中年人右手一伸,闪电一般从儿子手里抢过戒指,双眸灼灼的仔细打量着,嘴里无意敷衍道,“你先下山吧,我随后就到。” 白衣少年气极,还要说话的时候,中年人已是高声喊着门外的护卫,“召集四大护法,有要事商议!” “是,教主。”护卫们答应着就纷纷散去送信,白衣少年望向拿着戒指,已是有些半癫狂的父亲,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就下了山。 冬雪覆盖的山峦,景色多少还算有些看头。白雪下,偶尔露出黑色的山石,加者那些傲视风霜的松柏,组成一幅水墨般的画卷。几只不知名的鸟雀飞过天空,叫声划过安静的山林,别样的悠闲。 但白衣少年却是无心欣赏这一切,他脚下飞快,半点儿不理会那些上山教众的行礼和招呼,一心想早些去探望病种的母亲。 当日他离开时,她已是不能走动,整日依靠在床上,如今不知是否有些起色了。 可是,老天爷今日许是忘记带慈悲之心出门。白衣少年刚刚走进山庄西侧的小院子,就听得屋子里有丫鬟惊叫之声。 不知为何,他心头就是猛然一缩,几个闪身就冲进了那半敞着门的屋子。 布置的雅致又朴素的屋子里,一个丫鬟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惊叫,地毯上骨碌碌翻滚着一只青花瓷碗,散发着浓浓苦涩味道的药汁洒在地毯上,尚且在冒着淡淡的白色热气。 而挂着淡青色帐幔的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妇人却是没了气息。 白衣少年双腿一软,乍然跪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他挣扎着爬到床边,轻轻抱着那夫人唤着,“娘,我回来了。您的宝哥儿回来了,您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可是,那妇人任凭白衣少年如何呼唤都没有半句回应,只有一双没有光泽的眼眸定定望着门口,怎么也不肯合上。 那丫鬟这会儿许是有些回过神来,虽然心里无比恐惧,但依旧壮着胆子小声劝道,“少爷,夫人…夫人这是去了。”说完,她好像生怕白衣少年埋怨她伺候不周,赶紧解释道,“夫人说想要自己躺会儿,奴婢这才去灶间熬药,小丫鬟不精心,奴婢怕药汤被熬糊了。奴婢不是故意不在跟前的…” 白衣少年仿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伸出一根手指在妇人鼻子前端试了试,下一瞬高声痛叫起来,“娘!” 丫鬟被吓得手软脚软,扶着桌椅就想往外跑。整个教中,从上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少主最是孝顺亲娘,为了亲娘曾与教主争执过无数次。如今亲娘过世,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疯。她留在跟前,就纯粹是在找死! 小丫鬟打算的很好,人也聪明,可惜,她还没等走到门口就被一股大力狠狠踢翻在地,一只大脚毫不留情的踩上了她的脸孔,“说,他来看过我娘吗?说!” 小丫鬟被吓得懵了,一时哪里知道这杀神问得是谁,只能一边求饶一边哭泣,“少主饶命,奴婢真不知道,奴婢不知道谁来过啊?” 白衣少年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扭头看向死不瞑目的母亲,她的目光明明就是望向门口,她死前期盼什么不言而喻。 “滚,你去禀告那人,若是一刻钟内没有赶来,我就杀了他陪我娘一起下葬!” 小丫鬟吓得半死,一等脸上的脚挪开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待得出了院子,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脑子才恢复转动,终于明白少主口中的那人就是教主,于是赶紧再次手脚并用往山上爬,跑去禀报。 白衣少年抱着已经变得冰凉的娘亲,眼泪流成了河,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娘,儿子回来了,儿子拿了印鉴回来。那人说了,只要我拿回印鉴,他就来看你。娘,你等等,一定等等,他马上就来了!” 可惜他一直抱着娘亲说了无数遍,那人始终没有出现。冬日的太阳光寡淡之极,从门外照射进来,桌椅的影子开始一点点往东移动,整个小院儿好似成了被遗弃的孩子。 白衣少年终于从床头站了起来,膝盖的麻木使得他走路有些踉跄,但他却好似毫无知觉一般。 “娘,那人又食言了,想必您也习惯了。但儿子却是最恨不守诺言之人,他答应过,但他没有做到。您先等等,儿子这就去一趟山上,一定把他送去同您一起上路!” 说着话,他极平静的一按腰带,那柄盘在腰间的软件应声弹出,雪白的剑刃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先前小丫鬟正站在院子外一圈圈转着,实在不知要如何进去回禀。教主正召集护法们商议大事,她根本连门都进不去,好不容易求得护卫进去通禀,不过得到的回复却是,“厚葬!” 别说请教主出来,就是多余一个字都没有了。她实在不知要跟少主如何交差,只得这般磨蹭。 她正是琢磨着是不是要先躲去哪里避避风头的时候,白衣少年却是手执长剑走了出来。小丫鬟立刻吓得软到在地,慌忙磕头解释,“少主,奴婢上山了,真上山了。教主在商易大事,吩咐要厚葬夫人…” 白衣少年闻言脸上冷意更甚,但出口问询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娘平日是不是习惯你服侍了,她对你还喜爱吗?” 小丫鬟不明所以,但依旧点头小心翼翼应道,“夫人常夸奴婢尽心。” “那就好。”少年点点头,冷冷一笑,小丫鬟抬头还要再说什么,可是下一刻,她的脖子却是猛然闪过一抹凉意,锋利的剑刃已是划破了她的喉咙。 “你继续去九泉之下服侍我娘吧。”白衣少年淡淡说着,末了也不理会小丫鬟颓然倒下的尸首,继续提剑往山上走去。R638 我要请两天假! 我这个胃肠感冒已经成了顽固性了,只要感冒或者一点没吃好睡好就犯。昨天吐了一天加一晚,实在没什么吐得了。 胃里有个硬块,火烧火燎的难受,还恶心头晕,真想杀人。 今天去打了三瓶药水,连头孢都上了,还是半死不活。 各位兄弟姐妹,谁有偏方啊或者特效药啊,给我支支招吧。我难受死了! 今年倒春寒,老妈老爸都病倒了,这一家子真愁人啊。 我的全勤,又飞了。 兄弟姐妹们,一定对老妈好点儿啊,为了生个孩子,真是体质坏了还多啊。 稍微好一点儿就继续更新,我儿子还指望我赚奶粉钱呢。 多谢大家支持,现在都不敢看数据了,真心羞愧,赶紧好了吧,我多多加油!I967 第三十九章 父子相残 远处的护卫见此,都是惊慌起来,有人飞跑往山上报信,有人则试图上前劝说拦阻,但无一例外都纷纷被白衣少年送去护卫母亲前往九泉之路了。 聚云顶大厅里,这会儿正是说的热闹,四大护法加七八个堂主一脸热切的望着他们英明神武的教主,纷纷嚷着,“教主,有了这一百万银子,大业可期啊!” “就是,教主登顶大齐帝位,指日可待!” “教主洪福齐天!教主英明!” 当然也有那有些小聪明又不了解内情的顺口建议道,“教主,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派人去大通钱庄把银子提出来吧。若是那董夫人送信去就麻烦了!” 说罢,那人又跪倒在地,一脸忠心耿耿的说道,“属下愿接下这个任务,必定誓死为教主效劳,为我弥勒教大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弥勒教主好似很满意属下如此忠心,但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出声。坐在他下首位置的一个护法见此,就接口说道,“吴堂主,你多虑了。那大通钱庄在大齐是出了名的只认信物不认人,据说前几日还有一个纨绔翻出了老爹多年前藏起的一个玉佩,去钱庄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呢。少主取回的这个印鉴,是大通钱庄的最高信物,就是那董夫人有百般不愿,怕是也得吞下这个苦果。” 另一个护法也是随口附和道,“正是如此,不过董夫人此人,聪慧非常,仅仅十年间,董家商行的生意就遍布大齐,富可敌国,若是她能为我弥勒教所用,倒是美事一件。可惜!” 夏明义在最下首坐着,听了这话赶紧为自己推脱,“属下原本也是这般想,可是当日董家商行的人手赶到了,少主又受了不轻的伤,属下一时心急就只护送少主带了印鉴回来。” 弥勒教主扫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送了印鉴回来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其余,以后再做图谋吧。” “谢教主不罪之恩,属下以后行事定然更加仔细!”夏明义一脸感激的行李表忠心,旁边众人也是纷纷笑着赞他两句,一时间大厅里气氛很是热烈,好似大业马上就要完成,他们人人都成了从龙之臣,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可是,一个护卫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高声呼喊着打断了他们的美梦,“报教主,不,不好了!少主杀上山来了!” “什么?”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少主杀上山来了,难道少主反叛了不成? “你说的什么胡话,还不赶紧说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一个护法大声呵斥着。 那护卫急得脸色通红,还要仔细说说的时候,门外却是闪进一个白色身影,一脚就把他踢得滚去了房间角落。不必说,这白色身影正是丧母恨极的弥勒教少主! 他眼睛血红的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末了长剑抬起指向弥勒教主冷笑连连,“好,好!我娘丧命之时,你居然宁愿带着这些人做春秋大梦,也不愿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怜我致死都没有闭上眼睛!今日,我就送你陪她一同共赴黄泉!” 说罢,他一个纵身,提剑就奔着弥勒教主刺了过去,众人大惊,慌忙上前阻拦。但白衣心里恨意满满,一心要杀了薄情寡义的父亲为母亲作伴儿,众人忌惮他的身份又不敢当真伤了他。 一时间大厅里乱作一团,兵器交鸣之声,劝阻声,差点儿掀翻了房盖儿。弥勒教主皱眉看着打作一团的两方,眼里恼怒之色一闪而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于他来说,先前那咽气的女子不过是个生育工具罢了,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将来他大事得成,给她个名分也就罢了。 倒是这个儿子难得的练武天分极高,做个帮手极好。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大逆不道,胆敢对自己挥剑相向。既然这般,这样的畜生不要也罢。左右他也另有血脉所在,将来他权倾天下之时,多少女人找不到,多少子嗣生不出。 这般想着,他眼里厉色更浓,分身而起,一掌拍向乱战中的白衣。其余护法和堂主见此,慌忙退出战团,徒留这父子俩交手。 白衣眼见父亲出手毫不留情,心下更是恨极。这么多年来,他咬牙坚持着学武习文,甚至年幼之时就被扔去南方尝尽苦楚,他都不曾怨恨。只为了自己优秀一些,他能因此更善待母亲一分。可惜,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大业。他千方百计,甚至昧着良心在恩人手里夺来印鉴,他都未曾履行诺言,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如今更是如此狠辣对待自己,摆明了不杀自己不罢休。 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根本不配活在人世! 他手下的长剑一招比一招致命,弥勒教主见此更是大怒,“小畜生,你当真要忤逆不孝不成? “我只有娘,没有爹,你必须死,我娘在等你! “少主息怒啊,教主身负大事,不是不关心夫人,只不过一时忙碌没有照顾到!”一位护法高声劝说着,旁人也是赶紧接口,“就是啊,少主,属下这就去安排,将夫人风光大葬!” 白衣却是全然没有听在耳里,手下剑招更急。弥勒教主骂道,“好,好,你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送你与那贱人一同上路!” “贱人?”多年结发夫妻,虽然平日相处不多,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白衣没想到,娘亲都已经死了还得了这么一个称呼。他心里的恨意彻底被燃爆,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弥勒教主冷冷一笑,手下杀招式式都往儿子胸口和咽喉挥去。一时间父子俩当真以命相博,到底白衣年轻,百十招过后内力不及,加者后背的伤口挣裂开来,一个不小心被弥勒教主一剑划在坐腿上,当即血流如注。 他吃痛之下,一个踉跄,背上和持剑的手臂上又挨了两剑。长剑再也拿不住,咣当掉在地上,弥勒教主见此并未手软,手下飞快,挑了他的脚筋。 “来人,把他押下去,关进水牢,没我发话,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一众护法看的心头惴惴,赶紧分了两人上前架了白衣少主就要往外走。白衣痛极,双眸狼一般死死盯着弥勒教主,“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日我上天入地也要取你性命!” “你个小畜生!”弥勒教主听得这话,提剑还要上前完全了结了这个逆子。众人见此赶紧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劝慰,“教主息怒,少主不过一时气恼,过后定然后悔。” “就是,就是,少主怎么说也是教主血脉,教主手下留情!” 说话间,白衣已经被扶了出去。这世上从来都不缺体恤上意的聪明人,虽然教主发话把少主压进最艰险的水牢,但却没说不准他们给少主疗伤啊。于是,白衣的伤口很快就被敷好金疮药,然后送进了水牢里最“干爽”的一间。 两个堂主假意猩猩劝了几句,眼见白衣痛得脸色苍白也不肯应上一句,于是就有些讪讪的走了出去。待得离得远了,两人对视一眼才低声骂道,“有什么可神气的,他已经被教主挑断了脚筋,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了。难道咱们弥勒教还能交给一个废人不成?” “就是,咱们兄弟也不必再理会他了。教主大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正是咱们兄弟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啊。” “就是,哈哈。” 两人说着话,笑嘻嘻勾肩搭背的出了水牢走掉了。留下白衣一个人坐在齐膝深的污水里,想着未曾入殓下葬的母亲,少了自己在身旁,还不知要被如何慢待,一时心里恨意更深。 董蓉完全不知,先前还骗得她失了印鉴的白衣少年,转眼就成了残废和阶下囚。当然就是知道,她也不会如何行事,没有人在被背叛后,还能半点儿不计较的伸出援手,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张扬等人找到了自家主母,自觉有了主心骨,欢喜之意溢于言表。虽然王爷依旧下落不明,甚至很有可能丧命大海,但他们从一开始还在果园时就是跟着董蓉行事的,这么多年,除了海外船队和关于朝堂的安排是王爷在经手,整个董家商行可都是主母在打理啊。只要主母平安无事,一切就都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董蓉随着他们来到城东的一处布庄后院,这里是董家商行在洛城最大的买卖,自然也是众人平日往来的落脚地。布庄掌柜是张扬一手提拔起来的,忠诚无可怀疑。一见自家东家回来,布庄掌柜激动的磕头不跌,然后就让人送了新衣衫和各色女子用物上来。 董蓉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舒服的衣衫,戴了首饰,就退下了逃亡之时的困顿,再次变成了董家商行的掌权人,大齐中山王唯一的王妃。 两个临时被派来伺候的小丫鬟恭敬的打开了厅堂的大门,张扬带着几个管事走进来,见得董蓉一身秋香色衣裙,头挽百合髻,鬓发插着一只金灿灿的飞凤步摇,凤口衔着的一串珍珠闪着乳白色的光泽,衬得她神色越发从容贵气。众人都是激动的直接跪了下来,“恭迎主母回归!” 董蓉想起这半年的漂泊日子,也是心下感慨。抬手虚扶他们起来,微微笑道,“众位请起,这些时日劳你们惦记了。”R638 第四十章 报恩要趁早 “主母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众人齐声应下,这才起身纷纷按照等级坐好。 董蓉想了想,就问起了商行所有生意的大致处置。虽然她先前也见到各处铺子关门,但是当真听说商行下属二百多家各色铺子都关闭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痛。这都是她的心血,当初他们夫妻骤然出事,只得暂避锋芒,虽然是权宜之计,也是降低损失的最好办法,但这个“降低”也是相对整个商行而言。若是放到普通商贾之家,绝对够倾家荡产的。 但她心里疼归疼,这样的时候却是不能不咬牙硬撑,毕竟商行下属一千多号人手都在看着她的脸色呢。若是她这当家人先颓废了,那这些下属们岂不是更人心惶惶了。 “这次出事,你们应对的很好,及时避免了商行更大的损失。”董蓉点头肯定了一众下属,然后笑道,“咱们商行从来都是有功赏,有过罚。这样吧,传令下去,所有在家歇息的人手照常发放月银,一旦商行下属铺子重新开业,月银再上浮两成。” 除了张扬之外,其余几人一听这话都是露了喜色。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能爬到商行大管事的位置,都是有些能力的。董蓉一向又待下宽和,所以,他们家里的子侄很多都借助这个近水楼台进了商行做事。这样的命令一传下,受益自然多多,于是纷纷欢喜笑道,“属下们替所有人手谢主母厚赏。” “大难之时见忠心,大家既然对商行不离不弃,商行当然也不会亏待大家。”董蓉淡淡摆摆手,末了又问询几句简单之事就示意几个管事下去了。众人虽然在商行都有些地位,平日也多得信重,但还没有傻到同张扬相比,于是再次行礼就结伴告退了。 张扬待得屋里安静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嫂子,你这些时日在外,想必吃了很多辛苦吧。家里人担心之极,几位老人家几乎是水米不进,还是二姐儿和二奶奶几个劝着,这才好一些。” 董蓉本就是个心善又孝顺的,加者多年相处,她自然同样惦记几位老人,赶紧开口问询他们身体如何,如今安置何处。 张扬半点儿不敢隐瞒,低声说道,“几月前,二老爷亲自送了老人家去了菲岛,秘密置办下的庄园。那里除了少数几人,绝对没有外人得知,很是安全。二老爷也得了您留下的信,转告几位老人家,他们多少也算放了心。只是二老爷因为前后脚同嫂子错过,后悔的恨不得跳海。这些时日依旧在沿海各州府转悠,希望能碰到嫂子。” 董蓉听得心酸又疼,叹气道,“这次的事恐怕真是吓到家里人了,三个孩子呢,可是找到了,送去哪里安置了?” 张扬想起草原上送来的消息,脸色有些古怪,斟酌着应道,“嫂子不必担心,启哥儿几个聪慧着呢,半点儿委屈没有受到。他们先前及时发现护卫有异,于是半路逃跑北下,一路游玩,甚至还去一面坡走了一圈儿,后来直接随着商队去了军城。如今正同嘎尔迪一起,那个,恩,过得还不错。” “这三个孩子跑到嘎尔迪那里去了?”董蓉多聪明的人啊,心思一转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三个淘气包,不会随着嘎尔迪出战了吧?真是胡闹!刀剑无眼,万一被伤到该如何是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想到几个孩子此刻也许正同人生死相博,董蓉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发火。倒是张扬赶紧劝道,“嫂子别恼,您没莫要担心。嘎尔迪是个厉害的,不过半年时候,如今已是夺下了大半草原,剩下几块草场,也是囊中之物。他专门拨了一队人马保护三个孩子,甚至也不允许他们离开自己身边。就是吃住都在一个帐篷,三个孩子的安全,您当真不必担心。” 董蓉闻言,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军城那边的商路可有变动?” 张扬摇头,接话道,“咱们商行经营了这么多年,草原那边的金人又只认咱们商行的货品,就是有人想要分杯羹也不容易。再者说,徐大人是二老爷的同窗,一向优待,进出货品都未曾受到任何刁难。” “那就好,虽然咱们商行的铺子都关了门,但货品总还是有一些吧。但凡草原那里能用到的,都多运些过去。”董蓉不好明说,心疼几个孩子吃苦,但张扬如何会听不出,于是笑着应道,“不必嫂子吩咐,我早就安排好了,每隔半月就有车队过去,总不会缺了几个孩子的吃用。” 董蓉轻咳两声,老话说慈母多败儿,这道理她自然懂,但这次死里逃生,夫君生死不知,也许以后她只能守着几个孩子度过余生,她又怎么可能不更加溺爱。真是恨不得,下一瞬就把他们都换回来,含在嘴里护着,绝对不可以再出一点儿差错。 “嫂子,二老爷那里我已经派人快马去报信儿,过个三五日必定就能赶来。咱们要不要等上几日?”张扬岔开话头儿。 董蓉想起一向相处亲厚的弟弟,还不知如何心急如焚,担心自己的安危。如今好不容易相聚,她怎么也要等上几日,于是就道,“当然,若是不等他过来一同上路,怕是他又要埋怨了。” 她正这般说着话,布庄掌柜却是敲了门,然后进来恭敬禀报,“禀东家,小伙计在后门处发现一个小丫鬟窥视,捉了问询才得知她来自梁家。许是梁夫人惦记东家安危,特意派人过来探看。” 董蓉想起先前自梁家被弥勒教众抓走,梁夫人还不知道如何担心呢,于是赶紧吩咐道,“那丫鬟定然是紫雀,先告诉她,我平安无事,过一会儿就去梁家拜访。” 布庄掌柜赶紧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董蓉盘算着,如今她已经成功和家里人汇合,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大危难。先前那些曾经对她施以援手的人,不论如何都要表表谢意。于是,她沉吟片刻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开口嘱咐张扬道,“我先前流落,曾经得了很多恩人援手。他们境遇都不是如何顺利,如今我平安归来,自是应该及时报恩。这事别人处置,我不放心。还要劳烦妹夫多费心安排了。” 张扬一听这话,怎么会推脱,危难时候有人帮一把,那可是大恩,不说涌泉相报,起码也要力所能及的回馈。 当下董蓉把一路的流落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重点交代了姚家祖孙的罪囚之身,还有刘家三爷的仗义,至于那位老渔民,多给些金银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说罢,她就把信件递给了张扬,“这封信一定要让人亲自交给刘三爷,谢礼也要尽量丰厚。崖州那里也要打点到了,就是不能为姚家祖孙减刑,起码也要让她们少吃些苦,待得咱们商行的事情了了再另想办法。”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张扬那般聪明之人,如何会不知其中字字句句别后蕴含的苦楚。他心下难免感慨叹息,但却也知道自家嫂子兼主母是个刚强的,一定不喜人同情,于是极力收敛了脸上的悲色,笑道,“嫂子放心,这些事我一定安排妥当。先让人安排一份厚礼,您去梁家时候也不能空手啊。” 董蓉笑着点头,“梁家也帮我良多,再让人准备五百两银票吧。” “好,我这就去准备。”张扬应了就下去了,很快两个小丫鬟又走了进来,不知在何处又拿出一件貂毛镶边的暗紫色斗篷,雕花镂空的精致手炉,小心翼翼伺候董蓉穿戴妥当。这时,两个大管事也捧了礼品盒子恭候在门口了。十数个自家护卫,加者在城中最好的镖局雇佣来的二十个趟子手,浩浩荡荡簇拥着董蓉的马车就出了巷子。 董蓉自觉这阵仗有些大,但想想弥勒教的嚣张也就闭了嘴。想必张扬也是害怕弥勒教当真撕破脸,光天化日再次强硬动手吧。 很快,马车就一路招摇过市的来到了梁家所在的巷子。老门房儿正站在台阶上张望,见此也是吓了一跳,努力挪动着老胳膊老腿往院子里跑去通报。 待得马车到了院门前,梁老爷刚刚喊着老门房开了大门,马车直接驶了进去。董蓉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待得同梁老爷行礼之后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还礼,好似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憋出一句,“贱内在内院,还请夫人移步。” 董蓉原本也不想同他多说,点点头就进了内院儿。紫雀大呼小叫着迎到二门前,一脸惊喜的嚷道,“曹嫂子,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先前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紫雀,不得无礼!”梁夫人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大宝,眼见不过几个时辰未见,就变得通身贵气的董蓉,心下滋味有些复杂。想了想就当先低头行礼,“董夫人安好,小妇人有礼了。” 董蓉心下叹气,挥手示意众人留下,然后疾步上前搀扶她,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可是要同我生份了。”R638 第四十二章 姐弟重逢 梁夫人直起腰来,还要说话的时候,她怀里的大宝却是嘴里“咿呀”欢喜叫喊着,伸手极力要分别好几日的姨母抱。 董蓉顺手接过他,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记,笑道,“大宝可是想姨母了,姨母也想你了。走,咱们进屋说话。” 梁夫人见儿子已是小猴子一般拘在董蓉怀里,半点儿办法没有,只得随着她们进了屋子。紫雀小心翼翼端了茶水点心进来,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显见是攒了一肚子的好奇。 梁夫人瞪了她一眼,扯了个借口打发她下去了。董蓉看的好笑,一边拿了一个糕饼逗弄大宝,一边低声说道,“妹妹这般聪慧,想必已是猜到我的身份了吧。先前因为诸多原因,多有隐瞒,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梁夫人想起自家被弥勒教设计陷害,不过几日间就差点破家,而董蓉更是被人家刀剑加身押走的,想必仇恨更深。她多有隐瞒,想必也是不愿连累自家。 这般想着,她倒有些为了自己方才心里的怨气尴尬起来,赶紧应声道,“曹姐姐不要这么说,都是妹妹不懂事。姐姐平安无事就好,妹妹这几日惦记的吃睡不香,生怕你被害了性命。” 董蓉不愿多说自家与弥勒教的仇怨,于是开口问起梁家将来的打算,劝慰道,“如今弥勒教势大,这次因为我,想必你们又被恨上了。若是家里生意不准备在操持,不如回滨江去吧,起码有娘家可以依靠。” 梁夫人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听得这话就点头道,“我盘算着,也只好这样了。恶人猖狂,只能暂避锋芒了。” 大宝年岁小,好新奇,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董蓉头上的那只飞凤簪子,不时伸出小手去摸一下。董蓉是从心底疼爱他,只要抱着他小小软软的身体就心底忍不住泛起暖意,于是直接拔了凤簪放在他手里,给他当了玩具。 梁夫人可不是没有见识的农家妇人,自然清楚这风字头首饰的含义,慌忙从儿子手里抢过就要重新替董蓉插回头上。 大宝骤然被抢了心爱之物,懵懂看看娘亲就憋了嘴巴。董蓉赶紧拦了梁夫人,把凤簪子重新放回大宝手里,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一只簪子罢了,就留给大宝做个念想吧。将来他讨媳妇儿,送给女方做聘礼也是个体面。” “这怎么成?我们一个商贾之家,可用不得这般贵重之物。”梁夫人还要再推辞,董蓉却是不理会,末了叹气道,“你若是担心给家里惹祸患,不收也成。谁也不知道多年后,这大齐会是如何模样?” 她这般说,梁夫人倒是不好再推辞,犹豫了一瞬,转而就把簪子紧紧攥在儿子手里,正色应道,“不论姐姐将来如何,这簪子总是您一片心意,我替大宝谢过姐姐了。” 董蓉苦笑,扭头瞧瞧窗外的日头,自觉不好多坐,于是就把先前藏于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直接塞到了梁夫人的袖子里。 “这些时日,多亏妹妹对我百般照料。姐姐如今还不好如何回报,我只让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另外这点银子是给你和大宝留着防身的。女人无论何时,总要有些银子傍身才好。” 梁夫人听得眼眶发红,想要把银票拿出来,却是被董蓉按了手,“你再推辞,就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梁夫人忍不住,眼泪终于噼啪掉了下来,一把抱了董蓉哭泣道,“姐姐,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呜呜,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董蓉知道她是指自家夫君生死不知一事,心下疼得尖锐之极,但依旧笑着应道,“妹妹不必为我担心,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 大宝不知道娘亲为什么哭,他扭着小脑袋看了半晌,最后突然在董蓉脸上亲了一记。孩子温温软软的唇就像春日里最暖的风,瞬间吹散了董蓉心里的寒意。她笑着回亲了这胖小子一记,即便再不舍也不能再多留了。 如今牵扯越多,就越是给梁家招祸,能这般当面告别,已是不易了。 梁夫人抱了儿子,亦步亦趋的送了董蓉到二门外上车,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紫雀虽然不知内情,但也是舍不得董蓉这白捡来的师傅,想了想就跪在地上磕了头。 董蓉掀开车帘,同她们主仆摆摆手。马车骨碌碌再次驶出了梁家大门,很快消失在巷口。 梁老爷忍耐许久,这会儿眼见家里终于没了外人,就像猴子一般窜到妻儿跟前,焦急问道,“怎么样,这董夫人可给了你什么谢礼?几家铺子,还是多少银子?最好她能把城东的布庄和酒楼送给咱们,那可都是来钱的买卖,就是兑出去也是一大笔银子。” 梁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反驳道,“老爷在说什么胡话呢,董姐姐在咱们家这些时日,可没少帮忙。咱们谢她还差不多,你怎么会想着从她手里讨铺子?以后可莫说这话,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梁家已是落破到需要乞讨的地步了呢!” 梁老爷被妻子这番话刺的是脸色青青白白,他有心发火,但想着家里如今的境地,又把火气憋了回去,不甘心的再次问道,“她不会真的只拿了几匹绸缎和点心上门吧?” 梁夫人挑眉,笑道,“老爷这话说的,不拿这些东西,还拿金山银山啊?”说罢,她也不再过多纠缠,转而说道,“弥勒教那群人心狠手辣,这次没把咱家的产业挤干净,怕是不会甘心。老爷,咱们还是赶紧拾掇一下搬去滨州住两年吧,到时候避过风头,再回来重新开铺子也好。” 梁老爷在此地土生土长,听得妻子说起要避难去滨州,心里实在不愿,但想起弥勒教的猖狂又有些害怕。权衡半天,到底带着为数不多的人拾掇物件,准备车马了。 梁夫人眼望他呼呼喝喝,把众人使唤的团团转,心下失望之意更浓,末了捏捏袖子里的银票,暗自感叹,“董姐姐说的没错,以后家里的银子还是要都抓在手里才成。梁家已是败落大半,剩下的她更要努力守好,起码要给儿子留个安身立命,东山再起的资本。至于孩子爹爹,是不必指望了。” 不提梁夫人一家如何拾掇行李,匆匆赶往滨州避祸,只说千里之外的董平一接到姐姐到了洛州的消息,恨不得指着老天爷骂个三天三夜,明知道他急得眼睛冒火,偏偏总是同姐姐错过。 他带着甲字组四人,昼夜不停,高价在各个驿站买马,向洛州飞奔而来。 董蓉这一日早起,正同张扬商量商行的各项琐事,突然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抬头惊问道,“我怎么听到马蹄声,是不是平哥儿到了?” 张扬算算时日,觉得还有些早,于是笑着劝道,“嫂子怕是听岔了,再快也得明日才能到吧。许是别家的车马也不一定!” 可是他的话音还不等落地,就听院子里有人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私自闯进来?” 董蓉豁然站起身,就疾步走了出去。只见后门处,正有一人恼怒的推开拦阻的小伙计,大步往这里走来。不是别人,正是分别多日未见的弟弟董平。只不过,许是路上赶得急,这些时日又着急上火不曾好好安歇,原本肤色白皙,温润如玉的儒雅员外郎,这会儿已是变得黑瘦,若不是血脉相连,就是她也一时认不出了。 “长姐!”董平这会儿也看到自家姐姐了,虽然将养了几日,好吃好喝,安心睡眠,但半年流落,岁月和苦难也到底在董蓉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起码眼角的皱纹就多了许多,董平看得心下大痛,飞跑上前,噗通跪倒,抱着姐姐得腿就大哭起来。 “长姐,你吃苦了!都怪我,多大年纪还贪玩,若是我在家,你怎会出事?”董平积压了半年多的担忧和自责这一刻都爆发了,左右开弓,劈了啪啦就扇起了自己的耳光,声音响亮的让一众闻声赶来的管事伙计们都咧了嘴。 董蓉也是眼泪模糊了双眼,她用力的抱了弟弟,一迭声的安慰着,“平哥儿不怕,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姐姐没事!” 董平扯着嗓子大哭了足足一刻钟,这才在张扬众人的劝慰下站了起来。但许是先前失去姐姐的恐惧太过深重,他一手牢牢扯着姐姐的衣襟,如同孩子一般,怎么不肯松开。 董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然后抱着弟弟也不说话,就是一下下拍打他的后背,一如小时候姐弟俩挨了牛氏的打后,相依为命一般互相安慰。 又过了好半晌,董平才终于平复了心绪,低声哽咽道,“姐,你没事就好。从今日起,我一步也不离开你,谁也不能伤你一根毫毛。” 董蓉听得心暖,但是想起那个也曾说过这话的人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受难,她心里又针扎一样的刺痛,含糊应道,“好,姐以后走哪里都带着你,万一遇到坏人了,姐就躲在你身后。”R638 第四十二章 未雨绸缪 董平如何听不出姐姐是在安慰他,他睁着微微肿起的眼睛仔细打量姐姐的面容,见得那眼角的皱纹和粗糙许多的皮肤,比之当日祸起之前可谓是苍老许多,他心里一痛,差点儿又掉了眼泪。 但他一个大男人,到底不好同女人一般软弱哭泣,只能极力压抑了泪意,说道,“姐,当日之事,我们只听了个皮毛,船工们都说不清楚。你若是这会儿不觉得累,就同我说说可好?” 董蓉对当日之事也是耿耿于怀,听得弟弟这般说,当下就把张扬和守在门外的甲一喊了进来。张扬还没如何,甲一却是直接跪在地上请罪,他十年前就已经立过血誓,成为董蓉的家臣,这一辈子甚至子孙儿女都会誓死为了保护董蓉而战。结果这一次,他偏偏因为第三个孩子出生,被董蓉撵去安在海宁的家里小住,结果家主就差点丧命,流落在外。 说起来,这不是他的失误,但作为一个忠心的家臣,任何理由都不能掩盖成为家主无人护卫的事实。他当日一听得家主出事,当即就咬碎了两颗大牙,出门时,妻子只拦阻了两句,被他顺手也打飞了出去。 这半年他几乎跑遍了整个沿海州府,每听说哪里有浮尸或者单身妇人被买卖,他就会第一时间跑过去。结果往往都是失望而归,如今终于见到家主,他放心的同时,愧疚之意也更深,恨不得卸上一条胳膊,以赎前罪。 “家主,属下失职!” 甲一跟随身边多年,董蓉怎会不知他的脾气,不等他开口多说就亲手扶了他起来,正色说道,“我知你心里所想,但莫说先前是我强迫你回家休假,就是你在身边,那等突发祸患想必也是救援不及。前事既然已经过去,我也平安归来,我们还是图谋以后吧。家中护卫有了反叛,我能信任的人手不多,你就不要提出什么惩处了。” 说罢,她就拉着甲一坐下,然后说起当日海上遇刺一事,末了沉吟分析道,“虽然紫竹和乙八嫁了以后,我身边也没新升什么大丫鬟,但是能上岛之人也多经过调查,哪里想到会被弥勒教策反渗透进来。” 张扬想起这半年寻人之时受到的阻力,以及弥勒教和官府的勾结,恨声说道,“先前只是觉得弥勒教行事日渐嚣张,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隐忍这么深,如今在大齐各州府几乎是说一不二,极少有官府不同流合污。实在不知弥勒教背后有什么高官显贵在支持?” 甲一带着属下没少深入弥勒教堂口打探,生怕董蓉落入他们的手心,比之董平和张扬倒是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 “弥勒教背后势力极大,他们私下里同朝廷命官都是称兄道弟。而有几个平日风评极清廉的官员,虽然不曾附和,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有一次一个护法说话时透出一字半句,好似他们教主与京都里某位人物关系很是密切。” 董平想起姐夫下落不明,九死一生,恨得一巴掌趴在桌子上,咬牙说道,“不管他们背后是什么人在撑腰,都要为他们的莽撞付出代价。我明日就传信回京都,请我几位同窗留意弥勒教的动向。” 董蓉也是点头说道,“弥勒教得了那印鉴,许是这会儿都赶去安州提取现银了。咱们也尽早赶过去吧,明日一早就上路。” 张扬听得她把话说到这里,就顺口问出了心里隐藏多日的疑问,低声道,“嫂子,那印鉴可是极重要之物,为何先前不派人去安州知会一声,这笔巨额银两就可以不必损失了。” 董蓉眼里闪过一抹莫名的光,笑道,“你放心,这印鉴在打制之初,我和王爷为了防备有人起了贪心,曾设下一个圈套。弥勒教不去钱庄领银钱还好,若是去了,说不得就惹上大麻烦了。” 张扬心下还是惦记,毕竟如今大齐官员与弥勒教勾结的很多,先前设下的圈套,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何效力? 但他见着董蓉信心满满,又不好劝说,只得把诸多担忧埋在了心里。倒是董平,自小对姐姐建立的信任很是深厚,甚至是盲目,半点儿不曾怀疑。拉着姐姐说起了三个孩子在草原之事,还有两人别后桃源上的安排处置。 至此,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众人赶着两辆马车,一辆坐着董蓉和两个小丫鬟,一辆拉着行李用物,车后跟着三四十号护卫和镖局的好手,就浩浩荡荡上路了。 安州位于大齐腹地,南接江南各州府,北临京都,但凡南北走动之人都要路过这里,所以很是繁华。而董蓉当初也正事考量到这点,把董家商行的总部设在了这里,商行下属唯一的钱庄也在这里。 众人从洛州出发,日夜兼程,不过三人就赶出了三百里,日落之前投宿一个小镇外缘的一家小客栈。小客栈虽然简陋,但掌柜和活计都很是热情,见得车队人数众多,难得一见的大生意,于是烧水做饭,安排房间,忙得不亦乐乎。 董蓉流落半年,什么苦头没吃过,自然也不会挑拣。简单吃了碗粥和两样炒青菜,然后就睡下了。第二日一早安歇一晚的众人从容上了官路,午时之前就到了城门口。 原本进进出出,很是忙碌的城门口,今日不知为何更是拥堵,挑着担子的百姓,坐车的贵人,还有穿着长袍的读书人,甚至叫卖兜售小零嘴的商贩都闭上了嘴巴,诡异又安静的聚集在城门不远处,踮脚张望着什么,不时还三五人凑在一处小声嘀咕着什么。 董平看的心下生疑,同张扬商量两句就扯了马缰绳护在马车边,张扬则带了两个护卫挤到近前。 几个担着粗粮进城换细粮的老乡差点儿被一个护卫挤翻了担子,很是恼火的骂了一句,“挤什么挤,也赶着杀头啊?” 那护卫脸色一黑就想发火,张扬却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笑呵呵同几位老乡行礼赔罪,“几位老伯,真是对不住了,我这护卫心急看热闹,不成想差点儿闯了祸。咱们农家忙一年才能得点儿好粮食,若是撒了就可惜了。” 领头那老农打量张扬几眼,见他虽然行色匆匆,但穿衣行事都不像普通人,心里也有了几分惧意,于是摆手道,“罢了,还是这位老爷懂俺们农家人的辛苦。左右担子也没翻,咱不说了。” 张扬还指望在他嘴里打探消息,怎么可能让他不说话。他平日在外行走,最擅长与人打交道了,站在老农跟前,不过问了几句收成之类就得了老农的好感。待得再问这城门处为何这般热闹,自然就顺理成章,容易之极。 老农也是个好八卦的,他扭头瞧了瞧四周旁人并没有注意他们这处,于是就低声给张扬解惑,“这位大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城里,前日抓了一个大盗,听说他跑进一家钱庄,足足偷出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结果那钱庄是太后娘家人开的,这不,官府直接把大盗拉出来,就等着午时三刻一到人头落地呢。” 张扬听得咧嘴,心下很是好笑。平常人若是背了千两银子都吃力,这大盗就是天生下凡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就偷出百万两银子啊。那么多银子,就是装马车也要找齐一百辆才行啊。显见老农也是道听途说,还是掺了水分了。 老农许是见他脸色有些古怪,自觉被人家小看,很是恼怒的提高了嗓门强调道,“大兄弟,你别不信啊。俺可没撒谎,真是一百万两银子,要不然太后也不会生气!” 张扬赶紧掩藏好脸色,陪笑道,“老伯别恼,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这时旁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却是反驳道,“老伯,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根本就是听拧了,我昨日就在府衙前转悠了,这热闹可是从头看到尾,根本不是你说这么回事。” “哦,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俺哪里搞错了?”老农不服气的挺了干瘪的胸膛,很有斗志的模样,惹得张扬几个都是好笑。 那小贩倒也不隐瞒,凑到跟前就得意说道,“咱们这城里口碑最好的那家大通钱庄,前日里接待了七八个客人,他们拿了个戒指模样的印鉴,说是要提取一百万两白银。你们不知道,这大通钱庄是有名的只认信物不认人,若是平日直接就付银子了。但是,偏偏这印鉴是京都一位贵人的,当初他家里进了盗贼把印鉴偷走了,据说当时就在大理寺报备过,算是赃物。钱庄之人这会儿见到了,自然要告诉失主啊。那位贵人是当今太后的侄儿,恼怒之下就告到太后那里去了。贼人如此猖狂,太后也生气了,这不,直接下了一道懿旨给咱们知州大人,今日就拉人出来砍头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几个老农听得是津津有味,点头附和道,“该,好好的汉子干点儿什么活计不吃饭啊,非要当盗贼。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被抓住了。真是老天爷有眼啊,绝对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就是,就是。” 张扬机械的开口附和着,其实心里早已惊得翻江倒海。他本就极聪明,这小贩也说的聪明,他如何会听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恐怕这就是嫂子当日不曾说明白的地方了。R638 第四十三章 现世报 董蓉在车里等了好半晌,正是想要让董平再去探看的时候,张扬总算带人回来了。他也是个谨慎的,生怕说话外人听了去,只走到车窗旁,低声说了一句,“嫂子,是个贼子持信物去人家钱庄冒领巨银,如今被抓住了,午时三刻杀头呢。” 董蓉听得眼里精光闪过,立时猜的是弥勒教有人倒霉了。于是极力压下心里的畅快之意,淡淡应道,“这事倒是新鲜,留个护卫看看热闹,过后说给我听听吧。咱们还是先进城去吧,杨大掌柜怕是等急了。” “是,我这就安排。”张扬高声应了,末了同董平使了个眼色就安排一个机灵的护卫留下,然后又摸了锭五两的银子给守城门的兵卒。很快,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就被凶恶的兵卒们赶开了,马车顺利的通过城门,穿街过户,很快就到了多年前就置办下的院子,如今正住了钱庄大掌柜杨家老小。 杨老掌柜是董平恩师杨先生的远房族弟,极擅金银账目,七八年前因为得罪了权贵被举家陷害入狱,幸亏慕容怀德出手相救。他们一家虽然得回性命,却失了家财,于是存了七分报恩,三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投到门下。 董蓉正好因为生意来往,银钱不便,起意开办钱庄,就把这个重任委托给杨老爷子。杨老爷子自觉得了主家信重,多年来兢兢业业,很是忠心勤恳。 五年前,乙八那个懵懂的丫头终于开窍了,不知怎么就同杨老爷子的长孙看对了眼儿,小妮子脸色红扑扑说起要嫁人。董蓉自然乐见其成,操办一场热闹的婚礼,大张旗鼓把这丫头嫁进了杨家。 这不,她的马车刚刚进了大门,乙八就扑到了车门前,“夫人,夫人!是你回来了吗?夫人!” 董蓉这么多年虽说身边伺候的人很多,但真正让她当半个女儿看待的,只有紫竹和乙八两个。特别是这次落难,还是被丫鬟背叛。偶尔清净下来,她难免会想,若是紫竹和乙八在她身旁,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也越发想念她们两个。如今,紫竹远在北边草原,乙八却是终于见到了。 她心下也是激动,不等两个丫鬟开门放下脚凳,就亲手开了车门,偏身跳了下去。 乙八几乎是立时就扑了上来,放声大哭,“夫人,夫人,你怎么这么瘦了?呜呜,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害了你,我要杀了他,呜呜,夫人,你可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董蓉眼圈泛红,伸手想要拍拍这直心肠的丫头又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忍不住就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乙八坏了身孕,这肚子大的好似扣了一口铜锅,怪不得这么古怪。 “你这丫头,原来又要当娘了。看这肚子,月份怕是不小了,别哭了,小心吓到肚里孩子!” “呜呜,我才不管他呢,呜呜,要不是怀了他,我早提剑去给夫人报仇了!”乙八恨恨瞪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末了抱着董蓉的胳膊又哭开了,“夫人,你这大半年都去哪里了,我要出去找你,他们都不让!” 董蓉扭头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脸色尴尬的杨家祖孙,赶紧笑道,“你这丫头,都当娘的人了,还是口无遮拦的。生儿育女是好事,可不能胡说!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你就安心养身体,好好生个大胖小子。” “不,我以后要跟在夫人身边伺候!”乙八想起这几个月吃睡不香,几乎每晚都能梦到自家夫人飘在海上,身体被海水泡得如同烂馒头一般,她就忍不住打哆嗦,打定主意,死活是不离她身边了。 这世界上,女人是最不讲道理的生物,而唯一能超越这个层次的就是怀孕的女人。董蓉知道不好再劝,于是只得曲线救国,“你就放心养胎吧,我这次要在这里住几月,你生产时候,我进去陪着你。” “真的,那太好了!”乙八喜的立时眉开眼笑了,她家夫君见此赶紧上前给董蓉行礼,末了脸色尴尬道,“东家,先前消息传来,内子就要去寻您,但她当时坐胎不稳,属下就拦着没让出去。” 乙八孩子气一般瞪了自家夫君一眼,照旧窝在董蓉身边不肯离开。董蓉怎会因为这样的事就怨怪杨家,赶紧开口安抚道,“你做得对,这丫头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这些年难为你了。” 乙八夫君憨厚的挠挠后脑勺,笑道,“夫人言重了,这,嗯,都是应该的。” 董蓉拍拍乙八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片刻,然后上前两步招呼杨老掌柜道,“老掌柜最近身子可好,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杨老掌柜赶忙带着全家给董蓉行了大礼,末了激动道,“东家能平安归来,就是天大的好事,老奴怎敢言说辛苦!” 张扬扫了一眼周围的奴仆,上前劝说道,“如今到了自家,也不急于一时,嫂子还是先去歇息一下吧。” 杨老掌柜闻言,赶紧附和道,“主院已是拾掇好了,东家自管歇息。”说罢又转向乙八,笑道,“孙媳,你随去照料夫人吧。” “好咧,谢谢祖父。”乙八欢快应了,然后就亲亲热热搀扶着董蓉进了垂花门。 洗漱换衣,一番忙碌过后,待得终于端起茶碗,董蓉长长舒了一口气,偶尔抬头见得大嚼点心的乙八,才发觉这次遭难,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之感了。 乙八不知道夫人心里想什么,还以为自己胃口太好吓到了她,于是脸红的扯了帕子一边擦嘴一边小声解释道,“这一胎不知道是怎么了,怀洛儿那会儿吐得要死,这次又见到什么都想吃,肚子里好像有个大洞,怎么也填不满。” 董蓉好笑的替她掖了掖鬓角的碎发,笑道,“能吃是福,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也必定健康。” 乙八不知何故,愣了好半晌,末了又一头扎在董蓉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夫人,我以为你死了,王爷也死了。我想去找你们,又带着个大肚子!” 董蓉无奈又好笑,安慰了好半晌才总算让她止了眼泪。这时,张扬和董平也换好衣衫赶了过来,乙八难得有眼色的说道,“夫人,你们商量事情吧,我去厨房张罗几个好菜给你补补。” “好,小心脚下,别跌了跤。” 张扬和董平刚刚坐好,杨老掌柜也过来了,笑道,“东家,附近几个州府的大管事都在前厅呢,您是不是见他们一面?” 董蓉点头,伸手示意老掌柜坐下,这才说道,“先不忙见他们,咱们先说几句。” 杨老掌柜也是个心思通透的,想起这几日的事,于是就笑道,“好,正好老朽也有事同东家禀报。” 说罢,他也不多啰嗦,就把弥勒教如何派人上门持信物提银子,他怎么设计抓了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笑道,“虽然,弥勒教只扔出一个堂主做替死鬼,但多少也算伤筋动骨了。另外,赵舅爷那里究竟要如何备办谢礼,还要东家拿主意。” 董蓉听得心头解恨,忍不住脸上也露了笑意,赞道,“好,老掌柜这事做的实在是好!他们追杀了我半年,结果银子半文没得到,反赔上一个堂主,哼,也让他们尝尝受挫的滋味!” 说罢,她沉吟片刻又道,“赵家那里,不必送什么银两了,把京都朱雀大街那两家铺子的契纸送去就好了。” 杨老掌柜听了这话,眉头就跳了两下,朱雀大街的铺面可太过金贵了,随便一间都价值万两,这般说送就送出去,他忍不住很是心疼。但东家都舍得,他一个做属下的,自然不好拦着。 张扬一直负责京都诸多铺子,闻言就应道,“好,东家放心,我明日就去处置。” 董蓉点头,末了又问起钱庄的其余之事,听得还算顺利,并没有如同其余生意一般受到影响,于是笑道,“怪不得,但凡有些势力的人家都要开钱庄,这确实是个稳妥的生意。谁想动一下都要顾忌三分,不敢犯了众怒。” 董平也是笑道,“就是这么个道理,咱们家的钱庄遍布大齐,高官显贵,商贾富户,都有来往。弥勒教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整个大齐作对啊。” 众人都是点头,末了又说了几句闲话就让守在院子里的丫鬟们去请了前厅的几位大管事过来。 董家商行关门已是半年多,虽说每月照旧有工钱发下来,从大管事到小伙计,没有一个因此影响生计。但眼见原本生意兴隆的铺子,如今清冷的门可罗雀,谁心里也不好过啊。而且日子越久,这心里越是发慌。特别是东家还生死未卜的前提下,他们若是还能好吃好睡,那可太过没心没肺了。 如今,这般亲眼见到东家平安无事归来,好好的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喝茶叙话,几位大管事激动的磕了头,又坐下好半晌,还没回过味来。 董蓉也知道他们心里如何想法,也不催促,只淡淡笑着说几句家常。好不容易,几位管事终于缓过神来了。其中一个资历最老的就忍不住感慨道,“老天有眼啊,保佑东家平安无事!” 另几位也道,“只要东家无事就好,整个商行都盼着夫人归来呢!”R638 第四十四章 同一个心愿 董蓉心里也感激他们顶着偌大的压力,一直坚持等她归来,并不曾背叛,于是真心谢了他们几句,惹得几个管事又站起来行礼,恨不得拍着胸脯表忠心。 董蓉瞧着他们欲言又止,猜得他们想问之事,心里忍不住一酸,但脸上却依旧笑着说道,“我既然平安回来了,王爷想必也快了。先前他受了一些伤,想必这会儿正在某处养伤呢。” 众人心里叹气,哪怕对王爷回来没有信心,也不能当真说出来,于是含糊应了几句。 董蓉按照路上同张扬、董平两人商议好的,对商行诸事做了一些安排,末了又道,“弥勒教图谋我们商行的产业,这次凭借印鉴提取银两失败,许是还会使出别的歹毒手段。各家铺子暂时还不能开门,大家都多加小心,待得查清我与王爷落难的真相,拔除仇家,就是我们商行重新开门的日子。” “是,东家,我们定当约束好下属。”几位管事都是齐齐起身应下,正好乙八带了小丫鬟说酒席准备好了。 董蓉就笑着请几位管事一同入席吃酒,酒过三巡,她就扯了个疲惫的借口避开了,留下众人就放开了酒量,这个说说自己州府的风土人情,那个说说如今大齐最好赚的生意,一时间倒极是热闹。 不提安州这里如何,只说京都之外,弥勒教那座山庄里,原本人来人往,这两日倒是难得清静下来。这一晚,天色昏黑之后,几个身穿黑色短衫的大汉,拎着两只食盒,抱着三坛子烈酒,笑嘻嘻一路进了庄后的水牢。 其中一个一脚踹在破烂木桌子上,震得三个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横流得大汉,突然跳起来四下探看,末了见得是同伴玩笑,忍不住懊恼道,“冯老三,你找死啊,青天白日的,吓唬什么人!” “哈哈!”那叫冯老三的大汉笑的很爽朗,放下手里的酒坛子,应道,“怎么,赵大哥这是睡糊涂了?天色都黑了,怎么还说是白日?是不是梦里正和小桃红打的火热,被兄弟这一脚断了好事?” 他这话说的有趣,身后几个大汉也都是哈哈笑了起来。那姓赵的不知是否被猜中了心事,懊恼的哼了两声,也不反驳。抬手抱起一只酒坛子就咕咚咚灌了几口,然后说道,“你们也太猖狂了,过来值守,居然还拎着酒坛子,小心被堂主们看见,又要挨鞭子!” 那冯老三却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顺手又把食盒里的几个下酒菜摆了出来,一边招呼几个兄弟坐下一边神秘笑道,“你们就放心吧,上头的那些人都急哄哄去京都了,谁有心思管我们这些小喽啰啊。来,来,左右回去你们也是睡觉,咱们先喝个痛快!” 几个原本要下值回去的大汉听得这话,又扫了一眼桌上的两只烧鸡,几只猪蹄胖,都是笑嘻嘻留了下来。这个撕开烧鸡,那个抱了坛子倒酒,一时间,交接值守的七八个大汉就喝开了。 “冯三哥,你刚才说,头领们都走了?”其中一个大汉边吃边卜卦问道。 “是啊,都走了,从教主到护法,好像就留一个刘堂主在家,剩下都去京都了。”冯老三大嚼着烧鸡,笑嘻嘻应着。 另一个大汉回头扫了一眼水牢深处,低声问道,“那里面那人怎么办?教主不会真不管了吧,那可是亲儿子啊?” 冯老三翻了个白眼,无所谓的耸耸肩应道,“那谁知道了,许是教主儿子太多,不差这一个吧。” “胡扯,教主就这一个儿子!难道你又在哪里听说什么闲话儿了?” “哈哈,我可没听说。这都是头领们该操心的事,咱们不过吃好喝好,看着那人不跑就成了。”冯老三含糊岔开话头儿,笑道,“一会儿咱们兄弟再赌两把?” “好啊,看我不把你裤子赢过来!” “哈哈,兄弟你能把小桃红的裤子赢来才算厉害呢。” 大汉们哈哈大笑,不知是那烈酒实在够劲儿,还是得知头领们不再难得放松了心神,三坛子酒下肚儿,居然各个都歪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冯老三趴在桌子上足足一刻钟,待得确定身旁再无动静,这才慢慢抬起了头。眼里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半分醉态。他试探着挨个拍了拍众人,末了才悄然走到门口小声学了三声鸟叫。 很快,一个身着黑色衣裤,脸上也蒙了黑色面巾的高大男子就闪身跳了进来。冯老三也不多言,伸手指了指水牢之内就警惕的守在了门口,生怕有外人突然闯进来,发现他的大秘密。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迅速走进了水牢深处。 白衣这些时日被浸在水牢里,虽说没有缺了吃食,但被割断的脚筋和后背的肩上却是不可避免的开始腐烂,他静静靠在木栅栏上,感受着后背的蛆虫在蠕动,自嘲自己时日无多,心里不知是悔还是恨。 他后悔的并不是与父亲刀剑相向,只是事先没有好好安葬了母亲。如今他困在这里,母亲不知被草草埋在了哪里。不过也好,许是再有一晚,他就能去陪伴母亲了。即便是他残废了双脚,母亲想必也不会嫌弃他。他唯一遗憾的,就是不曾杀了那人,不曾把他那些龌蹉又足以被千刀万剐的秘密公布于天下。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人身败名裂,可惜! 不知是他烧得迷糊了,还是死前出现了幻觉,他突然觉得好似有人在冷冷望着他。他无奈笑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冒着风险来探看。 不过,这感觉过了很久还没有消失。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盯着身前那半张露在黑布外面的脸孔愣了好半晌,才哑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眼里闪过一抹莫名的光,低声笑道,“我?介于人间和地狱的一个复仇者!” 白衣想要动一动,但无奈身子却是不争气,他自嘲一笑,“难道,你是替黑白无常来勾魂的?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还有心愿未了,不会轻易跟你走的?” “你的心愿?”那黑衣蒙面人笑了笑,倚在木栅栏上,极随意的问道,“难道是杀了弥勒教主,你的父亲?” 白衣心头一跳,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和你有一样的愿望。”黑衣人蹲下身子,凑近白衣仔细大量半晌,末了说道,“不过,你完成这愿望的希望不大,因为你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白衣如何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但不知为何,这黑衣人口气越随意,他越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你若是能施以援手,保证同我一起完成这个愿望,我就赠给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哦,这秘密足以帮助我们完成那个愿望?” “当然,足够了,甚至还有赚头儿!” “赚头儿?哈哈,这个我喜欢。”黑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笑意突然多了些温暖,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指甲盖儿大小的药丸递到了白衣的嘴边。 白衣想也不想就吞了下去,即便是毒药也无妨,不过是早死几个时辰罢了。但他却坚信这是救命灵药,因为这黑衣人和他有同样的愿望完成。 那药丸也不知道含有什么药材,刚刚进入肚腹就好似火炭一般散发出无尽的热力,就连毫无知觉的双腿,好似都有了一丝暖意。他舒服的低声呻吟了一句,“这药太霸道了。” 黑衣人笑了笑,同样低声应道,“当然,这是‘小菩提丹’!” 白衣惊得猛然扭头望向他,问道,“这是小菩提丹?生死人,肉白骨?” 黑衣人点头,“正是,希望你一会儿告诉的秘密,会让我觉得这粒神丹,没有白白浪费!” 白衣凝视了他好一会儿,脸上慢慢居然也露了笑意,“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说罢,他闭眼又感受了好一会儿药力修复他破败的身体,待得终于觉得找回了生的希望,这才轻轻蠕动嘴唇在黑衣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黑衣人越听眼睛瞪的越大,脸色由白到黑,又转成了青色,最后居然气得笑了起来,“好,真是好,他们当我大齐是什么,任意搓边揉圆的玩具不成?” 白衣许是说出了心里隐藏多年的秘密,脸色极为轻松,转而好奇道,“你这说话口气,恐怕也和朝廷脱不了关系吧。既然听了这么大的秘密,是不是把你的身份告诉我。” “当然,以后还需要与你继续合作,直到那个愿望完成为止。”黑衣人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随手扯下了脸上的布巾。 白衣初始还没有如何反应,毕竟要把当日看过的画像和真实的面孔比照清楚,绝不是很容易的事。但当他终于明白过来,惊得差点儿失声惊喊。 “你,你没死?” “当然,若是我死了,谁找帮你找老爹的麻烦啊?” 白衣神色很是复杂,半晌才低声道,“你没死也好,她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黑衣人挑挑眉头,开口却是另一件事,“以后有事就找冯老三,他会联系我。” “你要走了?” “当然,别告诉我,你吃了一颗菩提丹,还能把自己再弄死。你老爹刚受了挫,估计明早就会回来。你要记得人在屋檐下,适当低低头。”R638 第四十五章 不速之客 黑衣人摆摆手,很是闲适的走了出去。冯老三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风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末了想了想就转去了白衣的木栅栏外,低声问道,“少主,您可有事吩咐属下?” 白衣人笑道,“自然有了,记得明早帮我去通报一声,就说我临死前要见教主一面。” “是,少主。”冯老三低头恭敬应了,然后又悄悄退了出去。地牢里,再次陷入了安静,除了几个大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剩下了虫鼠偶尔跑过。 直到天色将明,几个大汉才陆续醒了过来,冯老三打着哈欠从外面拎了一壶茶水进来,大声抱怨道,“你们几个酒鬼,睡得跟死猪一般,害得我差点儿拿小棍儿把眼皮支起来,这才顶了一宿。” 几个大汉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拍着浑浑噩噩的脑子嚷道,“谁让你拿来的酒这么烈,我才喝几碗啊,就上头了。” 冯老三眼神闪了闪,一边招呼几人喝茶润润嗓子一边笑道,“这你们可赖不到我,三坛子酒都是王庆拿来的。” 那叫王庆的灌了一大碗茶水,也是疑惑道,“这酒我平日也喝啊,偏昨日喝着醉的厉害。” 冯老三哪里容众人多想,待得他们喝了茶水就笑道,“得了,你们直接再值守吧。我可得去山上走一趟!” “去山上?做什么?”其中一个大汉随口问道,冯老三一脸苦笑,偷偷指了指水牢深处,低声道,“里面那位昨晚唤人,你们都睡这呢,没办法,我就硬着头皮过去了。结果,他要见见教主。” 众人都是听得咧嘴,当日教主父子俩生死相博,教主亲手废了儿子双腿,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如今谁去禀报几乎就是触霉头一般。但少主吩咐,也不敢不报上去,这绝对是个苦差事啊。 冯老三扯了把头发,脸上几乎都能拧出苦水来,叹气道,“刚才我出去要茶水,听说教主昨晚回来了,但不知怎么了,发了很大脾气。” 众人更是满脸同情,但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要陪他一起去,毕竟平时吃喝玩乐都不错,但论到共担风险就没人愿意了。 冯老三好似也不愿强求众人,拱拱手就丢下众人出门去了。 不知冯老三找了什么门路,还是教主到底对这个养了多年的儿子太过绝情,就在众人坐在桌边纷纷低声议论的时候,一身玄色长袍的教主当真脚踩贱地,到这肮脏的水牢来了。 一众大汉吓得愣了好半晌才轰然跪倒磕头,可惜,教主却扫都未扫他们一眼就走了进去。众人足足等着脚步声消失才敢悄悄爬起来,末了拉着站在门边的冯老三问个不停。 “老三,教主不是大怒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就是啊,冯哥,你到底走了谁的门路,居然真把消息递到教主跟前了?” 冯老三好似对方才众人谁也不愿援手并不记恨,但也不是很热络,含糊应道,“我运气好,去的时候正赶上教主消气了。” 众人当然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但也不好过分逼问,只得竖起耳朵极力探听着水牢深处那对儿父子的动静。可惜,那牢里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而此时,弥勒教主正站在木栅栏外,冷冷看着半死不活的儿子,冷哼一声才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白衣闻言,好似才发现外面多了一个人,他呆愣愣望着自己的亲父亲很久,眼里慢慢就落了眼泪。 “你把我娘葬在哪里了?” 想起过世的发妻,弥勒教主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丝愧疚,于是微微垂了眼眸,应道,“葬在后山了,有人照管坟茔。” 白衣眼泪掉的越发急了,哽咽半晌才低声应道,“我娘走了,我也快死了,爹一个人活在世上要当心。” 弥勒教主习惯了儿子冷声冷语,突然听得他这般濒死,居然还惦记自己的安危,不知为何心底感觉很是古怪,干咳两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白衣苦笑连连,“知道错了又怎么样,我都要死了。就算活着,也是废人一个,白白让天下人笑话,笑话英明神武的弥勒教主居然有个残废儿子!” “哼,谁敢!”弥勒教主脱口骂了一句,末了才想起废了儿子双脚的正是自己,于是沉吟片刻就道,“你若是真心悔过,以后就留在总坛吧。你是我儿子,没人敢欺到你头上。就是将来,恩,一世富贵总不会错!” 白衣沉默半晌,最后许是认了命,“只要我这条命还能捡回来,我以后。”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没了声息,弥勒教主疑惑低头,转而惊道,“鹰儿?来人,来人!” 冯老三等人等了半晌,终于听得动静了,纷纷疯跑进来问道,“教主可是有事?” 弥勒教主不耐烦的一指木栅栏上的大锁,怒道,“还不开门,等什么呢。赶紧送他回沧海居,找大夫来!” 众人哪敢怠慢,七手八脚开了门,待得把白衣从水牢里拎出来,他身上的惨状简直不忍直视。弥勒教主眉梢隐隐跳了几下,他一扫人群里的额冯老三,认出他就是方才送信之人,想必还算忠心,于是就道,“你来背他,若是他活命,你以后就跟随他。若是他死了,哼,你也别活了。” 冯老三吓得一哆嗦,赶紧背起白衣少主就往水牢外面跑。众人这时候也不明哲保身了,这个喊着去请大夫,那个去撵冯老三,各个都好似忠心之极。 当然,忙碌的众人,包括精明无比的弥勒教主,谁也没有看见本该昏得不省人事的白衣,嘴角慢慢露出那么一抹冷极的笑意。 董蓉不知就在她仇家的大本营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这几日安排了商行的琐事,就拉着乙八做些小娃娃的衣衫用物,慢慢静下了心,这半年流落所吃的辛苦,心里积攒下的暴戾之气就散了许多。 这一日早起吃了饭,她正坐在床边一边随意翻着钱庄的账目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要进宫去拜见太皇太后。这次落难,宫里虽然不闻不问,态度有些古怪,但毕竟也没有落井下石。她去走一趟探探口风,顺便就近查找一下那也许隐藏在其中的敌人。 董平和张扬都是不赞成她再次冒险,但是她总觉得弥勒教这次吃了大亏,肯定还会有更阴毒的招式使出。老话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坐在家里猜测,不如主动出击,就算太皇太后不愿出手帮忙,她去宫里走走,总能震慑一下宵小。 可惜,她还没决定,弥勒教的反击却是凶猛扑来。 乙八烤了一盘小饼干,兴冲冲端着跑来献宝。董蓉眼见她那肚子大的吓人,再有十日半月就要生产,于是开口嗔怪道,“你这丫头,都马上要生了,这样的小事就不能交给丫鬟去做吗?” 乙八笑嘻嘻凑到跟前,浑不在意的应道,“我就是觉得夫人很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这才着急了些。” 说罢,她就捏了一个梅花形状的饼干递到董蓉嘴边,催促道,“夫人快尝尝看,这是我最近新琢磨的。” 董蓉闻言就咬了一口,仔细嚼了几下,末了真心赞道,“你这手艺当真进步许多,比紫竹也差不多了。” 乙八得了夸赞,欢喜的眉开眼笑,随手拿起两个就塞到嘴里,一边吃得咔嚓做响一边得意道,“我觉得比紫竹姐姐做的味道还好。” 董蓉好笑,刚要打击她两句,结果就有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惊恐嚷道,“夫人,前边有官兵闯进来了,说是要抓东家去问案呢。” 乙八听得愣了一下,下一瞬就猛然跳了起来,伸手抓起墙上挂着的一把长剑就把董蓉护到了身后,柳眉倒竖骂道,“我看谁敢动夫人,我刺得他浑身窟窿!” 董蓉却是镇定许多,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于是赶紧冲着那吓傻了的小丫头吩咐道,“去东园请几位大管事回来!” 那小丫头白着脸应了一声又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董蓉瞪了乙八一眼,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把剑放下来。我好赖也是当朝一品王妃,不是谁都可以冒犯的。取我的诰命衣服来!” “哎,哎!”乙八听了这般训斥,不但没生气,反倒好似有了主心骨,扔下长剑就跑去内室的衣柜翻检。安州这里作为商行的总部,又离得京城最近,董蓉早就放了一套朝服在这里,平日却从未穿戴。毕竟朝廷命令禁止官眷经商,虽然他们王府是整个大齐的例外,但颜面上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些,没想到今日却是派上用场了。 乙八很麻利,迅速找出朝服,帮着董蓉穿戴上了。 这时候,院子里已是吵闹了起来。董平、张扬和杨老掌柜今日本来难得清闲,结伴去了东园喝茶闲话,听得消息赶过来,正好见到一个副将模样的年轻男子,带着兵卒们闯进内院。 这些兵卒们想必平日也是横行霸道习惯了,不过过个二门,又穿过回廊的功夫就砸了五六个鱼缸,打翻了十几盆花草。这些花草都是杨老掌柜心爱之物,若不是东家亲至,他也不舍得搬过来。这会儿眼见爱物被毁,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进门不通禀就罢了,居然还擅自损毁主家之物?你们这是要抢劫不成!”R638 第四十六章 机锋 董平也是竖起眉头,呵斥道,“你们站住,这里是中山王妃的别院,你们胆敢冒犯,小心丢了脑袋!” 那年轻将军轻蔑一笑,一抬手示意兵卒们停了脚步,自己却上前几步,高声道,“哪个是曹董氏,你在安州城外的案子犯了,若不立即束手就擒,小心我们不客气!” “安州城外的案子?”众人都是听得一头雾水,到底还是张扬行事活络一些,眼珠儿转了转上前笑嘻嘻揽了那将军的肩膀,手下毫无烟火气的塞了张银票到他袖子里,低声问道,“这卫将军,您是不是有些误会?我们东家进城好几日了,在城外并不曾与人有过什么口角啊。到底因为何事,劳动将军上门啊?” 那年轻将军得了银票,虽然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但口气却到底还是软了一些,高声应道,“三日前一大早,有人进城报案,说有一伙车队在城外小镇的客栈借宿后,不满掌柜慢待,狠心屠杀了掌柜和小伙计共计三人。其中有一个杂役躲在茅厕躲过了一劫,这才冒死进城禀报。我们大人派了捕快多方查证,当晚只有你们一伙儿投宿,这才命我上门抓人。” 张扬听得皱眉,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东家是钦赐一品高命,大齐中山王妃,平日造桥铺路,多有善名,怎么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杀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那年轻将军却是不耐烦的一摆手,嚷道,“谁管你误会不误会的,赶紧让曹董氏出来,本将军要带她归案候审!” 说完,他就示意手下兵卒要往正房里去。可是,兵卒们还没等踏上台阶,正房的两扇雕花门却是猛然打开了。一身诰命朝服的董蓉,冷着脸色从屋里走了出来,淡淡问道,“谁人在院子里喧哗?” 那年轻将军眼神里闪过一抹,含糊应道,“本将军是安州府都护军副将,奉命前来请董夫人前去候审。” “哼,”董蓉冷笑一声,轻蔑呵斥道,“一个小小的都护军副将,从六品的职司,也敢冲上门来冒犯本宫?难道本宫这大齐一品诰命是你可以折辱的?还是说,你打算造反,不把皇上,不把大齐律例放在眼里了?” “属下不敢!”那年轻将军原想着不过一个妇人,他行事张狂些,震慑的这院子里的人不知如何反应,迅速带走人犯就是了。哪里想到,这会儿不但事情没办成,反倒被扣了一个目无法纪,犯上造反的大帽子。 他想了想,极力忍下心中不甘,跪地行礼说道,“属下薛志,给王妃娘娘请安!” 眼见上官已经跪下来了,那些兵卒们互相看看也是呼啦啦跪了下来,高声嚷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有些胆小的兵卒,方才又是手贱惹了祸的,也是一边磕头一边偷眼去看那些到底的鱼缸和花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一顿好打呢,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位身为知府大人侄子的将官,能不能出口维护他们几句了? 杨老掌柜见此,自觉胸口的恶气消散,又开始担心自家东家如此得罪小人,会不会惹来麻烦。于是赶紧上前开口打着圆场,“娘娘,这些军爷也是奉命行事,不如请他们屋子喝杯茶,问问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吧。” 董蓉自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于是点头道,“好,薛将军请起,屋里喝杯茶吧。” 可惜那薛将军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爬起身却是坚持道,“属下谢过王妃娘娘厚待,但职责再身,不管耽搁,还是请娘娘同属下走一趟吧。” 董蓉立时瞪了眼睛,高声呵斥道,“放肆,本宫堂堂一品高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去府衙告状,本宫就要去候审,那我们中山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放?以后岂不是什么事情也不必做,就要整日应付这些闲人了?” 董平也是黑了脸,上前几步附和道,“就是当真有事需要王妃协助,也要大齐宗正府出面,小小的安州府,谁给他的胆子胆敢如此无礼?” 那将军被驳得脸色黑透,张口想要说话,又觉底气不足,最后只得强硬说道,“无论如何,请王妃娘娘走一趟!” “放肆!”董蓉身侧众人纷纷开口喝骂,甲一等人甚至已是暗暗准备把这些兵卒打出去。那将军身后一个小统领,许是平日同将军交好,又天生愚蠢,居然脱口回骂一句话,“有什么可嚣张的,不过就是个王妃罢了。若是中山王活着还成,如今中山王都不知道投胎到哪家了,有居然还敢耍威风,谁知道过几年就躺哪个男人床上了!” 这话说的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恶毒,所以虽然院子里很嘈杂,但此话一出,顿时就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甲一,给我掌嘴!”董蓉淡淡的声音随之响起,脸色虽然依旧平静,但那话音里满满的恨意却是白痴都听得出来。虽然她从来不主动提起,就是别人问起,她也只会说,王爷很快就会回来。其实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王爷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这说不得是她心里最深的痛楚! 可是今日,一个兵卒却用最恶毒的语气把她的伤处翻到了太阳下,这让她第一次生出了杀人的心思。 甲一早就在极力忍耐,这半年他没有守在主母身旁,有些事他无能为力。如今他就站在这里,若是还让她受一个兵卒的欺辱,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啪,啪!”那兵卒许是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听得要掌嘴,下意识就想躲到将军身后,可是却为时过晚了。 甲一就像影子一般,看似缓慢,实质上却闪电一般到了他的身旁,结结实实的两巴掌一左一右就扇到了他脸上。 “噗!”那兵卒吃痛之下,仰面栽倒,嘴里喷出的血沫子里混着十数颗牙齿。可是不等他的衣衫沾到尘土,甲一的左手又抓了他的衣领,右手再次抬起,“啪!啪!” 噼啪之声,一时间不绝于耳。开始,那兵卒还惨叫几声,最后慢慢就没了声息,再看他整个脸孔都如同猪头一般,肿得不能再肿了。 众多兵卒们吓得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抬手捂着腮帮子,仿似下一刻那巴掌就会落到自己脸上一般。 那将军极力忍耐,但终究还是开口求情道,“王妃娘娘开恩,我这属下平日脑子有些愚笨,实在不是有意冒犯!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董蓉好似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只是冷冷盯着那半死不活的兵卒,半晌才说道,“王爷落难,如今正在别处养伤。朝中尚且没有撤了他的封号,一个小小的兵卒居然口出狂言,谁给他的胆子?既然有胆子说,就要有胆子承担惩罚!” 那将军被憋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自己一方理亏,人家站在正义一方,哪怕打死了他的属下也是活该啊。 正在他着急为难的时候,二门口却传来一阵笑声,“呦,这是怎么了?杂家不过晚来几步,难道错过了什么热闹不成?” 呼声刚落,一个身穿褚色宫服的白胖太监就跨过了院门走了进来。他眯着小眼睛扫了四周一圈儿,这才走了过来。那年轻将军好似见了亲爹一般,欢喜的赶紧迎了上来,小声说道,“郭公公,您可来了!你若是再不赶到,我的属下就没命了!” 那身材富态的胖太监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退下,你这蠢材!即便是王妃娘娘让人惩罚一二,也是你的人犯了规矩!”说罢,他也不理会那年轻将军,快步上前跪倒,“奴才郭全友给王妃娘娘请安。” 董蓉这会儿一直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太监很是眼熟,待得仔细打量几眼,才想起前年皇上登基的时候,她同王爷进宫,这太监好像是大宗正身旁伺候的。 “原来是郭公公,快请起。一晃三年未见,不知宗正大人身体可好?” “托娘娘和王爷的福,宗正大人身体安康,只不过总念叨着,王爷建在海外的别院太远,若是留在京都助皇上一臂之力就好了。”郭公公爬起身笑眯眯应着。 董蓉眼神闪了闪,笑道,“王爷一向不喜俗物,过惯了清闲日子,可受不得京都拘束。” 郭公公仿似没有听出湖中机锋,照旧笑得一脸真诚,“娘娘一向仁善,这小兵卒若是哪里冒犯了,看在老奴的面子上还是饶了他吧。正好老奴也有要事同娘娘禀告。” 甲一深恨那兵卒出口伤人,他眼里又是只有主子的,这会儿别说来个太监,就是皇帝来了,他也绝对不会停手。所以,这么半晌,郭公公虽然同董蓉寒暄,他手下的巴掌却是一直没停下。 董蓉扫了院子里一眼,好像才发现这事一般,笑道,“哎呀,倒要公公见笑了,我只顾说话,忘记这里不清净了。” 说罢她挥挥手吩咐甲一,“停手吧,估计他也长了记性了,以后不会随便开口了。” 那年轻将军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属下,心里暗恨,都被打成这个模样了,别说开口,能不能捡条命都不知道呢。但他见识了董蓉的“淫威”也不敢出声反驳,只得示意几个兵卒赶紧抬了伤者出门去找大夫诊治。 郭公公见此,这才随着董蓉进屋去小坐喝茶。半盏茶水下肚儿,董蓉这才随意闲话一般问道,“公公,从京都赶到我这别院,可是有事要办?”R638 第四十七章 乍得还失 那郭公公笑着点头,“娘娘有所不知,这安州知府前日报了一桩命案到宗正府,说娘娘的随从好似在城外夜宿时伤了人命。大宗正常夸赞您和王爷宅心仁厚,根本不相信。无奈知府大人的卷宗说的是证据确凿,宗正大人为了皇族的声誉,这才派老奴走一趟,请娘娘回京都小住几日,顺便去宗正府走走。”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里面透出的含义却是不容置疑。董蓉心里隐隐好似抓到了什么,但没有证据却是不能明说。她扫了一眼院子里依旧没有撤出的兵卒,那些刀剑的锋芒在阳光下分外刺眼。她突然惊觉,若是今日她执意反抗,是不是正好中了某些人的奸计。一个没有王爷做依靠的王妃,再扣上一个造反犯上的名头,就算不被杀头抄家,起码也要被夺了封号,一落千丈吧。而要查明谁是幕后凶手,她这王妃的名头就不能丢。 “其实我本就有意,这几日进京去。我家王爷如今不知在哪里养伤,一时还回不来。许是太皇太后娘娘心里也是惦记,正好我说给她听听,也让她老人家替我做主。省的有人趁着我们王爷不在,就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好欺负了。” 郭公公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脸上却干笑迎合着,“王妃娘娘说笑了,这大齐上下,哪有人敢欺辱您啊。”说罢,他就起了身,“那奴才这就去外面恭候,咱们尽快启程吧。” “好,有劳公公多等一会儿,本宫同管事交代一下,我们就启程。” 郭公公笑一甩手里的浮尘,恭敬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留下董蓉沉默良久,都没有说话。倒是乙八沉不住气,第一个挤到她跟前,焦急说道,“夫人,这些人明摆着没安好心,你可不能跟他们去啊。到时候若是他们害你,可怎么办?” 董蓉拍拍她的手,转而扭头去问张扬等人,“你们如何看?” 张扬皱着眉头想了想,确实摇头,“若来人只是个偏将,嫂子把人打出去,也没什么。但如今宗正府出面,总是不好驳回。毕竟王爷是皇家人,于情于理都要受宗正府管束。若是不听调令,有可能就要被扣个罪名。” 董平自小与姐姐一起相依为命长大,到底是最了解姐姐的。他瞧着姐姐脸上笑吟吟,并没有什么恼怒惧怕的模样,反倒隐隐有种跃跃欲试,于是冲口说道,“姐,你不会是想要借机查探害了姐夫的幕后凶手吧?” 董蓉赞许的望了弟弟一眼,笑道,“今日之事明摆着是弥勒教的报复,他们先前诸多阴险计谋没了用处,如今就撕破脸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连宗正府都能使唤的动。说不得,先前我们那个猜测的那个元凶就是宫里某人,倒是越来越清晰了。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我就以身试法,看看到底是谁,因为什么要致我和王爷于死地!” “姐,不行,这太危险了!”董平立时出口反对,“这些人阴毒成性,谁知道还有什么卑鄙手段,你一个弱女子,万一有事怎么办?” “就是,嫂子,不如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是啊,东家三思啊。”张扬和杨老掌柜也都是开口反对,只有乙八一脸兴奋,嚷道,“夫人,我跟你一起去,有我随身保护,谁也上不了你。” 可惜,她的话音刚落,肚子的孩子却是听不得妈妈如此不知轻重了,“咚”的一脚踹的老娘立时弯了腰,“哎呀,这臭小子捣什么乱。” 众人哪怕心情再凝重,见此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董蓉哭笑不得的拍拍乙八,嗔怪道,“你啊,就别跟着瞎参合了,这么多人呢,哪里就用你挺着肚子出门了。” 乙八无奈的叹了气,撅着嘴巴,双手抱了肚子不说话了。 董蓉想了想,把商行和钱庄诸事都交给了杨老掌柜,然后为了安全起见又让张扬快马进京,递张觐见的帖子进宫给太皇太后,顺便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到时候,得了太皇太后和全京都老百姓的关注,就没有人敢私下里把她无声无息的冤杀掉。另外,董平带了乙字组赶去城外客栈细查命案,若是找到证据,就从根本上瓦解了对手的一切奸计。 至于甲字组,不必说,是一定要阴在暗中护卫的。鉴于先前遇刺落难,就是有人把刀架在甲一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再离开主子的身边了。 这般安排下来,董蓉身边就缺了一个,随性进京的管事。不必乙八瞪眼睛,她的夫君杨少安就赶紧站了出来,果然乙八立刻笑开了脸。 商行的生意遍布大齐,京都之地繁华,自然不可放过。所以,平日来往京都,张扬几个也没少住王府,各色用物都是不缺。所以,也不用带什么行李,只简单装了两件换洗衣衫,;两盒子点心,就可以上路了。 乙八依依不舍的抱着董蓉的胳膊,直送她到了二门口,嘴里一个劲儿的抱怨,“夫人,我赶紧把孩子生了,就去京都找你。” 董蓉听得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应道,“孩子健康平安最好不过了,你可不能着急。倒是少安跟在我身边,你生产的时候他不在,你可不能哭鼻子。” 乙八红了脸,“不能,我又不是第一次生了。” 即便再不舍,也终于有分离的时候。董蓉抱了抱这个跟随她多年的跳脱小丫头,转身上了马车。 郭公公带人等在大门外,见得董蓉掀开车帘同他点头,于是赶紧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安州城。那偏将带着兵卒一路随行,嘴里自然不说自己是安州府的都护军了,当然董蓉这边的人手也没有谁傻到开口去问。 安州距离京都不过二百里,若有急事,快马大半日就到。但坐上马车晃悠悠,怎么也要两日。董蓉也不着急,一边盘算着进京之后如何应对,一边好吃好睡,偶尔还借口晕车或者透气,停上那么半日,暗地里为张扬行事争取时间。 那位郭公公先前还不停催促,后来不知得了什么消息,也顺着董蓉的意思慢慢前行了。此时正是寒冬腊月,虽然没有百花齐放,绿草如茵,但雪原的大气磅礴,美景如画,也别有一番滋味。众人一路走一路赏景,倒也自在。 可是再远的路也有尽头,再美丽的景色也会看的腻烦。这一日,京都巍峨雄伟的城墙终于遥遥在望了。众人都是加快了速度,打算进城过夜。董蓉听得杨少安在窗外禀报,就掀了窗帘去看,结果不知为何却被不远处的一座山庄吸引。冥冥中好似那一处有什么东西同她有某种隐秘又难言的联系,她正好奇,突然又望向身侧的一处高山顶出,隐隐约约那里好似站了个人影,万分熟悉。 “停车,停车!”她下意识高喊出声,然后也不等马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了出去,踉踉跄跄奔去路旁,奋力踮起脚尖,想要把那个黑影看的清清楚楚。但无奈风雪太大,距离太过遥远,那人影反倒有些模糊了。 她急得就要上前,高声喊着,“夫君,是你吗?夫君!” 杨少安没料到一向沉稳的王妃东家会突然发疯,吓得从马上跳下来,连滚带爬的跑到跟前,劝慰着,“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此处风大,还是快回车上去吧。” 董蓉却是扭头抓了他,指了那山头焦急说道,“少华,你快看,那山头站的好像是王爷!” 杨少华听得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极力抻头望去,可惜却是什么也没有,“夫人许是眼花了吧,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啊,哪里去了,方才还在的?夫君,夫君!”董蓉急得大声喊着,乍然得到复又失去的痛苦,让她失了神。 杨少华想起自家媳妇儿常常说起,东家和王爷那些往事,任凭他是个男子也觉心头泛酸,低声安慰道,“夫人,王爷这会儿许是在南边哪里养伤呢,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跑去山头吹风?咱们还是赶紧上车吧,王爷若是来了京城,一定会回王府的。” 说着话,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搀扶着东家就往马车走。两个小丫鬟这时候也跳下来了,惶恐的接了手。前边的郭公公本来派了兵卒过来问询,见得无事也就继续上路了。 董蓉重新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任凭两个小丫头伺候她清理头上和身上的雪花,眼里却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只要那个人活着,哪怕他失忆了,或者爱上别的女人都没有关系,她只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远处的那个山头,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那个黑衣人正仰头望着天空,任凭雪花落到他的脸上,混杂着一些温热的液体一同流过脸颊,落在衣襟上。 “蓉蓉,再等等,我们一家马上就能团聚了。” 车队顶风冒雪,终于赶在日落前到了城门口,不知郭公公拿了什么腰牌,眼见就要关上的城门却为他们一行车马迅速又重新打开了。R638 第四十八章 步步紧逼 杨少安走至马车旁,低声禀报几句,听得车里淡淡含糊应着,心里暗暗叹气。末了又去前面找到郭公公,原本以为要受刁难,没想到郭公公居然很痛快就应了下来。 商行的两辆马车和十几个人手立时脱离了车队,直接拐去了王府所在的朱雀大街。虽然几位主子三五年不曾回来一次,但中山王府毗邻皇宫,又怎么有人敢让他破败一点点。内务府几乎每隔两个月就会派工匠过来,这里修补一下,哪里刷新一遍,使得王府总是赞新如初。 而其中负责打扫照料的丫鬟仆役们,更是不敢倦怠,几乎把窗棱都擦的锃亮。加者,先前张扬已是先行赶回送信,所以,王府的大门一打开,董蓉的马车驶进去,就有无数丫鬟仆役跪地磕头请安。 “恭迎娘娘回府!”董蓉扶着两个丫鬟的手下车,见得此情此景,突然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入府也是这个模样。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站着山岳般伟岸的夫君,如今她却是形单影孤,就连三个孩子都避难在外。 “都起来,本宫不在的日子,辛苦你们了。”董蓉意兴阑珊的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又吩咐迎接过来的王府管家乙四,“所有人都赏五两银子,散了吧!” “谢娘娘厚赏!”听得娘娘如此大方,每人都有赏银可拿,一众丫鬟仆役终于真心欢迎这位主子归来,再次跪倒谢恩。 董蓉顺着游廊,慢慢走去先前常住的正殿,一路上问询了几句杂事。乙四多年前因为一件事,心里藏了愧意,不再出任务,就求了王爷守在王府,日子过得乏味,但也安宁。先前听得主子出事,心急也帮不上什么,只得替主子守好府邸,安静等待。 如今眼见主母回来,却没有王爷的影子,主母脸色也极不好,心里就叹了气。事无巨细,安排妥当之后,就匆匆跑去后园,果然对了几声暗号,甲一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两人自小一起被挑中送去暗营学本事,虽然不在一组执行任务,但却是极信赖的兄弟。 甲一一见他眉头紧皱就猜得三分,也不啰嗦,直接把当下之事细细讲诉一遍,末了又问起京都这两日的风声。乙四自然也不会隐瞒,低声道,“幸亏王爷和夫人这么多年一直行善事,多有善名,消息传出去后,大半百姓都说夫人是被冤枉的,当然也有小半说些风凉话。但总之,整个京都的水被彻底搅浑了。就是给那些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里处置夫人。” 说罢,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心里惦记,低声问道,”王爷那里,真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怎么,你发现什么了?”甲一听出他口气有异,猛然抬起头说道,“这是大事,你可不能瞒着!” 乙四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先前我只是觉得王爷英明神武,即便当日刺杀再凶险,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但王爷半年没有消息,我也没了底气。不过,三日之前我去查看同宫里暗线联络的地方,好似有人动过的痕迹。但那处地方,除了我和王爷,还有那暗线就没人知道了。难道是我多心了?” 甲一眼镜越听越亮,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想起半年都没有音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冯先生,他心里隐隐也有个猜测,恨不得立刻报到主子跟前。 但这事一来没有证据,万一猜测有误变成了空欢喜,主子怕是更难过。二来,王爷若是当真还活着,那么为何不出来同夫人团聚,想必一定是有什么理由,说不得也再暗中探查幕后的敌人。他若是点破这层关窍,坏了王爷大事可就百死莫赎了。 “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与人再说起。” 乙四也不是傻子,自然点头应下。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远远见得有丫鬟仆役经过,也就散去了。 董蓉洗了澡,又换了干净衣服,待想要等着外出的张扬回来说话,结果不知是不是先前下车吹了冷风,她这半年里颠簸流离,变得很是虚弱的体质,居然开始造反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脸色就被烧得通红。 伺候的丫鬟吓的慌了神,疯跑去禀报大管家。很快,一个赋闲在家的老御医就被请了来。一番诊脉问询之后,老太医叹了气。 “娘娘这是多日辛劳,加之忧思郁结,种下病根儿了。老夫先开副退热的方子,待得今晚不烧了,明日再换一副温补的方子,吃上五六日就好了。” 众人赶紧道谢,正巧张扬这时赶了回来,直接请了老大夫去旁边小厅开药方,又送了南边带来的一盆珊瑚盆景,倒合了老御医的眼,哄得他眉开眼笑的离开了,走时还留话说,若是有事尽管再派人去请。 董蓉本是一个刚强的性子,先前乍见还失,勾起了她心里压抑多日的担忧,这才病倒了。待得吃了药,睡了一个时辰也就退烧了。众人这才放了心,留了几个人在偏殿守着,其余都退下了。 张扬想了想,直接留在偏殿吃喝洗漱,困了就躺在木塌上,将就一会儿。果然不到半夜,董蓉就问询丫鬟,张扬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进去禀报了。 帖子已经送去了宫里,走的路子是各家命妇们最常用的,这样虽然会慢个两三日,才能到太后手里。但经手的人多,谁也不敢做手脚,比之私下托付那些太监总管可要稳妥多了。 董蓉放了心,又喝了一碗燕窝粥,到得第二日早起,病症就好了一半。可惜,宗正府那边却是不容她多将养,大宗正的调令已是送了过来,要董蓉马上去宗正府自辩。 张扬等人见此都是大怒,这京都里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更何况先前王府已经放了消息出去,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府门呢。王妃娘娘染了风寒,请太医上门诊治,这事怕是已经传遍了京都。但宗正府却明知如此,还要王妃带病去自辩。这简直就是不近人情,半分不把中山王看在眼里了。 宗正府这次派来的人已经不是郭公公,是个年纪更长的老太监,许是出生的时候家里人不小心摔了他,脸先着地了,鼻梁扁平,三角眼,鼻孔去翻飞冲天,别提多傲气了。知道的,看出他是个太监了,不知道的,说不定就以为他是宰相的爹了。 不论乙四和张扬如何忍着怒火,低声商量,他就是不肯通融。坐在屋里的董蓉听得丫鬟禀告,冷哼一声就唤了个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吩咐了几声。 那丫鬟不过十五六年级,模样小巧玲珑,很是乖巧可人。她出了内室,走去厅里,见得众人都望向她忍不住红了脸,小声说道,“王妃娘娘吩咐奴婢转告大总管,宗正大人这时候请娘娘过去,怕是事情很紧急,若不然也不会冒着被外人传说刻薄的风险。娘娘这就穿戴梳洗,准备出门。” 那老太监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撇嘴说道,“还是娘娘明事理,那老奴就等着了。”说罢,他又看向张扬几个,“府里有点心茶水,不介意赏老奴点儿吃喝吧。早晨出来的及,肚腹空空,老奴这语气难免就硬了些,诸位不要见怪啊。” 张扬心里气的恨不能抡起椅子砸他个半死,但脸上却还是不得不挤出三分笑,盘算着到底要找些什么好物件贿赂他,就算收买不了他,关键时候照顾一二也成啊。 “公公真是客套了,这王府里少了什么,也不能少了公公的吃食啊。”说着话儿,他就要吩咐人手去准备。 可先前那小丫鬟却是犹豫着拦了一句,“大管事且慢,娘娘还有话说。”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不只张扬,众人都是重新转过头来。那小丫鬟羞怯紧张的缴着手里的帕子,开口又道,“娘娘说,宗正大人是整个大齐出名的严谨守礼,他手下得用的公公定然也是如此。所以,请大管事几位一定牢记,不要送些腌臜的金银之物,坏了公公的操守。” 小丫鬟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众人的脸色简直是五花八门,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不必说,张扬等人都觉解气,但又有些担忧得罪了这公公,以后会受刁难。而那为被“夸赞”一通的老太监则彻底黑了脸,他之所以这般行事嚣张,无非是想震慑一下众人,多索要一些钱财。哪里想到,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就白跑一趟了。 张扬见得他的脸色,更觉解气之极,肚子里恨不得笑的转筋。 “都是属下糊涂,多亏娘娘明理。属下差点儿就坏了公公的操守,还望公公恕罪。” “不必,这是老奴应该做的。”那老太监几乎咬着牙根说了这句,然后垂了眼皮再不肯搭话了。 张扬也不以为意,左右也把人得罪了,那就一次把气出个够吧。他给乙四使了个眼色,两人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了几个丫鬟守在门口。 那老太监扫了一眼,恨得冷笑不断,末了就继续一言不发。结果,他这一等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日头都已经晌午了,董蓉还是没有起身出门的意思。而他跟前别说点心吃食,就是一杯茶水都没有,张扬等人可是把他的“操守”看的大过天了,半点儿都不肯“玷污”啊。 老太监气得恨不能跳脚大骂,起身在屋里不停转悠,催促几个丫鬟去问询。R638 第四十九章 宗正府 可惜几个丫鬟也是肉包子打狗,去一个没一个,直到太阳偏西,他饿得是前胸贴后背,渴的嗓子冒烟,张扬才重新赶了过来。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公公。”张扬笑嘻嘻行了一礼,应道,“我们娘娘先前喝了药汤就睡了过去,御医吩咐过,不好打扰。这不,娘娘刚刚醒来,这就准备出门了。大宗正的调令上说的明白,要娘娘今日过去,想必也不会拘泥于这早晨还是晚上吧。” “不会,不会!”老太监这会儿只觉自己半条老命都要交代了,哪里还敢刁难,恨不得赶紧一步窜出去才好。只要把人带到宗正府,他就完成任务了,到时候端杯茶水看着这该死的王妃娘娘倒霉,就是多少仇恨,也报回来了。 张扬见他嘴唇干的都爆了皮,也觉解气,笑嘻嘻请他再坐会儿,然后就下去吩咐准备车马了。 董蓉又歇了这么一个白日,精神好了许多,自觉可以应付恶人的试探和拳头了,于是就重新换上诰命朝服,上了马车。老太监生怕再出现什么变故,也不肯再坐自己的马车,反倒一偏身子坐到了董蓉马车的车辕上,美其名曰伺候娘娘,其实是就近监视。 董蓉如何会不知,也不理会。对于他来说,这些小喽啰如何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大宗正的态度。按照如今这个态势,难保大宗正是不是也被收买,做了人家的马前卒。若是那般,她今日许是还要有些波折。 这般一路想着,马车就到了宗正府门前,因为这次是受招前来问话,所以马车并没有行进大门的权利。董蓉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一阶阶爬上石梯,终于到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前。早有小太监见此,就赶紧忙碌着开了侧门。董蓉带人刚要进去,那老太监却是不知跑去了哪里,一个黑面太监拦在门口,硬邦邦说道,“王妃娘娘一人进去就好,其余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这位公公,”张扬笑着上前两步,一手插进袖口就要送些银票开路。可那太监却连眼皮都不抬,直接又甩出一句,“皇家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董蓉打定主意这次要硬气到底,否则一味忍让,恐怕阿猫阿狗都以为中山王府好欺负了。 “张管事带人在外等候吧。”董蓉淡淡吩咐道道。 张扬怎么可能放心,开口还要劝说的时候,董蓉却是转向了那黑脸太监。 “这位公公平日在哪里任职啊,身上可有皇上的特免金牌?”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张扬却是立时就明白董蓉的用意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即将落入虎口了,这时候不给老虎喂牛羊就算了,怎么还恩呢该去捋老虎胡子呢? 那太监在宗正府胡混一辈子,自然也不是傻子,脸色瞬间青白转换,精彩之极。但最后依旧不甘不愿的弯腰给董蓉行礼,“奴才李全给王妃娘娘问安。” 董蓉高抬着下巴,仿似没有看见他行李一般,依旧神色淡淡,不肯回应一声。 李全无法,极力压着心底的怒气,再次跪倒高声说道,“奴才李全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董蓉这才微微一笑,应道,“哦,是李总管啊,起来吧。你们当奴才的也不容易,这整日贵跪来跪去的,怕是膝盖都软了吧。我们王府还有些南边带来的好药,哪日膝盖不舒服了,就尽管上门来讨。” “谢娘娘厚赐。”李全怎会听不出董蓉话里赤裸裸的鄙夷和警告,他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磕头谢恩。 董蓉却是半点儿不曾理会她,扭头冲着张扬等人微微点头,然后就抬步走进了大门。张扬虽然心知甲一等人都在暗中保护,但眼见宗正府的大门吱嘎嘎关上,心头还是越发沉重了。但想起嫂子先前的诸多嘱咐,只得紧紧握了拳头。 按照董蓉的想法,陷害她的人顾忌到她的身份,怎么也要先诱骗一番,知道不成才会撕破脸。但是她显然低估了他们的猖狂,她被小太监引领着,刚刚进了宗正府的大堂,就见黑着脸的大宗正正坐在主位上,神色明显带着恼意。董蓉眉头微微皱起,弯腰行礼,“宗正大人,本宫有礼了。” 若是平日,大宗正不等她弯腰就要笑着拦阻,可是今日她行完礼,他也没叫起,反倒呵斥道,“董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辰时派人前往宣召,你居然此时前来?你到底有没有把宗正府放在眼里?” 董蓉听得心头有气,慢慢直了腰,冷冷问询道,“宗正大人这是在怪本宫吗?本宫从来不知,宗正府什么时候代表整个皇家了?要不要我这就派人进宫去见太皇太后,请她老人家评评理。本宫是为当朝一品诰命,中山王妃,因为无端受人诬告,哪怕重病在床,也要支撑着过来自辩。大宗正不但不体恤,反倒开口斥责。难道未曾审案,大宗正就已经把本宫当罪囚对待了吗?到底是大宗正无礼,还是本宫失礼呢?” “你,”大宗正被堵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恼怒之下就道,“你不要拿太皇太后吓唬老夫,老夫既然坐在这个位置,就有权利下诏唤任何皇室之人前来自辩。” “大宗正也知道,宗正府只有问询的权利啊,我还以为你们要大刑伺候,对本宫严刑拷打呢。”董蓉轻蔑一笑,哪里看的出半点儿惧怕的模样,“既然如此,大宗正就赶紧开始问吧,本宫风寒未愈,可不一定能坚持几刻钟。” 大宗正也觉在这么说下去,目的没有达到,他就要翻白眼了,于是赶紧冲着身侧伺候的李全使了个眼色。李全低头一礼,就匆匆走去了后堂。 董蓉也不理会他们如何行事,只随意找了把椅子就施施然坐了下来,末了还问道,“宗正府没有茶水吗,难道内务府没有茶叶分过来?” 这话可有些恶毒,若是传出去,许是就成了宗正府抱怨内务府贪渎,克扣用物了。虽然事实上,先前宗正府确实被刁难过,但自从宫里那位贵人打过招呼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不过,内务府那些小人,还是不好轻易得罪了。 想到这里,大宗正只能忍着气,示意门口的小太监去泡茶端点心。 很快,四碟点心和一壶茶水就送了上来,董蓉慢悠悠端着茶杯在手里把玩,半点儿水珠都未沾唇。她要茶水不过是为了打击大宗正,在他心里种下个强硬的印象,省的他以为自己太好欺负。至于这茶水,身在敌营,万一里面掺了什么东西,她岂不是吃大亏了,绝对是半口也喝不得的。 大宗正见此冷哼一声,也不再开口挑衅。又过了一会儿,李全安排好了,当先引着两个穿着四品官府的官员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宗正起身与两人寒暄,末了冲着董蓉说道,“这两位是大理寺的辅官,平日负责档案和卷宗,最是仔细。今日老夫请他们来记录,省得有人说宗正府只手遮天,冤枉了她。” 董蓉也不理会大宗正话里的刺,微笑同两位辅官点头,淡淡说道,“今日劳烦两位记录了。” 两位辅官先前还不知何事,以前也有被宗正府唤来做记录之事,今日一见李全上门就随着来了。哪里想到,居然是要蹚浑水,两人都是头疼得厉害,但人已经站在宗正府了,倒也不好找借口溜掉。于是赶紧给董蓉行礼,打定主意,今日就是动笔,死活不开口说话了。 大宗正心里有底,自然也不理会他们两个的小心思。 两位辅官苦着脸坐在书案后,大宗正就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董氏,有百姓状告你当日回京都时,曾在前一晚住宿城外十五里的小镇,当时客栈掌柜和伙计因为伺候不周,得你辱骂,第二日你离开时,更是命属下把掌柜和伙计杀死。你可知罪?” 董蓉眼里厉色一闪,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应道,“宗正大人,您平日可会因为奴仆伺候不周就轻易下令取其性命?” “当然不会!”大宗正立时反驳,转而又皱起眉头呵斥道,“董氏,不要混淆问题,赶紧作答。” “宗正大人既然不会,那我自然更不会了。”董蓉冷冷一笑,“我和王爷虽然常年不在京都久居,但您可以问问这京都百姓,有多少没有受过我们王府的关照?不说冬日施舍棉衣棉被,夏日施药,就是城外孝义园里,如今还住着超过七百之数的孤寡。试问,我和王爷若不是心存善念,又怎么会理会百姓死活?” 这话说完,不说别人,两个记录的辅官当先点了头,但转而想起先前的打算又赶紧死死低了头。 董蓉也不理会黑脸的大宗正继续说道,“所以,宗正大人说我因为客栈掌柜和伙计伺候不周就下令杀人,根本没有半点儿可能。宗正大人还是派人先调查清楚那告状之人,是不是受人指使,诬陷与我才是正事。” 大宗正端起手边凉茶,一口灌了下去,心思瞬间转动无数劝,这才又开口说道,“宗正府的职责就是约束和惩罚皇族,以免欺压百姓。董氏,你不要心存侥幸,还是早些交代自己的罪行就好。中山王贵为大齐一品王爷,你就下令杀了两个百姓也没有多大罪责,多给些银钱赔偿就是了。否则,这案子一旦传进宫中,以皇帝陛下嫉恶如仇的性情,怕是这事就难办了。”R638 第五十章 人命不值钱 董蓉心下冷笑,她若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妇人,被这话一吓唬,兴许就真顺着大宗正的意思把事情认下了。到时候人家得了把柄,哪里还会让你赔银了事,恐怕小命儿就要交代了。 “多谢宗正大人提醒,但本宫并不曾犯下什么罪行。这件事就是送到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也好,皇上圣明,太皇太后仁慈,绝对不会冤枉了本宫。” 大宗正没想到董蓉如此软硬不吃,又生就一口伶牙俐齿,实在让他有种狐狸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恼怒。 但转念想想,他又安了心,那为贵人交代下来这件事的时候,倒是准备的很是妥当。他就不信,搬不倒这个失了依靠的光杆儿王妃。 “既然你如此说,那不如就宣苦主上来指正吧。你不会害怕对质吧?” “当然,”董蓉冷冷一笑,“本宫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胆敢诬陷本宫。若是能问出背后指使之人,那就更好了。也不劳烦大宗正,本宫直接去求见皇上,请他为本宫做主。” 大宗正听得心虚,但依旧硬挺着脊背,高声吩咐一旁候着的太监,“去把那客栈的杂役带上来。” “是,大人。”两个长得很是健壮的年轻太监,闻言结伴走了下去。很快就带上来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衣衫的年轻杂役,这杂役脸色有些苍白,双腿绵软,几乎是被两个太监架着胳膊拖上来的。他直接跪倒了地上,就开始哆嗦,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宗正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蠢货!但脸上却装出和善模样,温声问道,“李二毛,当日是你跑来宗正府高发,如今中山王妃已经被请来了。你就把当日一事,仔细说说吧。不要怕,大齐律例里有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条。只要惹下罪孽,谁也逃不掉惩罚。” 李二毛不知是吃了这颗定心丸,还是自知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于是鼓起勇气,飞快的说道,“大人,当日小的做工的客栈,就是接待了这位贵人的车队,小人和掌柜还有刘三一同忙着伺候。刘三不小心把热水撒到这位贵人的裙角上了,这位贵人很生气,当时就喝骂了很久。掌柜跪下赔罪,小的以为事情这就过去了。结果第二日小的在给马匹喂草料的时候,突然听前边大堂有人惊叫,偷眼一看,这位贵人正一脸恼怒的指使护卫提刀杀人。小的吓坏了,找了个草料堆就藏了过去,这才躲过了杀身之祸。小的原本想躲的远远的,但掌柜的一直代小人不薄,小人实在不忍心他死不瞑目,这才出头告状。还望宗正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宗正大人听他说的顺利,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扭头高声质问董蓉道,“怎么,董氏,你还何话说?赶紧认罪,许是还能减轻一些罪责。” 董蓉见他们这么赤裸裸就把莫名其妙的罪责扣到自己头上,半点儿不曾犹豫,心里的恼怒好像压抑了几千年的火山,恨不得立刻就喷发出来。但她也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冷静,否则岂不是更遂了这些人的心愿。 她抬手端起茶杯,沾了沾自己的嘴唇,借着那股凉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挑眉一笑,淡淡问道,“宗正大人,这话说的本宫好不明白啊。这人从一进大厅,连看本宫一眼都不曾,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本宫吩咐护卫杀人行凶的?难道他头顶长了眼睛,还是有人可以嘱咐过他了呢?” 大宗正脸色一僵,随记狠狠瞪向那个杂役,骂道,“你还不赶紧看看中山王妃是何模样,别认错了!” 那杂役战战兢兢抬起头,只看了董蓉一眼就又飞快低下头,哆嗦着应道,“就是这位贵人,就是她下令杀人的!” “这下,你没有话说了吧?”大宗正得意的翘起嘴角,眼里有莫名的光芒闪过。 董蓉却是半点儿不紧张,反问道,“宗正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大齐的皇室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贱了?本宫堂堂一品王妃,就因为一个杂役上门来说几句,就要被直接定罪不成?那岂不是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大宗正冷哼一声,摆摆手道,“那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罢,他又望向那两个太监,“把物证也拿上来!” 两个太监应声又去外面拿了一把长刀和一把枪上来,咣当当扔到李二毛跟前。大宗正压抑不住声音里的欢喜,伸手指点着那带着血色的刀枪,说道,“董氏,这就是当日在客栈命案现场取得的刀枪,上面刻着‘中山’俩字,明显就是出自中山王府。你还有何话说?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不认罪!” 董蓉皱了眉头,但依旧不慌不忙应道,“宗正大人,若是你杀了人,会不会让护卫把带有自家标记的刀剑扔下?当然不会吧?那我们王府的护卫怎么就会这么蠢?这明显是有人在刻意诬陷!” “世到如今,你居然还在狡辩?”大宗正显见没有想到,董蓉软硬不吃,到了这般地步还死活不认罪。不过,他虽然按照那位贵人的心意出头行事,但当真要对一位王妃动刑,他到底还是不敢。于是,这事又回到原点,他一时倒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见得别人也没办法。就在大宗正与董蓉说话的时候,那两个太监中的一个却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冲着李二毛比了一个手势。李二毛见了,脸色更白,眼里满满都是绝望之意。 董蓉实在对这样的扯皮有些厌烦,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宗正大人,若是只有这些证据,那本宫就不奉陪了。你若是想要把案子送到皇上的书案,本宫也没有意见。到时候,咱们在进宫同皇上分说就是了!” “放肆,谁让你走了!案子还没说清,你哪里也别想去!” “怎么,宗正大人还想留本宫过夜吗?本宫倒是不知,宗正府什么时候也有关押皇亲的权利了?” 那两个官员听得两人越吵越凶,都是深深的低头了头,恨不得直接从地缝里钻出去才好。他们不是傻子,今日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宗正大人想要往中山王妃头上安罪名,中山王妃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夹在中间,很容易就两头不讨好啊。但是这时候想要找借口出去也不可能,只能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毫无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那李二毛好似不甘心被众人遗忘一样,猛然抬头高喊道,“掌柜的,刘三哥,我不能给你们伸冤报仇,我没用啊。我这就来找你们了,你们等等我!” 说完话他就跳了起来,奔着大宗正和两个辅官座位前的书案就狠狠撞了过去。那书案本是檀木打制,坚硬沉重,被二毛撞的闷闷响了一声。再一看李二毛早已软软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顺着他额头上那个窟窿咕嘟嘟冒了出来。很快,就在地面上淌成了一条线血溪。 这样的变故着实惊住了所有人,一时间齐齐张开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谁也不知道,这李二毛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 两位辅官下意识望向同样惊讶的大宗正,背脊上好似有蛇在游动一般,寒凉之意直透心肺。不必说,这事还有另一个背后之人在指使,甚至大宗正都只是人家一枚棋子。 两人如此想着,又望向董蓉,眼里都带了一抹怜悯之色。被如此算计,就算中山王妃如何强势,恐怕也逃不过这场官司了。 董蓉完全看不到众人的神色,此时她眼里满满都是那红色的血溪,恶心的好似吃了一万只苍蝇一般。就为了扣自己一个罪名,刚才还在喘气说话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硬生生撞死了。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惹了谁,到底是碍了谁的眼?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这可是一条性命啊! 大宗正到底多活几十年,还算有些急智,呆愣了一会儿就回了神,他心思转了几圈儿就开口说道,“董氏,如今苦主以性命证明他所言非虚,你就是再如何狡辩都不成了。来了,把董氏给我关起来,待得明日禀告过皇上再行发落。” 那两个太监闻言,立刻上前就要去抓董蓉的胳膊。董蓉这会儿也知道此事不能轻易了结了,于是慢慢起身,挥手打开两个近身的太监,说道,“大宗正真是好算计,本宫心服口服。但是,不是本宫犯下的罪责,谁也不能冤了本宫。明日,咱们皇宫见分晓!” 说完话,她就随着两个太监出了大堂。宗正府虽然没有关押的权利,但平日对那些犯了戒律的皇族,还是有一定的惩戒,用于冷静禁足的屋子也不缺。 董蓉被带来的一间就是其中之一,屋子很是宽敞,但没有床铺,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反倒显得这屋子越加冷清。 两个太监把她送进来,就直接锁上门走掉了。董蓉掏出帕子擦了擦椅子,然后就坐了下来。她要仔细想想今日之事,到底是哪里有蹊跷?她不明白,那背后黑手,既然付出了一条人命诬陷她,那一定还会有后手。绝不会就这样暂且搁置下来,毕竟明日到了皇帝跟前,只要让她开口辩驳,事情就说必定还有什么转变呢。 当然,若是她说不出话来,那就。。。 第五十一章 报恩报仇 董蓉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利益使人疯狂,她和王爷都能在自家的船上被刺杀,这世界还有什么离奇的事不会发生? 更何况,那幕后黑手从一开始的神秘莫测到如今越来越明朗化,想必心中多少也会有些慌张吧,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自然就不择手段了。 甲一悄无声息的站在屋角的黑暗中,瞧见主子一直沉默不语,心下有些担忧,于是压低声音劝说道:“夫人,如今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想查明真相,明摆着要将罪名强压到夫人头上,就算二老爷那里找到线索也无济于事的。留在这里还会有危险,不如过了子时,属下就送夫人离开吧。”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见心里对刚才那一幕精彩戏份,也是恼怒之极。暗中随伺护卫多年,他太过了解夫人的性情了,虽说那人因为构陷而以死相逼,怎么死掉都是活该,但总是一条性命,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夫人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董蓉闻言醒过神来,摇头苦笑“不必了,若是那般,他们就会说我畏罪潜逃,罪名更洗脱不清了。不过,大宗正与弥勒教狼狈为奸也好,反而越容易抓到背后那人的把柄。左右都到了这个时候,就当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他们今晚必定会有所行动,我们静观其变,希望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可是…”甲一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董蓉一脸坚决的样子,也就闭了嘴,转身便没了踪迹。 夜半时分的宗正府很是寂静,两个守在门外的太监慢慢也没了闲聊的心思,依靠在游廊的背风之处打起了盹儿。 一个流着口水,享受的打着呼噜,睡相极差。另一个则勉强支着眼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嘴上嘟嘟囔囔抱怨着“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都折腾什么。害得我大半夜跑这里挨冻,今晚的赌局不知道开了没,魏三还欠我二十两银子呢。” 这么嘀咕着,他也实在耐不住困倦,就打算闭会儿眼睛,可是似睡非睡的时候,偏有那不长眼的撞了上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拎着一只食盒轻手轻脚走到跟前,低声说道“王公公,醒醒。” 那太监被惊醒,赶紧扭头四下探看,待见得只有一个小太监就瞪了眼睛,骂道“你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这是看押要犯的地方吗?” 小太监赶紧示意他压低声音,然后缩在袖子里的右手却悄悄把两个硬邦邦的物件塞到了王公公的手里。王公公下意识颠了颠重量,这脸色就缓和了许多。 “算你小子识相,说吧,你是哪里过来的?”王公公抬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小太监却是不生气,笑嘻嘻说道“王公公,小的是灶房的小六子。刚到宗正府伺候不到一年呢,但小的可是认识王公公您啊,您可是宗正大人跟前的红人,以后还要王公公多多关照啊。若是王公公什么时候缺了点心茶水垫垫肚子,尽管到灶院儿来,小的还有两把手艺,一定给王公公拾掇两个好菜。” 那王公公被捧的心里很觉受用,脸色也就更好了,嗤笑一声骂道“你这猴崽子倒也乖巧。” “谢王公公夸奖”小太监低头从食盒里拎出一壶好酒来,双手送上,这才又说道“王公公,小的没净身之前,家里遭了灾,爹娘都饿死了,我跑到京都这里找活路,在路边吃过中山王府舍的馒头。老话说儿,知恩不图报,死了是要受阎王惩罚的。这不,小的听说中山王妃被关进来了,就拾掇了几样点心送来,也算把当日那个馒头的恩情还了。王公公,您高抬贵手,让小的进去一趟,好不好?” 那王公公打开酒壶“吱溜”喝了一口酒,直觉从嗓子到肚腹很快就热了起来,全身的冷气都被赶跑了。他心情大好,又收了银子,倒也不好再不办事。于是就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有情有义的,里面这位可是宗正大人吩咐过好好看守的。你可别给我惹乱子,赶紧进去,送了东西就出来。” “那是,那是。”小太监欢喜的眉开眼笑,低声道“多谢王公公提醒,小的不过是了份心思,一个馒头换几样点心,小的也算回报丰厚了,怎么还会给自己找麻烦呢。我这就出来,然后陪着王公公喝几口。” 王公公点点头,抬手取了腰间的钥匙就开了门,小太监赶紧闪身挤了进去。 董蓉先期发烧,加者又同大宗正斗智斗勇很久,早就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要不是甲一先前听得门外动静,事先叫醒她,恐怕还真要等这个探监的小太监上前了。 “王妃,王妃娘娘,王妃…”小太监不会武艺,在暗夜的房间里自然看不清什么,于是一边摸索着一边小声呼唤。 董蓉眯着眼睛偷偷瞧了他半晌,这才装作刚刚睡醒的迷糊模样,低声问道“是谁在喊我?” “呀,娘娘,小的给您送吃食来了。”小太监循着声音走到桌子跟前,许是见到董蓉鬓发散乱,模样有些狼狈,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王妃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忍心这么怠慢呢。老天爷真该打雷劈死他们!” 董蓉听出他话里的心疼和维护之意,心里有些温暖,于是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呢,这大晚上的,怎么进来的?” 小太监赶紧把先前对王公公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跪地磕头,哽咽道“若不是娘娘心善,奴才早就饿死在路边了。如今娘娘落难进了宗人府,小的不能为娘娘洗脱冤屈,心里有愧,只能给娘娘送些亲手做的点心进来。娘娘就是再伤心恼怒也要吃一些,省得让那些恶人看了笑话。” 董蓉伸手扶起他,一边打量一边笑道“都说,勿以善小而不为。没想到当年不过施舍些馒头,居然让我在落难时候还得了你这样的回报,本宫很欢喜!不过,如今本宫身上还有冤屈没有洗清,你也不好多露面,别连累了自己受罚。这饭菜我收下了,你赶紧回去吧。” 小太监一脸愤恨的握了拳头,着急说道“娘娘,我不怕挨罚,娘娘活命大恩,小的一死都不足以为报答。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替娘娘办到。” 董蓉眼里笑意更深,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谢“多谢你这般想着本宫,但本宫暂时还没什么事要办。倒是肚子有些饿了,你这点心送的及时,一会儿我就吃了,明日也有力气过堂。” 小太监听得这话,终于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我还给娘娘冲了一壶好茶,娘娘就着点心吃,别噎着了。” 说着话,他就摸索着把食盒里的点心盘子和茶壶茶碗拿了出来,刚要劝董蓉赶紧吃的功夫,等在门外的王公公却是冲着门缝喊道“小六子,你好了没有,快出来!” 小太监眼底闪过一抹恼怒,但嘴里却是极客气的应道“王公公,小的这就出来,劳烦你等一会儿。” 说完,他又赶紧伸手替董蓉倒了一杯茶,低声嘱咐道“娘娘,这茶里我加了参片,补身体的,您可一定要喝啊。” 董蓉点头,感激道“多谢你了,小公公,以后千万不要来了。” 小太监还想说什么,那王太监又催促上了“小六子,你赶紧出来,一会儿刘大头就醒了。” “哎,哎,这就出来了。”小六子又给董蓉行了个礼,这才匆忙走了出去。转身时,他的双眼下意识从茶壶上扫过,自然也就没见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小太监出了屋子,又同王公公寒暄几句,哄得他眉开眼笑这才快步离开了。初冬的暗夜,黑沉似墨,不过片刻就把他的身影吞没了。 王公公美滋滋喝了一口酒,摸摸怀里的银锞子,倒是咱小太监够机灵又仗义,以后多提携他一下倒也无妨。 可惜他不知道,那小太监这会儿却是又去了一个隐蔽的院落。大宗正穿了一件连帽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见到小太监进来,立刻就扯了他藏到门后,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那董氏可是已经上路了?” 小太监得意一笑,脸上哪还有半点儿担忧之色,他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院子,这才说道“爹,你放心。孩儿办事,哪有不妥当的。那董氏虽说没有当着孩儿的面喝下那壶茶水,但她待儿子半点没有怀疑。那屋子很冷,她关了许久,过会儿定然是要喝茶的。” 大宗正闻言,眼里闪过一抹惊慌,低声呵斥道“我不是嘱咐过你嘛,除了自家宅院不要唤我爹。万一被人听见…” “好了,爹。我记住了,您就别说了。”小太监有些不耐烦的瞥了嘴,脸上隐隐有些委屈的神色。大宗正见此,心里又开始愧疚。这个小儿子是他同一个养在外面的歌姬生的老来子,自小聪慧,很得他喜爱。但碍于自家夫人娘家势力大,不好带回府里教养,家产自然也没他的份儿。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儿子着实有些亏钱。 “好了,爹不说了。这次的事情办成了,那位贵人答应给你一个好出身,到时候凭你的聪明才智,定然会有大出息。” 第五十二章 警告 小太监听得大宗正这么说,又重新欢喜起来。末了嫌恶的扯了扯身上的蓝色太监服,说道,“爹,我去把衣衫换了,这下贱人穿的东西就是不舒坦。” “去吧,去吧。”大宗正是一点儿苦也舍不得让儿子吃,赶紧应道,“换完就到主院后堂找我,爹让人准备了吃食,我儿累坏了。” 不说这父子俩躲在后堂一边吃喝一边等消息,只说董蓉听得门外没有动静,就仿似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空气低声问道,“这茶水怕是有问题?”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甲一就悄无声一的从屋角走了出来。三两步到得跟前就拎起了茶壶,仔细嗅嗅,又沾了一点儿尝了尝。末了赶紧吐了口水,恼怒之极的应道,“这些黑心的奴才,茶水里下了三倍的鹤顶红,只要喝上一杯就足以毒得一头牛七窍流血,瞬间毙命。” 董蓉听得脸色发白,先前猜想是一回事,但事情真的发生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自问没有牛强壮,若不是心里早有顾忌,又带着甲一在暗中随护,待得饥渴之时喝上一口也去了半条命了。 “亏得那小太监说的活灵活现,我差点儿都当了真。”董蓉告诉自己不要恼怒,要冷静,但依旧气得手指冰凉。 她现在存身之地,不是别处,是专管皇族事物的宗正府,没想到却差点儿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不必说,小六子不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来毒杀她锻炼胆子,指使他的必定是大宗正了。 若是自己死了,那不管谁听说了这个案子都会说自己是畏罪自杀,到时候张扬和董平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别说为自己报仇,恐怕不被连累都难。 董蓉的心里好似有一堆篝火在燃烧,渐渐眼睛都红了。她的夫君是大齐皇族嫡系血脉,论起纯正,就是当今皇上也比不得。可是,如今他被刺杀生死不知,自己也流落外地半年之久,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居然差点儿又被屈辱冤杀了。 难道是他们夫妻这么多年太过仁慈了吗,人人都以为他们是温顺的小猫。那好,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利爪吧。从今以后,我不舒坦,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甲一,外面两个看守许是也口渴了,把这壶茶水赏他们喝了吧。” 甲一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他本是暗营里手头人命最多的头领,先前因为回家看望妻儿,反倒让主子遇难流落,心里早就憋了一腔怒气。恨不得杀个血流成河,为主子报仇。这会儿终于见到主子狠下心肠,怎么会不答应。 “主子放心,属下一定让他们好好解解渴。”说着话,他就端起茶壶,身形诡异的闪动几下就没了踪影。 门外的王公公喝了半壶好酒,刚刚睡下不久,突然就觉肚子某处微微一痛,转而却是尿意澎湃,于是慌忙踹了刘大头一脚喊道,“刘大头,你醒醒,赶紧好好看门,我去放放水。”说完,他放下手里的酒壶就奔去了院子角落。 另一个太监刘大头从熟睡中被踢醒,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抱怨道,“让我多睡会儿能死啊。” 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候就见那只酒壶摆在手边,于是大喜,抄起来就灌了几口,这么冷的晚上,没有必酒更好的取暖之物了。 王公公一边系裤袋一边走了回来,见此劈手就把酒壶夺回去,咕咚咚喝个底朝天,这才骂道,“趁我不在,偷我酒喝!” 刘大头馋的舔舔嘴唇,回骂道,“不过几口酒,小气!”说完这话儿,他又缩回方才打盹的“风水宝地”,想要继续去会周公。可惜,腹中却猛然疼痛起来,一头扎到了地上,七窍很快就流出了黑色的血液,气息皆无。 夜色昏暗,王公公没看清他的样子,还以为他只喝了几口酒就醉倒了,于是笑着就要上前,可惜,短短几步路也成了他的黄泉之路。 寒冷的夜风打着呼哨从院子里飘过,许是见到这样惊骇的事,吓得也是飞快跑远了… 主院后堂里,大宗正父子吃饱喝足也是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就等有人过来报信儿,他们的功劳就彻底到手了。可惜,天明之时之时,报信儿的人来了,带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从门外跑进来,脸色白得跟见了鬼似的,许是路上摔了很多跤,泥水雪水糊了一身,狼狈至极大宗正父子靠在圈椅儿里,睡得正是香甜。突然被吵醒,对视一眼,都猜得必定是董蓉死掉了,于是脸上忍不住就露了笑意。 大宗正起身端正坐好,手握成拳头挡在嘴边咳了两声,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激动和得意。末了才看向那惊慌的小太监,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这般惊慌?” “大…大人,看…看管中山王妃的的刘公公和王公公,昨…昨夜被人毒死了!”小太监许是吓得狠了,跪在地上磕磕巴巴说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什么?你说谁死了?”大宗正的声音骤然拔到了最高,猛然扭头看向儿子,极度怀疑他昨晚是否把毒药下错了。 昨晚化名小六子的小公子,这会儿惊得也是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看到父亲这般眼神,吓得咽了口唾沫辩解道,“我绝对没送错!” 大宗正的两道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竭力压制着心头的惊惧,若不是双手先前搭在椅子扶手上,恐怕就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小六子自觉被父亲怀疑,心里委屈,抬腿就往外走,“我要去看看!” “慢着,你随在我后边,一会儿不许多言!”大宗正勉强起身,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带着儿子去了关押董蓉的侧院。 眼见大宗正匆匆赶到,太监总管郑三就极有眼力的小跑迎上前,生怕谁抢了他邀功的机会一样,将事情经过迅速说了一遍,末了得出结论,“大人,这两个小子都是喝了酒壶里的酒毒死的。” 大宗正忍着惊惧,仔细看了看死的两个太监的模样,其实不用查探,只看两人七窍流血就知道是中毒死的,而两人身边除了一个酒壶什么都没有,小六子这一路走过来,也不觉得如何害怕了。不过就是两个下贱的太监,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宗正府,他爹就是天。只要他爹不追究,谁也没那胆子敢多说半句。这么想着,他的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偏身从父亲身后走出来,想要看看两个太监的模样。 事情也是赶巧了,两具尸体冻了半晚上都僵硬了,这会儿被风一吹,其中一个就从依靠的廊柱上倒了下来,右手正好搭在了小六子的脚脖子上。 小六子惊得猛然跳了起来,大声嚷着,“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没害死你,我下的是毒茶,不是毒酒啊…” 大宗正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伸手就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巴,也不管他如何挣扎,立刻吩咐周围众人,“这两个人是喝多了酒,不小心夜里冻死的!谁要是多嘴多舌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哼哼!”后面的话不用说,众人也知道什么意思了,纷纷吓得缩了肩膀,齐声应道,“是!” 郑三更是麻利儿的附和道,“这两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一看就是喝醉了冻死的,以后兄弟们夜里值班记得穿厚些,少喝酒啊。” 小太监们都自觉的把头垂到胸前,懦懦应着。能进这宗正府做事的都不是傻子,平日这化名小六子的太监常跟随大宗正出入宗正府,虽然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但眼见大人这般失态的维护他,就知道两人关系不简单,谁敢多嘴啊,除非不要命了。 再说,今日这事谁看了都知道这两人死的蹊跷,所有人不但没有报仇的想法,暗地里都偷偷庆幸昨晚不是自己值班,要不然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了。平日里同两人关系好的,逢年过节的多给烧两张纸,再来两杯小酒,聊表一下心意就不错了。 “把这两人抬下去找地儿埋了吧,郑三这事儿你带人去办 。” 郑三赶紧应了,待得大宗正父子走远,这才嫌恶的扫了一眼两个死去的太监,呼喝着杂役们找草席子卷人。 大宗正带着儿子回到后堂,掸了掸锦缎长袍,拿起桌上凉了大半的茶碗,用茶盖撇撇茶叶,大大喝了一口,这才长吐一口气,心绪稍平。 小六子看着父亲脸色转好,好似不再气恼自己方才的莽撞,于是火急火燎的开始出主意。 “爹,我猜这事儿肯定和屋子里关的那个王妃脱不了关系。但是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能把我带去的毒茶换到两个太监的酒壶里了?昨晚,我看她那个样子,明明就是相信我了啊。为啥能猜出茶里有毒呢?我真是想不通啊!” 小六子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又琢磨了一会儿,末了扯着父亲的袖子发狠道,“爹,要不然今晚我再去一次,这回让郑三安排两个机灵的人手,到时我再多给他们点好处,让我在那多等一会看着她把茶喝了,怎么样?唉,真是麻烦,要不干脆多找几个人直接把她掐死算了,一了百了,我们也就省心了。” 第五十三章前倨后恭 小六子竹筒但豆子的除了一连串主意,最后觉得直接掐死最好,一脸得意的期盼的父亲的夸奖,“爹,我这主意好吧?” 大宗正一边喝茶一边转着脑筋琢磨这事儿,突然听得一向聪慧的儿子,居然这般沉不住气,肺子都要炸了。顺手举起茶杯想砸儿子,还有些舍不得伤到他,于是手势一偏,茶杯就砸到了地上。碎片夹杂着水花四溅,他也顾不了手背上的刺痛,狠狠扇儿子一耳光。末了指着儿子直哆嗦,“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真是糊涂!” 小六子一脸惊怒的望着父亲,不管脸上火辣辣的疼,扯着嗓子喊道,“爹,你打我做什么?” 他自小长这么大,除了是私生子的身份见不得光,其余吃喝用度样样都比父亲嫡生的子女要好的多。先前连自己掉根而头发都要心疼的父亲,居然打了自己!小六子红了眼圈,满心说不出的委屈和恼怒。 大宗正没想真打最疼爱的小儿子,只是不敢让儿子再说下去,怕惹来祸事。他想一时情急,没想到出手重了,看着儿子脸上五道红印子,心都拧着劲儿的疼,恨不得打在自己的脸上才好。 他伸手扯了儿子到跟前,附耳低声解释道,“你这孩子,你当那两个奴才是怎么喝的毒酒,还不是那董氏使了什么手段,把你拿去的毒茶掺进酒壶里了。她既然能把毒茶放进两个奴才的酒里,自然也能放到你我的饭菜里。 她昨晚没毒死我们,就是给我们的一个警告,别看她现在被关着,要杀我们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先前是爹太托大了,都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她这个大齐王朝身份最尊贵的王妃呢。” 听玩父亲的话小六子心中的委屈去了大半,虽然不相信一个落魄王妃还有这般手段,但也不敢再贸然出谋划策了。 大宗正越琢磨越害怕,他刚才看了那锁头并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说明昨晚不是董蓉亲自动的手。这宗正府里肯定还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她这样的人物,暂时绝对不能得罪,只能待得日后慢慢算这笔账了。 这般想着,他赶紧吩咐人准备好饭食和床榻卧具,又让郑三通知一直候在宗正府大门外的张扬等人可以送衣服用物进来。末了这才换了衣服,打点精神去见董蓉。 董蓉昨晚只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个时辰,这会儿发髻微微有些凌乱,但神色却极好,坐在圈椅里,腰背挺得笔直,慢悠悠欣赏这自己衣衫上的花纹,一点没有身为阶下囚的慌乱和凄苦。 大宗正带着一众人手浩浩荡荡赶来,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脸上半分惊讶之意都没有,一切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大宗正任凭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有些尴尬,他举起拳头挡在嘴边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慌乱,末了带头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免礼。”若是往日,董蓉怎么也要拦一拦,或者起身回礼,但今日却只是扔出两个字,那声音冷的好似带着冰碴儿。 大宗正心里咯噔一下,猜得董蓉绝对明了昨晚那事的始末,于是越发心虚,硬着头皮笑道,“娘娘昨晚睡得可好?宗正府年久失修,这屋里陈设太过简陋,倒是怠慢娘娘了。微臣让人备好了洗漱用物和饭菜吃食,还请娘娘用膳吧。” 说完,他就一摆手,示意一旁的太监们赶紧把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那桌子本就不大,又有些残破,这会儿堆满了饭菜,就开始发出一阵令人闻之牙酸的吱嘎声。听得几个小太监都瞪圆了眼睛,生怕它随时垮塌了,糟践了那些好吃食。 董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老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真是不假,若不是死了两个太监,这大宗正怎会心生畏惧,一大早上就如此殷勤。 “有劳大宗正了,昨晚有个小公公给我送了些茶点过来,据说他就是在厨下做事的。不知道这桌酒菜是不是也出自他的手啊,那我可不敢动筷子了。” 大宗正闻言,身子忍不住狠狠一颤,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应道,“娘娘有所不知,昨晚那小太监做出了事,已经被惩罚过了。今日这酒菜绝对是大厨亲自做的,若是娘娘不嫌弃,我陪娘娘一道吃,可好?” 董蓉心里冷笑,估量这大宗正也没有那个胆子再害她。 “不必了,大宗正是忙人,本宫就不妨碍你处置公务了。” 大宗正悄悄松了一口气,赶紧又讨好说道,“我已经让王府管事给娘娘准备常用的衣衫用物送进来了。娘娘若是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外面伺候的人。只不过,案子如今还没审清,我也不好擅自做主送娘娘回王府。娘娘,您看…” 董蓉扫了他一眼,淡淡应道,“罢了,本宫也知道你为难。左右这里也不缺吃用,我就都住几日吧。待得还了本宫清白,再回王府也不迟!” “多谢娘娘体谅!”大宗正心里大石落地,又躬身客套几句,就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大宗正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回到后堂撵了儿子回家,然后坐回罗圈椅上抬起胳膊胡乱的抹了把脸,末了定定心神,思虑片刻,就拿起笔简单的写了封信,打发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把信送出去了。 望着小太监的背影消失在墙角,他摸摸后背有些汗湿的衣衫,又觉有些丢人。为官多年,他也不是没经过凶险,没想到今日却是吓得狠了。 董蓉慢悠悠坐在桌前吃饭,一边听着甲一低声回报,“方才大宗正送信出去了,我让甲三甲四跟在后面,估计到下午就有消息了。” 董蓉点点头,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笑道,“这些饭菜味道还不错,你也一起吃些吧。” 甲一一直隐在暗中护卫主子,半步不敢稍离,自然也没空去找吃食。于是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嚼起来。 不提主仆两个如何吃喝痛快,只说甲三和甲四甲暗中一路跟着那个小太监出了宗正府。只见那小太监直接奔去了商街。但凡见到布料店铺都要进去逛逛,看到颜色好的布料都要拿起来仔细比量半天,最后却又摇头晃脑挑拣些毛病,然后扔在一旁,惹得店家偷偷骂娘。 如此,他仿似漫不经心的逛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布庄门前,左右探看没人注意他的行踪,这才迅速进了门。 这布庄布置的很是巧妙,门面不大,但进了后院却很是宽敞,一个老太监正坐在树下喝茶,见到小太监就喊道,“小夏子,你这猴崽子,怎么钻到这里来了?” 小太监抬头一见,这老太监正是自己要找的宫里管采办的张公公。 “哎呦,张公公,您老也在这里啊。”小夏子笑得眯起小眼睛,手上不闲着,赶紧行礼,“小夏子给张公公请安。” 张公公哈哈一笑,伸手虚扶他一把。两人接触的那么一瞬间,小夏子藏在袖子里的那封信就到了张公公的手。张公公暗暗挑眉,再一翻手,那信就又没了踪影。他脸上笑着,嗔怪骂道,“你个猴精,快起来,许久不见倒是长高了些。”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四处看看,找匹好料子还还人情。” 两人就好像偶尔遇见的朋友,寒暄几句,小夏子就出了布庄,继续去游逛了。 倒是那张公公吆喝着一干小太监加紧忙碌,待得夕阳西下时,才赶着满载的马车赶回宫里交差。乘着小太监们卸车,张公公从布料中挑了两匹最好的,然后抱在怀里,尽量避开人眼,三拐两拐进了一处极其隐秘的院子。 暗中尾随的甲三和甲四,猜得到了关键时刻,都是打点了百分精神,远远坠在后面不肯放松丝毫。 果然,那院子里正有一个老嬷嬷在等候,见到张公公就冷冷望了望黑沉的夜空,也不肯说话。 张公公赶紧上前赔罪,“哎哟,让郭嬷嬷久等了,今日宫中采买的东西太多,耽误了时辰,还请…” 郭嬷嬷却是冷着脸,手轻摆两下,末了扭头冲着一处角落严厉叱呵着,“谁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张公公吓得猛然缩了脖子,同样警惕的望向那处墙角。但过了好半响,院子里除了呼呼刮过头皮的冷风,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郭嬷嬷皱了眉头刚要上前查看,墙头上却是窜过一只觅食的狸猫,几个跳跃,转眼消失不见,郭嬷嬷这才收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张公公赶紧借着奉上布匹的机会,把信也塞了过去,两人又简单寒暄两句便各自离开了。 又过了好半晌,藏在院角花木后的甲三和甲四才敢悄悄探头出来,两人同时几不可闻的轻呼一口气,脸上都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若不是恰巧在附近抓到一只觅食的猫儿,顺手丢它出去解了那老嬷嬷的疑心,今日怕是要有一番波折。 两人再也不敢耽搁,施展轻功,悄无声音的离开了皇宫。 “主子,甲三和甲四带回消息说,大宗正的亲笔信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到了薄太妃身边最得力的那位郭嬷嬷手里。那老嬷嬷好像有些功夫底子,很是谨慎,百米内近不得身。甲三甲四害怕打草惊蛇,没敢再跟下去就悄悄的回来了。” 暗夜里,甲一站在重新妆扮过的屋子里,低声禀报道。R638 第五十四章 各有心思 董蓉和衣躺在床上,正望着雨过天青色的帐幔出身。听得这话,猛然坐了起来。 她先前心里也隐约猜度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只是不太确定。但这会儿听完甲一带回的消息,终于印证了她的猜测,还是有些惊到了。 薄太妃,后宫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最有权势的女人,也是当今少年皇帝的生母。大齐百姓,谁人不知,皇上至孝顺,虽然被过继为先皇之子,接掌大齐江山,但依旧在生安亲王过世之后,把生母接到宫里供养。 不过,董蓉还是不明白身为皇上的生母,薄太妃可谓风光无限,为何要对他们夫妻下此毒手? 但转念一想,她又隐约明白了其中关键。虽然他们夫妻从来都不把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当回事。但慕容怀德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又素有贤名在外,最主要的是若论血统,当今皇上都没有夫君血统纯正。薄太妃这是生怕儿子的皇位不稳,费尽心思想要把他们夫妻除掉,以绝后患了。 如今想来,薄太妃怕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撒网了,可惜她这张网有些不结实,当初没有把他们夫妻一同除掉,今时今日这才又生出借刀杀人,利用大宗正再次下手了。 但是,大宗正身为皇族一员,她能接触并且指使这也正常。但让人奇怪的是,弥勒教究竟是怎么与薄太妃勾搭上的?而且深得薄太妃信任,否则弥勒教怎么有底气明目张胆与朝中官员勾结,狼狈为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董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皇宫深处最豪华贵气的庆原宫里,先前那位吓得甲三甲四不敢吭声得郭嬷嬷正亲手伺候主子梳洗,末了扶她坐在贵妃榻上,又遣散了屋里伺候的宫女们,这才拿出怀里的书信,双手奉上。 “娘娘,宗正府那边叫人捎进来一封亲笔信,怕是有些事情要禀告。” 薄太妃懒散的依靠在金丝弹枕上,轻轻挥了挥手。 郭嬷嬷见此就查看了一下信封上的暗记,然后拆开轻轻读了一遍。 略显昏暗的宫灯下,薄太妃保养极好的面孔微不可见的蒙上一层厉色,眉头也皱了起来,“拿给哀家看看。” 郭嬷嬷跟在主子身边伺候多年,怎么会猜不出主子这般是恼怒的征兆,于是赶紧伸手搀扶主子起来,然后才轻手轻脚的托着信纸捧到跟前。 信经过郭嬷嬷的手检查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薄太妃还是亲自看过,确定暗记完好这才低头看起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啪”的一声把信纸拍到了小几上,末了抬手端起锦凳上的盛着燕窝的琉璃碗又砸了出去。两个当值的小宫女闻声赶紧进来伺候,见此吓得脸色泛白,麻利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主子暴怒把她们当了靶子。 郭嬷嬷瞪了眼睛,挥手示意她们赶紧滚出去,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一般又出去了。 薄太妃像是没看道郭嬷嬷和小宫女的互动,恼怒的破口大骂,“蠢货,哀家怎么就挑着了这个蠢货,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薄太妃脸色狰狞,手下不自觉的握紧,仿似正掐着大宗正的脖子一般,瞬间把那张信纸搓@揉的褶皱不堪。 郭嬷嬷生怕薄太妃尖利的指甲伤到自己,急忙上前轻握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低声安慰,“娘娘,娘娘息怒啊,千万不要伤了自己,气大伤身呐。” 许是察觉自己有些太过失态,薄太妃极力缓和情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挺直脊背,端正坐好,闭眼深呼吸几次,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已是退去狰狞,重新挂上了温和之色,但眼角眉梢处偶尔溢出的厉光却更尖锐。 郭嬷嬷心疼主子,心头暗骂。难怪太妃娘娘要生气,这个大宗正就是个蠢货,怎么能把陷害董蓉的来龙去脉都写得这么直白呢?要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他自己如何不说,绝对会把太妃娘娘也拖下水,被人诟病。 “太妃娘娘息怒,莫要和这般蠢人生气。这信封上的印记齐全,老奴也有把握今日之事没有被人发现。绝对不会有麻烦的!” 郭嬷嬷极有自信的打着包票,听得薄太妃微微松开了眉头,毕竟是个身边多年的老人了,最是知她心意也最可靠。 她重新舒适的卧于贵妃榻上,举手投足间动作优雅,贵气十足,美艳的脸上一片温和,但出口之言却分外狠毒,“看来,这董氏是绝对留不得了,本想着只除掉中山王就好,留下她也许还有些用处。毕竟她头上那个财神奶奶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但如今看来是不成了。既然野猫已经亮出了爪子,就不能想着再驯服了。罢了,无论如何都送他上路吧,正好也同中山王在九泉之下重续前缘,省的中山王在那边孤单寂寞。” “太妃娘娘仁慈,那中山王妃能得太妃惦记是她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呢。”郭嬷嬷半点儿不觉夺人性命是何等恶毒之事,笑眯眯附和主子。 “恩,这事交给谁,哀家都不放心,让大宗正那里安排一下,还是嬷嬷亲自送她上路吧。”薄太妃仿似在决定晚膳菜色一般,淡淡几句话就决定了董蓉的生死。 “是,老奴一定做得干净利落。没人能逃得过老奴的这双眼睛,太妃就放心吧。” 模糊的宫灯下,郭嬷嬷半垂着头,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但她那布满皱纹的额头,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的白发,加上一身靛青色的夹袄却更衬得她整个人好像从地狱飘出来的幽魂一般恐怖阴森。 不说薄太妃主仆如何暗谋,只说不远处的慈宁宫里,这会儿已是熄了大半灯火,小宫女们退到外间候着,内室独留太皇太后的亲信太监恭敬立在角落,一直到等着太皇太后念完佛经,老太监才急忙上前扶起她。 “什么事?”太皇太后手里一边数着佛珠一边皱眉问询老太监。 “哎哟,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太皇太后法眼啊。”老太监瘪着嘴,年岁大了,说话有些漏风,但却丝毫不耽误讨巧卖乖。 “你啊,年岁越发大了,怎么反倒比那些小猴崽子更油嘴滑舌了,倒衬得哀家老了。太皇太后笑着嗔怪抱怨两句,实际上却是难得凑趣同自己的心腹念叨两句。 “瞧太皇太后说的,老奴多大的年纪,在您面前都是小福子啊。”老太监满脸褶皱笑成了一朵花儿。 太皇太后慢慢走到窗边的床榻上坐好,老太监这才压低声音念叨,“庆原宫那边传回消息说,宫外有人给郭嬷嬷传了封信儿,太妃看了信后发了好大的火。另外,今日中山王妃也通过内务府递了帖子,想要入宫给年老人家请安。”太皇太后眼里精光一闪,微微抬了抬手。 老太监麻利的拿出袖筒里的帖子,双手捧着,恭敬的呈给太皇太后。 可是太皇太后打开帖子扫了两眼就放到了一旁,仿似半点儿都不觉惊讶,沉默好半晌之后,嘴角反倒露出一丝冷笑,低声道,“哀家还真是小看了她。” 老太监心思转了转,猜不透主子这话是何意,于是低声说道,“太皇太后,庆原宫那边怕是要对王妃娘娘动手啦,如今王爷下落不明,王妃性命难保,不如把王妃接入宫中陪您小住几日,如何?”老太监对董蓉处境很是担忧,难得替她说了几句好话。 倒也不是他曾经收了中山王府多少好处,实在是因为他们这种身体残缺之人,心思也最敏感。平日里卑躬屈膝,伺候主子,心里极度自卑。而董蓉虽然进宫次数不多,但每次待他都很和气,眼里从没有那些鄙夷轻视。他难免觉得亲近,这会儿也就忍不住多嘴了。 太皇太后却是摇头,轻笑道,“不必,怀德那小子的本事大着呢,虽说先前那场刺杀凶险些,但他岂是轻易就能死掉的?哀家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若不然也不会拦着皇上下诏书。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半年来,他可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那臭小子把自己藏得严实,没他媳妇陪在身边,不定又在哪里挤坏水呢,正好借着薄太妃让他的宝贝媳妇吃点儿苦头,也好将他早点儿逼出来。” “那若是王爷不出来呢?”老太监小心翼翼没把话说透彻,但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呵呵,不出现也没关系,他媳妇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挨欺负的人,凭庆原宫那位的本事,也不见得能斗过她。咱们先坐山观虎斗,哀家正好也仔细瞧瞧,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让怀德甘心放下江山,只娶她一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老太后不曾说出。那就是,庆原宫那位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如此不惜鱼死网破,也要置中山王夫妻于死地。 “太皇太后英明。”主子如此说,老太监自然不好反驳,恭敬应了一句。 太皇太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转而又陷入了沉思。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她自然也不好不管中山王妃死活,毕竟她是怀德的媳妇,三个重孙的母亲,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R638 第五十五章 铁骑至 日月轮换,时节眼见着一步步走进了深冬,再有一月多就是大年了。京都的街道上明显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各家店铺里都进了新货品,海外的洋货,南方的丝绸,新式样的首饰,就是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挖空心思找了些窖藏的果子挂上糖衣,高声叫卖,惹得一众孩子们闹着父母要铜钱,买上一根吃个新鲜。 可是,大宗正府里却是半点儿喜气也没有。后院堂屋里,大宗正紧紧皱着眉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背着手满屋子乱窜。刚刚宫里那位贵人又传来了消息,那边要派人亲自动手了结了董氏。 初始他还很欢喜,但后来想想又觉不妥。虽然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了,只要行个“方便”就好。但董氏毕竟是堂堂的大齐王朝的一品王妃,很多人眼见她抬头挺胸走进来的,结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宗正府了。 事后追其起来,他多少都要担些责任的。毕竟人是在宗正府出的事,随便治自己一个照顾不周,看管不力,都够他喝一壶的。更重要的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董氏这般强势,她身后那些护卫也绝对不是善茬,惹急了他们要取自己的性命给主子陪葬也不是不可能啊。 本来想着将董氏这烫手的的皮球儿扔出去,就万事大吉了。那知抛得太高撞树上了,居然还带往返的。如今看来,他也不指望那位贵人赏他儿子个好出身了,但求平安抱住小命就好,千万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里外不是人啊。 不管再怎么想急得跳脚气的想骂娘,大宗正心里都明镜似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悔之当初晚矣,只能冥思苦想接下来要怎么安排才能两不得罪,夹缝求生存了。 当日晚上大宗正就因为风寒病倒了,据说烧得脸色通红,直说胡话。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被请上门了,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折腾了一晚上,又熬了三四日才总算勉强清醒。大宗正夫人带着几个儿女欢喜的拜天拜地拜神佛,只有大宗正头上搭个白布巾,心里苦的跟黄连一般。默默祈祷他这苦肉计能有些用处,拖过一日十一日,若是谁觉得拖不起了,私下动手了,他一个病重的借口也勉强说得过去… 这消息自然也传进了宫里,薄太妃主仆自然猜到大宗正的那点儿小心思。薄太妃保养极好的脸上,微不可见的蒙上一丝暗色,眉头狠狠皱着,骂道,“狗奴才,竟欺到哀家的头上来了,他这是吃了真是熊心豹子胆了!”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兴许宗正大人真的一时不慎染了风寒呢。任他再怎样也不敢忤逆您的意思,还是再等两日吧。到时候他就算他真有退意,老奴亲自整治他给娘娘出气。” 郭嬷嬷生怕主子气坏身子,笑眯眯劝慰着,末了转身从小宫女手中端过茶杯茶恭敬呈给薄太妃,“娘娘尝尝这刚沏好的雪顶含翠,这可是皇上专门为您找来的,极其难得,皇上自己都没舍得喝上一口,就都给您送来了。” 听郭嬷嬷提到皇上如何孝顺自己,薄太妃脸色缓和了一些,她端过青花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柳叶眉也舒展开来,“罢了,夜长梦多,不必等那狗奴才了,今晚你就直接去宗人府送董氏上路吧。” 老嬷嬷赶紧应下,笑道,“是,娘娘放心,安心睡下,明早必然有好消息。” “好,你办事,哀家放心。” 这主仆两个的如意算盘打的是不错,可惜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前边朝堂上却是因为一封加急军报,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眼见大年将至,几个平日里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就上折子歌功颂德,鼓吹大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建议皇上下旨在皇城门前的大街上搭建彩楼,到时候召集民间的舞狮等杂耍队伍齐聚彩楼下表演,与民同乐。 皇上虽然聪慧又果决,但年纪毕竟才只有十四岁,童心未泯,听得这个建议自然欢喜。正是兴致勃勃与臣子们讨论之事,加紧军报就送到了。送信的军卒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抵达宫门外把信件交给了中书省的书吏就直接昏死过去了,可见事态紧急。 中书省不敢怠慢,就直接把军报送到了朝堂上。少年皇帝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喝骂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北蛮铁骑入境,才送了军报进来。兵部尚书呢,滚出来!” 皇上虽然不是先皇的血脉,但却继承了先皇仁慈和善的性情,平日从未发火喝骂臣子,今日这般,着实吓坏了众人,齐齐跪倒,高呼,“皇上息怒,臣等万死!” “朕不管你们死活,你们到底谁来说说,北蛮入侵,为何实现没有半点儿消息!”皇上当真动了怒火,抓起龙书案上的军报就砸了下去。 左右两位丞相外加几位实权尚书互相对视一眼,就爬行几步上前捡起了皱军报,结果这一看也是变了脸色。 大齐在开国之初皇帝勤政爱国,励精图治,凭着兵戈铁马打下大好河山,也曾有过几代盛世的景象。 但就像所有的朝代一样,在极度安逸之下,慕容皇族慢慢变得贪图享乐,完全忘记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道理。特别是到前任几代皇帝都是奢靡无度,致使国库空虚。上行下效,臣子们也多有贪墨,镇守四方的铮铮铁骨男儿也因为缺吃少穿,慢慢灰了心,得过且过了。除了北边军城偶尔有奏折禀报斩获几十马贼,其余十数万大军再无半点儿功绩。整个大齐在歌舞生平的表象下,已是岌岌可危。 十年前若不是中山王趁着大金汗王和二王子猝死之机,冒险带人进入草原刺杀了大王子,使得草原剩余几位王子互相争夺厮杀,硬生生给大齐争取来十年的和平时光。否则,大齐怕是早就被草原铁骑踏遍了。 但如今,本来毫无南下动静的草原铁骑不知抽了什么疯,居然不知从哪里越过两国间的险要山峦,避过军城的封锁攻入大齐内地,眼见再有千里就要杀到京都了。 这样惊秫的消息,通过丞相几人的口中传达到文武百官们的耳朵里,就像热油里添了两瓢冷水,霎时炸了锅。 不论平日里顶着一副清高傲气模样的文官,还是威武不能屈的武将,都被吓破了胆子,习惯歌舞升平的他们,怎么都不相信这一消息。 十年弹指一挥,草原铁骑重整旗鼓,直逼京都,大齐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这如何能够抵挡铁骑的强势践踏?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都没了主意,有的甚至盘算好退路,若那蛮兵杀来就收拾细软逃命去,完全不曾想到,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朝堂上吵成一片,说什么的都有。文官大骂北蛮擅自入侵,冒犯大齐天威,要派遣使者,严厉谴责。武官们则说起北蛮今冬又遇大雪,必定因为缺少粮食才贸然进犯,只要赏他们一些粮草金银,就会退兵。 当然也有那心里还存了些忠义的臣子,眼见所有同僚明明吓破了胆子,却还在自欺欺人,端着天朝大国的架子,气得恨不得把他们齐齐捏死。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大齐的颜面,是迅速找到北蛮入侵的原因,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破国的危机。 显然,少年皇帝也是这般想法,他抓起手边的玉石镇纸砸到了金色的地砖上,清脆的碎裂之声,终于让一众臣子们回过了神儿。 “谁给朕说说,北蛮到底为何入侵?若是你们连这个也不知道,那不必等北蛮骑兵杀到,朕就送你们去午门斩首!” 帝王一怒,四海血流,文武百官们难得闭了嘴,各个眼珠子乱转,生怕被皇帝一个抓出来做那恐吓猴子的公鸡。 到底还算有个小侍郎,脑子活络,突然想起前日听得的闲话儿,于是惊叫道,“啊,难道是因为中山王妃?” 皇帝闻言就皱了眉头,沉声问道,“中山王妃?到底怎么回事,速速给朕说来。” 那小侍郎不敢耽搁,就把中山王妃如何因为在京都外客栈指使手下杀害客栈掌柜和伙计,被宗正府收押一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末了他生怕皇上还不明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中山王收养的那个义子,年初时候回了草原,有消息说他以强势整合了大半草原,如今怕是听说中山王夫妇出了变故,这才前来…嗯,探看。” “哼,探看!”皇帝伸手重重在龙书案上一拍,恼道,“谁探看亲人要带着两万铁骑,这就是同朕示威的!可恶的蛮子!” “皇上,如今形势危难,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是想办法先平息了那写蛮骑的怒气,让他们退兵才是当务之急啊。” “就是啊,皇上。不如先让大宗正放了中山王妃,只要北蛮退兵,一切才好从长计议啊。” 文武百官一听得找到了症结所在,极容易就能脱离破国的危险,都是纷纷开口劝说道。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把中山王妃当老娘供起来都成,只要他们能保住如今的歌舞升平和荣华富贵。 但少年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沉默了,最后扔下一句话,“待朕想想再议,退朝!”说罢,一甩宽大的袍袖就回了后宫。留下一众文武百官们是急得抓耳挠腮,却也不敢抓了皇上,一定要他立时下旨。R638 第五十六章 恩情与野心 当然丞相和几位尚书都是老谋深算的,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当先走出了大殿。先皇和太子相继宾天时,太皇太后就有意让中山王接掌皇位,但那位王爷难得文武全才,却偏偏被一个农家女子迷了心窍,不喜皇位束缚,带着一家人远走南方海岛,除了偶尔有重要之事才回来京都,极少在大齐露面。 而如今的皇上论起血脉和能力都不如这位皇叔,心里自然有些抵触和忌惮,先前有消息说中山王遇刺身亡,皇上遵循太皇太后的吩咐,并不曾发下讣告,但也没有派人调查救援。 如今北蛮入侵,又涉及中山王妃,皇上多思虑一二,也是人之常情。但皇上也不是那昏庸糊涂的,最后还是会放人,以保大齐江山安宁。所以,他们半点儿不担心。 不说朝堂之上皇帝和大臣们如何头疼铁骑即将杀入京都,只说千里之外的一处密林里,正驻扎了大批的骑兵。营地最中央的一座大帐里,身形魁伟的嘎尔迪正同一众将领派兵部署,商讨方案,谋划着如何能迅速再拿下一座州府,逼得大齐皇帝完好放出义母。他本就长的极其英俊,三月前登上大金汗王的宝座,眉宇间日渐累积了威严之色,加者胸中文韬武略齐备,使得一干手下将领恭敬驯服之极。 待得,一干将领领命各自下去忙碌,一直站在书案之旁的巴图再次不死心的开口劝说主子,借着这次趁着救中山王妃的同时,一举拿下大齐江山,即报答了中山王夫妇养育之恩,又能完成举世无双的霸业。 而随同嘎尔迪在大齐生活了十年的乌正恩等人却不主张这么做,这十年王爷和王妃待新汗王比亲子还要疼爱,亲力亲为把他培养成文武全才。不只如此,王爷利用通两国的贸易往来,为巴图的骑兵提供粮草用物,否则新汗王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统一草原大小部落。王妃也是耗费无数心神,在草原推行一套圈养和轮换放牧的办法。 如今的大金国再也不是满目苍凉,老天不倦就要饿死人的时候了,哪怕连续三年暴雪,也不会有减丁减口的残酷法令下达。牧民们安居放牧,处处可见兴旺之景。这不就是二王子终其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吗?这次若是打着救王妃的旗号一举拿下大齐江山,那同王爷和王妃的亲情也就彻底断送了。 “坐在朝堂之上的不是王爷,而是和主子毫无关系的人,不但昏庸无度,更是对王爷和王妃落难置之不理?大汗拿下大齐以后,看谁还敢慢待王爷王妃?”明知道知道乌其恩说的是对的,但巴图正还是为完成天下一统的霸业争辩。 “好了,都退下吧,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乌其恩还要再说话,嘎尔迪却是出声喝止了两人,众人不好在说什么,纷纷告退。 嘎尔迪陷入沉思,要说唾手可得的皇位除了中山王爷不屑一顾以外,还真的很难再找出不动心的人。想起那九五之尊的宝座,说不渴望是假的。 可是嘎尔迪明白,就算义父和母亲都遇害了,也是不愿看到大齐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己深有体会,义父和母亲养育自己决不是希望他日,自己举兵来犯。 罢了,嘎尔迪长长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最深处那丝欲望,就看大齐皇帝怎么给母亲一个交代了,反之就不能怪他拿下整个大齐江山为母亲出气了。 冬日的山林是寂静的,野兽们多半已经选了个安全温暖之处冬眠了,偶尔有野兔山鸡在林间一闪而过,反倒更衬得四周凄凉清冷。一处山坳里,避风的大石块后,董平正带了乙字组的几个暗卫在歇息。 自从那日离开姐姐,他就带着人出了京都,重返那个小镇明察暗访,别的不说,几人鞋底都磨破好几双,脚底板子更是日日挑水泡。他愣是咬牙挺着,眉头都不皱一下,如此夜以继日追踪,终于嗅到些蛛丝马迹。 起初没发现什么,因为老百姓平日里能吃饱都不极其不容易,谁也没工夫关心自家门外的事,更何况还是客栈那等人来人往之地。所以对那日客栈里发生的血案,几乎没人知道。 就在董平一筹莫展的时候,走街串巷小贩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原来那日几个光头和尚来过这里,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李二毛,随后就出了杀人的事,董平给了小贩十两银子作为酬谢,喜得小贩眉开眼笑的离开了。 董平随既安排人手,继续几个和尚的踪迹,完全不知道离客栈不远的地方,一处极其隐秘的小院儿里,一个黑衣人正恭敬的同主子汇报着他的行踪,“主子,刚才属下已经让人把消息送过去了,相信二老爷很快就会查到的来龙去脉。” 说完,黑衣人抬头小心观察同样一身黑色夜行服的中年男子,不过,他却遗憾的未曾从主子脸上看出任一点儿异样情绪。 不知何时,窗外院子里已是飘飘了厚厚一层雪,中年男子忍不住想起往年这个时候,家里都是要忙碌起来了,丫鬟仆役忙着拆洗被褥,打扫房屋,他们夫妻要带着得利的管事核对商行所有买卖的进项,给掌柜们分发红利。掌柜们则会送来大批的用物,布匹意料,新茶醇酒,宝石首饰,甚至各色小玩意,哄得几个孩子每日都笑得脸上开了花儿一般。 如今想来,他们一家人真是分开太久了,短短大半年,仿佛一辈子那么长,真希望今年一家人不要错过团聚的日子。 中年男子慢慢低了头,勉强收回泛滥的思绪,简单吩咐黑衣人等随时待命,然后就开门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雪白的世界里。 黑衣人无奈叹气,暗自腹诽主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自从得到那走街串巷的小贩提供的消息,董平就马不停蹄的的带人着手追查带走李二毛的那几个和尚。本以为要大费周章一番,甚至刀剑相斗,毕竟弥勒教的实力不可小觑,否则也不会硬生生逼得大齐最无比尊贵的王爷生死不知。身为王妃的长姐更是流落大半年,如今更是遭遇陷害身陷囹圄,这些足可看出弥勒教势力多么雄厚,行事多嚣张。 可是,奉命出去探查的人很快带回来消息,要找的那几个和尚居然就住在附近一座小道观里。董平二话不说带人直接上门绑人,倒是把被强占了地盘的几个老道乐得直念无量天尊。 董平等人临时包下的一家酒楼后院就成了临时的刑讯之地,但没等用些手段,几个和尚就争先恐后的交代杀害客栈的掌柜和伙计的经过,以及早有预谋的留下李二毛一个活口将其带走,逼迫他指认陷害中山王妃。 董平听得眉头直皱,总觉这其中有些什么蹊跷,杀人并且诬陷王妃,可不是伤人或者偷盗之类的小罪过,哪有人像这般恨不得抢金子一样抢着承认啊。看几个和尚的神情,更是诡异,不但脸上没有一丝恨意,反倒像见到救命恩人一般。 几个暗卫也觉得奇怪,但他们既然承认罪行,只要带回宗正府,自家主母就能洗脱罪名,平安无事,这总不是坏事,于是也就劝着自家二老爷不要多追究了。 董平惦记姐姐在宗正府受苦,这些时日吃睡不香,瘦的眼窝都塌陷进去了,闻言也就从善如流的吩咐带着几个和尚赶紧回京都。 冬日本就天寒,众人出来的时候,极少见到行人,但回去的时候却完全不同。本来极宽的官路上,来往车马不断,甚至还有百姓挑着担子,一头放着儿女一头放着被褥细软,脚步匆匆,神色仓皇,引得人忍不住都跟着紧张起来。 早有机灵的暗卫借着搀扶滑到老大娘的机会,套出了原有,然后慌忙赶到董平车前禀报,“二老爷,这些百姓都是进城避难的。听说,北边草原上的蛮骑杀过来了,再有三五日就要兵临城下。您看,是不是大公子和小公子、小姐们听到娘娘落难的消息,带人来救援了?” 董平闻言,深深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就道,“加紧赶路,早些进城。” 车夫抡起了鞭子,催促着枣红马小跑了起来,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京都城门外。 守城门的兵卒同样比先前增加了几倍,对过往路人盘查也仔细许多。上至达官贵人,中至富甲商人,下至平头老百姓,只要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一律拉到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关起来。虽然没有人名言为何如此,但所有兵卒一改平日里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态度,如同大敌当前,箭在弦上待后而发的样子。人人都忍不住绷紧了神经,轻易嗅出了京都之内不同于往常的危险气息。 先前那暗卫好似要证明自己猜测无误一般,趁着等待检查的功夫,塞给一个兵卒五两银子,于是就得知了事情的详细始末。转回跑回来再次禀告,董平听得有这般强援来到,脸上忍不住就露了喜色。 姐姐和姐夫多年来对嘎尔迪呵护有加,如同亲生孩儿一般无异,如今姐姐落难嘎尔迪不忘报恩大,倒也称得上有情有义。不过,嘎尔迪这会儿可不是在海岛上玩闹的黑小子了,他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强横实力,更多的让人第一个想到他的新身份,大金新汗王。若他借此机会直接踏平京都,霸下大齐…R638 第五十七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董平摇摇头拒绝再往下想过去,转而低声吩咐那暗卫多使些银钱,早点进城。 不提董平如何喜忧参半的等在城门外,就说近来一直处于风间浪口的大宗正,这会儿正躺在宗正府后院的一间暖房里,自那日干脆病倒之后,在持续针灸和汤药的洗礼下,终于将养好了大半。但他依旧将宗正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由两个亲信打理,若非紧急重大之事,都嘱咐他们可以自行主决定,他是执意要装病到底了。 这一日大宗正正在老婆和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悉心照料下服食那救命的的汤汤水水,相比几日前脸色终于好了许多,不再是青白得吓人,喜得几个以夫未天的女子们直念叨菩萨保佑。 一家人正事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打杂的小太监却是一路小跑儿赶了过来,打破了难得清静和谐。 大宗正原本在喝小妾亲手煮的参茶,突然见此,吓得就呛咳起来。他的老妻急忙伸手替他拍打后背,希望他能好过一些。 大宗正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自觉在妻妾面前丢了脸面,就有些尴尬的瞪了眼睛高声骂道,“狗奴才,难道天塌了不成,叫你这般莽撞?” 小太监知道自己闯了祸,麻利的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解释自己莽撞的原因,“大人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冲撞大人服药的。是…是郑公公使唤小的速来禀报大人,董大人送来前几日杀害客栈掌柜了伙计的真凶啊。”小太监一口气说完,才长长松了口气,末了小心翼翼望向大宗正。 “董大人?”大宗正面案带疑惑看向小太监,显然没想起来这董大人是何许人也。 “就是中山王妃娘娘的弟弟。”小太监机灵的为宗正大人解惑。 “重病”在身的大宗正听得这话,原本半依靠在床上的身子,立时像触电一般,嚯的窜了起来,尖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还不快说人现在何处?”说完,他也不等小太监回答,又心急火燎的催着妻妾替他穿衣戴帽。 不等拾掇好,他就急匆匆出门去了。还是一个小妾心细,捂嘴娇呼道,“哎呀,老爷还没洗漱呢。” 大夫人无奈,急忙差遣小太监拿着衣服跟上。妇人不便进入前堂,只能在后堂焦急等待。 前堂会客厅里,董平正一脸平静的坐在圈椅里喝茶,其实心里现在早已翻江倒海,只盼着一会儿交上这几个和尚以及罪状,为姐姐洗脱嫌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自幼同姐姐相依为命,两人的感情自是不用说,这会儿恨不能马上飞到姐姐身边,片刻都不想耽误,就算不能做什么陪着她也好。 和董平同样心情,甚至比他更急切地,除了大宗正怕是没有第二人选了。他衣带都没系全,鞋子也半拖拉在脚上,就能看出他是何等焦急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再加上这几日死去活来的折腾,他开口还没等说话,身体就先打了晃儿,随后跟上来的小太监急有眼色,麻利儿上前搀扶大宗正坐在太师椅里,才避免了摔倒的狼狈。 大宗正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抬头看看一脸淡定从容喝着茶的董平,再想起自己刚刚听到消息没顾梳洗就连滚带爬的跑来,实在有些觉得尴尬,但又不好冲董平发作只能故作镇定的干咳两声,恼怒的扫向一直跪在地中央的几个和尚,厉声责问道,“就是你们几个杀的人,?来人呐,将这几个人带下去,等候审理。” 几个和尚原本想会有机会为自己因和杀人的事,禀告一二,不想大宗正根本就不给他们机会,没等说话就上来十来个小太监麻利儿的把几人连拖带拽的拖走了,悔之晚矣。 大宗正一口气处置完几个和尚,才想起董平还在一旁,忙扭头与他寒暄两句,“董大人一路辛苦,还请董大人稍等,下官这就去静室给王妃娘娘赔罪,都怪我一时糊涂,错信了那以死谢罪的李二毛,冤枉了王妃娘娘。好在今日真相大白,还望大人莫怪啊,莫怪。” 董平本来存了一肚子邪火,但看着大宗正极力讨好,阿谀奉承,明明官位在自己之上却要自称下官,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淡淡道,“本官随大宗正一起过去吧。” “啊,那就有劳董大人辛苦走一趟了。”大宗正一脸愧感激,拱手作揖道谢,当然,没人看见他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弯起了一丝弧度。 大宗自认为顺利送走董蓉这尊大神,从此就算彻底从这场神仙打架的漩涡里脱离出去,却不知现实永远比想象的残酷,他千算万算总有遗漏的时候。 不远处的偏院里,董蓉正握了本书,坐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着。自从上次死了两个太监,大宗正吓破了胆子,恨不得把她当成老娘一样供着。衣衫鞋袜,梳洗用具,床枕被褥,吃喝用度准备的极齐全。若不是这屋子条件差了点,不能随意出去走动,这日子简直可以堪比王府了。 甲一匆匆从暗处闪身出来,低声把董平如何追查线索以及顺利抓了凶手的事禀告一遍。 董蓉听得直皱眉头,直觉告诉她,这事背后绝对有人从中插手了。毕竟先前几日查无所获,等到走街串巷的小贩提供了线索,事情就进展的异常顺利,好像什么都安排好了,只等董平去发现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甲一许是也这般猜测,低声说道,“主子,属下倒是觉得这事背后即便有人使了手段,也不像存了恶意。” 董蓉点头,低声说道,“如今形势不明,还是要谨慎一些。传信要张扬多加小心。”说罢,她喝了一口茶水,反倒又笑了起来,“平哥儿上门了,大宗正怕是要欢喜了。但可惜,这次要让他失望了。如今我手里的牌多,若是再让那些人清醒一下,他们当真是要以为我是软柿子了。” 甲一想起当日进来时,大宗正那副嘴脸,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冷笑道,“让他多吃些苦头也好,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 董蓉还要说话,却听得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于是挥了挥手手,甲一立时又引入了暗处… 董平一迈进院子,眼见两个太监守在一个上了锁的房间外,恨得眼睛立刻就红了。三两步迈上台阶,高声呵斥两个太监,“赶紧把门打开!” 两个太监还搞不清楚状况,就扭头去看大宗正。大宗正恨不得立刻董蓉这只烫手山芋送出去,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赶紧摆手示意两个太监开门,嘴里还讨好的劝慰着董平,“董大人,莫要心急,王妃娘娘并没有受苦。” 董平哪里肯信他的话,满脑子都是姐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待得屋门一打开他就窜了进去,结果见得姐姐坐在铺了锦垫的软榻上,手边是热茶点心,腿上还搭着一条紫貂皮,那个悠闲的模样,惹得他赶紧四下打量一番,只以为错走回了王府。 董蓉见弟弟这副傻样,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问道,“平哥儿,这是怎么了?” 董平回过神来,赶紧走到软榻跟前仔细打量姐姐脸色很好,并不像吃过苦的样子,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低声说道,“姐,我找到了客栈杀人的真凶。这就接你回王府去!” 大宗正站在一旁,赶紧上前行礼,也是接口道,“王妃娘娘,这两日慢待您了。我这就让人准备车马,恭送您回王府。” 说罢,他就要吩咐手下太监忙起来,可是董蓉却是淡淡摆了摆手,笑道,“宗正大人且慢!” 大宗正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极力维持这笑脸,问道,“王妃娘娘,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董蓉点头,笑眯眯说道,“宗正大人,听说这次杀了客栈掌柜和伙计,还有找了那杂工诬陷本宫的人,是几个弥勒教的和尚?” 大宗正的眼皮越调越快,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董蓉慢慢收了笑,冷脸道,“区区几个弥勒教的和尚,居然有如此胆量诬陷本宫这大齐一品王妃,说出去不觉好笑吗?他们背后怕是还有指使之人吧?本宫如今既然已经住在宗正府了,暂时就不准备回王府了。还是等大宗正一并审完了几个和尚,找出背后指使之人,彻底还了本宫清白,然后再回王府吧。否则,若是再有什么需要问询的,本宫还得再来一趟,太过折腾了。” “娘娘…”大宗正越听腿越软,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哀求道,“娘娘,求你可怜臣…” 可惜,董蓉根本就不给他求饶的机会,满脸惊奇的问道,“宗正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宫只不过求个清白,这也是大人审查本案的初衷啊。难道只允许别人告本宫杀人,却不允许本宫求个清白吗?大齐律法,可是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一条啊。” 董平这会儿也明白姐姐的打算了,他虽然有些不赞同姐姐继续住在这里,但见姐姐心意已决,吃住也不差,于是就上前用力搀了大宗正起身,笑道,“姐姐放心,宗正大人一向执法森严,绝对不会放过那些幕后之人,还姐姐一个清白的。”R638 第五十八章 胆大包天 大宗正被这姐弟俩联合挤兑的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吞了苦果,愁得恨不得瞬间白头。 董平深深望了姐姐一眼,这才扶着大宗正走了出去。屋门再次被关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没有锁头把门。董蓉重新拿起了书,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如今可不是孤立无援,被追的如同丧家之犬的时候了,也该让那些恶人常常心急如焚的滋味了… 大齐先前几代帝王都不是勤勉的主儿,三日一小朝会,半月一大朝会。如今的少年天子,正是年少气盛,志气盈胸的时候,早在两年前亲政的时候就把朝会改成了一日一小朝,三日一大朝。 今日正是大朝会的时候,天色未亮,宫门外就停满了车马轿子,诸多文武大臣们纷纷凑在一起寒暄着,有的起的急了,还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点心垫垫肚子。远远有人见得大宗正做了马车赶到,忍不住都是露了笑脸,他们可是都听说了,昨日那客栈杀人案的凶犯被抓到了,中山王妃重得清白。那些草原蛮子可是再没有进犯的借口了,到时候只要中山王妃书信一封送过去,大齐的危机立解。以后只要牢牢把中山王妃按在京都,那新汗王投鼠忌器,大齐又可保证几十年平安,而他们的荣华富贵自然也可以继续下去,再不用担心。 大宗正从车上下来,一见众人如此神色,头皮都在发麻,实在不知一会儿要如何交代。眼见有相熟的官员已是预备走过来探问,他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幸好宫门大开,一个太监高声喊着,“时辰已到,众位大人随杂家进宫早朝吧。” 诸多文武大臣听得这话,纷纷整理衣衫冠带,然后按照品级排列好队伍,半垂着头恭恭敬敬走进了宫门。 大宗正长出一口气,但是想起一会儿将要面对的帝王之怒,他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果然,少年天子刚刚坐上龙椅,就开口问询起大宗正是否前来觐见,毕竟大齐正遭受外敌侵犯,作为帝王不可能不着急。自然有太监赶紧高声宣召,大宗正几乎要把脑袋夹在腿中间了,腰身差点儿拱得同大虾一般。 少年天子奉行以孝治国,对于大宗正这样的皇家老辈人还是比较尊敬的,见得大宗正三叩九拜之后就温声说道,“免礼平身。” 大宗正却是不敢爬起来,再次磕头之后才颤抖着声音说道,“皇上,老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早在董平带着罪犯进入宗正府的时候就得了禀报,心里自然有底,于是就道,“准了,起身回禀吧。” 大宗正却是不敢起来,脑袋垂得更低,“臣不敢,臣有罪。” “何罪之有?”少年天子和两位丞相对视一眼,都是有些诧异。昨晚董平进城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晚了,所以,他们派出去的人手只见其一,未见其二,当然不知道董蓉拒绝出宗正府之事。这会儿见得大宗正这般模样,心里隐约有些猜测,都是有些慌乱起来。 大宗正下意识夹@紧了双腿,低声说道,“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无能。昨日中山王妃的弟弟,也就是曾任海宁县令的董大人亲往客栈血案现场查探,抓了几个凶犯送到宗正府。老臣自然欢喜,但亲自去请王妃娘娘回王府的时候,王妃娘娘却是不肯离开。” “哦,这是为何?”这下不只皇帝,所有文武百官都隐隐觉出不好。毕竟那草原新汗王可是带着两万大军虎视眈眈在千里之外虎视眈眈,就拿着中山王妃被囚禁做借口。如今王妃娘娘自囚于宗正府,这绝对是要陷整个大齐于危难而不顾啊。 “放肆!”少年天子恼怒的一巴掌拍在龙书案上,高声呵斥道,“既然她的罪名已经洗清了,为何不出宗正府?” 大宗正虽然低着头,但是脊背上接受的各种视线,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血肉,吓得他恨不能钻进膝盖下面的金砖缝隙里。他使劲掐了自己几把,好不容易使得脑子清醒了,这才斟酌着说道,“回皇上的话,中山王妃娘娘说,此次造下血案,陷害她的人绝对不是几个和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幕后指使之人。大半年,她和中山王泛舟与大海之上,就有神秘杀手行刺,中山王重伤落海,如今生死不知,那些刺客的身上就带着弥勒教的令牌,后来她更是多方流落,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归大齐,期间更有弥勒教众伙同官差一起追杀与她,实在是胆大包天。所以,中山王妃请求皇上做主,彻查弥勒教如何与各地府勾结,做尽坏事。若是。。。” “若是什么。。。”少年天子冷笑,帝王皆有傲气,虽然大宗正的话明显加过修饰,但他也不是笨蛋,怎会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之意,“难道她还要威胁朕吗?” 大宗正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万般后悔当日为什么就因为一点儿小利淌进了这趟浑水,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回皇上,王妃娘娘说,陛下英明睿智,一定会彻查清楚弥勒教。待得弥勒教伏法的一日,就是她出宗正府大门的一刻。” “嗯,嗯!” “咳咳!” 大宗正的话刚刚落地,不等皇帝有所反应,众多文武百官先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纷纷干咳着,握手成拳遮掩着自己脸上惊骇欲绝的神色。威胁帝王,大齐多少年来也没听说过一次啊。这中山王妃当真是胆大包天之极啊! 少年天子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黑,他想发火,想一声令下就砍了这个狂妄的女子。但是,想想不过三五日就能杀到京都城下的草原铁骑,突然又泄了气。无论何时,拳头大就是腰杆子直。他自从先皇那里继承的江山已是千疮百孔,虽然他极力推行新法,勤政爱民,但是大齐依旧是勉强在苟延馋喘。如今更是唯有低头才能避免破国的危险,这如何能不让他觉得屈辱? “好,中山王叔是我大齐一品王,先前没有消息传来,朕还以为王叔云游四海去了,没想到居然是被奸人所害。大齐皇族尊严不容挑衅,这事即便中山王妃不如此上告,朕也不会放任不理。”少年天子忍下所有怒气,铁青着脸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末了高声又道,“大理寺卿何在?” 一个留着一把胡子的老臣赶紧出列跪倒,“臣在。” “着大理寺全力追查弥勒教刺杀中山王,诬陷迫害中山王妃一事,一旦证据确凿,从重从速处置,不得有误。” “老臣领旨,陛下放心,老臣必定用心查办。”大理寺卿暗暗叫苦,他出身名门大族,家中子侄多有在地方为官的,多少听到些风声,毕竟弥勒教如此嚣张,背后怎可能没有贵人支持。如今这样的苦差事落到头上,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但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他若是胆敢推脱,怕是立刻人头落地,还不如痛快接下来,在皇上跟前落个好印象,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了。 果然,见他如此忠心耿耿,一副为君分忧的模样,少年皇帝脸色明显好过许多,转而又同两位丞相商量起赶去千里之外同草原新汗王谈判的人选。如今这个情势,并不是他们有意为之,若是那位新汗王借口不知,执意打到京都城下,可就太过冤枉了。 很快,一个年轻的翰林院学士成了那个出使的倒霉蛋,少年皇帝再也忍耐不住,也不过问旁的事物,直接一甩袖子就回了后宫。留下一众大臣,互相望望彼此的脸色,齐齐叹了气退出大殿。 后宫里,早有暗中查探的小太监把消息早早传回来了庆原宫,正在喝茶的薄太妃直接砸了手里的茶碗,眼见瓷片在地砖上摔得四分五裂,她还觉得不解气,直接指了一个吓得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冷声说道,“该死的奴才,你抖什么,难道本宫就这般可怕?来啊,拉出去,杖毙!” 伺候在一旁的老嬷嬷眼神一缩,开口想要拦阻,但眼见薄太妃脸上的阴狠又闭了嘴,赶紧挥手示意两个进殿的太监堵了惊恐小宫女的嘴巴,把人了下去。 老嬷嬷恭敬的重新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薄太妃,低声劝道,“娘娘,不过是件小事,可不值得您动气。若是伤了身子,皇上该着急了。” 许是听得殿外小宫女的惨叫,薄太妃勉强觉得心气平和了一些,但嘴里却还是忍不住骂道,“该死的贱人,居然敢威胁皇儿?那帮没用的东西,当日在海上就该直接千刀万剐了她喂鱼!” 老嬷嬷皱眉应道,“说起来也都怪那大宗正,若不是他从中作梗,老奴早就料理了这贱人了!” 薄太妃重重把茶碗墩在檀木雕花的小几上,冷哼道,“那个废材,等本宫倒出功夫再拾掇他。如今看来,倒是不好再动那贱人了,若是草原蛮子当真杀过来,皇儿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了。” 说着话,她低头沉思半晌,这才吩咐老嬷嬷道,“一会儿你就出宫一次,把前朝之事告诉那人,不必在留手了,也该给这些卑贱之人点儿厉害看看了。”R638 实在抱歉! 兄弟姐妹们,昨天突发状况,实在没挺住,断更了。 今天还要出门,晚上回来熬夜写,大约会更新很晚,大家别等啊。 明天一起看吧,现实和理想差距太大了,每次想多码字,每次都焦头烂额。 不说了,着急,我赶紧走了。 大家好好上班,好好玩,一定要健康啊。I967 继续请假,没脸见人了! 老妈膝盖长了个东西,突然就不能走路了。 我是焦头烂额啊,这两天实在顾不上了,明天回家。 后天一定能更新。 活着,活着啊。 希望老妈可以赶紧好起来,明天母亲节,祝愿所有朋友的母亲都能健康长寿! 当儿女的,这是个最大愿望!I967 第五十九章 适可而止 大宗正在回去的路上,自觉有了皇上的旨意,总算是放了大半的心。中山王妃那尊大佛住在他那里就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啊,他除非是不想活了,怎么可能故意去两边得罪。 待马车行至府邸,大宗正急急忙忙跳下了车,连同那伶俐讨喜的小太监想要扶他下车,都被他烦躁的挥开。 他仔细整理了衣摆,将腰间的腰带提了提,正了正头上戴着的乌纱帽。这个架势可丝毫不比见天子简单多少,可见董蓉在他心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这个王妃娘娘再不离开宗正府,大齐国亡也不远矣。 他堂堂的太宗正这么害怕可不是怕王妃娘娘,而是站在她背后的北蛮铁骑!这样安慰了自己两句,他心里的那丝羞愧果然散上不少。 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大宗正企图将病态祛除一些,旁边的小太监跟着老爷习惯了大摇大摆,如今看到老爷这么慎重,心里也是直突突的。早知今日,当初抓人怎么就…那么的得意呢! 就算中山王没了,王妃也是不能小看啊。 大宗正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别人的懊恼,脚步一抬就进了府邸,直奔着董蓉的院赶去。 结果一进院门就发现董平也在院子里,他赶紧脸上挂了笑,拱手寒暄道:“董大人,下官带来了好消息。” “进去跟王妃娘娘说吧。”董平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谦卑而高兴。 “咄咄咄!”敲门声响起,从那些轻而慢的节奏中,可以看出敲门之人的紧张。 董蓉正靠在软枕上读书,腿上依旧盖着自紫毛貂皮,手边的矮几上的香炉里冉冉往外溢着香气,不浓不烈。 听得敲门声,她轻启薄唇说了一个字,“进!” 转而,她的嘴角开是轻轻上扬,带着讥讽的弧度。 这些人,现在终于知道紧张了吗?若是以为她会因此收手就大错特错了。紧张只是一点点的前奏罢了! 弥勒教的几个和尚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陷害她这个堂堂一品王妃,傻子都知道背后必定有人撑腰。她的仇不得不报,特别是…丈夫穿透左胸又跳下大海的伤痛,势必摧毁弥勒教,找出那个幕后主使千刀万剐! 这般想着,她周身竟然涌现了浓重的戾气。 大宗正推开门的那一刻,抬头看见董蓉如此模样,顿时心里一惊,恨不得拔腿就跑,王妃娘娘,好像变得更恐怖了。 董蓉看到有人进来,已经收敛了戾气,凉凉的看了一眼大宗正,她可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吓到,冷冷淡淡说道,“大人可是给本宫送好消息过来的?” “是,是的,王妃娘娘。这个…皇上听说了实情之后,气的是火冒三丈,已经命令大理寺全力追查刺杀中山王的弥勒教乱党。” 董蓉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看来嘎尔迪的铁骑压境带给朝堂的压力不是一般大。若不是十年前他们做了那么多,这些个官员怎么能有如此安逸的生活?若不是不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这个大齐不要也罢! 大宗正等不到王妃娘娘的回答,心中忐忑,悄悄抬头望去,正好撞见了王妃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心中惊惧,赶紧又道,“王妃娘娘,下官亲耳听到皇上下令,万万不敢胡说。” 董蓉也不再继续看他笑话,只道,“皇上可有下旨?” “回王妃,皇上的圣旨已经被大理寺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行动。这院子太过简陋,下官实在担心王妃娘娘,不如下官安排人手,这就送王妃回王府,可好?”太宗正一脸讨好的笑着。 董平自然不乐意他最亲的姐姐在这个破房间里多停留,站在门口虽然没有开口,但目光却极殷切,很是期待。 董蓉原本也只是想借皇上的手,把这些当官的和弥勒教搅一搅,趁机让幕后主使浮出水面,如今既然已经下旨了,大理寺不行动的话,她也有理由催促。 从众多百姓商贾的话中,可以得知弥勒教和官府勾结,勾结的可不是一两个小地方知府那么简单,朝中到底是谁给弥勒教撑腰? 皇上虽然躬亲政事,但是却放任弥勒教的恶行,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顾,实在是让人失望。 这般想着,董蓉掀开盖在腿上的紫毛貂皮,下地道:“既然皇上这么明正公道,本宫也不在此叨扰,回王府去等消息了。平哥儿,咱们走吧。” 董平见得姐姐终于有离开这里的意思,赶紧上前迎她。大宗正一直紧绷着身子,送到门口,亲眼见到王妃娘娘上了王府的马车离开,这才放松下来。 这样寒冬天还要顶着一把冷汗,实在不是美妙的事情。但接下来就是大理寺的事情了,他是麻烦去掉一身轻! 好久没有跟那些个娇美的侍妾培养感情,如今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自然更要好好珍惜享受日子! 董平亲自驾着马车往王府走,似乎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变成一个车把式也很正常,只要车里是他姐姐就好。 到了王府门口,张杨已经等候许久了,看见董平将东家接回来之后,心里也是长吁一口气。 董蓉下了马车,也不用人搀扶,直接进了王府,步伐之间自有她的骄傲高贵之姿。张扬激动的喊了声一声东家,紧跟在其后。 董平有事被纠缠,看姐姐进了王府之后心安许多,于是便和小厮一起去处理杂事。 董蓉直奔王府书房,婢女奉上茶就识趣的离开了。董蓉问了张扬一些铺子的事后,她也没有心思多讲,便让张扬下去忙碌,自己一个人敲着书桌沉思。 嘎尔迪定是听说了他们的事情,所以才特地从草原而来,她和王爷悉心培养这孩子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如今才会为了他们举兵压境。 但他到底是草原的新汗王了,她还真怕这孩子收不住势头,一路杀到京都,这样大齐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甲一。”董蓉轻唤。 话音刚落,甲一就不知何处走了出来,行礼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现在传信给平哥儿,让他马上去嘎尔迪那里,跟嘎尔迪说不要担心我,我现在很平安,让他约束手下骑兵,轻易不要祸及百姓。” 董蓉正色吩咐道,她的眉头微微皱着,显见这般吩咐也是有所考量。平哥儿以前在海岛的时候,就同嘎尔迪很亲近,加上又是她亲弟弟,由他去传信,想必嘎尔迪才不会多心。而张扬长年掌事,跟人打交道很有一套,留在京都这里,随时可以帮到她。 甲一得令,很快消失在她面前。 董平这会儿正在处置琐事,一个掌柜先前禀报说铺子被损坏,虽然这些铺子已经都关门了,但是还是有人把守着。 他刚吩咐下去处理办法,就收到姐姐让他去找嘎尔迪的消息。想起三个许久不见的小外甥,他立马收拾包袱,末了一边坐着马车,一边琢磨姐姐的用意。 想必,姐姐也是担心嘎尔迪冲动挑起更大的战事,之前他就猜测的不错,若嘎尔迪有心,就他们的铁骑立马就可以直逼大齐京都,改朝换代。 一统江山的诱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但嘎尔迪若是还记得姐姐和姐夫的养育之恩,应该不会这么做。 现在还是将姐姐的话带给他,这小子最听姐姐和姐夫的话了。 董平坐在马车里考虑一下这个,担忧一下那个,长吁短叹也是犯愁,毕竟姐夫大半年了都没有下落,除了姐姐,连他在内都已是不报希望。 嘎尔迪本就停留在京都千里之外的大齐境内,董平赶了三日的路就到了他们的驻扎地。马车上刻有王府的标志,把守营地的士兵远远看见就一边将马车拦下,一边派人去禀报汗王。 嘎尔迪正在与属下一同琢磨草原上的势力分布和大齐的劣势。听见外面士兵来报,他立马就让将士们退了下去。 这些将士都是先前在收服草原各部时归顺而来,除了巴图野心比较大,其他都表示汗王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愿意追随。 嘎尔迪不知道王府来人是谁,大步走了出去。日光照下来,将他英俊的脸庞映的更加耀眼。 董平早在马车被拦下时,就跳下了下来。 这会儿,远远看见正朝自己走来的嘎尔迪,心中也是激动不已,两人许久未见,如今再看,嘎尔迪果然是新汗王了,整个人都变了个样,更加霸气。 嘎尔迪也瞧见了董平,脸上立刻就笑开了,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挥退防卫的士兵。 “小舅舅,你怎么来了,母亲现在如何?” 重逢的喜悦未等退去,嘎尔迪就先关心起了母亲的安全。想起多年来母亲对他的教导和疼爱,他眼里忍不住又闪过一抹戾气。大齐的人敢伤他母亲一根毫毛,铁骑践踏大齐江山,没得商量! 守在门口的士兵退了下去,董平终于进了营地,虽然他是个读书人,这会儿也忍不住伸手用拳手顶了两下嘎尔迪的肩膀,欣慰笑道:“放心吧,你娘没事已经被我接回王府了。你个小子,好生神气。”R638 第六十章 兵撤一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舅舅快随我去歇息一会儿。”嘎尔迪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董平进了营帐。 两人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却突然传来一个骚动。 一个模样狼狈的骑兵跪在外面高声禀报,“大汗!大事不妙!两个少爷和小姐被五王子的骑兵掳走了!” 嘎尔迪和董平闻言,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董平身形微晃,面色惨白,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若是姐姐听到这个消息该如何是好?姐夫已经出事了,三个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嘎尔迪也是红了眼睛,快步走出去高声喝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将整件事说来!” 第六十章撤兵一半 那士兵被嘎尔迪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低头将事情始末道明。 原来嘎尔迪领兵走后,晨曦嫌闷,性格好动的她嚷着要出去骑马。明哥儿和启哥儿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又心疼妹妹,就陪着一起去了,而留守的将军因为骄傲自家新汗王统一了绝大部分草原,过于自负,松懈了警惕防备。待得突闻马蹄声乱的时候,惊觉出事,但距离太远,策马难追,却只能看着兄妹三人被贼人掳走了。 嘎尔迪听后很是恼火,险些下令将留守王城的军将全部军法处置,但最后却勉强忍住了,如今首要任务就是救出三个弟妹。 紧跟在嘎尔迪身后的董平,也在努力控制焦躁的情绪。他望着嘎尔迪,神色认真甚至夹带一丝祈求:“这件事不能让姐姐知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救出启哥儿、明哥儿,还有晨曦!” 嘎尔迪何尝不想赶紧救出弟弟妹妹,但是义母虽说出了宗正府,但依旧深陷京都,一旦他退兵,少年皇帝怎会送回义母?义父惨死之仇又怎能找出背后凶手? 董平心中想的没有那么远,姐姐失去姐夫已经太过伤心,哪怕平日里她面上没有流露太多情绪,但他却知道她承受的煎熬。若让她知道三个孩子也出事,只怕是急疯了,所以一定要救回三兄妹! 而嘎尔迪是草原上的新汗王,他相信嘎尔迪会有办法对付那个五王子。 两个人沉思不语,四周除了风声一片安静。正这时,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两人循声望去,一个骑兵正朝营地赶来,甚至马儿未等停稳,他就翻身跳了下来。 一路狂奔,那骑兵扬手丢给守门兵卒一个信物,就迅速穿过营门跑到嘎尔迪面前,单膝跪下,高声喊道,“报!禀大汗,五王子派兵送回晨曦小姐的玉佩。传信说,若大汗不率兵退出大齐国境,两位少爷和小姐将性命难保!” 董平和嘎尔赶紧接过玉佩仔细查看,果然就是晨曦自小戴在胸前的那一块。 “可恶!”若不是乍然得知义母有难,他着急赶过来营救。否则当时一鼓作气灭了这个五王子,哪还有今天。 嘎尔迪握紧晨曦的玉佩,额角的青筋高高爆起,心里恼怒的恨不得把五王子生吞活剥了。但转而想起骑兵的话,他又极力压下滔天怒意,冷冷喝问道,“五王子让本汗退兵?” “是的!五王子让大汗带兵退出大齐国境,否则就要取了三位少爷小姐的性命。” 这个五王子抓明哥儿他们竟然是为了让他退兵?难道不是趁机抢夺地盘才应该是他的目的? 嘎尔迪想不明白五王子跟大齐有什么关系,但是对方如此要求必然会有所图谋,而他若是轻易屈服,那以后还不一定会受到何种威胁。不成,这兵他绝对不会退的! “召集所有将领,军帐议事!”嘎尔迪面无表情下命令,转身又同董平说道,“舅舅先去营帐里歇息片刻,我一定会救出弟弟妹妹!” 董平知道草原上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点点头就朝着刚才的帐篷里走去,心中起祈祷三个孩子一定要平安无事。 军营正中的大帐内,重新聚集了所有心腹将领。嘎尔迪一脸阴沉盯着桌子上的势力分布图,上面标识着五王子的地盘范围不大,他收复地盘都是从最难啃的开始下手,给其他人一种震慑作用。五王子在他的认知中是势力最弱的一个,没想到他却在这个小小的阴沟里翻了船。 在场的将领有三个,分别是巴图,乌其恩,阿木索。他们时而盯着桌子上的地图,时而看看他们的汗王,神色都有些复杂。晨曦三个被抓的消息他们也是刚得知,知道这次议事主要是说如何救人,但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大汗就这么看着地图沉默,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巴图和乌其恩互相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对方出声,但两人都不敢,怕打乱了王的思路。 终于,嘎尔迪回过神来,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着五王子的地盘,严肃说道,“大家已经知道本王的弟妹被五王子抓走了,五王子让我们退兵,但这兵却是坚决不能退!本王决定,率领一半的铁骑回草原迷惑五王子,在此期间你们找一个人假冒本王留在这里,继续向大齐施压,直到他们将本王义母送过来!其他事情,没有本王命令不准擅自行动,这里就由乌其恩暂时带领。” 巴图轻皱眉头,提议道,“主子,就让我跟你一起回草原吧!对外可以声称我带人去周边探查巡游了,这样调兵离开也不容易惹人生疑。” 嘎尔迪考虑了下,点头应允,转而看着乌其恩和阿木索又道,“本王相信即便只有一万铁骑也能吓得大齐那些蠢货不敢乱动一步,所以你们不会让本王失望。” “是!请大汗放心。”两位将领听得热血沸腾,高声应下。 嘎尔迪锐利的眼睛盯着那五王子的地盘,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下定决心道,“事不宜迟,本王现在就出发,剩下的是交由乌其恩和阿木索处理,巴图你去领兵。” 说完,他抱着头盔就走出帐篷,巴图赶着去安排人马,乌其恩则开始找寻身形相似的兵卒开始替身计划。 嘎尔迪掀开牛皮门帘走进一旁的小帐篷,董平一听见动静就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进来的外甥。“怎么样,有把握救出三个孩子吗?” 嘎尔迪简单安慰舅舅几句,转而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大致的计划,董平听得还算明白,但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这样回去,真的就能让对方相信已经退兵?万一被发现是场骗局,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嘎尔迪看出了董平的担忧,拍着胸脯保证道,“舅舅,哪怕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救出弟弟妹妹。您先回去,暂时不要这么快和义母说起这事。” 董平点头,尽量让自己的面部神情看起来自然些。很快,在嘎尔迪亲自护送下,他上了马车离开了营地。 眼见董平的马车走远,嘎尔迪面色冷毅的扣上了头盔,乌黑的战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厉的光芒。半个时辰后,营地里的骑兵和战马已经少了一半。 冬日的草原,天空上云层极厚,压得很低,这是要下大雪的征兆。 嘎尔迪本想带着属下骑兵一鼓作气夺了五王子的地盘,但巴图却提醒他说近期会下雪。果然,骑兵队伍正在图中就遭遇了白毛风。 饶是骑兵一人双马,行进速度比一般士兵快上一倍。但嘎尔迪依旧耽搁了足足五日才回到草原。这些骑兵都是征战过四方的老兵,面对突然入侵的寒流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惹得嘎尔迪赞赏不已,传令下去,此战之后重重犒赏。 只是,被五王子掠去,绑在帐篷里的启哥儿三兄妹就有些可怜了。他们当初是外出骑马,穿的不多,此刻气温突降,冷气无孔不入的钻进他们的身体,冻的恨不得心脏都结了冰花儿。明哥儿和启哥儿身体强一些,勉强还能坚持,晨曦却是冻的牙齿咯咯打颤。 三个孩子都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在,何曾受过这样的饥寒交迫?特别是晨曦,她是所有人心中的小公主,明哥儿和启哥儿都曾被母亲送出去吃苦磨练,唯独她是半点苦都没有吃过的。 眼见自己的宝贝妹妹冻成这样,两兄弟眼泪都快要急出来,可是他们被绑的动弹不得,实在有心无力。以往遇事的冷静,在这种情况下早就消失无踪,心里眼里都是晨曦被冻得发抖的样子。 明哥儿一改平日的嬉笑顽皮,哭丧着脸同跟启哥儿说道,“哥,快想想办法吧,妹妹再冻下去会发烧的。” 启哥儿自己都被绑着,心里比谁都急。可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心疼的看着妹妹。晨曦也是个懂事的,嘴唇黑紫,手腕上的皮肤早已被粗糙的麻绳磨损,流出了血水,可是她却一声不吭。 晨曦听见二哥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勉强扯着笑脸道,“大哥,二哥,你们别担心,我还忍得住。我虽然冷,但哥哥也一样冷,我没事的。”因为牙齿打颤,她说话都磕磕绊绊,听的启哥儿和明哥儿心疼之极,恨不得立刻杀了五王子! 突然,帐篷外有了动静,隐隐有些说话声传来,但风雪声太大,三人不好辨认。 启哥儿示意明哥儿不要出声,想着等一会要怎么跟那些人交易,让他们解了晨曦的绳子。R638 第六十二章 雪上加霜 “嘶啦”,帐篷帘子一打开,寒风带着雪花就涌了进来,冻的三兄妹忍不住哆嗦的更厉害了。 两个士兵窜了进来,然后将帐篷门拉好,拍了拍身上的冰雪骂骂咧咧,“娘的,突然下起了大雪冻死老子,这个时候应该和外面的兄弟一起喝酒取暖,却被派来守着这三个绑的结实的兔崽子。真倒霉,晦气!” 另一个士兵左手扫去肩上雪花,右手抱着一坛子酒道:“行了行了,这不是有酒么,先把那什么厚衣服给他们披上。” 启哥儿眼睛亮了,眼珠子只盯着刚才抱怨的士兵手臂,因为上面挂着三件衣服,想来是给他们预备的。 那士兵贪婪的看了对方手上的酒坛子好几眼,好不容易走到明哥儿面前,瞧见他的眼睛直盯着衣服,就得意的笑了起来。 “从小没有这么冻过吧,兔崽子,不老实点儿,老子就冻死你们。” 启哥儿立刻道谢,士兵表示很受用。明哥儿恳求道:“大哥大哥,我不用了,能把衣服给我妹妹吗?她身子弱已经冻的不得了,要是受了风寒,你们还要费一番功夫,那就更麻烦了。” 明哥儿也要说什么,却被启哥儿瞪了一眼。 士兵闻言看过去,见得小姑娘头耷拉着,一抖一抖的,瞧着也觉得怪可怜。 他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再看看明哥儿的身子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衣服给他披上。 “你小子倒是心疼你妹妹,她也有一件,不用担心。你们暂时还有用,不会让你们死掉的。”士兵恶声恶气的说着,挨个给他们披上衣服。 待来到晨曦面前,发觉这个小姑娘身上果然冷的厉害,皮肤都有些乌紫了,抬起她的下巴,看见她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低咒了一声什么,脱下自己一件外衣给她穿上,然后赶紧跑到已经生好的火堆旁取暖。 “你小子犯傻啊,冷不死你。”另一个士兵赶紧把热好的酒递给他。 士兵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去了寒意,自豪道:“老子在草原上长大,还怕风雪?是瞧着这小子当哥哥会照顾妹妹挺不错,我也有个这么小的女儿,她……” “打住!说起你女儿就没完,反正五殿下说,不能让他们死,随便你怎么折腾。” 士兵的话被打断,满是遗憾的喝了口酒,挨着火堆也还算是舒服。 有衣裳暖体,火光驱寒,帐篷里很快暖和起来。启哥儿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听见他们的对话,眸光闪烁。偶尔瞧瞧晨曦,身子好似也不哆嗦了,这才勉强放了心。 仔细算算,他们已经被抓来三天了。也不知道家里那边到底怎么打算的,千万要早些营救他们才好,否则,就算这些草原蛮兵没杀人,他们也要冻死了。 可谓的天公不作美,这个时节的草原简直是呵气成霜。 三个孩子被绑这么久手脚已经僵硬,启哥儿还在等待时机开口跟那士兵求求情,让他解了晨曦的绳子。他不怕自己受罪,只想让妹妹好过一些,放下身段求一个敌方士兵有何不可。 明哥儿平时虽然淘气,却是个顶聪慧的。瞧着启哥儿低头沉思就猜测对方在计划着什么,想帮忙又怕坏了事,心中焦急不已。 到底是孪生子,隐隐能感应到对方情绪,启哥儿抬头冲明哥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着急。 平日里,明哥儿自觉启哥儿不过是在母亲肚子里踹了他一脚,早爬出来那么一时半会,所以鲜少喊他大哥。但发生他没法解决的事儿,比如现在,就依靠启哥儿想办法。 他们兄弟俩如此眼神交流着,那两个士兵却大口大口的咕噜酒水,一脸惬意。但一小坛子的酒哪够他们喝,很快就见了底。 两人开始闲话儿起来,外面的风雪声呼呼作响,他们随意猜测现在的局势也不怕被人听见。 其中一个士兵瞄了晨曦他们一眼,问道,“兄弟,你说就靠这三个小屁孩,我们真的能将大阿哥逼退?如今整个草原一大半都是大阿哥的地盘,我看悬乎。” 另外一个士兵,也就是个给三个孩子披衣服的那位,看似粗鲁,心肠却比别人好。他狐疑望了启哥儿一眼,低头撩拨一下火堆道,“瞎想那么多作甚,听从殿下指挥就得了。” 那士兵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对方一句话堵回去。“瞧,柴禾快烧光了,兄弟你去抱些柴禾回来添火,这雪也不晓得下到啥时候。” “你为甚不去?” 那好心士兵示意他看看盖在晨曦身上的厚衣裳,再指了指自己穿的皮甲,裂开嘴笑了。 那士兵无话可说,只好认命的起身出去抱柴禾,边走口中还嘟囔着什么,神情也是极不乐意的。 帐篷门被掀开,一股冷风立刻窜了进来。好心士兵赶紧跑过去拉上,走回火堆旁瞧着启哥儿和明哥儿两人相貌极相似,于是感叹孪生子真难得。 不过他支走同伴,却也不是想研究两人的相貌,开口憨声憨气问道,“你们两个兔崽子想怎么样,为啥一直偷看老子?” 这士兵刚才给晨曦多披一件衣服的举动让明哥儿颇有好感,闻言脱口应道,“瞧你长得英俊又威武义气冲天,富有同情心,真是一顶一的好汉!我自小最佩服好汉,如今遇到,当然要多看几眼。” 启哥儿嘴角抽搐,满眼佩服的看向弟弟,能对一个敌方士兵面不改色的夸奖这么句,可见脸皮之后,功力之深。 那士兵也是听得愣了愣,而后得意洋洋的昂起了头。不过他许是见多了油嘴滑舌的人,没多大一会儿就冷静下来。 “哼,说再多也用,别动歪脑筋老实呆着。” 明哥儿无奈的挑眉看向大哥,他已经过热场了,接下来就无能为力了。 启哥儿估摸着另外一个士兵快回来了,于是侧头望望晨曦,然后一脸焦急的恳求那好心士兵道,“大哥,求求您能不能把我妹妹放下来?这么大的风雪天,大人在外都危险,何况我妹妹年纪小身子弱,周围还有重兵把守,逃不了的。”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如若你不放心,那就继续绑着我俩,只放我妹妹就好。” 那士兵本就有点儿可怜晨曦小姑娘,心里也对他们说的逃跑嗤之以鼻,就这三个身娇肉贵的小屁孩,根本比不上草原上的娃娃。所以,一时倒有些犹豫起来。 明哥儿和启哥儿对视一眼,加把劲继续恳求道,“大哥求你了,女孩子怎么能跟爷们比啊,我和我哥身上有些碎银子,你拿去跟那些管酒的兄弟换些酒喝,算是我跟弟弟谢大哥帮忙的,好不好?” 那士兵闻言,倒是添了些喜色。自从草原上大半地盘被收之后,他们的大汗终日惶惶不安,时刻让他们提醒十二分精神,这酒也就不能畅快喝,生怕误事,还是今儿下大雪才能给这么一坛子,都是草原儿郎,两人一坛子酒怎么够? 他这般想着,就欢喜的搓搓手掌,在启哥儿和明哥儿身上摸出两锭银子,足足二十两。 这士兵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他也不客气,直接塞到了怀里,然后走到晨曦面前利索解了绳子,晨曦的身子立时瘫软下去,士兵连忙将她抱住,放在干草堆上,末了又把衣服给她盖严实了。 只是他盖衣服时,不小心碰到晨曦额头,发现这女娃好像发高热,为了确认还用布满茧子的手掌摸了摸晨曦两边红通通的脸颊。 温度和经验告诉士兵,这百分百是发高热了,刚才给她披衣服的时候还冷的很,定是帐篷暖和起来,相冲了。 启哥儿两兄弟一看这个士兵在摸他们的妹子,使劲的挣扎手脚怒道,“喂,你作甚!把你的脏手拿开!” 士兵想着这人都快烧迷糊了,肯定要上报大汗找人医治的,赶紧站起身朝他们道,“瞎叫唤啥呢,小姑娘发高热,在这大雪天晚一会儿就没命了。你们都给老子老实点,我去禀报大汗一声。” 说完,他也不管自己没有穿厚衣只着皮甲,就直接奔进风雪中朝着五殿下的帐篷而去。 于是,帐篷里就只剩下三兄妹,两个被绑着,一个烧的迷糊迷糊。 “妹妹!” “晨曦!” 两兄弟不停喊着躺在草堆上的妹妹,希望能喊醒她。在家的时候,他们的宝贝妹妹就是打个喷嚏,大家都担忧着,姜汤,梨水,不劝她喝上两碗都不敢放松。可如今发了高热,却被扔在草堆上,素日干净的脸蛋沾上不少污垢,怎是一个狼狈能形容的。 说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明哥儿却急得湿了眼眶,多次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身上的麻绳,反倒将手腕脚腕磨损的更严重。 启哥儿看了赶紧喝道:“明哥儿别激动!我们要冷静下来想想办法,义兄一定会来救我们,这种天气即便能逃出去也危险重重,在这里反倒是安全些。他们抓我们是为了威胁义兄,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让我们出事的,毕竟我们一出事他们承受不住义兄的怒火,得不偿失!” 明哥儿听得哥哥这么说,倒也停了挣扎,只是紧紧握了拳头,脑袋垂着强忍暴怒,若晨曦出了一点事,他发誓一定要…一定要将那个五殿下碎尸万段!R638 第六十二章母子连心 启哥儿看见他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过,其实他还藏了一个小刀片。被抓来后他就在等,等时机成熟便逃出去,可经过观察发现周围太多士兵把守,每天夜里还有几队士兵来回巡逻,仅凭他们三个是逃不出去的。再后来下起了大雪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免打草惊蛇。 如今之计,只能靠义兄派人来营救了。 很快,帐篷外面又有了动静传来,两兄弟抬头紧紧盯着帐篷门帘,可惜进来的却是抱着柴禾的士兵,两人眼里不由溢满了失望,低头沉默不语。 进来的士兵看见晨曦解了绳子躺在草堆上,身上盖着衣裳。再瞧绑的很结实的启哥儿明哥儿,整个帐篷里不见同伴的身影,便大步走到火堆旁扔下柴禾骂道,“那个不怕死的蠢货,又在瞎折腾什么!” 而这会儿,他正骂着的人,却正跪在五殿下面前。 五王子是嘎尔迪的五叔,长相粗狂,左边脸颊有一条从眼角到下颚的刀疤,让人看起来心生怯意。这也是当年争夺地盘的时候落下的,虽然他占领的地盘不大,但好歹也分了一杯羹。 只是抢地盘容易守地盘难,自家二哥就是个厉害的,结果被大哥派人害死了,本来他还偷偷庆幸,没想到不过隔了十年,二哥的儿子回来了。刚刚几个月功夫就将草原部落统一了大半,眼看就只剩下他这么一处了。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他的地盘早晚会被嘎尔迪吞掉。 但天无绝人之路,显然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居然在他焦躁之极的时候,一个南边流落过来的秀才入了他的眼,成了他的军师。这才有了绑架这个妙计,虽然有些无耻,但只要能赢过嘎尔迪,一统草原,这些小手段算得了什么。 所以,作为成功的关键棋子,那三个人质自然还不能出问题。 如是想着,他就下令道,“把她送去军医那处医治,别死掉了!” 那士兵马上领命,却是跪着不起斗胆提出建议道,“王,不如将他们放下来?只用绳子绑着扔在草堆上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受寒,那个小姑娘已经受不住了,若剩下两个都生病只怕增添不少麻烦。” 五王子深觉有理,点头道,“这件事交由你处理,给本王看好他们,出了事儿你就提头来见!” “是!” 启哥儿两兄弟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中,终于看见去请示回来的士兵,只是他进来抱起晨曦就走,完全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明哥儿吼道:“喂,你要带我妹妹去哪!放开她,回来!回来!” 启哥儿从袖子中顺出那个刀片,他怎会容许他们独自带走晨曦。可是刚想割断绳子的时候,之前抱柴禾的士兵也匆匆追了出去,但很快就又跑了回来,高声呵斥道,“嚷嚷什么!不过是带她去军医那里,又不是把她扔雪堆里!” 明哥儿和启哥儿对视一眼,都是闭了嘴,启哥儿更是悄悄将刀片缩回袖子里,静观其变。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抱走晨曦的士兵才跑回来,但却是一个人,怀里并没有晨曦的身影。 明哥儿一见他赶紧问道,“我妹妹呢,她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兔崽子那么着急作什么,军医说烧得厉害,已经灌了药,等热退了就给送回来。”士兵说着话,就低头开始解他们身上的绳子。 启哥儿和明哥儿都是不明白他突然解绳子的用意,但也没有傻到拒绝。 不提三兄妹这里如何凶险,这说另一边噶尔迪风雪兼程赶回了驻扎地,本想立刻跟五王子交涉,探探三个弟妹是否受到委屈。奈何风雪太大,实在不能出兵,就是派出去的探子也还没有回来。 不过这么一耽搁,他心中的疑惑也更重了,五王子绑了三个弟妹威胁他退出大齐国境到底有什么目的?难不成大齐朝中有人跟五王子暗中勾结,为了解除大军压境的危机,才故意引他回来? 他越想越发觉得可能,但如今明知道是计,也只能一头扎进来,毕竟事关三个弟弟妹妹的安危,不容有失。 当然,为这事着急的可不止嘎尔迪一个。嘎尔迪如今回到草原驻扎地,而董平则刚到京都城门外。 虽然他相信嘎尔迪的本事大,可这到底是一件大事啊,绝对不能让姐姐知道的大事。可他一个人憋在心里头是又苦又急,这不,连着好几日没有睡过好觉。 等会下车后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姐姐。就怕自己不小心漏了馅,毕竟他姐姐是个精明人物,实在不好糊弄。所以哪怕坐马车颠簸受了五日的苦,他也指望回京的路再漫长一些。 可惜,车把式却同他的想法截然相反,赶了这么久的路,人累马也累。进了京都城门就跟回了家似得高高兴兴,还向马车里的董平禀报,“二老爷,咱们进城了,很快就到王府了。” 听他这么说,董平心里更加不安,只能干着嗓音道,“咳咳,好的,进城了就好,不用赶太急,稳一些。” 车把式只当是这一路上二老爷受不少颠簸劳累,于是真的放慢速度,悠悠的往王府赶。 马车里的董平安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姐姐了,他只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没错!他只是去见嘎尔迪报个平安信,其余的他什么都没听说。这样想着,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一闭上眼睛听觉就灵敏起来,马车外面都是老百姓,有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才正常,可这入耳的都是谩骂声,脏话连连问候他人的祖祖辈辈。 董平皱紧了眉头,很是不喜。不必说,外面肯定又有人闹事,他不想多生事端也没心情插手,可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什么事,外面的车把式就已经呵斥起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拦王府的马车!” 车把式拉紧缰绳,警惕着挡在马车前的两个汉子。这两人五大三粗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啥好鸟,再说刚才他可是看着这两个人破口大骂往死里打人。 自家马车上刻了王爷府的标志,他们竟然还敢上前阻拦,不是不知死活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那两男子闻言,当真仔细看了几眼王府的标志,但转而却看着车把式桀桀的阴笑起来,忽然掏出一把刀子,车把式暗觉不妙,赶紧大声喝骂,“你要做什么!”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人已经持刀快速刺向马前蹄,乖顺的马儿一受到惊,不管车里坐着何人,长嘶一声,抬高前蹄,直立而起。 车把式赶了那么多年的马车,哪里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死死的攥住缰绳,大声叫:“吁!吁吁!” 董平在车把式大喊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准备看看发生什么事,不料马车一阵摇晃,差点让他摔倒在地,幸好扶住了桌子稳住身形。 他提到嗓眼的心还没放进肚子里,马车突然狂奔起来,横冲直撞,颠簸得他不时撞到木板磕到桌子。 董平本来心中藏了心事,又坐了五日马车劳累疲倦,再被这么一折腾,脑子更晕了。 车把式用尽全力控制受惊的马儿往宽敞的道上跑,又担心马车里二老爷,大声喊道:“二老爷,您没事吧?” 董平脑子晕晕的,听见车把式的话,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心里只道,稳住马儿就没事,再跑下去,他全身就要散架子了。 马儿狂奔一条街,造成很大慌乱,车把式一边高声示警,一边继续控制马儿。 买菜妇人看见这冲过来的马车,直接哗啦将菜篮子高空一抛,自己躲开来。一时间,马车路过之地狼藉一片。 但车把式没有心思管这些,马车里的二老爷可是东家的亲弟弟啊!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用活了。 害怕之余又暗暗庆幸如今天气寒冷又临近傍晚,少有小孩游街玩耍,若是伤了人,哪怕是意外,他这心里也不好过。 “都是那两个贼人搞的鬼!”车把式隐忍着手掌上的刺痛,心里暗骂。 好在这马赶了五日路,已是身疲力竭,跑了一条街后,速度慢了下来。结果,正停在王府门前。 王府门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辆从远处狂奔过来的马车,待它停下才看见自家标记,赶紧迎了上去。 马累瘫了,车把式也快虚脱了,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看见门卫迎上来赶紧道,“快,快去看看二老爷。” 侍卫赶紧上前将车门打开,看见董平头发凌乱面色发白,都是心中一惊。 而董平这会儿也瞧见这些自家人了,终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那些侍卫,赶紧抬人回府,赶去禀报王妃,另外又派人去请大夫! 车把式一看二老爷晕了,自己也险些要晕过去,慌忙跟在后边忙活。 董蓉这一日,坐在厅堂里就觉心神不宁,她正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听见前厅传来骚动,一抬头正看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她立时就站了起来问道,“可是二老爷回来了?” 小厮来不及行礼,伸手指着后面急促道,“禀报王妃,不,不好啦,二老爷晕过去了!”R638 第六十三章 上朝(一) 董蓉心中咯噔一声,边往外赶心急问道,“二老爷怎么会昏倒?他现在在何处?快去请大夫来!” 小厮喘过气来,赶紧回道,“侍卫正在抬二老爷回房,大夫也在来的路上。” 董蓉从几日前就感觉心里不安,原本还猜测是不是嘎尔迪那里有什么变故,没想到居然应道了弟弟身上。她越想脚步走的越急,两个随身伺候的小婢女几乎要小跑才跟得上。 好不容易,到了董平房间,董蓉刚进门就喊了声:“平哥儿。” 房间里的侍卫和婢女闻声,赶紧转身行礼,董蓉无心在意这些礼节,三两步上前探看自己弟弟。 待看见董平那张消瘦的脸颊不带一丝血色的模样,董蓉顿时鼻尖一酸,她的弟弟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董蓉极力忍了眼泪,立刻冲着刚才汇报的小厮问道,“大夫呢?不是说请了吗!怎么还没到?” 小厮也跪下道,“回王妃,先前就去请了,马上到,马上就到。” 果然,他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一个侍卫引了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走了进来。 董蓉赶紧让开两步,压下心中的焦急说道,“大夫,快瞧瞧我弟弟,他突然昏倒了。” 大夫先是朝董蓉行了一礼,许是察觉气氛紧张,当下也没说什么,直接放下医药箱开始诊脉。 四周没人敢说话,生怕打扰大夫看诊,那大夫把了脉,又伸手撑开董平的眼睛瞧了瞧,这才站起身跟王妃回话,“回王妃娘娘,董大人只是过度劳累,心中郁结,再加上受到惊吓,这才昏了过去。身体并无大碍,请娘娘放心。” 董蓉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平哥儿为了找她定然是四处奔波劳累。但是受了惊吓又是怎么回事? 她眯了眯眼睛,将这件事放一放,朝大夫道,“多谢大夫,请问我弟弟什么时候能醒来?” “回王妃,董大人身心疲惫,睡一觉就醒了,老夫开些安神药给董大人,这段时间需好好调养,不然落下惊梦的病根儿,就不好了。。” 董蓉看了平哥儿一眼满是心疼,再次跟大夫道了谢。 小厮送走了大夫,屋子安静下来,董蓉坐在床边,就着婢女端上来的脸盆毛巾,轻轻给平哥儿擦拭脸颊,侍卫还候在一边等着王妃吩咐。 董蓉看也不看他们,声音清冷问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给本宫细细道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恼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出事,这种时刻牵肠挂肚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丈夫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她只觉得庆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自己都能被搭救,为什么他就不能?自然她刻意忽略了,当日,他左胸被穿透的事实。 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给自己希望了。可是,弟弟怎么又受惊倒下了? 侍卫不敢怠慢低头恭敬道,“回王妃,刚才马车从远处狂奔到王府门前,属下打开车门,二老爷就晕过去了。所以属下不知先前到底出了何事。” “车把式何在?” 早已候在门外的车把式赶紧进来下跪道,“小的赵三儿,给娘娘磕头了。” 董蓉扭头看向车把式,这是她商行的老伙计了,倒也有些面熟。她神色缓和了三分,末了低声问道,“你们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二老爷为何会昏倒?” 车把式不敢隐瞒任何消息,在京都城门如何被人阻拦,马匹如何被刺从而失控一路狂奔,仔仔细细一一道尽。 董蓉听着只觉惊险,再看向平哥儿躺在床榻上才觉安心一些。她轻皱眉头沉思片刻,随后问道,“你将那两个歹人的容貌穿着,身上有什么显眼的地方全说出来。” 提起那两个天杀的,车把式心里也是恨极,容貌早就被他刻在脑海里。东家一问起,事无巨细努力道,“那两个人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穿着黑衣大袍,有些像僧侣,当时他们在路旁打人,待得被打那人爬不起来以后就突然档在我们马车前。他们恶狠狠盯着奴才,似乎还看了马车上的王府标志一眼,然后一句话没说,直接掏出刀子刺进马前蹄,然后马儿失控横冲直撞,一条街都狼藉不已。” 董蓉听完之后似乎确定了什么,一向温和的脸上冷的能结下冰霜。眼角瞥见车把式的手掌,血肉模糊一片。想必为了拉住受惊的马吃了不少苦,她的脸色勉强好了一些,沉声道,“你是忠心护主的,一会儿去账房领十两银子。下去敷药吧,好好歇息。” 车把式听了很是感激,连连磕头道谢,末了才低头退了下去。 董蓉转向身边的侍卫,又道,“你们也去账房支些银两,补偿给那条街上货物受损的百姓,记得不可吝啬。” 王府行事一向仁慈宽厚,济困扶危是常有的事。再者这次造成慌乱是由王府马车引起,这般做法也是合情合理。 侍卫恭敬起身郑重领命,带着几个侍卫退了下去,屋里一下空了许多,只剩下四个婢女候在一旁。 董蓉擦净平哥儿的脸庞,心中怒火压抑不住,这事多半又是弥勒教搞的鬼!她死死攥住毛巾,骨节发白,原本拧干的毛巾在她手上流出水珠。落在董平的衣裳上,让她瞬间回神。 她叹了口气,将毛巾交给候在一边的婢女道,“你们好好照顾二老爷,要是醒了就立刻告诉我。明白吗?” 婢女连忙行礼恭敬道,“奴婢明白。” 董蓉再次担忧看了一眼平哥儿,起身离开。 她匆匆回到书房,屏退了跟在身边的婢女,来到桌边坐下。没想到弥勒教竟然猖狂到这个地步,难道是记恨上次印鉴取银两不成反被送进去牢房的事? 不管怎么说,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实在太放肆!敢算计到她中山王妃的头上,又不把平哥儿放在眼里,如此这般不将弥勒教连根拔起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倒要看看少年天子是如何看待弥勒教的所作所为,想到这里,董蓉突然说道,“甲一,你去查查看平哥儿这事是否跟弥勒教有关,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话音刚落,甲一出现在她面前,“主子别急,属下马上去查。” 董蓉颌首,静静的看着桌上账本出神,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不安。 这些天来,大理寺的臣子根本没有追查弥勒教,那道圣旨好似在敷衍她一般,只是她董蓉是好敷衍的?等着瞧吧,明天就是半月大朝会的日子,看那皇上如何给她一个交代,她还不信弥勒教真能一手遮天。 一个时辰后,甲一回来汇报,果然是跟弥勒教的人有关,董蓉心里恨极! 因为计划明日之事,董蓉这一夜转辗反侧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就起身洗漱穿戴。 一刻钟后,董蓉坐上马车,带着假扮成小厮的甲一从王府出发,路上遇到了不少车马轿子,皆在朝京门外停了下来。此时天刚鱼肚白,没有大臣注意到角落里的王府马车。 董蓉没有立刻下车,只是听着外面互相恭维的官话冷笑。不管多久都改不了这虚伪的风气。 虽说大齐男女不太设防,可女子还是不得随意进出朝堂。今儿她就用中山王妃的头衔,去朝堂上论出个结果。反正昨天出了平哥儿那事,她来找皇上主持公道并无差错。 她就不信了,十天前皇上颁布圣旨说调查弥勒教乱党。结果,所谓乱党昨天还在天子脚下出手伤人,除非皇上不要面子,不然得知此事怎会不生气? 打定主意,董蓉检查完仪容打开车门,甲一扶着主子下来,默默伴随左右。 满朝的文武百官三两结伴互相寒暄往宫门走去,而董蓉一身华服,站在马车前,目光清冷扫了周围一圈,仪态不凡让人不敢亵渎。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惊叫一声,“中山王妃!” 其他官员一听纷纷四处张望,不敢相信中山王妃会出现在这里。 董蓉也不躲藏,落落大方的走出来,嘴角带笑跟这些大臣点头也算是行礼。只是那些大臣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只感觉尴尬,脸色微微僵硬起来。 如今中山王妃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那千里之外的北蛮铁骑还未撤退,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大齐,皇上这几日也正为此事发愁。这中山王妃不在王府好好养着,跑来宫门做什么?上次她竟敢威胁皇上,害得皇上龙颜大怒,至今他们都心有余悸。这次,她难道是要大闹朝堂? 而董蓉根本不理会他们神色怪异,好心提醒道,“各位大人,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早朝时辰了。” 果然,那些大臣不敢再多耽搁,赶紧转身朝宫门聚了过去,偶尔回头张望,看见董蓉跟在后面,心中皆有惊惧,今日这朝会怕是要发生大事了! 董蓉瞧他们这般紧张,心中暗叹:这就是大齐的文武百官,怕她怕成这样。也不对,应该说怕千里之外的草原铁骑。多么的腐败!不管给他们多少时间也不曾做出改变。 甲一低头随行,扮作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其实一直在暗暗戒备。虽然主子说这一趟不但没有危险,皇上还会安全送她回来,他相信主子但也不能大意放松。R638 第六十四章 上朝(二) 很快早朝的时辰到了,宫门大开,一个老太监出现在众人面前请文武百官上早朝。 众位大人赶紧整理衣裳冠带,排好队列,神色恭敬的准备进宫。两个丞相还朝老太监使了眼色,生怕他没认出中山王妃会出言不敬。 这让老太监觉得好生奇怪,扫了一眼排列好的队列,突然目光一紧,在排列整齐的队伍里中,竟然有女人还有小厮出现! 他刚想呵斥那是谁,却听丞相大人咳了一声。老太监在宫中生存多年怎会听不出这等警告?将话咽回肚子里,心想左右出了事有这两个丞相担着,怎么也轮不到他管,于是赶紧催促众人进宫。文武百官们不敢耽搁,全都脚步匆匆往大殿赶。 董蓉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进了宫门,她还准备了一套说辞,看来都白费了。到底是给大齐皇室一个面子,董蓉没有直接进去大殿,而是独自候在殿外,想着等他们议完事再进去讨个说法。凡事哪怕占了道理,也要有个度,否则就过犹不及了。 少年天子高坐在龙椅上,还未开口就察觉诸位大臣神色异常。一个可以理解,但全都如此,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丞相瞧见皇上面色不佳,赶紧向前迈步,将中山王妃在外等候的消息悉数上报。 闻言,少年天子脸色阴沉,他对董蓉如此放肆,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行为很是恼怒。可是人都到了殿外,不将她宣进来问个清楚,日后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只好咬牙道,“宣!” 小太监赶紧高声宣召,董蓉就在外面,听到传召让身边的甲一在原地候着,自己从容不迫的一步步踏上台阶,进了大殿。 不管文武百官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董蓉按照礼节三叩九拜。 少年天子见她如此知礼,脸色缓和一些,平静道,“免礼平身。” 董蓉顺势站起来,这些年在外面自由惯了,实在不喜这种下跪行为。 “中山王妃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少年天子心中不耐,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说白了还是那句话,拳头大腰杆直,大齐抵抗不住草原铁骑,唯有隐忍让步。 董蓉也不怯场,沉声应道,“回禀皇上,臣妇是有冤要申!不知皇上可记得十日之前下过一道圣旨,指明要大理寺追查弥勒教乱党,如今过去十日追查的乱党何在?中山王被刺杀至今没有结果,难道皇上一点都不念及同为王室血脉了吗?臣妇也是没有办法,昨日臣妇胞弟回城,竟然被弥勒教人当街欺辱,造成百姓慌乱,险些害了性命,如今还在王府昏迷不醒。皇上贵为天子,果真不管不顾任由弥勒教一手遮天?在天子脚下都能猖狂如此,在别的地方更是无法无天,请皇上给臣妇和众多百姓一个公道!” 众大臣被她气势镇住,大理寺一听背后立马唰出一把冷汗。他要倒大霉了! 少年天子也是怔愣片刻,随后龙颜大怒,“大理寺正卿何在!中山王妃所说可是属实?” 少年天子被董蓉的话打了两巴掌,那字句之间分明在控诉他言而无信,以及被贼子爬到头上的无能!弥勒教是什么组织?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 大理寺正卿姓文,平日里也是个精明的。闻言立刻躬身出列,跪倒在地,壮着胆子应道,“回禀皇上,此乃老臣失职,这个弥勒教确实如中山王妃所说行事猖狂,可都是些小事,如斗殴撒泼,老臣有心要抓奈何证据不足,随意抓人怕是惹百姓众怒,至今还在收集证据。” 董蓉低下头嘲讽一笑,这只是借口罢了,这个老臣定是怕得罪给弥勒教背后撑腰的人,没去调查。 少年天子何其精明,怎会看不出他的搪塞之意,原本就恼怒,听见他这么说更是坐实了董蓉刚才的指责。顿时一拍龙书案上道,“好你个文正声,竟是如此敷衍朕的旨意!任由贼人猖狂,害我大齐百姓,该当何罪?” 文正声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磕头求饶道,“皇上息怒,老臣罪该万死,死不足惜,只是祈求皇上给老臣一个弥补的机会,老臣一定尽快彻查弥勒教。” 到底大理寺正卿的官职不小,少年天子虽然震怒,也没有立刻将人撤下的念头,至少要等到接手之人选定之后才做考虑。于是忍了恼怒,转而望向董蓉,毕竟千里之外的草原铁骑还没有撤回,他总要顾及这位姑奶奶的意见。 董蓉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怎会不知少年天子已是处于恼羞成怒的边缘。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老人,她也不想过多为难他,不过是借机向他施压,尽早揪出幕后指使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如此,她自然要给少年天子一个台阶,但也不能让这满朝堂的人再生出敷衍的心思。这般想着,她就恭顺道,“回禀皇上,文大人怕是忧心千里之外的草原铁骑,所以才失职了些。看在他当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皇上就给他一个机会吧。臣妇相信,这一次文大人一定会好好彻查,还大齐百姓一个安宁。” 话音落地,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中山王妃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她明面是说文大人担忧草原铁骑,实际上却是指所有人都惧怕草原铁骑。虽然他们确实怕的要命,但被如此痛快揭了遮羞布,还是各个都觉非常恼怒。 可惜,满朝文武百官不管如何恼怒也只能憋着隐忍。董蓉虽然没有直接迫害他们,但时刻被威胁着,这滋味也是不好过。 大理寺卿文正声更是朝董蓉连连跪拜,嘴上说着感激中山王妃开恩给他机会补过,心里却是恨不得将她杀了!草原铁骑压境正是为了中山王妃,如果她开口就可化解这个危机。可她偏偏以此威胁!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得罪不起,又死死困着不让她离开京都。只因中山王妃在京都他们大齐才有保障。 少年天子知道董蓉给了他台阶下,转而脸色不耐的朝文正声道,“既然中山王妃开口了,此番大理寺正卿定要好好彻查乱党将功赎罪!” 文正声连连应下,这才重新站回队列里,面色苍白。 少年天子如今看见董蓉就觉头疼,而派去谈判的翰林院学士柳士豪至今没有消息传回,草原铁骑也没有撤退,想必柳士豪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未到北蛮驻扎营地。 这些人通通都是废物!他虽有宏图大志,奈何以一人之力,难以改变这根深蒂固的贪渎,大齐就是缺少可以担当大任的栋梁之才! 再说董蓉瞧着目的已经达到,当下也不愿多留,再次行礼下跪道,“如此,臣妇便先行告退,皇上爱民如子,此番下令彻查弥勒教乱党,还百姓一个安宁,定然倍受拥戴。” 少年天子听得眉头一皱,如果弥勒教真如这个中山王妃所言,目中无人肆意妄为,那么京都城外的百姓岂不是都被欺压?转念一想又察觉不对,每个县镇都设了知县衙役,若真是如此早该有人上报才对。 他看向董蓉,知晓这个中山王妃很得民心。若弥勒教真的嚣张至此,于公于私,他势必会将这个弥勒教铲除。 满朝文武百官巴不得这个随时引爆的炸弹,回去王府好好歇着,不要再出现他们面前。连少年天子也不想看见董蓉,一大早被她打脸威胁,心情实在不美。 他们不想看到董蓉,董蓉更不想看见他们,佯装恭敬倒退三步之后,这才转身迈步出了大殿,哪怕背后有当今皇上和文武百官的数十双眼睛盯着,她也步履平稳,不见一丝慌乱。 董蓉出了殿门下了台阶,甲一立马迎了上来,眼见主子平安无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董蓉见他如此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暂时不敢对我动手,哪怕一个个都恨不得剥了我的皮。” 甲一听得胸中热血沸腾,同样不屑开口道,“就凭这些只晓得吃喝玩乐的大臣,属下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撂倒。他们敢伤到主子一根毫毛,就是妄想!” 董蓉当然相信甲字组的能力,甲一更是其中翘楚,有他在身边,她很放心。 她脚步不停,朝宫外走去,出了宫门眯起眼睛打量起周围的车马官轿,“我们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抓拿弥勒教党羽。只管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这一乱,说不定宫里那位给弥勒教撑腰的贵人就会露出马脚。” 甲一低声应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加派人手紧盯!” 董蓉颌首,想起刚才端坐在龙椅上,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天子,虽然年纪轻轻,但神色不怒自威,举手投足尽显帝皇风范。 可惜她大风大浪走过来,被人威胁刀架在脖子上都试过,自然没有将他的龙威放在眼中。但转念想想,他小小年纪就练就这般模样,想必也吃了很多苦。和自家几个孩子相比,他也是个可怜人。 董蓉一边心里八卦着,一边上了马车,甲一跳上车辕,驾起马车回了王府。R638 第六十五章 心难安 而王府里的董平安稳睡了一夜之后,天一亮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便是熟悉的环境,伴随着旁边婢女的欢呼,他才确定自己已经回到王府。 他睡了一夜,想开口说话只觉得嗓子干哑的很。婢女是个机灵的,立马倒了一杯水给二老爷润喉。 董平只是劳累过度又受到惊吓才昏了过去,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胳膊后背有些酸痛,估摸着是在马车里撞的,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不碍事,便起身坐着,接过婢女手中的茶杯道声谢谢低头喝水。 婢女本想扶他起来,却发现二老爷根本不需要人扶,只好站在一旁候着。 两杯茶水落肚,董平解了渴也润了嗓子,就问递水的婢女,“王妃可在府中?” 婢女赶紧应道,“回二老爷,王妃娘娘一早就离了府,只嘱咐让婢女好好照顾您。” 董平颌首,心中疑惑姐姐一大早出门做什么?京都现在只剩下张扬和他们姐弟俩,其他家人都在菲岛住着等消息。难道是商行生了什么事? 他猜不透姐姐出门的原因,便吩咐婢女去烧热水准备沐浴。在马车上颠簸几日,刚到京都又惊出一身冷汗,先前昏迷时还不觉得,这一醒来只感觉身上黏糊的难受。 董蓉回到王府,刚踏进门就有小厮赶来禀报,“禀告娘娘,二老爷醒了!” 董蓉脸色一喜,开口问道,“当真?二老爷可有说哪里不舒服?”说完脚下一步不停的朝董平居住的院落走去,也顾不上听小厮的回答了。 董平沐浴完神清气爽,坐在桌边不免想起晨曦他们的处境,心里又是一片焦虑。他握紧手中杯子暗下决心,等会姐姐过来一定能要好好应对,可不能愁眉紧锁! 正这时,门口的婢女突然说道,“二老爷,王妃娘娘朝这来了。” 董平听得一惊,猛然站了起来,手中紧握的茶杯一松,掉在桌上,茶水洒了大半。让他瞧着好生懊恼,方才还说要冷静应对呢,事到临头,怎么就慌成这个样子,果然要他在姐姐面前隐瞒什么,真是困难之极。 一旁的婢女愣了愣,赶紧上前,眼见二老爷的衣裳未湿才松了口气,麻利的将杯子收好,擦干桌上水渍。 婢女刚收拾妥当,董蓉就到了门口,率先喊了声,“平哥儿,你可是醒了?” 董平赶紧从里屋迎出来,笑着应道,“姐姐,我早就醒了,你别担心。我离开的这些天,那些大臣有没有来找麻烦?” “别担心,那些官员怕嘎尔迪攻打大齐,一直对我毕恭毕敬。倒是你,出去一趟受苦了。弥勒教行事太过猖狂,马上就会自食恶果!”董蓉目光阴沉道。 董平听姐姐说的这般肯定,猜测她应该有了安排。他刚想问话,却瞧见姐姐身上居然穿着朝服,于是惊疑问道,“姐姐,你这是去了哪儿?” 董蓉对身上这套华贵又沉重的衣裙也极其不喜,感觉太过累赘,听平哥儿问起简略将今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董平惊愕的瞪了眼睛,半响才笑道,“姐姐,你可真敢这般做,也不怕惹恼了那皇上。”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可是打定主意要管住嘴巴。如今不但不能让姐姐知道晨曦他们被掳走的事,连嘎尔迪已经离开了大齐也不能讲。 董蓉自小把弟弟当儿子一样养大的,对他太过熟识,偶尔在他眉宇间捕捉到一抹忧虑,于是就上前拉他坐在椅子上道,“是否身子难受?让小厮找个大夫再来瞧瞧。” 董平正寻不到借口,听得这话,赶紧摸着自己的手肘道,“嗯,估计是在马车上磕到的,小伤不碍事。姐姐别担心,我前几日见了迪哥儿,这才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如今可威风了,手下的士兵将领令行禁止,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出息懂事多了。” 听见弟弟这么说,董蓉也放下心来,她还怕迪哥儿出意外,看来他这新汗王的位子已经座稳了。 只是迪哥儿在大齐,留启哥儿他们在草原,她却是不放心的。自己养大的儿女什么性子怎会不知道,启哥自小沉稳,晨曦和明哥儿哪是能安分的主儿?大草原危机四伏,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她这般担忧着,被董平瞧见心都提了起来,与其姐姐问起晨曦她们的事还不如他主动提两句! 想及此,他亲自给姐姐倒了一杯茶,笑道,“姐姐定是在想念启哥儿明哥儿还有晨曦小丫头了,我去到营地的时候,迪哥儿还跟我说起,这三个小家伙在草原玩得可高兴了,明哥儿几乎每日都要吃羊腿,晨曦则吃火锅,三个孩子都长胖了。迪哥儿还让你放心,保重身子,弟弟妹妹那边他会照顾好的。” 若说这四个孩子中,董蓉最放心的就是迪哥儿了,加者董平的这番话说的很平和,她脸上担忧的神情果然消散了些,摇头笑道,“迪哥儿我是顶放心的,有他安排就好。你刚醒来,大夫说了要多休养。别累着了,剩下的事交给我。” 董平也不敢再多说,生怕被看出端倪,点头之余也心疼姐姐道,“姐姐也别太累,有什么事交给甲字组去办就成。” “嗯,你别担心,我有分寸,歇着吧。”董蓉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嘱咐弟弟赶紧几句,这才出了院落。 两个小丫鬟见到主母回来,赶紧上前伺候卸妆换衣。董蓉换了套简便的衣裳,刚到书房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何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至于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末了只得喊了甲一进来,派了两个人手去草原探一探。若是无事更好,若是有事,许是还能帮嘎尔迪一把。 至于弥勒教,马上就要变成丧家之犬了,只要静静等待这“犬”的主人出现就好了。 不说董蓉那边如何安排,只说朝堂上,被董蓉这么一闹,少年天子也没了处置事务的心思,半月一次的大朝会就草草散了。 而朝堂发生的事很快就被庆原宫的耳目得知,传到薄太妃耳中时,她立时勃然大怒道,“那个该死的贱人!难道就不顾忌那几个小崽子的性命了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绝对留不得!” 在她边上伺候的老嬷嬷赶紧出去门口左右张望,确定没有可疑人物后,这才遣退宫女并将殿门关上,回到薄太妃身边一边替她抚背顺气一边劝道,“娘娘,别着急,兴许那贱人还不知道她孩子在我们手中的事,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皇上施压?” 听老嬷嬷这么一说,薄太妃压抑心中怒火强自镇定下来,仔细想想,时间这么短,指不定那个贱人真的没有得到消息。但是她一个妇道人家竟然上朝堂公然威胁她皇儿,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颜面,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那人早就传信说,抓到三个孩子。那草原的铁骑这会儿可撤退了?”薄太妃知道如今不是和董蓉生气的时候,逼得北蛮退兵才是正事。不然她和那人谋划多时,好不容易让自己儿子当上皇帝,若是国破,岂不是心血全都白废了! 老嬷嬷瞧着薄太妃的神色已经冷静些许,亲自倒了杯茶水端到她面前道,“娘娘,传来的消息属实,可北蛮的铁骑还在大齐境内,据消息说,他们好像只撤走一些兵马回草原。看来那草原汗王跟中山王妃的母子情深,这般僵持不下,实在不好拿捏!” 薄太妃重重一拍桌子,力道之大惹得茶具互相碰撞,叮当有声,老嬷嬷唯恐茶水洒出脏了薄太妃的袖子,赶紧将刚才倒的茶杯挪远,末了说道,“娘娘,您别动气,左右她那三个小崽子在我们手里,她不敢轻举妄动,草原铁骑撤兵是早晚的事。” “不对,那个草原新汗王对那贱人越在乎,本宫就越好拿捏,如今那贱人困在京都,三个小崽子也在掌握之中,本宫何不趁机灭了那些铁骑?一劳永逸!”薄太妃心中恨意膨胀,她不会让人威胁她皇儿的皇位,谁也不行,定然要通通除掉! 老嬷嬷一听这话,眼睛也是亮了起来,想来娘娘说的有些道理,化解了这次危机难保不会有下一次,能够一劳永逸自然最好。但转念一想又担忧道,“娘娘,以我大齐如今的兵力实难与之抗衡,如何能除去那精锐的草原铁骑?” 薄太妃勾唇一笑,手下慢慢抚摸着自己保养极好的指甲,似乎想到了什么计划,整个人都变得阴森起来,“有道是蛇打七寸,本宫手上的筹码会少吗?草原铁骑对我们投鼠忌器,如今撤走一半兵马威力锐减。假若大齐和那边一起夹攻,让他来个里外受敌,看那汗王还救得了谁。” 老嬷嬷想通之后,赶紧开口赞道,“还是主子有办法,是否立刻将传信给那人?” 薄太妃颌首,寻思这事定然要告诉那人知晓,两人合作才能办到。中山王已经死了可他还有子嗣!以及那个贱女人身后的庞大财产也是他们所需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个计划冒着极大危险,薄太妃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但也有七八分把握。当下得和他好好商量,再说服皇儿,毕竟出兵打仗是大事,没有皇上下令无法进行。R638 第六十六章 措手不及 老嬷嬷刚想离开去办这事,总觉还漏了什么未曾禀报,仔细将那小太监的话回想一遍,顿时抓到重点心中大惊! “娘娘,皇上在朝堂上答应中山王妃铲除弥勒教!若皇上真的下手,这…恐怕不妥!” 闻言,薄太妃原本还满是得意的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心情可谓一波三折,她好不容易想到方法惩治那贱人,结果,却另有更麻烦的事缠住。她紧紧皱了眉头看向老嬷嬷,“皇上,果真下旨了?” 老嬷嬷不敢隐瞒,点头道,“是啊,娘娘,这次皇上龙颜大怒,只怕是要动真格了。那中山王妃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着皇上亲口下令彻查弥勒教,皇上一向爱惜颜面,这次定是会查出来。” 薄太妃眸光暗沉,凡事都与那贱人逃不了关系,真真惹人恼恨!但她又不能横加阻拦,惹皇上起疑心,低声跟嬷嬷嘱咐道,“这几日让那些人安分点儿,不然就算他死路一条,本宫也绝不能插手救援。” 老嬷嬷应下,找来两个伶俐的宫女伺候薄太妃,自己则乔装打扮偷偷出了皇宫。 薄太妃恨恨握了茶杯冷笑,争来斗去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知道,不过她很快就让中山王一家团聚。中山王都死了,剩下一群喽啰不信能翻天! 两个宫女瞧见主子如此神色,齐齐低头缩了脖子,太妃娘娘实在太可怕了。 这一日午时,张扬从外面匆匆回道王府,直接奔向书房兴奋之极的同董蓉禀告道,“东家,官差正到处抓那些穿着黑衣大袍的人,先前自称是弥勒教的教徒统统被抓了!” 董蓉派出不少眼线盯着,自然也是知道这事。这会儿眼见张扬脸上隐隐有报复的快感,寻思他可能还在惦记着她上次被诬陷的事。此时听说那些人被抓了自然高兴。 她合上手中账本,抬头浅笑着,“如此这般甚好,你在外面做事小心些,所谓狗急跳墙,那些人指不定会来找麻烦,多带些护卫在身边才好。” 张扬笑着应下,待得瞧见董蓉合起来的账本,想来东家还在忙,不好多扰便退了下去。 董蓉目送他离开,旋即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房梁出神。她的心里还是很不安,像有一只黑手常在她身边出没,随时可以把她掐住她脖子。 平哥儿如今在她身边平安无事,家人也在菲岛被保护着,剩下就是孩子们的安危了,难道是他们出了事? 只是未等她多想,甲一却突出现在房梁上。董蓉吓得一激灵,立刻回神坐直身子,低声问道,“可是有了其他线索?” 甲一轻轻落地,低头行礼道,“回主子,外面官差已经抓了不少人,如今还在抓,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事先收到风声,今日那些弥勒教的人仍和往常一样横行霸道,正好被抓了个现行儿。” 董蓉听得疑惑不已,她还以为弥勒教和那人勾结,会提早收到风声藏匿起来,没想到依旧那么嚣张,是认定官差不敢拿他们怎样,所以才这么无所畏惧,还是当真狂妄得没了理智? 她却是不知道,其实薄太妃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弥勒教,可弥勒教却来不及往下传开,官差就开始行动了。 他们教徒太多,平日又嚣张惯了,天子脚下也跟在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等他们渐渐发现不对劲时,京都的同伴已经被抓走了大半。 官差只要看到是穿黑袍的,一问是弥勒教的,二话不说押起就走。这些大理寺捕快不似衙役,身手好得很,反抗的想逃的都打晕直接拖走。 因大理寺正卿文正声已经无路可走,他做不到两边都不得罪,所以选择听从皇上。再说之前在董蓉那里受了气,不拿这些惹是生非的恶徒发泄,还能如何?所以抓起人来那是毫不手软。 这个一异常现象,很快就被隐匿起来的弥勒教徒悉数汇报给他们堂主,但是那些堂主已经没精力理会他们。 大理寺正卿文正声的能力自然不可小觑,不然也爬不到大理寺卿这个官位。早在昨日退朝之后他便开始部署,如今弥勒脚被他这一通猛狠的动作打压的缓不过气。这就是成果! 反之,弥勒教恨极了这不打招呼的突击,连那些交好的官员都没有派人通风报信,所以各个分堂堂主忙着质问,上报,手忙脚乱。 此刻,隐蔽在京都之外弥勒教总堂也聚集了很多教徒,各个吓得跟个鹌鹑一般缩着头,惶惶不安。四大护法焦头烂额将得来的消息一一禀报给他们教主,末了忐忑不安的等待吩咐。 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大炮坐在椅子上,神情阴鸷。听完护法上报的消息后,怒火滔天抬手一拍!那张实心木桌,就这么慢悠悠的落在地上,最后乍然化成一空,犹如尘土一般细碎。 教主发怒,四大护法心吓得惊肉跳,赶紧齐齐下跪。想着刚才那掌若是打在他们身上,准得立马去见阎王爷。 中年人收敛怒气,镇定下来冷声道,“传令下去,让所有教徒隐匿起来,等风声过后再议。至于被抓的不必再管!” 四大护法心中疑惑不解,教主竟然选择退步?但是教主的命令不敢质疑,他们只管遵从就是。 “是,教主!”四大护法立时高声应道。 中年男子挥手示意他们滚出去,继而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上面的字体娟秀无比。凝神片刻,他握紧拳头,等时机一到,他倒要看那个乳臭未干的汗王如何与他斗! 大理寺如此强势出手,一时间,往日嚣张跋扈的弥勒教,如同过街老鼠,好不狼狈。 不过两日,京都街头已然见不到他们踪影。百姓拍手叫好的同时,皇宫里的少年天子却震怒连连,大理寺正卿递交的奏折表明,弥勒教与众多知县知府勾结,有理有据。看的少年天子,震惊不已! 中山王妃说的没错,弥勒教已经猖狂到目中无人的地步,而他贵为天子却一无所知,实在是惭愧。天子一怒,自然要有人承担后果。大理寺正卿文正声再次接了口谕,加大力度剿灭乱党,绝不放过。 京都外的弥勒教总堂,四大护法频频接到属下禀报,不是被抓了多少人就是哪个地盘被围剿。中年男子终是隐忍不住,阴沉着脸,盘算着如何让宫里那小祖宗赶紧收手才行! 弥勒教上空凝聚着从未有过的乌云,毕竟损失那么多人马不说,教中受创严重,偏偏只能憋着一口气躲着藏着,实在窝囊! 董蓉这会儿心情亦是不佳,抓了众多弥勒教徒,背后那人还是不急不躁,这么平静让她如何找到破绽? 但她已是手段尽出,那人若是打定主意隐藏下去,她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她转儿又有些犯愁,帖子递上去也有许多日子了,太皇天后怎么还没有派人宣她入宫呢?若是能够进宫走一趟,试探一番,她就不信会找不出半点儿蛛丝马迹来。可惜… 董蓉就像被人拿刀架脖子上,对方威胁她的性命却又迟迟不动手,而她逃不开又不能保证自身安全,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 她忍不住又想起薄太妃,那个女人疑点重重,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她掩藏的太好了,又身为皇帝的生母,太皇太后都对她忌惮三分。好在,迪哥儿一天不撤兵,她倒也不惧怕薄太妃会对她不利,但同样也不好逼得太紧。 不提董蓉如何思量,只说被她时刻惦记的薄太妃,这会儿也是恼怒异常。 自从董蓉回来京都后,每次提起她,薄太妃都被气的火冒三丈。董蓉当众损她皇儿威严这口气还没有咽下去,今儿又收到外面传来的消息,手下教徒竟然折损严重!这么多年聚集来的人马一下子赔进去大半,虽说都是些小喽啰不受重用,但是少了那些人,谁帮他们去敛财造势? 薄太妃气的浑身颤抖,连摔茶碗都觉得费力气! 老嬷嬷不知如何安慰主子,这次那个大理寺正卿的行动实在是太突然,她们一时大意,就在他手里摔了跟头。 薄太妃盯着桌上茶具,眼中的怒火熊熊,“董蓉!那个贱人!嬷嬷替本宫去教训一下她和那个大理寺正卿,只要不弄死了就行,记着,要暗中出手。” 薄太妃极相信嬷嬷的本事,虽说她是一介女流,但就是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身手,百丈之内有个风吹草都都瞒不过她,即便这个时候不好杀了那个贱人,但也要让她吃点苦头,稍解心头之恨。 老嬷嬷目光闪烁,心下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动手实在不妥。但娘娘这般动怒,也是该给对方一点小教训,竟然胆敢爬到她们头上,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是,娘娘息怒,老奴这就去办好。”老嬷嬷低下头应着,薄太妃脸色这才微微有些好转。 董蓉正坐在书房里翻看账册,弥勒教势力如今被灭了大半,商行名下的铺子也都在准备重新开张了,很多事情都要她这个东家拿主意。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冷风,激得她打了个冷颤。于是放了账册,皱眉来到窗边,抬头望去天空虽然晴朗和阴暗,好像快要下雪了。R638 第六十七章 只身犯险 草原的气温一向比京都低,此时怕是更冷,不知道晨曦那丫头会不会受了风寒,启哥儿和明哥儿有没有好好的照顾妹妹。 董蓉越想越觉得惦记,胸腔里毫无缘由的就突然痛了起来,她捂着左侧胸口,冥冥中好似有些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又同她关联极深。 而晨曦这会儿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脸色烧得通红,模糊中低低的不停喊着娘。 一位年过半百的军医淡淡扫了她一眼,手中不停煽火,火堆上方驾着一个小锅里面开水滚滚,黑乎乎的翻涌着几味药材。 幸好战事还没开始,军医的帐中没有什么病人,不然晨曦哪能有这么安静的养病环境。 军医往火堆里添了柴禾抬头看药汤的颜色,帐篷口的牛皮门帘突然被掀开,闯进一个士兵来,浑身哆嗦着抖落身上雪花。 军医瞧出来人,疑惑道,“比索,又跑来我这里做什么?这娃的高热不好退,今晚要留下观察,没那么快给你抱回去。” 原来抱晨曦来找军医的士兵叫比索,他听了军医的话,再看看晨曦烧红的脸颊,嘴里不停的说胡话,想留下来照顾便找了个理由道,“老大夫,咱也没办法,五殿下说了这娃要出了一点事,就让小人提头去见。我得守在这里才成,她的命就等于我的命,老大夫可要给她治好了。” 军医招呼他过来,把扇子交给比索道,“哼,你们断腿断胳膊的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是一个高热?过来小心煽火,我去看看那娃烧傻了没有。” 比索一听这话,立刻上前接过扇子,细心的扇着把握火候。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军医检查晨曦。他也是架不住那两个兔崽子的央求,非要让他来守着这丫头,不过军营中全是汉子,小丫头一个人在这里确实不安全。 另一个帐篷里,启哥儿和明哥儿的手脚绑的结结实实,被扔在草堆上互相依靠取暖,心中满满的担忧。启哥儿心里急得冒火,义兄即便回到草原,大雪不停他们也无法出兵,晨曦高热不退,这个军营的军医是否靠谱?想起当初四兄妹吃火锅的时候,义兄说要一鼓作气收复五王子的地盘,当时就该去杀了这个五王子! 明哥儿眼角瞥见那个士兵,已经挨着火光睡着了。他就低声道,“大哥,义兄快来救我们了吧?” 启哥儿心里叹气,但嘴上却安慰弟弟道,“估计义兄离这里不远了,再熬一晚上就好了。” 不提兄弟俩如何焦急等待,只说同样遭到风雪围困的嘎尔迪,这会儿正在军营帐篷中同手下将领商量对策。巴图对主子刚才做的决定坚决反对,“主子,大雪天出兵着实不妥,再者我们不知道小少爷和小小姐被关在哪里,胡乱冲进去一旦失败,主子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若惹怒五殿下,指不定会对小少爷做什么。” 嘎尔迪生气指着帐篷外面怒道,“你知道现在已经过去几日了吗!这大雪连续下个没完,我们可以等,本王的弟弟妹妹如何能等?你能保证他们吃饱穿暖吗?晨曦身子弱,万一感染风寒,你能保证她没事?” 一向稳重的嘎尔迪,因为至今都没有停歇的大雪,心情焦躁到了极点。他已经试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如今竟然眼睁睁就要再一次发生。义父生死不明,义母被困在大齐京都,弟弟妹妹被抓走,只剩下他一个人平安无事。所以他一定要就救出弟弟妹妹,也要护住义母! 巴图遭此责骂,脸上却没什么怨色,他拱手赔罪道,“主子息怒,属下知晓其中危险,可您是我们的王,只带了十数个骑兵前往敌方腹地,这实在不能保证安全,没有人会赞同您的做法!” 嘎尔迪深吸一口气也冷静下来,他的计划不是明攻而是暗访。混进五王子的地盘,查出晨曦他们所在,以及粮草酒水存放的地方,他只需要这三样到手,就能极容易的收拾了这个五王子。可是这计划就像巴图说的,太过冒险了。若是走漏一点儿风声,别说救出弟弟妹妹,自己也要搭进去。 巴图瞧着自家主子沉默不语,还以为方才那番话起了作用,他正想继续劝说,嘎尔迪却已经下了决心道,“事不宜迟,今夜本王就出发,本王不在的时候,军中事宜都一切交给你处理。” 嘎尔迪再也不顾巴图的劝说,一边在脑中快速完善刚才的计策,一边大步回到自己营帐中。 巴图急得恨不得白了头发,不肯放弃的再次跟在主子的身后请求,“主子,还请三思!若是您一定要去,请带上属下!” 嘎尔迪站在营帐里,一把摘下头盔,英俊的脸上透露着无奈,“巴图,你是本王麾下最勇猛的将军。本王不在军中时,还要依靠你担起统帅,稳定兵心。怎么能轻言离开?” 巴图脸上闪过一抹愧意,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眼看着主子冒险也不是下属该做的事!想了想,他换个方式道,“主子,那就让属下带人去探五殿下军营吧。主子万一出事,全军数万人失了主心骨,如何能成事!” 嘎尔迪闻言皱起眉头,巴图固执起来真是让人恼怒。但他知道巴图的野心有多大,也知道他有多忠诚,他只能板起脸冷声道,“巴图,本王决定的事情,你就不要多说了。” 巴图一直躬身请求,此刻听见嘎尔迪的声音都冷下来,知道他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主子的决定,只能暗暗叹气,低声道,“属下知晓,主子注意安全。属下这就去挑几个机灵的士兵过来。” 嘎尔迪嗯了一声,盯着巴图的背影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眸子让人看不清其中暗藏的意思。良久,待帐篷门口的帘子都停止晃动之后,他才收回神色重新开始解开盔甲。 但愿不是他看错了,义父教他不要放过细节也不要轻信一个人。而他没有错过巴图转身时,神色里夹裹的那一丝愤恨。 难道是因为他执意冒险?但他也不至于如此,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放弃攻打大齐,回返草原救人吧。说不得,以后还是要多留心才好。这世上没有不会改变的事物,而人心又是最善变的。 嘎尔迪换上一身简便的衣裳出来,帐篷外已经有十个士兵站的笔直,希望被他们的王选取一起完成任务。 嘎尔迪来到他们面前,巴图和之前留守的将领们一同站在侧边恭敬道,见主子出来就道,“主子,这是属下在各部曲里挑出来的勇士,您若是不满意可以换另外一批。” 嘎尔迪轻轻点了点头,抬步从十个士兵面前走过,士兵们不敢放松,下意识更加绷紧身体。 嘎尔迪心下略微有些失望,潜入对方军营是件很危险的事。他本对五王子的情报掌握不多,进去后一切都要随机应变。他可不想因为属下的愚蠢送了性命。 好在,队伍末尾的三个兵卒表现还算勉强能入眼,起码没有因为他走过就紧张的哆嗦或者吞口水,他于是当下立刻下令道,“就是你们三个了,好好准备,带够干粮清水,随我出发!” 三个兵卒对于能够单独追随大汉出行,很是激动,立刻单膝跪地,一手握拳捶打左胸口,“大汗威武!” 巴图示意身边的副将,“带他们去换上最好的皮甲和弓箭。” 副将应诺领着三个兵卒下去了,留下巴图反手抽出靴子里的一把匕首,双手捧到嘎尔迪跟前,“主子,这把笔跟随我多年,数次救我性命,今日献给主子防身。” 嘎尔迪没有拒绝,接过收好,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巴图叔叔,这里就交给你了。” 巴图好多年未曾听得这般称呼,突然就嫌弃了当年追随在二王子从大齐到草原的日子,那时候嘎尔迪还是个稚童,真是岁月不饶人。 “大汗放心,巴图永远是大汗手里最锋利的匕首。” 不知是不是知道老天爷也心疼晨曦几个孩子受苦,刮了几日的白毛雪终于停下了。四匹健马驮着四个骑士义无反顾,冲进了风雪里。。。 而这时的京都,也即将上演一幕惊险之夜。 董蓉这几日心情没来由的烦闷,但商行下属商铺陆续重新开门,她也就忙的没有空闲多理会了。白日里,甲一架着马车,载了她到外面转了一圈儿,正好见到一户平日里同弥勒教关系密切的人家被捕快砸开们抄了个干干净净,围观的百姓们都是拍手叫好。 更有一个老汉哭得眼泪涟涟,旁人追问才知道他家里的小女儿就是这户人家牵线搭桥,勾得弥勒教一个小香主带人抢了去,不过半月就上吊自杀了。众人听得义愤填膺,待得那位尖嘴猴腮的家主被捕快押出来,就各个抓了篮子里的鸡蛋和青菜砸过去,有些实在没有趁手物件的,就脱了脚下的旧鞋。 直大的那个家主抱头鼠窜,几个捕快受了无妄之灾,待他更没有好脸色,两脚把他踹到在地,任凭众人打了个过瘾。 董蓉看了片刻,也觉心里爽快,转而又去铺子转转就回了王府,晚饭时候还多吃了半碗饭。 (这个月破事太多,昨天又断了,今天在婆家码出一张,明天火车还不能更新,后天争取早一些啊。羞愧死了,可一个月糟蹋吧,左右也没有全勤了。下个月一定要坚持住!)R638 第六十八章 逼迫 第六十八章逼迫 弥勒教最近被那大理寺文正声的抓捕弄得人心惶惶不说,今日那个老汉的事情,更是如同一阵风一样吹到了齐国各地。 于是各处不时都有关于弥勒教的恶事传出,不时就有民众反抗,弥勒教众人甚至都不敢轻易出门,这些消息自然也是通过弥勒教跟宫中的传递消息的探子迅速传到了庆原宫中。 “啪,贱人,真的以为本宫治不了她了吗?” 薄太妃听了下面跪着的人汇报,眼神里立刻迸射出杀意,旁边檀木桌上的杯子瞬间被她拂袖摔在地上,那碎片七零八碎地散在地上,茶叶也散在地上,仿佛控诉主人此刻的凶悍。 “教主还带了什么话?”胸口起起伏伏数次,薄太妃勉强将怒意压下,冷声威严问道。 跪在地上的人身体僵硬,似乎感觉到薄太妃此刻糟糕的心情,低着头毕恭毕敬回答:“回太妃的话,教,教主并没有让小的带什么话!” 他小心翼翼抬眸看了薄太妃一眼,又迅速低了头,生怕薄太妃听到自己的话生气。 薄太妃却是突然淡笑,眼中中却露出一抹悲戚之色。 他还是如此…… 不过似乎注意到下面的人眼神,她瞬间敛起了唇角的笑容,面色冰冷而高高在上,冷声摆摆手,“退下吧!” “是!” 那个人赶紧退下,薄太妃面色沉了下来,垂眸沉默着。 良久之后,她清冷扫了旁边的宫女一眼,“摆驾御书房!” “是!” 旁边的宫女立刻扶着薄太妃去了此刻皇上所在的地方,此时,皇帝也是有些焦头烂额,边疆地区,虽然嘎尔迪本人离开了,但是兵力并没有完全撤走,而且嘎尔迪这样轻易离开,总让他觉得其中有预谋。 加上弥勒教的事情,他脸上带着怒意,弥勒教跟母妃之间的关系,母妃不说,可是他隐约觉得其中关系不简单。 “启禀皇上,薄太妃驾到!” 门口的郭公公快速进来,躬身禀报。 新皇帝敛去连杀昂的神色,淡扫了郭公公一眼,起身到了门口,低头行礼。 薄太妃见到皇帝对自己的这种恭敬,原本的不甘也淡去了不少。 “母妃,你要有事,给皇儿道一声便可,皇儿自当去看你!”新皇帝面色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温和开口道。 对于新皇帝伸过来扶着她的手,她少了几分凌厉,温柔拍了拍皇帝的手,跟新皇帝一起进了御书房。 “母妃,你找皇儿所为何事?”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母妃也不会直接找到御书房来,毕竟都说后宫不能干政,更何况是议事的御书房。 薄太妃原本笑意的脸,因为新皇帝的话,立刻带上了愁绪,叹了口气,“你听说了最近弥勒教的事情吗?” 说道弥勒教,新皇帝也是整个人变得凌厉起来,“哼,母妃,这弥勒教确实有些过分,仗势欺人,真以为朕不敢治他们了吗?” 这话,新皇帝也是在给薄太妃表达自己的态度。 薄太妃却是脸色微变,有种吾儿不听吾话的错觉,她微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声音有几分疲惫,“敖儿,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这一切都是董蓉的阴谋,那就是为了让我们跟弥勒教之间芥蒂了,到时他们坐收渔人之利,边疆还有嘎尔迪可汗,到时他们里应外合,你的位置……” 后面的话,薄太妃不说,慕容敖也瞬间明白。 他虽然性子宽厚,但是权利一旦拥有,再要失去,恐怕没有谁能够接受。 他脸色一沉,看向薄太妃:“那母妃,你的意思是?” “这样……” 薄太妃知道慕容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一喜,然后将自己的想法给慕容敖说了一遍,慕容敖听了薄太妃的话,拧着眉表情严肃地思考着。 “皇儿,那你先想想,母妃一切都是为你好,本宫先回去了!” 薄太妃太了解新皇帝了,自然也不担心最后的结果,她最后眼神复杂看了慕容敖一眼,起身离开。 不过,薄太妃离开没有多久,慕容敖召见了大理寺卿文正声,文正声是战战兢兢去,最后是欢欢喜喜如释重负地离开。 当然,他们以为一切做的如何隐秘,董蓉毕竟不是三岁小孩,她心智成熟,早就派了人隐藏在暗处。 而且,虽然弥勒教教众众多,他们不敢硬碰硬,但是弥勒教作恶多端,那可是犯了众怒。 所以,董蓉在昨日因为那位老汉的闺女的事情得到了启发,故意让人散播了这件事情。 自然有受到伤害的百姓看到了希望一起反抗起来,这大大的激化了弥勒教与平民百姓的关系,与此同时也给了中王妃董蓉更多的同情和感激。 他们并不清楚,这一切其实都有董蓉的影子。 不仅如此,她一直在调查,宫中那位薄太妃到底跟弥勒教达成了何种协议,让弥勒教的人这样维护薄太妃。 所以,董蓉就是要看看薄太妃会有何种反应。 特别派了武功最为高强的甲一去偷听。 御书房里的一幕,还有慕容敖跟大理寺卿之间的对话内容,董蓉也从甲一那里知道的清清楚楚。 雨水不断的落下来,荡出阵阵涟漪,她看着这滴滴答答的雨水,冷笑着丢了些鱼食。 “王妃,属下要不要对那个文正声做点什么?” 甲一眼神里满是凌厉和杀气,他没想到皇帝也是如此无耻,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他嘴里所说的做点什么,那必然会让文正声乖乖就范。 “不,暂时不用!”董蓉淡笑,眼神里却是带着冷意,还有一种算计,似乎少了在慕容怀德在才有的俏皮,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此刻颇为凸显。 甲一有些不解,他不怀疑王妃的决定,但是他担心有危险,现在王爷不在,他必须保护好王妃的安全,“可是,万一弥勒教无孔不入,王妃的安全……” “无事……”董蓉感动于甲一对自己的关心,绷紧的脸总算是柔和了下来,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相信你们,况且,弥勒教欺我夫儿,这场仗迟早要打,那么自然就让齐国乱,不是更好,我已经有了办法!” “是!” 甲一也是想到弥勒教做的事情,眼神坚定而决绝,对董蓉尊敬而信任。 接下来,和董蓉预料的一样,几乎是第三四日上面,文正声便押着数个黑衣人,他称是弥勒教中主动交出了那作恶多端的教中叛徒到了大理寺,而且还将一切罪状都呈了上去,仿佛弥勒教其实是真的正义之士。 而且,还请求方正声将那些人送到王妃那里请罪。 作为下达了抓捕弥勒教中之人的皇帝慕容敖也是装作震怒,大笔一挥,然后宣了旨,将那些人直接让文正声送到中山王府,而且还故意找了百姓围观,以此表示皇帝的英明神武。 董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府中翻看着最近各商行的账目。 “王妃,你果然料事如神!” 甲一现在对董蓉的崇拜那是简直如同滔滔洪水一样汹涌。 “那些人的身份,你查清楚了吗?”董蓉冷笑,既然他他们喜欢挖坑,那么这个坑,就让他们跳好了。 甲一想到那些人,他眼神里闪过杀意,还有一种愤怒。 是的,只能说弥勒教真的太过残忍,那些他们交上来的人,不过是是弥勒教抓来或者抢来的人,为了不让有心人发现察觉,他们将那些人的家人一夜间全部杀尽。 等甲一带人赶到的时候,几乎是血流成河,甚至有些还有不少孩童也惨招毒手。 董蓉知道这件事情事情时,双手捏成拳头,浑身颤抖,眼睛都湿润了,她想到那日自己看到慕容怀德手受伤摔下水的时候,她那会的心痛,她便能够想象这些替罪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家人的事情,将是怎样的疼痛。 “你们这帮天理难容的畜生,老天不收你,我便代它收你。” 不管怎样,她无法改变对方家人们被杀的事实,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救下那些人。 她散布了一些话,说明了自己对于那些伤害她的人的憎恨和想要亲自结果那些人的心情,果然皇帝就将人送来,她猜测这或许也有薄太妃的功劳。 “那些人你去让管家将人接了进来,随后,本宫会去看他们!“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铁血汉子,有不少是江湖侠客,知道弥勒教的人对他们家人所做的事情,然后将他们凝聚起来,也是一股力量。 他们身上背负着杀妻杀子杀父母的仇恨,比起自己身边不知道多少叛徒的危机,他们更加值得信任。 “是!” 这一刻,甲一也算是明白了董蓉的意思,飞身出去,人瞬间消失。 而此刻在弥勒教一个分舵处的楼顶上,一个黑衣男子听完了里面几个弥勒教的分堂堂主的话,眼神一闪而过的阴冷,随即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房顶上。 他的身影远远停在了离着中山王府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似乎要透过那中山王府看进去,看到董蓉。 “你,等我,那些人,该死!” 这一刻,他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良久后才收回目光,人影再次消失,那种隐匿的厉害,甚至没有留下片叶的痕迹。R638 第六十九章 歹毒刺杀 甲一按照董蓉的吩咐,加上自己对于那些人失去家人的同情,他甚至亲自出门将那些人接进了中山王府。 而且,并没有所谓地关押,直接将他们安置在中山王府的一间院子里。 甲一,亲自调查了那些人的身份,以及他亲眼见到了那些人的家人的惨状,他并没有对他们有任何的怀疑。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在他派人将那些“犯人”押进中山王府的时候,在拐角处,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偷偷伸出脑袋看完了这一切。 然后,面对已经空空如也的中山王府的门口,诡秘而阴冷笑了笑,她身上套着的衣服,那可是宫中少有的锦丝做成的。 她来得很隐秘,走得也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的人察觉。 董蓉忙完处理完手里的账目后,刚刚放下手里的账薄,看着外面的日光,正是晌午时分。 “王妃,到午膳时间,是否移驾用膳?” 旁边的翠竹见董蓉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账薄,关切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董蓉揉了揉因为一直垂头而有些疲惫得脖子,翠竹立刻非常贴心上前给她揉了起来,动作轻柔,但是手法非常舒服,她都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不过,她倒是并没有回答翠竹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房梁上,“甲一!” 她轻声说,可是声音里依然有着独属于她的那种威严认真。 “是!” 甲一一下出现在董蓉的面前,面色恭敬。 “人安排在哪里?” 对于那些人,董蓉因为心中觉得悲壮而有种想要见他们的急切。 “属下已经将人安排在了紫竹院!” “翠竹,午膳一会安排,我这会先去见一见他们,心有不安!” 董蓉并非是靠直觉生活的人,可是有时这种感觉强烈了,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她会遵循自己的这种急盼。 “是,奴婢醒得!”翠竹认真回答。 董蓉点头,起身往紫竹院走去,穿过曲径通幽的小道,很快便来到了紫竹院的门口。 屋内的那几个人显得很安静,其中有两个人,头微微低着,目光里闪烁着暗涌。 其他的人似乎有些颓然,大家互不认识,虽然都有些同病相怜,但是此刻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妈的,那些弥勒教的,不要让老子出去,非得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其中有个满脸胡子的人脾气似乎有些火爆,一下站了起来,狂吼着说道。 旁边的一个瘦子却是悲切叹了口气,“你觉得还有机会出去吗?别做梦了!” “那,那,我们告诉王妃,我们也是被弥勒教迫害的?” “哼,你认为人家会信吗?”那个瘦子听到在他对面的男子的胆小如鼠的样子,嘲讽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们你一言我一眼,可是,却是依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董蓉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争论着如何办,怎么离开,也有人提到自己的家人。 那个人一提到,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甚至有人哽咽。 唯独那两个人…… 董蓉听到他们的声音,特别是其中一个人提到家人哭了,董蓉脚下一顿,心中也有些痛,似乎这一刻,她跟他们一样,难过,悲伤袭来,她强忍着泪水,仰了仰头,将眼泪逼回去,这才踏进了他们所在的房门。 “吱呀!” 此刻的开门声,在他们的眼里,就像是催命符一样,一下将那几个人的思绪全部拉了回来,他们如同困于牢笼的猛兽,警惕而凶狠地盯着董蓉。 “你们不用看着我,你们的身份,我都调查了,所以,我知道,你们其实也是受害者!” 董蓉直接开门见山说话,她目光真诚,那依然闪耀着青春美丽光芒的脸上,此刻满是认真。 认真得让人无法怀疑。 刚刚一直沉默的两人眼神微闪,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低下头,继续沉默。 而那个最初提出要告诉董蓉他们是被迫的胆小的瘦子,这会似乎有些激动,眼神里难以掩饰的难以置信,“你说,你知道?” 不过,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不对,你怎么会知道?你不会是诈我们的吧?” “大胆,王妃说话那是一言九鼎,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王妃诈你干嘛?休得质疑王妃的话!” 甲一心中依然有几分警惕,在没有说服这些人之前,看着那个瘦子似乎要靠近董蓉,立刻挡在了董蓉的前面,冷眼看着这个瘦子说道。 那个人一看到甲一的这种冷意,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脸上却似乎放松了警惕,显然是相信了董蓉的话了。 这个现象,董蓉很满意。 只是,想着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有些悲伤,她敛去了所有的神色,眼神示意甲一将剑收起来,靠近他们,以一种悲怜地目光看着他们,继续说道:“你们的身份本王妃已经派人核实,还有……还有,你们的家人,本王妃也都知道结局!” 其他的人听到董蓉提到他们的家人,脸上顿时一喜,他们一下抬起头看向董蓉,却是见董蓉的脸上,似乎是一种悲伤的神情。 还有,那个结局一词跳跃进了他们的脑海。 有聪明的人此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迷糊的人急盼得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王妃,小的能够问问小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吗?我老婆,孩子算算日子,应该生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董蓉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此刻面对这个人,他提到自己的妻儿的时候那种幸福的眼神,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张了张嘴,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声音会哽咽,更加让那个人伤心。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甲一,“告诉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很怕看到那个人失望到绝望的表情。 “你妻子被侮辱,儿子被弥勒教的人当场砍杀了,还有,你的是一个儿子!” “什么?” 那个人太过激动,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一把拉住了甲一的衣服,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会让甲一不悦。 甲一也不生气,他手捏成了拳头,那也是一种悲切得隐忍。 “你妻子被弥勒教的人侮辱致死,你的儿子……” “不……不要说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男人双眼变得刺红,他蒙着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狂吼着不愿意相信。 不仅如此,他还忍不住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脸,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也不知道是为了让自己晕过去,还是为了确定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那啪啪的响声听得董蓉心疼。 其他的人先是愣住了,随即大家都清醒了,都挤向甲一。 “告诉我,我家人呢,我父母呢……” …… 他们一个二个都有些迫不及待,那个胆小的男人此刻已经忍不住哭出声,看到有些失控疯狂的几个男人,那种状态,看着在场的甲一,董蓉都悲痛。 翠竹因为并不知道情况,只是听到甲一说到那个人的时候,才意识到其他的人家人恐怕也活不了。 她很伤心,她更担心得看着董蓉,想着当初王妃知道看着王爷出事,那是何种得痛苦。 翠竹眼里满是心疼和同情。 而那两个沉默的人,见其他的几个人都围着甲一,眼神竟然闪过的嘲讽,他们两个靠近董蓉。 “王妃,你能够告诉我,我家人吗?” 那一直沉默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壮实一点大男人靠过去一步,开口问道。 董蓉还沉浸在这种悲伤中,并没有觉得他们问她不对,甚至忽略掉那个男人的那种冷静。 她眼眶有些发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啊,王妃小心!” 翠竹一直因为注意着董蓉,所以一下注意到那个男人的眼神闪过的阴冷,她来不及多想,一下冲了过去,拉着董蓉在地上打了个滚。 甲一听到翠竹的叫声,一把推开了周围的人,冲向刚刚出手的那个男人。 只是,他忽略掉了旁边的那个跟着出手的男人一起的人,趁着那个壮实的男人跟甲一交手的时候,他一把拉开衣服。 因为一切动作太快,在他扯开衣服的瞬间,他的衣服里射出了短弓,而且,重要的是,那上面粹了毒药。 只要沾染到一点,便足以药了人命。 董蓉还没有从第一个人的暗杀中反应过来,那短弓便已经飞向了她。 她就算是有再快的反应,此刻也是躲闪不及。 “王妃!” “刺!” 甲一的声音带着一种急切和惊恐,他双手用力刺向那个壮实的男人,却是听到了短弓刺进肉里发出的声音。 下一刻,听到的是董蓉悲切的惊呼声,“翠竹,你怎么这么傻?” 她是王妃不错,奴婢为她死也正常,可是,如果她是董蓉,一个来自平等社会来的人,加上翠竹跟了她多久,面上是奴仆,实际上是姐妹。 她双手有些颤抖,抚上翠竹的人,下一刻,她锐利嗜杀的眼神射向那个拉开衣服的男人。 “甲一,给我将这个人抓起来!” 不是杀了他,不是她心慈,而是她不会让这个人,这样容易的死掉。 “来人,翠竹,你坚持住,我马上叫御医,神医,一定会治好你的!” 董蓉伸手想要将翠竹抱起来。 可是,翠竹却是摇了摇头,唇边还挂着淡淡的笑容。R638 第七十章 将计就计 “王妃,不用了,奴……呕,奴婢……不行了!” 翠竹脸上的笑容越发牵强,她有些无力拦着董蓉的动作,摇了摇头,话说出几个字,却是立刻从嘴里涌出了血。 她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晰,想要伸手抚上董蓉皱着的眉头,可是手却是有些无力落下。 董蓉似乎知道了翠竹的意思,一把拉住翠竹下滑的手,将翠竹的手握着放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声音沙哑而哽咽,“翠竹,你不会没事的,相信我!” “我,我相信,翠竹,翠竹很感谢,主子这些年来给予翠竹,从,从未想过的安逸,快乐,王,王妃,你不要难过,奴婢,奴婢相信,你一定会跟王爷还有小主子们团聚的!” “是,是,我们都会团聚的,所以,翠竹,你一定要坚持看到一天,答应我?” 翠竹摇头,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她最后眼里带着希翼开口:“王妃,翠,翠竹能够叫你一声,姐姐吗?” “可以,我们本就是姐妹,我一直当是我的妹妹啊!” “姐……姐……” 听到董蓉的话,翠竹满意笑了,那笑容比那三月的娇花还要让人怜惜疼爱,可是此刻,却成为了永恒的美。 “翠竹……” 董蓉惊呼,她甚至忍不住哭出了声,甚至忘记了在场还有那么多人的存在,那些人他们此刻看着这一幕,可是他们几个大男人也是哭了,虽然是无声的,可是却是让气氛更加低迷。 甲一已经成功将刚刚那个人扣住,为了不让那个人咬舌自尽,他已经点了对方的穴道,目光低迷看着董蓉,看着已经垂目长眠的翠竹,浑身泛着冷意看着自己身边的男人。 董蓉伤心,那是没错。 可是,她已经不是刚来时候懵懵懂懂的村妇,而是一个失去丈夫,满腔怒火的妻子。 愤怒让她更加的理智。 更何况,她不是自己,她的身后还有中王府的这些家人,还有整个大齐千百无辜的子民,她所背负的不仅仅是报仇。 哪怕眼泪在眼圈中流动,却依然努力的不掉落下来,她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悲伤都隐藏起来。 她扫了被甲一抓住的人,目光一沉。 紧接着目光扫了其他的人一眼,冷声说道:“你们看到了吧,弥勒教有多残忍和无孔不入,你们的家人,就像我的翠竹一样,这样轻易就失去了他们的生命,你们接下来想要如何做,你们先想一想,随后本王妃会再见你们的!” 说完这话,董蓉不再看其他的人,缓缓而温柔得抱起翠竹,眼神悲切,面色冷然,脚步却是越发得坚定。 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在计算着,如何再给弥勒教更加沉重的打击。 还是那条小道,清风不解人意,依旧不停息,撩动董蓉尝尝的秀发,还有那素淡的裙摆,给原本伤感的气氛,更加平添了一种哀伤。 甲一看着董蓉那笔直而悲凉地背影,心里也有些心疼。 他甚至想,如果王爷看到这个时候的王妃,那得多么心疼。 他眼神一下变得更加坚定和决绝,他一定要保护好王妃,还要让弥勒教付出惨痛代价。 翠竹的死,董蓉没有告诉给乙八,乙八跟翠竹关系最好,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如果知道了翠竹去世的消息,恐怕会动了胎气。 但是,她还是给了翠竹一个风光的葬礼,在翠竹下葬的时候,她支开了乙八。 处理好一切之后,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吃饭的事情。 甲一有几次都想要打断董蓉,可是每次看到董蓉站在翠竹面前。 眼神中带着一抹悲伤和无可言语的痛苦,那种眼神,甚至让甲一无法说什么。! 终于,葬礼一切都已经弄好了,甲一关切让人准备了膳食,“王妃,你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属下恳请你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你身体要是垮了,大家怎么办,还有王爷要是回来,看到你这样,又会多么伤心难过!” 提到王爷,董蓉总算是面上有了动容,她点点头,让甲一准备好膳食,不过,依旧没有太好的胃口,她只随便吃了点填了填肚子。 夜晚也在悄然间来临。 甲一还想要恳请董蓉去休息,可是这次,董蓉却是拒绝了,她直接去了酷刑房。 那是专门对付那些自认为嘴硬而不说事实的人。 以那个人的出手,董蓉知道,对方并非是死士,所以,她很好奇明明甲一查了一切资料,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此刻,那个人已经被烙铁烙得身上满是伤,他面色憔悴,在他旁边,是他的同伴,那个壮实地男人。 董蓉冷然看着那个似乎奄奄一息的男人。 “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的狼心狗肺,自己亲人被弥勒教的人杀害,竟然还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董蓉虽然看起来平静,可是她微微颤抖的手,还有眼神里的那种阴冷,却是表明了她此刻的那种愤怒和隐忍。 那个人见到董蓉,眼里竟然露出不屑,甚至在董蓉说出那话的时候,他还直接朝着董蓉吐口水,“啊呸,说到狼心狗肺,怎么比得上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家人,是他们杀了我的家人,我不过是他们良心愧疚而收养的仇人的儿子,你满腹仁义道德的人,不过是伪君子,我这么多年隐忍,就是为了杀掉他们,可是他们却是从未相信过我,弥勒教能够为我报仇,我为什么不答应!” 甲一脸色一变,看向董蓉眼里带着愧疚。 如果不是他调查还不够仔细,今天这样的意外,根本不会出现,他额头一下冒着冷汗,心有余悸,好在王妃没有什么事情,要不然王爷回来,以王爷对王妃的在乎,事情会发展成如何,他甚至都不敢想。 董蓉也总算是知道为何这个人会如此做了。 可是,她却是听了之后忍不住嘲讽一笑,“弥勒教告诉你,你也就信了,真是愚蠢,你的家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死的,我会让甲一调查清楚,我要看到你,将来知道真相后,后悔,愧疚,一辈子!” 她说完,眼神扫向旁边的器具,眼神先是闪过一种复杂,随即那种眼神变得飘渺起来,慢慢消散那种朦胧,最后眼神清明中满是坚定和冰冷。 “在此之前,本王妃不会让你死,但是,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这话之后,董蓉转身拂袖而去。 甲一对旁边的那个行刑的侍卫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上董蓉的脚步,就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刑具室传来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声。 只是,董蓉这次走得坚定,没有半点停顿。 有点人,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不得不改变,偏偏没人能够指责她什么。 甲一跟着董蓉一起来到了书房,他知道董蓉此刻没有将事情处理完,恐怕是不打算好好休息了。 “王妃,接下来要属下如何做?” 甲一表情肃然开口,方正地轮廓给人一种冰冷。 董蓉淡淡开口,平静得却是给人一种疏离飘渺的错觉。 “甲一,你认为这件事情会是谁做的?” 原本等着董蓉给答案去执行任务的甲一,却是得到的是董蓉的反问,他皱眉,认真思考着董蓉的话,当他再次抬头,声音非常肯定,“是那个嫩皇帝!” 嫩皇帝! 董蓉淡笑,倒是挺贴切,正因为嫩,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吧。 她却是摇了摇头,慕容敖还没有那样决然的做法,但是有个人会,那个人就是薄太妃。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她竟然也上了薄太妃的道。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对方对她这样客气,她董蓉也不是不讲规矩的人,怎么也得回敬吧。 “不,不是他,是薄太妃,这个女人,果真够狠,也够阴险,他们喜欢用计,那么本王妃就接下了将计就计,甲一……” “是,王妃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完成!”甲一也感觉到了董蓉这个时候的那种情绪得高涨,他似乎也被点燃了热血一样,开口应道。 董蓉点点头,“你让人散布出去,就说那弥勒教送来的人果真是歹毒,王妃身受重伤,而且中的毒陷入昏迷中,生死不明!” 甲一眼神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质疑董蓉的决定,一个飞身,人已经消失在了书房。 而此刻的庆原宫内,薄太妃并没歇息,旁边,张嬷嬷恭敬得站在薄太妃的身边,力道合适得给薄太妃揉着肩头。 “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如何?” 薄太妃轻启唇,眼神却是一闪而过的阴冷。 老嬷嬷手上先是一顿,似乎感觉到薄太妃皱眉时露出的不悦,她动作不停,继续揉着,嘴上的回答也没有半点停顿,“太妃,奴婢这次做足了准备,那个董蓉自认为她仁慈,老奴就利用她的仁慈,明日便可以收到结果!” 薄太妃原本紧绷的脸,因为老嬷嬷的话也是露出满意的神色,伸手拍了拍老嬷嬷的手,“本太妃累了,就寝吧!” “是!” 虽然没有听到薄太妃的夸赞,不过老嬷嬷也不在意,依旧恭敬服侍着薄太妃歇下。 只是,她想着明日能够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是在心里还是激动,如果自己真的杀了中山王妃,那么自己的那些不肖子孙一定会巴结自己的,也不会对自己每次露出那种不恭敬的神情。 这一夜,各方人怀着各自心思,却是将要掀起一阵汹涌。R638 第七十一章 逃离 正值冬季,外面依然寒风萧萧,大儿子慕容恭和二儿子慕容明此刻浑身颤抖,身上穿着也是凉薄,再加上这几日天气寒冷,身体也愈发的虚弱。 如果不是心中想要出去见到自己双亲的信念,还要照顾一个生病的妹妹,他们也未必能够坚持下来。 好在上次他们的三妹慕容晨曦因为发高烧差一点就死了之后,那些人请了大夫给她开了药方吃了药,如今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倒是看着她随时羸弱得要晕倒的身体,在慕容恭和慕容明苦苦哀求下,那守在外面的人,总算是没有将慕容晨曦给捆起来。 “妹妹,妹妹!” 看着躺在旁边的妹妹,身子骨单薄得让人心疼,一张原本清丽中带着稚气的小脸,苍白地如同白纸一样,慕容恭看着心疼。 慕容明虽然看似调皮有时不着调,可是也是一个疼妹妹的主,这会看着妹妹那模样,他就忍不住叫出声。 好在外面寒风萧萧,外面守卫的觉得里面是三个孩子,倒也没有客气去听里面什么动静,所以没有听到慕容明的叫声。 其实,慕容晨曦因为被保护得很好,心思单纯。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那会听到哥哥跟那守卫的求情,她也故意装出一副非常孱弱的样子。 这会听到哥哥叫自己,她才缓缓站了起来,虽然看起来依旧有些吃力,但是比他们预料好很多。 她几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给哥哥解开那捆着的绳子,看着两位哥哥那被绳子勒出的青印,眼里有时一阵心疼,一张原本就还有婴儿肥的脸,此刻如同削尖了下巴一样瘦的露出了腮骨。 “弟弟,手上的绳子暂时不要解开,一会要是外面的守卫进来看到了,我们非但跑不了,还要连累妹妹!” 启哥儿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加上或许因为他本身充当大哥的角色,比之明哥儿多了几分稳重,做事精明冷静了许多。 明哥儿听明白了大哥的话,可是心中还是有疑虑。 “哥,那我们怎么跑出去啊?” 嘎尔迪一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他们一方面担心嘎尔迪出事,另一方面,如果嘎尔迪真的来救他们,自己现在在五王子的手里,万一被他们用来威胁嘎尔迪,那就更加举步维艰,而且以嘎尔迪的为人跟他们的情义,如果真的为了救他们而束手就擒,那就更加事情不妙了。 其实,明哥儿说的问题,启哥儿早就思考了,他蹙眉着思考,一时间屋内倒是显得有些安静。 晨曦见两位哥哥思考,她整个人也是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整个人陷入了愁思中。 “哥哥,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哭的晨曦,也有些害怕,昨日才面临了那种生死,最后甚至都开始迷糊糊,她似乎都见到了父王母妃,此刻身体太虚弱,没有安全感的她,听到两位哥哥的讨论,心里本来就害怕,这会更加担心,甚至忍不住默默流眼泪。 看着这样的妹妹,启哥儿也有些心疼,明哥儿这会也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平日多动动脑子,也会这会也能够帮上忙,想出一个好点子。 “有了,接下来,我们这样做……” 启哥儿看着妹妹虚弱的脸此刻梨花带泪,突然灵机一动,倒是有了好计谋。 “哥,这样会不会太危险?”明哥儿担心得问道。 其实,启哥儿也何尝不知道。 可是,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 “……” 明哥儿和晨曦听了启哥儿的话,都有些忧伤低下头。 看着这样的弟弟妹妹,启哥儿也有些难过,这样的办法是很危险,但是比起作为人质一样拿来威胁噶尔迪,倒不如拼一回。 事情成了的话,那么他们便能够离开这里,如若不然,那么就只有杀身成仁了。 “我们是父王和母妃的儿子,怎么能够这样懦弱!” “是,哥,听你的!” “哥,我也听你的!”晨曦最这会也不哭了,虽然双眼还红红的,可是她眼眸里此刻倒是多了几分坚定。 这一晚,寒风似乎变得更加凌厉,飘雪更是随着狂风乱作,一切似乎都掩盖在了白雪之中。 那守卫的人,此刻也是有些冻僵了,外面守卫的侍卫长最后将原本的八个人分成了四组,每一组守卫一个时辰,然后来换人,这样才不会被冻死。 半夜的时候,屋内突然传来了尖叫声,还有呼唤声。 此刻在门外守卫的两个人听到叫喊声,最初不以为然,甚至相互看了一眼后不以理会。 只是,里面的声音似乎跟那外面的狂风呼啸的声音在比拼一般,竟然听得人觉得毛骨悚然。 “吵什么吵,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晦气!” 守卫的人不知道里面的人身份,但是上面吩咐了,只要保证帐篷里面的人不冷不死。 如果不是这动静太大,他们肯定不会进来。 不过进来之后却是忍不住骂骂咧咧说着混话。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明哥儿恨不得将这两个人狠狠揍一顿。 不过,他们可没有忘记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痛,好痛,救命……” 屋内,晨曦脸色惨白,还不停在床上打滚,声音微弱得喊道。 启哥儿给了明哥儿一记眼神,两个人默契地明白双方的的意思。 “官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妹妹吧,她风寒还没有好,恐怕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没有命了。” 明哥儿苦着脸请求道。 启哥儿也是跟着记住说道:“这样冷的天气,如果我妹妹真的死了,你们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个人听了启哥儿和明哥儿的话,虽然启哥儿和明哥儿好像说着的是请求的话,可是,怎么听反而像是威胁。 “呸,两个兔崽子!” 其中一个人一听这话,也有些不乐意了,粗狂惯了的人忍不住吐了一口水,骂骂咧咧的说道。 另一个守卫也是个机灵的,虽然很不爽被两个破孩子威胁,但是也知道大局为重。 甚至他们都忘记了,那在床上痛得打滚的是个已经十岁多的女孩子,想要靠过去探个究竟。 此刻,启哥儿眼神一凛,冲着旁边的明哥儿点头,明哥儿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们两个人本身就习过武,虽然受了风寒,身体虚弱,但是强大的意志力跟此刻的决心让他们甚至都比平日里速度更加快。 如同一阵风过,两个身影立刻便到了那两个守卫的背后。 因为那个守卫的想着启哥儿和明哥儿是被捆着的,所以并没有思考过他们两个人已经被解开了绳子。 所以,启哥儿明哥儿动手非常麻利而带着几分果决,那两个人甚至闷哼都还来不及,便直接晕倒了过去。 “妹妹,不用装了赶紧起来!” 启哥儿开口,声音低沉有力,表情异常严肃。 他们也知道这样计划的危险,所以没有半点的迟钝,晨曦赶紧起身,三个人对视一眼就准备离开。 启哥儿再次看了那两个人,当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的时候,启哥儿叫住了明哥儿,“先把衣服换了,这样出去多分安全!” 明哥儿也是一下明白了启哥儿的意思,这一刻他竟然涌现出一种有个这样聪明的哥哥的满足感,动作麻利换上衣服。 好在他们虽然看起来羸弱,但是身高还是比之同龄孩子高出许多,穿在身上倒是不显得那么突兀。 出去的时候,启哥儿警惕得看了看四周,只听到那呼呼传来的风雪声,掩盖了他们那狂躁的心。 启哥儿带路,不时遇到巡逻的,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好在他们穿着侍卫的衣服,而晨曦因为身材娇小,每次一看到有巡逻的侍卫他,他们赶紧隔着远远的,让人分不清,将晨曦护在身后,加上是夜晚,倒是躲过了对方的巡逻。 只是毕竟他们被关押是一件大事,而且刚刚换岗的时间也临近。 等到下一组侍卫来换岗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原本在这里守卫的人,两个人都有些惊讶,心里还多少有点恐慌。 “你说,那张三和李大棒到底去哪里了?” “不知道,说不定去撒泡尿去了,我们先守着,不要让那犯人趁机溜了!” 两个人简短对话后,安分守在门口。 只是时间过了一刻钟后,就算是撒泡屎也该回来了,怎么会没有回来。 最开始说张三和李打棒的那个瘦高个子的侍卫忍不住皱眉,开口问道旁边的同伴:“你说,那两个人到底去哪里了,不会躲在哪里去了吧!” “不会吧,就算是躲着,也不该这个时候还没有来交接,难道会出了什么事情?” 两个人一想,似乎觉得这极有可能,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然后两个人迫不及待拉开了帐篷,看到的是两个光溜溜的男人此刻软趴趴地趴在床边,浑身似乎也有些东僵硬了。 “不好,那三个字跑了!” “赶快去报告给侍卫长!” 两个人这下也真的有些慌了,脸色难看,这样重要的人被他们放走了,那可是死罪啊。R638 第七十二章 绝境 两个人商量了半晌,一个人去跟侍卫长汇报,另外一个人赶紧带人紧追不舍。 而此刻,启哥儿带着明哥儿和晨曦,一路狂奔,风雪虽大,但他们根本不敢有半点停息。 不过,正因为风大,他们几个人跑过的地方留下的脚印,也在一会的功夫,又被风雪掩盖了,使得追踪的人,没有马上追到他们。 只是,三个人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地面又坑洼不平,晨曦是个姑娘家,体质很弱,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人已经晕了过去。 “妹妹!哥哥,晨曦晕倒了!” 明哥儿这会也是气都有些接不上,脸色看起来反而非常苍白,甚至跟此刻的风雪都一个颜色。 就在妹妹摔倒的一刻钟,他的脸更加雪白,几乎跟风雪融为一体了。 他快速晨曦抱了起来,不停哈气想要将晨曦给捂暖和。 启哥儿皱眉,脸上也是带着担心,他上前将晨曦一下抗在自己的背上,“明哥儿,我们加快速度,很快就能够找到客栈,然后找大夫给晨曦看病,我知道你很累,可是我们不能停下来,这个时候恐怕他们都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他们一定会跟着我们来的,我们赶紧走!” 说完话,他也不再有任何停息,赶紧往前走,只是背着一个人,速度也着实慢了下来,明哥儿看着哥哥那淡薄的背影,此刻却是无比宽厚,给他和妹妹如同撑起了一片天。 他心中暗暗发誓,如果出去,一定不跟哥哥争这个位置。 更不会和启哥儿吵架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跟着那么快。 最初的时候,对方是想要跟着启哥儿他们的脚步去抓人,可是原本的脚步根本没有了,草原那么大,根本不好找。 但是,他们找了个办法,就是将嗅觉灵敏的猎狗牵出来,用它们寻找。 虽然大雪天不容易找,不过这些猎狗鼻子非常灵敏,很快便判定了方向。 三个孩子,身体本来就十分薄弱,走的并不快。而猎犬和这些人的速度很快,竟然有追上去的架势。 “侍卫长,这有脚印!” 当其中一个侍卫看到前面的脚印,他脸上一喜,将这么重要的人质放走,不只是今天守卫的人要受罚,恐怕他们都要跟着连坐,所以如今有可能前面不远处就有他们的下落,大家都很高兴。 甚至那个一直黑着脸冷着神色的侍卫长,面部的神经也明显松了下来,目光阴冷得望着那发现脚印的方向。 “跟上去,他们跑不远!” 天知道刚刚接到消息启哥儿他们跑了的时候,那侍卫长有多生气,当时就下令将那两个守卫的人拉下去斩了,然后迅速带着人出来追。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不过看着速度,那三个人拖着这样虚弱的身子,想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那是不可能的。 “看,他们在前面!” 走在最前面大斗阵的侍卫看到前面两个人影,先是一愣,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不过他看着那衣服有些严肃,那俨然是他们侍卫穿的衣服,难道那两个人准备逃跑。 他下意识仔细在看了一眼前面脚步缓慢,似乎随时都要摇摇欲坠的男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原本的希望又死灰复燃了。 他狂吼一声,想要着急冲上去,不过想到旁边的侍卫长,立刻给侍卫长让道。 侍卫长此刻唇间带着阴冷的笑,“兄弟们,将人给我抓住,记住,只要人不死,如何方式都得抓住!” “是!” 其他的人接到命令,赶紧都追了上去。 此刻启哥儿背着一个人,又疲惫,而且寒风萧萧,加上他注意力都在放在当初被抓来时的路上了,没有听到后面的动静。 倒是明哥儿敏锐察觉到了后面的不对。 他转头警惕一看,似乎看到了黑点隔着风雪移动着,他猜测着恐怕是有侍卫追上来了。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颤抖的说道,“哥,不好了,后面锥柄追上来了,怎么办?” 启哥儿听着也是脸色一变,他后背却是滚烫,不似他的体温,而是妹妹身上似乎又发烫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冷声说道:“能够跑多远就多远,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明哥儿哪里不知道此刻他们这样跑,根本不可能逃脱的了,他脸色一沉,原本红衣如同那冬日傲然而立的梅花,在风雪中孤傲绽放,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记坚定和算计。 “哥,你一定要带着晨曦先走,我在后面断后!” 启哥儿听到明哥儿的话,眼皮一跳,眼里闪过惊讶,眉头皱成了川子,他一把拉着已经停下来的明哥儿,严厉说道:“你发什么疯,我们是一体的,要走一起走!” “不行,哥,你知道先走的情况,我们一起根本走不了,妹妹现在急需要医治,你觉得我们回去还能够被他们那么好待遇,再说只要你出去了,找到嘎尔迪,再救我就有希望,快走,他们来了!” 也不管启哥儿的纠结,明哥儿推着自己的哥哥离开,面色肃然,可是看着那些黑点越来越近。 启哥儿眼里也是闪过绝望,跑不了了吧! 不过也好,他们三兄妹一起,至少路上不孤单。 明哥儿看了一眼扑在地上的雪,心中一动,然后迅速将启哥儿推到在地。 “哥,一会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趁着那些人还没有走近,他动作非常快,启哥儿想起身,可是明哥儿此刻竟然眼神坚定而凌厉,不给启哥儿任何的机会,动作运气,将原本丹田不多的内力聚集在手掌,朝着风雪一挥,大片的雪便洒在了启哥儿和背上的晨曦的身上。 而明哥儿看完这一切,非常满意笑了笑,那笑容在风雪中却是平添了几分伤感,下一刻他却是像是着了魔一样,拼命往前跑。 刚刚她挥动那风雪的动作,在他和那一群侍卫之间也呈现了片刻的雪墙,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启哥儿暂时被掩埋。 那边的人一看到明哥儿的动作,他们大喜过望,快速的追过去。 因为他们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虽然风雪很大,但是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苦恼,很快便将明哥儿都围在了中间。 “臭小子,你已经被包围了,说,还有两个人呢?如果你说了,我们侍卫长会考虑给你从轻处置。” 其中一个侍卫开口道。 可是,明哥儿从做出决定那一刻,便没有想着要活着离开,他根本不害怕,冷笑着看了一眼刚刚那个开口的人,他冷哼一声,“少废话,有本事就上!” 说着明哥儿甚至都没有招呼一声,直接出手。 那侍卫长脸色一变,抓起身边的一个侍卫一把甩了过去,差点将明哥儿给扑倒。 如果不是明哥儿平日里学习的东西多,而且接触很好,培养了他这些能力,恐怕已经被砸到。 明哥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远处被埋在风穴的弟弟妹妹,不知哪里来的涌起,大声咆哮道,“来吧!” “你个娃,倒是够胆大,可是可惜了,可惜你碰到我手里!” 说着,那侍卫长便冲了上去。 可侍卫长万万想不到的是,明哥的动作比他快的多,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拳轰了出去。 侍卫长向左闪去,可明哥动作更快,又是一拳,正好轰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出去半米,张嘴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雪飘了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侍卫长原来曾经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马匪,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孩子击伤,简直是岂有此理。 侍卫长舔了舔带血的唇,脸色愈发的阴冷,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就算他再厉害,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眼看着所有的人将明哥儿围在了中间,却是一点离开的出口都没有留下。 明哥儿此时多少也有些惊慌,好在时间和事情似乎真的可以让一个孩子迅速成长起来,他很快稳住心神,沉着应对。 只是几招下来,他便受了伤。他心中着急,动作开始没有章法,更是被连连击伤。 此刻,远在京城的董蓉也是突然半夜胸口发疼,这种感应,母子连心,痛的她甚至无法呼吸,一下坐了起来。 她眉头染上愁云,也不知道他们三个孩子如何了。 可是担心归担心,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她心中冷然,想着的是如何对那些弥勒教出手,打断皇帝的左膀右臂。 而原本困住在山洞的噶尔迪,根本按耐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叔叔到底会做出什么,但是他知道对方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甚至不顾辅佐自己的老人反对,马不停蹄带着人往回赶。 与此同时,明哥全身是伤,可是他却巍然不惧,整个人站在风雪中,死死的盯着这些人,如同一个垂死的野狼。” 那些侍卫脸色一变,对方岁数不大,却极有威势。 不过,那个侍卫长却是冷笑,刚刚在明哥儿受了气,脸色煞白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试试!”明哥冷笑一声,缓缓说道。 “那么老子将你留一口气便是!” 说完,他动作没有半点停顿,再次攻击向明哥儿。 明哥儿动作轻巧跑过,但是那毕竟周围都侍卫,他几次都要撞到那些人,却是那些人见得到他,倒是不出手。 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个小子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偏偏在此时,侍卫长冷笑一声,表情变得极为阴森,而眼中光芒闪烁,显然是动了杀机。R638 第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 “哈哈哈,臭小子,你当你还是那个在嘎尔迪身边的红人啊,今日就算是你死了,噶尔迪也没有办法来救你的!”侍卫长眼中带出冰冷的寒芒,阴森森的说道。 明哥儿虽然心中没有底,脸上却还是表现颇为镇定,此刻看倒是有几分启哥儿的稳重气质,只是他心里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要不然可就真的要让哥哥和妹妹陷入困境了。 他拧着眉,那气势在狂风大雪中更是多了几分凌然,“你真的敢让我死吗?” 明哥儿笃定的语气,让侍卫长脸上一僵,只是下一刻侍卫长却突然狂笑,“你们还愣着,这么多人,还活捉不了一个臭小子吗?” 侍卫长一声令下,其他的人手握兵器都攻击明哥儿,明哥儿本身体力不支,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不仅如此,他不想拖延时间,否则大哥和妹妹真的很危险了,正因如此哪怕有个侍卫的剑,刺向他心脏之时,也并未躲闪。 千钧一发,一声穿破长空的箭啸声传来。 只是那个侍卫冰冷的剑还没有来得及靠近他的脖子,却是听到一声穿破长空的箭声传来。 “啊!” 那侍卫本以为会得到鼎赫功勋,加官进爵,却未曾想到,咽喉被冰冷的飞箭射穿。 风雪萧萧下,留下的不是功爵,而是他冰冷的尸体。 “快,有援兵,赶紧抓住这小子,我们撤退!” 侍卫长坐在马上最能够看清那箭的力道,那可是直接百步穿杨刺破了那个侍卫的脖子,他脸色一变,身子有些怕得发颤,强忍着害怕,不停招呼着手命令其他的侍卫速战速决。 那些侍卫看着同伴倒下得那么突然,加上侍卫长的恐慌,加剧了他们心中的害怕,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心性,手上的招数早已经变得凌乱没有了章法。 本来准备束手就擒的明哥儿却是一下睁开双眼,眼里充满了希望,他原本准备放弃的动作,也是一下变成了杀招,动作凌厉而快速。 即使因为寡不敌众的关系而不时受伤。 可是,他因为心里充满希望,人变得坚定,他面色肃然,仿佛有着一种意志支撑着他,竟然将原本围着他的侍卫杀掉了大半。 “明哥儿!”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那声音汹涌澎湃,激起了明哥儿的斗志,特别是那声因为风雪生中的呼啸声而变弱的叫声,依然如同雄鹰划破长空的声音,穿越千山万水,一下入了明哥儿的心。 明哥儿脸上一喜,“大哥!” “明哥儿小心!” 噶尔迪听到了明哥儿的声音,原本焦急的神色也是舒展开来,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他一拍马屁股,加快速度冲向明哥儿所在位置。 可是当他冲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侍卫在背后向明哥儿砍去。 那一刻,噶尔迪觉得仿佛血液都忘记了流动,他心一痛,顾不了那么多,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跃了起来,脚在马背上一踩,人飞身到了明哥儿身后。 他伸手一挡,那剑立刻没入了他的手臂上。 只是他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脸上肃穆,眼神冰冷,另一只手直接握剑砍向那个侍卫,而其他几个跟着嘎尔迪一起来的侍卫,这会见主子那样不顾危险冲了过去,他们哪里敢有半点的停歇,也是一跃身,迅速加入了激战中。 侍卫长脸色一变,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侍卫已经解决得差不多,而嘎尔迪他自然也是认识的,他此刻也不自觉露出恐惧的神色,唯一想着的是要逃跑。 不过随即思维千转百回,他眼里闪过阴冷的光芒,直接拉着马掉头就往五王子所在的军营驻扎地跑去。 他想的是,如果他将噶尔迪带着几个人羊入虎口的消息告诉给五王子,什么明哥儿启哥儿的,都不如噶尔迪来得重要,到时五王子一定不会怪罪自己,相反的,说不定还要表扬自己。 “可汗,不好,那个侍卫要跑!” 站在嘎尔迪身边的一个侍卫一刀砍掉了自己身边的侍卫,看着逃跑的侍卫长,脸色微变,焦急说道。 噶尔迪也是目光深邃,脸色冰冷,从旁边的马儿身上拿下弓箭,一只眼睛微眯,拉着弓箭对准了那侍卫长,下一刻,那箭就离了弦穿破那强烈的风雪,准确无误地穿破了那个侍卫长的喉咙。 侍卫长脸上的表情还带着欣喜,眼里却是瞪得跟牛眼睛似的,显然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这样好的箭法,这么远,自己竟然还是被…… 其他的侍卫见侍卫长死了,最后的希望似乎也没有了,消极对战,嘎尔迪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人解决了。 “明哥儿!” 嘎尔迪脸上先是一喜,待他目光四处扫了一遍后,却是脸色巨变,“大哥和晨曦妹妹呢?” 明哥儿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刨开了旁边那拢起的雪堆,很快,启哥儿抱着晨曦的身影露了出来。 此刻,晨曦明明不停发抖,身上却是如同放在火炉上烤过一样滚烫。 而启哥儿脸色变成了惨白色,唇边却是乌青,甚至还在打寒战。 “启哥儿,晨曦妹妹,对不起,我来晚了!”嘎尔迪脸上露出悲伤自责的表情。 明哥儿也是眼里满是担心,可是他理智还在,他皱着眉转头对噶尔迪说道,“义兄,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赶紧找大夫给他们看看,我怕,我怕晨曦再这样支撑不了多久!” 嘎尔迪马上反应过来明哥儿话里的意思,他自责的神色变成了惊恐,见明哥儿将晨曦妹妹抱起来,他也赶紧将启哥儿抱起来,两个人迅速上了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大军的驻扎营跑去。 此刻的大军营,巴图脸上露出焦急,站在营帐中来回走动。 “军师,你怎么能够让可汗这个时候出去冒险,如果可汗有什么事,我们这么多万大军怎么办?” 军帐中,一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将军开口,因为他们本身大金的人性子就粗狂,加上这个人长期在军营里,那性子更是直爽,这会心中担忧,不光是对嘎尔迪可汗的担心,还有对数万军人的担心,他觉得可汗这点做得太不对了,这不是儿戏,这可是战场。 他是臣,嘎尔迪是可汗,他不能指责,而且,嘎尔迪也没有在,所以他便直接到了主帅营里,冲着巴图吼道。 巴图也是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说话,只是冷冷扫了那大将军一眼,却是一把撩开了那军营的帐篷,寒风冷雪顿时扑面而来,他身子一颤,眼神却是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大将军如此说了,巴图自当对这件事情负责,不过现在我作为代主帅,我的命令便是一切,所以,还请大将军闭上你的嘴!” 巴图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大将军,他也担心,可是嘎尔迪虽然岁数不大,但是性子却是随了当初的可汗一般倔强,他现在唯一做的就是,派人去寻找,务必要将噶尔迪安全带回来。 “去,将金甲队的人给我找二十个,要最精锐的!” 巴图冲着旁边的侍卫命令道,他静静站在寒风中,等着那几个离开的侍卫回来汇报。 大将军刚刚被巴图训斥得脸都憋红了,就算是以前的老可汗面前,自己也没有这样丢过脸,他这会见巴图竟然要召集精锐,脸上更是担忧和难看。 “巴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别忘记了金甲可是我们最后的保证!” 金甲能够一人抵十,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的人,如今巴图这样吩咐,到底有什么图谋。 他伸手一把拔出剑,直接指着巴图。 “你难道也想着趁机谋反,我告诉你,只要有我这把老骨头在,你休想得逞!” 老将军冷眼看着巴图,一双因为岁月风霜而凹陷下去的双眸,此刻却是异常坚定和精明。 只是巴图竟然根本不接招。 老将军气急,直接对旁边的另一个侍卫吩咐道:“去将刚刚那个离开的侍卫叫回来,告诉他,不许任何人提金甲队的人!” 这是直接跟巴图对上了。 本来巴图想着直接不理会就好,可是老将军竟然如此迂腐,他冷冷说道:“站住,本帅是代大帅,你们谁敢不听本帅的,老将军,我敬重你才叫你一声老将军,别再挑战我的底线!” “屁,你也配给我面子,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我拦着你,你敢将我如何!” “你……” 巴图也是一下抽出了自己的剑刃,两个人横眉冷对,那剑刃更是锋利无比,相互对上,冷如寒芒。 在风雪中,都如同雕塑一样肃穆。 “你们在干嘛!” 突然的暴喝声让原本的气氛一窒,原本剑刃相对的两个人,却是一下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发出暴喝声的人身上。 “可汗!” “可汗!” 两个人却是在此刻竟然默契地都跪在地上,非常恭敬叫道。 噶尔迪冷哼一声,“给本可汗将最好的大夫叫来,要快,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稍后再说!” 看到向来稳重的巴图,竟然也有拔剑的时候,看来事情不小。 不过,老将军的那直言的暴脾气,他还是见识过。 只是没有想到平日里都是巴图提醒自己:老将军忠心,就是脾气冲了点,自己不用理会就是。 倒是没有想到这会巴图自己先要动手。 他发号了命令之后,抱着启哥儿带着明哥儿就进了营帐。 巴图是认出了明哥儿,猜测他们怀里抱着的是启哥儿和晨曦,虽然不知道发生类似很忙事情,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赶紧跑出去叫大夫。 老将军一个人有些发蒙得看着跑远的巴图,又看了看营帐,有些忌惮刚刚的可汗的那种阴沉表情,他想了想,便迅速跟上了巴图的脚步。R638 第七十四章 打算 第七十四章打算 巴图这次办事效率非常高,没过一会,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大夫就被他揪着脖领子提了过来。 军医人已经上了岁数,又被他抓着,累的是气喘吁吁。偏偏巴图十分蛮横,他也得罪不起,索性咬牙切齿的想,就算是真有什么病人,他也可以假装敷衍。 倒是老将军看着这样雷厉风行的巴图,似乎第一次见识到,眼神变了变,这次倒是安静跟着巴图不多嘴。 那军医被带进营帐,一看是噶尔迪可汗,脸色都变了,战战兢兢的想着,难道是可汗受伤了。 不过下一刻,他只觉得脚离了地,身体悬空着。 “赶紧,给本可汗的妹妹和大哥看看身体到底如何,如果治不好,你就等着本可汗砍了你脑袋!” 噶尔迪此刻看着床上那脸色苍白的人,心疼得觉得都要窒息了,如果不是最后还有点理智,他恐怕已经召集军队直接攻向五叔了。 不,那个魔鬼心肠的人,根本不配称为五叔。 这却是噶尔迪的问题,草原上历来以实力为尊,他被干娘照顾长大,从小除了军事战册等东西,接触最多的便是儒家思想,难免心慈手软。 可对方哪里有这种顾虑,自然是想要斩草除根。 接收到噶尔迪的眼神,军医就算是心中害怕,手里发抖,可是还是不敢有半句怨言,赶紧拉过晨曦的手腕把脉。 检查的时候,军医眉头紧锁,随即忍不住在心中苦闷,明明这样的天气,冷风萧萧,大雪纷飞,该感觉到冷的,他却是紧张地直冒汗。 “如何?” 看着军医的表情,明哥儿和噶尔迪脸色一沉,赶紧关切问道。 这一刻,他们只是担心自己妹妹的兄长,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躺着,只剩下了担心。 军医被两个男孩身上强大的气场压制住,哪里还敢说什么不能医治的话,直说尽力,便赶紧写了药方,转身迅速给启哥儿检查。 好在启哥儿身子骨即使感染了风寒,但是毕竟是个习武的男人呢,情况好了很多,虽然严重,但是并没有生命危险。 如此,旁边的小兵赶紧拿着药方去拿药,这样的天气,好在提前还备了草药,要不然雪下着,封了下山的路,晨曦可是真的只有等死。 最后熬过了一天,第二天,总算是将晨曦的高烧退了下来,至于启哥儿,在晚上的时候,人已经醒了过来。 刚刚醒了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晨曦,可是身边没有人,他一下也慌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心里甚至在想,难道他们又被抓回来了? 可是晨曦呢,还有明哥儿呢? 越是想着,他动作越发慌乱,由于本身染了风寒,他喝了药之后,却是身体发软,这一慌忙挪动身体,人却是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响声。 帐篷外守着的侍卫一听到帐篷内动静,知道噶尔迪可汗对帐篷里的人的重视,他脸色一变,赶紧撩开了帐篷,看到地上的启哥儿,赶紧上前将启哥儿扶了起来。 启哥儿配合着那侍卫的动作站了起来,脸色看起来颇为苍白,唇上因为昏迷缺水,此刻也有些干裂,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揪住了那侍卫的衣领,“告诉我,被我抱着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那个侍卫是轮班派来的,所以哪里知道什么女孩,他摇头,“你身体虚弱,赶紧躺着吧,我是刚刚被派到这里来的,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去给你打听就是,你别激动!” 为了稳住启哥儿的情绪,那个侍卫开口说道。 启哥儿却是带着怀疑看着对方,他几乎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压在那个侍卫的身上,可是又想着这个人可能是敌人,他身体显得非常僵硬,努力想要自己支撑身体的平衡。 “去,将你的大帅叫来,我要见他!” 启哥儿实在不想要提到五王子,能够叫他大帅,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那个侍卫正是打算要离开,这会听启哥儿的话,心中释然,将人扶到床上后,他便迫不及待得冲出了军营。 很快,外面便传来数声脚步声,而且铿锵有力,倒是跟那日他们逃出去前守在他们门口的侍卫的脚步不同,他在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之前,也没有想过要逃离。 “大哥……” “启哥儿……” 帐篷被撩开,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便快速进了帐篷,从他们的神色上,有了几分释然。 听到熟悉的声音,启哥儿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迅速变了脸色,难道噶尔迪也被抓起来,那么他们…… 启哥儿有些颓然,脸色本就苍白,此刻看起来更加憔悴。 不过,待看清两个人穿着的时候,特别是嘎尔迪身上还穿着上阵杀敌的盔甲,启哥儿先是一闪而过的高兴,随即内敛得板起了脸。 “晨曦呢?” 明哥儿想到晨曦心里还有几分担忧,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让大哥担心,他面色恢复如常,“大哥,你不用担心,晨曦现在有专门的军医注意着,她现在没事!” 一听没事,启哥儿心中一松,差点再次摔到在了地上,要不然明哥儿靠的近,反应快,扶住了启哥儿。 这一幕看在噶尔迪的眼里,更是无比自责,“启哥儿,对不起,我没有能保护好你们!” “……”启哥儿摇摇头,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明哥儿拍拍噶尔迪的肩膀,安慰说道:“我们都没事,而且,我们是兄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用自责!” 噶尔迪听了明哥儿的话,点了点头,只是,他的脸色没有缓和,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嗜血,冷声说道:“你们放心,我五叔敢这样对你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启哥儿和明哥儿对视一眼,却是并没有阻止噶尔迪这样的想法。 首先,噶尔迪跟那个五王子之间,那是必然有一战,更何况因为五王子抓住他们,他们受了那么多苦,他们可以不计较,但是晨曦可是他们最宠爱的妹妹,却是生病成那样,还没有人管她的死活。 这个仇,是无论如何,也是解不了的。 “接下来呢,等晨曦好了,我派人送你们回义母那里,她很担心你们!” 良久之后,嘎尔迪开口,提到董蓉,噶尔迪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不过想着董蓉对启哥儿他们三个孩子的在意,自己接下来会跟五叔有一战,不能让他们三个留下来危险。 这次好在将人救出来了,要不然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我们暂时不回去!” 启哥儿还坐在床上,目光清冷,声音却是充满了坚定,面色也是颇为严肃。 噶尔迪一愣,他以为启哥儿是明哥儿和晨曦的大哥,这件事情会赞成自己的,不过他随即想了想,觉得启哥儿恐怕也是关心自。 他开口解释道:“启哥儿,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还需要义母保护的噶尔迪,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强大到到时成为你们的后盾,你们在这里很危险,你们难道想要让已经没有义父消息的义母,失去你们吗?” 噶尔迪晓之以情,声音也是确实充满了坚定和成熟,说的话竟然让人没有办法反驳。 只是,不包括启哥儿。 启哥儿开口说道:“明哥儿和晨曦先回母妃那里报平安,我留下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启哥儿想了想,折中选择了这样的做法。 可是,这话一落,噶尔迪是感动了却依然不赞同。 明哥儿也是非常不高兴,明明启哥儿只比自己早出生那么一会,可是启哥儿却是要准备肩负一切,他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没用了。 “你们别争了,让我留下,启哥儿你带晨曦离开,每次都你做决定,这次我做决定!” “不行!”启哥儿颇有长兄得威严,冷声呵斥说道。 “你留下也不行!”明哥儿跟启哥儿对视,可是这一刻他坚决的,只认定自己的看法。 两个人对峙上了,噶尔迪有些无奈,他是义兄,想着董蓉的憔悴的脸,然后冷声说道:“这里我说了算,你们必须离开!” 可是,启哥儿和明哥儿并没有因为噶尔迪的话有半点地退缩。 最后,或许是真的双生子的默契,启哥儿和明哥儿对视中,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们都留下!” “我们都留下!” 他们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出的话都一样。 随即,明哥儿眼神示意启哥儿,启哥儿了然点头,“我们都留下,现在回去,别说路途遥远,那弥勒教势力太大,随时有危险,我们不能将这种危险给母妃带回去,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强大起来,”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们要创造自己的力量,以此将弥勒教牵制住,并且牵制住皇家的人!” 这样的想法,让明哥儿也是赞同得点点头,似乎非常赞赏。 至于噶尔迪,沉默垂眸,但是他紧锁得眉头可以看出,他此刻是在思考分析启哥儿的话。 随即噶尔迪眼神坚定,他抬眸,跟其他两兄弟对视,“对,我们要强大,那么接下来,希望我们几个人好好配合,让弥勒教还有皇族,甚至我的五叔,还有一切伤害过我们一家人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噶尔迪一激动,掌风一出,那旁边的桌子便被拍碎了。 他们此刻无比得坚定,三张各不相同的脸,却是露出同样的神色,那是一个成熟男人才拥有的担当的坚定眼神。 而原本一直心绞痛的董蓉,却是慢慢平复下来,不知道为何,她心舒畅了许多,她此刻终于有精力想想明日事情的发展R638 第七十五章 入了局 第二日。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薄太妃便吩咐那老嬷嬷去打听消息。 不过,不知道为何,薄太妃心里有些发慌。 老嬷嬷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派出那弥勒教的探子去了中山王府。 董蓉是故意让甲一撤掉了一些防范,然后自己演了一场戏。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安静躺在床上,旁边丫鬟一直守着董蓉,不过丫鬟还忍不住默默抹着眼泪。 探子在房顶,看到里面的情形,更加确定了早上大街上的传言,不过为了确定,他并没有那么快离开。 他以为自己做的如今隐秘,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在甲一的监视下。 为了让那个探子信服,随即甲一又安排了另一个丫鬟进去。 “乙八,让我来照顾王妃吧,你还怀着孩子呢!” 后进来的丫鬟穿着一件碧蓝色的衣服,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看了看床上的王妃,又转头对乙八说道。 乙八却是一下哇地哭出声,声音哽咽,“王妃,你不要丢下奴婢啊,奴婢说好了要跟着王妃的!” 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她哭了几下后,就明显有些接不上气。 旁边的丫鬟一看乙八这样,赶紧上前帮着乙八顺气,“乙八,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别激动了,你要是如此,王妃醒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王妃,她还能醒过来吗?”乙八一双红红的如同兔子的可怜双眸看着那丫鬟,声音带着哽咽。 丫鬟脸色微变,努力压抑着痛苦,颤抖着嘴唇说道:“会吧,一定会的,王妃那么坚强的!” 可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想要说服人,却是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然后,乙八听到这话,又是一阵痛哭。 最后,还是曹母听到声音进来,怒斥了两个丫鬟,这样吵闹,万一影响到董蓉休息怎么办,可是最后曹母也是低头悄悄抹着眼泪。 房顶上的探子看完整个过程,对于自己判定的答案深信不疑,他身形一闪,人已经消失在了中山王府,飞往皇宫的方向。 甲一这次自己并没有跟去,而是派了甲二跟上那个探子。 甲二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功夫,但是跟上那个探子去皇宫,也可以隐藏并不被发现,甲一一方面要给董蓉汇报事情,另一方面,自从上次事情之后,他对于董蓉的安全,是不敢有半点懈怠松懈的。 “王妃!” 甲一恭敬跪在董蓉的床边。 董蓉便知道那个探子恐怕已经走了,她人坐了起来,旁边的乙八此刻正笑着温和给董蓉递上斯帕,沾了水的斯帕,董蓉接过便迅速擦了擦。 原本惨白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润白嫩,“王妃,你料事如神,皇宫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来证实答案了!” 董蓉听了甲一的话,认真沉思了一番,“你派去的是谁?” “甲二!”甲一恭敬回答。 “嗯!”董蓉满意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接下来,你这样传……” 董蓉后面的话压低声音说了一遍。 甲一听完之后,明显一愣,更多的是担忧,“王妃,这样会不会让皇上以为你受伤是骗人的,要不然这种消息,为何会从中山王府传出去?” 这点,其实董蓉早已经想到了,“你如此做,对方自然会怀疑,不过他也会跟你的想法一样,反而觉得这事情并不可能是中山王府传出去的,所以,这件事情你要找的人,记得隐秘一点!” “是!” 甲一眼前一亮,飞身出去。 董蓉目光一冷,手此刻却是握成了拳头,“甲三!” “嗖!” 下一刻,原本空荡的房间,此刻又多了一个人。 或许是长期隐藏在暗处,甲三面无表情地样子,似乎多了一种阴暗。 董蓉蹙眉,想着以后要跟慕容怀德说,让这些暗卫不用一直隐藏在暗处。 想到慕容怀德,董蓉的目光一下黯然下来。 “接下来,你去卖奴的地方,买下十二岁一下的孩子,还有去破庙等乞丐多的地方,招一些十二岁以下的乞丐!” “是!”甲三没有任何质疑,他是暗卫,平日里有甲一甲二,他很少出现,所以只知道服从,就算是心中疑惑。 况且他想起自己为何会成为甲三,便知道董蓉要做什么了。 是的,没错,董蓉知道弥勒教势力强大,那么她除了财力以外,还需要强大的势力跟弥勒教抗衡。 况且,弥勒教背后是皇族的人。 再说那个探子。 他飞身入了皇宫后,便直接飞身去了庆原宫。 此刻,嬷嬷也是有些忐忑,不过她已经在皇宫呆了二十多年,什么场面的见过,这个时候虽然心中害怕,面上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手上的力度没有一点不适。 不过,当那个探子出现在薄太妃的面前时,老嬷嬷眼神跳了跳,眼神里总算是了有了几分焦急。 “参见薄太妃!” 那个探子恭敬下跪,面容用黑布裹着的。 薄太妃摆摆手,制止了老嬷嬷得动作,抬起眼皮,淡淡开口:“起来吧,如何?” “回太妃的话,属下亲自去了中山王府,属下能够确定,中山王妃的确中毒颇深,脸色惨白,手腕放了血,但是嘴唇还是乌的,毒液并没有完全排除!” 探子只是按照自己所看到的,然后告诉薄太妃。 虽然他心中认为董蓉是真的中毒,命不久矣,但是这一切并非他判断的,任何的可能判断错误,都可能影响全盘的计划。 薄太妃蹙眉,原本清丽高贵的脸上,此刻露出些许的阴冷,“竟然还没死,她倒是命大,不过,离死也快了!你下去吧,时刻关注中山王府的动向!” “是!”探子起身,身影便消失在了庆原宫内。 此刻,屋内又只剩下了老嬷嬷和薄太妃。 不过,看起来薄太妃对于这样的结果并非很满意。 老嬷嬷立刻在薄太妃面前跪下来,“老奴办事不利,还是没有让董蓉死掉,请太妃责罚!” 薄太妃见老嬷嬷主动认错,脸色缓和了许多,那修长的手指,指甲长长的,还套着扳指,倒是颇为奢华。 “这件事情也不完全算你的错,不过那个董蓉如今这样半死不死,也正好,我听说他已经拿到了那枚令牌,再观察几日,如果那个董蓉真的没有醒过来,便拿着那东西去取了钱财!” 她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万民敬仰的皇帝,必然要干实事,没有银子,很多事情做不了。 薄太妃如此想着,更加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施行自己的想法,只是她未曾想过,弥勒教胡作非为的时候,她为何不站出来,惩治那些人,以此让国家国泰民安。 老嬷嬷也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她一方面认真听着薄太妃的话,另一方面也在思考,能够给薄太妃偶尔提出一些好的建议,所以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如此得宠呆在薄太妃的身边。 果真在听完薄太妃的话后,稍微一想,便也指出了问题,“太妃,那个中山王妃没有死,那如果府中传出是弥勒教故意派人刺杀的,会不会让原本平息的事情又宣扬开来!” 本来,他们最初计划的是,董蓉死了,那么就算是对弥勒教有一点名义上的损伤,那也是值得的,可是现在董蓉竟然命大的没有死,那么他们接下来也要多一番准备。 薄太妃听了老嬷嬷的话,也微微皱了皱眉,脸色又沉了下来,看来对于这样的结果却是越发的不满意。 “嗯,这件事情他们想要翻身,那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如此,你马上去散步一些话……” 先发制人,可能薄太妃就是如此想的,所以,她立刻将自己想到的解决方式告诉给了老嬷嬷,并非非常严肃说道:“既然这次事情你没有处理好,那么接下来这件事情也要你去办,你知道,本宫时间有限,如果这次你再做不好,那么你知道本宫的手段的!” 因为老嬷嬷跟在薄太妃身边这么长时间,对薄太妃很是了解,薄太妃也不隐藏自己的这种狠辣。 “奴婢醒的,请太妃放宽心!” 老嬷嬷重重磕头,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还非常肯定回答。 不过,刚刚听到薄太妃的话的时候,她知道薄太妃处理人的那张残忍,浑身颤了颤,脸色也是苍白,可是她知道自己除了这条路,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薄太妃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于老嬷嬷的识趣,目光深沉想了想,随即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暂时不用给皇上汇报,敖儿最近事情已经太多,他太辛苦了,趁着本宫身体还好着,能够帮他的,就给他处理好了,不过那个董蓉倒是一个真的有心思的,竟然鼓弄自己的干儿子这样对待我们国家,亏她还是中山王妃,真是埋汰了这个称谓!” 提到董蓉,薄太妃脸色一沉,眼神阴冷,如同地狱修罗一样,。 薄太妃这边了解到董蓉所在的中山王府的情况,关心中山王府情况的又何止她一个,皇太后此刻也坐在自己的坤宁宫里,静静听着暗卫的汇报。 “啪!” 皇太后在听完那暗卫的汇报后,脸色一沉,生气得一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上,满脸的威严,双眼里甚至带着肃杀。 “太后,你别激动,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就像你相信中山王没事一样!” 旁边的嬷嬷听到皇太后拍的响声,也是吓了一跳,只是这件事情她听着也是心有余悸,也知道为何太后会这样生气。 但是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经不起大喜大悲,特别是看着太后此刻脸色都憋红了,呼吸也是有些不顺畅,她赶紧劝慰道。 太后强忍着怒气,看了嬷嬷一眼,才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怒气,几经平静后,她才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比之薄太妃,皇太后真正是一个有涵养的人,而且为人心思大度,同样是跟在身边二十多年的嬷嬷。 可是皇太后却是能够温和对待,这样的人,当初也才能够真正母仪天下,从这点来说,当初的皇上确实有眼光多了。R638 第七十六章 斗法 “太后,需不需要召见中山王妃?” 嬷嬷依然不太相信董蓉就这样受伤,中毒了,而且,中山王可是还没有回来,她怎么能够轻易就倒下呢。 皇太后面色阴暗不明,良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淡淡开口,可是语气里反而多了几分担忧,“本来以为,没事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慌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不知道怀德那孩子知道董蓉的事情了吗?” “皇太后,如果中山王的话,一定会知道的,以中山王对中山王妃的在乎,这种事情外面都传的沸沸扬扬,如何会不知道呢?” 嬷嬷也是一个通透的人,加上跟着太后身边那是见过血雨腥风,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皇太后却是更加担心,“怕就怕怀德知道了,不管不顾出现,万一这是薄太妃的圈套,那恐怕……” “太后担忧的是,要不要奴婢去中山王府亲自看看王妃!” 后面的话嬷嬷不说,皇太后也明白嬷嬷的意思,如果王妃没事,就让王妃能够秘密保护好中山王,一旦有中山王的消息,一定不让中山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如果王妃真的有事,那么皇太后肯定必然要出手,薄太妃实在有些猖狂,只是太后现在自己也有些自身难保。 这也是嬷嬷最为担忧的。 皇太后冷哼一声,“薄太妃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啊,这件事情,恐怕薄太妃也是在观望,不管董蓉是真的有事还是假的有事,让她一直驻守中山王府,实际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是有些为难她了,看来还是要王爷回来主持大局才行!” 嬷嬷安静站在一边,觉得皇太后其实还是有些矛盾,希望王爷出现,又怕是个陷阱。 “罢了,静观其变,明日再看看!” 最后,皇太后摆摆手,让嬷嬷服侍自己休息。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第二日的事情发展,如今俨然成了中山王府跟薄太妃之间,也可以说是跟弥勒教的斗法。 不过,第二日又有了新的传言。 那就是那个伤害中山王妃的弥勒教叛徒,实际上是一个因为受不了刺激而疯掉的人,因为王妃派人施刑,所以才会受不了发疯,从而错伤了王妃。 这样的话一出,虽然依然有人质疑,但是,有大臣已经站出来,证实了那个人刺杀王妃罪有应得,但是,同时那大臣也传出话,说是从王府里的仆人嘴里传出来的,王妃当时的手法非常残忍。 于是原本对王妃有些同情甚至怀疑是弥勒教针对王妃的人,这会都忍不住开始骂着董蓉。 这些话是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此刻坐在王府的董蓉,自然是听了甲一的汇报。 “王妃,那个薄太妃真的太过分了,要不要属下……” 甲一听着自己最尊敬的王妃竟然成了那些人口中残暴不堪的妇人,非常生气,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难得看着甲一做出这样可爱的动作,董蓉突然笑了,盯着甲一看,看的甲一都有些不好意思,不停思考自己是不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可是就算是错了,他也没有恶意,为什么王妃这样看着自己。 知道甲一脸皮薄,董蓉总算是将视线移开,“甲一,谢谢你,你很忠心,不过,那个薄太妃自认为这一招很厉害,但是她不知道这实际上也是递给本王妃的一把刀!” 甲一不解,一双眼睛满是疑惑盯着董蓉。 董蓉淡笑,继续说道:“薄太妃倒是想要一箭双雕,又想要维护弥勒教的名声,又想要败坏我的名声,甚至觉得我最好死了,这样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那么,如果弥勒教并非是真的仁义,那么那个站出来说这话的大臣,还有那个办事的大理寺卿,就真的拖不了干系了,到时,就算是不能马上对那个薄太妃如何,也要让她慢慢折断自己的左膀右臂!” 说这话的时候,董蓉的眼神突然一凛,眼神带着一种狠辣。 甲一也算是听明白了董蓉的话,他眼前一亮,现在董蓉不教他怎么做,他也知道了,“属下明白了,王妃你放心!” 对于甲一,董蓉是越发信任了,所以她跟甲一这段时间的配合,也算是达到了一种默契。 而此刻还在养病的董平,却是知道了这些传言。 本来董蓉是不准备让董平知道真相,因为如果董平知道了,万一不小心说漏嘴怎么办。 但是她也是吩咐了下去,尽量不要让这些话传到她那些亲人的耳朵里。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点董蓉知道,所以如果非必要事情,即使是自己的爹还有婆婆什么的来了,她都吩咐下去不见。 但是这些人中不包括董平。 准确的说,是董蓉忽略了董平。 所以,董平在养伤中无意听到了下人议论自己的姐姐受伤了,还有人诋毁自己的姐姐如何残暴,他便顾不上自己的伤直接冲到了中山王府。 中山王府的奴才都是认识董平,知道这个是王爷的小舅子,见他如此怒气冲冲冲来,都不敢拦着他,所以,他几乎是直接冲进王妃所在的后院。 这明显不符合礼法。 但是别人越是拦着他,他越发觉得董蓉受伤中毒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他是一定要进入后院看一看情况。 如果不是甲一出现得及时,拦住了董平的去路,恐怕真的让董平冲进了董蓉的房间。 这明显败坏了董蓉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很可能将董蓉没有受伤中毒的事情暴露出去,那么他们的努力就会全功尽气,说不定薄太妃马上又会想出什么阴招对付董蓉。 “你是谁?” 董平没有见过甲一,这会见一个男人将自己拦住,他甚至悲观得冒出一个想法:董蓉可能受伤了,还被人给囚禁了,他冷冷看着面前的甲一说道。 甲一没有想到董平会这样激动,有些想要扶额,不过他脸上露出几分冷漠,“王妃现在不方便见董公子,还请董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虽然没有解释自己的身份,但是甲一这样自称自己,也算是间接告诉给了董平自己的身份。 董平不乐意,还想要往里面冲。 甲一反应过来,直接点了董平的穴道,将他引到了另一间空着的房间。 “董公子,得罪了,只是现在你还不能见王妃,不过你放心,王妃暂时没有事情,属下能够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但是,还请董公子配合属下演场戏!” 甲一告诉董平实话,但是同时要董平配合自己,董平先是一喜,但是很快被甲一的后面的演戏吸引了心思。 “你说?” 董平知道甲一的身份后,听说自己的至亲没事,他心里的石头落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鲁莽,脸色露出几分尴尬,点点头让甲一继续。 甲一点点头,觉得董平还是一个重情重义又不迂腐的人,也是,毕竟是王妃的弟弟,自然也不会差,他继续说道:“你离开王府的时候,要装出十分悲愤的样子,让人真的相信王妃出事了!” 听了甲一的话,董平茅塞顿开,立刻明白甲一这话的意思。 他点点头,非常坚定的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做的很好。 甲一这才放心下来,然后亲自带了董平见了床上躺着的董蓉,还故意哭出声来,让人真的以为,董蓉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出了王府,他更是一副隐忍,但是又要哭伤心欲绝的样子,但凡是认识他的人,都猜测出董平为何会如此神态。 当然,董平去中山王府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皇宫,薄太妃听了,自然是大喜,然后她又出了一个好的计谋,那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搅浑了董家的产业,如此,就算是董蓉到时再醒过来,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至于搅浑了董蓉手下的产业,只是间接抢夺那些生意钱财,弥勒教教中人数众多,如此继续下去,确实有些吃不消,那么只有有了钱财,才能够壮大弥勒教。 只是,这样的角逐,本就是鹿死谁手,高手过招,招数必然凌厉狠辣,而且连环招数。 这不,薄太妃才刚刚取得了一次小赢,她便迫不及待要使坏。 只是这一次,可能注定董蓉要占上风。 董蓉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弥勒教。 作为弥勒教教主自然很高兴,他目光温柔望着远方,那方向是皇宫的方向。 当白衣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父亲那样柔情看着远方,他心中一痛,眼底闪过仇恨,不过他迅速垂眸,掩饰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面色清冷但是沉稳,“爹!” 弥勒教叫住看着自己的儿子过来了,敛起了所有的情绪,淡淡应了一声。 白衣心中更是一恨,那种杀意甚至差点掩饰不住,但是他还有许多不甘,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冷淡对付自己。 “爹,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父亲如此冷淡自己,他还故意讨好得说道。 “嗯!”弥勒教教主听白衣的话,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唇间多了几分笑意,“那个中山王王妃不是一直看不顺眼弥勒教吗?敢跟本教主作对,这次,让她成为活死人!” 白衣心中一颤,想到那个冷脸的男人,忍不住为那个男人心里难过,当然还有自己的愧疚,可是,他忍辱负重,这会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不满,要不然的话,恐怕自己根本报不了仇。 “那恭喜爹爹了!”白衣还要扯出笑容,笑得那样开怀,可是天知道,此刻他的心里恐怕是要滴血了。 不过,他的奉承在这一刻是起了效果,有着美好幻想的弥勒教教主想着自己很快便可以跟她在一起,心情颇为舒畅,连同看向白衣的目光也温和了很多。 白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有心思继续待下去,在跟弥勒教教主随意说了两句,他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R638 第七十七章 我回来了! 白衣之所以那般着急离开的原因,是他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慕容怀德。 他愧对董蓉,也感谢慕容怀德,更加恨自己那个绝情的爹爹,所以他想要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 知道了关于董蓉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在后山一个隐秘地方呆着的慕容怀德。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慕容怀德才会如此聪明选择弥勒教的总部。 “中山王,中山王!” 毕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子,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孩子,此刻因为心里焦急,也是有些不稳重了,着急跑到了后山。 慕容怀德也是才处理了事情回来,这会见白衣这样不稳重,微微沉了脸色,看向跑过来的白衣。 “何事?” 他声音低沉,一身黑衣将他那种威严凌厉的气势瞬间凸显了出来,他面容也是非常严肃。 白衣似乎并不在意慕容怀德的冷淡,因为他除了对自己的儿女还有董蓉,对谁还能够有缓和的神色。 况且,此刻他心中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中山王,我刚刚听说,中山王妃中毒昏迷不醒!”白衣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满脸的凝重。 慕容怀德凌厉眼神一闪,人已经到了白衣的面前,面容阴沉盯着白衣。 白衣也感觉到慕容怀德的激动,他虽然有些忌惮,面上倒是没有露出几分忌惮,只是刚刚的慌乱已经被他慢慢敛下来。 “说,到底什么情况?”慕容怀德也知道自己这样冲动了,他松开了白衣的衣服,两个人只隔着几寸的距离,他淡声问道。 可是他握成拳头的事情,依然泄露了他此刻压制着的慌乱着急。 白衣怎么会看不出来慕容怀德的着急,“我刚刚从其他的弥勒教教中之人听说,那日弥勒教送去王府几个说是弥勒教的叛徒,却没有想到其中有一个人竟然刺杀王妃,王妃不幸被刺中中了毒,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说完这话,白衣有些担忧得看着慕容怀德。 慕容怀德却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董蓉受伤了,那日看着那些人收入中山王府的时候,蓉蓉还是好好的。 他皱眉,目光里有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良久之后,他再次开口:“什么时候的事情?” 难道是自己离开才发生的。 但愿蓉蓉没有事,他想到那日蓉蓉看着自己跳下海的那种撕心裂肺,他心疼得无法呼吸。 “昨日夜晚便发生了,而且,今日,我还发现皇宫已经去确认了消息,将这消息传来了弥勒教!” 白衣想着自己的父亲竟然跟皇宫联系那般紧密。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对母亲那样无情,却又是为何要跟皇宫的那些人走得那样近,父亲到底答应了对方什么,对方又许诺了什么东西。 “本王知道了,你既然想要报仇,就要学会隐忍,弥勒教的权利你要步步为营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慕容怀德再次看了白衣一眼,觉得刚刚的白衣似乎冲动着急了点,虽然感谢于白衣对董蓉的在意,但是,当初白衣做出的事情,这让慕容怀德也拉不下脸对白衣好脸色。 如今自己能够提醒他,已经算是对白衣的恩赐了。 “是,谢谢中山王!” 白衣眼神坚定,漫天的恨意从眼里溢出来。 慕容怀德转身要离开,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本看起来封面非常陈旧的书,一把扔了过去。 白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籍,但是慕容怀德给他的,他没有任何的怀疑接过了那书。 如果慕容怀德要他死的话,当初也不会救他,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待看到书籍封面的几个字,他眼里满是吃惊,因为上面写着:傲视群雄几个字,他再打开一看,上面全是武功的招数。 眼里满是欣喜,当初自己跟父亲过招,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势,不就因为自己没有父亲的功夫高吗? 只是,自己的经脉…… “你不必担心,上次给你吃的那药,你的经脉自然能够修复,只是需要些时日,你正好可以安定下来,这本书对你有帮助!” 说完这话,慕容怀德飞身离开。 白衣脸色带着一种复杂看着已经慕容怀德消失的方向,眼神却是越发坚定起来。 慕容怀德为何对白衣如此好,并不是不怨白衣当日对董蓉的欺骗,但是比起以后白衣可能起到的更大的作用,他却是一点不后悔将那本书籍借给白衣。 说他借刀杀人也罢,大发善心也好,慕容怀德要做什么,从来容不得别人任何质疑。 他脚下的动作一直就没有停过,甚至长时间运气,浑身的内力也被消耗了不少,可是他却似乎并没有察觉了一般,根本没有慢下自己的脚步。 夜色正浓。 万物似乎都进入了睡眠中。 此刻的中山王府,董蓉静静躺在床上,双眼微闭,却是并没有睡着。 曾经有人说,夜色安静下,其实要趁早睡,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因为如果太过安静,未安眠的人,便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胡思乱想,感到孤寂和担心。 董蓉曾经不信,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忙碌,后来有了慕容怀德跟她心意相通,她更加不会孤独。 可是,如今从习惯了慕容怀德和孩子们的陪伴到现在的她,此刻她的心便不自觉揪着疼。 眼泪,竟然在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她甚至放空的思绪都忘记了去理会那调皮的眼泪。 当慕容怀德来到中山王府他们两个人住的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的心一软,特别是注意到董蓉在月光下苍白的脸,她为何不去擦掉眼泪,难道她真的中毒了吗? 是不是在昏迷中,她依然痛苦万分。 慕容怀德心中一痛,飞身就要进入房间。 “谁!” 原本一直守在暗处的甲一,因为慕容怀德满腔心思都在董蓉身上,加上耗尽太多内力,竟然不小心弄响了旁边的树枝,甲一一听到动静,立刻闪身而出。 黑暗中,慕容怀德冷厉的脸包裹在黑不下,只有那双如鹰一样犀利的双眸扫过甲一严肃的脸。 不过,此刻的慕容怀德并没有生气,反而欣慰甲一能够这样尽心保护董蓉。 可是,随即想到什么,他隐藏在黑布下的脸冷下来,如此为何董蓉会受伤呢? 慕容怀德眼神一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了甲一。 “你,到底是谁?” 甲一也不知道为何,面对这个蒙面男子,他竟然没有直接动手,是蒙面男子那如同利刃一般的眼神让他觉得太过熟悉吗? 也不对啊,甲一摇了摇头,想要否认自己的想法。 慕容怀德开口,声音低沉冰冷,“甲一,守好!” 他一开口,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声音,而且,他知道这个暗卫是谁。 甲一先是一愣,随即却是惊喜,双眼竟然在那刻就湿润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开口说什么。 只是,慕容怀德似乎知道甲一的想法,他抬手直接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甲一似乎也意识到王爷晚上如此谨慎不惜掩饰自己的身份出现,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 甲一乖乖闭嘴,然后一个闪身,躲在暗处。 这就算是在暗处守着慕容怀德跟董蓉的安全。 当慕容怀德进入房间的时候,董蓉便察觉到有人进入。 可是,她知道甲一隐藏在暗处,不应该有人进入才对。 这个人,能够避开甲一的监视,跟甲一也没有任何的冲突,那么说明这个人恐怕功夫高太多。 她不敢动,生怕自己一有动静便惊扰了这个夜探自己房中的人。 而且,对方能够不让甲一发现,却这个时候丝毫不掩饰他进来的痕迹,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觉得是没有威胁的。 董蓉面色依然看起来苍白得柔弱,没有任何其他的变化,可是,她知道自己此刻紧张地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慕容怀德那是故意弄出动静,可是,为何董蓉还没有醒。 他脸色微变,迅速上前,想要抚上董蓉的脸。 薄茧的手指滑过娇嫩的肌肤,带着一种颤意。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心颤了。 或许,两个人都心颤了。 慕容怀德是疼得颤抖,而董蓉是害怕得颤抖。 她突然睁开眼,目光如炬,双手扣住那抚上自己脸的手,直接往旁边一扳,企图将对方的手腕给扳断。 如果不是慕容怀德对董蓉太过了解,他们曾经闹过玩笑,恐怕以此刻慕容怀德对董蓉的毫无防备,还真的可能就被董蓉折断了手腕。 只是,睁开眼的那瞬间,对上对方的双眸,她的心颤抖了,眼里瞬间充满泪水。 即使慕容怀德蒙着面,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种熟悉的眼神,那种他身上让她眷念的味道,她的手不自觉便抚上了对方的眼睛。 她的手颤抖从他眼睛划过,然后抚上那张脸,即使隔着黑布,可是她依然觉得心满足。 只要,只要慕容怀德回来了,就好! “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呜呜……” 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在看到慕容怀德这一刻,全部崩塌,她一只手还抚在他的脸上,另一手揪着他的外衫,生怕自己一松开,面前的人就消失了,更怕,一切只不过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董蓉哭得梨花带泪,虽然让慕容怀德心痛,可是更多的是欣喜,她清醒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传言说她中毒昏迷的事情,根本不是真实的。 这比任何事情,还要让慕容怀德高兴。 他小心抹掉董蓉脸上的泪水,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声音低沉但是充满了温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乖!” “讨厌!”被慕容怀德当成孩子一样的董蓉,娇嗔着轻打了慕容怀德的胸膛,可是在她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如同粉色桃花一样嫣然的羞涩。 看的慕容怀德心中一动,便迫不及待吻上了她的红唇。R638 第七十八章 晨曦归来 “听说你出事了,我心里担心得紧,怎么样,没事儿吧?”慕容怀德细细地打量起爱妻,眼里含着光泽。 提及这件事情,董蓉又伤心起来,“我没有什么事,只是……翠竹那丫头为了我……走了。” 情到伤心处唯有泪水横溢。 慕容怀德把董蓉搂紧怀里,安慰了好一阵,“翠竹为你尽忠,也是难得。你有这样一位忠心的丫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有了慕容怀德的安慰,董蓉的心绪平复了很多,缓和了一些后,董蓉擦拭净眼泪,“我真想去看看翠竹的家人。” “可以,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家人在故土。” 出来为奴为婢的人,大多身世凄苦。 董蓉仰头,看着慕容怀德熟悉的面容,心里百般滋味,“快给我说说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你看你,都瘦了。” “日子也不怎么苦,只是相思熬人。”慕容怀德在董蓉的耳畔轻语,如同两人刚成亲那会儿,久别胜新婚最为动人。 慕容怀德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大致讲给了董蓉听,董蓉听得感慨不已,“可惜了白衣有那么一个爹,若是生在平和家庭,定然不会吃这么多苦的。白衣的娘也是个苦命的。” 看到董蓉的眼睛又要开始泛泪了,慕容怀德连忙把董蓉搂紧,“有这样的爹,也或许会让他成长得更快。利弊相生,祸福相依,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董蓉点头,把头靠在慕容怀德的胸膛上。 这样的温暖感觉真好,“也不知道明哥儿和启哥儿怎么样了,我好想晨曦,她那么小又那么天真,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慕容怀德安慰妻子,“明哥儿和启哥儿会保护好晨曦的。” 虽然话这么说,慕容怀德心里也是极为担心这三个孩子的,尤其是晨曦,心思单纯,不会算计,若是遇上歹毒的人不知道会怎样。 一双眉宇微蹙,董蓉抬头时,他便舒展眉头,宽慰妻子。 正在两夫妻温存柔情时,房门忽然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王妃,王妃!晨曦小主……” 待冲入房门,乙八才看到房间里不止王妃一个人,还有她们夜夜为之祈祷平安的中山王,更重要的是……他们搂在一起正在温存呢,她忽然跑进来…… 还好乙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又是当妈的人了,赶紧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平定了心思。 董蓉一听到晨曦的名字立马站了起来,“晨曦有消息了?” 慕容怀德也站起身来,很是紧张,晨曦是个乖巧的孩子,可不能出什么事儿。不过看到乙八欢喜的神情便猜到了七八,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乙八道:“回王爷、王妃的话,晨曦小主回来了!” “晨曦!” 董蓉激动地直接跑出了房门,慕容怀德紧随其后,生怕激动过头的爱妻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晨曦!”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站在院子口的晨曦,晨曦还在张望,想必是听说了薄太后要害母妃的事。 晨曦听到母妃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回头,与母亲对视。 四目相对,母女情谊刹那奔涌。 “母妃!” “孩子!”董蓉喊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都痛了,她可爱的晨曦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晨曦顾不了许多,直扑进母妃的怀里,“母妃!” 眼泪答吧答吧地掉落。 看到这一幕,慕容怀德的双眼也湿润了,有什么幸福比得过一家人平安相聚?慕容怀德走了过来,伸手,抚摸晨曦的头发,晨曦乖巧的样子一如小时候。 甲一和乙八看到这一幕也都暗自抹泪。 待抱了好一阵,董蓉忽然抬起头来,“晨曦,你的两位哥哥呢?还有,是谁送你回来的?” 晨曦擦拭净眼泪,“母妃,明哥儿和启哥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他们都坚持留在那里,为了不让母妃担心,义兄就派人送我回来了。行事隐秘,他们已经离开了。” 乙八抹着眼泪,“明哥儿和启哥儿都是懂事的,王妃,你放心,他们会保护好自己的。” 董蓉点头,明哥儿和启哥儿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必然是有原因的。 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董蓉才看到晨曦的脸颊红红的,伸手去触碰晨曦的额头,好烫,“孩子,你病了?” 晨曦嘟囔着嘴撒娇,“母妃,本来我高烧好了的,回来的路上着了凉,可能又犯了。若不是母妃紧紧抱着我,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要飞了呢。” “说什么胡话。”董蓉心疼地责备,连忙让乙八带着晨曦去歇着,“就说孩子看到母亲病重也跟着生病了。” “是,王妃。”乙八按着吩咐带着晨曦退下了。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两夫妻看着晨曦离开的背影,这么多日的焦虑总算可以暂时歇一歇了。 慕容怀德想到了薄太后,不禁愠怒,“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薄太后对你如此发难,她真以为整个大齐都是她一个人的大齐,整个江山都在她的手掌心。” 董蓉则很淡定,“女人之间的斗争,有时候跟江山有关,有时候只跟一口气有关。薄太后如此不放过我,就是因为我动了弥勒教。我有些累了,让她以为我真的中毒养病中也好,可以暂时歇息一下。” “夫君必定为你铲除这个孽障。”慕容怀德一想到薄太后欺负自己的妻子就气愤。 董蓉摇头,“我不怕她,只是翠竹刚走,我真的是累了心了。以后她若还是对我狠戾残忍,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以前,我们就是太柔和了,才会让这些人觉得我们都是好欺负的主。” 慕容怀德点头,宠溺地用下巴磨蹭着董蓉的头发,“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董蓉点头,赞同夫君的这句话。 薄太妃这边越来越沉不住气了,唤了老嬷嬷,“董蓉既然已经卧病在床,不死也得扒层皮了,哀家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作为贺礼送给董蓉那个妖妇?” 老嬷嬷体态沉稳,她知道薄太妃一直觊觎的是什么,道:“太后娘娘觉得时机到了,便是时机到了。只是,奴婢听说中山王妃的女儿晨曦回到府上了,我们去……” “一个小孩子何足畏惧?晨曦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头,哀家以前也远远地看到过,心思单纯的天真货而已,你是觉得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斗不过这个丫头?”薄太妃当即白了老嬷嬷一眼,老嬷嬷纵然有别的话也都被瞪了回去。 薄太妃忽然又笑了起来,“董蓉,好不容易才让她伤了元气,你上次传出去的话也起了作用,那些同情董蓉的人都气愤得不行。这次,哀家一定要再好好陪她周旋周旋。等她从病房里出来,也好看看哀家送给她的大礼够不够大气。下去吧,事情办好了自然不会亏了你,若是办不好……”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老嬷嬷是知道她的狠辣的,表了态度后恭敬行礼退下。 晨曦的身体已经大好,在父母身边养病,和在外养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看到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晨曦,董蓉心里宽慰不已。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经过这么多的波折,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比怀抱妻儿更幸福更踏实的了。 董蓉回头,“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出现在众人视线前,不然,不知薄太妃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慕容怀德点头,“我会养精蓄锐,好好和他们会会。” 低头,看到曾经那个俏皮的丫头经过岁月的锻炼已经稳重成熟了好多,可是这种稳重成熟却也是带着心酸的。慕容怀德把董蓉楼得更紧了,不论如何他都要给她更为安定的生活,波折只是暂时的,他发誓。 低头,在董蓉微蹙的眉间轻吻。 晨曦来到作坊,伙计们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小主都觉得十分亲切,原本也没寄希望于小主能真的为作坊做些什么,只要她在这里,大伙儿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尤其是晨曦活波浪漫又不失温婉的样子很是惹人疼爱。 别人怎么期望晨曦的,晨曦不管,她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为这个作坊,为爹娘分忧。 看到晨曦忙碌却有条不紊的样子,伙计们都很惊讶。这俨然是王妃附体,又一个精明能干的当家人啊。 晨曦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其他的伙计也都在各自忙各自的,并没有注意到晨曦的异样。 晨曦重新又翻了两次账本,上面记载着前两个月的账务,用了两个月的记账本子本应略有旧的痕迹,可她手上正在翻阅的账本不但很新,上面的墨印也很新,还散发出淡淡的墨味。 而且,晨曦凑着账本吸了两鼻子。 虽然晨曦不怎么来作坊,但也曾听爹娘提过,作坊记账用的都是上等的油烟墨,虽然用胶较多,但坚实、细腻、耐磨,用来记账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个细节,也只有爹娘两个人知晓,其他人并没怎么留意。 可手上这本账本,用的墨只是普通的松烟墨,墨色黑却缺乏光泽。 是谁对账本做了手脚? 余光里,有个伙计一直留意着晨曦的动作,晨曦抬头,大大方方地对着那伙计笑了笑。伙计面色慌张,不过立马又恢复了正常,含笑地回应晨曦,“小主好勤快,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爹娘怀里撒娇呢,我们小主就知道为爹娘分忧了。也不知道王妃的身体怎么样了,没有了王爷,王妃可辛苦呢。” 提及爹娘,晨曦脸上的笑消失殆尽,眼眶中泛着泪光,语气诚恳,“两位哥哥下落不明,爹又跳海了,而娘……娘又抱病在床,我虽然年纪不大,却也要帮着娘做点事情才行。不过有你们,我也很放心,这些账本也都没问题。” 听到晨曦这么说,那伙计脸上立即露出了光芒,眼睛中也有了神采,“小主真是厉害,连账本都看得懂。” 晨曦也故作很得意的样子,“是吗?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着你们学得更精一些才是。这账是谁记的啊?看字迹不像是丁诚记的,是来了新伙计吗?” 提及此,那伙计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不过看到晨曦一脸的天真烂漫,便劝自己放松些,真是沉不住气。 晨曦翻起账本,“这字真好看,比丁诚的字好看不知多少。”说罢,俏皮地望了望四周,“丁诚不在吧?可别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伙计心里轻蔑一笑,果然是少不更事的丫头,只看得出字好看不好看,全然不知道这账本里的乾坤。R638 第七十九章 地下交易 伙计笑了起来,笑得谦虚,“实不相瞒,这账自丁诚失踪以后就一直由小的在记,我以前管过账,后来东家遇难,我们这些伙计也只好出来另谋出路了。” 晨曦高兴不已,“是你记的!真好,那以后我有空就来找你学写字好不好?” “好,好。” 少不更事的丫头就是好糊弄。 “你叫什么名字?”晨曦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融化了冬日的积雪。 “陈乾。” “陈乾,”晨曦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依然带笑,“我记住你了。” 当夜,夜色昏暗,乌云把月亮遮得严实,月亮却挣扎着想要露出点光亮。 夜色中的黑衣人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又生怕等的人不出现。 终于,听到右前方有动静。赶紧在一旁的灌木丛下躲藏了起来,一双野狼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有动静的地方。 来人是个老妇人,行走不甚方便,拖拖拉拉的,想必已经很累了。 确定来者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后,猫在灌木丛后的人走了出去。 老妇人四下张望,荒郊野外的实在有些吓人,偶尔听到一两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也能着实把她吓一跳。听到身后有动静,更是吓得浑身一颤,“谁?” “我!”陈乾的心里是不耐烦的,但谁让对方是个厉害的角儿呢,不管怎样只能先耐着性子了。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吓死人!”老嬷嬷看到那人正是自己要找的陈乾,立即低声呵斥起来。陈乾的脸上已经露出不悦,只是夜色太暗老嬷嬷看不见罢了。 “我叫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老嬷嬷也懒得再说陈乾。 陈乾迟疑了下,但看到老嬷嬷一脸冷傲威胁的样子,也只好把藏在身上的东西递了出去,“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尽管放心。不过,答应我的好处可不能少。” 老嬷嬷拿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冷哼一声,“少不了你的。” 夜色昏暗,她什么也看不清楚。陈乾见老嬷嬷并不信任自己,不禁有些气愤地说道:“你就是在这里翻看一夜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陈乾既然答应为你们做这件事情就一定会办到。也希望你们不会食言了才是。” “聒噪,你知道你在为谁办事吗?做好你的事,就比什么都强,若是出了漏子,小心你的脑袋。”老嬷嬷没好气地责备。 陈乾不再吱声。 老嬷嬷也不再验证那账本,“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今日作坊有什么新动静没有?” 陈乾摇头,“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老嬷嬷面色冷峻,“董蓉和中山王的女儿晨曦不是到作坊去了吗?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有什么居心?她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陈乾语塞,若真说别有居心也当是这个老妇人别有居心吧,那个傻丫头可是正正经经的作坊小主,那个作坊也可以变相地说是那个丫头的。 不过一想起那丫头只知道笑的白痴样陈乾就讽刺起来,“一个小丫头何足挂齿?” “你可别小瞧了人,这个关键时候一点都不能马虎,若是出了事儿,你全家人的性命都不保。再则,答应你的把你妹妹从青楼里赎出来的事情也不能成。” “我知道了。”一想起妹妹,陈乾的心就焦躁起来,是他对不起妹妹啊,才让妹妹吃尽苦头,流落风尘,“只是那个丫头真的不用防备,她确实翻看了账本,不过是赞叹我写的字好看罢了,还说有空教她写字。” “真的?”老嬷嬷的声音穿破黑夜,如同鬼魂。 陈乾道:“我骗你们做什么?” 老嬷嬷冷哼一声,嘲讽起来,“都说董蓉那个女人是个心思细腻又有些本事的,没想到把女儿养得极为宝贝,什么本事都没有。” 接着,老嬷嬷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可从那白痴丫头的身上问到点什么关于她们家的事?那个董蓉是不是真的病危不行了?” 陈乾点头,“那丫头一提及屋里人的事就眼眶发红,酸楚异常。如果不是董蓉出事了,她也不可能跑到作坊里来。这做生意的地儿哪儿有什么好玩耍逗留的。” 老嬷嬷很满意这个答案,“这个月的东西呢?” 陈乾指了指身后的灌木丛,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些银钱给弄到这儿来的,本想偷拿了钱赎妹妹,可那老鸨非说只有听了某位高人的指示才可让他妹妹离开。 陈乾想了几天,也明白了,那高人不就是眼前这位老妇人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良心丧尽,手段用尽。 老妇人走到灌木丛这边,掀开,夜色虽然昏暗,却也能看到箱子的轮廓。 拍手,立即从老妇人先前来的方向出来十多个壮年人,身穿黑衣,身手矫健,而且,有武功。 陈乾看得惊呆,回想起刚才老妇人对他讲的,“你不知道自己在跟谁做事。” 给谁? 陈乾不认识什么富贵的人,原本只想老实安分地做人,却不想还是未能如愿。希望这次的事情过后,他能和妹妹过上平安的日子。 那些黑衣人嫌陈乾挡道,一把掀开陈乾。 这动作—— 陈乾忽然想到了曾经在街道上为非作歹的弥勒教教徒—— 不会的,不会的,陈乾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弥勒教的教徒把他妹妹拉入风尘的,他不可能为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做事! 陈乾躺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死开,不怕踩死啊!” 黑衣人怒吼一声,陈乾识趣地往后缩了缩。 黑衣人把箱子都抬走了,老嬷嬷也跟着走了,整个荒野就只剩下陈乾。看着那些人走过的深深浅浅的黑色脚印,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得黑暗。 鼻子酸酸的,仰头,希望能把泪给憋回去。 “陈乾。”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把陈乾从悲伤中拽了回来,也吓了一跳。 “谁!!” 心虚的陈乾脚下慌乱,踩到一块软泥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已。 来人伸手,要去拉陈乾。 陈乾看了一眼那手,没有去拉,而是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故作轻松,要走。 来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我叫甲一,如果说这个世上真有人能帮你和你妹妹从苦海里挣脱出来,那就只有中山王。” “你是中山王?”陈乾本不敢这么想,可老嬷嬷等人的身份越来越让他怀疑,非富即贵,又在皇城根下敢这么做,定然是跟中山王的身份一样尊贵的人。 而与他们为敌的,也就只有中山王了吧。 “我是中山王?我不是说了我叫甲一吗?”这小子一下子就被吓糊涂了。 “你要做什么?”陈乾心里有鬼,所以整个人也是虚的,但现实却不允许他有一丝怯懦,如果他因为怯懦而死,他的妹妹只会遭受到更坏的命运。 天,要人活下来,要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那么难吗? 甲一在一旁的光滑石头上坐了下来,陈乾只是怯怯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要干嘛。 甲一有礼地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我们聊聊吧。” 逃也是逃不掉的,能避开那些黑衣人的“嗅觉”,这个人的武功也定然不错。 陈乾的头都要炸了,也懒得再想任何问题,干脆坐下。只是浑身都没有精神,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死尸。 甲一看着老嬷嬷消失的方向,“和鬼神做交易,最后赢的只可能是鬼神,而不是你,陈乾。” 甲一的语气很诚恳。 陈乾低着头,他隐约感觉到老嬷嬷等人不会像他想的那样履行承诺,也隐约觉得老嬷嬷等人会过河拆桥,他也想找点把柄之类的东西握在手上,好让老嬷嬷等人履行承诺。可是,他想得脑袋都要破了都没能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任由自己成为他们的傀儡,整日做假账,把真的黄金白银送到这儿来,再由这个老妇人带着一帮人来用马车拉走。 “你凭什么和我这么说。”陈乾无路可走。 甲一拍拍陈乾的肩,“我跟你想比,出生好不到哪儿去,可我跟对了人,也信对了人,所以现在不但摆脱了以前的困境,更过上了较为自在的日子。陈乾,你不笨,你只是需要遇到一个对的人。对你而言,刚刚离开的那一帮人,不是对的人。他们是把你妹妹推向火坑的罪魁祸首——弥勒教教徒。” “不!!” 陈乾慌乱失语,他们不可能是弥勒教徒的,不可能是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你不是王爷的人,你是那个老妇人派来炸我的话的对吗?” 陈乾抱着头,极为痛苦。 甲一看到陈乾这般,也难过起来,他知道生活在低层只想求一世安稳的人的内心,“陈乾,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我是跟随在王妃身旁保护王妃的甲一,王府有难,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什么也没做,你不用来套我的话,我每天都按时到作坊里去,按着王爷王妃的意思记账,我什么都没做。”陈乾忽然觉得甲一来是为了账本一事。 甲一语气忽然冷冽起来,“你如果真是男人,就应当承担起自己所做的一切。账本被换了就是被换了,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想怎样?” 陈乾忽然站起来,戒备地看着甲一。 甲一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神色更为和悦,“陈乾,你的妹妹已经赎出来了,把她放在王府你不会放心的,我就派人把她送到了你的住处。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她,因为我已经派了一支精英侍卫保护她的周全。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看。只是,你需要想明白,是不是还要继续为那帮鬼神卖命。” 说罢,甲一飞身离开。 第八十章 夜里乾坤 甲一一路上都还十分疑惑,他所说的全是王爷让他说的,他所做的也是王爷叫他做的。王爷才刚刚从弥勒教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个陈乾的问题所在? 还有晨曦小主,这个小妮子是越发厉害了,竟然能发现那么多问题。 这边,老嬷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一马车的金银运出城郊树林,路途颠簸,马匹也严重疲乏。这些箱子实在太沉了,老嬷嬷和薄太妃都没有想到,董蓉和慕容怀德的生意,竟然做得这般大,他们最近从那个作坊运了好些趟了,回回都把马累得不行。 可惜啊可惜,现在这些东西都属于薄太妃了。 正在老嬷嬷感叹的时候,马车忽然停止了前进。 正要发难于下人,老嬷嬷才看到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竟是皇太后。 “你们是要去哪儿?”皇太后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威严。 老嬷嬷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走上前,恭敬地对皇太后行礼。夜色下的皇太后面色阴森,可怖至极,让老嬷嬷想起了鬼面观音一词。 老嬷嬷宁了心神,强挤出一个笑来,“回皇太后的话,这是奴婢打点了一些行头,想送给乡下的亲人。奴婢现在年纪大了,真怕他们忘了奴婢的存在,以后若是奴婢做不动活儿了,有他们帮衬着,奴婢才好安度晚年。” “你的意思是说,你拉了这么大几箱子的金银,是为了讨好家人?”皇太后的声音依然冰冷如铁。 老嬷嬷连忙摆手,“皇太后说笑了,这哪里是几箱子的金银啊,这里全是奴婢装的一些破烂东西,还有奴婢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点心,只希望送到乡下后奴婢的亲人们能喜欢。” “这些东西,谁人能不喜欢呢。”皇太后端坐在车辇里,威严不可侵犯。 老嬷嬷笑道:“要是他们真不嫌弃才好呢,都是些破衣烂衫的,平日里薄太妃十分节俭,打赏奴仆的也相对少,不过薄太妃打赏给奴婢的,奴婢都舍不得开销,就慢慢存了下来,这不看着今日宫里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就找了几个莽夫来帮忙。” “莽夫?”皇太后一声冷笑,打量着那些人,“薄太妃节俭一事我也是听闻了的,却不想节俭成这样,竟然打赏些破衣烂衫给你们。” 老嬷嬷见皇太后终于相信自己的话了,悬在心里的石头也才终于落了地,“薄太妃虽然节俭,打赏我们这些奴仆的东西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却都是体己好用的,薄太妃待我们也极好。” 好一个圈套,若是老嬷嬷不说两声好话,指不定今天的细节就传到薄太妃耳朵里了,到时候可有她的好果子吃。 皇太后好奇起来,“哦?是吗?薄太妃都打赏了你什么体己好用的,哀家想要瞧瞧。”说罢,对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虽然夜色昏暗,并不看得清楚,但两个人主仆这么多年,也是心有灵犀的,当即往薄太妃的老嬷嬷这边走了过来。 老嬷嬷一听,这还得了?!赶紧用身体护住马车,其他的黑衣人也都戒备地看着皇太后,可毕竟站在他们面前的是皇太后,并不是什么路人甲,所以也不敢多动一下。尤其是皇后的威严,让他们有些喘息不过来,更不敢妄动。 薄太妃的老嬷嬷连忙道:“这些东西都不值钱,碍了皇太后的眼睛可是奴婢的罪过了,时辰也不早了,奴婢也不知道乡下的亲戚们都睡了没,若是都睡了,打扰他们一遭可又是罪过了。” 皇太后望了望天色,问自己的贴身嬷嬷,“这都几更了?” 语气温和,那种对薄太妃的人才有的阴冷威严全然不在了。这让薄太妃的老嬷嬷心里很是一酸,为了那个薄太妃,她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太对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做了太多冒险的事情,可到头来不但得不到一句好,连个温和的面色也看不到。 皇太后的嬷嬷温和回答,“已经二更了。” 皇太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都已经二更了。”说罢转向薄太妃的老嬷嬷,“你的亲戚们都二更了还没休息吗?都在密谋些什么呢?” “皇太后说笑了,奴婢的亲人们自然已经睡了,只是……奴婢若是再耽搁,恐怕会更影响他们,多有因为着急而得罪皇太后的地方,请皇太后原谅。”老嬷嬷的声音都发着颤。 皇太后道:“你说的也对,哪儿有这么晚了还没休息的人?除非像哀家这样,无事可做,又心里不顺畅。”说罢话锋一转,“既然已经都二更了,早打扰晚打扰都没有关系,来人,把那箱子打开,让哀家也长长见识,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赏赐品,哀家也该学着节俭一点,为国家节省开销了。” 皇太后的嬷嬷走到箱子旁,伸手,要去开箱子。 这些箱子大多都锁着,可有那么三四个因为那些弥勒教徒没有耐性,验货的时候三下两下就撬开了,所以,皇太后的嬷嬷借着一旁的宫女的灯笼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没有锁的箱子,一把掀开—— 老嬷嬷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呵——” 皇太后大喝一声,“薄太妃还真是个有心的人,竟然给身边的嬷嬷打赏这么多金银,这里恐怕是薄太妃几十年的俸禄吧?薄太妃对你可真够好的。” 老嬷嬷自知事情不对,赶紧跪了下去。“都是奴婢贪财……奴婢贪财……” 老嬷嬷语无伦次起来。 那些黑衣人顿时慌了神,事情已经败露,只有逃跑了。 可是,才刚刚滋生出这个想法,就有一大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全都押起来,哀家要好好去问问薄太妃!” 老嬷嬷自知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捆绑那些黑衣人时,一头往马车上撞去。偏巧她忽然的动作惊了马匹,马一个后脚踢过来,正好踢到了老嬷嬷的小肚子上。老嬷嬷当时就跪下去了,整个人叫都叫不出声来。 皇太后责备道:“好端端的去吓马做什么?看吧,被马踢了吧。畜生有时候啊比人有灵性。” “回宫。” …… 董蓉站在“修养身体”的房间门口,担忧地看着外面,“本想着让这小丫头到作坊上去长长见识,却不想这丫头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也不知道她能应对得来还是不能应对得来,。” 一旁的乙八安慰董蓉,“王妃,你就别太担忧小主了,小主可是个心思精巧的,可不比我们的王妃弱呢。这一次的事情也足以让我们都明白,小主已经不小了,她也想为爹娘分忧呢。你看,这一切不是都顺顺利利的吗?陈乾也被甲一找到了,陈乾也承诺决不再给薄太妃做事了。而他带出去的银钱也都被找了回来,真的账本也被小主给找到了。” “晨曦给了你多少蜜糖吃?就你嘴甜。”董蓉笑了,不过瞬间又担忧起来,孩子毕竟还小,薄太妃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她能行吗? 乙八看出了董蓉的担忧,道:“王妃,有王爷在呢。” “王爷?” 一提及慕容怀德,董蓉才忽然反应过来,怀德怎么不见了? 四下张望依然不见人影,他可不能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若是被看到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 乙八的手按在董蓉的手上,给予她勇气和力量,“王妃,王爷自然是有分寸的。” 董蓉叹息一声,怪不得呢,晨曦做起事情来井然有序,进展又十分顺利,原来有那个当爹的暗中帮助。 而且,她了解怀德的性格,听说女儿有这么大的动作,一方面为女儿的成长感到开心,另一方面,身为人父人母,总想为儿女做点什么。 这时,甲一忽然出现。 乙八吓了一跳,甲一冲着乙八抱歉地笑笑,乙八责备地看了甲一一眼,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她应该早点习惯这个神出鬼没的暗卫才是。 “王妃,陈乾说想见你。”甲一道。 甲一怕董蓉拒绝,又道:“王妃,陈乾这次是真心想要归顺我们王府,他已经认识到自己错了。” 乙八暗自嘟囔,“让他看到王妃安然无恙的样子怎么行?翠竹岂不是白死了?” 甲一道:“王妃不必真的见陈乾,只需要隔着帘子听陈乾说些什么,陈乾现在是铁了心思要跟着王妃和王爷,小的已经赶了好多次了,都没成。” “依你的办吧。” 董蓉说罢,往内室走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虽然隔着帘子,但董蓉还是能看到来人的轮廓。 的确是陈乾,让陈乾管账还是当初她首肯了的,却不想还是有猫腻,好在晨曦那双眼睛还算尖锐,不至于使事情扩展到不可收拾的场面。 不过,对于薄太妃的举动,董蓉也是有所预料的。 来人在帘子前停住脚,跪下行礼。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一个是陈乾,一个则是一位穿着素雅的女人。 是他的妹妹吧? 陈乾的妹妹陈兰行礼后,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陈乾看到妹妹还没说话就已经先哭了,心里也是百般滋味,这使他更加坚定了要留在王府的决心。 陈乾看着帘子,“王妃,不管你能不能听到小的说话,小的都要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奴才不是人,奴才不是个东西!” 说着陈乾就抽起了自己耳刮子,陈兰惊了一下后哭得更痛了。 站在角落的乙八道:“好了好了,你这样吓到我们王妃了,有事就说事吧。” 陈乾隐忍着眼里的泪,“小的想了很久,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小的和妹妹逃到了宁静的地方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一想到弥勒教教徒对我们做的种种,我们都不可能安心生活,唯有忠心王妃,跟随王妃、王爷一同与弥勒教斗到底。” 陈乾和陈兰都说了许多话表达忠心,帘子后的董蓉也听明白、想明白了,待他们走后,董蓉对一旁的乙八,“都留下吧,观察些日子再说。” 第八十一章 悲心探看 乙八点头,看到王妃的眉头一直微微蹙着,不禁心疼,“王妃,别太担心了,明哥儿和启哥儿在那边会好好的。他们两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明哥儿虽然顽皮了些,可有启哥儿呢,更何况他们对草原不但已经适应了,而且听说他们很喜欢那里。” 看着乙八为自己着急的样子,董蓉幸福地笑了下,接着又回归了心思,眉头依然蹙在一起,摇头,带动着头上的发簪轻摇,“我不是担心明哥儿和启哥儿,我是想到了绿竹。这丫头和我一场姐妹,我真的没想到最后她会因我而死。乙八,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老是在梦里梦见绿竹,梦见她叫我姐姐,梦见她说她想回家看一眼。” 乙八走到董蓉身后,为董蓉按摩肩部,“王妃,您厚葬了绿竹,这对绿竹以及绿竹的家人而言都是极为光荣的。” 乙八见王妃的眉头还蹙着,不禁道:“若是实在挂念,不如奴婢陪同王妃去绿竹的家里看看,奴婢之前记得,绿竹家里还有人的。好像还有个弟弟,不过听说命运苦难,具体怎么我也忘了。” 苦难,绿竹因她而死,她不可能让绿竹的家人再蒙受苦难。 见王妃有所心动,乙八连忙道:“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王妃回头看着乙八,“你还怀有身孕,不适合颠簸,就不要去了。有甲一保护,不会有问题的。” 乙八有些不舍,“身边每个体己的照顾的怎么能行?甲一虽然好,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毛手毛脚的,做什么都做不好。” 甲一本来一直很安静的,听到乙八说到这儿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他什么都做不好? 甲一忽然出现在乙八跟前的时候,把乙八吓了一跳,“我说乙八,你说话要注意一下措辞啊。” 原本烦闷的心,因了乙八和甲一这一闹,董蓉竟噗嗤一声笑了。 乙八冲着甲一嘟了嘟嘴,“我才不和你计较,我要去收东西了。” “哎,你——什么叫你不和我计较,是我不和你计较好吗?” 甲一本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乙八已经离开,有再多的牢骚也只能闷到心里去了。 董蓉站起身来,不禁觉得这个大男孩有些好笑,“好了,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甲一嘿嘿地笑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让王妃见笑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绿竹的家人。” “好。” 这边,乙八已经按着董蓉的心意收拾好一袋打赏用的钱袋,还有几件物件,也已经安排好了普通马车。乙八又把打听到的地址告诉了甲一。 甲一再次确定了四周无人后方对乙八挥了挥手,乙八便搀扶着董蓉上了马车。 乙八看着董蓉和甲一所乘坐的马车远走之后才又收回视线,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了才回身,正准备进门,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 堂堂中山王妃,一路走来虽然艰辛却也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却没想到如今出个门却要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中山王亦是如此,为大齐百姓、为大齐天下做尽好事,却要躲在院子里,不能被人发觉。 乙八抬头,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吁—— 经过大半日的赶路,马车停在户小院外。 小院干净整洁,独门独户,一看就知道居住在这里的人家是会打理生活的安乐人。院子里还种着些花,都不是名贵的种类,却看着温馨宜人。院子的最右角有一块被翻整得极为精致的地,上面种着些蔬菜。没样蔬菜都只种了两三行,如此一块地便种了好几种蔬菜。 董蓉好久没看到这么可爱的院子了,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 可是……董蓉蹙眉,问身旁同样也一脸疑惑的甲一,“乙八说的地址你听错了没?确定是这里?” 甲一也是一脸狐疑,“乙八说的我一点没记错,小的也觉得不是这里,是不是乙八打听错了。” 董蓉看向院子深处,里面有人影在动,看到外边有马车停着,也探着脑袋往外看,想知道来者都是什么人。 因为光线昏暗,董蓉也看不清楚房屋内正探看自己的老人到底是何模样。只不过已经赶路许久了,车上水囊里的水饮得差不多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进去讨杯水喝吧。” 甲一取了水囊跟着董蓉进了院子,他知道王妃的心思,她是真心喜欢上这个小院了,反正地址也已经错了,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权当散心了。 董蓉走到门口,对着房间内和善地说道:“老人家,我能进来坐坐吗?顺便讨口水喝。”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夫人,只要你不嫌弃就进来坐吧,何必说讨字呢,我这农户别的没有,水你要多少取多少。” 听到老人亲切的话语,董蓉的心里甜丝丝的,也温暖起来。 比起和皇宫里的人争斗,这个小院儿算得上是人间乐土了。 这时,董蓉听到房间内传来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老人歉意地对董蓉笑笑,“是我的孙儿,你别见怪。” 董蓉也对着老人笑笑,走近了方才看清楚老人的样子,虽然年岁看着也不小了,但精神头十足,脸上也没什么褶子,就是一头的银丝让人看着就觉得沧桑。一脸的和气,让人看了就想亲近。 而且,董蓉觉得面熟。 “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董蓉坐到老人身旁,在老人指定的柏木椅上坐下。 老人又笑了,“若是个年轻小伙这样说,我该脸红了。” 董蓉和甲一都被老人逗笑了。 老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董蓉,“孩子,我看着你也觉得挺面熟的。我们或许没见过,但面善的人总能让人有这种感觉,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甲一虽然不知道老人说的这堆话有什么逻辑性可言,不过听着也觉得十分舒服。只可惜老人的眼睛只看着漂亮的王妃,根本没瞅他一眼,也就谈不上夸赞他了。 董蓉见着老人着实亲切,便和老人闲话了一会儿后道明了来意,却不想走错了地方。 “你们是说绿竹?”老人已经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颤抖起来,整个人也激动得不行,眼眶也湿润着。 董蓉忽然明白了,怪不得看着老人眼熟,原来绿竹长得和这位老婆婆有几分相似。 董蓉拉过老人的手,“您是……绿竹的……亲人?” 老人点头,眼泪答吧答吧掉落。 屋内的孩子一直得不到老人的哄逗和回应,咿咿呀呀的声音更大了。 老人不得不暂时起身,走到房间里安抚发出声音的男孩。 董蓉也跟着走了进去,里屋被收拾得很干净,只是让董蓉惊讶的是,躺在床上发出咿咿呀呀声音的人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十六岁左右大小的男子。 “吉安乖,吉安乖,吉安不哭,不哭。”老婆婆用手拍着那个叫吉安的男子,眼泪更是忍不住滴落下来,打湿了吉安领口的衣服。 吉安疑惑地抬头,看着老婆婆,“娘,你为何哭了?” 老婆婆擦拭掉脸上的眼泪,连忙挤出笑容,“傻吉安,娘没有哭。” 娘—— 董蓉和甲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老婆婆竟然是绿竹和吉安的娘。 吉安忽然看向董蓉和甲一,脸上的童真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愠怒,他指着甲一和董蓉,问老婆婆,“娘,是不是他们惹你生气的?是不是他们让娘哭的?让孩儿去打死他们,吉安已经没有姐姐了,不能没有娘。这些人通通该死。” 老婆婆也没有想到吉安会说出这么愤怒和没有理智的话,不禁惊疑地看着吉安,“吉安,你在说什么?什么打打杀杀的?平日里娘亲是怎么教你的?” 吉安听了,慢慢收敛了神色,乖巧地依偎到娘亲的怀里,“娘,吉安会乖的,会听话的,娘不哭了好不好?” “好,只要吉安乖乖的,娘就不哭。” 董蓉看着这一幕,倍感心酸,就连甲一这样的铁血男儿也为之动容了。 直到绿竹的娘安顿好了吉安,董蓉才往绿竹娘这边靠近了一点。绿竹的娘挥手,示意他们跟她出去聊。 躺在床上,被哄逗得很温顺和安稳的吉安忽然从床上坐起,“娘,你们要去玩什么游戏?可以带着吉安吗?” 吉安的娘刚要拒绝,就见董蓉对她微微点头,吉安的娘也没办法,只得对吉安招手,吉安兴高采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噌的一下就穿好了鞋子。 吉安一直跟董蓉和甲一保持一定的距离,但那双咕噜噜的眼珠子却不停地转动着,视线也从来没离开过他俩。尤其是看甲一时,吉安的神情十分专注。 董蓉无意间回头,看到吉安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甲一腰间的佩剑,而且想伸手去碰那把剑。 甲一顺着董蓉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吉安的样子,甚是觉得可爱。 “吉安。” 非礼勿视,吉安娘对吉安的宽容度挺大,但教育却一点也不放松。吉安立马知道自己错了,收回了手,只是视线依然落在那柄十分精致的长剑上。 吉安的娘歉意地对董蓉道:“让你们见笑了,这孩子生来如此,我这个当娘的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董蓉的亲切让吉安的娘感到放心和踏实,也喜欢和她聊。 董蓉一脸的歉意,道:“绿竹这个妹妹跟了我一场,我却从来没来她的家里看看,是我的不对。吉安是个乖孩子,比起那些阴险狡诈之徒,吉安的天真烂漫才是最为可贵的。不瞒你说,我也是当娘的,每次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哪怕顽皮了一点,心里也觉得十分幸福。” 吉安的娘点头,“夫人说的在理。” 忽然,吉安的娘抬头,“您就是……绿竹的东家,中山王妃?” 董蓉点头,“我是中山王妃,却不是绿竹的东家,她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姐姐。” 吉安的娘也不是糊涂的,听中山王妃这么说,她也就明白了,自己的女儿没有白白丢了性命,也没有白白伺候人一场。这样的主子,天底下哪儿找去。 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却不想被董蓉看到,背过身去。 董蓉看着吉安娘的一头白发,忽然也都全明白了,她哪儿是年纪大啊,明明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又受了女儿去世的刺激。 董蓉的心里十分难受,却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给予吉安娘什么安慰,什么样的安慰在这个时候都显得极为苍白。 吉安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剑上挪开,却看到自己的娘正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连忙走到娘亲的背后,拉过娘亲的衣角,“娘,您怎么了?” 吉安娘连忙擦掉眼泪,缓和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没事儿,吉安,娘只是高兴,一直听你姐姐说她的主子是个好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绿竹没有跟错人。” 第八十三章 辛辣手段 安排董蓉和甲一在小厅堂坐下后,吉安娘就要去倒茶。 董蓉连忙按住吉安娘的手,“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了,就让女儿给你倒一次茶吧。” 吉安娘的手颤抖着,“这……怎么承受得起?” “绿竹是我的妹妹,你就是我的娘。”说罢,也不容吉安娘反驳,便提了陶瓷壶去斟茶。 吉安娘看着董蓉忙碌的身影,嘴唇颤抖,说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话,“值了,值了。” 董蓉为吉安娘和吉安以及甲一都泡好了茶,吉安举着茶一饮而尽,还嚷着要喝,董蓉宠溺地对着吉安笑笑,又给他倒了一杯。 吉安又是一饮而尽,“好喝,好喝,我还要喝!” “好,好,不过,吉安,这茶呀要慢慢喝才越喝越有味道呢。”董蓉又为吉安倒了一杯。 和吉安娘嘘寒问暖一阵后,董蓉把乙八为她装点的钱袋和物件都递给了吉安娘,吉安娘说什么都不肯收,但看到董蓉如此坚持,也只好收下。 甲一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劝王妃回府。吉安娘再三挽留,吉安也嚷着以后还要喝董蓉泡的香茶,不肯让董蓉走。 吉安娘也是够惊奇的,绿竹和吉安这两个,怎么天生就喜欢这位王妃? 吉安娘再次挽留董蓉,“王妃娘娘,您如果不嫌弃我们这儿简陋,就留下来休息一下吧。天色也不早了,路程遥远,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府上呢。” 董蓉拉过吉安娘的手,“如果可以,我也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这个院子我实在偏爱得紧,让我想起了很多从前的日子。只是,我们这次连出来都是悄悄的,回去自然也应当悄悄的。” 吉安娘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也明白董蓉话里的意思。 董蓉和甲一在吉安和吉安娘依依不舍的眼神里出了院子。 刚一走到院子口,甲一就觉得事情没对,整个人也紧绷起来。 “怎么了?”董蓉也紧张起来,探看四周。 吉安和吉安娘发现不对劲也都疾走过来,吉安更是跑到甲一的身前,护住甲一,“大哥哥,我帮你打坏人。” 甲一把吉安护住,对董蓉道:“看来我们还是被人跟踪了。” 说完,对董蓉递了一个神色,董蓉赶紧拉过吉安的手,和吉安娘回房。 甲一冲着左前方的大树道:“出来吧,躲在那儿也不怕虫咬。” 果然,从大树的背后走了出来,蒙面,青衣,一出来便扬了招式,直奔甲一而来。 甲一拔出长剑飞身而去,一时间刀光剑影,难分彼此。 吉安娘紧紧抱住吉安,吉安却是一副完全不知道有危险的样子,甚至屡次趁着娘亲不注意,偷偷偏了脑袋,透过窗户的缝隙观看院子外的打斗场景。 吉安娘怕吉安看了这样的场景会做恶梦,强行捂住了他的双眼,吉安却挣扎着掰开了娘亲的手。 吉安一脸痴狂地看着院子外的打斗,惊讶得张大了嘴。 不一会儿,一道长长的剑影落下,胜负已定,生死成局。 吉安突然挣脱开娘亲的束缚跑出房间。 “吉安——” 吉安娘赶紧追了上去。 董蓉也匆匆跟了出来。 吉安直冲出院子,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铺满了枯败落叶的地上躺着一个死尸,血水溅得一旁的树叶上都是。 甲一的长剑上还滴着血。 吉安娘自己吓得不轻,反应过来后,赶紧捂住了吉安的眼。吉安却再一次用力掰开娘亲的束缚,拍着手跳了起来,“好厉害,大哥哥好厉害,终于把坏人打死了。” 吉安娘听得也是够惊讶的,这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怎么不是别吓到,而是拍手叫好? 董蓉搂过吉安,安抚地摸了摸吉安的头,怜惜地看着他,“我也是带过孩子的女人,对孩子便多了几分关注。吉安是受别人欺负惯了,想要为自己出口气,却打不过别人也说不过别人,只有白白受气的份儿。” 董蓉的话让吉安娘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董蓉叹息一声,看向吉安娘,“这孩子是怕你担心,你总拿他当孩子,他却做着一般大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他怕你为她再吃苦,你的这一头白发,看得我都心疼,更别说是你自己的孩子了。” 董蓉的话让吉安娘痛彻心扉,连忙搂了吉安过去。 董蓉又道:“所以,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要真正地开心起来,切不可在孩子面前装得很开心,背过身去却忧伤不止。这孩子,是有灵性的。” 吉安娘连连点头。 甲一查看完了尸首,对董蓉行礼,“又是弥勒教的教徒。” “四周还有无同党?”董蓉很愧疚,本想来看看绿竹的家人,却没想到反而给他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甲一摇头,“这人估计是早就潜伏在王府外,发现我们出门便一路跟了过来,估计是贪功,便没有带其他人一同来。” “如此就好。”董蓉只希望这一切不要给绿竹的家人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才好。 甲一和董蓉正要上马车时,吉安却硬拉着甲一的衣角,“不走不走,乖,不走。” 吉安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甲一,让甲一哭笑不得。 董蓉和吉安娘都去劝,可吉安就是拉着甲一,不让甲一走。 董蓉沉吟片刻,“吉安一定要和甲一在一起的话,我们就只有带你们到我那儿去了。” “这可使不得,得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吉安娘虽然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可要离开,还是诸般不舍。 董蓉劝道:“吉安需要甲一教授他一些防身的武功,不求能博得银钱功名,但愿能保护自己。娘,你把吉安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会让他平安无事。” 一旁的吉安听说自己可以跟着甲一走了,又开心地拍起手来。 吉安娘也只得同意董蓉的想法,而且,董蓉说的是对的,吉安只有会武功了,才能保护好自己。她再为他操持多少,也不会是他的,只有他自己有了本事,她才能真正放心。 虽然同意了,可看着自己的儿子坐上马车,要远离自己,吉安娘诸般不舍。 可为了孩子好,即便有泪,也只能忍着。 薄太妃的寝殿传来尖锐的声音,青花瓷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宫女们被吓得浑身一颤,尤其是跪在地上的老嬷嬷,整张脸都白了。 “叫你去办点事儿你没什么是办好了的!”薄太妃一提起这几日的事情就生气,就大动肝火,直指跪在地上,浑身微颤的老嬷嬷,“说,你这个混账老东西,是不是中山王妃那个臭女人的奸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真的不是,奴婢跟了你这么多年,奴婢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妃您还不清楚吗?这一次奴婢也万万没有想到,皇太后会突然截住奴婢,而且……还把那些从董蓉那儿得来的银两给没收了。” 老嬷嬷说起话来牙齿都直打颤,也好在她是跟了薄太妃这么些年的,若是换了个普通的宫女,必然已经被吓晕过去。 薄太妃冷哼一声,“不是奸细,那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你自己说说,最近让你办的这些事情,你哪件是让我称心如意的?哪件是让我放心的?还记得哀家说过的话吗?” 薄太妃忽然狠戾起来,一张原本还算精致,却有些苍老的脸极尽扭曲,看起来十分吓人。尤其是那张被涂得极红的嘴,更是像要吸食人的血气一样。 老嬷嬷直点头,“奴婢记得,奴婢记得……” 一旁的宫女们都低着头,有那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流出眼泪来。 薄太妃冷冷地扫了老嬷嬷一眼,不像是看跟了自己许多年的老嬷嬷,更像是看惹了她烦躁的路边死狗。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薄太妃收回视线,凝视起一大早就精心打理的手指,皮肤也没那么褶皱了,指甲的颜色艳丽得差点晃得她睁不开眼,但正是她所喜欢的。 老嬷嬷没有多语,恭敬地行礼后,如同傀儡一般起身,往门外走。 “站住。” 薄太妃忽然开口,却不看老嬷嬷。 “今天,哀家就要在这里看着你受刑。”说罢,对一旁的宫女们道:“去把哀家宫里所有二等以上的宫女都叫来,哀家今日要杀一儆百。你们这些狗东西,隔一段时日不好好教训你们就不知道怎么为主子效力分忧。” 老嬷嬷浑身无力地站在那里,像没了灵魂的死尸,她都一把年纪了,受刑还要受给其他人看吗?薄太妃啊薄太妃,老身伺候你这么多年,你连这点薄面也不给吗? 其他主子也有心狠的,但对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嬷嬷还这么心狠的,却只有薄太妃一个。 十几年……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女人身边当牛做马地做了十几年,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老嬷嬷就觉得讽刺。 宫女们都到齐了,不过都不敢抬眼去看老嬷嬷,她们也都明白,现在傻里傻气地去看热闹,到时候自己死的时候,也有可能被看热闹。 而老嬷嬷已经被捆绑在凳子上了,凳子很窄,老嬷嬷的身体并不能完全趴在上面。老嬷嬷知道,这样一棒子打下来,她若是受偏了力道,歪了一下,那棒子敲碎的就不死皮肉了,而是一旁的骨头。 有宫女偷偷又提了一张凳子过来,放在老嬷嬷的身下,老嬷嬷感激地看了那宫女一眼,宫女红着眼,不敢做多回应,赶紧往后退。 薄太妃却眼尖地看到了那宫女的举动,指着她,“你,过来。” 第八十二章 潜伏的危险 薄太妃看着那宫女,“看来你很喜欢和哀家对着干嘛。” “太妃娘娘恕罪,求太妃娘娘恕罪,奴婢只是……” “来人,把这贱人一并绑了,她那么爱帮人,就让她帮到底。老东西不中用了,让哀家想想,打多少下合适?80?100?那就100下好了。小东西喜欢帮人,也跟着挨一百下吧。哀家就是很好奇,到底是老东西承受得住,还是小东西更经受得住。” 薄太妃尖酸的模样让其他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嬷嬷自知没有活路了,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别说一百下,就是杖责十几下也都会没命。可旁边这个哭泣不止的小宫女是为了帮她才受罚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年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虽然她年轻,或许能捡回条命,可杖责一百下之后,不死也残了。一个残了的姑娘,还有人会娶?以后的生活又当如何? 老嬷嬷不敢想。 “太妃娘娘,要惩罚的话就惩罚奴婢一个人就好了,你放了她吧?”老嬷嬷恳求道,“太妃娘娘,这一辈子,奴婢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当看在奴婢效忠你十几年的份上,答应奴婢最后一个心愿吧?” 薄太妃拍桌而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哀家这么说话?你以为你伺候了哀家十几年,哀家就应该答应你的要求?你永远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个贱婢,天生就是伺候哀家这种主子的。现在你没有伺候哀家的能力了,你说哀家还为什么要留你?你既然都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说,哀家还答应你什么要求?混账老东西!” 薄太妃坐下后,指着老嬷嬷,“打!既然这老东西想要被打两百下,哀家也不能辜负了一个死人的心愿,那就打两百下。旁边的小东西也打两百下。” 薄太妃开了口,老嬷嬷闭着眼,痛苦不堪。一旁的小宫女哭得浑身清颤。 老嬷嬷转过头看着小宫女,“对不起,丫头,让你跟着受苦了。到了阴曹地府,老婆子再还你的情儿。” 小宫女只顾着哭,完全听不清老嬷嬷在说些什么,而且,这个时候了,她说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杖责,一如既往,只是,这一次,宫女们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不到四十下,老嬷嬷就一命呼呜了,行刑的粗婆子本想询问薄太妃,是不是可以停手了,可得到的却是薄太妃犀利狠毒的白眼,没办法,只得继续打,力道小了还会被薄太妃拍桌威胁,所以,即便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这杖责还是得进行下去。 一旁的小宫女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晕了过去。 薄太妃似乎对于杖责尸身这件事情很有兴趣,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甚至还让身旁的宫女斟茶。 所有的宫女无一例外地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就连给薄太妃倒茶的,也都是薄太妃精挑细选觉得可用的,却也双手微微发颤,惹得有一两滴茶水掉在了托盘里。 啪—— 宫女们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薄太妃就给了倒茶的宫女一巴掌,“没用的东西,倒个茶都抖个不停!哀家是有多让你感到可怕?哀家不和善吗?” “太妃娘娘息怒,是奴婢不好,太妃娘娘仁慈……贤德……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那宫女捂着脸,跪在地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滚下去!” 薄太妃直接把装有滚烫茶水的杯子扔到了这个宫女的脸上,宫女立即惊叫了起来,滚烫的茶水从杯子里倾洒出来,烫得宫女大半边脸一片通红。 其他宫女们都被吓傻了,赶紧跪在地上,低着头。 薄太妃站起身来,冷冷地扫了众位宫女一眼,“以后,若是再有伺候不周到的,办事不力的,小心你们的脑袋。该打的两百下一下都不能少,若是被哀家知道你们不听话,哀家定然会撕破你们的皮!” 说罢,离开。 待薄太妃走远了,宫女们才敢嘤嘤地哭出声,却又怕声音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硬是把心里的悲痛压抑住。 从此以后,薄太妃的宫里再没什么说话声了,宫女们就算回到歇脚的地方,也都不再言语,实在有不得不说的,才匆匆说一句,然后各自离开。 整个宫殿更像是一座坟场,没有半点生气,甚至有的宫女被压抑得久了,憋出了毛病,还能听到盘旋在上空的乌鸦声。 可薄太妃却很喜欢这样的结果,她觉得这些小贱人们都安分了很多,也勤快了很多。她要的就是一个个傀儡,因为只有傀儡才能按着她的心意办事,不会惹她心烦。 董蓉和甲一回到王府后,又派人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人跟踪才放心下来。 乙八看着董蓉身旁的男子,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吉安惊奇地看着乙八,往乙八这边靠了过来,“你肚子好大好圆!里面有个球吗?” “嗯……我也不知道。”乙八明白董蓉为什么会把他带回来了,可是吉安的话让乙八哭笑不得,更无从回答。 吉安拍手笑了起来,“真笨,连自己肚子里有个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悄悄在乙八的耳畔低语,“我的肚子里有个神仙,我从小就知道。” “有个……” “嘘——” 乙八还没说出口,吉安就紧张得让她不要说,乙八也只好闭嘴。 不过让乙八和董蓉都为之惊奇的是,吉安学起武功来一点也不含糊,虽然对甲一讲的要领理解得很不到位,但是模仿能力超强,简单的招式只要甲一演示一遍,吉安立马就能模仿出来,连角度都十分准确。难的动作也只需要甲一演示两三遍而已。 乙八不禁感叹,“王妃选的人果然没错,天赋异禀。” 董蓉也很满意吉安的天分,不过,“我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才带回来让他学武功的,而是他需要借此保护自己。而且,绿竹的娘你是没有看到,一头的白发,油尽灯枯的模样,看了实在让我心疼。我只能让她先歇歇,不能再操心了。” 乙八点头,“若是吉安有了武功,以后也可以保护绿竹的娘亲了。” 以后的每天,都能在王府的练武场看到一个傻小子的身影,练习得极为专注。虽然甲一教给他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防身招式,但这个傻小子却能把所学的练到极致。 而这也让甲一有了教授他更多武功的想法,甲一真想知道,这傻小子到底学什么样难度的武功会比较吃力。 在如此心态的支配下,甲一交给吉安的武功越来越难,而吉安也学得越来越认真。 王府也得到了一片安宁,晨曦把作坊打理得仅仅有条,偶尔她老爹出马帮她悄悄摆平一点小错误,但她依然学到了不少东西。王府也许久没有被弥勒教的人打扰,吉安的武功也越来越厉害,看到这些,除了有些思念塞外的两个儿子之外,董蓉真的觉得又回到了最幸福的时刻。 夜,一如既往的宁静。 董蓉难得地和晨曦睡在一起,借着月光,看着熟睡的女儿,董蓉真的感到做母亲太幸福了。 被撵到一边休息慕容怀德,没有娇妻的体温当暖炉,各种相思难熬,但终究还是慢慢进入了梦境。 只是…… 慕容怀德忽然睁开了双眼,细细聆听黑暗之中的声响。 果然有动静。 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以静制动。 陌生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当陌生的气息距离慕容怀德的床榻只有半丈之远时,慕容怀德忽然从床上起身,一脚卷起被子,蹬到那人的脸上。 被子捂住了那人的头,慕容怀德变被动为主动,飞身,卷起一旁搁置的剑。 剑刚出鞘,陌生青衣男子便已经击碎了被子,旋转着长剑而来。 慕容怀德本能地提剑去挡,再快速还击,一招一式皆在眨眼之间,行云流水不露一点痕迹。不过,慕容怀德发现,今日和他对决的人不是普通的弥勒教教徒,他的武功十分犀利,快狠,几乎招招都想取了慕容怀德的性命。 更让慕容怀德震惊的是,这个人一点都不做防守,就算慕容怀德的剑要斩到他的大腿了,他也完全不顾及,只攻击慕容怀德最要命的地方。 如此狠毒辛辣的招式慕容怀德还是第一次领教,也让他吃力不少,虽然青衣人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可丝毫不影响他的那股狠劲儿,长剑翻飞,身体旋转,不留给慕容怀德任何一丝迟疑的空隙。 慕容怀德改变战略,以守为主,养精蓄锐,待那青衣男子只顾着攻击他时,一个急转刀锋,直刺男子胸膛。 男子不避,却改变了攻击的招式,因此,慕容怀德这一剑虽然让他受伤不轻,血流不止,却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慕容怀德忽然猛烈起来,青衣男子已经攻击了许久,身体也略微有些疲乏了,但凡身体疲乏的时候,大脑也会跟着反应迟钝一些。 慕容怀德越来越快,满身流汗的青衣男子却有些跟不上了,忽然,青衣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一股火热感从柔软的脖子处传来,那是他们打斗许久后刀剑散发出来的温热,带着灼人的刺痛感。 “你们弥勒教真是安静不住。”慕容怀德冰冷的声音袭来,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清晰而威严。 第八十四章 螳螂捕蝉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青衣人说这出了一句很硬气的话,可他的神情动作却不如他的话来得硬气。慕容怀德全身戒备,不知这个青衣人还藏着什么猫腻。 青衣人本以为自己刺杀的是中了毒的中山王妃,借着月光看清楚后,才发现是……中山王慕容怀德,他竟然没死!!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教主,定然会讨个大好处! 青衣人见慕容怀德的手正要用力,立即慌了,刚才的英雄气概一下子烟消云散,“中山王,求求你,放过小的吧。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 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快。 青衣人见慕容怀德一点也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他的脖子那么软,怎么经受得住,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慕容怀德手上的长剑已经吮吸到他的鲜血了…… “王爷!王爷!小的糊涂啊!”青衣人索性扯掉了面纱,露出一张平庸的脸,一双眉头皱成八字,努力地把所有的真诚都往眼眶里面挤,“小的也是受人蛊惑,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我真的不至于来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这青衣人飞快地把老人小孩儿的情况都说了个遍,若不是有长剑驾着脖子,他都恨不得立刻给慕容怀德磕头,“求求你了,王爷,都说你是最善良的,连街上的乞丐你都救,连路边的野小子你都要给口饭吃。求求你了。” 慕容怀德一直没吱声,是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个房间里另有其人,刚才打斗得太厉害,注意力全在如何防守和趁机攻击上,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观察别的。 现在静下心来,依然很难察觉。 终于,有陌生的气息出现—— 更为准确的说,是喘息,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知道慕容怀德安静下来会发觉他的存在,所以刻意屏住了气息,却没想到自己的同伴婆婆妈妈的,哭丧了半天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躲在暗处那人就算再能憋气,也熬不住许久啊。 躲在暗处那人察觉自己有可能被发现后,立即戒备,一双眼睛像猎食老鹰的眼,死死地盯着慕容怀德,只要慕容怀德一不注意,他便趁机下手。 而如果慕容怀德对他发起攻击的话,被他用长剑驾着脖子的青衣人便会立马要了慕容怀德的性命。 慕容怀德也意识到自己处在了这样的困境之中。 跪在地上的青衣人也察觉到了异样,为了转移慕容怀德的注意力,他又开始了嘚嘚,慕容怀德眉头微蹙,“好,你可以离开。” 说罢,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点,长剑的利刃刚好从血淋淋的伤口中抽离出来。 青衣人低头间,嘴角闪过一抹狠戾而嘲讽的笑意,都说中山王智慧过人,火眼晶晶,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抽剑,反击—— 然而,慕容怀德的速度比他更快,长剑穿心,瞳孔在刹那间放大,惊诧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策划好了的,天衣无缝,怎么可能…… 伴随着躲在暗处那位青衣人下来的,是一个矫健的男人,从那身手便可探看,论武功,这个男人绝不会在他的同伴之下。 “甲一,把这里收拾一下。”慕容怀德好不容易才睡着,却又被这两个弥勒教徒给搅合了,真是有些不悦。 待甲一收拾干净,天色差不多进入了最黑的黎明前阶段,甲一走了,慕容怀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睡不着。想起了许多,想起了以前装疯卖傻的日子,想起了和董蓉相处的那些小日子,也想起了几个孩子…… 一直在期盼好消息的弥勒教教主久等都等不来派出去的两个人,愤怒之下,把椅子上的把手一把击碎,“废物!都是废物!派出去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回来!平日里养着你们都是白养了吗?” 不过,刚发泄完,弥勒教主就发觉不对,他的人一向守规矩,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莫非… 好一个中山王妃董蓉,一介女流竟然这般难以铲除。 正生气间,弥勒教主想起很久都没有去见儿子了,总觉得他最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他背着这个老爹都在搞些什么破名堂。 弥勒教主匆匆来到儿子的住处时,白衣正在睡觉。 不!他不是笨蛋,更不是白衣这种小角色就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如果白衣那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他先前还察觉到白衣没有睡下,刚转个弯,走过来,白衣就已经睡熟了,还打着小小的鼾声。 “装睡有什么用?” 弥勒教主忽然怒斥一声,使得整个房间都颤抖起来。 白衣的小心思被拆穿,只好睁开双眼,“我只是想睡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招,只会死得更难看。白衣,别怪我没提醒你。惹怒我了,你会死得连那些犯错的普通教徒都不如。” “孩儿明白。”白衣服了软。 然而,弥勒教主就像故意来找茬的一样,并没有离开,而是气哄哄地坐到了椅子上,狠狠一拍手,椅子被震得快散架了。 弥勒教主看着白衣漫不经心地从床榻上起来,发狠地问:“这些日子都在捣鼓些什么?鬼鬼祟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爹教务繁忙,孩儿不想诸多打扰。”白衣对这个爹寒透了心。 弥勒教主伸手,白衣便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一样,被他手上那股强大的力量给吸了过去,更像一具没有皮肉的骨架一样,木木地立在弥勒教主的跟前。 “没用的东西!” 弥勒教主看到白衣一副任人操控的样子就十分来气,平日里是最不喜欢他有一丝自己的想法的,可此刻,他又希望白衣能有点骨气。 白衣低着头不语,他知道爹忽然来,必然是心情不好了,夜深人静,又没有属下可以发泄,便只有来他这儿了。 白衣猜想得不错,弥勒教主本来想过来看看就走的,可是他没有自己猜想的那样了解自己,不过才刚来了一会儿,看到白衣,弥勒教主就忍不住要对白衣动手了。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一掌打在白衣的肩膀上,白衣感觉肩膀处有一座冰山压了过来,痛,冷—— “没用的东西!” 弥勒教主看到白衣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愤愤地又骂了起来,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所用的力道有多狠,也不知道刚才的冲动之下有可能让白衣一命呜呼。 弥勒教主走后,白衣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没有故作姿态地顾自怜惜,没有逞强地爬起,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问题,为什么父亲对母亲那样?他们曾经是爱过的,对吗?不然怎么会有了他? 白衣顾不得理会自己的伤势,好在有慕容怀德给他的那本书,按着书上练了些时日,他的武功长进了不少,最主要的是跨过了之前所遇到的瓶颈。 翌日,弥勒教主紧急召见各护法,说明自己想要亲自去王府的意图。 然而,各护法都持相反意见。 “弥勒教正处于关键时期,教主如果离开了,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一个女人,不值得教主亲自去,派我们几位护法就足够了。” “教主,教内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您处理,而且这些事情都事关我们弥勒教的生存。我们现在的境况不容乐观。” 虽然弥勒教主很想亲自跑到中山王府,亲自捏住中山王妃董蓉的脖子,很想亲自送她去见阎王,但他最终也只有放弃。 狠狠一掌,面前的桌几凹陷下五个指印。 薄太妃在宫内,听密探回报,中山王府在夜里处理了两具尸体,而且两具尸体的主人都是弥勒教的教徒。 薄太妃狠狠地把杯子摔在地上,“这个中山王府,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想杀什么人就可以杀什么人吗?以为自己比皇帝的权利还大吗?” 薄太妃气得浑身发颤。 一旁的宫女们都低着头,生怕自己触了霉头。 薄太妃本想唤老嬷嬷来商量一下怎么办,可抬头,看到几张怯弱的新面孔,才明白之前那个老东西已经被自己给打死了,“没个中用的。” 薄太妃一想到此就更来气了。 “既然那个中山王府的人嚣张成那个样子,那哀家就去会会,看到底是他中山王府的人厉害,还是我皇宫更威严。” 说罢,就让宫女伺候出宫。 薄太妃一行浩浩荡荡,坐在车辇上的薄太妃面色凶恶,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中山王慕容怀德,跳海之后“生死未卜”,中山王妃中毒,“抱病在床”,所以前来迎驾的就只有中山王府的下人们了。 薄太妃看到那么寒酸的几个人站在那里,不禁怒斥,“一群狗东西,睁大眼睛看看,哀家是皇上的亲娘,就连皇上寝宫的人见了哀家都得客客气气的。你们中山王府的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发这么几个人来接见哀家,都活腻了吗?主事的呢?都死绝了吗?” 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气,薄太妃就口无遮拦起来。 年轻的时候,在王府里,她还会演一些温柔贤良的戏码,可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就成了整个大齐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而且,在很多方面,这个皇帝不得不看她这位亲娘的意思。 如此,她还需要演什么戏吗? 中山王府的人也都不是懦弱好欺负的,薄太妃气势如此之凶猛,被吓到是正常的,但还是不卑不亢地淡定回应,“太妃娘娘息怒,府上日子正难过呢,我们王妃娘娘又抱病在床,不能下床来亲自来见太妃娘娘,还望太妃娘娘大人有大量。” 这句话的深意,薄太妃不是听不明白,若她再要发难中山王府的人,便是自己这个太妃娘娘小肚鸡肠了。 好一个中山王府,都养了些这样的刁民,怪不得可以那么自如自在地杀害弥勒教的教徒。 薄太妃嘴唇轻扬,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讥讽,“你们的王妃到底是病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连在自家院子里走动两步的能力都没有了?” 虽然没有见着中山王妃抱病给自己行礼,但听说她连爬都爬不起来,薄太妃的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姜还是老的辣,就中山王妃这种女人,就算再来十个,她薄太妃也依然能将之铲除。 年轻的时候,可不是没跟女人斗过。美若惊鸿的,富贵荣华的,才华横溢的,心思玲珑的,她哪一样女人没斗过。 就中山王妃这种整日只知道赚钱的女人? 薄太妃说完,也不管中山王妃的人乐意不乐意,就往中山王妃的内院走去。中山王府的管家和婢女们赶紧簇拥了薄太妃,也不敢多搭话。 管家走了几步便偷偷溜了,匆忙捡了小路,穿过一小片竹林进了中山王妃的院子,敲响了房门。 管家把薄太妃来的事情禀报了,躺在床上的董蓉让管家先退下,听到外面那么大的动静,董蓉就已经猜到是薄太妃来了。普天之下,能径直闯她中山王府,还如此嚷嚷不知体面的,也就薄太妃一人吧? (昨天整理稿子,儿子一边捣乱,结果弄错了,82和83发颠倒了,实在抱歉。 本来还想拼命奋斗一次,这个月冲最高全勤呢,结果。。泄气了。呜呜。 冲六百全勤吧,以后基本两更,偶尔儿子给力,比较听话,我就三更。 谢谢大家支持!加油!)R638 第八十五章 瘟神不送自走 乙八紧张起来,修成柳叶一样细长的眉毛蹙在一起,“王妃,我们怎么办?若是被薄太妃发现你并没有中毒可如何是好?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一点,结果又遭来这该死的瘟神。” 董蓉让乙八把床的帘子放下,“好了好了,先别斗嘴上的功夫了。既然这位瘟神已经来了,就要想办法送走才是。” 乙八嘻嘻笑了起来,“王妃也同意薄太妃是瘟神啦?” 董蓉白了她一眼,“我可没说过她是什么高雅的。” 乙八听着董蓉的话很解气,若这个薄太妃不是瘟神,怎么会害得她们这么惨?好端端的,幸幸福福的一家人,竟然不能团聚在一起。 乙八也是有了家之后才明白家有多重要。 薄太妃兴冲冲地就进来了,行走都带着一股风,可见心里对她董蓉是有多生气了。 不过到底是见中山王妃,也不能太丢了脸子,薄太妃脸上还是保留着一份笑意,虽然这笑容假得不能再假。 刚强行推开门,薄太妃就十分关心地问起董蓉的病情,“王妃这是怎么了?哀家一直听着说你病了,却一直不得空出宫来瞧瞧,今儿好不容易得空了,便过来看看。” 乙八站在一旁,面色难过,眼眶里还带着泪花,给薄太妃行礼后,悲戚地说道:“王妃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从外面回来一趟后,忽然就病了。找了好些大夫看,也都没有用。” 当然没用了,薄太妃不禁得意,他们上次用的毒药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不过面色上还是装作关心的样子,往床榻走过去,透过帘子探看里面的董蓉。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大清楚,只能隐约看到董蓉的轮廓,像是睡着了。 薄太妃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后,立即调转了头,冲着乙八就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照顾主子的?别人的奴才是宁可自己遭罪也不让主子受一点委屈,你们倒好,领着俸禄不干人事。” 堂堂太妃娘娘,竟然能说出这般下三滥的话,也着实让董蓉等人开了眼了。有时候这人的权利啊,就是不能太多,太多了之后就会得意忘形。 乙八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小丫头模样。 因为多看了乙八一眼,薄太妃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婢女竟然……怀有身孕! “谁让你在这儿伺候你们王妃的?” 薄太妃的话有些突然,乙八完全没来得及反应。 就连躺在场上的董蓉,也被薄太妃这句突然的话给搞蒙了。 薄太妃往后退了一步,嫌弃且鄙夷地看着乙八,“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站在这儿吗?你难道不知道怀了孕的女人最为晦气吗?哀家本来好心好意来到中山王府来看看你们王妃的身子,你倒好,一个怀孕的女人站在这儿,你让哀家还有什么心情?” 乙八疑惑,微微抬头,“太妃娘娘,怀孕的女人不晦气的,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女人怀孕开始成长的,就连皇上也是因为太妃娘娘怀有身孕才有的。” 乙八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薄太妃听来就太过刺耳了,“你是什么身份?谁给了你资格让你这样跟哀家说话?” 乙八原本语塞,可看到薄太妃实在太欺负人了,便壮了胆子,“奴婢一直听闻太妃娘娘是个心思豁达的人,所以才冒昧说了些肺腑之言。若是太妃娘娘觉得奴婢说的都是错的,奴婢这就闭嘴。” 薄太妃被乙八的这句话哽得说什么都不是,再强行责备一通吧,就是打自己的脸,若是不说两句发泄发泄吧,就任由一个低贱的婢女对她这样? 薄太妃终究还是没忍住,“哀家的大度是给有身份的人,对于没有身份而且晦气的人,哀家是没有一点好脸色的。不然,那些低贱的人就该爬到主子头上了,甚至把主子当成死人,挺着个大肚子就冲到主子的房间里来。” 乙八也真是没有想到,薄太妃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娘,好歹也是后宫中的女子,就算手段阴狠了点,但说话至少还是要有点水平的吧?就这样,跟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分别? 看到乙八快速闪过的嘲讽的面色,薄太妃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你个小贱人蹄子,真以为这里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哀家在这儿,任凭你们中山王府没有规矩,也不能由着你们为所欲为。” 董蓉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 薄太妃只当董蓉快死了,听到她的咳嗽声,整个人都惊了一下,伸长了脖子往董蓉的床榻这边探看,但隔了帘子,什么都看不清楚。 薄太妃慢慢地往床榻边走了过去,毕竟她今日是来打探虚实的,不是来和乙八这样晦气的有身孕的人斗嘴的。 薄太妃靠近了床榻,正要掀开帘子,董蓉又咳嗽起来,而且咳嗽得紧。 “王妃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薄太妃探问。 董蓉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了。薄太妃的热情遇了冷,虽然是对着一个病人,但薄太妃依然感觉自己的威严被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给糟蹋了。 薄太妃不再顾及什么,一把掀开帘子,董蓉连忙咳嗽起来,而且一声紧过一声。 薄太妃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楚董蓉虚弱无力的咳嗽模样时,便放心了,这个女人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就在薄太妃得意地要把帘子放回去时,董蓉一把抓住了薄太妃的手,吓得薄太妃浑身一软,差点叫出声来。 “太妃…你…总算来了。”董蓉一脸憔悴,说话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薄太妃没立马抽回手,而是故作关切地询问董蓉得了什么病,想知道董蓉到底对下毒一事知道多少。 董蓉叹息一声,气若游丝的感觉让一旁的乙八看了都觉得十分真实,乙八看到董蓉那样,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乙八哭得伤心难过,薄太妃就更加确信董蓉没有几天活路了。 董蓉招呼乙八,“傻…傻丫头,你哭什么?我…我还好好…的。” 听到董蓉在病危之际都对自己的丫鬟如此温情,薄太妃带来的这些宫女各个心里酸涩,对她们而言,乙八真的太好命了,竟然能遇到中山王妃这样的主子,不但把她当个人看待,而且还那么关心她。 薄太妃不想听董蓉说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董蓉回头无力地看了薄太妃一眼,“太妃…娘娘,上次遇到歹人,歹人刺伤了我,不过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道伤口而已,伤口都得没疤了,我却还是下不了床。找了…找了无数个大夫了,可大夫都说无能为力。太妃…娘娘,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若是太妃娘娘真的关心我这个晚辈,恳请太妃娘娘为我找一个御医来看看如何?他们请来的…都是庸医,说什么因为中毒而得了传染病,哪儿有传染病呢?一派胡言。” 说到这儿,董蓉还激动了起来,一张脸显得通红。 薄太妃听到传染病这三个字时,浑身一僵,干劲把手往外抽离。 乙八这时走了过来,按住薄太妃的手,痛哭起来,“太妃娘娘,我们家王妃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过人了,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快走了,我们王妃想多和你说说话,她想你。奴婢也是看着主子实在可怜,平日里主子有口吃的,就绝不会饿了我们这些当下人的。现在主子有难处,奴婢不能不管主子,就跟了进来伺候,虽然大夫说奴婢也染上了病,咳咳……” 说着猛烈咳嗽起来,还是朝着薄太妃的方向。 薄太妃的脸都被吓绿了,赶紧抽手,然而,乙八手上的力道却很大,让她无法把手抽离回来。乙八还在痛哭流涕地说,“那些大夫都是信口雌黄,根本没影的事,还说我们有传染病呢,实在太欺负人了。甚至我们现在去找大夫,都没人给我们看病了。” 薄太妃狠狠一用力,才把手从乙八和董蓉的夹裹间抽离回来。 薄太妃现在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虽然董蓉抱病在床,却不见任何大夫或者御医在院子里候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太吓人了,薄太妃想都没想转身就走。 “太妃,陪我聊聊,太妃。”董蓉呼唤着薄太妃,薄太妃却跑得更快了。 守在门外的婢女家丁们看到薄太妃逃也似的冲出房间又匆匆离开,都被惊呆了。慌忙进门,生怕自家主子受了薄太妃什么气。 “王妃娘娘,薄太妃没怎么着你吧?”婢女们都关切地问道。 董蓉也过够了演戏的瘾,从床榻上一把坐起来,在乙八的帮助下把床帘子挂好,笑道,“你们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像是把我怎么着了吗?” 说罢看向乙八,摸了摸她的大肚子,“好了不要哭了,我又没怎么着,哭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躺床上的人是我,我还以为真有人出事儿了呢。都是肚子里装着球的人了,还这么爱哭闹,怎么一点也长不大?” 听了董蓉的话,乙八又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吉安,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R638 第八十六章 牡鸡司晨 薄太妃回到宫里,慌忙找了几个御医,也不让御医问缘由,也不回答御医任何问题,直接让御医把脉。 御医们看了半晌,都说没什么问题。 薄太妃还是不放心,打发走了这一群御医,又命人把同她一起到过中山王府的宫女都关押起来。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整个皇宫的宫女们都在窃窃议论,薄太妃感染了一种很可怕的病,跟她一同去的宫女都被她关押起来,她自己有病了却一点不躲着,反而哪儿人多往哪儿显摆去。 由此,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尽可能地远远地避着薄太妃。加之薄太妃之前对下人的手段实在是太恶毒了,太监宫女们看到薄太妃就跟看到活阎王一样。 就连偶尔会来巴结她的那些大臣们也都瞬间安静了,不再有事无事地找薄太妃说话。 日子一天比一天烦闷,眉头上的皱纹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一想到董蓉咳嗽的虚弱样,薄太妃就后悔自己不该去探这个虚实,中了那种毒,董蓉怎么可能有活命的机会?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薄太妃在宫里的日子烦闷透顶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如此烦闷,而且越是有心事的人就越是敏感,越是敏感就越容易动怒,薄太妃整天不是责备这个大臣忘恩负义,就是怪罪那个大臣没有脑子。 忽然薄太妃愣住了,有多久,她的好皇儿没有来看她了。 “他是不是也嫌弃哀家有传染病?都是没影的事,这些人躲什么躲啊?” 薄太妃发泄完这一句,才发现四周连个人都没有,气得更是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宫女们站在门外,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受气挨罚。 薄太妃气不过,她现在只想去找她的好皇儿,她费尽心思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着想,他倒好,听见一点点风声就把她这个母后给彻底忘了。 薄太妃冲入御书房时,少年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左边的小案几旁坐着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正为皇帝磨着墨。右边则坐着几位大臣,有薄太妃信任的人,也有不是薄太妃一伙儿的人,都惊疑地看着薄太妃。 薄太妃的忽然冲入把那女子吓得缩成一团,皇帝心疼地看了一眼那女子,又无奈地收回视线,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妃,您这是……” 皇帝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这让薄太妃敏感而脆弱的心理特别难受,“我怎么?哀家在屋子里坐得烦闷了,过来看看哀家的好皇儿到底在忙些什么,不可以吗?” 原本在这个少年皇帝面前还有几分尊贵的薄太妃,也彻底露出了平日里粗鄙的一面。 少年皇帝连连点头,“母妃来看孩儿是孩儿的荣幸,只是您也应当让他们通报一声,孩儿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您突然冲进来,孩儿还以为是有人行刺呢。” 原本打趣的一句话,在薄太妃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甚至觉得皇帝的话里别有意思,因此也阴阳怪气起来,“皇儿是什么意思?觉得母妃会害你?” 皇帝有些后悔说那样的话了,连忙解释,“母妃多虑了,皇儿只是跟母妃开个玩笑,重温一下母子之乐。” “母子之乐?”这四个字在此刻的薄太妃听来极为讽刺,她那张涂得鲜红的嘴唇不断开合,甚至因为极度激动而有些扭曲,“如果你真的想着母子之情你会不来看母妃?你会像宫里其他那些无情的人一样避着母妃?” 皇帝真是感到头疼,对一旁的太监挥手,太监立马领了被吓坏了的陪墨女子走出御书房。 皇帝伸出右手,极为困倦地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眼角,揉了一会儿,也待心情平复了一些,少年皇帝才忍住压在胸口的火气,陪着笑,“母妃,孩儿这儿有很多奏折要看,孩儿也想每天都去看母妃的,可是……” “可是什么?就这么点奏折?” 薄太妃已经丧失了理智,一系列地挫折和失败让她整个人都感觉好难受。 薄太妃走到堆放奏折的案几上,刚才那位磨墨的女子,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将心思十分细腻,看过的奏折和没看过的奏折分开放好,而且分了类别。 刚好,薄太妃抓起来的那两份奏折都是在讲同一股势力——弥勒教。 薄太妃看到弥勒教三个字后,便不再说话,默默地把两份奏折一字不漏地看完了,看完之后心里的气更浓郁了,这些人竟然都说弥勒教在民间为非作歹,希望朝堂能给与王法,把那些弥勒教徒惩治了。 又翻看了几本,依然是这样的事。 这些奏折都是怎么回事?怎么直接到了皇帝这里? 以前,若是有奏折都会先到薄太妃的手里,若是可以给少年皇帝看的,就给他看,若是不可以给他看的,便由薄太妃一人看了再毁掉。 她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开始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皇帝看到薄太妃没命地翻他的奏折,不禁暗自长吸一口气,接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过来搂过薄太妃的双肩,“母妃,你累了就歇会儿吧,孩儿让人给您泡一杯茶。” “哀家不是来喝茶的。你说这些奏折让你忙得都没有时间来看哀家,哀家只想问,这些奏折有什么值得你多花心思和时间的?”薄太妃的双眼含着泪,是失败和受挫造成的,也是皇帝对她的态度惹出来的。 皇帝看似对她百般迁就,实则已经失去了耐心。 皇帝越是如此,薄太妃就越想任性。 而且,凡是涉及到弥勒教的,她都必须多看两眼。 一旁的大臣们还在呢,薄太妃这样,让皇帝脸上无光,他还是大齐威严的皇帝吗?怎么看都像是被严母管着的傀儡。 薄太妃把那些参弥勒教的折子重重地放到桌几上,“皇儿,弥勒教到底是怎样的我们现在都还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大臣在这里说胡话,领了俸禄不做正经事?你难道不觉得应该给这些大臣一点惩罚吗?让他们明白领了俸禄就该怎么做。几个大臣以为自己有点能耐就能玩弄皇帝与鼓掌之间?” “……” 薄太妃说罢又拿过旁边那一堆走着,拿了三本在手上,每一本都细细看了起来。 这三本走着让薄太妃脸上的乌云消散了不少,果然还是她培养的大臣可靠,都在极力反对之前那些大臣说的处置弥勒教的说法。 薄太妃把折子递给少年皇帝,皇帝却不想接,但又不想在大臣面前显露出不够顾及大局的一面,因此,按着薄太妃的意思打开了奏折。 薄太妃指着奏折道:“这些大臣们讲的都十分有道理,弥勒教到底有没有犯错,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们都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抓人,更不能乱处置。” 说罢,语重心长地看着少年皇帝,“皇儿,这大齐国的江山来得不容易,母妃不希望看到它坠落。你知道的,你是母妃的全部希望。” 少年皇帝点头,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默默地把折子都从薄太妃的手里拿了回来,还没把折子放回案几,薄太妃就一把抢了过去,“哀家说的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少年皇帝沉闷的样子让薄太妃很不愉悦,她真想好好地点提点提这个少年皇帝,他,还是太年轻。 坐在御书房右边的那些大臣,包括薄太妃最信任的大臣都惊讶地看着薄太妃,都不敢相信薄太妃竟然能抢皇帝手上的奏折。 这…… 尤其是薄太妃的那几个亲信大臣,都低着头,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却毁于冲动,唉…… 冷静下来,薄太妃才发现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事情,竟然闯到御书房来,让少年皇帝难看。虽然她真的很想取而代之,很想把这些奏折按着她的心意来批阅,可是毕竟她的皇儿才是真正的皇帝,而她只是一个女人。 在大齐,女人干涉政事是最不能被容忍的,会被看成牝鸡司晨。 不过,薄太妃又在心里宽慰自己,她虽然不是皇帝,但大齐国的人除了中山王府的人,哪个能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就算她冲动了些,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薄太妃在少年皇帝的安慰和规劝下,离开了御书房。 薄太妃在御书房闹腾的事情很快就由甲二传到了董蓉的耳朵里,刚好晨曦在陪着董蓉说话,晨曦听闻了这样的事都觉得不可思议,“薄太妃真是太嚣张了,竟然能公然抢奏折,好在皇帝是她的亲儿子,不然,若是遇到性格刚猛的,她的命怕都保不住了。” 董蓉不想评价,只是为女儿整理了一下衣服。 晨曦忽然鬼精灵地转了一下眼珠,冲着董蓉坏笑了下,董蓉不禁宠溺地责备了下,“这孩子,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晨曦附在董蓉的耳畔,虽然是说悄悄话,但她的声音还真是让其他人想不听到都难。 “娘,既然薄太妃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们也应当成全她才是。她之前不是让人乱传母妃的谣言吗?这一次,是老天爷送给我们的机会,是想让我们好好回敬一下薄太妃。” 晨曦的话才刚说完,乙八就激动起来,“就是啊,王妃,我们也可以去传话,说薄太妃当着大臣们的面抢奏折,有牝鸡司晨的想法。这不算谣言不用被黑白无常勾舌头吧?这是确确实实发生的。” 董蓉像看晨曦那般看了乙八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词,都从哪儿学的?” 不过,乙八和晨曦的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前她董蓉事事温和退让,能忍则忍,结果呢?并没有换来一家人的安宁,明哥儿和启哥儿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这让当娘的怎么过? “好。”董蓉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过不可乱说,只把当时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如实传达出去就好。” 太过天花乱坠的东西骗得了闲人,骗不了智者。制造舆论,不仅仅是为了让薄太妃在百姓心里的形象被还原,更是为了让智者看到大齐国皇宫的真实状况。R638 第八十七章 鸡飞狗跳 皇帝见薄太妃担忧自己的病情都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便让一波波御医重新给薄太妃看病。所有的御医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没有病,更没有传染病。 “可哀家接触了得有传染病的人!!”一想到中山王妃董蓉,薄太妃都恨不得把她剁了做花肥。 御医们给出的答案也一致:接触了患有传染病的人有可能被传染,但也不是一定会被传染。 连最后一个御医也这么说后,薄太妃终于放心下来,没有传染病就太好了。 可高兴劲儿还没过几天,民间的传闻便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说薄太妃牝鸡司晨,干涉朝政,甚至有孩童编了顺口溜天天当童谣唱着,气得薄太妃一早起来听闻这传闻就浑身无力,又躺回床上休息了小半天才回过神来。 “倒杯热茶来!” 看到这些越来越木讷僵硬的宫女,薄太妃心里的怒火也越来越盛,曾以为她们成了傀儡能好操控一些,没想到都成了没眼色的。 一宫女紧张地端了一杯茶来,恭敬地递给薄太妃,生怕哪一个细节做不好了惹来一顿毒打。 还好,什么事儿也没有,茶水没有溅出来,茶杯也洗得十分干净,杯座也没有半点瑕疵。 薄太妃长吸了一口气,将绿茶的嫩绿芳香都吸入身体,心情也随之舒畅了不少,凑嘴去呷,“噗——” 薄太妃一口绿茶就喷到了眼前的宫女身上,宫女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张地跪了下去,俯着身子,低着头。 薄太妃开口就骂开了,“你这低贱的蹄子,想烫死哀家吗?是不是哀家打死了你的姐姐,你就横竖看哀家不顺眼了?” 宫女只顾着哭,根本说不上话来,用薄太妃的话来讲,她没有资格在薄太妃面前讲话。 薄太妃发狠地点头,“好,你看哀家不顺眼,哀家就让阎王爷教教你怎样伺候人。”说着,就着手上的热茶扔到了宫女身上。 茶并不是很烫,所以也没让宫女受伤。不过那个杯子却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宫女的头顶,宫女脸哼都没有哼一声,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她任何表情。 薄太妃并没有因为宫女的隐忍而有所收敛,反而觉得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来人!把这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哀家收拾不了你,就让阎王爷好好管教你。”薄太妃说着,把手上的杯座也扔到了宫女身上,这一次是砸到宫女的肩头,不致命,却也疼得紧。 而且,等待她的是乱棍打死,相比起来,一个杯座实在算不了什么。 宫女忽然抬头,头顶上的血已经流到了面颊,顺着面颊还在往下流…… 薄太妃看了觉得恶心又恐怖,想转过身去。可宫女那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不容她的视线挪移到别的地方。 薄太妃看着宫女鬼魅着一张脸冲着自己笑,尤其是配着那一张还在流血不止的脸,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浑身都僵硬了。 “你要做什么?”薄太妃呵斥起来,一张原本还算精致的脸因为极度愤怒而十分扭曲,显得极为慌张和刻薄。 宫女痴痴地笑个不停,笑到最后竟扬起头来继续笑,脸上的那两条血印一直蜿蜒而下,直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宫女才罢休。 她盯着薄太妃,“你拿我们的生命不当回事,拿我们不当人,还要我们小心伺候不出一点差错,你知道你这样寒了多少人的心。我真的没有想到,曾经我以为无上荣光的皇宫,现在却成了索命的阎王殿。” “来人!来人!!” 薄太妃惊慌失措地吼了起来,同时戒备地看着宫女,生怕她有什么异动。 其他宫女也都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那宫女头上脸上的血印,先是一惊,接着就心生起无限悲哀来。 跪在地上的宫女站起身来,跪惯了的她,这一次,要挺直了腰板,就算死,也要死得硬气。 她一点点往薄太妃处靠近,“我早就知道不该跟着你了,我的姐姐死了,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若不是念着姐姐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这里有我们共同的回忆,否则我早就逃了。哪怕是死,我也会逃走的。这里是什么?这里就是阎王殿。而你是什么,薄太妃?你就是这阎王殿的阎王,活阎王。不,用阎王来形容你都侮辱了阎王,你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狗太妃而已,一生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宫女把挤压在心里的话通通说了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忽然,宫女又笑了起来,轻松自在的笑,终于可以去黄泉路上找姐姐了。这样死去,值得了。 其他的宫女都低着头,偷偷流泪,却不敢用手去擦,生怕被薄太妃看见,又多失一条人命。别人的命对于薄太妃而言不过羽毛般无足轻重,可对于她们而言是唯一的。 薄太妃见宫女们还不动手,冲着她们咆哮起来,“还不把这个不要命地拖下去乱棍打死了?难道你们想陪葬,若是想,好,哀家有这个能力让你们所有人都死。” 薄太妃的话一落音,诸位宫女吓得都低了头。 “既然不敢,就按着哀家的意思办事,以后若是还有那不识趣的,哀家定然不会轻饶了她。乱棍打死还是轻的,哀家身在后宫这么多年,有的是法子折磨不听话的畜生。” 薄太妃说完狠话便瞪着诸位宫女们,宫女们只好把犯错的那宫女押下去。 薄太妃本想听那宫女的惨叫来发泄一下心中的烦闷,然而宫女才被拖到门口,就咬舌自尽了。 “晦气!死在本宫的殿里!”薄太妃气哼哼的,宫女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日,郭公公奉了皇帝的命令去挑选几个好用的宫女到薄太妃那儿去。本以为是个快捷的差事,却不想真正做起来其中的乾坤大着呢。一个个宫女都不想被调到薄太妃那儿去,都变着法儿地给郭公公送礼,大大小小的礼郭公公是收了一大堆了。 一想到这件事,郭公公心里就美滋滋的。 这日,皇帝无意间抬头看到了正在当勤的郭公公,便问起为薄太妃选宫女一事。 郭公公面色尴尬起来,而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年皇帝的话,总不能说自己正慢慢地收着礼呢,不好先就定论了。 “这事儿赶紧办了,不要再耽搁时间。”已经有一大堆事情让少年皇帝忧心了,他实在不想再在这些小事上费心。 郭公公连忙点头,“是,奴才知道了,只是好多宫女都不愿到薄太妃的宫里当差,还有…” “还有什么?”少年皇帝的时间不是这个郭公公能耗得起的。 郭公公迟疑了下,面色为难,一双本就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八字眉更是凑在一起,把那个八字写得极为工整。 “回皇上的话,还有…还有两个宫女因为听说要被调到薄太妃的宫里当差,跳井自尽了。” “什么?”少年皇帝瞬间怒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是针对那两个已经自尽的宫女的,还是针对把他的皇宫搞得鸡飞狗跳的薄太妃。都说后宫当家的女人要贤德,方可让皇帝身上轻松。母妃倒好,不但没有让他轻松,反而弄出这些事儿来。 “这叫什么事!朕命你现在就去调,一个时辰之后就调到薄太妃的宫里去,若是耽误了,朕要你的脑袋。”少年皇帝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多费心思。 郭公公连忙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 说罢,一溜烟地疾走开了,生怕皇帝在愠怒之下查起来他收了宫女不少好处的事情。 然而,皇帝才刚刚回到御书房处理政事没多久,就有公公前来传达消息,说是薄太妃那边又出事了。又有三个一等宫女怕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体面在薄太妃那儿就折了,便触了柱。 而薄太妃听闻之后,不但没有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更没有想着收拢人心,而是把郭公公调去的那些宫女,全都杖责了一遍。就连郭公公也没有幸免,薄太妃愠怒他送来的都是不好使的粗使丫头,没有心思灵巧的,也没有一等模样的,便让人狠狠地打了郭公公一顿,郭公公到现在都还晕着没醒来。 皇帝赶到薄太妃的寝宫时,薄太妃正对着跪地的宫女们发火,听闻皇帝来了,薄太妃的双眼立即就红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皇帝脸上没有半点神采,阴翳密布,薄太妃见自己的委屈竟然没有得到半点的安慰,反而要看皇帝的脸色,因此,一张原本就刻薄的脸布满了阴翳。 “皇上来是要问罪于哀家吗?”薄太妃不去看皇帝,一副皇儿惹了娘亲的脸色。 皇帝坐到正位,“朕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就是想看看,是哪些人连圣旨都敢违背。” 薄太妃冷哼一声,“没有人违背你的圣旨,是哀家见这些不中用的完全没办法用,所以打了她们。皇上,你是想为他们在哀家这儿讨个说法吗?” 以前薄太妃还会装一装母子情深的戏码,现在她只想让这个儿子全心全意地听她的话。 皇帝也不理会薄太妃的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直接下了圣旨,让这些宫女留在薄太妃的宫里伺候,不可轻生,不可逃脱,否则殃及家人。 皇帝说完,气冲冲地就走了。 薄太妃看着皇帝的背影,心里阵阵抽痛,真想指着皇帝的背影大骂,让他不要忘了自己是怎么登上王位的。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把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 待心绪平复下来,薄太妃冷冷地扫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宫女们,“皇上的话都听清楚了吗?若是再有那伺候不周的,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不说,还连累了家里人。哀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可是皇上已经这样发话了,哀家也没有办法再为你们说情,都说君无戏言,你们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应当了解这些。” 宫女们恭敬地起身,各自忙活开了。 薄太妃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的结束而心绪平和下来,相反,皇帝忽然的冰冷态度让她警觉起来。这些日子参奏弥勒教的那些大臣们始终在蛊惑皇帝,而她的亲信大臣又态度暧昧,并没有言辞犀利地维护弥勒教。 心里着急的事情太多,薄太妃忽然感觉胸口闷闷的,接着又觉得喉咙发痒,咳嗽两声,一股腥味袭来,一旁的宫女连忙拿了丝绢过来,吐出的竟是一小团污血。 薄太妃惊诧不已,她的身子什么时候破败成了这个样子?R638 第八十八章 入宫探病 薄太妃吐血的事传到了中山王府,不过,另一条消息则是皇太后也病了,虽然不甚严重,却也饮食不佳。 董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入宫去看看皇太后。 乙八首先不赞同,“王妃,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发走了薄太妃,难道就要让她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吗?” 晨曦也跟着紧张起来。 董蓉面色温和,拉过乙八和晨曦的手,“只要借着皇太后让本宫入宫看病的理由就可以了,看你们紧张的,像个小毛孩儿似的。” 乙八笑了,“晨曦才是小毛孩儿呢,奴婢可是小毛孩儿的娘亲了。”说着,指了指越来越圆润的肚子。 晨曦不服地噘了噘嘴。 薄太妃病倒在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弥勒教主的耳朵里,一时着急,弥勒教主竟差点连手上的杯子都拿不稳。教徒们从来没有见过教主如此慌张的样子,白衣也从来没见过他爹这般惊慌,白衣看到自己的爹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竟然这般惊慌,胸口狠狠地痛了一下。如果那位薄太妃那么重要,那他的亲娘算什么?他这个儿子算什么?他们的家算什么? 家?也或许早就没有这个家了吧?只是他自己还以为不管这个爹怎么凶,只要他还活着,家就还在。 白衣一想到此,就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弥勒教主正愠怒头疼时,另一个消息则让他阴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采,中山王妃董蓉竟然要入宫寻医,这么好的下手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可是……”有教徒紧蹙了一双眉头,“教主,我们派去的几个教徒都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依小的所见,这个女人的身边一定有什么神秘人物在保护她。” 弥勒教主一听到有人提及董蓉这个人,就恨不得把董蓉整个人都生吞了,把手上的茶杯狠狠滴摔到桌几上,茶杯在桌几上旋转两圈后,滚落到了地上,碎了一地。接踵而至的是弥勒教主的怒吼,“有神秘人物保护她又如何?这一次,本教主要亲自教教这个女人,什么叫厉害!” 其他人都不再做声。 董蓉的马车走得有些着急,因为董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动作快一点,快去快回才能避免节外生枝。慕容怀德劝她不要去了,由他去看看皇太后便好。可董蓉不希望有人看到慕容怀德而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而且,同为女人,皇太后和她说起话来也自然轻松些。 慕容怀德也只得由了董蓉的性子。 弥勒教的人早已埋伏在街道人流里,一路上默默地观察着董蓉的马车。董蓉不是高调的女人,即便是入宫,也只带了一小队人马。这让弥勒教主有些意外,不过,人越少就越好对付,对弥勒教主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董蓉虽然坐在马车内,却也感觉到人流里有那么些人奇奇怪怪的,举止也有些怪异。 董蓉对赶车的化装为车夫的甲一道,“可别耽误了事,让马跑得再快一点。” 甲一也明白王妃的真正意图是什么,立即鞭打了两下马身,骏马的速度快了许多。 那些隐藏在人流中的弥勒教徒们也紧张起来,快步紧追。 甲一赶着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左躲右闪,终于甩掉了那些人流中的弥勒教徒。 待速度缓了一些,甲一听到董蓉的咳嗽,立即紧张起来,“王妃,您没事儿吧?” 董蓉咳嗽完,用丝绢擦拭了一下嘴唇,让自己镇定一下才说道:“没事儿,你继续赶路。” 甲一看了看四周,还有一会儿才能到皇宫,还不知道这一路会出现什么呢,是甩掉街上那些弥勒教徒了,可好不容易才让他们逮着这次机会,说不定他们会有更为周密的计划。甲一也顾不了许多了,只得对董蓉抱歉后,更加卖力地赶起马车来。 深居皇宫中的皇太后知道董蓉今日要来看她,一听完这个消息病就好了一大半了,好久没有人陪着她好好说说话了。 一想到董蓉说话时的样子,皇太后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可是,才高兴不到半会儿眉头又紧蹙起来,“董王妃在来的路上不会出现什么事情吧?” 陪伴了皇太后的老嬷嬷宽慰皇太后,“王妃娘娘万福,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皇太后轻轻叹息一声,“一大早起来哀家就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接着就听说董王妃要回来看哀家,哀家心里着实有些担心啊。” 老嬷嬷看到皇太后发忧的样子,连忙递了一碗清茶上去,“皇太后可不要想太多了,董王妃自然有董王妃的福分,而且这里是帝都王畿之地,哪是那些地痞流氓能随便作乱的地方?就算有人造次,也不敢大张旗鼓地伤害董王妃,就算薄太妃维护着不让惩罚,还有皇上呢。” “皇上?”提及皇上,皇太后的心思更重了,重重地叹息一声。“何嬷嬷,哀家这心里从来就没有舒朗过,以前是为了先皇,不说操碎了心,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现在薄太妃的孩子做了皇帝,哀家本也不想管太多事情,可薄太妃做得太过分了。” 何嬷嬷连忙为皇太后顺气,又连忙宽慰她,“皇太后,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薄太妃再怎么作孽也跟咱们没关系,就让她自个儿作孽去吧。皇上是天下的皇上,他做什么有全天下的人看着呢,就算薄太妃有什么逼着他的,他也会自己判断的。” 皇太后的眼眶湿润了,“何嬷嬷,你是跟了哀家这么多年的,也是最了解哀家的,你是知道的,哀家不是看不惯任何人,更不是揣着和薄太妃的个人恩怨不放,而是不忍心看着这大齐国的江山在那样的人的手里摇摇欲坠。” 何嬷嬷点头,看到皇太后如此憔悴,如此关心江山社稷,却连自己的身体都顾及不过来,一双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正因为奴婢知道,所以奴婢才要劝皇太后不要去理会那些。” 皇太后唯有叹息…… 甲一已经尽力赶马车了,再过一座桥,行走十多里就进入皇宫侍卫的视线了,那时候就算弥勒教的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然而,甲一的马车才刚刚上桥,就看到桥的尽头站着弥勒教的教徒。弥勒教的教徒身着黑色的宽袍,一脸阴森地盯着甲一这一小队人马。 “董王妃,好久不见。依本教主看,你也没传言里说的那样病得厉害嘛。”弥勒教主的声音响起,如同来自地狱的阴暗嘶鸣。 董蓉掀开马车的帘子,直视站立在桥头的弥勒教主,“弥勒教主,别来无恙。” 弥勒教主看到董蓉那张脸便想起薄太妃被这个女人气得吐血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手上的武器也跟着扬了起来,怒吼一声,“本教主今日来不是为了跟你嘘寒问暖和叙旧的。” “那本宫倒是很好奇弥勒教主来我们帝都王畿还带着武器到底居心何在?莫非是来道歉的?可是道歉也不需要带什么武器啊,看来等会儿入了皇宫,本宫要好好问一问皇上才是。”薄太妃说罢,细细看去,足有二十多人。 弥勒教主怒斥起来,“你这个女人说什么胡话?本教主为什么要道歉?” “为你在大齐天下犯下的滔天罪行!”董蓉也怒了,难道他觉得自己的教徒在大齐国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是正确的吗?又或者这样的行为本就是他应允了的?这样的大魔头,若大齐的天下真被这人控制了,后果不堪设想。 甲一回头,看到后方还有二十多人,也都拿着武器,身着黑色宽袍。 弥勒教主看到甲一紧张的样子不禁狂笑起来,笑完,讥讽地看着甲一,“小兄弟,想不当你当了一辈子的马车车夫,今日就要死在这马车上了吧?哈哈哈哈。” 甲一一双眼狠狠地剜了弥勒教主一眼,“东方仇!谁死谁生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说得这么早就怕等会儿死的人是你,那你岂不是连纠正的机会都没有了。” “狂妄!”弥勒教主呵斥道,一张脸布满了阴翳之色,“光说狠话有什么用,本教主今日就要将你们杀了,让你们知道惹本教主的厉害。” 说罢,飞身直奔甲一而去。杀了甲一,马车就会失去控制,那么其他那些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一般下人的人就更好对付了。要不了三两下,董蓉这个大刺头就会永远消失。 因为笃定甲一只是普通马车车夫,所以弥勒教主的掌力只用了两层,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的两层功力就足够将人的五脏六腑击碎,整个人也彻底踏上了黄泉路。 只是,弥勒教主没有想到,掌力才刚刚触碰到甲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弹了回来,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掉以轻心,对甲一毫无防备,甲一的这一掌狠狠地击打在了东方仇的胸口。 东方仇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弹出几丈远,后脑勺触碰到地上的一大块顽石,尖锐的疼痛让他更加懊恼。 东方仇只觉得胸口一阵闷闷的感觉,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噗——吐出一口鲜血。 “想不到你竟然不是车夫。”东方仇强打起精神,立即飞身起来,挥舞长剑,刺向甲一。 甲一一面对付冲上来的其他教徒,一面抵挡东方仇的攻击,手上脚上的动作极为快速,长腿猛扫,一弥勒教徒便被扫到了河里。长剑抵挡住东方仇的攻击,再快速旋转,攻击身旁的另一弥勒教徒,一守一攻,动作快速,行云流水,不露痕迹。 其他的弥勒教教徒们也都拔剑冲了上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吸取自家教主的教训,依然把伺候在董蓉马车旁的家丁婢女们当成了普通人,待他们绝地反击时,才发现吃了大亏。 弥勒教主东方仇气得在心里大骂蠢货。R638 第八十九章 天降福星 甲一和今天带来的这一帮人的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不过坐在马车内的董蓉还是忧心不已,她先前只以为会有弥勒教徒来生事,却不想弥勒教主东方仇亲自来了,他来,必然是要带上那几位护法的,还有教派内其他犀利的角色。 甲一他们能应对吗? 董蓉焦急地看着马车外的打斗,奈何她不会武功,不然,她就能帮上忙了。 甲一和其他中山王府的人奋力拼搏,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影模糊,分不清谁是谁。血水顺着雕花石桥流到河里,染红了河水。 甲一虽然武功高强,反应迅速,但身上还是受了不少的伤,好在他反应快,弥勒教徒的长剑才刚刚触碰到他,便敏捷脱身。 一个个弥勒教徒被推到河里,但弥勒教徒就像永远也杀不完的苍蝇一样,围在甲一的身旁。其他人中山王府的人也都没有谁怠慢的,拼尽了全力,攻守相宜,哪怕身上负了伤也没有一丝退缩。 终于,弥勒教的教徒落水的落水,被杀的被杀,干净了许多,有几个躺在地上还能动的,却也没有握剑再战的能力了。 站着的几位,也都疲倦异常,连走动一步都觉得会要了命。 弥勒教主狠瞪了他们一眼,没法,只得提剑再砍向甲一等人。 甲一的身上全是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弥勒教徒的,他也累得不行了,提剑的右手早已困乏得举不起剑了。 弥勒教主盯准了甲一这一点,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狠戾,挥剑奔来。 为了保护王妃,甲一强行振作精神,挥剑和直奔自己而来的弥勒教主东方仇打了起来。先前,东方仇有一大帮弟子在,所以他根本没怎么拼命,不过在甲一应付不过来的时候,火上浇油,冲上来一阵袭击。 现在,他终于等到甲一精力都耗得差不多了。 弥勒教主有备而来,甲一再怎么顽强抵抗和全力攻击都显得弱了许多。董蓉紧张地看着甲一,甲一真的应对疲乏了。 “慢着!”董蓉实在不忍心让东方仇这样的人结束了甲一的性命。 听到董蓉的声音,东方仇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董蓉,“上次的毒没有毒死你,这一次你想怎样个死法?只要你说得出,本教主都会满足你的。” 董蓉面色凝重,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你想要杀的人是本宫,跟其他人无光,你只取了本宫的性命便是。” “王妃!!” 甲一不敢相信董蓉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府其他的人也都祈求地喊着王妃。 董蓉面色平和,“东方仇,今日本宫落在你的手里丢了性命并不觉得可惜,让本宫觉得不值的是大齐江山将会毁在你这种人手里。” 东方仇冷哼一声,“成王败寇历来如此,难道你觉得你们先皇就把大齐国的天下治理好了吗?好了,本教主没有心思听你讲这些没用的话,现在,就让本教主送你上西天。” 甲一和王府其他人立即举剑,保护在董蓉所在的马车周围,抵挡着东方仇的进攻。 东方仇狂肆地笑了起来,“你们以为就凭着你们这几匹困顿的马就能阻止本教主?真是天大的笑话!” “东方仇,不可伤害他们!” 董蓉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一路走来她失去了太多亲人了,包括绿竹。现在她不想失去甲一等人。 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是有感情的,这句话,董蓉越来越能真切地体会到。 东方仇并不理会董蓉,一招一式都直击甲一的命脉之处,甲一奋力抵抗,用尽了浑身解数才不至于被东方仇刺到。 东方仇就像玩猴一样玩着甲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嘴上还嘚嘚地不饶人,“你们这群废物,连本教主的皮毛都伤不到,还想杀了本教主!天大的笑话!” 说罢,一掌狠击向甲一,甲一闪躲,然而困乏到极致的身体反应能力也差了许多,东方仇的那一掌还是狠狠地击打在了甲一的身上,好在甲一速度不算太慢,弥勒教主这一掌没有击中他的命脉。 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甲一跟前。 甲一抬眼,只能看到来者的背影。 所有的人都看向那个不速之客,然而来者却蒙着面孔,只能看到一双山峰般的眉毛和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 董蓉也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不过,这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来者气势汹汹,三剑两剑就将东方仇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了下去。 “你是谁?本教主和中山王府的事情哪儿需要你来插手!”东方仇没有想到眼看着就要杀了甲一,接着便可以取得董蓉的性命了,却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来者并不言语,而是快速地挑剑直刺。 东方仇不敢懈怠,慌乱应对,其他的弥勒教徒也都围攻了上来,甲一和其他人也都自觉进入到与弥勒教徒战斗的队伍中。 有了这位黑衣人,甲一等人的信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握着长剑的手臂也更有力气了。 东方仇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不及细想便又要出招抵抗,趁着黑衣人对付身旁教徒的空隙,东方仇将所有的力道全部都集中在了握剑的右手,狠狠一剑劈砍下去。 忙于应对的黑衣人急忙侧过身体,东方仇的所有力气都砸在了石桥的护栏上,硬是把厚厚的石头劈成了两半。 黑衣人巧妙躲过教徒的花招,手中的长剑直击东方仇。 东方仇刚背水一战,几乎用尽了力气,黑衣人的速度又太快,待反应过来,却已经有些闪躲不及了,黑衣人的长剑还是伤到了他的眼睛。 “教主!!” 弥勒教教徒都愣住了,只见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上喷涌出一股鲜血,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极为恐怖。 弥勒教主东方仇长啸一声,“我的眼睛!!” 弥勒教的教徒们自知事情不好,赶紧搀扶了东方仇撤退。 确定东方仇等人走远后,黑衣人才飞身离开,未留下只言片语。 甲一和中山王府的其他人都疑惑地看着离开的黑衣人,黑衣人的身影都已经彻底消失出了视线,他们却还是傻傻地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我们快些入宫吧。” 董蓉把甲一等人的魂都招了回来。 一路上甲一都在疑惑,到底那黑衣人是谁?待反应过来,立马回头,正碰上董蓉的视线,而且董蓉的眼睛已经告诉他,她知道那黑衣人的身份,而且他们两个的猜想是一样的,两人相视一笑。 入宫,见了皇太后,皇太后看到董蓉安然无恙的样子也就放心下来。 不过,皇太后还是心疼地责备,“以后可不许这么冒险!哀家也不过是生了场小病而已,哪儿值得你拼尽了性命来看一场?” 董蓉接过皇太后递来的点心,温和笑道:“当然值得,您是大齐国的皇太后,有您在,大齐国就不会那么快混乱。” 伺候皇太后的老嬷嬷何嬷嬷对着董蓉直递眼神,董蓉看得糊涂,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何嬷嬷担心皇太后为了齐国的江山社稷而累垮了身子。 皇太后又何尝没有看到何嬷嬷的眼神,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多事的老婆子,伺候人的事情做不好,倒干涉起哀家的事儿了。” 何嬷嬷不禁玩笑般回应,“若真能干涉才好呢。”说罢又对董蓉道:“王妃,您这次来可要好好劝劝皇太后,她自个的身体要多保重才是,齐国的江山在那儿呢,谁能轻易弄垮了?” 董蓉知道何嬷嬷的良苦用心,点头,接着笑对皇太后,“何嬷嬷说的也在理,您保重身体比什么都强。” 皇太后轻叹一声,“你们就别劝哀家了,哀家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还到不了那一步。这几日啊,就是天气太反复无常了,所以才会有所不适。哀家让他们不要把消息传出去了,可还是让你们知道了。你们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却还要操心哀家,真是让你们遭罪了。” 董蓉轻拍着皇太后的手,“说这些做什么?都是自己人何苦见外?我们这一路走来都不容易,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子病了还不来瞧瞧。” “光是一个薄太妃就足够让你们操心的,以后就别太顾着哀家了,还是和那个薄太妃好好打打交道吧。”皇太后话中有话。 董蓉点头,语气诚恳,“我明白的,您的身体也重要,一定要好好保重。其他的事情有我呢。薄太妃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她有好几日都没再找我的麻烦了。” 皇太后冷哼一声,“她还能怎样?不过是再自个儿的宫里作威作福罢了。” 怎么回事? 董蓉看向何嬷嬷,何嬷嬷叹息一声说道:“也是郭公公传来的话,说薄太妃宫里的宫女死的死逃的逃,没剩下几个了。又嚷着让皇上给她安排新的宫女,没想到那些新的宫女听闻要被调去太妃的宫里当差,当即就跳井了。为了这事儿皇上还亲自下旨,以后薄太妃宫里的宫女不能逃跑或者自尽,否则殃及家人。” 董蓉不禁为那些无辜的宫女感到悲哀,身在皇宫之内,用一些小心思让自己能更好地活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伤天害理、殃及他人性命的事情,实在让人听了触目惊心。 “薄太妃就不怕遭天谴吗?”董蓉也是气愤不已。 皇太后冷然,“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时候到了,还不知道天老爷怎么收她呢。” 董蓉连忙宽慰皇太后,她也只是随便感叹一句,没想到把皇太后对薄太妃的懊恼一下子全激了出来。 皇太后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对董蓉道:“这几日哀家找了几个大臣问话,这薄太妃竟然!竟然在御书房抢皇帝的奏折!这是什么事?董蓉,你说这是什么事?” 董蓉沉静下来,“这件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我相信皇帝不是傻子,他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奸人得逞。” 皇太后点头,“你说得对,大齐国的天下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不是薄太妃说了算,而是那个小皇帝说了算。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保全自身。” 说完,皇太后冷冷地笑了起来。 董蓉握着皇太后的手紧了紧,“唯有先保全自身,方有机会保全大齐天下。皇太后,您可一定要保重.” 皇太后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R638 第九十章 深情一片 薄太妃的病更重了,不管御医得出的结果如何,反正从薄太妃的神色来看,薄太妃的病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拖延的时候了。 “一群……废物。”薄太妃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指着那些说薄太妃脉搏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的御医责骂。 御医们身在宫廷久了,待薄太妃骂完,也便明白了薄太妃的意思,都不再说话。 薄太妃让御医们都走了,便让身边的宫女准备马车,她要亲自去宫外找高人看病。 宫女们不敢违背薄太妃的意思,但又不敢贸然让薄太妃出宫,若是出了差池,没有人能够负的起这个责任。 正被一堆参奏弥勒教的奏折弄得脑袋都疼的皇帝听闻薄太妃闹着嚷着要出宫寻医,不禁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几上,手心都拍红了。 伺候在旁的大臣们都吓了一跳,恭敬而畏惧地低着头,生怕触犯了龙颜。 皇帝对前来禀报的宫女道:“既然母妃要出门寻医就让她去吧,你们好生保护着,不得有差池。” 出了皇宫,薄太妃把宫女们安顿在了一个客栈,并告诫宫女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若是让她病情严重了,小心她们的脑袋。 就算薄太妃不交代这一句,宫女们也不会去打扰薄太妃的,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谁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薄太妃把房门关上,确定没有宫女会打扰她之后,偷偷从窗户跑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当弥勒教的教徒把薄太妃带到东方仇的面前时,东方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薄太妃没有言语,打量着这儿的环境,最终目光落在白衣的身上,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模样和东方仇有几分相似,只是比东方仇更为清秀。 弥勒教主把头转向一边,生怕让薄太妃看到他脸上的伤。 薄太妃却自己走了过去,弥勒教主把头又转向另一边,同时挥手,让其他人等都退下。 白衣临走时发狠地剜了薄太妃一眼,薄太妃冷傲地轻笑一声,盯着白衣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这个人你还留在身边?”薄太妃的话直穿寂静的空气,进入白衣的耳朵。她故意的,她就是要白衣听到,让白衣明白,在弥勒教主东方仇的心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亲人。 弥勒教主没有回应薄太妃这句话,而是重复了刚才那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们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了?” 薄太妃在东方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人知道,哀家要隐藏的事情,就是神仙也把它挖不出来。我这次来是因为听说你受伤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是不知道,现在皇宫里我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就连打探消息这种小事,也变得困难起来。” 薄太妃话刚落音,便看到弥勒教主东方仇脸上的伤疤,东方仇的左眼部位一团肉拧在一起,像一堆腐肉,还有一些红印。 “怎么回事?” 薄太妃虽然听闻弥勒教主东方仇受伤了,却没有想到他的伤会这么严重,“你的眼睛怎么了?” 薄太妃的声音都变了,语调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弥勒教主东方仇转过脸去,“已经好很多了,大夫也已经看过了,昨天就敷完最后一次药了。” 薄太妃的眼眶刹那间就湿润了,伸手抚摸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是董蓉那个贱人对吧?” 东方仇拽住薄太妃的手,“是我自己作战不力才导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再难过了,我……其实一只眼睛用起来和用两只眼睛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能没区别?”薄太妃当即就失控了,眼泪更是如豆粒般大小,控制不住地往眼眶外涌。 看到薄太妃伤心的样子,东方仇因为伤口而显得极为诡异丑陋的脸露出几分温情,“我……没事儿。” 薄太妃反手握住东方仇的手,用足了劲儿,似乎要把心里对董蓉的仇恨都用手握碎一般,“这个董蓉,真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哀家还没死呢!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东方仇眼里的温情更为浓郁,“你何苦为了我的事情不顾自己的身体?听说你病了,怎么样了?” 东方仇的眼睛里满满的关心。 薄太妃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淡然道,“我没事,只是被一些不中用的下人给气到了,宫里的御医都是有法子的,我的身体早已经没事儿了。倒是你,失去一只眼睛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大齐的天下需要你。” “我知道。”大齐的天下是他和她共同的梦想,他怎么可能忘记? 薄太妃愤然地甩手站起身来,责备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就不可能冒然跑去劫杀董蓉!那个女人也值得你亲自出手?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儿,我怎么办?大齐的天下怎么办?你真的以为那个小子能管好天下?你真的以为他心思够成熟?” “他怎么了?”提及那个孩子,那个少年皇帝,东方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薄太妃转过身去,她不太愿意看到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不仅仅因为那张脸让她有些不适应,更重要的是,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就会让她想起那个董蓉,想起她那张到哪儿都温和的脸,似乎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董蓉是最温和和善的,而她薄太妃就是最刻薄的那一个。 “他对弥勒教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薄太妃提及这件头疼的事情,语气便冷冽起来,“这些日子,那帮没用的只知道挑事的大臣又在参奏弥勒教,就算我明里暗里都把话说干净了,他依然还是不肯让那些挑事的大臣闭嘴。” “需要我出面让那些挑事的人……” 弥勒教主东方仇隐去的半句话薄太妃自然明白,让那些挑事的大臣死,可是,“如果让他们死了就能彻底解决问题我也不用愁成这样!” “那我们应当如何?”弥勒教主东方仇也没了主意,毕竟自己距离皇宫太远,很多事情知道的不如薄太妃多,很多事情发生了也鞭长莫及。 薄太妃道:“我们先不急,先把董蓉这个女人对付过去再说。我们已经取了中山王慕容怀德的性命,现在的董蓉就算还有几分力量也大不如从前了,只要时机合适,我们立马就取了董蓉的性命。” 东方仇不太明白,一脸的疑惑,“难道就放任那帮大臣蛊惑皇帝?” 薄太妃面色闪过一丝狠戾,脑海中浮现出董蓉和皇太后的面容,语气不由得冰冷起来,“你以为那帮大臣会无缘无故地就参奏弥勒教吗?他们背后定然有操控的人,如果背后之人不是董蓉,便是皇太后。” 东方仇恍然大悟地点头,“所以,只要我们除了董蓉,年迈的皇太后自然也就不敢造次,那帮挑事的大臣也会安分下来。到时候朝堂之上便再没有人对我们弥勒教提出异议。” 薄太妃点头,不禁为自己的睿智感到得意。 不过,回头间看到东方仇脸上的伤口,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伸手再次抚摸东方仇的脸,看东方仇的眼神也温和起来,“不过,我要你记住,不论如何你都不能有事。” “我答应你。”东方仇闭上双眼,本想憋住想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只是,闭眼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 “东方——” 薄太妃的语调微颤,裹挟着痛苦和怜爱。 东方仇一把把薄太妃搂在了怀里,如此真切的拥抱,有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只要薄太妃从这里走出去,立于人前,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薄太妃忽然想到了什么,收敛了悲戚的神情,看向白衣先前离开的方向,“那个人,你打算如何?” 如何? 东方仇愣了。 薄太妃看到东方仇如此暧昧模糊的态度便生气起来,“你跟那个小皇帝还真是一模一样,态度模糊,难道你的心里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怎么可能!” 东方仇果断而坚决。 薄太妃站起身来,“如果你没有想着那个女人,又怎么可能让他在你的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比不上她?” “是她永远无法和你相比!” 东方仇依然果断而坚决,他太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那样的生活也只有高高在上的薄太妃能够给予。 薄太妃愤怒地点头,“那好,那好!哀家要你立马让这个小子滚蛋,不管他是你跟谁生的儿子,哀家都不要再见到。永远!” 东方仇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沉默是最可怕的气愤,却也是让薄太妃这样急性子的女人静下来的好办法。待薄太妃的气都发泄得差不多了,东方仇才上前,从背后搂过薄太妃瘦弱的身子,“你身体不好,不要这样动怒,我会心疼的。” 女人永远都无法拒绝的,不是金钱,而是自己也在乎的那个人的甜言蜜语。 东方仇的话在薄太妃这儿很受用,薄太妃脸上的怒意也消得差不多了,东方仇恰到好处地用下巴去磨蹭薄太妃的青丝,“你看看你,整天不是生这个人的气就是在恼怒那个人,你这样,我看着太心疼了。就不能为了你自己,开心一点吗?” 薄太妃甜蜜地笑了,回过身,把头埋到东方仇的胸膛,娇嗔道:“你以为我不想开心一点吗?是这些日子都没有一件值得我开心的事情。宫里连那些宫女都开始欺负我,还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哀家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那些想要攀附权贵的朝臣也忽然不来巴结了,都以为哀家是真的被传染病缠身。” 传染病? 东方仇愣了一下。 不过,看到薄太妃微怒的眼神,东方仇立即把薄太妃搂紧,“你不必和那些人计较,只要你好好的,我心里就安稳了。如果你过得不好,我也会不安心的。恨只恨,我不能日日夜夜陪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爱护你。” 薄太妃伸手,纤长的手指抚摸着东方仇的胸膛,相比起那张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的脸,薄太妃更喜欢东方仇的胸膛。 “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你名正言顺地进入我大齐的皇宫。” “真的吗?”东方仇唯一的一只眼睛散发出光彩。 薄太妃点头,接着又迟疑道:“不过,在这之前,应当先杀了董蓉,没有她挡道,我们才能顺利掌控大齐的朝堂。” “是,就算董蓉与朝堂无关,本教主也要杀了她,以雪前耻。”提及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东方仇的心里就冒火。R638 第九十一章 毁掉从前 薄太妃那张原本就有些刻薄的脸,因为得意而显得极为怪异扭曲,道:“只要杀了董蓉,再除掉皇太后,我们就可以坐拥天下了。东方,到了那个时候,你我相见也就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了。” 东方仇点头,眼里的光芒更灿烂了,“到了那个时候,我要重新为你披上十里红妆,让你堂堂正正地做我东方仇的女人。” 薄太妃抬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东方仇,“其实只要能和对的人在一起,就算没有十里红妆,就算没有名正言顺的仪式,我也依然觉得幸福。东方,我真的好害怕你的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甚至有时候我做梦还会梦见你的床榻旁边坐着别的女人,而你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的女人的伺候。” 东方仇把薄太妃搂得紧紧的,“傻女人,我的身边怎么可能再有别的女人?自从见到你之后,你可曾见我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 东方仇这句话倒也没说谎,薄太妃心里也是明白的,东方仇一直忙着弥勒教的教务,根本没有去找女人的心思,更别说对别的女人动心了。 可是…… 似乎只是这样,薄太妃还觉得不够,她好不容易才来了一趟,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便宜白衣那个小子了? 薄太妃扫了一眼白衣所在的方向,从看到白衣的那一刻,薄太妃就料到白衣会偷偷躲起来听墙根,果然没有猜错,白衣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耳朵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薄太妃伸出手臂劝住东方仇的脖子,薄太妃今日忽然的柔情蜜意让东方仇有两分不适应,这真的是那个高傲到不肯多给别人一点好脸色的薄太妃? 东方仇猜不到薄太妃的心思,也不想去猜,既然她想温情一些,他又何必打扰呢? 薄太妃脸上常有的怒气和刻薄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眼神里流露出的也只有温情,“东方,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东方仇完全猜不透薄太妃此刻的心思。 薄太妃娇嗔起来,“怎么刚说的话你就忘了呀?刚才你不是说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吗?原来你们男人的嘴真的是这世上最油滑的东西,你们男人的话也最不可信。” 东方仇这才明白过来薄太妃是在说什么,东方仇发现白衣正在附近,并没有走远,又看看薄太妃此刻的模样,瞬间明白了,她是想演戏给白衣看。 “看来你是真的在撒谎了。”薄太妃脸上撒娇的温情不见了,扣在东方仇脖子上的手臂也正要抽回,东方仇立马伸手拉住薄太妃的手,以让她的手臂继续扣在他的脖子上。 “我说的话当然句句都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东方仇的眼里也流露出温情。 薄太妃的脸上又恢复了撒娇时的娇羞,“那你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撒过谎?” “我东方仇不能说在人人面前都坦坦荡荡,但我东方仇可以保证的是,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东方仇见薄太妃还要揪着不放,便坚定地解释,并发了一堆誓言,惹得薄太妃呵呵笑了好一会儿。 薄太妃笑够了,心疼地责备,“你呀,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只是,”薄太妃的脸上拂过一丝阴翳,“当我看到那个女人跟你生的孩子,我的心里就阵阵难受。东方,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他留在身边,难道这个孩子对你就那么重要?又或者说在你的心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那个女人的一席之地?” 东方仇宠溺地对薄太妃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对那个妇人一点情意都没有,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想的念的就只有你吗?那个白衣,我也不过是当个畜生放在身边而已,你又何必多想呢?他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好了好了,不要为这种小事情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薄太妃并不打算罢休,“就算伤了你我的和气,有些事情哀家也想弄个明白。这个白衣真的在你这儿过得不好?我看不是这样的吧?” 东方仇明白过来,薄太妃今天是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肯罢休了,于是直接问:“那你觉得怎样才行?” 薄太妃看向白衣所在的方向,“把白衣叫过来,让我亲自看看你是如何待他的。也好让我看看,你对那个女人的情意到底是有多少。” 东方仇微微迟疑了下,点头。 白衣被带过来时,眼眶里有隐忍的泪珠。 这是他的父亲吗?嘴上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妇人,还说从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情意,心里想的念的只有眼前的薄太妃而已。 薄太妃看到白衣发红的眼眶,和眼眶里隐忍的泪水,心里有几分得意,不过光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薄太妃靠近白衣,一张刻薄的脸显得有些扭曲凶狠,一双眼睛更是闪过一丝狠戾,“你就是白衣?” 白衣没有做声。 “为什么不回答哀家!” 薄太妃看到白衣不理会自己,仿佛就看到了白衣的母亲对她高抬头颅的样子,盛怒之下,语气也跟着硬了起来。 白衣依然不做声,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东方仇冷冷地看了白衣一眼,“太妃在问你话呢!” 白衣抬眼看东方仇,在看到东方仇那张冷酷的脸庞时,悲戚之情立即充盈了白衣的胸口,想要说话,嘴唇却先发颤了,“你真的……从不曾爱过我娘?” 白衣的话让东方仇愣了一下,不过刹那间那种迟疑和略带愧疚的发愣便变成了尴尬和怒气,“你在胡说些什么?本教主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那个妇人不值得你惦念,你也不许再惦念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让我发怒!否则……” “否则会怎样?”薄太妃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仇,眼神里有得意,也有期待。 东方仇看向薄太妃,还有些反应不大过来。薄太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仇,“否则会怎样?”薄太妃见东方仇没有说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白衣怒了,含泪问薄太妃,“你想怎样?” 薄太妃冰冷的眼眸扫了白衣一眼,“你没有资格和哀家说任何一个字。” 说罢,又看向东方仇,“否则会怎样?” 东方仇笑了起来,宠溺地看着薄太妃,“你觉得本教主应当如何?” 薄太妃也笑了,不过不管她怎么笑都无法掩饰脸上的刻薄,“我只是很好奇平日里你都是怎么待他的,所以我才会一直问你如果他惹怒了,会怎样。” 东方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想让我们演一下平日里的场景。” 薄太妃点头,“对,哀家今日就是想看戏。” 东方仇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却带着极为诡异的气息。 白衣的心早已寒透,为了讨好这个薄太妃,他的爹已经完全没有人性了。还指望他会改变主意?还奢望他会改变对自己和对娘亲的态度? 还在白衣沉浸在悲戚之中时,东方仇的掌力已经直冲过来。 白衣没有再想太多,伸手,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再右手掌心,快速迎接东方仇的掌力。 东方仇并没有使出全身功力,而是只用了两层,可白衣不同,白衣已经对东方仇没有了任何奢望,用足了功力。 两掌相击,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从两人的手掌间迸发而出。 东方仇被狠狠地弹开,还好反应及时,才不至于摔倒在地,让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出了丑。 东方仇捂住胸口,刚才白衣用的那招并不是他教的,以为他学的掌力是摧毁敌人的经脉,可白衣学的竟然是透过手掌心或者身体的其他部位,直击心脏。 “你!” 东方仇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来说白衣。 白衣的眼里含着泪,他终究是他白衣的父亲啊,低头,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薄太妃在一旁冷嘲热讽,“原来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待他的,哀家算是见识了,我真的没有想到堂堂弥勒教主竟然被一个小子欺负到头上。” 薄太妃的讥讽让东方仇颜面无光,他立即振作了下,快速运力,重新发起攻击。 白衣的心彻底乱了,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东方仇的掌力步步逼近,他只好一一回应,闪躲或者回击。 东方仇原本只是想在薄太妃面前做做样子,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让他颜面尽失,一时间来了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白衣应对得也越来越快,虽然和东方仇比起来,白衣的一切都显得要弱了一些,但他年轻,反应极为迅速,就算没有攻击到东方仇,就算没有对东方仇造成什么损害,却也一次次成功躲闪过去了。 薄太妃就像看戏一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慵懒地看着这一场打斗。 亲生父子间的打斗,果然跟她想的一样精彩。 只是,这样的场面若是被那个女人看到,该有多好? 白衣的一次次闪躲让东方仇越来越懊恼,东方仇也顾不得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股股强大的掌力直奔白衣而去,一掌接着一掌,一掌更比一掌急。 白衣纵然反应再快,也闪躲不及。 一掌一掌打在他的身上,最终不再有任何力气闪躲和攻击,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呕—— 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脏了素白的衣物。 抬眼,看到东方仇闪躲的眼神。 “不孝子!!” 东方仇恨恨地骂了一句,眼睛却不敢去看吐血不止的白衣。 白衣的眼里依然含着泪水,双眼发红如一头被刺激的小野兽,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亲爹竟然会为了讨好一个女人,而把他打成这般模样。 “她当真是你最在意的。”白衣忍着身体经脉传来的剧烈疼痛,喃喃自语。 东方仇唤来几位教徒,让他们把白衣拖下去。 薄太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抬眼看东方仇,“最后还是没有让我失望,东方,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我怎么会不在意你,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其他的在我心里不过是庸脂俗粉。你的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东方仇总是不忘在她的面前殷勤一些。 薄太妃摇头,“有你在,我就什么病也没有了。” 两人再一次相拥在一起。R638 第九十二章 冷眼旁观 薄太妃享受够了甜蜜,轻轻挣脱东方仇的怀抱,“我这次来,还为了一件事情。” “何事?”东方仇坐到紫檀木椅子上,亲自给薄太妃斟了一杯茶。 薄太妃面色担忧,“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联合一个人,毕竟你我的力量还是有些单薄,那些挑事的大臣就是看到你我的力量并不足以撼动整个大齐天下,所以才会如此猖獗。如果我们有了其他力量的帮助,必然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东方仇点头,他很赞同薄太妃说的这一席话,虽然弥勒教越来越强大,就算前些日子因有董蓉作对而损失惨重,教徒也伤亡惨重,但势力依然不可小觑。但是,没有其他力量的帮助,他弥勒教孤掌难鸣,更是难以在大齐有所建树。 “可是,我们又能联合什么人?” 东方仇不是没有想过得到他人的支持和帮助,可是纵观朝堂,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偶尔有一些主动前来巴结的朝臣,也不过是庸碌之辈,一心想着攀附权贵,胡混日子罢了。这样的朝臣不给他弥勒教惹麻烦就万事大吉了,想让他们帮衬着做点事情,难! 薄太妃道:“哀家心中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宗正大人。” 他? 东方仇不禁蹙眉,“宗正大人自恃清高,愿意为我弥勒教所用?” 薄太妃道:“他本就是我薄太妃的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那个董蓉也有着仇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东方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意,笑意中带着一丝贪婪,“既然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只是,如果有你来安排我们见面,就更好了。有你在中间,宗正大人碍于你的面子,不管他心里答不答应,也至少会愿意和我见上一面。” 薄太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伸手抚摸东方仇的脸,“既然你已经向我证明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女人了,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孤掌难鸣?” 薄太妃回到宫里之后,身体便好了一些。听闻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大行了,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对于董蓉装病一事,东方仇忘了告诉她,她也没再多想,只当董蓉真的不行了,只留着一口气苟活着而已。 董蓉听闻甲二的禀报有些吃惊,薄太妃这些日子的动作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先是不顾一切地抢奏折,虽然董蓉派了人四处传扬薄太妃抢奏折的事情,但就算董蓉不这么做,整个大齐国的人也会知道这件事情。 奏折的事情还没有平息,薄太妃竟然又出宫密会弥勒教主,虽然这件事情极少有人知道,但相信那个少年皇帝也不会完全没有察觉。 还有朝中的那帮大臣,薄太妃在宫里无法看病,御医说什么她也完全不相信,执意出宫看诊,出宫一趟回来,竟然就病情大好了。 如此种种,都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薄太妃到底要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小心一些。”慕容怀德看着感染了风寒的妻子,有些心疼。本想给她一世荣华,却没想到一世荣华的背后还有那么多的艰辛。 不过,一家人都好好的,就算经历一些艰辛,也不算什么。 董蓉拍着慕容怀德的手背,宽慰他,“我明白的,薄太妃这一次出宫找东方仇,定然不仅仅是去看看他那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薄太妃此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慕容怀德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是东方仇,我一定会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力量。可是,单是扩大弥勒教的力量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再加上弥勒教本身的损失也比较大,大齐国的不少地方的人,只要听闻弥勒教这三个字,便会逃之夭夭。” “他会寻求别人的支持?”董蓉恍然大悟。 慕容怀德点头,“纵观整个朝堂,愿意听薄太妃话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愿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和弥勒教的人有往来的人,可就少了。” “怀德,你说到底谁会成为弥勒教下手的对象?”董蓉的脑海忽然闪现出宗正大人那张看似严肃公正实则诡计极深的脸,但她又不敢确定。 慕容怀德是了解董蓉的,搂过董蓉瘦削的身子,笑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董蓉撒娇地把头埋进慕容怀德的怀里,“就问问也不行吗?我也是不敢确定。那个宗正大人虽然诡计多端,却和那个弥勒教主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两个真的能联盟?” 慕容怀德道:“若是不成功,我们还稍微轻松一些,大齐的江山也不至于风雨飘摇。可如果他们联盟成功,我们身上的压力就更重了。他们两个能不能达成共识很难说。” “中间有个薄太妃,她努力搀和这件事情就麻烦了。”董蓉不禁觉得有些头疼,这个薄太妃真的是有些难以应付。 慕容怀德道:“不是就麻烦了,而是已经麻烦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有慕容怀德这句话,就算有千难万险在前方,董蓉也有足够的勇气面对。 “谢谢你,怀德。” 董蓉真诚地感激慕容怀德陪伴她走过的这些年,好多风风雨雨的经历都在脑海,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慕容怀德的嘴角微微扯动,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哎,你,摸哪儿呢!你!我还病着呢!” “让为夫帮你治病!千万别客气。” …… 半月之后,在薄太妃的安排之下,宗正大人总算是和弥勒教主东方仇见面了。 戒备森严,不敢让任何闲人靠近。 宗正大人更是心惊,这一趟,要是被朝堂中的人看到了,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是非。身在宦海,步步都必须小心,一步步小心,就会葬身于万丈深渊。 “宗正大人,您来了。” 弥勒教主讨好地上前迎接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神采,反而有些避着弥勒教主,想要快点结束这一紧张的过程。弥勒教主的热情受了宗正大人的冷,不禁有些尴尬,可立马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继续讨好而热情地招待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在东方仇安排的位置坐下,这里原本是烟花之地,名唤藏香阁,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姑娘们都被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入,不得见客。 宗正大人坐的位置,刚好靠着窗户,放眼看去,可将整个藏香阁都看得清清楚楚。弥勒教主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让宗正大人看到,他没有安排任何人在这藏香阁的阁楼上,宗正大人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 可这只是表面功夫而已,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围在外面的弥勒教徒立马就能冲进来。 不过,宗正大人并没有担心这些,他是朝廷命官,就算薄太妃再有权势,也不敢随便杀了他。要了他的性命何其容易,可要摆平后面出现的一波波事情就难上加难了。 薄太妃会算这个账,弥勒教主东方仇也会算这个账。 “若不是看在薄太妃的面子上,我今日是不会来的。”宗正大人心里已经决定了,不管弥勒教主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就算不知道弥勒教主叫他来到底有什么事情,但多少他也能猜到一些。 弥勒教主受伤的那只眼睛戴上了一独眼眼罩,难看的那只眼睛已经被遮住了,可黑色的独眼眼罩看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弥勒教主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痞性。 虽然宗正大人也不是什么善类,甚至做了多少伤天害理和昧着良心的事情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在宗正大人的心里,他和弥勒教主东方仇是有区别的。就像选择地点,弥勒教主会选择这种烟花之地,而他宗正大人,绝不会这么愚蠢。 “有什么就说吧。”宗正大人的眼睛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弥勒教主在宗正大人的对面坐下,并亲自为宗正大人倒了一杯茶,可弥勒教主的殷勤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宗正大人只是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那冒着袅袅雾气的茶水, 宗正大人的眼睛转而看着窗户外,似乎在这里多坐一刻钟都会让他百无聊赖。 弥勒教主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宗正大人,我就直说了吧。这一次找你来,实则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还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语,如果只是和他做朋友,会把事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有事直说便好。” 宗正大人对弥勒教的人并无多少好感。 东方仇讨好地笑道:“是是,有事说事。在说正事之前,本教主想要冒昧地问宗正大人一句,宗正大人觉得如今大齐天下可否太平?” 宗正大人冷笑一声,“天下是否太平不是你我在这个烟花之地能说了算的,而是由大齐百姓生存的状态说了算。” “宗正大人说得极是,大齐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可本教主始终觉得在国泰民安的背后,有那么一些蛀虫,在啃噬着大齐国的江山。” 东方仇一步步引导。 宗正大人面色一黑,“你什么意思?” 东方仇才发现这个宗正大人十分敏感,他不过是想引出想要表达的话,却没想到让宗正大人误以为他在说宗正大人。 东方仇连忙解释,“宗正大人且听我说,我觉得像董蓉、慕容怀德之辈,便是大齐天下的蛀虫,他们一日不亡,大齐天下一日难以得到安宁。” 宗正大人虽然也不喜欢董蓉,又因为之前和董蓉打过交道,受了一些窝囊气,所以恨不得扒了董蓉的皮。宗正大人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却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让他吃了哑巴亏不说,还让他好几日都做恶梦,精神不振,食欲不佳。 东方仇见在提及董蓉的时候,宗正大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赶紧说道:“我之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逼得慕容怀德跳海,宗正大人,现在只要我们联手起来,将董蓉这个霍乱朝纲的女人杀了,这齐国的天下就太平了。” 霍乱朝纲的女人? 宗正大人怎么听都觉得这个词用在薄太妃的身上更为贴切。可是,他既是和薄太妃有共同利益的,便不能言语薄太妃的不是。R638 第九十三章 来自薄太妃的压力 宗正大人沉吟片刻,不禁有些嘲讽道:“难道你真的以为董蓉这样的女流之辈也配让你我联手起来对付她?当年你能逼得慕容怀德跳海,今日你就可以让董蓉也命丧黄泉。弥勒教主,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交谈下去,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我们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以后也依然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东方仇紧张了下,“宗正大人这样说就不对了,身在朝堂,不管是深居高位,还是低微如尘埃,都需要有他人的帮扶才能在官场走得更为顺利。我东方仇不会朝堂上那一套算计,但我有精兵强马,如果有一日宗正大人需要我这支势力,我定然不会推辞。” 宗正大人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我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办事,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又怎么会用到兵马?真是荒谬。” 东方仇再一次领教到了宗正大人的敏感。 他都有些不想和这个宗正大人说任何话了,但为了达到目的,他还是只有先忍着,脸上的笑也有些僵硬了,“宗正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人在江湖,有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事情。我能为你摆平那些。” 宗正大人也发觉自己表现得有点过了,正所谓人越是做了什么,就越是在某些方面敏感。宗正大人平静下来,摆手,脸色温和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不是和你过不去,你我以前也没什么来往,井水不犯河水,我觉得这样挺好,各自为朝廷效力。” “宗正大人这么说就不对了,”薄太妃的声音忽然想起,让东方仇的心终于轻松了一点。不过,东方仇细心地发现,薄太妃今日说话的语调有些不对,像是生病了。 宗正大人和东方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薄太妃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少有的温和笑意。可东方仇还是发现,薄太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嘴唇也有些发乌。 宗正大人看到薄太妃,立即上前行礼。东方仇也来不及多想,上前行礼。 薄太妃热情地招呼宗正大人重回座位,“宗正大人,刚才东方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慕容怀德虽然跳海了,可还有个董蓉。她现在的实力虽然不敌当年慕容怀德在的时候,可是我们不能小觑了这么多年他们中山王府所闯下的产业。再者,没有了董蓉,对大齐国,对宗正大人以及弥勒教主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薄太妃说的是,”此刻的宗正大人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冷傲,但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心意。和弥勒教联手,是一招险得不能再险的棋。 薄太妃见宗正大人并没有被说动,接着道:“宗正大人似乎觉得没有必要和弥勒教联手,那宗正大人是有对付董蓉的法子了?” 宗正大人听出薄太妃话里的怒意,连忙赔笑,“太妃娘娘言重了,微臣哪儿有什么对付董蓉那个女人的法子?微臣只是觉得董蓉不过一介女流,实在没有必要让我们大动干戈。而且,她在中山王府不出来,我们也没有机会让她怎样。中山王府的产业已经扩张到了大齐国的许多地方,若是冒然动他们,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薄太妃冷笑一声,“原来宗正大人是这样想的,哀家还以为宗正大人对这个董王妃有足够的认识呢,现在看来宗正大人对董王妃的认识还有很大的不足。” “太妃娘娘说的是。” 宗正大人在薄太妃面前完全就是一副乖顺的孙子模样。 不过,宗正大人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想法,迟疑了片刻之后,近乎讨好地对薄太妃笑笑,“太妃,不是微臣不答应和弥勒教主联手,而是微臣以为,有一个人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能力对付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绝对不可以不听从这个人的话。” “你是说皇上?”薄太妃在心里嘲讽,若是真那么容易就让皇帝对董蓉下手,她还需要费这么多功夫做什么? 宗正大人点头。 薄太妃叹息一声,像有无数的苦楚和无奈一般,“宗正大人,皇上日理万机,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国家大事。虽然董蓉这个女人做的这些恶事也事关大齐国的安危,可皇上尚且年幼,对这些事情认识不足。哀家也曾明里暗里地对皇上提过,皇上还是无法认清这个董王妃对大齐国天下的威胁。” 弥勒教主也道:“朝堂之上又有一帮大臣是站在皇太后和董王妃那一边的,有了他们的干扰,皇上就更难下决心拿定主意了。” 薄太妃见宗正大人略微有些动摇,便开始施加压力,装作忽然转移话题的样子,“宗正大人在朝为官有多少年了?” 宗正大人含笑回答:“三十有四了,这些年多亏了太妃娘娘的提携,所以才一路走到了现在,坐上了宗正大人的位置。” 薄太妃笑道:“宗正大人言重了,宗正大人这些年也是为朝堂付出了汗马功劳的,虽然哀家也时常对先皇提及,也暗中把其他一些大臣对宗正大人的奏疏给扣押下来,但归根到底还是宗正大人眼中有是非,心中有乾坤。” 宗正大人的脸色泛红,有些窘迫、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是是是,这么多年来都是薄太妃一直罩着微臣,才让微臣从一次次劫难中躲了过来。” 薄太妃摆手,“宗正大人这么说就实在太客气了,你与哀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应当明白哀家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别人怎么对哀家的,哀家心里十分清楚。有需要哀家的地方,哀家也从来没有含糊过。” 宗正大人感觉到一阵阵压力,薄太妃是个怎样的人他当然清楚,薄太妃对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当然不会含糊。可一旦薄太妃看重的人丧失了利用价值,薄太妃便会立即将那人弃之如草芥。 “太妃娘娘……” 宗正大人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也紧张得不知所以。 薄太妃并不搭理宗正大人的变化,继续道:“之前弥勒教对哀家有恩,所以,哀家这一次也想帮一帮弥勒教主。说帮这个字也有些过了,其实你们联手对付董王妃,对你们都有好处。而哀家是很乐意看到你们和睦相处、其乐融融的。” 宗正大人拿出暗蓝色丝绢,擦拭起额头上的汗珠,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如果他不答应薄太妃,指不定薄太妃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宗正大人在朝堂上这么多年,也自然明白,以前那些参他的奏折被薄太妃扣押下来,救了他的性命。可也成了薄太妃握在手上的把柄。虽然时间过了许多年了,可还是会让他声名狼藉,甚至奋斗了几十年才得到的这一切将灰飞烟灭。 “薄太妃说的很有道理,是微臣鼠目寸光了。” 宗正大人唯唯诺诺道。 薄太妃得意地看了一眼东方仇,又将视线落在宗正大人身上,“这么说,宗正大人是很愿意和弥勒教联手的了?哀家就说嘛,宗正大人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怎么可能参不破这其中的玄妙?除掉董王妃,对我们整个大齐天下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东方仇也高兴不已,他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宗正大人的力量不见得比他东方仇强,但有了一股力量的支持,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了。可是,东方仇无意间视线落到薄太妃的身上,薄太妃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苍白,完全没有血色,碍于宗正大人在这里,东方仇不便给予薄太妃任何一丝温情。 待宗正大人走后,东方仇才上前搀扶住薄太妃,“你怎么了?” 薄太妃刚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喉咙处有一股腥甜的气息直往外冲—— “呕——” 薄太妃喷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 东方仇紧张地搀扶住薄太妃,把她搂在怀里。 薄太妃抬眼,含笑看着东方仇,“只要你的事情办好了就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东方仇的眼里流出了泪水,紧张地把薄太妃拦腰抱起,“我送你回宫看御医,你要坚持住!” 薄太妃无力的摆手,“东方,别走,让我好好在你身边待会儿。” “你不会有事的,你别说话!”东方仇疾步往外走。 薄太妃含笑,“东方,看到你这么紧张我,我就知足了。东方,快放我下来,若是让宫里的人看到你抱着我,你我以后还怎么在大齐立足?难道要让我们那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不要说傻话了!” 东方仇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知道薄太妃说的是对的,如果他就这样冲动地抱着薄太妃入宫,不仅仅他东方仇的名誉会被损,而且会连累薄太妃。 东方仇停住了脚步,迟疑起来。 “放我下来吧,我会没事儿的。”薄太妃虚弱地说着,鲜血顺着下巴湿了衣襟。 东方仇别无他法,只得放下薄太妃。 看着薄太妃一个人,徐睿地撑着雕花木墙一步步往藏香阁外面走。 薄太妃的宫女看到薄太妃出来,下巴处全是血,立即被吓呆了,赶紧上前搀扶。 从这一日起,宗正府对弥勒教徒的宽容度大了很多。董蓉看到这些,也自然猜想到了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 晨曦看到娘亲担忧的神情不由得心疼,“娘,你的身体才刚刚好了一点,可别再想那些了。大齐的天下没有了我们还照常是大齐天下,可如果你的身体不行了,我们这个家就都高兴不起来。” 董蓉抚摸着晨曦的一头青丝,就像晨曦小时候那样,“娘亲知道,娘亲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宗正大人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早晚会成为一个坑里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晨曦不喜欢宗正大人,对弥勒教更是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慕容怀德走了过来,对晨曦道:“就你眼睛厉害,还看出来他们是一丘之貉。” 晨曦看到爹来了,眼睛放亮,甜甜地喊了一声爹,像小时候那般。在慕容怀德和董蓉的眼里,这个女儿本就天真可爱,永远也长不大一样。他们也不想女儿那么快长大,就这样呆在他们的身边,活蹦乱跳的,有时又很乖巧,多好。R638 第九十四章 欲加之罪 虽然眼前的一幕很温馨,可董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薄太妃,宗正大人,以及那位已经成为独眼的弥勒教主。 慕容怀德走到董蓉身旁,安慰董蓉,“你别想太多了,有我在呢。” 董蓉还是有些担忧,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最近会有事情发生。可是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董蓉自己也说不上来。 董蓉正发愁时,挺着个大肚子的乙八就匆匆跑了进来,董蓉看到乙八跑的架势就被吓得不行,连忙让晨曦搀扶了乙八,情不自禁地责备了起来,“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要是伤着孩子怎么办?” 乙八连忙为自己解释,“王妃,奴婢哪儿顾得了那么多,你快去看看吧,刑部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把吉安给抓起来了。吉安的娘现在还不知道醒来没有?” 董蓉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乙八因为跑得太急,脸色绯红,气还没喘匀,“奴婢也不知道,我也是刚才听甲二说,甲二现在已经去刑部看情况了。” 董蓉连忙从床上起身,慕容怀德劝她不要太过着急,道:“既然是刑部的人去抓的人,说明这件事情是有人在故意操控。” 董蓉顾及不了那么多,绿竹因她而死,她不能再让绿竹的亲人受一点损伤,慌乱床上鞋子,也顾不上和慕容怀德多说什么便冲出了房间。 慕容怀德对站在一旁想帮母亲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帮起的晨曦道:“晨曦,你快去皇宫找皇太后。” 然后又交代了一阵。 晨曦听明白后,便骑一匹白色的骏马直奔皇宫。 董蓉来到刑部,然而那些当差的只说刑部卿有重要的案件在身,没在刑部。提出要探望吉安的要求,也遭到了拒绝。 董蓉急得没办法,陪伴在一旁的乙八忽然感觉肚子有些发痛,这种感觉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有了,可为了不让董蓉分心,没有生育经验的乙八又以为这样轻微的疼痛不算什么。却没想到这种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剧烈到她难以承受,轻哼出声。 焦急中的董蓉听到乙八痛苦的轻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边还跟着个怀有身孕的乙八,“你怎么样乙八?乙八?” 董蓉真的是心力交瘁,她不能对不起任何人,也不想对不起任何人,最后却让他们都为了她做出了牺牲。 不论如何,她也不能再让他们有事,一点事都不能有! 董蓉发狠地想着,上前搀扶乙八,又叫来其他人,所有人一起把乙八搀扶到马车上。 “你们先回去,甲一留下来,其他人等都先回府,路上一定要慢点,不能让乙八有任何意外!”董蓉千叮聆万嘱咐,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听到乙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董蓉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乙八离开后,董蓉的心依然乱成一团麻。 甲一看到董蓉紧张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关心奴仆的主子,有,尤其是那种虚于表面做做样子,只为了凸显自己高贵的主子更是不少。却绝对不会像他们的主子董王妃这般是真正发自肺腑的关心。 甲一想,如果机缘巧合,再次出现危险情况,他也会像绿竹一样为他们的主子赢得一线生机。没有值不值得,只因为心甘情愿。 “王妃,”看到董蓉担忧不已,甲一于心不忍,“我们先回府和王爷商议一下如何?我们在这里也等了好一会儿了,小的能看出来,这些人装得跟真事儿是的,其实只是不想让我们见吉安。我们回府从长计议,或许还有一些法子。” 董蓉看着刑部,威严的刑部却不像它看起来的这般威严公正。 “吉安……” 一想起绿竹,董蓉就迈不开步子。 可是甲一说的也有道理,站在这里又有何用?他们还是不会让她去见吉安。 董蓉转身回了马车,甲一正要驾车回府,董蓉却开口道:“入宫。” 入宫? 甲一回头,见董王妃神情坚定,便领命驾车入宫。 入宫后,董蓉并没有直奔皇太后的寝宫,而是往薄太妃的寝宫去了。 甲一拦住董蓉,“王妃娘娘,以前您做什么决定奴才都按着您的意思执行,可是这一次,您能听小的一句劝吗?我们现在去找薄太妃只会自讨没趣而已,吉安是刑部的人抓的,就算是薄太妃的人在搞阴谋诡计,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反而会被她看了笑话。” 董蓉看向甲一。 甲一被震惊了,他见过董蓉流泪,却没有见到董蓉欲哭无泪的样子,强忍着,眼眶发红,眼神中有恨也有不甘。 “王妃……” 甲一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让董王妃情绪失控。 董蓉转过头去,以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半晌,董蓉才回身,对甲一道:“本宫知道这是薄太妃送给本宫的礼物,本宫是要去感谢的,既然已经入宫了,本宫就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甲一点头,不再做声,他知道,换做是他居于董王妃的位置,他也会这么做。他甚至会提了刀,不顾一切地冲到薄太妃的面前把那个老女人的假脸一顿砍! 甲一跟着董蓉入了薄太妃的寝宫,薄太妃听闻董蓉前来,先是有些吃惊和意外,接着脸上便掠过一丝嘲讽,“看出是哀家做的又能如何?找不到证据就休想从哀家这里讨到一丝便宜。” 薄太妃的话音刚落,宫女便带领着董蓉和甲一来到薄太妃处。 薄太妃高高在上地饮着茶,并不去看董蓉。 甲一被薄太妃趾高气扬的模样气得不行,可这里是皇宫,是不能允许他有任何异动的地方,否则会给自己的王妃惹来更大的麻烦。甲一只得把所有的怒气都吞了。 董蓉走到薄太妃跟前,对薄太妃福身行了礼,笑道:“太妃娘娘的身子这些日子可否好些了?” 薄太妃做出吃惊的样子,“啊?是董王妃来了?刚才听宫女说有个王妃来哀家的行宫了,哀家还在好奇是哪位王妃呢,原来是你啊。” 说罢,继续低头饮茶,空气一时间尴尬得让人拘谨。 不过,拘谨的只是甲一而已,他有怒有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却只能憋着,都快憋出内伤了。 董蓉就像完全听不出薄太妃话里的讽刺之意一样,反而笑着会薄太妃说道:“因听闻太妃娘娘身体不大好,所以我就急急忙忙地跑来看看。结果走得太急了,连样礼物都没有带,就只能陪着太妃说说话了。” 薄太妃冷冷地抬眼看向董蓉,这个女人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竟然完全忽视她的讽刺和轻视。 董蓉继续道:“听闻太妃娘娘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我听了也甚是为太妃娘娘觉得可怜。这年头的人怎么都不爱往太妃娘娘这里走动了?太妃娘娘,臣妾真的是替你感到不平。” 薄太妃嘴角微微扯动,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董王妃真是长了本事,竟然嘲讽她这里没有人来看望,往更深里想,便是讽刺她这个做太妃娘娘的,太过刻薄尖酸,让人不敢接近。 不过,薄太妃还是强忍着了怒气,通过抢奏折和出宫寻医这两件事情,皇上对她已经有点小意见了,她不能再给人抓住把柄。不过,对董王妃说话,她一点也不想客气,“董王妃真是有心了,哀家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所以就稍微显得冷清了些。还是董王妃的中山王府比较热闹啊,热闹得哀家大老远都能听到一片嘈杂的声音。哦,是欢乐的声音才对。” 董蓉嘴角含笑,“谢太妃娘娘夸赞,臣妾只不过是希望整个中山王府的人都能把中山王府当做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里没有欢声笑语难道是凄苦哀嚎吗?” 凄苦哀嚎? 好一个凄苦哀嚎! 薄太妃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这个董蓉,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不管是做什么,她薄太妃都不是好惹的。薄太妃发狠地盯着董蓉,董蓉却神色淡定,温润随和的样子。只是那双发红的眼睛透露出主人的内心。 薄太妃迟疑片刻后呵呵地笑了起来,声音极为诡异,在寂静如坟场的宫殿里回荡。 收了笑声,薄太妃才道:“果然还是市井之地更多欢声笑语,哀家这行宫是皇宫中极为重要的几个行宫之一,庄严肃穆了些,比不得市井小地。董王妃,听闻你前些日子抱病在床,怎么今日不顾自己身体的安危跑来看哀家?” 董蓉没有直接回答薄太妃这个问题,而是看了一旁的紫檀木椅子,“臣妾能坐下吗?” 薄太妃在心里暗骂一声,但董蓉已经提出来这个问题,如果她不答应,反而会让人觉得她这个太妃娘娘尖酸刻薄。尽管她的刻薄和尖酸已经名声在外,但她自己却还是以为自己留给世人的印象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帝形象。 “坐吧。” 薄太妃说得不大情愿,董蓉自进入她的寝宫到现在还没给她叩头呢,现在却要求坐下。真是乡里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冒出来便后悔了。 董蓉坐下之后,仪态大方。有宫女前来给董蓉和薄太妃斟茶,薄太妃神情冷淡,又嫌茶水太烫,狠狠地剜了一眼斟茶的宫女。宫女吓得缩了回去,在给董蓉斟茶的时候,宫女的两只手都在微微发颤。 董蓉抬眼,对着正心慌不已的宫女温和浅笑,伸手,轻轻按住宫女的手,再帮着宫女一起把茶水给倒上了。 “多谢。” 多谢…… 宫女的眼里含着眼泪,不过有薄太妃这个活阎王在这儿她不敢多待,连忙退下。 甲一不得不承认的是,董蓉今日对待宫女的温和有一丝细微的刻意,甲一也知道董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就是要让薄太妃看清楚,到底怎样才更像一个主子。 与薄太妃的尖酸刻薄相比,温润大方的董蓉更为得体,更像一个主子的作风。而薄太妃,则更像一个怨妇。R638 第九十五章 亮剑 薄太妃也不是笨的,看得出董蓉是故意在讽刺她。 因此,薄太妃看着宫女离开的方向,讥讽道:“现在真是什么样的宫女都能当上一等宫女,像她这种连伺候人都不会的,还真是不够来哀家寝宫的资格。” 接着话锋一转,含笑,“不过哀家倒觉得董王妃是个会伺候人的,哀家刚才见你,端茶倒水的样子都十分得体,有宫女的样子。这穷苦人家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样,会伺候人。若是董王妃以后有时间,要多到哀家的寝宫来伺候才好。” 董蓉也不恼,反而温润回应:“若是有这样的机会才好呢。希望太妃娘娘能好好保重身体,能等到臣妾把府上的事情忙碌完来伺候太妃娘娘的时候。” 你—— 薄太妃被董蓉这句带着诅咒的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要强装出大方得体的样子。刚才在那宫女面前,已经被这个董王妃给比了下去,现在不能再让董王妃有任何一丝得意的地方,所以纵然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骂董蓉的话,都只能憋着。 正在薄太妃搜肠刮肚地想着回击董蓉的话时,董蓉却忽然站起身来,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只有那双眼睛骗不了人,发红,含着雾气,“看到太妃娘娘安然无恙,臣妾心里就放心了。” 说着,董蓉唤来刚才为董蓉斟茶的那名宫女,“虽然太妃娘娘没有大碍,但本宫瞧着,薄太妃的气色可不大好,你们可都要用心照顾,切不可出现任何闪失。太妃娘娘前些日子出宫问诊,回宫后病就好了许多,” 说到这儿时,董蓉含笑看向薄太妃,“臣妾为了让太妃娘娘的身子能尽快复原,看来必须得去会一会那大夫了。” “你……什么意思?”薄太妃慌张了下,她没有想到董蓉即将要走了还在揪她的软肋。 董蓉惊讶,“太妃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妃的身子着想。皇上日理万机,想要关心太妃娘娘的身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臣妾身为皇族中的一员,理应对太妃娘娘多加照顾。若是真找到了那位大夫,对臣妾而言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因为皇太后这两日的身体也略微有些不适,让那位高人来瞧瞧就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薄太妃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董蓉,本打算像对其他人一样用那双能瞪死人的眼睛把董蓉的一切诡计给瞪回去,却没有想到等待薄太妃的却是一双淡定从容的眼睛,而且不管薄太妃的眼神如何阴狠,董蓉都始终如一,这让薄太妃心里懊恼不已,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出一拳,却偏偏打在了棉花上,最重要的是,棉花里还藏着一根针,而这针直接刺穿她的拳头,使她疼到骨髓里。 “你什么意思?”薄太妃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董蓉惊讶和不解,“难道太妃娘娘不想再见到那位高人?” 薄太妃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董蓉,慌乱中说道:“既然是高人,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随便找到的。你就不要费那个心思了,还是多花点心思打理一下中山王府,或者多花些心思管理一下你的女儿。” “臣妾的女儿?”董蓉倒是没明白薄太妃忽然提起晨曦是什么用意。 薄太妃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戾,“听闻你的两个儿子已经失踪了,你又失了夫君,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打击。你的女儿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照顾好她,对你而言也是一种慰藉吧?毕竟那个孩子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董蓉听明白了薄太妃话语里的威胁之意,眼神坚定,“晨曦是个乖巧的孩子,臣妾自然会拼尽全力保护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她毫毛。如果有人敢在晨曦身上打主意,臣妾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若能保护好她自然是最好的。” 薄太妃匆匆应付。 “臣妾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不过臣妾还是要谢谢太妃娘娘的提醒。” 说罢,福身行礼,优雅离去。 薄太妃看着董蓉离开的背影,心里一直堵得发慌。待董蓉的身影彻底从视线里消失,整个人才松了口气。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辛辣了? 想起董蓉说的话,想起董蓉提及的那位行医高人,想起董蓉对她的宫女交代的,想起董蓉那句‘臣妾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薄太妃只觉得胸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让她难以喘息。 “太妃娘娘,你怎么了?” 刚才给董蓉倒茶的宫女看到薄太妃有异样,赶紧跑了过来。 薄太妃看清了搀扶自己的正是那位宫女后,慌乱掀开她的手,慌乱之中,差点跌坐到地上。 “太妃娘娘,” 宫女没有再伸手去搀扶,心里暗讽自己还在奢望,奢望薄太妃也会像那位董王妃对待奴仆一样待她。 不求荣华,只求薄太妃能把她当个人。 只是把她当个人,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宫女的眼里含着泪花。她早该死心的,从知道要被调入薄太妃的宫里当差就该死心的,却还不甘心。 薄太妃没有力气打发宫女,只是瘫软地坐在雕花的精致紫檀木椅上,喘息不已。虽然她用尽了力气喘息,却依然感觉胸口闷得紧。 噗—— 又是一口血,不过与前几日的血不同的是,这次吐出的血是乌黑的。 薄太妃看着这滩血发愣,宫女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动也不敢动一下。 薄太妃忽然抬头,对着眼前的宫女吼了起来,“你滚!滚出哀家的寝宫。从此以后不许再出现在哀家的跟前,离哀家越远越好!” 宫女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薄太妃便唤来别的宫女,让她们打发这位宫女出宫。 这位宫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想不通其中的要领,不过能够离开皇宫,最重要的是离开薄太妃的行宫,对她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让她开心的事了。 原本已经对成亲生子这种人间幸福没有奢望的她,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其他宫女只能有羡慕的份儿。 董蓉回到王府的时候,吉安的娘已经醒了,看到董蓉走来,吉安的娘原本已经停歇的眼泪又忍不住奔涌而出。 董蓉走到吉安娘所在的床榻边,扑在吉安娘的怀里,没有声音,整个房间都静的出奇。可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看似平静,董王妃的心里正翻江倒海,一点也不比吉安的娘好受。 半晌,董蓉终于抬起头,擦净眼泪,眼神坚定,“我一定会救出吉安的。” “我相信你。” 吉安的娘点头。 董蓉看得出来,吉安的娘已经绝望了,她的眼睛看什么都没有一丝神采,她已经明白这次吉安的劫难有多大。她说相信董王妃,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可是,董蓉却不能欺骗自己,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吉安救出来。 慕容怀德看着心力交瘁的妻子,心有不忍。 晨曦走入房间,和慕容怀德对视一眼后便匆匆退了出去。慕容怀德让甲一保护好董王妃,交代后便也出了房间。 “爹不该让你独自一个人去这一趟的,实在太危险了。”冷静下来,慕容怀德才发现自己走的这一着有多险。若是在这个时候晨曦再出点什么事情,他的妻子该如何承受得起? 晨曦却不懂父亲在说些什么,不危险啊,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爹,你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 晨曦宽慰慕容怀德,并把入宫的事情详细地给慕容怀德讲了一遍,慕容怀德点头,“皇太后知道这件事情后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有她出面,有些事情要好办一些。” 慕容怀德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晨曦,这些日子你就先别忙其他事情了,在家里照顾你娘,她心里太急了,事情若是没有进展,她又这么急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晨曦乖巧地点头,“爹,孩儿知道了。” 慕容怀德让晨曦去陪董蓉后,便把甲一叫到了一旁。 “甲一,你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慕容怀德就是要从一些细节的地方入手,如此,才能为吉安洗脱罪名,才能让爱妻真正高兴起来。 甲一恍然大悟,“王爷,先前小的也是着急过了头,一时没有想到其中的要害。小的按照王妃的吩咐教授吉安武功,而吉安又是个学武奇才,您怕吉安学会武功之后伤了他人性命,所以便命小的在教授他武功时都留一手。这样,吉安既能保护自己,又不至于要了他人的性命。” 说到这儿,甲一又明白了,“既然吉安不会杀人,便是有人在故意在做手脚。” 慕容怀德点头,“既然人不是吉安杀的,我们只要找到证据证明就能让吉安平安归来。” 甲一立即道:“王爷,就让小的去把那三个被杀的人的尸首找回来,到时候上刑部昭雪。” 慕容怀德道:“已经命甲二去了。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在保护好王妃的同时保护好晨曦。说不准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趁乱下手。” “今天薄太妃也在说此事。” 甲一忽然想起薄太妃的话。 慕容怀德立即紧张起来,“她说什么?” 甲一便把今日薄太妃与董蓉唇舌交锋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楚。慕容怀德听罢后,松了一口气。 甲一不解。 慕容怀德道:“如果薄太妃没有这么说,本王还会担忧晨曦的安危。既然薄太妃已经按捺不住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晨曦反而安全了。因为她已经知道我们会设法保护晨曦,不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碰钉子。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好,去吧。” 甲一刚刚离去,甲二便回到王府了,事情也已经办妥,那三具被宗正大人匆忙之下胡乱掩埋的尸首被甲二放到了中山王府的秘密房间,以珍贵的冰块冻着。R638 九十六章 审案(1) 慕容怀德知道,刑部抓了吉安又一直不处理这件案子无非就是想让董蓉出面,慕容怀德也明白,他们这么逼迫董蓉,无非是想把董蓉逼得冲动了,以犯下罪状,再由薄太妃出面,蛊惑皇上,让皇上认为董蓉有辱皇家威严,削去一品夫人的诰命,甚至夺去性命。 不管哪一样,都是薄太妃等人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董蓉安抚好吉安娘后,独自一人去了后院,坐在石凳上独自沉思。旁边大树上掉落下来的枯叶落在她的身上,她也不曾察觉。 慕容怀德走到董蓉身旁,把董蓉搂到怀里,“不会有事的。” 董蓉无力道:“我已经对不住绿竹了,我已经让绿竹的娘失去绿竹了,怎么能再让她失去吉安?” 慕容怀德坐到一旁,让婢女给董蓉斟了一杯清茶。 慕容怀德握过董蓉的手,为她分析道:“薄太妃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他们还没有掰倒我们,吉安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吉安是他们握在手中唯一有用的人质,他们不会轻易杀了吉安的。” 慕容怀德看着董蓉心力交瘁的样子十分心疼,“我会陪着你的,你别太担心了。若是从前,你可不会这样失了分寸,吉安虽然傻乎乎的,可他有了一身武功在身,一般人是伤不了他的。” 董蓉也感叹道:“这一次我是彻底有些慌乱了,一想到绿竹我就难以理智,你说得对,我应该保持清醒,和薄太妃她们奉陪到底。” 翌日,刑部传话,让吉安的娘去刑部一趟。 终于不用再煎熬了,董蓉连忙带了甲一等少许武功高强的人,乔装打扮一番陪着吉安娘去了刑部。 刑部龚大人高坐在公堂之上,一脸的威严,这让董蓉觉得无比讽刺,故作威严,却干着最见不得人的勾当,草菅人命。 董蓉领了一行人前来,龚大人正在看来者是谁呢,就听身旁的下人说董王妃来了。 龚大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公堂中间,对前来的董王妃行礼。 “龚大人,听闻你传唤吉安娘,本宫就跟着过来了。” 董蓉俯身看着正给自己行礼的龚大人。 龚大人一双乱七八糟的浓眉紧蹙在一起,语气严肃道:“董王妃亲自来看本官审案是本官的荣幸,本官定当严格审案,不让那杀人犯法之徒逍遥法外。” “龚大人说得太有道理了,杀人犯法之徒定然是要严惩的,只是不知道龚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审出真正的杀人凶手,给无辜的人一片清白。”董蓉紧追不放。 龚大人的心暗自扑通了一下,他没有和董蓉打过交道,只以为王妃之类的女人都是柔弱争宠之辈,却不想董蓉来到刑部公堂,说话落地有声,句句没有缝隙,让他感到阵阵压力。 不过,龚大人好歹也是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的,收敛了心神,立即说道:“董王妃可能对这件案子并不十分清楚,这件案子的杀人犯正是那个叫吉安的傻子。” “哦?”董蓉漫不经心道:“原来龚大人就是这么审理案子的?还没审案,甚至连证据也都没有搜集就直接抓个人定罪了。吉安是傻,但不管再傻的人都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诬告他。大齐的百姓不允许,大齐的皇帝不允许,大齐的法律也不允许。” 龚大人的心暗暗一沉,没想到这个董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这般犀利不给人退路。龚大人的心里闪过一丝慌张,平日里有利益往来的宗正大人说让他审一个傻子,他以为这件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了。却不想,这位傻子的背后还有董王妃这样的人。 龚大人故作镇定道:“是否冤枉,待会儿一审便知。” 董蓉道:“龚大人说得有理,起来吧。” 龚大人坐回公堂正位,又连忙命人给董蓉找了个侧位坐。 “宗正大人到——” 声音还没有落,宗正大人便甩着袖子,一脸严肃地进了公堂。 龚大人没想到宗正大人还会亲自到,连忙用疑惑地眼神去看宗正大人,想知道这一切都怎么回事,一个傻子杀了人,怎么还牵出个董王妃?接着宗正大人也来了。 宗正大人就像没有看到龚大人递给自己的眼色一样,只是语调清冷的说道:“薄太妃和皇上听闻有皇族之人打算霍乱法纪,便命本官来一趟。龚大人,最近可有皇亲国戚霍乱法纪?” 龚大人连忙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起身,给宗正大人行礼,又为难地说道:“回宗正大人的话,近日没有皇亲国戚霍乱法纪。” 刚一说完,龚大人反应过来,若说皇亲国戚,现在公堂上不就坐着一位吗?于是连忙对宗正大人道:“若是宗正大人不相信,请坐下细听。” 宗正大人点头,接着像忽然看到董蓉一样,作惊讶状,“原来董王妃也在这里?是董王妃家里的人犯了什么事吗?” 董蓉漫不经心道:“只是有人冤枉了本宫府上的人,本宫过来看看。宗正大人真是忙碌,哪儿都有你的身影。” “董王妃过奖了,为朝廷效力,为朝廷掌管皇室亲属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董王妃虽是皇亲国戚,但是本官相信董王妃绝不是那种为了包庇自己人而干涉刑部办案的人。”宗正大人对董蓉象征性地行礼后,在龚大人的安排下坐到董蓉旁边的椅子上。 而吉安的娘则跪在大堂中央,眼眶红肿,精神不振,偶尔想到伤心处,眼泪就止不住地坠落。 龚大人唤人把吉安带上公堂。 龚大人一番公式化的审问之后董蓉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那日吉安回家看娘亲,却看到有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和娘拉拉扯扯,像是要带娘亲去什么地方。 董蓉明白,宗正大人联合刑部的人,要带走一个普通老百姓实在太容易了,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 而宗正大人也料到已经有一身武功在身的吉安会出手。 吉安出手伤了那三个官差。 “龚大人,不是本宫有意要妨碍你办案,二是本宫在这里也听了那么久了,有一点想不明白。”董蓉忽然插话。 龚大人不悦,却又不能不理会董蓉的话,“有何不明白?” 董蓉安抚地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吉安,接着对龚大人说道:“龚大人,刚才审案当中你也说了,吉安只是出手伤了那三位官差,何以见得吉安就杀了人?龚大人,虽然本宫深居王府,对办案的事情也知道不多,不过本宫也知道,办案最讲究的是证据。龚大人,你说呢?” 龚大人黑了一张脸,这个董王妃这么说不就是在责备他完全不讲证据就审讯人嘛!可毕竟董蓉是皇亲国戚,论皇室血脉,她夫君中山王的血脉比当今皇上还要纯正。 龚大人压制住心里的种种不悦,回道:“吉安伤人是确凿无误的事情,至于证据,当然是有的。” 说罢,就将那日看到吉安伤了三位官差一事的村民和一位官差都叫到了堂上。 那两位村民都已头发发白,到了公堂上当即就浑身颤抖起来,连抬眼看龚大人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低着头。 两位村民看到吉安娘后,更是不敢与之打招呼,生怕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吉安娘看到他们,瞬间就激动起来,祈求他们为自己的孩子说句实话,救救吉安。 那两个人当即吓得瘫软在地上,连忙挣脱吉安娘的拉扯。 龚大人怒拍惊堂木,要求肃静。 被这一吓,两村民更是跪在地上,直给龚大人叩头。 董蓉连忙安慰两位村民,让他们不必惊慌,只要把自己看到的真实情况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就好,也不可添油加醋,稍微说错一个细节,便有可能影响整个局势。 宗正大人冷冷地回敬董王妃:“董王妃,本官在想,你是不是在威胁和暗示两位老汉什么?” 董蓉也回敬宗正大人,“莫非宗正大人觉得这两位村民不应当按照实情来说?还是宗正大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给两位村民交代了什么?” 宗正大人的脸都被董蓉说绿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董蓉,只得闷哼一声,对董蓉不以理睬。 两位村民在龚大人的引导下,把那日看到的事情也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龚大人又追问,“你们确实是亲眼所见吉安打死了那三位官差?” 两位村民迟疑了下,说道:“吉安确实打了三位官差,打得还挺重,那三位官差倒在地上就直吐血,那血啊吐得地上到处都是,连吉安自己见了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开了。” 吉安娘和董蓉的眼里都放出光来,这两位村民的这句话实在太重要了。 龚大人也自知两位村民说的这句话有多影响这件案子,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宗正大人轻咳一声,对两位村民道:“你们可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可别说错了什么。” 董蓉看向宗正大人,眼神散发着冷光,“宗正大人,莫非你觉得你身为宗正大人,就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来影响刑部的断案?宗正大人,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 宗正转过头冷冷地看了董蓉一眼,“本官当然知道,不管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要犯了国法,本官都会将那人绳之以法。” “宗正大人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就好,切勿影响了龚大人的断案。本宫在这儿听了这么久,也觉着龚大人是一位讲究证据的好官,一切用证据说话,本宫佩服。”董蓉说罢,看向龚大人:“龚大人请继续审案,本宫很好奇,既然吉安没有杀那三位官差,那三位官差又是被什么人杀的。龚大人,本宫也是一时好奇,担忧这案子的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若是龚大人把这件案子查好了,办好了,皇上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董蓉的话正说到了宗正大人的软肋处,宗正大人眼神闪躲,刚才的犀利完全不见了,眼神也慌张了不少。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宗正大人只顾着低头饮茶。R638 第九十七章 审案(2) 宗正大人闪躲的眼神也被龚大人瞧见了。龚大人的心狠狠一沉,忽然明白这件事情比现在浮出水面的情况还要复杂得多。 龚大人怕自己冒然处理这件案子惹来更大的麻烦,便拍了惊堂木,退堂。 事情刚浮出水面,眼看着就要水落石出,龚大人却忽然宣布退堂,吉安娘说什么也不肯让龚大人离开。 董蓉知道,龚大人毕竟是宗正大人的人,她们在这里闹也没用,只得走过去劝吉安娘。 吉安娘拉着董蓉的手就嚎啕大哭了起来,“王妃,吉安没有杀人,为什么龚大人要退堂?为什么?” 龚大人也意识到自己做得有点太过明显了,慌乱道:“你再这样闹腾,小心本官以扰乱公堂罪治你!退堂是为了把这件案子查得更清楚!来人,把这老妇人押下去。” 吉安娘激动起来,冲着龚大人哭诉:“你们把吉安抓起来了,他就是我的命,你们要告我扰乱公堂,还是要诬陷我杀人,都尽管来。吉安有事,我也活不成!” 董蓉一把抱住激动不已的吉安娘,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阵才让吉安娘稍稍平息了一点。 回到中山王府,董蓉拉过吉安娘的手,“我之前说过,绿竹走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和吉安有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吉安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你的面前。” 吉安娘含泪点头,“董王妃,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你们也尽力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堂堂王妃,为了一介草民的性命而焦虑万分,我知足了。若是……吉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吉安那么傻,到了九泉之下该找不到路的。王妃,我知道你一片真心,可是,今天我也看到了,宗正大人和那位龚大人是铁了心要算计我们,我心里明白的。你的心意,我也明白的。” 董蓉哽咽难语。 晨曦看到娘亲痛苦的样子,也跟着流泪不止。 又到了问审吉安一案的时候,董蓉依然陪着吉安娘来到刑部。 董蓉和吉安娘刚进公堂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皇太后。 皇太后看到董蓉也没有多少表情,依然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宗正大人来时,也没有想到皇太后这次会来,微微惊讶了下,按着规矩行礼,接着到一旁的位置坐下。 每次审案的流程都差不多,就连龚大人问的话也都差不多,换汤不换药,有时候甚至连汤带药都是以前的。 就在龚大人不想再宣那两位村民时,皇太后忽然开口了,“哀家之前听闻有两个村民能证明那个叫吉安的人并没有杀人,哀家怎么不见他们?” 龚大人心虚地和宗正大人对视一眼,宗正大人却面色不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风口浪尖上的龚大人只好赔笑回应皇太后,“下官原本派人去请了那两个村民,可他们怕因为这件事情而惹上麻烦,所以就不敢来了。” “荒唐!” 皇太后怒斥一声,接着感觉胸口有点疼,喉咙痒痒的,不禁咳嗽起来。董蓉十分关心皇太后的身体,可是公堂之上,也不能有所表现。只能在心里为皇太后捏了一把冷汗。 龚大人被皇太后忽然的这句怒斥给吓得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状态。 皇太后接着道:“这件案子事关我大齐国三位官差的性命,事关我大齐国的国威,这两个村民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龚大人连忙附和,“是啊,这两个刁民实在太可恨了。” “刁民?”皇太后很惊讶身为朝廷命官的龚大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龚大人也意识到自己踢到了石头,慌忙解释,“太后娘娘,这两位村民之前明明已经来作证过一次了,现在又忽然不来了,岂不是把你我当猴耍?” 皇太后冷冷地扫了龚大人一眼,“龚大人是说哀家是猴了?” 龚大人紧张得浑身冒冷汗,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皇太后,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 “好了,”皇太后也不想听龚大人扯那些有的没的,继续严肃道:“若是你们善待作证的人,不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怎么会害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不要以为哀家身处后宫就不知道后宫以外的事情。龚大人,今日哀家来这儿就是想看你是如何断案的。如果你秉公执法,不包庇任何一个人,哀家依然敬你是我大齐国的刑部大人。如果你徇私枉法……” 皇太后还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龚大人就已经吓得后背直冒冷汗了,连忙说自己不敢。 “审案吧,那两位村民之前所说的证词你们应当也记下了,就算他们不来,也应当还有别的证人或者证据。开堂!” 皇太后说完这话,便不再做声。 一旁的宗正大人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话,可也紧张得浑身冒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朝堂为官,对腹黑中庸之道了解得颇为深刻,深知是不能在薄太妃和皇太后之间做选择的。可是近些年,他年纪大了,也以为皇太后年迈无能了,一时冲动,竟然选了薄太妃。 如今看来,皇太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那双眼睛依然犀利如从前。 龚大人还确实没有想到除了证人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证明那个傻小子吉安杀了人,之前本来由宗正大人出面,让那两个村民落实吉安杀人一事,却没有想到这两个村民上了公堂,在提及关键地方时,却出了那么大的漏子。 而且,宗正大人在那两个村民回去的路上设好了埋伏,要将他们两扣押,谁料半路上忽然出来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把两个村民给救了。 现在,根本找不到那两个村民在哪儿。 宗正大人一想到此就觉得头疼,后悔自己答应了薄太妃的话,和什么破弥勒教搀和在一起。这一下好了,和董蓉这个难缠的女人较上劲儿了,原本董蓉一个人就难以对付了,现在又来个皇太后。 董蓉见龚大人闪闪躲躲,还不忙着审案,便道:“龚大人,本宫本不应当多嘴的,可是本宫很好奇,为何我大齐国失了三个当差的,这三个当差的尸首却不知在何方。” 龚大人迟疑了下,回道:“这几日的天气也不小,一场案子审下来要耽搁不少的时间,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尸首在公堂之上腐坏?若是熏到了皇太后,你我可都担待不起。所以,本官就让人暂且把那三个官差的尸首埋了。至于三个官差是如何死的,本官也早已命仵作做了检查,所以王妃不用担心那三具尸首会说谎包庇吉安的罪行。” 董蓉道:“既然仵作已经做了记录,龚大人是否应当把仵作做的记录公之于众?这样我们也好知道那三位官差到底是如何死的。” 龚大人没好气地盯了一眼董蓉,更不悦地看了一眼宗正大人,若是早知道这件事情这么复杂他就不接手了。 那个傻小子吉安也真是的,明明只是一个傻子,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有地位,怎么就跟董王妃、皇太后这样的大人物有关联呢? “董王妃,本官办案多年,自然知道讲记录公之于众,还希望董王妃能够尊重公堂。” 有宗正大人坐在公堂上,龚大人的底气还是有一点一丝丝的。 董蓉点头,“龚大人若真能如此,甚好。本宫也没有不尊重公堂的意思,就是怕龚大人办案太多,忙得焦头难额,反而忘了该如何办案。” 对于董蓉的话龚大人不再给予回应,这个女人不好惹,他还是不要惹好了。从一开始和她打交道,龚大人就没占到过一丝便宜。 龚大人命之前给那三位官差检查的仵作唤了出来,又把仵作之间做的记录拿了出来,还呈到皇太后那里,让皇太后过目。 皇太后细细地看了一遍,对那仵作道:“你做仵作多久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皇太后会忽然问这么一句,尤其是那仵作,忽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所措。宗正大人只交代如何写记录,却没有交代如何回答皇太后问的这个问题。 “怎么不回答哀家?”皇太后面色严肃,声音清冷。 董蓉这才注意到这位仵作,大约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眼神闪躲,神情慌张。董蓉虽然没来过刑部多少次,和仵作更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是在大齐国生活了这么多年,董蓉还是清楚一点,仵作大多心思谨慎,临危不乱。 这位女子,看来大有问题。 “民女做仵作已经有……已经有……” 跪在地上的仵作吞吞吐吐,慌张地看向宗正大人,宗正大人冷着一张脸,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皇太后做出疑惑的样子道:“你只需要如实回答哀家的问题即可,吞吞吐吐的是为何?” “民女做仵作已经有三年了。” 仵作说完,浑身都在发颤。支撑着身体的双手,颤抖不已。 皇太后更加疑惑,“哀家有这么可怕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仵作?回答哀家,若是让哀家查出来你有什么猫腻,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仵作连忙祈求,“求皇太后开恩,民女只做了一年的仵作,刚才是民女糊涂,一时慌乱说错了。” 皇太后看向龚大人,“龚大人,这位女子才做了一年的仵作,所以才会写出如此蹩脚的记录。” 皇太后又瞥了一眼女子,见那女子在看到宗正大人狠戾的眼神时,整个人像瞬间把魂给抽了一样,不知所措,畏惧地瑟缩成一团。 皇太后又道:“不过,身为一个只做了一年的仵作,能写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接着又对女子道:“下去以后好生跟着师傅学习,每五年,到哀家宫里来禀告你的情况,哀家要看到你没有浪费我大齐国的俸禄。” 女子不明白皇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也只得慌忙点头叩恩。 一旁的宗正大人心里闪过一道不悦,皇太后这么做不就是要他这位宗正大人无法对这位仵作下手吗? 每隔五年就到她的宫里禀报一次,那他还敢悄悄把这个仵作杀了吗?R638 第九十八章 审案(3) 皇太后看向宗正大人,“哀家没想到宗正大人对这件案子也挺上心的。既然之前那位仵作的记录太过笼统,并没有把很多事情说清楚,哀家以为,应当重新找仵作验尸。” 宗正大人对皇太后拱手行礼,“皇太后言之有理,可是尸首已经掩埋,现在再从土里挖出来怕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皇太后故作不知。 宗正大人道:“指不定那些蛇虫蚁兽把那尸首啃噬得面目全非了,我们挖出来也没有多大用途了。再者,这几位当差的都是为了执行差事而丧身的,他们的亲属才刚刚安抚好,我们又要挖坟开馆,死者的亲属怕是难以接受。” 皇太后看向龚大人。 龚大人讨好地对皇太后笑笑,附和着宗正大人的话,“宗正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那龚大人的意思是?”皇太后故意做出不再坚持的态度。 龚大人总算等到皇太后松口了,便有些激动地说道:“吉安伤人在前,仵作也已经验过尸体了,虽然记录得不是很细致,对于死者死的时间,和将死者置于死地的伤口、武器到底是什么,交代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总体脉络是清晰的,所以微臣以为这位吉安就是杀人凶手。” 宗正大人立即对皇太后行礼道:“既然这件案子已经了解了,也没有皇亲国戚包庇杀人凶手,那微臣就先回去了。” “宗正大人似乎很着急。” 皇太后依然端庄,神色从容,但那双眼睛隐含的严厉却不容这位高高在上惯了的宗正大人小觑。 宗正大人恭敬回答:“皇太后言重了,微臣只是觉得这件案子已经了解,微臣的职责也已经尽到了,是该回去复命的时候了。” 皇太后不再理会宗正大人,转而看向龚大人,“龚大人,你以前也是这么断案的吗?” 龚大人和宗正大人此刻才明白皇太后到底什么意思,先前还以为皇太后年纪大了,也被绕糊涂了,现在尸首又掩埋起的,再验尸虽然是可行的,可要取得家属同意实在太难。而且要在面目全非,说不定已经腐败不堪的尸体上查出点有新意的东西实在太难。 没想到,皇太后并没有要立即结案的意思。 龚大人的后背已经全是汗了,衣裳的后背处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皇太后的意思是?” 龚大人已经完全拿捏不准皇太后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皇太后语气忽然冷冽起来,道:“好在今日之事皇上和天下百姓还不知道,若是被皇上和天下百姓知道了,不知道当如何想龚大人这个刑部大人。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就连我这个妇道人家都知道的东西,龚大人这个领了俸禄专门断案的竟然会不知道?之前那仵作能查到的东西太过有限,为何不再验尸?是龚大人在害怕什么,还是有别的人给龚大人施加压力?” 龚大人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赔笑,“皇太后言重了,没有任何人给微臣施加压力,微臣断案定然是竭尽全力的,这一次的案子人证是有的,都说吉安打得那三位官差直吐血。仵作也已经验尸了,那三位官差也确实是因为被殴打而死的。若是皇太后觉得不放心,微臣定然是愿意再跑一趟,希望已死的三位官差的亲属能同意验尸。” 宗正大人听闻后吃惊地盯了龚大人一眼,龚大人再笨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该选择随了皇太后还是随了宗正大人。 皇太后听到龚大人妥协的话语后,神色并没有缓和,依然严肃道:“不是哀家不放心,而是皇上不放心,大齐的百姓不放心,大齐的律法不放心。” “是是是。”经过这一番周折,龚大人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 宗正大人神色不大好看了,但在皇太后面前,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压抑地道:“希望这件案子不会拖太久,否则那三位官差的亲属会觉得心寒。” “宗正大人忧国忧民让哀家佩服,只是哀家实在不清楚宗正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对职责以内的事务不感兴趣了?宗正大人是想跟龚大人一起打理刑部吗?哀家之前就听闻你们是有些交情的,若真有这样的打算,哀家会跟皇上说说的。” 皇太后没有打算放过宗正大人。 皇太后的话让宗正大人没觉得有多大威胁,反而让一旁的龚大人觉得后背发凉,连忙赔笑:“皇太后说笑了,宗正大人今日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的。不如先且退堂,待找到合适的仵作,又说通了三位官差的亲属,我们再开堂?” 宗正大人也正有此意,这件事情突然有皇太后插手,一下子难办了许多,只能先行缓兵之计。皇太后的身子不大好,到时候找个皇太后抱病在床的日子把案子的结论一定,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难办了。 再者,时间长了,吉安那小子总会不安分的,就算他安分,宗正大人也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惹出点事儿来。 到时候节外生枝,就不怕找不到让吉安去见阎王的办法。更重要的是,越是节外生枝,董蓉就越会忙于奔波。到时候弥勒教那边再发起挑衅,薄太妃再对董蓉的作坊下手,看她董蓉还如何应对。 然而,皇太后却道:“不用等到以后,立即就可传仵作验尸。” “这……” 龚大人和宗正大人面面相觑,龚大人最终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这官差的亲属……” “他们已经同意了,你们去找仵作便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哀家希望你们找来的仵作不再是没有经验的庸碌之辈。” 皇太后的话音刚落,便有官差进来通报,说中山王府的人送来了三具尸首,正是那三位官差的尸首。 跟随而来的还有三位官差的亲属,他们都想让龚大人给他们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他们不要自己的亲人死得不明不白。 董蓉十分吃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从尸首上下手? 还有,这尸首是谁去吩咐搬来的? 董蓉的脑海里闪过慕容怀德的身影。 仵作来了,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妇人,走路平稳,目不斜视,面色严肃却又不过分低沉,她细致地查看了那三具保存得很完好的尸首,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仵作看了一眼宗正大人,宗正大人面含笑意,一副胜券在握的状态。 仵作将记录呈递给龚大人,同时解说了尸首受伤的情况,最后道:“所以,龚大人,这三位官差并不是被人用拳头打死的,而是被人用掌力打死的。” “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龚大人不解,吉安可以用拳头打人,难道就不能用掌力打人? 宗正大人略微紧张了一下,这位仵作到底要说些什么? 仵作又道:“回龚大人的话,刚好民女对武功略有知晓。” 仵作走到吉安身旁,有细细地打量了吉安一番。吉安对这个面无表情,一脸阴森的仵作有些害怕,待仵作靠近,便瑟缩成一团。 仵作道:“吉安学的武功以拳为主,招招让人发痛,却从没有碰过这三位官差身体的致命部分。” “那你说这三位官差是如何死的。”宗正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厉声问起来。 仵作倒显得很淡定,“回大人的话,杀死这三位官差的人精于用掌力,而且是一招致命,所以很好辨认。江湖中,能发出这种掌力,且能一掌就要了朝廷官差性命的,确实有那么一个教派。” “你胡说什么?什么掌力、拳头的?既然是被人打死的,而打人的又只有吉安一个,答案岂不是很明显?你是何处来的仵作?” 宗正大人被彻底激怒了,本以为这是件小事情,只想用吉安引出董蓉,却没有想到没有如愿不说,反而被人步步紧逼,现在又扯出了弥勒教。 仵作神色淡定,对宗正大人福了福身,“不正是宗正大人让小的来的吗?” 什么? 宗正大人面色赤红,眼神闪躲。 皇太后含着满意的笑容对宗正大人道:“宗正大人果然对这件案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而且宗正大人抱着对大齐法律敬重的态度请了一位经验丰富、实事求是的好仵作,实在难得。” 龚大人拿惊堂木的手微微颤抖,待又走了一道流程后,只得给这件案子下结论:吉安无罪,当堂释放。 吉安听不懂龚大人在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的娘亲喜极而泣的样子时,也跟着流泪了。 董蓉走到吉安娘身旁,搂过吉安和吉安娘,“吉安终于平安了。” 龚大人只想快点把这些人送走,通通送走,至于宗正大人,也滚得越远越好。本以为和宗正大人搞好关系能得到一些好处,现在看来,得到的都只是麻烦而已。 龚大人好不容易结案,本以为皇太后会立马离开,却不料皇太后转身看着龚大人,目光严肃,“龚大人,这杀死官差的真凶到底是谁,还有望你继续查下去。他们是朝廷命官,却被人利用以作私用,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这件事情查不出来,你可要负责。” 龚大人只得连连说好。 出了刑部的大门,董蓉感激地看向皇太后,皇太后对着董蓉微微点头,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董蓉带着吉安回到中山王府后,直奔慕容怀德的书房。 慕容怀德正在看书,见有人冲入书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熊抱住了。 “怎么了?” 慕容怀德不用猜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董蓉一直隐忍的眼泪一下子就喷涌而出,她把脸埋在慕容怀德的怀里,双手捏成拳头,直锤慕容怀德的胸膛。 “竟然对我隐藏秘密,竟然对我隐藏秘密!” 慕容怀德看着董蓉‘撒泼’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是为夫的妻子,为你做点事是应当的,又有什么好挂在嘴上嚷嚷的?若是你真的感激为夫,就快去给为夫做点东西吧。好久没有吃到你亲自做的饭菜了。” “好,顺便我再下包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隐瞒我。”董蓉噘着嘴,任由慕容怀德为她擦净眼泪。 慕容怀德的嘴凑到董蓉的耳畔,“你是想给为夫下媚药吗?” “你——” 董蓉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R638 第九十九章 暴雨过后 待皇太后和董蓉走后,宗正大人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却没有直接回宗正府,也没有回自家宅院,而是架了马车去找刚才负责验尸的仵作。 仵作似乎知道宗正大人会找上自己,并没有着急着离开刑部,而是端坐在马车上,静等宗正大人的到来。 宗正大人的马车和仵作的马车并排劣着,掀开马车侧方的小帘子便可直视对方。 宗正大人面色发黑,一上来便压低了声音责问:“刚才是怎么回事?本宗正交给你的事情你竟然敢给办砸了!你知不知道得罪本宗正的后果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区区的仵作,身份卑微,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容易。” 仵作似乎并没有被宗正大人这一番恐吓给吓到,神情依然淡定自若,“宗正大人,小的当然知道你的手段,也知道你权势极高。” “既然你知道,还敢和本宗正作对!”宗正大人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大齐国的权势,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可自从董蓉出现以后,他的这种极致权势就没有充分施展过。就连今日,一个小小的傻子都惩治不了,一个小小的仵作也敢和他对着干。 仵作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看向远处,“宗正大人,这天底下有些东西不是用权势就能得到的,有些人也不是用权势就能唬住的。” 宗正大人狂笑起来,“小小仵作,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却还在本宗正面前说这样的大话。好,这一次算本宗正载在了你的小伎俩上。不过,来日方长,你可要小心了,可别什么时候一不注意就命丧黄泉了。” 仵作并没有被宗正大人的话吓到,一双鬼魅一般的眼睛看向宗正大人,“小的身为仵作,早已看淡了生死。若是宗正大人非要取了小的的性命,小的也无话可说。只是,宗正大人还没有想好如何要了我的性命之前,请宗正大人允许我入宫一趟。” “你?入宫?”宗正大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本就觉得这个仵作临阵倒戈,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皇太后才刚走,这位仵作就要忙着入宫,看来她是被皇太后所收买了。 宗正大人想明白这其中的要点后,发恨地瞪着仵作,“原来你是被皇太后收买了,我就说,还能有什么人敢凌驾在本宗正之上。” 仵作嘴角闪过一抹嘲讽,“宗正大人当真以为这大齐的天下是宗正大人的天下?敢和宗正大人一辩是非的不是没有人,是有太多人了。只是宗正大人太自以为是了而已。” “那你说说,都有谁?”宗正大人的手狠狠捏成一个拳头。 仵作道:“太多了,只要是有良心的人,在遇到诸如今天这样的事情时,都会和宗正大人一辩是非的。” 宗正大人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被皇太后收买了就能得意忘形,你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仵作,皇太后一时多看了你一眼也不过是因为你在今时今日有些利用价值而已,等皇太后把你忘了,你就知道自己的日子有多难过了。” “谢谢宗正大人提醒。不过小的还是想多说一句,皇太后没有收买小的,是小的自己不愿意被宗正大人收买。” “你嫌本宗正给你价钱还不合适?” “宗正大人当真以为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由钱和权能够办成的?既然你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的也不怕多说两句。这一次我之所以会道出事情的真相,死因为皇太后曾是我的救命恩人。皇太后没有收买我,她甚至连话都没有跟小的说一句。但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小的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说完这句,仵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命车夫驾了马车离去。 宗正大人唯有发狠地看着仵作的马车越行越远。 吉安回到中山王府后心绪总是不稳定,唯有吉安的娘亲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稍微好一点。吉安娘提出和吉安一起回家,也许到了那里,吉安的心绪才会处于稳定。 “可是太危险了。” 晨曦听闻他们的请求后都觉得不妥,董蓉亦是如此认为。 慕容怀德对董蓉道:“他们想要回到自己居住习惯了的地方也挺好的,而且,吉安受了惊吓,回到家以后能更快的平复情绪。” 吉安听到回家两个字就一直嚷嚷着:“哦!回家咯!回家咯!” 看到吉安急切地想要回家的样子,吉安的娘心疼地把孩子搂在怀里。 可是,董蓉还是不放心,抬眼责备地看了慕容怀德一眼,“你让他们回去,若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以前薄太妃还只是对你我下手,现在竟然连我们身边的人都不放过,太过分了。” 慕容怀德道:“我已经有一个好办法了,既能让吉安回到家里,又能保护他们的安危。” “如何?” 晨曦忍不住率先问道。 慕容怀德带着众人来到中山王府的偏院,这时大家才看清楚,慕容怀德竟然悄悄用中山王妃废置的偏院建了一座小院子。 去过吉安家的董蓉和甲一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院子就是按着吉安家的院子来修的,就连院子里的蔬菜也都和吉安院子里的蔬菜种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些蔬菜一看就知道是刚种下去不久的,有好几棵还歪歪斜斜着,一副水土不服的模样。 吉安娘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女儿虽然不在了,可是董王妃和中山王给她的,却比女儿能给她的温暖还要多。 吉安见自己一下子就回‘家’了,高兴得手舞足蹈。 看到吉安摆脱了不安的情绪,董蓉也觉得很欣慰。 绿竹,对不起,让你弟弟和母亲受苦了。 想到因为她而离开人世的绿竹,董蓉的心里阵阵抽痛。 刚安顿好吉安娘,就听婢女们说乙八肚子又开始痛了,董蓉是有过三个孩子的,对怀孕也有些经验,匆匆赶了过去。 乙八一看到董蓉前来就拽住董蓉的手,眼泪答吧答吧地掉落,深情万分地嘱咐董蓉,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保孩子。 董蓉被乙八的这句话给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她是怎么个痛法。 询问了一阵后,董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乙八疑惑地看着董蓉,“王妃笑什么?” 董蓉不禁刮了一下乙八的鼻子,“孩子和你都好好的,说什么保孩子保大人的?你就是前些日子太辛苦了,多加休息就没事的。偶尔痛一下是很正常的,说明你的孩子在和你闹着玩儿呢。只要不是那种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疼痛,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以后若是再有肚子疼的情况,也要记得喊人。从今日起,本宫就从府上调一位御医过来守着。” “不用了,王妃。” 问天下,有谁家主子能做到这一点,也就只有中山王妃了。乙八感动不已,董蓉却越想越觉得乙八刚才紧张的样子很搞笑。弄得其他人也都跟着噗嗤笑出声来。 乙八羞红了脸,“有那么好笑吗?”说着,赶紧低了头,生怕再惹出笑话来。 过了两日,听闻皇太后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怀着对皇太后的感激之情,董蓉再一次入宫去看望皇太后。 弥勒教的教徒提议在董蓉入宫的时候埋伏,给董蓉来一个措手不及,可有了前车之鉴,弥勒教主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 对于如何对付董蓉这个女人,弥勒教主东方仇想再好好想一想。 没有弥勒教的刻意阻挠,董蓉十分顺利地入了皇宫,虽然在宫里碰到了正咳嗽不止的薄太妃,与之明里暗里地斗了两句嘴,但整体还算顺利。 皇太后一看到董蓉,原本阴沉的脸终于出现了笑容。 看着皇太后高兴的样子,一旁的何嬷嬷也跟着高兴起来。何嬷嬷对董蓉道:“皇太后太想你了,她对奴婢说,皇太后在刑部和董王妃相见时,很想和董王妃说说话,可那样的形势不允许,也就只能作罢了。” 董蓉拉过皇太后的手,“我又何尝不想和皇太后多说两句体己话。不过,好在吉安总算没什么事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死去的姐姐。” 皇太后拍拍董蓉的手背,“你有心了。” “是皇太后让我明白了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对待身边的人。要说有心,也当是皇太后您有心了。您的身子怎么样?让御医看了吗?御医怎么说?” 董蓉一下子问了一堆问题,让皇太后不知从何回答起。 何嬷嬷快言快语回道:“已经让御医看过了,说是之前染了风寒没有好利落,只要多休息就可以了。只是……” “只是什么?”董蓉紧张地看着何嬷嬷。 何嬷嬷看了看皇太后,皇太后眼神有些闪躲。 出什么大事了? 董蓉看到何嬷嬷和皇太后这样,心里极为紧张。 待董蓉紧急追问,何嬷嬷才小声说道:“只是皇太后嫌御医开的药太苦了,怎么都不肯喝。” 药苦? 董蓉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像个犯错的小孩儿,赶紧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这御医是故意整蛊哀家呢,明明有那么多种药材,偏偏要给哀家开最苦的。哀家若是喝了,岂不是顺了那御医的意?何嬷嬷,下次换个御医,让那御医开点不那么苦的药。” 董蓉不禁感到哭笑不得,堂堂皇太后,年轻的人时候什么苦都吃过,也从来不叫一声苦,不喊一声累,到老了,却被一副药给难住了。 皇太后看到董蓉想笑又强行憋着的样子,嘟囔道:“真是那药太苦了,哀家这辈子也不是没吃过药,真是这药苦。” 董蓉点头,“好,我相信了。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为了劝皇太后喝药,何嬷嬷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好话也说了一箩筐了,可皇太后就是不肯吃药。听闻董蓉说有办法,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董蓉对何嬷嬷道:“药太苦了,就只有熬清一点才能降低苦味,不过想要病好,就得多喝几次。总体说来,喝下的药的分量都差不多。” “这是什么办法啊?”还没到何嬷嬷搭腔,皇太后便不乐意了,道:“好好,哀家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要劝哀家喝药吗?哀家喝就是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唯有靠着药来维持着。”说罢,又看向董蓉,“你呀,鬼灵精的,把药熬清了是没那么苦了,可要哀家一天到晚都在喝药,岂不是要了哀家的命?” 董蓉低声嘿嘿地笑了一下,“皇太后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当然。” 皇太后得意得像个孩子。R638 第一百章 突袭 然而,弥勒教的人也不过安分了几天就按捺不住了,这日,董蓉乔装打扮一番想和甲一一同去看看作坊,顺便帮帮晨曦的忙。这个丫头虽然勤奋,也有打理账务的天分,但毕竟作坊的事情繁琐,不知道她能否都理得过来。 刚上街不久,董蓉就发现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唰的一下就拐入了街角的一条幽深巷子。 甲一也刚好看见,回头,与董蓉对视一眼,董蓉对着甲一微微点头,甲一便下了马车,悄悄拐入了那条巷子。 董蓉来到作坊,晨曦正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从晨曦含笑的脸上,董蓉知道这个丫头虽然都快忙不过来了,但还是很喜欢这里。 晨曦一直在忙碌着,并没有注意到董蓉的到来。 其他伙计看明白来者正是他们的老板娘时,本想给他们的小主知会一声,可董蓉做了个嘘的动作,伙计们也就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董蓉开始检查晨曦的工作,每一样都检查得极为细致,董蓉本以为晨曦年纪还小,对做事情虽然有些自己的想法,可毕竟缺乏经验,所以如果晨曦有什么小瑕疵,董蓉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董蓉仔仔细细检查了半天,硬是没有发现一丁点瑕疵。 终于,晨曦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了董蓉,“娘?” 虽然董蓉乔装打扮了一番,但晨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董蓉。 待反应过来,晨曦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娘,你怎么来了?” 董蓉把伙计新设计出来的罐头瓶放回陈列柜,回头对晨曦道:“娘这是来检查你来了,看你有没有偷懒。” 晨曦有些不乐意地嘟嘟嘴,“娘这么不放心我啊?还偷偷跑来检查。不过娘亲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偷懒的。” “这么乖?”董蓉故作惊讶。 晨曦一脸的委屈,“哪儿是乖啊,这么多活儿要做,哪儿有功夫偷懒。” 董蓉笑了起来,这孩子,虽然一天天地在成长,可俏皮淘气爱开玩笑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不过晨曦说的也没有错,整个作坊有太多事情需要操心了,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乱成一锅粥。之前董蓉虽然没有来作坊,但她也是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的,伙计们只要按着她的安排就可以了。 不过随着作坊生意的扩张,董蓉自己不来,而由伙计按着她的安排行事的一套规则实施起来已经有些难度了。若是生意再扩张,董蓉就不得不重新回到店里,管理一切事务。 董蓉不是没有想过招两个有能力的管理者来帮着打理作坊,可毕竟信得过的人太少,信得过又有超强管理能力的就更少了。 本来董蓉还在发愁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晨曦能把这里打理得这么好。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董蓉看着晨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心疼地掏出丝绢给晨曦擦拭。晨曦还像小时候那样,微微偏着脑袋,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董蓉是真体会到了那句,不管孩子在外面有多坚强独立,在父母眼里,她永远都是孩子。 说实话,董蓉还真有些舍不得让晨曦这么忙。不过看到晨曦乐在其中,她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董蓉和晨曦聊了一阵,又把自己的心得告诉了晨曦之后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作坊。 刚一出作坊,甲一就回来了。 “怎么样?” 董蓉回了马车,掀开帘子,问甲一。 甲一快速而神秘地递给董蓉一封信,信封上用草书写着:宗正大人轻启。 “那两个弥勒教徒呢?”甲一抢了他们手上的书信,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甲一一听到董王妃提及那两个弥勒教徒就有些气愤,一双浓眉紧蹙,“他们两个原本都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却不想他们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为非作歹,强行欺辱了一个出来买胭脂的烟花女子。” 甲一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面色愧疚,像犯错的小孩儿,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董王妃,这才继续说道:“虽然烟花女子本就是靠着行男女之事赚钱糊口的,但她们也是人,那两个弥勒教徒不给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谩骂侮辱那烟花女子。小的……小的一时看不过,就在偷取那封书信后把他们给……杀了……” 看到甲一因为窘迫而绯红的脸,董蓉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对甲一道:“你说的没有错,烟花女子也是人,弥勒教徒如此侮辱她就是他们的不对。本宫本来以为经历之前的种种挫折之后,弥勒教徒们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们依然是一副流氓土匪的作为。甲一,你没有错。这件事情就是说到公堂上去,你也没错,本王妃和你想的是一样的。” 董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算对簿公堂,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甲一这边。不仅仅是为了那受辱的烟花女子,更是为了人间正道。 甲一驱赶着马车要往中山王府赶。董蓉却唤住了他,“我们入宫。” 入宫? 甲一没有反应过来,但回头时透过随风撩起的马车帘子看到董蓉正低头凝视着那封书信,甲一便明白过来。 入宫,见了皇太后,董蓉原本准备了一堆话想对皇太后说,可是,当董蓉看到皇太后刚喝完药,还咳嗽不止,便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皇太后咳嗽完,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董蓉,不住地摇头,“哀家没用了,哀家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忧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减少。” 何嬷嬷含泪地看了一眼董蓉,董蓉什么都明白,何嬷嬷知道她这次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皇太后说,可皇太后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再操心。 董蓉对着何嬷嬷微微点头,何嬷嬷这才放心地退到了一边。 皇太后看了看董蓉,又看了看何嬷嬷,心里自然也明白她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皇太后忽然想起之前喜欢的一块玉佩,便让何嬷嬷去取来。何嬷嬷不敢离开皇太后,更不想离开她。 皇太后加重了语气,“何嬷嬷,哀家让你去你就去,哀家整日都和你在一起,难道你还怕哀家被老虎给吃了吗?” 董蓉俏皮地对皇太后笑笑,转而对何嬷嬷道:“皇太后这是把我当老虎呢。” 原本沉闷的气氛,因董蓉的这句俏皮话而有所缓和。 何嬷嬷是了解皇太后的,她的心意谁也难以改变,只得退下,去拿玉佩。 待何嬷嬷走了,皇太后一把拉过董蓉的手,“说吧,这次来找哀家是为何事?” 董蓉迟疑了下,她真的很想把那封信交给皇太后,可皇太后的身体实在无法允许她再关心别的。董蓉摇头,含笑,“难道没什么事情就不允许臣妾来看皇太后吗?” 皇太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忽然严肃起来,“你别听何嬷嬷的,她呀是胆小,总怕哀家出点什么事情。她身为照顾哀家的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可是,你是中山王妃,跟哀家一样,是经历过种种事情的,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我们的在乎的人,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都要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哀家只是身体日渐不行了而已,也不是大限将至,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待哀家真的一命呼呜了,哀家想听你说说都不可能了。” “皇太后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董蓉听了皇太后这番肺腑之言,鼻子酸酸的。皇太后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历朝历代,有许多人都是这样,哪怕还只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松懈。 弥勒教和宗正府有勾结的证据就在她手上,只要交给皇太后,由皇太后出面去找皇上,更容易让那病弱的少年皇帝使出英明手段,破了宗正大人和弥勒教设置的局。 皇太后期盼地看着董蓉,见董蓉依然只是低着头,不愿意说话,不由得急了,“难道哀家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 董蓉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皇太后那双充满期待和恳求的眼神,“皇太后,臣妾有办法的。臣妾今日只想看看您,您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对臣妾和臣妾的夫君而言,就是最让我们感到踏实的了。” 皇太后叹息一声,“算了算了,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 董蓉抬头,皇太后这才看到,董蓉已是泪眼婆娑。 董蓉道:“臣妾不是不明白,只是相比起这些事情,臣妾更希望看到皇太后好。这些事情,臣妾能想到别的解决办法的。” 皇太后握着董蓉的手紧了紧,“傻孩子,换个角度想一想,让哀家把这些事情处理了,让那些心计叵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对哀家而言也是莫大的宽慰。也或许,它还有利于哀家的病痊愈。” 皇太后见董蓉还是不肯说,便命令似的道:“快说,不然哀家可要发怒了。” 董蓉左思右想,终于从兜里拿出那封信。 皇太后拿过书信,看到‘宗正大人轻启’这几个字时还不大明白,可在信封的左下角位置看到弥勒教的图案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皇太后一掌拍在桌几上,力道没有用多大,可还是让桌几上的杯子微颤。 董蓉连忙劝皇太后息怒。R638 第一百零一章 帝王心 皇太后长叹一声,道:“本以为那弥勒教不过跳梁小丑,不过是为了折腾几下,捞些利益就会撤退。却不想他们竟然和宗正府勾结在一起。他们到底有何居心!” 一想到此,皇太后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董蓉盯着那封书信,道:“若是他们联手在一起,只是为了与我为敌,我也不怕什么。怕只怕……” 想到此,董蓉不敢再往下说。 不过,不用说,皇太后也是明白的。怕只怕弥勒教的人联合宗正大人,谋取更大的利益。普天之下,有什么利益能大过皇权? 皇太后拍了拍董蓉的手,“你放心吧,哀家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董蓉点头,可是让她更担心的是皇太后的身体。皇太后日渐衰弱,之前虽能看到她发丝中有白发,但整个精神还不算太遭。今日一瞧,才发现皇太后的神情憔悴得令人心疼。 待何嬷嬷取了玉佩来时,董蓉已经要走了。 何嬷嬷看到董蓉愧疚的眼神时,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赶紧走到皇太后身旁。皇太后像个小孩子犯了错误一样看着何嬷嬷,“好了好了,是哀家强行要董王妃说的。再说了,哀家还没事儿呢,你不用这么紧张。玉佩呢?拿对了吗?” 何嬷嬷把取来的玉佩递给皇太后,她也瞬间明白过来,皇太后让她去取玉佩,不过是为了打发走她而已。 皇太后让何嬷嬷把那块上等玉配赠给了董蓉,董蓉原本推辞,但皇太后说权当一个念想,董蓉唯有含泪收下。 在给出玉佩时,何嬷嬷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是啊,权当作念想,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送出这些物件。 皇太后见何嬷嬷独自在一旁悲戚,便从头上取下一直帝王玉紫钗,交到何嬷嬷手上,“你我姐妹这么多年,这个送给你,做个念想。” 何嬷嬷说什么都不肯要,她伺候了皇太后这么多年,得到的珍惜物件也不少,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只要皇太后身体好好的,就是要她做最累最苦的活吃最差的饭菜,她都乐意。 皇太后没有由着何嬷嬷的心思,强行把那支紫钗给了她。 何嬷嬷接过紫钗时,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 皇太后故作不悦地看了一眼何嬷嬷,“你让哀家怎么说你?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好哭鼻子的?快,把眼泪擦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哀家抢你东西了。” 何嬷嬷噗嗤笑了,董蓉也跟着笑了起来,皇太后也笑了,只是,三人笑着笑着,鼻子更酸了。 弥勒教主东方仇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派人给宗正大人送去了信,而宗正大人却没有应邀赴约。弥勒教主气得浑身冒烟,“我东方仇之所以给他好脸色,不过是看在他深居高位,有几分利用价值而已。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放本教主鸽子!” 弥勒教主本想对着一旁的白衣发火,却见白衣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忽然挨上他的掌力,不免有些太冤了。想了一下,弥勒教主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一旁的白衣,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不过看到爹并没有打自己,莫名的,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却被他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东方仇气昏之余,便让手下把派信的两个教徒找来,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两个教徒都不知所踪。 东方仇的脑海一下子就浮现出董蓉的模样,可是……他明明交代了那两个教徒要小心行事,他们也按着旧有的办法传递过无数次信件了,偏偏这一次出了事? 董蓉真的有那么大本事? 弥勒教主没办法,只得再书信一封,让教徒秘密传信给宗正大人。 不过这一次,东方仇吸取了经验教训,不再让教徒交接,而是由一名武功高强者直接递送到宗正府。为了避免宗正大人拒之门外,东方仇拿了件贴身信物当做教徒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第三日的早朝上,皇帝一如既往地走着早朝的流程。 待到所有的朝臣都把那些陈词滥调都说了一遍后,少年皇帝扫视了一下众位大臣,忽然道:“最近有关弥勒教的奏折怎么少了?早朝的时候关于弥勒教的上奏也少了。” 宗正大人讨好地说道:“回禀皇上,那些关于弥勒教的事情都平息下来,自然上奏弥勒教的也就少了。也或许是那些冤枉弥勒教的话语也都消失了,所以不知道真相的朝臣们也就不再上奏了。” 少年皇帝含笑点头,“宗正大人所说的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看样子,宗正大人是很了解弥勒教的?” 宗正大人笑道:“前段时间关于弥勒教的各种说法实在是太多了,这也自然引起了微臣的注意,微臣就多让身边的人去打探了下,发现弥勒教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蛮不讲理,野蛮暴躁。” “哦?”少年皇帝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那宗正大人给朕说说,这弥勒教到底是怎样一个教派,也让朕对这个弥勒教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宗正大人的脸上挂着一丝得意,他真的觉得东方仇拉他联手这一招用得太值了,如果不是他这位宗正大人在朝堂上帮他弥勒教说话,他弥勒教怎么可能在皇帝这儿留下好印象?一想到自己即将给弥勒教立下功劳,宗正大人便不由自主地想构思一下是否该让弥勒教的人多给一些好处。 “宗正大人?”少年皇帝见宗正大人有些失神。 宗正大人回过神来,连忙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微臣听闻手下的人说,弥勒教是一个行事稳重的教派,之前的种种荒唐行径都是一些心思叵测的人编撰出来的。不过有刑部的龚大人在打理这些,相信那些有意诋毁弥勒教的人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 少年皇帝看向龚大人,“龚大人,你的意思呢?” 龚大人没有想到这个宗正大人还不忘把他给拖下水,心里发紧之后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一切都按照律法办事,不管是弥勒教的人还是别的百姓,犯了事就应当受到律法的惩治。所以微臣一直都是以律法为准,不管是不是弥勒教的人犯了事,微臣都将他们缉拿归案了。” 龚大人的话让宗正大人有些意外,以前他们都是一唱一和惯了的,龚大人现在忽然把宗正大人抛到一边去,看样子是有意要跟宗正大人划清界限。 少年皇帝并不关心宗正大人和龚大人的内心各自都在想些什么,好奇地追问:“那弥勒教的教徒犯事的多吗?” 龚大人刚才说那些话已经算是得罪宗正大人了,现在再说狠一点便会遭来宗正大人的对付。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在朝堂上为官这么多年,龚大人还是能够看明白宗正大人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 龚大人继续道:“刑部关于这些案件的记录十分详细,每月记录的不等大小的案件便有几百起,微臣实在不能将其背诵。皇上可待微臣回刑部查阅清楚后再向皇上详细禀报。” 对于龚大人这种比较严谨的回答,少年皇帝很是满意。 少年皇帝把视线挪向宗正大人,道:“宗正大人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宗正大人没有想到这少年皇帝会这么问,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连忙回答:“微臣和以往一样,都是按着职务所需做些分内的事。之前奉皇上圣旨还去看了刑部龚大人的审案。” 宗正大人一提及,少年皇帝便想起来了,当时是薄太妃说有皇族的人有可能徇私枉法,要宗正府这边派人过去看看。少年皇帝忙得焦头烂额,想都没想便让宗正大人去这一趟。 “宗正大人看了之后有何感想?”少年皇帝问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宗正大人还想为自己搬回一点面子,当日董蓉事事占尽便宜,今日他就要将旧事重提,让少年皇帝知道她董蓉是一个为了贱民便可冒着有辱皇族血脉尊严的风险的女人,也让众位大臣们看看,缔造商业神话的董蓉不过是一个不知进退的无礼女人。 宗正大人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当日微臣是为了去调查皇亲国戚有无徇私枉法一事的,所以就听了龚大人审案的整个过程。董王妃身为堂堂皇族血脉,竟然能为低贱的奴才拼尽全力,着实让微臣感到敬佩。” 宗正大人能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便继续道:“也因此,微臣对那位叫吉安的男子有了几分兴趣,派人打听之后方才得知,那位吉安武功过人,勇猛过人,打起架来,一个人竟然能抵挡十来位有武功的官差。如此勇猛之人,微臣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见过。另外让微臣感到佩服的是吉安这孩子竟然还是一位傻子,天生痴傻没智力。” 宗正大人说得真诚,仿佛每一句话都是发自他肺腑的话,见众人都对这位吉安感兴趣了,便又继续说道:“这位傻兄弟武功高强,又勇猛过人,让微臣看了都觉得有些畏惧呢。不过好在有龚大人在,有大齐的律法在。” 龚大人总算弄明白了宗正大人的意思,这位宗正大人是在给吉安那傻小子挖坑呢,一个大傻子还武功高强,不就是一危险物吗?董蓉不但不和这样的危险人物保持距离,反而让他闯下大祸,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R638 第一百零二章 打了自己脸 宗正大人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少年皇帝,见皇上对这件事情,对吉安那个傻小子也有几分兴趣,便又道:“虽然我们大齐国失了三位官差,但总算保住了吉安这个武学奇才。微臣相信,这样的武学奇才在董王妃的精心培养下,一定会成为威震四方的能人。到时候他就不仅仅是让微臣惊讶了,更会让皇上诸位大臣震惊。” 宗正大人的坑是越挖越深,董王妃培养一个傻子练习武功,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更让人疑惑的是,她还如此精心培养和维护,居心何在? 朝臣中的议论声微微大了一些。 宗正大人恭敬地对皇帝行礼,算是告诉皇帝,他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 少年皇帝很满意地点头,“宗正大人说得朕都开始对这位傻子感兴趣了。不过,朕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宗正大人,宗正大人觉得为什么一个傻子,又居住在乡村,怎么会有机会伤害到我大齐的朝廷命官?莫非那傻子名声在外,早已有什么地方引起了我大齐官差的注意?” 如果不是主动上门找茬,故意做局,怎么会惹来后面的事情? 宗正大人一时语塞,本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却见皇帝正看着自己,一副不回答朕的问题,朕就一直盯着你的架势。 宗正大人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听说那三位官差都是奉命去问吉安的娘亲一些问题,却没有想到被吉安误会,以为是我们要对他们怎样,所以才出手杀了我大齐的官差。不过,既然董王妃已经力保吉安没有杀人,龚大人又没有证据证明那三位官差是被吉安殴打致死的,所以让吉安无罪释放也是顺应律法的事情。” 宗正大人暗自在心里发狠地想,既然龚大人要和他划清界限,那他就让龚大人尝尝他宗正大人的厉害。 龚大人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冒冷汗,这个宗正大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小气。真不知道得罪了这样的小人,以后在朝堂的日子还能怎么过。 少年皇帝微微点头,脸上有一种还算满意的神情,“宗正大人说得条理清晰,不过这件案子朕也有所关注,龚大人确实是按着证据去办案的,有条有理,记录清晰,让朕很满意。” 少年皇帝的话让宗正大人和龚大人都十分意外,龚大人只得对皇帝拱手行礼后谢主隆恩。一旁的宗正大人则面色尴尬,感觉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是打自己的脸。 刹那间,宗正大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这个小皇帝虽然在说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带着笑意,仿佛对什么都比较满意,但认真回想起来,少年皇帝在问及他这位宗正大人问题时,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感到后怕。 果然,少年皇帝忽然把一封信放到案几上,看了一眼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做了文章,他这个宗正的仕途算是走到尽头了。想到此,宗正大人整个人都觉得乏力起来。 龚大人看了看那封信,又看了看宗正大人的面色,便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这位宗正大人要那么认真地找一个女人的麻烦,原来里面隐藏着猫腻。 少年皇帝忽然正色道:“近日,朕收到一封信,是我大齐的官员与一个教派之间联系沟通的信,上面写的什么,想必那位大臣也很想知道。不过,朕以为那位大臣也没有必要知道。我大齐的大臣,不需要与任何神秘势力联手,否则,朕就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少年皇帝说到这儿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朝臣。 那些薄太妃的朝臣们都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说话。那些不受薄太妃控制的朝臣,都在窃窃私语,猜想那封信到底是怎样一封信。 而那信件的主人宗正大人,有些心虚,但多年在朝堂当差,早已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虽然脸红了,但身子板还是挺得很直。 少年皇帝忽然一拍案几,几乎所有的朝臣们都暗自一抖,被这忽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少年皇帝问道:“众位爱卿觉得如何?宗正大人,你以为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宗正大人眼神恍惚了下,回禀道:“皇上觉得没有必要让那位大臣知道信件的内容,也是出于对那位大臣的信任,出于对大齐江山的考虑。民间教团很有可能诬陷我大齐朝臣,他们为了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为了削弱我大齐国的力量,所以才这么做。若是我们按着对方的心意,起了不和之心,怕是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教团趁虚而入。” 少年皇帝微笑着看着宗正大人,“宗正大人说起话来总是这么调理清晰,怪不得母妃和先皇要让你来做宗正大人,打理朝堂,监管皇亲国戚。” “皇上过奖了,为大齐的江山着想是微臣应尽的本分。” 宗正大人见自己说的话终于有一点效果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宗正大人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早朝也该退了,却不想皇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并没有退朝的打算,这让宗正大人的心七上八下的。 少年皇帝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又道:“原本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宗正大人,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你说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皇帝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他的大臣就是再笨也明白了这件事情到底是这么一回事。那些原本跟宗正大人是同一战线的朝臣们纷纷为自己捏了把汗,真希望这早朝能早点结束。 宗正大人抬头,惊愕地看着少年皇帝。 宗正大人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哪里没有做好,弥勒教的教徒来到宗正府,一路上都没有被人跟踪,又何来被人发现弥勒教的人还给他送了第二封书信? 少年皇帝见宗正大人迟迟不说,便唤了宗正大人一声。 宗正大人连忙回到现实,“回皇上的话,微臣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朕没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朕就是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能发生第二次,是巧合吗?” 少年皇帝咄咄逼人的样子倒和他的生母薄太妃有几分相似。 宗正大人迟疑了下,道:“有可能吧。人多嘴杂,大齐正值繁盛时期,人口也跟着增长,日子一天天也好过起来,有的人就按捺不住,想要给我们大齐的江山找点麻烦,如此挑拨离间之法实在可恶。” 少年皇帝忽然狠拍案几,“够了!” 一声够了,把所有的朝臣都吓了一跳。 宗正大人虽然表现得还算淡定,但也狠狠地颤抖了下。宗正大人低着头,紧闭双眼,现在的宗正大人才明白自己先前的得意想法有多愚蠢,还以为皇帝是信任自己,所以才一直问自己,甚至不惜夸赞他。然而,事情到了最后才明白,他这么做,不过把他这个宗正大人当猴耍而已。 少年皇帝终于耍够了,想收场了,“朕也不想再绕弯子了,这位与可疑教团神秘联系的大臣正是宗正大人你!宗正大人,可有话说?” 少年皇帝的话刚一落脚,朝臣们便偷偷议论起来。薄太妃的大臣们更是惶恐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 宗正大人浑身一抖,连忙道:“皇上,微臣以为这定然是有人诬告微臣,是为了挑拨你我君臣关系,为了削弱我大齐国的实力啊。” 待皇上命侍卫来押宗正大人时,宗正大人叫得更厉害了。 然而,正如宗正大人心里所想的那般,少年皇帝年纪不大,做事却十分果断,并不会因为他喊了几句求情的话便真的放了他。 宗正大人一面挣扎,一面嚎啕,一面哭泣…… 所有的朝臣都没有见过一向高高在上的宗正大人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朕也会严查那些所谓的教团,任何想在我大齐国为非作歹的势力都将被朕铲除!退朝!” 退朝之后,皇帝回到朝堂后的房间,房间内端坐着薄太妃,薄太妃面色不大好,一脸的阴翳,看到皇帝进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刚要张嘴说什么,皇帝便抢先说道:“母妃,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宫歇息吧。您健健康康的,孩儿才能安心处理国家大事。” 薄太妃听到皇帝赶自己走,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低落到了谷底,叹息一声,“皇上现在是越发有主见了,哀家这个母妃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了皇上的烦恼罢了。” 皇帝没有想到薄太妃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眼神黯淡下去,“母妃,孩儿是真心为母妃的身体着想。孩儿上次去看皇太后,看到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大行了,心里便十分担忧。母妃,有您,有皇太妃在,孩儿心里踏实。” 不管薄太妃之前做的事情有多么过分,少年皇帝有多生气,但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薄太妃是他的生母,也是他最为看重的亲人。 薄太妃却有些不依不饶,“皇儿若真是听母妃的话,又怎会轻易打发走一个有功朝臣?”R638 第一百零三章 佛堂密会 皇帝叹息一声,“江山社稷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这个道理,母妃比孩儿更加懂得。宗正大人到底为我大齐国做了多少贡献,孩儿不是不清楚,可是,他这么些年不过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到处搜刮好处而已。宗正府是管制皇亲国戚的,而皇亲国戚又大多骄纵,少不了犯一些小错误。宗正大人利用他们对他的畏惧之心,大肆敛财。母妃,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情,孩儿也会对宗正大人下手的。” 少年皇帝的话让薄太妃十分吃惊,她一直忙着和弥勒教联系以及和董王妃斗,确实没有注意到堂堂宗正大人竟然做了那么多让大齐国蒙受损失的事情。 少年皇帝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对薄太妃道:“母妃,孩儿已经答应您暂时不追究弥勒教的责任,只处罚了宗正大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薄太妃看了少年皇帝一眼,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母妃的傻皇儿,你又如何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大齐的天下得来不易,守着更难。对于你这些年的辛苦,母妃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你的成长,母妃也很是欣慰。可是,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皇儿,你需要有人帮你。” 薄太妃忽然温情的话语让少年皇帝还有些不适应,他对薄太妃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不过孩儿希望母妃更多的关注自己的身子,只有您健健康康的,孩儿的心里才会踏实。大齐的江山有孩儿呢,母妃为了大齐的天下操心了一辈子,可以多休息了。” 薄太妃忽然敏感起来,“皇儿是怪罪母妃管太多了吗?” 少年皇帝摇头,“小时候会有些不理解母妃,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皇儿也看得多了,对于母妃的爱,孩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薄太妃喃喃自语,“宗正大人被流放边境,希望他能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检讨。不过,皇儿,这样的惩罚对他是不是太重了?” 皇帝摇头,“皇儿也是思考多时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母妃不要再多虑了,先回宫休息吧。” 说罢,唤了宫女来带薄太妃回宫。 薄太妃被宫女搀扶回宫后,心绪一直不安稳,宫女们以为她是身体又有异样了,正要传御医,却被薄太妃打断,“御医看了无数次也不见什么效果,后日就是菩萨的生日,哀家去拜拜佛即可。” 两日后,薄太妃乘了马车,选了最僻静的一条道路往寺庙行去。 来到寺庙后,薄太妃按部就班地上香、礼佛,宫女们跟在其身后,待薄太妃礼佛完毕,宫女也相继礼佛,十分虔诚。 宫女们正在礼佛时,一位年过四十的方丈走到薄太妃身旁,碎碎念了一些让宫女们摸不到头脑的话,接着又道:“太妃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要多加注意才行。” 薄太妃听闻,略显慌张,“大师,哀家不是不想注意,是有太多劳心劳神的事情纠缠哀家,药也吃了许多,御医也都整天候着,可还是觉得精神欠佳,病情未好。” 方丈道:“所以佛让我来渡你。” “如何渡我?”薄太妃眼神有一丝闪躲,但还是故作镇定,偷偷瞥了一眼宫女们。宫女们都看着大师,一副虔诚真心的样子。 方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道:“太妃请随我来。” 宫女们要跟着,薄太妃伸手制止,让宫女们在这里候着即可。 方丈引着薄太妃绕过佛堂,穿过一个走廊,来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菩萨都是薄太妃叫不上名儿的,因为房间狭小,又有那些或威严或微笑的菩萨在,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森恐怖。 “他在哪儿?”薄太妃受不了这种气氛,径直问。 方丈脸色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太妃请随我来。” 方丈走到那尊一身黑铜的欢喜佛旁,轻轻转动了一下欢喜佛下的连坐,滴滴塔塔的声音传来。 透过从窗外折射进来的一束光线,薄太妃才看清楚欢喜佛的背后是一个门楣,方丈引着薄太妃进入门楣,才看清楚里面的模样。 里面是间宽大的房间,四周封闭,唯有与欢喜佛相连的门口位置能够通风。里面点着数十盏油灯,把整个房间照得很明亮,赤黄色的光芒更添了几分神秘和温暖。 东方仇看到薄太妃来了,激动地上前,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对薄太妃说。忽然看到薄太妃身旁的方丈,才停下了脚步,对方丈恭敬行礼,让那方丈先退下。 待房间里只剩下薄太妃和东方仇之后,东方仇疾走到薄太妃的身前,“你怎么样?听探子说你的身体又不大好了。” 薄太妃轻轻摇头,“若只是身体让我担忧倒也没什么,只是朝堂中的事情太过让人烦心,想得一片安宁都不行。” 东方仇心疼地搂过薄太妃,“朝堂上的事情就交给皇上好了,你不要那么忧心,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薄太妃抬眼,眼眶中有了雾气,透过雾气看着东方仇,“你以为只有他能行吗?不管他多么雷厉风行,也不管他多么英明,说到底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很容易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蛊惑。之前,那些大臣见我身子骨硬朗,还没什么动作。现在,见我整日都靠着汤药过日子,便蠢蠢欲动,总是想方设法靠近皇上,明着是给他出主意,暗地里还指不定给那孩子讲了些什么。” 薄太妃说的也正是东方仇所担心的,可是他们担心也没有用,事情只能一步步进行。 薄太妃忽然道:“只要杀了那个董王妃,一切就顺利多了。那些朝中大臣以为哀家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事了。可哀家就要让他们看看,哀家不但能做事,还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那些蠢蠢欲动的朝中大臣,总是拿那些洪灾、旱灾什么的说事,要皇帝把国库的银子都往那些地方花。这怎么能行?东方,国库的银子是有大作用的,被那些低贱流民用掉后,我们还怎么完成心中所想所愿?” 东方仇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些,也正是我最担忧的。幸好这次,你力保住了我弥勒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东方仇说得诚恳。 薄太妃深情地看着东方仇,“我怎么可能让你出事?那个宗正大人也是太糊涂了,连个脱身的法子都找不到,枉他在朝堂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东方,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件事情东方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薄太妃说,原本想随便找个话题岔过去,可想到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如果连实话都不说的话,会让薄太妃寒心和生气的。东方仇迟疑了半晌,说道:“是我们的教徒这边出了状况,他们在交接的时候被人杀了,信也被夺走。” 薄太妃愤恨起来,“怪不得,只是,皇太后那个老不死的是不会出宫的,她又是如何得到那封信的?” “董蓉!”薄太妃忽然明白了,董蓉这些日子和皇太后走得很近,还总说去看皇太后的病况,原来这都是幌子,给皇太后把弥勒教和宗正大人的信递进去才是真正目的! 东方仇听到薄太妃提及董蓉的名字,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喷薄出来,“这个董蓉实在是太碍眼了,我弥勒教这一次如果不是有你,定然被那董蓉贱人给毁了。” 东方仇说到这儿,把薄太妃搂得更紧了。 薄太妃有些愠怒道:“光是说这些漂亮话有什么用?得想办法除掉那个董贱人才是。哀家在后宫这么多年,见过用过的手段数不胜数,却偏偏在这个董王妃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想想都觉得气。” 弥勒教主东方仇发誓一般说道:“我会给你出这口气的,董蓉这个人的项上人头我取定了。”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那儿有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东方仇为薄太妃倒了一杯香茶,殷勤体贴,让薄太妃十分受用。 东方仇倒好了茶,放下茶盏,对薄太妃道:“既然那位宗正大人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他……” 东方仇隐去了后半句话,但薄太妃明白那话的意思。 薄太妃摇头,“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吧,宗正大人已经沦为流民,根本没有本事再掀起什么风浪,我们不必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费功夫。当日他高高在上不肯配合我们,而今沦落至此,应该想明白一个问题,这大齐的江山,不是由他宗正大人说了算,更不是由其他任何大臣说了算。真正的话语权在皇帝手里,在哀家的手里。” “你说的对,我只是担心宗正大人找到皇帝,把我和他曾经说的话都告知给皇上。”对于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东方仇还有些心神未定。 薄太妃却不以为意,“你放心,宗正大人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皇上的。就算见到皇上,你觉得皇上是听我这个母妃的,还是听他宗正大人的?” 薄太妃又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改变皇上对我们弥勒教的看法,你们最近都要收敛一些,不可再被人抓住把柄。尤其是在对教众的管教方面。”R638 第一百零四章 太妃心计 东方仇沉吟片刻,道:“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弥勒教的经济来源本就不多,尤其是前段时间被董蓉算计,我教派的损失极大,若是不想些法子安抚教徒的情绪,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薄太妃愠怒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非要去抢?去偷?去杀人?” 东方仇见薄太妃发怒,连忙给薄太妃甄满茶,“你又何必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没有谁愿意去偷、去抢,去杀人,都想在家里好生待着,和自己心爱的人待着,品尝花前月下的浪漫,享受天伦之乐。可这么大一个教派,这么多人,吃的喝的,什么都要银钱。若是有别的办法,我早就去了。我身为教主,总得为整个教派着想,为那些教徒着想,为我心爱的女人着想。” 最后一句,东方仇说得最为动人,薄太妃眼里的怒意也少了很多,神色也温和了一些,“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抢众多百姓的,不如只抢一部分人的。” “你的意思是?”东方仇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帝都王畿的大户人家,他都不能得罪,大齐的江山不能一下子就垮掉了,他的弥勒教也不能成为所有大户人家的心头恨。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些没有权势的老百姓最好欺负,就是让他们家破人亡,他们也很难把他弥勒教怎么样。 薄太妃给东方仇说了一个名字,还是董蓉。 “她?” 薄太妃点头,“这个董蓉值不了什么钱,可她背后的作坊却是你我都想不到的强大。还记得上次让一个老嬷嬷去搬的金银吗?光是一天搬来的金银分量就是我三十年的俸禄。” 一想到董蓉竟然装病骗她,薄太妃心里就满满的怒意。 东方仇沉默着,他早就想打董蓉的主意了,而之前薄太妃和他也确实联手打过董蓉作坊的主意。“能行吗?” 东方仇跃跃欲试,虽然前面的计划失败了,但那说到底只是薄太妃对董蓉耍的一个小手段,被人识破也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被识破。 这一次,若是计划周密,布下一个真正完美的局,就不怕董蓉的作坊不被他吞掉。 薄太妃白了东方仇一眼,“你自己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东方仇嘿嘿笑了两声,“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 薄太妃道:“这一次我们要制定更为周密的计划,有了她那个作坊,你们弥勒教就不会没钱花了。董蓉的作坊,那可是能和国库媲美的地方。” 薄太妃的话让东方仇极为吃惊,他只知道董蓉的作坊极为赚钱,却没想到能赚成那个样子,着实让人吃惊。 东方仇沉思片刻,道:“回去之后,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下手。宗正大人这步棋还没用就被董蓉给吞了,下一步该怎么走,真得好好想想。” 薄太妃道:“那是你的事情,也是事关你弥勒教开支来源的事情。我要做的就是让董蓉这个女人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东方仇疑惑,“你的意思是,你负责对付董蓉,我负责对付那个作坊?” “难道那个作坊还不够让你满意吗?”薄太妃微微斜看了一眼东方仇。 东方仇连忙赔笑,“怎么会不满意?那个作坊若真的能拿到手,那可是够我们整个弥勒教开销好几十年的。就算那个作坊到了我们手上成了一个废品,那些地皮卖出去也能得到不少钱。” 薄太妃点头,“暂时不要节外生枝,只专心对付那个作坊即可。若是惹得朝臣共怒,到时候哀家也救不了你。” “我明白。” 东方仇拉过薄太妃的手,“辛苦你了。” 薄太妃刚要回应东方仇的温情,却忽然听到有衣物窸窣的声音,由于四周都是封闭的,所以任何一丁点的声音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注意。 薄太妃警觉而戒备地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再看向东方仇,本想让东方仇去结果了那人,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东方仇淡定的神色。 “谁?”薄太妃有些不悦地问东方仇。 东方仇道:“只是白衣。” “你让他跟着来的?”薄太妃的柳眉紧蹙在一起。 东方仇点头。 “出来吧!”薄太妃冷声道。 接着,便有一个身着素色衣服的男子从转角处走了过来,正是白衣。 白衣紧蹙着眉,没有看薄太妃,只是在东方仇的身旁站定。 薄太妃本想奚落一番白衣发泄一下就罢了,没想到的是,白衣竟然神色淡定,看到她这个太妃也不行礼,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没好气地白了白衣一眼,“果然是有长进了,见到哀家不但不行礼,还这么大的架子,让哀家好生敬佩。” 白衣没有说话,沉默地低着头,眉头依然紧蹙在一起。 东方仇回头看了一眼白衣,见白衣没有任何反应,转而含笑地对薄太妃道:“你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他不过是在教派里待得久了,对宫里的规矩一点也不知道,就算你教他,他也未必学得会。” 薄太妃冷哼一声,“低贱的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学不来上等的礼仪。别说上等的礼仪,我看这傻小子,连礼仪规矩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说着,薄太妃又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白衣原本一直沉默着,也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可是这个薄太妃太能挑战他的耐心了,狠狠地扫了一眼过去,“太妃娘娘是来自大地方的,自然对卑躬屈膝这一套相当了解,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坐上太妃的位置?” 论贤德,薄太妃远不及皇太后,论人品,先皇虽然去世,可江山还在,她却整天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不用比较,便已知高低。 薄太妃和东方仇都没有想到一向温顺软弱的白衣竟然会忽然顶撞薄太妃,薄太妃更是气得浑身颤抖,狠狠一拍石桌,没有声音,整个手臂都被拍麻了,完全没有震慑效果。 但身故后宫,说狠话是薄太妃最擅长的,她站起身来,逼近白衣,“哀家是怎样坐上太妃这个位置的,是你这种身份低微的人不能理解的。有句话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白衣,你坐井观天,哀家不会管。但你要是在哀家的面前坏了哀家的心情,哀家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 东方仇低着头自顾自饮茶,任由薄太妃和白衣对抗。 白衣没有说话,只是不屑地看了薄太妃一眼,便把视线挪向别处,那张英气的脸越来越像东方仇,却也越来越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薄太妃本来已经忘了那个女人的存在,本来不会再轻易想到那个让她暴跳如雷的女人,可白衣偏偏让她想起。 薄太妃也不再跟白衣废话,扬起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对薄太妃而言,扇人巴掌就跟喝茶一样自然平常。 然而,薄太妃的手才刚刚扬起,就被人拽住了。 “你敢!”薄太妃瞪着一双大眼死死盯着白衣,这个白衣真长本事了,不但敢跟她顶嘴,还敢拽她手了! 白衣狠狠地甩下薄太妃的手,“没什么不敢的,你在宫里是薄太妃,你在我白衣的眼里,不过是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混账!” 薄太妃气得浑身发颤,“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我?” 白衣只是不屑地看了薄太妃一眼,回到先前站的位置。 薄太妃气得几乎晕倒,指着白衣便骂开了,“你不过是一个野种,要身份没有身份,要地位没有地位,像你这样的人跟蝼蚁何异?如果我是你,我真的不会选择活在这个世上。你跟你的娘一样,都是下贱的胚子。” 白衣原本不打算再理会薄太妃,这个泼妇,在后宫被权势给宠坏了。 可是,白衣没有想到的是,薄太妃竟然会提及他的娘亲,还是以那么侮辱的方式。一股强大的内力从白衣的体内散发出来,推着白衣直逼薄太妃。 薄太妃只觉得眼前一片冰寒,仿佛有一块千年寒铁直奔自己而来。 瞪大了眼,畏惧占据了她所有的想法。 白衣的手径直攀上薄太妃的脖子,一双眼睛发红如困兽,“你可以说我,可我不允许你说我的娘亲,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白衣的力道越来越大,薄太妃惊慌不已,两只手胡乱挣扎拍打,然而她一个老妇人的力道怎么敌得过白衣? 薄太妃看了一眼一旁的东方仇,东方仇把手上的白瓷茶杯狠狠地甩向白衣。 白衣的注意力全在薄太妃身上,失控的情绪让他一度陷了进去。然而,他依然感觉到了东方仇投递过来的白瓷茶杯。那茶杯奔向的位置,正是白衣的天柱穴,只要砸中了,以东方仇扔出的力道,必然会置白衣于死地。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白衣的身体迸发出来,抵住了白瓷茶杯,砰的一声,白瓷茶杯碎得彻底。 薄太妃面色惨白,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东方仇连忙从座位上起身,一手拽住白衣的手,吼道:“难道你真的要杀了她?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的娘好过?” 东方仇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白衣的手脱离了薄太妃的脖子。 薄太妃的脖子得到解脱后,薄太妃弯着身子,狠命呼吸。 抬眼,狠狠地剜了东方仇一眼。R638 第一百零五章 逆子 东方仇把白衣甩到一旁,白衣转过头,没有去看东方仇,而是径直盯向薄太妃。那种未散的恨意折磨着他的内心。 薄太妃不敢再看白衣,她的所有锋芒都被白衣给掐没了。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你怎么样?” 东方仇极尽温柔,可薄太妃只是无力地甩开东方仇的手,“我不要……咳咳……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说罢,薄太妃便往门外走去。 东方仇搀扶着薄太妃离开了房间,整个幽寂的房间只剩下白衣,白衣无力地坐在石凳上,脑海里全是对娘亲的想念。 为什么? 为什么爹从不让他看看娘? 为什么爹要和薄太妃这个恶毒的女人在一起。 薄太妃出了寺庙,上了回宫的马车,依然后怕不已,只要一想到白衣那双强有力的手死死掐住她脖子的样子,薄太妃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个白衣,比她之前看到的时候要强大许多,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心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薄太妃捉摸不透,总觉得白衣就像一株看起来没有什么危害的荨麻,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就会被刺痛得难受。 东方仇送走了薄太妃,回到白衣跟前。 东方仇看着一脸悲戚的白衣,愤怒不止,“难道你非要杀了她才舒服?” 白衣抬眼,看着东方仇,像不认识他一般,“为什么你总是帮着那个女人?” 东方仇坐到位置上,“本教主不觉得你有这个资格问这个问题,如果你心里还总是想着那个妇人,就趁早滚出我的视线,我东方仇不需要你这样的儿子。” 那个妇人? “她是我娘!不是随便什么妇人!如果你对她没有情谊了,也请你尊重一下你们曾经的感情。如果你对娘,还有一丝感情或者愧疚,就不应该跟这个薄太妃厮混在一起,我不觉得这个薄太妃有什么好!”白衣一口气说了出来。 东方仇恨得想打白衣,伸手,白衣却傲视着他,“如果你想打我,就打吧!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么过的,也不该有什么奢求的。可是,不管怎样,我还是一句话,你们怎么折磨我都行,要说我娘半个不字,我白衣第一个不答应。” “你敢!” 东方仇还从来没有看到白衣这么不听话的时候,立即掌心用力,集聚了一大股内力在手上。一掌击过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光芒如同坠落的陨石发出的光芒,直奔白衣而去,气势汹汹。 白衣伸手,漫不经心,那团白光被他控制在手心,如同玩弄一个毛球玩具。接着,那团白光在他的手心里成了一块块光芒碎片,离开,消失。 东方仇面色惊讶,再运掌力,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然而,白衣依然轻松地迎接了东方仇的掌力,并将他的掌力化为乌有。 东方仇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东方仇一直觉得白衣有些奇怪,按理说他没有教白衣多少厉害的武功,虽然在白衣小时候,东方仇就发现白衣是个合适练武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忙于教务,对白衣的武功管得不多,何时他有了这么厉害的武功? 尤其是他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恐怕是他东方仇都无法与之匹敌的。 白衣看到东方仇惊喜的神情有些反应不过来。 东方仇忽然收了功力,走到白衣跟前,欣慰地拍拍白衣的肩膀,“果然是我东方仇的儿子,果然是我东方仇的儿子。”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白衣依然茫然。 东方仇却依然只顾着大笑,“我东方仇的儿子果然都不是窝囊的种,白衣,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为父早就说过,我东方仇的儿子只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你的武功招式虽然还有待练习,但你的内力越来越强大,让为父真为你感到高兴。” 白衣还是头一回看到东方仇在他面前如此高兴,该欣喜?还是麻木? 白衣自己也说不上来。 东方仇拍着白衣的肩膀,“本来我还担心没有合适的人去董蓉的作坊,现在看来,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而且这个人就站在本教主的面前。” 白衣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你是要我去抽空董王妃的作坊?” “你不乐意?”东方仇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白衣语气坚决,“董王妃曾经对我有恩,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下手的。还有,如果你们敢对她或者她的作坊下手,我第一个不允许。” “恐怕这些事情由不得你。”东方仇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整张脸阴森得可怕。 白衣道:“如果你真的把事情交给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好!我东方仇的儿子说起话来也越来越有我的狠劲儿,但白衣,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你不出手,董蓉的那个作坊就能安然无恙吗?我告诉你,董蓉的那个作坊是保不住的,就算你不去,本教主也会派别的人去。”东方仇断了白衣的想法,可他依然希望能争取到白衣的出手,这对白衣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在教派内立威的机会,“只要你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亮的,我保证,你将得到我东方仇的青睐。” 白衣知道爹说的他的青睐指的是什么,是继承弥勒教的机会。可是,他不需要这样的机会,更不需要弥勒教这样毁灭人性的教团。 “我不稀罕。” 第一次,白衣在东方仇的面前如何辛辣,辣得东方仇有些难以适应,脸上的阴翳更重了,一双弄而乱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白衣,你别太猖狂,这样绝好的机会是其他人想得都得不到的。” “若真有人稀罕,你给他就是。爹,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 “够了!” 东方仇打断了白衣的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哄哄地离开了佛堂。 白衣本想把东方仇和薄太妃的诡计告诉董蓉,可刚出了那间密室就发现东方仇派了几个人盯着自己,不管他到哪儿,都有一双眼睛盯着,就连他要去茅房都有人候着。 想到自己的爹要对董蓉下手,而自己却不能帮到董蓉,白衣心里愧疚难当。 中山王府,残阳似血,王府内一片祥和。 忽然,王府内的人一下子就开始忙碌了。 “王妃,乙八要生了!!” 董蓉正准备歇着了,却听到婢女说了这个消息,董蓉当即跟了婢女出了房间,往乙八的房间赶。 董蓉去的时候,接生婆已经在准备热水了,董蓉跟着婢女走到房间内,接生婆一看到董蓉就焦急地说道:“王妃,乙八是头产,力气又不足,可怎么办啊?” 董蓉听到这里也有些慌了,“这丫头平日里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应该很好生才对,怎么会这样?让我来看看。” 董蓉是有个三次生育经验的,所以多少也知道一些。 董蓉走到乙八的床头,看到乙八痛苦的样子心就酸了,“乙八,没事儿的,要做母亲就都要挨这么一下子,多忍忍就过去了。” 乙八眼眶里含着泪花,听到董蓉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董蓉连忙劝道:“快别哭,留着力气生孩子,你把力气全用完了,等会儿怎么办?” 乙八点头,不再胡乱折腾。 接生婆忙碌的那一整套东西都准备好了,消毒的见到,热水,热帕子以及别的一些辅助物件。接生婆撩开轻薄的被子,开始让乙八准备。 董蓉握着乙八的手,给她力量,“乙八,按着接生婆说的来就好了。” 接生婆开始让乙八按着她的指令呼吸,用力。 乙八痛得想叫唤,太折磨人了,董蓉连忙劝她,“你叫唤的时候用尽了力气就没办法生孩子了,按产婆说的来做就好了,乙八,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乙八点头,额头上的汗珠像豆大一般,顺着光滑的额头滑落到一旁的枕头上,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忽然,产婆心慌起来,两只手不由得颤抖。 “怎么了?” 董蓉看到产婆这样,心里也是百般焦急,她有过三个孩子,却也知道生孩子就意味着有可能到鬼门关去闯一遭。 产婆焦急道:“乙八的盆骨太小了,孩子……孩子很有可能卡住。现在才刚刚看到孩子的脑袋,若是卡住了怎么办?” 董蓉给乙八请的这位产婆是十分有经验的,就连大户人家的夫人生孩子也都愿意找她。她能抢先看到危险,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董蓉也明白盆骨太小的危险,怎么办? 乙八听到产婆这样说,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神情。被董蓉握在手里的手,狠狠地用了一下力。董蓉知道乙八心里难受得紧,甚至有些绝望。她宽慰了乙八好一阵,乙八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许久,乙八才抬眼看着董蓉,“王妃,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保孩子。” 听到这儿董蓉一下子就哭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强过母爱?还有什么人能伟大过母亲,为了孩子,为了一个从不曾见过的小生命,竟然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 董蓉摇头,“乙八,傻乙八,你会没事的,本宫需要你,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不可以有任何事。” 董蓉看向产婆,“不管怎样,都力求母子平安。”R638 第一百零六章 喜得萌娃 “王妃,若是孩子卡住……” 产婆也被吓到了,毕竟自己经手的是生命。 “保大人!” 董蓉像下了命令一样,她理解乙八当母亲的心理,可是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她的乙八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妃……” 能听到董蓉这么说,乙八很感动,可她还是想保住孩子。董蓉知道她的心思,慌乱地重新握住她的手,“会没事的,我在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傻乙八,傻乙八!!” 董蓉自己失声哭了起来。 董蓉握紧乙八的手,“我们重新开始,继续用力,像刚才那样,产婆数一二三,乙八,你跟着用力。” 按着董蓉说的办法,乙八开始用力,或许是强大母爱的作用,乙八反而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冷静了许多,她不再浪费体力,每一点力气都用到生孩子上。 忽然,产婆慌了,“王妃,卡住了。” 产婆的手颤抖不已,“小的不敢硬拽,若是出了事情,小的……” “别怕,本宫相信你,只要能让他们母子平安,本宫绝不亏待你。”董蓉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比自己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还要紧张。 产婆也不敢啰嗦,继续给乙八接生。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若是再这么卡着,孩子会出事的。” “保孩子……” 乙八虚弱地说着。 董蓉看了看乙八,心疼道:“本宫答应你的,怎会食言?”转眼看向产婆,递过一把已经消过毒的剪刀,“把口子剪开一点,会很疼,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产婆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办法,但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只得如此。 董蓉把乙八轻轻搂住,又让婢女找来一块方巾让乙八咬住,产婆一剪刀下去,乙八痛得眼泪直掉。 过了一会儿,忙乱紧张的房间内终于出现了孩子的啼哭声。 门外乙八的夫君痛哭起来。 董蓉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间,另一婢女则抱着被包裹好的孩子,走到乙八夫君的身旁,“是个胖小子,5斤4钱。” 乙八的夫君颤抖着双手,竟然没有抱小孩的力气,婢女笑着,只得替他先抱着。 董蓉浑身无力,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王妃。” 乙八的夫君说着就跪在地上给董蓉叩头,董蓉也有些虚脱了,无力地挥了挥手,一旁的婢女把乙八的夫君搀扶起来,笑对乙八的夫君道:“若真感激我们王妃,就让我们王妃休息去吧。” 乙八的夫君连忙点头。 “我夫人呢?”乙八的夫君想冲入产房,婢女笑着拦住他,“哪儿有这么心急的?放心吧,母子平安。乙八可是你们家的大功臣,回去之后要好生给乙八补补,平日里看着挺活泼健康的,唯有生孩子的时候才知道还有些虚弱。” “一定,一定。” 乙八的夫君恨不得把乙八给供起来。 产房内,乙八已经感觉没那么痛了,听到门外夫君的声音,心里安稳了不少,听到他开心得哭泣的说话声,乙八也跟着湿了眼眶。 董蓉回到房间,婢女打来热水伺候董蓉沐浴更衣后,安排董蓉上床歇着。院子里的人已经忙着点灯笼了,四周一片寂静,也是该歇着的时候了,更何况一番忙碌下来,董蓉累坏了。 然而董蓉却不忙着歇息,“洗了澡之后感觉舒服了很多,我想去看看乙八,对了,去把平日里给本宫和王爷看病的御医请来,让他给乙八开几服药。乙八挨了那一剪刀,若是不好生治疗,容易出事。” 婢女点头。 董蓉来到乙八房间时,乙八正躺在床上,因为挨了那一剪刀,所以无法坐在床上,像其他娘亲那样抱着自己的孩子逗乐,只能歪着脑袋看着摇篮中的婴儿。 看到乙八的眼睛里流露出母亲才有的那种温情,董蓉便觉得十分温暖。母爱,真的是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在知道自己要做母亲的那一刻,再顽皮的女孩儿也都瞬间成了女人。 看到董蓉来,乙八想下床行礼,董蓉连忙走过去按着乙八的身子,“你想做什么?好不容易才母子平安,难道要因为一个行礼就把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面对董蓉,乙八脸上又有了那种俏皮,“奴婢知道了。” 不过,看到董蓉憔悴的样子,乙八就心疼起来,眼眶也布满了雾气,“这一次……要不是王妃,奴婢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 “说什么傻话?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母子平安,你还是快点给孩子想个名字吧,你看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就是想喊喊他都不知道喊什么好。”董蓉笑道。 乙八的夫君正巧走来,端来一碗亲自熬的小米粥。 董蓉打趣道:“你夫人辛辛苦苦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就给她吃小米粥?” 乙八的夫君窘迫得脸都红了,嘿嘿憨笑两声,不知所措。乙八笑道:“王妃你就别打趣他了,他这个人啊榆木脑袋,对这些趣话完全听不懂。” 董蓉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这会儿吃点清淡的也好,不过过一日之后就要开始吃好的了,不然孩子可没奶喝。若是想吃什么就跟灶上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是人间有的,就都能给你弄来。” 乙八嘿嘿笑了起来。 看着乙八的夫君贴心伺候乙八,让董蓉想起了曾经自己生孩子的那段时间,慕容怀德也会百般体贴她。想到此,董蓉的眼眶就湿了。 “好了,本宫不看你们夫妻恩爱了,早点休息吧,今天你真够受罪的,当娘亲的都不容易。孩子的名儿可要好好想想了。” 董蓉笑着伸手去逗摇篮里的小不点,小不点昏昏欲睡,想用手去抓董蓉的手指,却无能为力,只能一下下地触碰董蓉的指尖。萌得董蓉心都化了。 乙八和乙八夫君要董蓉给孩子取名,还说如果没有董蓉,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孩子的命都是她给的,她理应给孩子一个名字。 董蓉责备地看了乙八夫君一眼,“什么叫孩子的命都是我给的?是你夫人排除万难给你生的大胖小子。” 说着,眼神柔和起来,“还是你们两夫妻取吧,给孩子取名也是一大乐趣。” 乙八和乙八的夫君点头,开始思考起来,那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董蓉回到房间,慕容怀德已然躺下。 “还没累吗?”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看到她憔悴的模样不禁心疼。 董蓉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慕容怀德,“你知道吗?今日我看到乙八那么辛苦,心里真的好难受。看到孩子出生时,乙八那种欣喜不已的表情,我就一下子明白了,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受再多的罪也都值得。” 慕容怀德低头,在董蓉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所以,在我心里,不管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都远远不及你对这个家的付出,以及对三个小调皮蛋的付出。” 董蓉听到慕容怀德用小调皮蛋来形容那三个孩子,不禁笑了出来,“他们可不再是小调皮蛋了,上次我去作坊看晨曦,没想到晨曦把一切都打理得仅仅有条,而且一点都不急躁,把什么都做得稳稳当当的。” 慕容怀德打趣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想想她是谁生的孩子。” “也是,只有我董蓉这样的天才美人,才能生出晨曦这样聪明智慧的孩子。”董蓉是一点也不推辞。 慕容怀德不禁语塞,半晌,道:“其实我说的是我自己。” “你?”董蓉一脸嫌弃,惹得慕容怀德直挠她的咯吱窝。 中山王府终于回归了宁静,所有的人都悄然睡去,然而,皇宫内,薄太妃的寝宫里还点着一盏油灯。 油灯的火焰随着从窗而入的风轻轻摇摆,把薄太妃的影子摇曳得零碎。 薄太妃怎么都无法入眠,她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老了吗?连一个宗正大人都保不住,倒不是说这个宗正大人跟她有什么交情,而是这件事情让薄太妃觉得极为没面子。 朝堂上谁人不知宗正大人是她薄太妃的人,可那皇儿竟然说流放就流放了,一点情面都不讲。 还有那个白衣,一个低贱女人生的孩子,东方仇为什么还一直留在身边?尤其是白衣身上的那身功夫,让薄太妃不得不乱想,也不得不怀疑东方仇把那么高深的武功都传给他是为了让白衣有一天能继承整个弥勒教。 一想到此,薄太妃的心就乱了。 听着窗外传来的虫鸣声,薄太妃更觉得心烦意乱,看了看四周,竟然没一个宫女伺候着。刚想发火,才想起是自己先前不想被这些榆木疙瘩扰了心绪,便把她们都打发走了。现在想找个人出气都找不到。 薄太妃索性从房间出去,到寝宫的院子散散心。 走着走着,竟然沿着走廊来到了皇太后的寝宫外。 步入皇太后的寝宫,能听到皇太后咳嗽的声音。有执勤的宫女上前给薄太妃行礼,并委婉告知,说皇太后已经睡下了,若薄太妃有事要找皇太后,请明日再来。 薄太妃冷哼一声,“你当自己是什么?一个小小贱婢也敢这么跟哀家说话?” 宫女迟疑了下,有些委屈地道:“奴婢也怕夜里天气太寒,伤了薄太妃的身子。”R638 第一百零七章 狠心的女人 “哀家的身子好着呢,你滚!别碍了哀家的眼。”薄太妃在这宫里是嚣张惯了的,尤其是她的皇儿当了皇帝之后,更是目中无人。 可那宫女在皇太后的宫女是从没有受过这种莫名的气的,就算她做错了一些小事,皇太后都不会这么狠辣地责骂人,只教她们以后不再犯便好。所以,皇太后寝宫内的宫女们相处和睦,没有那些狗血的斗来斗去的事情,遇到事情也会互相帮衬着。 皇太后听到房门外的声音,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薄太妃来了,薄太妃的声音她可是听了几十年了。 “让她进来吧。”皇太后咳嗽完,对一旁的何嬷嬷道。 何嬷嬷左右为难,“皇太后,这大半夜的,只怕来者不善。您的身子骨要紧,她这么晚了还在外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您可不能这样。” 皇太后叹息一声,让胸口顺顺气,看了一下一旁的何嬷嬷,“你以为哀家不让她进来她就会善罢甘休吗?” 何嬷嬷就看不得薄太妃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更担心自己的主子会受了薄太妃的气,因此,强调道:“皇太后,奴婢不用想就知道她是来找麻烦的,您又何必受她的气?我们关着门睡自己的觉,让她一个人折腾去吧。” 就在皇太后也左右为难时,听到门外薄太妃发难于值夜的宫女,“怎么还不去通报?难不成要哀家教教你们如何在宫女当差?若真是如此,明日你们就去哀家的寝宫候着,哀家一定会让你们明白怎样才算一个称职宫女。” “是妹妹来了。” 皇太后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两个宫女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走到皇太后身边,搀扶过皇太后。 薄太妃看到那两个宫女伺候皇太后时贴心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从入宫到如今,风风雨雨几十年了,这个女人总是保持着一副温和贤德的样子,身边的人待她如亲人,总是护着她,这让薄太妃觉得非常刺眼。 看看那皇太后,再看看自己。伺候她薄太妃的人不是哭丧着一张脸,就是想方设法地逃跑,生怕她这个太妃把他们给吃了似的。 就连那皇上,明明是她薄太妃的亲生儿子,却对这个皇太后敬爱有佳,有什么好的贡品也都会派人拿一些过来给皇太后品尝。 而这个少年皇帝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呢?却没有多少耐心,话说不到两句就想着法子开溜。甚至有时候是能不见就不见。 “当然,不然你还以为是谁?”薄太妃回应皇太后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但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光是在大白天看着就觉得瘆的慌,更何况是在大晚上的,灯笼的光照在薄太妃涂抹得过分白的脸上,使得薄太妃看起来虚弱而诡异。 何嬷嬷来到皇太后身旁,赶紧给她披了一件貂裘,那两位宫女才明白过来,皇太后在房间里听到薄太妃要为难她们俩,也没顾着加衣服就冲出来了。这份恩情,让宫女们铭刻在心,眼眶泛着泪花。 皇太后也对薄太妃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请妹妹进来坐吧,外边凉。” 薄太妃在心里冷哼一声,又是这种故作贤良的做派。 薄太妃走入皇太后的寝宫,夜里微寒,薄太妃先前还不觉得,现在思绪回归,才发现身子有些发冷。 何嬷嬷是伺候了皇太后几十年的,皇太后就是皱一下眉头,她都知道皇太后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看到薄太妃的样子,何嬷嬷也明白薄太妃是有些冷了,可她故作不知道,一心只伺候皇太后。 薄太妃嘴角微微扯动了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怪异,“姐姐这些日子可真是够享福的,有何嬷嬷在,又有那么多贴心伺候的宫女。” 皇太后喝了一杯何嬷嬷递来的热茶,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对于薄太妃的刁钻她也是有些习惯了,并不会像年轻那会儿初识她时那般放在心上。笑笑,“何嬷嬷是个体己的,伺候了我这么多年,确实很贴心。” 薄太妃心里装着满满的不悦,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几分刻意的笑意,“还是姐姐福气好,哪像我?好不容易有个体己的老嬷嬷,却不想竟被人给打死了。那老嬷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我竟有些忘了,但一想到身边没个体己的,心里总是有些凄凉。” 皇太后温润道:“妹妹的那位萧嬷嬷是因犯了事,被我给撞了个正着,就把她从董王妃的作坊里偷来的银钱给没收了,银钱我已经还给了董王妃,而萧嬷嬷,我也让人送她回了妹妹的寝宫。后来是听说萧嬷嬷去世了,伺候了妹妹几十年,最终却无缘无故地走了,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都已经老了,皇太后本不想跟薄太妃计较,斗了这几十年,还不够吗? 但是,看到薄太妃咄咄逼人的样子,她真的不想忍。 尤其是想到那位萧嬷嬷,皇太后是真的为萧嬷嬷不值。在董王妃的作坊上打主意,这被查出来定然是要掉脑袋的,可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情,得到的又是什么?皇太后本想悄悄没收了那些银钱,让萧嬷嬷不敢再对董蓉下手,也就放了萧嬷嬷。别人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她却被自己的主子给要了命。 薄太妃也听出了皇太后话里的意思,笑了起来,“姐姐倒是个爽快的,我就说那个老嬷嬷……姓萧是吧?我就说她怎么了,竟然莫名就不在了,原来是惹了姐姐。也该她倒霉的,谁让她惹谁不好,偏惹姐姐呢?还好她不在了,若是她还活着,妹妹我听了那件事情,也会帮董王妃出头的。” 何嬷嬷听不惯董王妃这么说,什么呀,一句话撂过来就把那萧嬷嬷的死给扣到她们皇太后的头上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皇太后按了一下何嬷嬷的手,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皇太后笑道:“妹妹若是真的关心董王妃,姐姐也跟着高兴,那孩子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薄太妃的嘴角微微一瘪,“姐姐可真是个操心人,既要想着宫外的人,又要操心朝堂上的事情。真的是太难为姐姐了,妹妹看到姐姐这般为大齐天下尽力,实在感动。可惜妹妹是个自求多福的人,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闲心操心这大齐的国事。” 到底谁想干政? 皇太后听到这里,也是一肚子的气。把萧嬷嬷的死扣在她头上,她没有怨言,可把干政的脏水也往她身上泼,她就是在听不过去了,脸上依然挂着笑,但眼神却冷了许多,“妹妹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为大齐的江山着想是每个大齐子民应该做的事情。哀家身为大齐的人,自然不应该做有损大齐江山的事情,哀家一直奉行的不过就是做好自己,不让自己拖了大齐江山的后退,不让大齐子民受难。” “是啊,”薄太妃本就心情不好,听到皇太后如此反驳自己,心情更是烦躁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姐姐一向是有些想法的,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人愿意帮衬着姐姐,不然又怎么能为大齐立功,抓出宗正大人这样的奸臣。” 皇太后终于明白了,原来薄太妃今日来不是因为损了萧嬷嬷,而是冲着上次她这个皇太后多管闲事,把宗正大人和弥勒教联系的信件呈递给了皇帝。 “宗正大人犯了事,刚好哀家又瞧见了,任何一个心系大齐的人都会把他们勾结的信件呈交给皇上,妹妹,你说是吧?”皇太后一步都不让。 薄太妃本来还觉得冷,激动之下,真是觉得浑身都烦躁、燥热,“姐姐当然是说的有理的,也是个有魄力的,凭着一封信件就让为官几十年的宗正大人栽了跟头。” “妹妹是怪姐姐了?”这么多年了,皇太后真的厌倦了薄太妃演戏那一套,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满,直接说不行吗?非得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 薄太妃面色冷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姐姐这么激动做什么?都这么大年纪了,经常这么激动对身体可不好。听闻姐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若是有需要可以跟妹妹说,妹妹一定让大齐国最好的大夫给姐姐医治。” “不劳妹妹费心,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避免的。”皇太后对于这一点看得很通透。 何嬷嬷看到皇太后憔悴的样子心里很是着急,对薄太妃福身行礼后道:“太妃娘娘,您的身体要紧,时间也不早了,不如让奴婢找人送您回宫休息吧?” 薄太妃瞥了一眼何嬷嬷,眼里充满了不屑,“姐姐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贱婢当家做主了?” 听到薄太妃用贱婢这个词称呼自己,何嬷嬷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在皇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从不曾有人这么称呼过她! 皇太后面色也垮了,“妹妹这么说话有点过了吧?何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早已经把她当成亲人了,甚至比一些亲人还亲,若真要说起说话的资格,哀家以为,何嬷嬷比一些虚伪的人更有在哀家寝宫说话的资格。” 薄太妃讨了没趣,冷笑一声,“姐姐真是好主子,这么护着奴婢。好了,就当我这个做妹妹的自讨没趣好了。”R638 第一百零八章 受挫 听到薄太妃这么说,若是以前,皇太后还会和薄太妃多说两句,让她不要想太多。可是今日,皇太后不打算再说任何话,甚至觉得跟这个女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无耻的浪费。 薄太妃见皇太后是真不留自己了,也不再坚持,瘪了瘪嘴,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待出了皇太后的寝宫,隐约听到皇太后咳嗽的声音,便狠狠地咒骂起来。 何嬷嬷赶紧为皇太后端了润喉的冰糖雪梨汤。 “怎么是热的?”皇太后蹙眉。 何嬷嬷疑惑,“热的对喉咙才好,若是冷的,会伤着肠胃,对喉咙也不好。” “谁在灶上守着?”皇太后问。 何嬷嬷道:“也没谁守着,就用了灶灰盖了炭火让它暖着,值夜的宫女隔段时间就去看看,若是熄火了就再烧一下。” 何嬷嬷也忽然明白皇太后为什么要惊疑这冰糖雪梨是热的了,她是怕劳累了宫女们。 皇太后点头。 皇太后到了床上躺好,让何嬷嬷也去休息了,时间真是不早了,再不睡该天亮了。何嬷嬷却坚持要待皇太后睡着之后再走,这两日皇太后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半夜万一有个什么需要的,没个人在旁边伺候着怎么能行。 皇太后知道自己拗不过何嬷嬷,也就顺了她的意。 薄太妃回到寝宫后一夜未睡,第二日一大早便约见了两个人:大理寺正卿萧大人和刑部的龚大人。 大理寺正卿和龚大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在这个敏感时候见薄太妃,尤其是民间对薄太妃的评价极其低,都说她牝鸡司晨,一度干涉朝政。再加上之前宗正大人的事情,大理寺卿和宗正大人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个薄太妃在出事之后会保谁。 只是让他们疑惑的是,那弥勒教主东方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薄太妃这么死心塌地地帮助他? 可是,薄太妃的召见,他们也不能拒绝。 在和薄太妃客套了一番之后,薄太妃终于进入了正题,而这也是大理寺正卿和龚大人最不想听的,他们几次三番想要岔开话题,却都被薄太妃拽了回来。 “萧大人、龚大人,你们到底在着急什么呢?莫非哀家让你们感到可怕?”薄太妃被萧大人和龚大人给气到了。 龚大人和萧大人连忙道不是,只言自己有要事在身。 薄太妃歪过身子,一副极为不悦的样子,冷然道:“那萧大人和龚大人就给哀家说说,你们到底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得要忙在这个时候赶回去?是家里的夫人要生了?还是蛮族的弓弩射到你们府上了?” 看到薄太妃如此愠怒,萧大人和龚大人也都失了心神,可是,若真答应了薄太妃,才没了回头路。 萧大人和龚大人绞尽脑汁编了一套理由,萧大人说府上来了一位道士,说要在半个时辰之后给萧大人做法,让他的头痛症痊愈。龚大人则说,家里的正室病弱得紧,若是不赶回去守着,怕是难再见到第二面了。 薄太妃冷哼一声,竟然为了逃避她,连这样荒谬的理由都想得出。 在薄太妃的强大压力下,萧大人和龚大人硬是没有敢离开,纵然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汗珠,也都没有离开的机会。 薄太妃看到他们俩这样,也全然没有了劝他们和弥勒教联手的心思,讽刺了萧大人和龚大人一番后只得把他们放了回去。 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薄太妃气得抡起手上的茶杯就砸了下去。 这已经是这月的第十七个被砸坏的茶杯了。 哀叹不悦之余,薄太妃想到了那个被流放的宗正大人。不知道那宗正大人是否还活着,身为流民,流放至边境,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听天由命吧。 薄太妃重重的叹息一声。 大草原的风呼呼地刮得紧,割得人的脸生疼。一向顽皮的明哥儿看到走在斜前方启哥儿,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启哥儿的脸上,勾勒出启哥儿俊朗的面部轮廓。来到大草原一段时日后,启哥儿的脸上竟有了许多沧桑,而明哥儿自己也是如此。 正走得认真的启哥儿忽然看到明哥儿抢先几步走到了他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却也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你做什么?”启哥儿故作不悦。 明哥儿顽皮而不屑地道:“难不成因为你是我大哥,比我先出生一小会儿,我就必须得走你后面?我才没那么傻呢,走前面多好,风景都是新鲜的,空气也是新鲜的,才不是都被你看过、呼吸过的。” “你这是什么逻辑?”启哥儿心里很感动,可还是不想让弟弟走在前面,草原上的风确实有些大,甚至好些时候都让他们吃不消,若不是为了赶到下一个驻兵点,他也不会拉着弟弟和他穿越大草原。 明哥儿和启哥儿现在行走的地方太过陡峭,马匹是上不来的,所以只能把马匹放在平缓的地方,由他们徒步穿过这一陡峭山坡。 不管启哥儿怎么说,明哥儿就是挡在启哥儿的前面,启哥儿来气了,竟拿出兄长的威严来压明哥儿,明哥儿也不理会,径直走自己的路。 启哥儿没法,只得歪着步子,往一旁走去。 明哥儿也歪了过来,硬要挡住启哥儿前面的冷风。 如此折腾了几次,启哥儿终于折腾累了,“你是赶路呢还是来跳舞的?好好走路不行吗?再坚持一会儿就是下坡了,也没什么风了。” 明哥儿知道启哥儿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这样折腾下去,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延长行走的时间,延长被寒风纠缠的时间。 看到明哥儿终于肯踏踏实实走路了,启哥儿心里闪过一丝欣慰。 行走了大半夜,明哥儿和启哥儿终于来到新的驻兵地点,噶尔迪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俩的到来。 噶尔迪一把抱住启哥儿,看到启哥儿的头发丝都汗湿了,连忙命人准备热水,让启哥儿和明哥儿沐浴。 待启哥儿和明哥儿沐浴更衣之后,噶尔迪便让人端上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烤乳猪。 在草原上吃惯了烤羊肉的两位双生子,忽然尝到猪肉的味道,心里别提有多美。一口一口的,全然没顾及形象,在这大草原里,兴的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套,全然不会觉得他们这样有失形象。 待啃了一阵后,一向严谨的启哥儿发觉自己的吃相太狼狈了,稍微停了下啃咬乳猪的动作,拿了一旁的白净帕子擦擦嘴,开始慢慢吃起来。 明哥儿才不顾那么多呢,死劲儿咬,死劲儿啃,死劲儿吃。 噶尔迪看到明哥儿一副要和乳猪一决雌雄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明哥儿也不觉得狼狈,反而抬头对着噶尔迪笑。 启哥儿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两口烈酒后,问噶尔迪,“这边的兵马情况如何?” 噶尔迪叹息一声,“这边的人口虽然多,可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五叔的势力比较远,受到五叔的骚扰也相对较少,所以过得也还算安定,我们很难让他们同意加入我们以对抗五叔。” 启哥儿沉吟片刻,道:“我们得重新想个法子招兵买马,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同时我们要让这些牧民们知道,我们招兵买马的目的不是只为了和五王子对着干,而是为了让他们有个长期安居乐业的环境。” 明哥儿听了启哥儿的话直点头,“就是,这里的牧民生存环境不好,若是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一定愿意奉献出力量的。更何况我们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语,是真的想给他们创造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 噶尔迪拿过一杯烈酒,饮下,道:“你们说的也都有道理,待明日再试试吧。总之,这边的情况没有我们预想的好。还有就是,他们怕因为加入我们而得罪五王子。” 明哥儿点头,“他们怕得罪五王子是因为五王子现在是草原的霸主,若是让他们看到我们真正的实力,他们就会明白五王子的势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为自己的将来争取。” 噶尔迪原本对这件事情已经失去了信心,听到明哥儿这么说,瞬间就有了自信,不禁笑着拍拍明哥儿的肩膀,“没想到你小子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做起正事来倒还真有一套。” 明哥儿把噶尔迪的手挪开,没好气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多次了,就算是要夸我,你也找点新的词来吧。” 噶尔迪受了明哥儿的挑衅,立即回应,“夸你你还不耐烦?若是换了别人,我噶尔迪还懒得夸呢。” “是是是,你是谁啊?草原一匹狼啊。”明哥儿冲着噶尔迪做了个鬼脸。 噶尔迪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其他人却被明哥儿这句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待大家都笑够了,噶尔迪对启哥儿道:“待你们吃完了就去休息一下,也够累的了,明日的事情我们明日再做打算。总之,有你们在,我这心里就彻底踏实了。” 启哥儿点头。 忽然,噶尔迪想起了什么,说道:“前两日巡逻的在边境看到一位大齐国的人,像是被流放的罪犯,我看着有点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管我们的人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说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启哥儿和明哥儿互相看了一眼,确实不知道噶尔迪说的是谁,但他们都很想去见一见。R638 第一百零九章 再见宗正 噶尔迪本想劝明哥儿和启哥儿休息好之后再去看那个大齐国的人,可明哥儿是个按捺不住的人,放了酒杯就让人带着他去看。启哥儿也就只好跟着去了。 来到关押罪犯的暗室,但因为有柴火的照明,所以整间暗室看起来并不暗。噶尔迪所说的那名大齐国人,正蜷缩着身体,紧挨着火堆。偶尔觉得火堆传来的热量让他受不了,用手挠挠,稍微往外挪了一小下。 光看背影,明哥儿和启哥儿真认不出这人是什么人,若不是噶尔迪告诉他们这人是大齐国的人,他们实在无法从那身褴褛的衣物上辨出这人的身份。 尤其是那一头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明哥儿看了启哥儿一眼,“若是那人没犯什么事就尽快把他放回去。” 启哥儿道:“若是寻常人倒也无碍,尤其是大齐的普通百姓,我们更加应该保护。可你别忘了,被发配为流民的,多位身居高位者。我坚持过来看看,一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二是想知道这人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明哥儿恍然大悟,“我们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若是这个人别有目的,我们真该小心了。” 启哥儿走到那流民的身旁,捡起一旁的细长枯木枝桠轻轻拨了一下流民脏兮兮的身体,那流民并没有立马回头来看启哥儿,而是不耐烦地用手打了一下启哥儿手中的枯木枝桠,继续睡。 明哥儿忍耐不住了,立即道:“你什么人?为什么来我们这儿?” 流民极为不耐烦地起身,烦躁地回头,在看到启哥儿和明哥儿的脸时,整个人都呆住了。而启哥儿和明哥儿也惊呆了。 尤其是明哥儿,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身脏兮兮的流民竟然会是…… 虽然之前启哥儿就告诉他,能成为流民的,基本在流放之前都是身居高位者,可再怎么身居高位也不至于是……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转过身去,低着头,一张脏兮兮的脸上两只眼睛咕噜噜直转,神情闪躲。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董蓉搞得这般狼狈之后,来到这边境之地又误闯入了大草原,结果还被董蓉的两个儿子看到。 宗正大人被流放的时候难受,此刻,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人发现了,心里更是万般滋味。 明哥儿皱眉,忍不住问道:“怎么是你?”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感叹。 宗正大人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哥儿。 启哥儿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高高在上的宗正大人会流落成这般乞丐模样。不过,启哥儿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跟薄太妃有关,或者说跟弥勒教有关。 “是他们害了你?” 启哥儿问得直接,完全没有任何铺垫,他也不需要铺垫,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暗夜里,任何铺垫都是多余的。 宗正大人压低声音吼了起来,“你以为自己是谁?” 明哥儿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 若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宗正大人,明哥儿会因为怕给家里人惹祸而微微顾及他,可现在,他跟一个乞丐有什么区别?原本就直率的明哥儿说起话来更是直接。 宗正大人愤怒地看向明哥儿,“就算你们杀了我又能怎样?我根本就不害怕你们,当初,皇上就应该直接赐死我!” 启哥儿的眼睛直逼宗正大人,让宗正大人无法再看向别处,强大的压力让宗正大人想起一个人来——慕容怀德。 宗正大人不敢去看启哥儿那双眼睛,他怕自己迷失在那双眼神里再也不能硬气地跟启哥儿说话,再也不能维持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 宗正大人想要挪开视线,却发现启哥儿的那双犀利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强大的魔力,让他不敢也不能挪开。 “这件事情你就是不说我们也知道,只是,你为了他们被流放到大齐边境,值得吗?” 启哥儿的语气没有他的眼神那般犀利,甚至带着一丝惋惜。 这一刻,宗正大人明白了,启哥儿对他是没有好感的,甚至对他是仇视的,因为他之前那么为难董王妃。可是,启哥儿跟那薄太妃和弥勒教主东方仇比起来,不但是君子,更如同圣人一般存在。他是计较他这个宗正大人对他母亲的为难,但不会像小人那样不依不挠。 不过,要宗正大人在极度狼狈的时候还和他们说话,还和他们像朋友一样交谈,他做不到。因此,宗正大人再次背过身去,目光看着自己的影子,似乎只有看着被火焰的光芒照耀得庞大的影子,他的心才会踏实。 启哥儿道:“狡兔死,走狗烹。你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就成了被遗弃的棋子。我不是来劝你立马成佛的,也不是来在你伤口撒盐的,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微微停顿了下,启哥儿又道:“这里不是大齐,若是再被人发现,很难保住性命。从这里往南方走,便可以到达大齐边境。” 宗正大人听到此,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但他不让他们看见,趁着启哥儿和明哥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擦掉。 “横竖是个死,我不介意。”宗正大人像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 明哥儿扬扬眉头,“宗正大人说话的样子可是一点都没变。” “你不用这样跟我说话,我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也知道你们在看我的笑话。可是,那又怎样?成王败寇,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们还能怎样?” 宗正大人说得激动,甚至顾不上继续遮掩自己狼狈的面容,直接看向启哥儿,一双眼睛发狠地盯着他,似乎要从启哥儿的眉宇间看出董蓉的影子,似乎要把所有对董蓉的恨都传达给启哥儿。可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意义,并不能改变自己已经成为这个样子的事实,更不能因为自己的这一瞪眼就让董蓉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启哥儿并没有对宗正大人的反应感到意外,反而觉得他这样的反应算是平和的了,高傲如他,曾是大齐国的宗正大人,一时糊涂,就成了流民。 “你走吧。” 启哥儿不想再多说什么。 明哥儿愣了一下,想问启哥儿是怎么想的,刚要开口,但看到启哥儿坚定的眼神,他也就把话给咽了回去。 宗正大人更是愣了,启哥儿又怎么不知道他和董蓉之间的恩怨,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个宗正大人是如何为难董蓉的。 宗正大人的脸红了,微微低下了头,心里有些感激,可嘴上却不服软,“你不用同情我,我反正都是流民了,到哪儿都是一样。” 明哥儿火了,冲着宗正大人嚷嚷起来:“你最好在我们改主意之前就赶快滚蛋,否则爷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宗正大人迟疑了下,又快速地偷偷看了启哥儿一眼。启哥儿依然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看着宗正大人离开的背影,明哥儿没好气地说:“这种人也真是,好言好语地说,完全不听,非得要我吼他两句才踏实。” 启哥儿没再说什么,离开。 明哥儿连忙追了上去,他实在搞不懂启哥儿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待明哥儿和启哥儿休息好从铺了柔软虎皮的床榻上起来的时候,噶尔迪已经悄悄来看过两次了,满脸的着急,可看到明哥儿和启哥儿睡得那么香,又不忍心叫他们起来。 待启哥儿睡得差不多,微微睁开眼看到帐篷外,有个人影。先是一警觉,以为有什么人闯了进来,待再仔细一看,便从那身形上认出来是噶尔迪。 启哥儿轻手轻脚地起床,以免影响了明哥儿睡觉,若无紧急情况,那家伙总是要睡到天昏地暗才罢休。 启哥儿走出帐篷,噶尔迪透过帐篷的帘子看到里面的明哥儿还在睡觉,便压低了声音,对启哥儿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启哥儿跟着噶尔迪来到一处小坡旁,出了帐篷启哥儿才发现天色又有些暗了,原来他们睡了整整一天。在草原上奔波了一个通宵,实在难熬。启哥儿看着噶尔迪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一双眉宇轻蹙,“什么事这么着急?” 噶尔迪满脸的焦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启哥儿被噶尔迪的这句话给弄紧张了。 噶尔迪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哪里没对劲。听说抓到的那位大齐国流民被你放了?” 启哥儿点头,“是我放的。” 噶尔迪神色担忧地问,“他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启哥儿道:“曾是大齐的宗正大人,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只是无意闯入了我们的地界,并不是五王子的人。” 噶尔迪微微叹息一声,“希望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噶尔迪又道:“今天黎明之前,你们刚睡下的时候,我也睡了,隐约感觉有人在帐篷外徘徊。待我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出了帐篷,也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也去问了巡逻的,他们都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段时间你十分劳累,或许休息一下会好一点。”启哥儿拍拍噶尔迪的肩膀。R638 第一百一十章 草原下的猫腻 噶尔迪摇头,“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找你。我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可能是有人发现我们了。当时我睡得并不沉,我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出现了幻觉。” 启哥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警觉一点,不要再被人发现我们发展的兵马。” 噶尔迪点头,“我这就下去吩咐。你还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启哥儿看看远处,摇头,“不用了,我四处看看。” 明哥儿醒来之后看到旁边的床榻上并没有启哥儿的声影,而帐篷外又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这家伙去哪儿了?”明哥儿嘀咕间,慵懒地伸了懒腰,穿上衣服,走出帐篷。 刚好遇到一脸焦急的噶尔迪,噶尔迪正在对身边的人吩咐什么,看样子很急。 噶尔迪看到明哥儿,走了过来,“你就在家休息,昨晚奔波了个通宵,已经够受累的了。” 明哥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了?” 明哥儿看向远处,他们的人马已经进入戒备状态,站好了整齐的队形。 噶尔迪道:“探子回报,说看到五王子悄然带兵到了我们的地界,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情况?” 明哥儿觉得不可思议,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醒来之后就……打起来了? 噶尔迪没有功夫和明哥儿解释,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过自己的弓弩,跨上一旁的骏马,奔驰而去。 明哥儿一头雾水,赶紧抓了一个“壮丁”过来问。 了解一番之后,明哥儿才明白过来,原来五王子一直在寻找噶尔迪可汗新势力的所在,其他的地方都戒备森严,唯有这块正处于萌芽和发展阶段的地界,防御很低,攻打起来也相对容易。 今天晌午时分,探子就发现有可疑的人在草原上走动,后来便发现那些人正是五王子的人。 明哥儿还是没弄明白,五王子有这么笨?带着人马直接冲杀过来?或者说五王子这么聪明?短短时日之内就找到了他们的新地界。 明哥儿跨上马直奔启哥儿和噶尔迪所在的地方。 噶尔迪和启哥儿都凝神看着远处,尤其是噶尔迪,脸上冒着汗珠。 就算明哥儿走到噶尔迪身旁,轻轻推了一下噶尔迪,噶尔迪也没有什么反应。 明哥儿只好来到启哥儿的身旁,“哥,不是说打起来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启哥儿的目光依然看着远处,“之前探子看到一队五王子的人马,可是这队人马之后并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人。” 噶尔迪看向启哥儿:“会不会五王子只是让这一小队人马来打探虚实的?” 噶尔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而明哥儿来了一阵之后已然觉得是他们故弄玄虚,“不就是十多个人吗?你们至于紧张成这个样子?” 听到明哥儿这么说,噶尔迪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待探子回来禀报,说四周再没有发现别的人。 草原是辽阔的,一眼望不到尽头。所以,如果真有五王子的人马,一眼都可以看到的。 也正因为这个地势原因的影响,草原上的战争多以直接对抗为主。 噶尔迪尴尬地收兵回帐篷,不过,虽然觉得尴尬,在看明哥儿时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毕竟没有发生真的战事,也算是一种幸运,因为有句话叫: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噶尔迪现在的势力才刚刚发展起来,就像襁褓中的婴儿,经不起我一丁点的风吹雨打。 众人都撤离了,唯有启哥儿还坐在马背上,观察着四周。明哥儿对着启哥儿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冲着启哥儿说道:“哥,你还不回去?又没有什么人,干站在这儿做什么?” 启哥儿没有回答明哥儿的话,而是继续四处走动。 明哥儿看到启哥儿疑神疑鬼的样子,赶紧又劝了几句,启哥儿沉吟了下,便跟着明哥儿回了帐篷。 回到帐篷里,启哥儿立即找到噶尔迪,对着噶尔迪一阵耳语。 一旁的明哥儿看得糊涂,“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有什么是我这个兄弟不能听的?喂,你们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启哥儿抬头,让明哥儿跟着他一起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明哥儿是越来越觉得糊涂了。 启哥儿带着明哥儿,从帐篷的隐蔽侧门穿过,来到另一个帐篷里。 “哥,跟了噶尔迪一阵,你怎么也变得和他一样神神叨叨的了?”明哥儿有些不乐意,有什么话是不能在他们自己帐篷里说的?非要来到这儿? 启哥儿像是没有听到明哥儿的抱怨似的,没有对他的话给予任何回应,只是走到帐篷的侧面,用手推开帐篷的窗口帘子,指着外边对明哥儿道:“一刻钟之后,你带着一路人马从这个方向出发,到达对面的山坡口。” “到那儿去做什么?” 明哥儿一回头,正要跟启哥儿问个清楚,却见启哥儿已经要走出帐篷了,明哥儿追了上去。启哥儿却停住了脚步,对明哥儿道:“你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好了,具体的,我等会儿会告诉你。” 既然启哥儿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明哥儿也不能再问什么。 待明哥儿带了一队人马在草坡后站着的时候,启哥儿和噶尔迪又各自带了一大队人马,三人所带的队伍围成一个大圆把一大块草地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明哥儿不禁觉得奇怪,“这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没事儿拉了所有人马出来把这块地给围了起来。” 其他人和明哥儿一样,都搞不懂启哥儿到底要做什么。 忽然,噶尔迪对所有人马都下了命令:开弓,准备! 明哥儿更糊涂的,莫名其妙的这是要射击什么? 正在明哥儿极为糊涂的时候,明哥儿忽然看到被围起来的那块平坦地块忽然变形一般,草原的绿涌动着,像是那块绿色的地下有什么动物在拱一样。 看得明哥儿心惊,也看得其他人心惊。他们在草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待那些绿色涌动得汹涌了,明哥儿才看清楚,那哪儿是什么怪异的景象啊,那绿色的下面是一个个人,看那身打扮,便知道是五王子的人。他们都穿着褐色的宽袖袍子,腰间用一条青色的长布围了,头上顶着一片绿,身上捆着一片绿。 原来是伪装了的敌人。 明哥儿反应过来后立即让弓箭手射击。 一阵雨点般的长箭直刺过去,五王子的人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也无法逃脱包围。 启哥儿和噶尔迪也同时命令士兵拉弓射击,一时间,刚冒起来的绿色又趴了下去。 噶尔迪看着这景象笑了起来,“五叔心思难测,却有启哥儿这个克星。” 然而,带着另一队人马,依然还在射箭不止的启哥儿却笑不起来,他的那双如鹰眼一般的眼睛正在搜寻一个人的身影——五王子。 都说双生子是有默契的,明哥儿平日里是顽皮了些,又喜欢打趣启哥儿,可到了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含糊。 明哥儿的那双眼睛也在搜寻五王子的身影,这一次的攻击看来五王子是下了一些功夫的。从五王子的士兵背负的干粮就可以看出,五王子带的人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至少一天了。 五王子的想法很简单,在别的地方,五王子的势力不一定能够战胜噶尔迪的力量,就算能胜,也会损失不少自己的兵将。 可是在这里,他有十足的把握。 正趴在草地上,身上背负着一大片绿色绒草的五王子发恨地微微抬头,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启哥儿。又看了看含笑的噶尔迪。噶尔迪的笑刺痛了他的眼,愤恨地呸出一口唾沫。 也正是这个动作,被正搜寻五王子身影的启哥儿给看见了。 五王子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趴下。 这时,趴在五王子身旁的一名被五王子封为图力将军的大胡子男人压低声音对五王子道:“五王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若是让所有趴着的士兵们都站起来,只有被杀殆尽的结局。如果就这么趴着,恐怕也难逃他们的魔掌。” 五王子也压低了声音,僵着脑袋,“你不知道想别的办法吗?难道我让你当这个将军就是让你问问题的?” “不敢,五王子息怒。”将军立即道,“只是我们现在处于包围阶段,逃是逃不掉的,躲也是多不了的。末将不怕牺牲,但担心五王子您……”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只希望噶尔迪那个小子得意忘形时忘了清理战场。” 然而,图力将军自己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噶尔迪的士兵射击得差不多的时候,噶尔迪挥手,让他们都停下。 五王子满心期待,以为噶尔迪要班师回营了。 然而,让五王子没有想到的是,噶尔迪不但没有班师回营,反而命令其他士兵也都往他这个方向围了过来。 五王子气冲冲地看向身旁的图力将军,图力将军又观察了一遍四周的形式,“五王子,等会儿末将带着一队人马和他们抗争,您就带着一队人马从我们斜后方冲出去。那边因为是噶尔迪他们营地的方向,所以他们设防最弱,却也是我们最好突破的地方。”R638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突围 五王子对图力将军说的这句话很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语重心长道:“若是这次我们能成功突围,本王子一定不会亏待你。” “谢五王子,末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罢,图力将军便开始布置了,布置完毕,立即起身,紧接着一大队人站了起来,头上的绿色和背上背的伪装草也都被卸掉了,手上拿着大刀直冲噶尔迪的人马过去。 噶尔迪的势力是新兴的,所有的武器也都有限,就连这些弓弩也大多是从别的势力点运过来的。因此,在狂下了一阵箭头雨之后,便没有长箭可射击了,唯有手执长刀,策马奔腾过去。 相比之下,噶尔迪的人马气势足了许多,不仅仅因为有马匹的帮助,更因为在先前的征战中占了先机,取得了一些胜利,士兵们的气势十分高涨。 不过,噶尔迪也看到了,给五王子带兵的是图力将军。这位图力将军和噶尔迪交过两次手,噶尔迪都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图力将军冲锋的时候,看到噶尔迪正看着他,不禁对着噶尔迪邪肆一笑。 噶尔迪本想把这一情况告诉给启哥儿,却没有看到启哥儿的影子,跑哪儿去了? 正寻找启哥儿的影子时,图力将军忽然一声嘶鸣,带着人马狂奔过来,速度快于先前,气势更是十分足。 不过,噶尔迪也不是怯弱的主。以前虽然没有在图力将军处讨到什么便宜,却也一点都不怕他。 两方势力相见,刀剑相杀。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液四溅。 而脚下的草地,却像一位娴静的淑女,任凭他们折腾出什么花样,她都那么安静。就算有血肉飞向她,她也不惊不怒,将血肉快速掩盖。 噶尔迪的长剑在敌人的大刀间旋转,和它的主人一样勇猛。 忽然,噶尔迪感到背后一阵阴冷,快速回击,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劈下来,虽然是劈在他手上的长剑上,可那力道还是顺着长剑,刺入他的身体,使他的手臂狠狠麻了一下。 而直劈自己而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图力将军。 看到噶尔迪吃了亏,图力将军狂笑一声,“噶尔迪可汗,我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嘛,并没有什么长进。虽然武功不错,可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些,你真的以为打仗就只是正面的事情?敌人很有可能从背后攻击,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噶尔迪迅速回击,手上动作不停,唇齿轻启,“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图力将军了?感谢图力将军曾经为我父皇效命,现在又偷偷跑去给五叔效命。” 图力将军冷哼一声,“小娃儿就是小娃儿,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应当忠心与你?我图力将军,跟着你父亲的时候,为你父亲效力,给你父亲尽忠,我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更没有做过对不起草原百姓的事情。可是,你的父亲不在了,我有权利重新选择主子。” 图力将军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用手上的大刀劈向噶尔迪的手臂。 噶尔迪反应及时,挡住了图力将军的攻击。 图力将军作战多年,尤其是那一身神力更是与生俱来,他的大刀狠狠地压着噶尔迪的长剑,咬得牙齿发颤。噶尔迪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上,不让图力将军得逞。图力将军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吗?” 噶尔迪没有回应他,只是专注抵抗图力将军。 图力将军道:“你虽然是你父亲最得意的继承人选,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而且,不论是武功还是才德方面,你都远远超过五王子。” 图力将军这么说,噶尔迪就不明白了。每个人选择主子都会选择能力更强大的。 图力将军忽然话锋一转,“可是你知道你有什么缺点吗?” 噶尔迪看准时机,忽然一松手,同时双脚快速往后挪了一大步,图力将军将所有的力气都压在了噶尔迪的长剑上,正如前一次交战时那样。可是,噶尔迪忽然抽离了长剑,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瞬间没有了任何支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噶尔迪快速旋转长剑,以长剑的剑锋对准图力将军的脖子。 图力将军紧蹙着双眉,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容易就被擒住了的,看来刚才自己真是说错了,噶尔迪不是没有长进,相反,他学得了更多。 图力将军笑了起来,狂肆而嘲讽的笑。不过不是笑噶尔迪,而是笑他自己,等到笑够了,图力将军才道:“你知道我刚才要说的关于你的缺点是什么吗?” 图力将军接着道:“我刚才想说的,就是你太天真,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亲人之间是美好的,可汗和将臣之间是美好的。可你不知道人心险恶,你这样的主子更适合治理盛事。现在草原混乱,很多人都在偷偷摸摸地组织属于自己的力量,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为大草原的可汗,天真如孩子的人又怎么合适打理这样的乱局。” 再接着,图力将军嘲讽起来,“看来是我看错了,在你忽然抽离掉长剑的刹那我便明白了,你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孩子。” “自然。”噶尔迪坚定道:“我会让你明白,曾经,你眼里的天真小娃,会如何成长为真正的可汗。” 噶尔迪这话既是说给图力将军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图力将军冷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我站错了队伍,压错了宝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噶尔迪忽然反应过来图力将军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图力将军已经咬舌,一股猩红的血从图力将军的嘴角流出。 噶尔迪看向别处,五王子的人马已经被杀和被俘虏得差不多了,可是,看了半天就是不见五王子的身影,而且连启哥儿的声影也不见了。 这边,五王子带了十二个壮汉从防范最为薄弱的地方撤离,一路逃来,虽然凶险,可毕竟还有逃脱的余地。所以虽然被巡逻的人吓了几次,不过都只是虚惊一场。 眼前就是噶尔迪的营地了,只要穿过营地就可以从营地之后绕道回他自己的地盘。五王子发誓,只要让他安然回到自己的地盘,他一定会让噶尔迪付出惨重的代价。尤其是那个看破他诡计的启哥儿。 之前五王子也见过启哥儿,知道启哥儿是个踏实又智谋的人,却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载到他手里。 就在五王子想着以后该如何回敬噶尔迪和启哥儿时,一个人影挡住了五王子的去路。 警觉地抬眼,是启哥儿。 五王子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启哥儿不是正在交战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计划都被人看穿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五王子恨不能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五王子疑惑。 启哥儿道:“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你可以逃走?” 五王子不服气地吼了起来,“你不过是仗着包围了我们,而我们只能任你们鱼肉,若这次我在你们回来之前就对你们发起攻击,你们根本无力抵抗,只得束手就擒。” 启哥儿道:“就算你那日对我们发起攻击,噶尔迪可汗依然能够发现你们,依然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 “我看不尽然吧?”五王子不服。接着道:“什么噶尔迪可汗?现在这草原上的事情还不是他噶尔迪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再者,你说就算你不在,他也会发现我们?笑话。别人或许不了解噶尔迪,我身为他的五叔还能不了解他?你和噶尔迪才认识多少年?我可是看着噶尔迪出生的。” 启哥儿眉心深刻,“既然你是噶尔迪的五叔,既然你是看着他出生的,又怎会在他父亲离世之后背叛他?” 五王子冷笑一声,“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是太天真了。你说说,我凭什么要一辈子忠心耿耿地追随他的父亲?又凭什么在他父亲死后,自己不称霸草原,反而要听一个毛头小子的命令?告诉你,这里不是你们大齐,这里的规矩复杂着呢。” “不管地域差距有多大规矩有多复杂,人性都是相通的。你是噶尔迪的五叔,如果做不到帮助他为草原百姓谋取福利,也不能背叛他。好了,我不是来劝你怎样的。” “那你想怎样?” 五王子戒备地看着启哥儿,五王子身后的士兵已经亮出武器向启哥儿砍了过去。 启哥儿轻松闪躲过去,快速回击。 五王子本不想和启哥儿打,他知道启哥儿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的已经不是输赢了,而是平安。就算他们赢了,如果他这个五王子死了,他以前付出的那些努力还有什么意义。怪只怪自己的人太冲动了,还没有看清楚形势就已经提剑冲了出去。 启哥儿身后的士兵也快速进入战斗,而且三下两下之后,五王子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带来的这十二个士兵在启哥儿带来的士兵面前,就像莽撞的大汉,虽然有一身蛮力,却也终究只是蛮力而已,战斗力根本不行。R638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亟不可待 五王子看到这情形,心灰意冷,已无心再站,便递给身旁的士兵一个眼神,这些士兵都是受过训练的,立即明白了五王子的心意,立即朝启哥儿围了过去,手上的大刀也都齐齐向启哥儿砍去。就算背后被启哥儿的士兵刺伤,依然只攻击启哥儿。 五王子快速斩杀了两名启哥儿的人,冲了出去。启哥儿快速地应付这些壮汉,这些壮汉虽然不够灵敏,可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蛮力,这些人拽着大刀一下一下地朝他砍来,力道之大、之猛,让启哥儿也有些吃紧。 忽然,启哥儿看到五王子逃跑的背影,情急之下一手迎接两个壮汉劈来的大刀,一手扯过插在一已死壮汉身上的长剑,奋力甩向五王子。 五王子虽然在逃跑,却也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看到启哥儿扔剑过来,连忙闪躲,然而,长剑速度太快,闪躲不及,长剑径直吻过五王子的小腿,一股浓浓的血流了出来,浸湿了五王子的裤脚,可他顾不了这些,用手托着手上的左脚奋力逃跑。 待启哥儿跟那些壮汉较量完,把那些壮汉都撂倒在地上,使他们再也站不起来时,五王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明哥儿追了过来,带了一小队人马顺着血迹寻找五王子的踪影,然而,行走了两三个时辰都没有找到五王子的踪影。那条血迹也越来越淡,最后淡到没有。 五王子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营地,出发之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的狼狈模样回来。 因此,有属下过来关心五王子的身体状况时,五王子压抑在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冲了上来,把所有前来关心的人都骂了一遍,通通吼了出去。 不过,让噶尔迪和启哥儿、明哥儿都觉得开心的是,噶尔迪给了五王子这次教训之后,五王子安分了许多。 身在大齐的董蓉听说了明哥儿和启哥儿以及她的义子噶尔迪在草原的事情,心里是万般滋味。既心疼自己的一对孩子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生存,又害怕他们遭到五王子的毒手。同时,又为这两位兄弟感到高兴,他们能够看透五王子的诡计,说明在迎战的时候不仅仅是凭借武功和一身蛮力的,更多的是思考。 正在董蓉和慕容怀德谈着家常的时候,甲二敲门进来。 “禀告王爷、王妃,薄太妃近日接连咳血,怕是不行了。”甲二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对于王府的所有人而言,像薄太妃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老巫婆一般的存在,如果薄太妃没了,他们的王爷和王妃日子会好过很多。 薄太妃寝宫,御医们早已焦头烂额。 皇上坐在薄太妃的床榻旁,低着头,陷入沉思。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压抑的气氛,别说御医,就连感受惯了压抑的宫女们都觉得喘息不过来。 皇帝忽然站起身来,冲着身后的御医吼了起来,“你们不是大齐天下最厉害的大夫吗?平日里不是著说立说,颇有建树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们连个最迫切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太妃现在每日咳血,病情一点都没有好转。而你们给她开的药,她也喝了一副又一副。” 御医们看到皇帝发怒,赶紧跪了下去,一片求饶声。 少年皇帝脸上充满了怒气,怒气让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更显得冰冷。 “朕给你们良田俸禄,给你们金银财帛,不是让你们整日在皇宫中饮酒作乐的,而是要你们真正为皇宫,为大齐出一份力的。可你们回馈给朕的是什么?从明日起,进行御医考核,凡是不合格的,或赶出宫去,或沦为学徒。同时在民间广招御医,能力强者,入宫为医,能力弱却被带入宫中,推荐的人受连带处罚。” 少年皇帝也是沉思了许久才想到这个办法,其实相比起来,办法是容易想到的,可难的是执行。国家太大了,总有人会胡乱执行,或者扭曲了意思。可是,如果再不这么做,大齐的御医恐怕都是些庸碌之辈了。 御医们听到这个小心都害怕起来,他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都想等着荣归故里,或者衣锦还乡,若是被赶出宫去,还有什么脸面见家乡的人? 又或者沦为学徒,原本就一把年纪的人,还去给人当学徒,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这简直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可是,少年皇帝已然发话,他们也不能再说什么。 若往深了里想,少年皇帝说的这个想法确实能让皇宫的御医队伍强大起来。 少年皇帝宽慰了一阵薄太妃后,便因为朝堂事务缠身,便打发走御医后,也告辞了。 薄太妃看着冷冷清清的寝宫,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曾经她是叱咤后宫的皇妃,之后是没有人敢招惹的太妃。 可是到老了,却事事不顺心,做什么都不如意。 一宫女端了清茶,这清茶是御医特意吩咐泡的,说能润喉,对薄太妃的病情有缓解作用。可是,宫女才刚刚端了过去,就被薄太妃一把掀开。 温热的清茶全部撒在了宫女的身上,宫女就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弯身恭敬地收拾茶杯。 薄太妃弯身,一股阴翳之气直袭宫女。 宫女感觉到了浓浓的暴怒之气,但是面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抬头,宫女看到薄太妃那双布满狠戾的眼睛。 薄太妃那双被涂成红紫色的嘴唇扭曲起来,“哀家要你收拾了吗?” 紧接着就是响亮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宫女清秀的脸庞上立即印上了五个红印,但那宫女依然没有着急着捂脸,而是静静地待在那儿,像一座雕塑。 薄太妃发完了气,却依然觉得不过瘾,胸口起伏,还想再扇那宫女两下,可看到宫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大,却一点要再打那宫女的兴趣都没有。就好比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出拳,却发现自己没有打在看不惯的女人脸上,而是打在了一堆棉花上。虽然厌恶那棉花,却再没有打那棉花的兴致。 “滚——” 一声咆哮,刺痛了宫女的耳膜,可那宫女还是同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起身,出去。 薄太妃看着那宫女的背影,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气愤。薄太妃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宫女通通都变成了这样,皇上说不得自尽和出逃,本以为就彻底制服了这些宫女。却没有想到她们用这样的方式和她对抗。明眼看着是对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听。实际上这种无言的过分的恭敬就是一种反抗。 想到深处,怒火中烧,喉咙又一阵微痒,重重咳嗽两声,舒服多了,可低头,手帕上又多了一抹鲜红。 薄太妃长舒口气,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心烦的事情。 薄太妃就这么干坐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从入宫以来到现在的场景,那时候,刚入宫,心就高傲,看着别的女子得到皇上的宠爱,心里就着急,于是为了得到皇帝,薄太妃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纤细却丧失了青春紧致的手,这双手看起来多柔弱无力?年轻时更是娇弱无辜,似乎只要稍稍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也正是这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手,掐死了多少条小生命,又结束了多少后宫女子的性命。 本以为成为太妃之后便再没有人能够惹她,便再没有人敢和她对抗,可是,她错了。 在薄太妃发呆的时候,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色也由明朗慢慢转为黯淡。 正在薄太妃发呆的时候,原本闭着的窗户砰的一下被一阵怪风吹开,风立即就涌了进来,吹在薄太妃的身上,让她瞬间打了个冷颤。 薄太妃正想吼宫女,让宫女来关上窗户。可刚要开口,就发现有个人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定睛细看,竟然是东方仇。 薄太妃立即警觉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疑惑地出口问:“你怎么来了?” 薄太妃要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东方仇却在眨眼之间关好窗户,来到薄太妃的床榻,按住薄太妃的手,“你不要乱动,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要多休息才是。” 东方仇的眼里含着无尽的温柔。 薄太妃感动的点头,“我知道。谢谢你,东方,这么着急地来看我。” 东方仇轻轻拍拍薄太妃的手,“你我之间又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呢?听说你病了,我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薄太妃的眼眸含着泪花,鼻子酸酸的,双手握住东方仇的手,双眸含情,“东方,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对了,你来的路上没有被人发现吧?” 东方仇摇头,双目含情,“为了我,你牺牲了太多。你为我做的,我东方仇永远记在心里,只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切不可再出现什么差池。你可知道,当我听说你病了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 这时,东方仇看到薄太妃放到一旁桌几上的小帕子,帕子虽然是裹着的,可依然能从那红艳的帕子上看到有一团乌黑。 “你又吐血了?” 东方仇的眼睛充满了担忧。R638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法子 薄太妃无力地摇摇头,“人老了,就真的没用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自己是不是得到了最想要的,到底我这一生是不是值得的。” 东方仇搂过薄太妃,让薄太妃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薄太妃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结实和火热,就像年轻时候那样。 东方仇道:“你想这些做什么,不管你最后成了什么样子,你在我东方仇的眼里永远都是最美最年轻的,就算是女娲再世,嫦娥下凡,我的眼里也依然只有你一个。” “甜言蜜语!若你真是这样想,我才要高兴死呢。”薄太妃虽然嘴上责备着东方仇,可心里却甜蜜得紧。 东方仇却像发誓一般,又强调了一遍真心,逗得薄太妃咯咯地笑了起来。 薄太妃的手一直玩弄着东方仇胸口的衣襟,“东方,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该多好。” “对我而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正大光明的,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东方仇说得情深。 “可是我在乎。”薄太妃抬眼看着东方仇。 东方仇低头,深情地在薄太妃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东方仇喃语一般,说道:“我会努力的。” 薄太妃有些不悦道:“你会努力的,会努力的,这种话你跟我说了多少次了,我都快记不清了。我要的不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承诺,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是能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我不想你来看我一眼的时候,我还要担心你的生命安全。我也不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有人闯进来。这么多年了,你都说会做到的,会做到的,可是你做到了吗?” 看到薄太妃激动,东方仇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抚好薄太妃的情绪后,才道:“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做吗?这些事情不像开家酒坊或者客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得慢慢来。不过,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怎么不让我失望?”薄太妃故作认真地追问。 薄太妃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东方仇,却没想东方仇认真起来,说他有个不错的想法。 “什么想法?”薄太妃看到东方仇认真的样子也不禁认真起来。 东方仇道:“之前我们和宗正大人联手,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失败的,可是我们回顾整件事情还是能看到一点,那就是我们和宗正大人的联手还是让董蓉吃了点亏,至少让她更忙于周旋了。只要董蓉左右顾及不过来,就离把董蓉掰倒不远了。” 薄太妃白了东方仇一眼,“你这算什么想法?” 薄太妃恼怒起来,“你不是没有看到,哀家去找大理寺正卿和那位刑部的龚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哀家碰了壁。你现在还跟我提这件事情,不是来打我的脸吗?” 东方仇赶紧宽慰薄太妃,虽然东方仇是知道薄太妃是极好面子的,在一些小事情上失了颜面也会大动肝火,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事情上,薄太妃也会如此。 “我是有别的想法,才会跟你提这件事情的。并不是要你再去找龚大人和那大理寺卿。” 薄太妃听了东方仇的话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又白了东方仇一眼,“你说的别的想法是看上别的女人了吧?或者并没有别的什么女人,只是那个白衣的母亲而已。” “你怎么说到这里来了?”东方仇一副委屈不已的样子,“我只是有了更好的想法,想来找你商量而已,若你真的这么小看我,觉得我东方仇是会对别的女人动心的伪善男人,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了。” “什么杀啊打的?你当自己是谁?可以任由别人杀打?我的男人必须是顶天立地的人。”薄太妃说罢就咳嗽起来。 东方仇赶紧道:“你哪儿是别人?只要是你要我的命,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可以给你。可你能不能也为我保重一下身体?你这样让我看着多心疼啊。” 东方仇忽然霸道的温柔,让薄太妃的心暖了许多,薄太妃抱着东方仇,就像年轻时候那般。 “说吧,刚才你想对我说什么来着。”薄太妃的语气温和了许多,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只是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无法掩饰她这一路走来的狠戾。 东方仇道:“大齐国的朝臣大多都是势利眼,我们要找他们帮忙,他们大多会思忖许久,会掂量和我们在一起之后得到的好处到底值不值得他们冒险。” “难道大齐国之外的人就不掂量这些了吗?” 薄太妃反驳。 东方仇道:“虽然都会掂量,可是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皇帝登基之后,很多大臣都持观望的态度。他们不知道皇帝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之前那些大臣或许还会因为你是皇上的母妃而巴结与你,可随着那小子的日渐成熟,大臣们也慢慢靠向皇上那边,而不理会你和皇太后之间的关系。” 薄太妃没有说话,他知道东方仇分析的都很有道理,这也正是为什么她的儿子登基之后,她的力量并没有越来越大,反而是越来越弱,就是因为那皇帝日渐有了主张,做什么事情也渐渐不希望她这个母妃插手了。那些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大臣又怎么会看不破这一层关系,所以对她这位太妃的态度,也渐渐有些含糊了。 “那你说有什么好法子?”既然东方仇说是有想法,薄太妃就想听听他说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东方仇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草原那边有个五王子。” “他?”薄太妃疑惑起来,不过想了一阵后,眼神也明亮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人。他虽然远在草原,可是,他的力量不容任何人小觑。” 东方仇点头,“你可知道之前董蓉为什么在朝堂上能那么大气凌然地对皇帝说话?不就是仗着噶尔迪可汗有一支精兵强将吗?我们大齐的大臣又为什么不敢对董蓉怎样,而且还劝皇帝答应董蓉的要求?不就是因为那些大臣们也畏惧噶尔迪带来的铁骑踏破他们的荣华梦吗?只要我们也这么做,让五王子成为我们的后盾,就不怕大齐的大臣不听我们的话,也不怕收拾不了董蓉。” 听到这里,薄太妃还是有些疑惑,“有五王子作为后盾,当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的确能够让朝堂上的大臣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可是,为什么有了五王子的支持,就能打败董蓉?” 东方仇道:“聪明如你,怎么这一次就看不破这一层关系呢?五王子不能直接对董蓉怎么样,可是,你别忘了,董蓉的两个儿子还在草原上。” 东方仇又把自己的其他想法细细地给薄太妃说了一遍,薄太妃这才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烈。 就在高兴得要笑出声来时,喉咙一阵发痒,薄太妃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东方仇赶紧上前,搀扶薄太妃,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薄太妃无力地摆摆手,“我还能怎么样呢?这把骨头怕是经不起多少折腾了,东方,我们的计划要快些去做才好。” 东方仇点头。 薄太妃看着东方仇的眼睛,笑得有些苦涩,“恐怕我是没有那个力气再去草原一趟了,这五王子这股势力到底能不能得到还很难说。” 东方仇心疼地抚摸着薄太妃的脸,“有我呢。” 薄太妃脸上的笑容绽放出幸福的味道,“有你,真好。” 东方仇准备了几天之后乔装打扮一番就去了草原,那个他这辈子都不曾踏足的地方。 到了草原,一切都那么陌生。看到的集市不管有多少人,东方仇都会莫名地感到荒凉,甚至会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涌起一些悲凉。 东方仇奔波了许多日,车上的干粮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找了个貌似客栈的地方坐下来,想吃点东西再赶路。 东方仇所带的一行人也都早已饿了,加之啃了那么多天的干粮,走进客栈就像饿狼进入了羊村,就算看到邻桌啃剩了的羊肉骨头都会觉得嘴馋。 终于,店小二把肉给端了上来,冒着热气的羊肉肘子,光看那肉的模样就能知道那肉有多酥软香嫩。 一行人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就要夺店小二端来的羊肉肘子。不过所有人在反应过来后都停止了抢夺羊肉肘子的动作,纷纷窘迫而尴尬地缩回手,看向东方仇。 东方仇挥手,“吃,又不是没有了。” 果然,店小二又立即端来一大盆羊肉肘子,一样的香嫩,一样的冒着热气。 东方仇的手下立即开啃,那模样和一头狼没什么区别。 东方仇也饿了,狂吃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羊肉肘子上的肉都被这些人啃了个干干净净。 东方仇啃食的样子也很狂野,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优雅和傲慢。不过,一根肘子下肚后,东方仇已经感觉很饱了。正在他要端了一旁的酒来喝时,目光瞥到一旁有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脏兮兮乱蓬蓬的,满脸的泥垢,像是刚掉进泥水里过,正拿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偷看东方仇桌子上的羊肉骨头。那骨头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就算扔给路过的野狗,野狗也不一定感兴趣。R638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虎落平阳 东方仇本不想理会那个人,可确实瞧着那个人可怜,便随手把骨头朝那个人掀了过去。那乞丐模样的邋遢鬼先是吓了一跳,赶紧闪躲,待反应过来那正是他期盼的羊肉骨头时,便高兴地呜呜直叫,不顾一切地趴在地上捡骨头。 东方仇看到这人狼狈的样子,不禁嘲讽的骂了一句,“狗东西。” 东方仇的属下听闻后,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捡拾骨头的乞丐愣了一下,低着头,看着脏手捧着的一堆骨头,有泪水滴落在骨头上。 东方仇不禁疑惑起来,细细地打量起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的余光瞥见东方仇正在打量他,扔下骨头便逃也似的走了。 那群属下更是笑得张狂,“哈哈哈,刚才还像恶狗一样看着那些骨头,转眼间就把那些骨头给扔了?真是一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而东方仇却在这些人嘲笑的空当走出了客栈,属下还在笑,无意间才发现他们的教主东方仇已经没了身影。四处望去,也没有看到东方仇的影子。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笑,赶紧跑到窗户旁探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废弃的水井旁,刚才在客栈里捡拾骨头的那人正坐在那儿,手上拿着一根枯树枝,并用枯树枝在地上画着圆圈。古人说这叫画饼充饥,可不管这个人怎么画,他都觉得自己画的是只是一张脸,那张脸的五官在这人的脑海中鲜明起来,是客栈里嘲笑他的人的嘴脸,也是薄太妃劝他时的脸,还是弥勒教主东方仇的脸,以及少年皇帝与他说话,对他委以重任时的认真模样……最终所有的脸都消失了,只留下客栈里那些嘲笑他的人的脸。 那人索性扔了枯枝,不再去做无谓的挣扎。 耳畔传来铁匠打铁的声音,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 铁匠看到这人正仔细地瞧着他手上的活儿,便打趣道:“怎么?你不想讨饭,也想来打铁了?” 粗狂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地道的草原人。 这一带因为地处边境,所以有来自大齐的人,也有来自草原的人。不管什么人,在这里都是为了一口饭吃,就像这位铁匠。 站在枯井旁的人对铁匠干干地笑了两下,便有认真地看着铁匠的动作。脑子里不断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铁匠的双臂那么有力,一定吃饱了的吧?他都吃了些什么?羊肉骨头?不,一定是那些香喷喷的羊肉肘子? 想到这儿,那人便沮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的脑海又浮现出嘲笑他的人的嘴脸。 铁匠疑惑,“你怎么了?” 那人没有说话。 铁匠又问,“你饿了?看样子好几顿都没吃东西了。来,我这铁匠铺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你,就中午吃过的剩饭还有小半碗。你若是不嫌弃,就让我端给你。” 那人盯着铁匠,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里全是期盼。 铁匠虽然木讷,却也看懂了那人的意思。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进里屋。不一会儿,铁匠就端着一个大海碗出来了。 那人看着大碗的眼神立即就贪婪起来,海碗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青菜,绿油油的,有少许几片叶子因为时间太久而泛着黄,青菜的下面还有一些黑黢黢的东西,待细看一眼,才明白那是茄子,虽然烧得有点糊了,可在他的眼里,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恨不得立马就抢夺过来把那碗里的东西吃了。 茄子下是米饭,泛着黄,一看便知是陈年的米做的。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再美味不过的东西。 铁匠把海碗递给他,他恭敬地接了,对铁匠感激地点点头。 铁匠呵呵笑笑,“都当上叫花子了,还那么讲究做什么?我就是个打铁的,又不是当官的。”笑呵呵地说完后,又继续打铁了。 他端着海碗的手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打翻了碗,让到嘴的食物都丢了。 有铁匠在一旁看着,他觉得别扭,便转过身去,埋头狠吃起来。饭菜入嘴,那种几天没吃饭,忽然嘴里包满了食物的感觉让他觉得踏实,似乎在这一刹那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名利不重要,输赢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嘴里的饭菜。 三下两下,他便把碗里的饭吃了大半碗,最后的小半碗却不敢再吃了。 迟疑了许久,他才转过身,看了铁匠大半天,才咧咧嘴,“我……我能把剩下的……带走吗?” “没事没事,你拿走,不过那大海碗却要留着,我这屋里啊,就这一个完整的碗了,你若是拿走了,下次我吃饭就得用手抓了。” 对于铁匠的善意打趣,他只觉得心里温暖,可是,他没有笑,心里酸酸的,反而有种想哭的冲动。 铁匠给他找了小半片芭蕉叶,用芭蕉叶裹了剩余的饭菜递给他。 那人感激地对铁匠只鞠躬,铁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只是傻傻的含笑。待那人转身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喊道:“哎,我这儿还有些东西,你拿去吧。” 说罢,赶紧跑进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几个白黄白黄的饼子。 他坚持不收,可铁匠也是个倔的,硬是把饼子塞到他手里,憨笑道:“你可别瞧不上,这白面饼子,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就了凉水吃,顶饱。” 他愣了好一会儿,终于颤抖着唇,开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了太多了,有谩骂,有拳打脚踢,有乞丐之间的抢夺,这么暖心的,还是第一次。 那铁匠道:“嘿,看你说到哪儿去了?这点小东西哪叫多?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当年我落了难,若不是路边一个大爷把自己吃剩的半碗饭递给我,我早饿死了。现在我日子虽然也不好过,但好歹还有条命。你也是,别破罐子破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人对着铁匠点了点头,吃饱了也就有了力气,好奇心也冒了起来,“当年你怎么落难的?” 铁匠给了他这么多,他忍不住想关心一下铁匠的事情。 铁匠用脏兮兮的右手挠了一下后脑勺,用无所谓的表情道:“嗨,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犯了点事,被朝廷的人给关了起来。大齐的律法可不比这草原轻松呢。不过这边境倒好,虽然混乱了些,可毕竟不用害怕得罪朝廷的人。” 大齐?朝廷? “谁看到你什么了?要把你给关起来?”那人一听到大齐就更好奇了。 提及这儿,铁匠的眼眶弥漫上了雾气,他还是甩甩头,“很久的事情了,不提也罢,谁让咱不绕道走路?非要遇到堂堂宗正大人?我的马匹受了惊吓,差点撞到宗正大人的马车。” …… 那人只觉有一道晴天霹雳直劈到他头顶。 铁匠看到那人的眼神闪躲,便好奇,“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我只是想着突然还有事情,谢谢你了。” 说罢,就逃也似的走了。 铁匠看着他逃离的背影,不禁笑骂起来,“一个破乞丐还能有重要的事情。” 砰——砰—— 打铁的声音一声紧跟一声。 东方仇一直跟着那人,那人也没想到自己在草原和大齐的边境会被人跟踪,所以只顾着奔跑,压根没有想别的。只是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铁匠的话,一遍一遍,让他躲不过。 那人来到一个破棚子处,东方仇飞身上棚子的房梁上,棚子的房梁极为脆弱,东方仇唯有用内力控制着身体,才能不踩踏掉那些房梁。 那人刚一进门,破棚子里躺着的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儿就害怕起来,直往墙角缩。 那人迟疑了下,哽咽着,说道:“你们放心,我不是来抢你们的东西的,我这里有点吃的,你们拿去吃。” 说着,就朝那孩子走了过去。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满是泥垢,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还转着。 那孩子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那人迟疑了下,停住脚步,把包有饭菜的芭蕉叶放到了地上,又把那几个被他的黑手捏出几个手指印的白面饼子放到饭菜上,转身走了出去。 那孩子和老头都饿得不行了,闻到饭菜的味道立即就馋了。那孩子赶紧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片芭蕉叶,似乎自己捧的不是饭菜,而是一尊佛。 那孩子的鼻子都快触碰到饭菜上了,使劲儿地吸着饭菜的香味,可他却没有立即吃起来,而是把那芭蕉叶递到老头的身旁,“爷爷,给。” “孩子,万一有毒怎么办?”老头儿不怕死,可孙儿还小呢。 那孩子鼻子一抽,“有什么好怕的,爷爷,就是死,孙儿也想做个饱死鬼。快吃把,饭菜不是嗖的,味道一定很好。” “你也吃。” …… 听到破棚子里的对话,站在门口的那人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站在破棚子上的东方仇更是有些看不懂了。 东方仇一直追着那人来到了一个小河边,“宗正大人,别来无恙。” 东方仇率先跟坐在河边石头上发呆的人打招呼。 那人回头,已经洗净的脸充满了疑惑,这人是? 看到宗正大人疑惑,东方仇立即扯下了脸上的裸晒胡子,“宗正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都不记得了。”R638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孽债 宗正大人愣了一会儿,待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是弥勒教主东方仇时,眼神闪躲,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可是,积压在胸腔里的怒火使他不得不抬起了头颅,“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东方仇眉头一挑,“宗正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得起自己啊。我这么大老远的过来,怎么可能是为了宗正大人你呢,我当时有别的重要的事情。” 兔死狗烹,利用完他的价值,待他再无用处,他便成了不重要的了。 只是不知道东方仇要找谁,宗正大人眉头紧蹙,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可又不确定自己的猜想。 东方仇看了一眼宗正大人身旁的石头,“怎么?宗正大人依然不舍得让我坐下来吗?” 宗正大人没有说话,只是拿那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东方仇,似乎要看穿东方仇,却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东方仇也打量起宗正大人来,在朝堂中过过体面生活的人果然和其他乞丐是有所不同的,宗正大人洗了脸之后,露出了那张被晒黑了的脸,胡子拉渣的,可那双眼睛看起来很精神,整个面容依然能看到曾经的气质。 那头原本脏兮兮的头发也因为在河水里洗过,而显得干净了许多。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宗正大人又问。 东方仇嘴角扯过一抹嘲讽,“宗正大人是在着急什么?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吗?我可没有那位铁匠那么傻,会真以为像宗正大人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跟踪我?”宗正大人立即站了起来,看着东方仇这个小人。 东方仇却爽朗的笑了起来,可那爽朗中的阴狠却无法掩饰住,笑罢,道:“宗正大人啊宗正大人,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说话的余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跟地上的蝼蚁一样?任何一个人想要杀了你都易如反掌。” “我知道,但我没什么好怕的,你如果来找我就是想杀我的,请便吧。” 宗正大人视死如归的样子让东方仇再一次笑了起来,嘲讽道:“若是以前,宗正大人可不舍得这么糟蹋了自己的性命,定然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抱住自己的性命。可是现在,做了一段时间的乞丐后,竟然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贱命了。既然你的命已经贱了,我要了只会脏了我的手。” 宗正大人也笑了起来,笑得酸涩,只是那份酸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难道堂堂弥勒教跑到我这个乞丐跟前来,只是为了羞辱我吗?哈哈哈哈……” 东方仇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夸赞你的吗?唉,我倒也想夸你来着,可你把自己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让我怎么夸得下口?” 宗正大人转身就走了,东方仇伸手,一股强大的内力凝聚在手心,狠狠一吸,宗正大人的整个身体都被吸了过来。 东方仇发狠地一扬手,宗正大人被狠狠地扔了出去,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屁股对着的地方刚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时候,屁股和石头相撞,痛—— 宗正大人躺在地上,完全站不起身来。屁股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流泪。 东方仇看到宗正大人狼狈不堪的样子狂笑起来。 宗正大人微微抬头,看着东方仇嚣张的身影越行越远,直至从他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宗正大人在河滩处躺了许久,待屁股处的疼痛缓和了一些后才慢慢爬起来,到河边洗净了脸和手,往破棚子走去。 刚走到破棚子外,宗正大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棚子的房梁新掉了两根,棚子外散落着枯枝稻草。 宗正大人匆匆跑进棚子里,瞬间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那个五岁娃嘴角流着乌黑的血迹,面色苍白,已然离世。而他旁边的爷爷,趴着身体伸直了手,想要拉住五岁娃的手却没有拉住,地上是一滩浓浓的鲜血…… 东、方、仇—— 宗正大人红了眼,仰头狂啸—— 噶尔迪掀开明哥儿的帐篷,“明哥儿,你还不起来?启哥儿都起床好久了。” 明哥儿在床上打滚,“我说你烦不烦啊,每天早上只要启哥儿一起来,你就来烦我。你知不知道对我而言,早上这一点时间有多重要啊。” “不知道啊,我和启哥儿都起来了啊。”噶尔迪如实道。 明哥儿差点没晕死,“噶尔迪,噶尔迪可汗!你自己睡醒了是你的事,可我还没睡醒嘛,你这个样子让我有种想杀你的冲动。” 噶尔迪很认真地说道:“可是,你就算要杀我也要从床上爬起来才行啊。” “你……” 明哥儿彻底无语,更重要的是他的瞌睡被噶尔迪给搅得完全没有了。 明哥儿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噌的一下坐起来,下床,路过噶尔迪时,对着噶尔迪没好气地做了个鬼脸。 看到明哥儿小孩子气的样子,噶尔迪觉得有些好笑。 “把我瞌睡搅醒了,你还觉得好笑?你看你这个人,真是的。”明哥儿无奈地开始洗漱。 这时,从帐篷外进来一名婢女模样打扮的女子,戴着一窜用各色石头穿成的项链,身上穿着草原上最常见的斜跨宽袍衣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往明哥儿这边走来。 明哥儿连忙摆手,整个人也直往后退,“哎哎哎,你……你别过来啊。” 噶尔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都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不适应被人伺候着?你说你好歹也是大齐国的中山王之子,怎么感觉是个乡下来的。” 明哥儿不禁在心里叫苦,他不是怕被这些婢女伺候,他怕的是这些婢女伺候完之后迟迟不肯离开,总是想着各种办法接近他,他来到草原之后,就发现这大草原上的爽朗女人和大齐的窈窕淑女别有不同。 “我就是乡下来的,消受不起被人伺候,你还是赶紧让她下去吧。”明哥儿连忙摆手。 那婢女却一点也没有羞涩的感觉,反而大大方方地对着明哥儿笑了起来。“明哥儿,你这么说话可是让我太失望了,奴婢来伺候你,你怎么说也得让奴婢伺候吧?” 明哥儿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看到明哥儿的样子,那婢女越发觉得明哥儿可爱,不忍离开。 噶尔迪看到他们这样子,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坏笑着离开。 只剩下明哥儿的抗议,“噶尔迪!噶尔迪可汗!你回来!回来!哎哎哎,你别过来,姑娘,别冲动……” 启哥儿正在骑射场上练习射箭,看到一面跑一面整理衣衫的明哥儿不禁嘴角杨过一抹笑意。待明哥儿走到他的身旁,启哥儿戏谑道:“又被围攻了?” 明哥儿羞涩地点点头,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胭脂印记。 启哥儿看了一眼那胭脂印记,笑道:“有多少人还得不到这样的桃花运,你倒好,躲得跟什么似的。” 说话间,一支长箭射出去,直中靶心。 明哥儿白了启哥儿一眼,“什么桃花运?那些彪悍的女人是桃花吗?我看和那草原上的莽汉是一个样子的。” 启哥儿再次戏谑,“若真是草原上的莽汉,你的脸上就不只有胭脂印了。” “哥!你是不是我哥!非但不同情我,还和噶尔迪那个人一样拿我开玩笑。也真是奇怪了,那些女人怎么对你和噶尔迪就不这样?是看着我好欺负么?这些女人,也真是的。” 明哥儿苦恼不已。 启哥儿依然射箭,嘴上却也没忘了毒蛇一下明哥儿,“我看你不是乐在其中吗?” 明哥儿差点摔了,“什么叫乐在其中?我哪儿乐了?那些女人如狼似虎,又岂是……我这种……娇羞的人能顶得住的。” 娇羞—— 启哥儿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长箭出去,却根本没有射中靶子,只碰了一下靶子就掉到了地上。 旁边的士兵也都听到了明哥儿的话,嘿嘿地笑了起来。 明哥儿害羞死了,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些正笑得正欢的侍卫,可是他的瞪眼并没有气到任何作用。 忽然,明哥儿的眼睛半眯起来,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的什么东西。启哥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是他——宗正大人。 明哥儿提了长剑就要冲过去,“叫他离开这里他还找到这儿来了,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明哥儿!” 启哥儿拉住了明哥儿,让他不要乱动。 明哥儿忽然也明白过来,把剑扔到地上。 虽然启哥儿让他不要动,那宗正大人忽然找到这里来必然是有事。可只要一想到这位宗正大人对他娘所说的那些话,所做的那些事,明哥儿就恨不得扒了宗正大人的皮。 噶尔迪也发现了宗正大人,派人把他团团围住。 看到启哥儿来,士兵立即让出一条通道,宗正大人看到启哥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启哥儿走到宗正大人跟前,“何事?” 没有愠怒,也不柔和,就像问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宗正大人想要说话,嘴唇抖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两行热泪一下子滚落下来。明哥儿和噶尔迪都正看得糊涂时,宗正大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贱民参见……” “你这是做什么?” 启哥儿赶紧搀扶起宗正大人。R638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悔改 宗正大人抬眼,看着启哥儿,还未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一旁的明哥儿看得糊涂,什么时候宗正大人成了这么多愁善感的样子了? 噶尔迪与明哥儿面面相觑。 噶尔迪迟疑了下,便把宗正大人请到了帐房内。 宗正大人感激地看了下噶尔迪,最终看着启哥儿,“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弥勒教主东方仇来了,不知道他这次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所以我就偷偷跑来告诉你们。” 噶尔迪警觉道:“你能找到来这儿的路?” 之前启哥儿把宗正大人放走,噶尔迪其实并不大同意这个做法。可是既然启哥儿已经决定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启哥儿一向是个踏实的人,他那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的。可是,这个宗正大人竟然能找到回来的路,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噶尔迪都不得不防备着他。 启哥儿心里想的和噶尔迪想的差不多。 宗正大人看向噶尔迪,真诚道:“噶尔迪可汗,您不要多想,我这次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们东方仇来了。” “东方仇?”噶尔迪看向启哥儿。 明哥儿道:“东方仇莫名其妙就来了,定然是不安好心。”说着转而对宗正大人,“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宗正大人低下头,一脸的惭愧,“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太多不好的事,我也不是个好人,可是这一次我是真心想要帮你们,虽然告诉东方仇来了并不能在真正意义上帮到你们什么,可我真的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来减轻我的罪孽。” 明哥儿嘀咕着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自己造了孽?!” 噶尔迪对这位宗正大人也没好脸色,“好了,你说的我们也都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宗正大人迟疑了下,他现在从他们这里回去,恐怕很容易被东方仇的人发现。若是被东方仇知道他来他们这儿禀报这一情况,定然会杀了他的。 可是,宗正大人确实也不想再叨扰启哥儿和噶尔迪可汗。 明哥儿看着宗正大人离开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嘀咕着:“若不是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我早把他给剁了,当初为难娘亲的时候他可嚣张着呢,现在却软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一样。” 说罢,明哥儿推搡了一下噶尔迪,玩笑般说道:“他也挺够识趣的,知道喊你噶尔迪可汗,不像你五叔那样,总觉得你父亲走后,可汗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一样。” 噶尔迪看了明哥儿一眼,“你不也常喊我噶尔迪可汗吗?尤其是在大清早的时候。” “你好意思说,如果不是被你吵得睡不着觉,我至于那么没有骨气吗?”明哥儿不服气。 噶尔迪耸了耸眉头,“哦?原来你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好,我噶尔迪终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心服口服地喊我一声可汗。” “好啊,我等着。”明哥儿冲着噶尔迪做了个鬼脸。本想推一下身旁的启哥儿,和他开两句玩笑,却看到启哥儿那双深沉的眼睛正盯着宗正大人离开的背影。 噶尔迪走到启哥儿身旁,“你不放心?” 启哥儿点头,“正如他说的,他不是个好人。可他这一次来是我们报信,我们理应保他周全。” 噶尔迪知道启哥儿是在纠结,这个宗正大人为难过启哥儿的娘亲,对他心慈手软就是对娘亲的大不敬,对良心的大不敬。可是这个宗正大人忽然洗心革面,要来帮助他们,这让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乱的。 噶尔迪走到一旁,吩咐手下一些事情。 那手下便快速带了一小队人马,又带了些吃食,追上了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回头感激地看着噶尔迪、启哥儿和明哥儿,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宗正大人的身影从视线消失之后,噶尔迪对启哥儿道:“这个东方仇这次来到底有何目的?” 明哥儿恍然大悟一般嚷道:“他不会是来查看我们现在的情况吧?若是被他发现,我们岂不是很危险。他的教徒众多,武功也都不错,若是发现了,要把我们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噶尔迪却不赞同明哥儿的想法,“若是弥勒教这次来我们这里只是为了铲除我们新生的势力,那他大可以带着大队伍前来,如此以来,不用宗正大人告诉,我们已经在他入境的时候就知道了。更何况,没有谁会让他的人马进来的,别说我噶尔迪手下的人,就是五王子的人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进来。” 启哥儿收回视线,“噶尔迪说的有道理,东方仇这一次来不是来打仗的。” “那他是?” 明哥儿是越想越糊涂了,总不能是来游山玩水的吧?更不可能是路过此地的。 启哥儿沉吟片刻,道:“他是来找一个人的。” “五王子?”噶尔迪说出自己的猜想。 启哥儿点头。 正如启哥儿和噶尔迪猜想的那样,东方仇直奔了五王子的住处,五王子一开始并不想看到东方仇,虽然对东方仇不甚了解,却也听闻过他的小人行为。他五王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屑于和东方仇这样的人有什么牵连。 尤其是,五王子思前想后都想不到东方仇来找他,就算两方势力联手,又能如何? “五王子,那个叫东方仇的又来了,说是如果五王子不见他,他就一直站在外面,直到五王子见他为止。”属下的人对五王子禀报。 五王子狠狠一拍桌子,整个人都站起身来,看着帐房外,“敢威胁我的人,还没出生呢!那个东方仇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在这大草原上撒野,真当自己还是在大齐国?” 透过帐房的门,五王子隐约能看到东方仇站在太阳底下的身影。 “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何居心。”五王子下了命令。 不一会儿,东方仇进入了帐房,看到五王子的脸色并不好看,不禁迟疑了下,不过脸上还是立即堆满了笑意,“五王子。” 五王子对于东方仇的热情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坐吧。” 语调清冷,带着一丝不耐烦。 东方仇在五王子的对面桌下,桌子上的烤牛肉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一旁的酒也散发出甘醇的味道,这一切都让在外面站了大半天的东方仇感到特别诱人。 五王子看着东方仇瞅牛肉美酒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嘲讽,还说大齐是个富饶的国家,那里的大臣各个腰缠万贯,却不想还是跟没见识的乡巴佬一个模样。 东方仇意识到五王子小瞧了自己,便把视线从牛肉美酒上挪开了。 “五王子,很高兴你能见我。”东方仇依然是满脸堆笑,和他在落难的宗正大人的嘴脸完全相反。 五王子面色平常,为自己倒了一大碗美酒,“你不是说你要站到我见你为止吗?都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起我来了,我还敢不见你吗?” “误会误会,五王子,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我哪儿敢威胁你啊。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给你带来福音的。”东方仇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盯着五王子手中的酒。 五王子把海碗重重放下,碗中的美酒洒了一桌,酒香立即弥漫了整个帐房。 “给我带来福音?”五王子没好气地说,“还不知道你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就胆敢说自己是带福音来的,我说东方仇,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大能人?” 东方仇连忙赔笑,“五王子言重了,我东方仇确实不是什么大能人,我的能力也确实是有限的,跟五王子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相比也确实逊色了几分。虽然我这次来确实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情,可是,五王子,如果你答应和我联手,这对于五王子你也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哦?那你说来本王子听听,若不是什么好事,你可知道后果?”五王子满脸凶相。 东方仇立即往五王子这位微微倾了一下身体,道:“如果我们两方联手,再加上后宫中薄太妃的支持,你们就完全不用害怕噶尔迪了。他父亲离世之后,在你的阻挠和摧毁下,力量远不及你,可是为什么五王子想了许多法子却总是无法彻底铲除这三个人。” “你是说我无能?”五王子面露凶相,拿起桌子上割牛肉的小刀。小刀明晃晃的,让东方仇的心为之一颤。东方仇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五王子且听我细细说来。” 东方仇见五王子稍微安静了些,才又继续说道:“不是因为五王子无能,而是噶尔迪以及那对双生子他们实在太狡猾了,五王子是有所不知,那对双生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能把敌军耍得团团转,这才大齐国是妇孺皆知的事情。而那噶尔迪,是你亲侄子,你也是有所了解的。对他们,若不能智取,只有团结更多能够团结的力量,争取一举拿下他们。” 五王子听完东方仇的话陷入了思考,东方仇分析得也没有多少问题,对于那对双生子的事迹,五王子在手下那儿也有所听闻。 “我们和大齐虽然临近,可是你知不知道勾结外邦在你们大齐可是死罪。”五王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东方仇。同时也在心里揣测,东方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竟然能够走这么险的一招。R638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次游说 东方仇看出了五王子的心思,讨好地笑了一声,道:“若是与外邦联手对付我们大齐国,那当然是要叛国之罪,可我来找五王子,希望和五王子形成同盟,是希望我们大齐国在五王子的帮助之下越来越好。我这样的良苦用心,也许世人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对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找五王子,唉,说实话,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五王子有所不知,我身为齐国的子民,理应为齐国鞠躬尽瘁。那董蓉,竟然把齐国搅扰得乌烟瘴气,使齐国的子民生活于水生火热之中。” 五王子嘴角狠狠一扯,“一个女人还有这样的本事?我看是教主你想多了吧?” 东方仇连忙摆手,“五王子对那个董蓉的了解实在是有限,连齐国的皇上对那董蓉都不敢怎样,就连大齐国皇上的亲生母亲被董蓉算计了,都要忍气吞声,你说这个董蓉是不是没有本事?” 五王子不禁来了兴致,“我对那个董蓉也是有所听闻,听说确实是有些手段的,可也不至于把教主你吓成这个样子吧?怎么?大齐国的人都被一个女人给吓住了?” 五王子一副大齐国不过如此的轻视样。 东方仇见五王子来了兴致,又趁胜追击,“这个董蓉不禁会耍手段,而且她手上还有一个作坊,那作坊每日的进账竟然堪比国库。” “什么?”五王子虽然知道董蓉是有些家底的,却不想她的作坊那般厉害,每日的进账竟然堪比国库。 东方仇见五王子一听到钱财就两眼放光,压低了声音,对五王子道:“若是我们联手能把董蓉的作坊得到手,到时候,别说噶尔迪的势力,就是大齐国也都得敬畏五王子几分。有了那些钱财,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五王子思考了良久,道:“不需要你说这些,如果本王子想要得到那个作坊,不用和你联手,一样可以把事情办好。” 东方仇道:“五王子当然有这个魄力和能力。可是五王子,董蓉毕竟是大齐国的人,她的作坊也大多在大齐国,而你们的势力又在草原上。想要混入大齐国,恐怕太难。” 五王子再次陷入了沉思,东方仇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如果董蓉的作坊在大草原,他不用想就能把董蓉的作坊给糟蹋了。可是偏偏这些值钱的作坊都在大齐国,想要动手,也不是那么方便的事情。就算是偷偷潜入到大齐去,可派去的人毕竟不能太多,常年生长在草原的人和大齐国的人有太多的不同,就是寻常人也能一眼就看出来了。 五王子抬头,凝视着东方手,“我不觉得你真的有能帮助我的实力。若你真有那个实力,为什么自己不去取董蓉的作坊?我知道你有薄太妃撑腰,在大齐国,还没有薄太妃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既然你们都对董蓉的作坊无计可施,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有能力帮助我?” 东方仇道:“我虽然有一帮教徒,可前段时间在董蓉的算计下损失惨重。薄太妃虽然在大齐国是能呼风换雨的人物,可要论手段和心计,却是要输给董蓉那个女人了。若是有五王子在,我们就信心倍增了。” “我?呵,我能帮得到你们什么忙?我自己的烂摊子还收不过来呢。”五王子听出了东方仇话里的意思,原来是让他五王子帮助他们去取了董蓉的作坊,到时候事情若是成了,指不定那薄太妃和这东方仇就不认账了。这种事情,他五王子不可能做。 东方仇压低了声音,“五王子,难道噶尔迪让你受伤成了瘸子的事情,你就不介意?” 东方仇知道瘸子这个词会深深的刺痛五王子,也有可能让五王子发怒,五王子实在草原上长大的,做事果断,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对东方仇出手了,那么他这么辛苦地来到这儿所费的功夫就白花了。 可是,如果不这么说,又如何激起五王子对噶尔迪,对董蓉的仇恨。 啪—— 五王子粗大的手狠狠地拍在木几上,木几立即碎成三片。 牛肉和酒撒了一地。 五王子凑近东方仇,一字一顿地说:“别以为我不会杀人!” 东方仇连忙劝五王子息怒,“五王子,我不是故意要揭你的伤疤,只是那噶尔迪和董蓉实在太可恶了。” 见五王子脸上的愠怒还没有淡去,东方仇又紧追着道:“虽然现在董蓉还在齐国,可是五王子,你也是看到的,董蓉的两个儿子,明哥儿和启哥儿可都在你的地界!董蓉的心思你还没看明白吗?她这是要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到你的地界来。到时候恐怕就不只是做做生意那么简单了吧?” “她敢!”五王子也的确不喜欢董蓉,那个女人曾经搅了他的好事。 东方仇道:“她有什么不敢?你看薄太妃,算是女人当中地位最高的吧?那个董蓉充其量也只是个一品夫人,跟薄太妃根本没法比。可结果呢?薄太妃被这个女人踩得死死的。虽然薄太妃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上了皇后,在别人眼里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稍微明眼的人就可以看出来,可是在朝堂上,董蓉却能左右大臣,反而把牝鸡司晨的恶名冠到了薄太妃的头上。” 五王子摆手,“你们大齐朝堂上那点破事,我不关心。你只说,有什么法子能让董蓉的作坊归本王所有!” 五王子把“本王”两个字咬得很重。 东方仇迟疑了下,却也没有介意这个问题,只要事情办成了,再想个办法除掉五王子,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道理,五王子如果不明白,他东方仇会教他明白的。 想到这儿,东方仇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东方仇道:“五王子,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暗地里查清楚那些作坊的一切,进账、出账,以及董蓉都是怎么运作的。到时候若是有可能,我们就把这些作坊弄来自己继续打理,就算是打理不好,那些银钱也足够我们花费了。” “好!”五王子转念一想,又道:“我要让我的人跟着你到大齐,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必须知道,而且你不得刻意隐瞒。若是被我发现你们在玩猫腻,我告诉你东方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有个薄太妃那样的女人撑腰就可以万无一失了,我告诉你,本王子还真没把薄太妃放在眼里。” “是,是。” 东方仇回答道。 安顿好东方仇之后,五王子陷入了沉思,半晌,抬头,召集来亲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众人,众人听闻了董蓉的财富后,都无一例外地对董蓉的作坊很感兴趣。 好,五王子拍桌,就下了决心要跟董蓉对抗到底了。 “五王子,那我们现在还跟不跟踪噶尔迪他们?他们近些日子还在招兵买马,气势汹汹,小的怕……” “无碍,他们招他们的,对我们没有影响。我们只要把董蓉的作坊弄到手,到时候不怕没有钱跟着我们作战。” 五王子一想到董蓉的作坊,就仿佛看见了一座座金山在对他招手。 五王子已经决定要跟东方仇合作,对东方仇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好酒好肉款待,甚至还开起了热热闹闹的篝火晚会。 东方仇也很高兴,有了五王子的支持,必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受挫了,情不自禁的就多喝了几杯。 五王子本就是酒量极好的人,也喜欢和人喝酒,看到东方仇也放开了喝,心里更是高兴,喝得也极为爽快,一碗接着一碗,同时又让手下给东方仇倒酒。 在草原上,如果不喝对方给你倒的酒,就极为不礼貌。 东方仇即便是喝醉了,依然隐约记得这句话。所以,为了不破坏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同盟,东方仇一直没有拒绝,一大碗接着一大碗。 篝火开始模糊,人影开始重重叠叠,就连五王子爽朗的笑也飘渺模糊起来…… “喝!”五王子热情劝酒。 东方仇一饮而尽,刚饮完,就倒在了地上。 五王子看到了哈哈大笑起来,“就这么点就不行了!还说什么大齐国,实在是太怂了,太怂了……” 嘀咕间,也开始觉得昏昏沉沉起来。 不过,在草原上豪饮惯了的他,还是较为清醒,和属下们继续饮酒。 五王子一个不注意,把手上的玉石扳指给磕坏了,玉石扳指的碎片掉落在地上,五王子弯身去捡,却忽然发现东方仇所坐的位置有很大一滩水,看样子是酒。而且,还有一股小小的水流不断地从东方仇的左手食指尖流出来。 五王子的手下看到五王子不动,也都警觉地低下了头。一瞬间,所有的人的酒都醒了一大半。这个东方仇,喝个酒都作弊!这在他们大草原上是最令人看不起的行为,而且,这简直就是对五王子的侮辱。 五王子的手下忐忑地看向五王子,五王子的脸上不好看,酒也醒了大半。 五王子端了一坛酒,走到东方仇桌子对面,坐下,把酒坛重重地搁置到桌子上。若是再用上两分力气,酒坛便会碎开。 东方仇虽然听到了声音,但自己已经装醉,不敢抬头,只得装什么都不知道。R638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诡计败露 “东方教主,起来喝酒啊,怎么不起来了?”五王子语调阴冷。 东方仇不知道五王子为何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转眼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对于东方仇而言,最好的就是装不知道。 五王子本想给东方仇一个机会,只要他主动抬头,并陪个罪,多罚自己两杯,他也就不再追究。可让五王子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东方仇不但没有立即抬头起身,反而继续装醉,这不是明摆着耍他吗? 五王子在草原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五王子抱起沉重的酒坛子就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声,酒坛碎了,酒得到处都是,更是溅了东方仇一身。东方仇立即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盛怒中的五王子。 五王子满脸的嘲讽,“哟,教主醒了?我还以为教主真醉过去了。” 这时,五王子的属下走来,凶神恶煞地对东方仇吼道:“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罪!你出去打听打听,有谁在我们草原上喝酒,还搞那些猫腻的。” 其他人对五王子说道:“五王子,我们跟这种人废什么话?都说大齐的人最虚伪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个人连喝酒都作弊,恐怕和他合作也不是件顺心的事。”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都附和着。 东方仇唰的一下红了脸,他没有想到自己想了许久才想到的绝妙招数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如今已经形成的联盟怕是也要崩塌了,估计连顺利从这里走出去也都十分困难。 “我……不知道五王子你在说什么。”东方仇故意装糊涂,想用自己的演技蒙混过去。然而五王子并不吃他这一套,把手中匕首狠狠地扔到桌子上,怒吼一声,“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东方仇陪着笑,还是装出不懂五王子意思的样子。 五王子的火气被这个人给彻底勾出来了,快速抓起桌子上的匕首就对着东方仇刺了过去。东方仇虽然一直对五王子赔着笑脸,可不代表他的武功不如五王子。快速闪躲,五王子的匕首刺到的不过是空气而已。 五王子的手下齐齐亮出武器,直刺东方仇。东方仇飞身,快速闪躲,并绕到五王子的身后,眨眼之间,他的手上便多了一把匕首,匕首闪亮的刀刃在五王子的脖子处停了下来。 五王子感受到脖子处的冰凉,立即停止了动作。 五王子的手下也都不敢再前行一步。 东方仇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五王子手下道:“都退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五王子虽然被吓坏了,可是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被东方仇这样劫持,实在是没有面子。五王子压抑地怒吼:“你当真以为这样是最明智的选择?” 东方仇有一些慌乱,他为了让五王子相信他是没有危险的,所以让自己的教徒在五王子的地界外等候。 东方仇慌乱道:“我别无他法,五王子,若是你足够冷静,我们还可以继续坐下来谈谈。” 五王子被气得七窍冒烟,“你要我怎么冷静?你可以不喝我的酒,但被王子绝对不允许你像耍猴一样耍本王子。” 东方仇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得不再做一回小人,让你的手下都退下,只要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你的。” 说着,东方仇劫持着五王子万黑夜深处走去。 五王子一瘸一拐,腿上的伤也还没好,行走时还会扯到伤口,这让五王子大为恼火,不禁愤怒起来,“你以为你出了我的地界就真的安全了吗?我告诉你东方仇,不管是在草原上,还是在你大齐国,只要是我五王子想要的人命就没有得不到的。你现在或许能全身而退,但你别忘了,这以后的交道还多着呢。” 拖着五王子走了那么久,东方仇也累了,最主要的是,四周一片漆黑,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来了。 东方仇沮丧不已,“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这么做。五王子,我从小就在齐国长大,我对你们草原上的规矩并不太懂,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东方仇的所有狠戾都只能针对比他更弱的人,但凡是比他能力好的人,东方仇的狠戾和霸气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五王子并不吃东方仇这一套,闷哼一声,“如果一开始你就这么说,我五王子会原谅你的。可是你后来竟然一直装糊涂,当我三岁小孩儿是吧?现在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不管是在我的眼里,还是在本王子手下的眼里,你这个人就是一个虚伪的不值得深交的人。” “那……” 东方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要怎样,你们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五王子又要怎样,才会和我弥勒教继续结盟?” 五王子嘲讽的冷哼一声,“那有什么难办的?把你刚才没有喝的酒都喝了,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行。” 不就是喝酒嘛,东方仇身在宦海,也没少喝酒。虽然这草原上的酒要烈很多,但东方仇想,大不了就直往嘴里灌就是了。只要肚子装得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如此想着,东方仇便和五王子回去了。 五王子的手下看到他们的身影都惊呆不已。 五王子却表现得很淡定,按照约定的,摆好了酒。 东方仇拿过一旁的大海碗,要给自己倒酒。 五王子闷哼一声,“难不成你回来一趟就是为了用这么小的碗喝酒的?” 东方仇扔了碗,端起桌子上的酒坛,扔掉酒坛上的封印,把嘴凑到酒缸上就豪饮起来。 一旁的五王子也端了酒缸喝起来,不过,和东方仇的喝法不同的是,五王子喝得更悠闲。东方仇喝酒的时候紧皱着眉头,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似乎喝的不是酒,而是马尿。而五王子则一脸的轻松,甚至还不忘咂咂嘴吧,似乎喝得很起劲儿。 东方仇喝得实在不行了,放下酒坛,大口喘气。 五王子冷冷地扫了一眼东方仇,“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行了?” 东方仇看了一眼五王子,狠了狠心,继续端起酒坛狂饮起来。 香醇的酒顺着东方仇的嘴角流下,若不是担心东方仇喝了劣质的酒会醉死在这里,不然他五王子定然不会给这么好的酒。 看着那些被东方仇狂饮下的酒,五王子还微微心疼了一下。 不过,再好的酒对于此刻的东方仇而言,都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 “噗——” 东方仇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酒,紧接着就咳嗽起来。 东方仇第一次领略到被酒呛到的感觉,辛辣无比,太难受了。 五王子和五王子的手下看到东方仇如此狼狈的样子,非但没有同情,反而都哈哈大笑起来。 “继续喝吧,东方教主。”五王子命人把另一坛酒也端了过来。 东方仇看到这一坛酒,整张脸都绿了。 不过,现在不是他说了算的时候,只得再次用力捧起酒坛,再次豪饮。 “看来你的酒量也不是很差嘛,都喝了我整整两坛酒了。” 五王子的脸上缓和了不少。 不过,在东方仇的眼里,五王子的笑和哭都是一样的模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躺到了地上。 五王子的手下嚷了起来,“五王子,这个人又装醉。” “装?你来喝三坛子酒试试。”五王子邪恶地笑了起来,五王子的手下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五王子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晃,不过这感觉让他觉得舒服,他指着东方仇道:“把这个人扔出去,免得本王子看了心烦。” 五王子的两名手下走上前来,拉拽起东方仇就把他往黑夜里拖去。 背后是摇曳的篝火,像无情的嘲笑。 东方仇哼哼着,似乎很难受。五王子的手下才不管那么多,像拖一条死狗那样把东方仇拖出了五王子的地界,扔到了一个山坡上。 山坡上有一块平地,那两个手下原本就是想让东方仇躺在那儿混到酒醒的,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走后,东方仇难受得翻滚,一下子就滚到了山坡的边沿,再一滚,便顺着山坡直滚下去…… 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 东方仇本想吐,却感觉额头被石头还是什么样的硬物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晕了过去。 黎明之后,刚从河边洗脸完的宗正大人往破棚子那边走去,他没有体力埋葬那个孩子和那个老人,只有借着棚子里的一条沟壑,把那一老一少埋了。这是第二天了,宗正大人想去采两把鲜花给插在那一老一少的坟头。 才刚走到坡脚,宗正大人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虽然那人的额头上满是血,但那张脸,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弥勒教主东方仇。 宗正大人本想绕开,迟疑了一阵后,又回到了东方仇的身边。 细细打量了东方仇半晌后,宗正大人才明白过来,东方仇是喝醉了,被五王子的人扔到了这里。 东方仇的计划没有成功? 想到此,宗正大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在心里默念,东方仇啊东方仇,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本想站起身来就走,可宗正大人迟疑了一下后,改变了主意。R638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独眼怪人 宗正大人俯下身,从东方仇的衣兜里掏出了几样东西,一袋碎银,一块普通玉佩,还有一方女人的丝绢。 这丝绢看着有些眼熟,上面绣着牡丹花瓣…… 怎么像薄太妃的东西? 薄太妃的丝绢又怎么会在东方仇的手上? 宗正大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东方仇和薄太妃的关系不一般,怪不得当日一听说出事了,薄太妃力求保住东方仇,就算把他这位宗正大人彻底搭上去也要帮助东方仇。 原来如此。 宗正大人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原本只想拿了他的东西就走的,可想到东方仇竟然合伙薄太妃给他下套,一旦出了事又拍拍屁股走人,宗正大人就觉得十分不甘心,索性伸手,把东方仇的衣服都扒了下来,至于那双满是泥土的鞋子,也给扒了下来。到时候洗净了扔给乞丐穿,也挺好。反正他是坚决不会穿他东方仇的东西。 宗正大人走后没多久,东方仇听到耳边有吵闹声,刚要呵斥让他们闭嘴,才刚睁眼就傻眼了,张开的嘴没有发出半个字。 什么情况? 荒郊野外,自己还睡在地上。 更奇怪的是,远远的,站着一堆人,有乞丐,有小孩,还有中年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甚至有一些孩童,还嘻嘻哈哈地向他扔石头。 东方仇暴跳如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伸手,灵气,想要来一场飞沙走石,让这些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他们根本惹不起。 然而,才刚刚一伸手,东方仇就发现了异样——他竟然没有穿衣服! 衣服呢?! 低头,更是让他大吃一惊,身上连条裤衩都没有。 “啊——” 东方仇只看到一个石头模样的东西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石头就落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痛到骨髓! 那群人立即就笑欢了,怕东方仇报复,纷纷散开。 东方仇在地上打着滚,额头青筋爆肋,似乎任何咒骂都无法宣泄他的痛楚。 缓和了好久,东方仇才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偶尔有务农的人路过,看到东方仇,都好奇地打量东方仇的怪模样。不过在看到东方仇那张充满杀气的脸时,又赶紧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匆匆离去。 东方仇羞愧难当,但越是羞愧,他心里的恨越是浓烈,五王子!就算他不答应与他结盟,也不应当把他衣服扒了,也不应当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羞辱他! 东方仇从一旁地边的梧桐树上扯下几片宽大的梧桐叶,用草藤将梧桐叶穿了起来,在关键部位围了一圈,就算是做好了原始的遮羞布了。 所有看到东方仇的人都偷偷地笑,偶有女人做活儿路过瞧见了,咒骂一声赶紧躲开。唯有那初生牛犊一般的稚童,不但不避讳着东方仇,反而跟在东方仇的身后嬉笑怒骂。甚至还有三两个孩童编了一首打油诗般的儿歌,一边跟在东方仇的身后,一边唱:独眼龙,像条虫,梧桐叶儿盖得怂…… 东方仇羞愧得紧,像罪犯一样匆匆逃开。 终于,东方仇来到了所在的客栈。 正在客栈发呆或闲聊的弥勒教徒看到一个不穿衣服的怪物从窗户冲入他们的房间,立即拿起武器准备攻击。刚拿好武器就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教主。 “教主……” 教徒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仇眼神闪烁,看到教徒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一下子就发起火来,把教徒们都从客栈房间赶了出去。 换上衣服的东方仇站在窗口,眼睛盯着远方,脑海里浮现出巴图凶狠地灌他酒的样子,巴图给他脸色看的样子…… “巴图,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东方仇的手重重地砸在窗户上,窗户瞬间扭曲变形,连客栈房间都为之一振。 宗正大人抱着东方仇的衣衫来到乞丐云集的一个破庙里,乞丐们看到宗正大人手上抱着的光鲜衣服,都用贪婪的眼神看了过来。 宗正大人也并不介意,走到人群中,将衣物扔在地上,便转身离去。 那些乞丐先是好奇地看着宗正大人,看到他把衣服扔在地上,都略微惊讶了下,紧接着眼疾手快的一个小乞丐拉了一件外衣到手里,其他乞丐见了,也都纷纷涌向那堆衣服,撕扯起来。 宗正大人刚要走出破庙,就听到一个小孩儿在哼哼,那小男孩儿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面黄肌瘦,头发虽然有些凌乱,但还不是很脏。小男孩儿的眼睛黯淡无光,但看宗正大人扔在地上的衣物时,眼里并没有贪婪,就像看一堆泥土,一方顽石一般。 宗正大人走到小男孩儿身旁,“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男孩儿原本对宗正大人的到来有些戒备,但看到他如此温和地关心自己,小孩子原本的童真便立即从脸上浮现出来。 “我没事儿。” 孩童倔强的回答。 他的这种坚强和倔强,让宗正大人看得心疼。 “来。”宗正大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饼子,递给孩童。 孩童迟疑了下,“我不要,你吃吧。” 宗正大人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就像有人狠狠地捏住他的心尖,再使劲儿旋转一圈。 这个小小孩童尚且知道礼让,而他曾经身为宗正大人,高官厚禄在身,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折手段地和任何人较量。别说礼让了,就是杀了别人,宗正大人也没有眨过眼。 “孩子,吃吧。” 宗正大人的眼眶泛红。 孩童迟疑了下,盯着白面饼子的眼睛放出光芒,见宗正大人是真心要给自己饼子吃,便不再拒绝,“谢谢。” 孩童说完就啃了起来。 宗正大人直起腰身,道:“我去给你取点水来,你慢点吃,饼子太干了,容易噎着。” 交代完这一切,宗正大人便疾走到梧桐树下,摘了一片宽大的梧桐叶,在庙宇旁的小河沟里捧了一捧水在梧桐叶里。 宗正大人来到孩童的身边时,孩童正翻着白眼,强忍着不让自己出洋相,却又敌不过哽住喉咙的难受劲儿,宗正大人看到他这副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把装有清水的梧桐树叶递给孩童。 孩童立即勾下脑袋,一双嘴唇凑到梧桐叶上,吮吸起来。 喝了两口水后,孩童终于顺畅了。 宗正大人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叫你慢点吗?这白面饼子可不比一般的饼儿。” 孩童有些尴尬地憨笑了下。 宗正大人看到孩童憨笑的样子,觉得暖洋洋的,仿佛身上每一个角落都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 孩童吃完了整整一个白面饼子,终于饱了,满足而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憨笑着:“好饱,这饼子真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好吃。” 宗正大人能看出来,这孩子原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如此落难。 孩童看到宗正大人在发呆,不禁疑惑,“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我把你的东西吃了,你没有吃的了?” 宗正大人摇头,“我吃过了,现在饱着呢。我只是在想关于你的问题。” “我?”孩童疑惑。 宗正大人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也成了小乞丐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孩童一听到宗正大人问这些问题,原本放光的眼睛又黯淡下去,一双眉头微蹙,“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我娘去找了一趟宗正大人,没想到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而我也就沦为乞丐了,我是被人贩子带到草原上来的,我自己偷偷从人贩子手里逃脱的。逃出人贩子的毒手后,我也没有地方去,就跟着这些乞丐住在了这个破庙里。” 又是宗正大人。 宗正大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内心打颤。 “你怎么了?”孩童看到宗正大人的异样,不禁问。 宗正大人恢复了神色,赶紧问孩童,“你娘亲为什么要去找宗正大人,她出了什么事,怎么没回来?” 孩童的眼眶里泛着泪光,牙齿紧咬着嘴唇,“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次娘亲哭了。” “她为什么哭了?” 宗正大人看到孩子痛苦的样子,也湿了眼眶。 孩童面色痛苦,道:“是忆儿让娘亲不高兴了,因为我对娘亲说,别人为什么都有爹,就我没有。娘一个人站在那里半天,然后就哭了。第二天,娘就去找宗正大人了。可是……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孩童哇哇哭了起来。 宗正大人立即慌乱了,连忙哄逗孩童,同时在脑海里想着到底有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可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有什么女人去找过他。 一生都致力于朝堂算计的宗正大人,对于儿女私情付出得少,在意得少。就算有女子倾慕于他,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就连府上的正室,他也很少关心,怎么还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宗正大人细细地打量着这孩子的眉眼,竟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哪儿熟悉。 虽然这个问题,宗正大人一直没有想清楚,不过,从此以后,草原与大齐的交界处便多了两个身影,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大人行事有气质,小孩做事懂礼仪,就算乞讨,也维护着乞讨者的尊严。R638 第一百二十章 商铺变故 宗正大人带着忆儿路过一条集市时,忆儿忽然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店铺。宗正大人顺着忆儿的目光看了过去——草莓罐头。 不是长草莓的季节,却有草莓罐头。 宗正大人发现有不少人都拿瞧稀奇古怪的目光瞧着那草莓罐头。尤其是那草莓的红艳,和这边境的荒芜形成强烈的对比,震撼着人们的内心。 宗正大人无力地摇摇头,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董蓉那样不好对付的女人才能想到这么绝的办法,把春日里才有的草莓,硬是保留到了寒秋。 宗正大人低头,问忆儿,“想吃吗?” 忆儿迟疑了下,“不想。” 看到忆儿乖巧的样子,宗正大人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等我们多讨些钱来,就有罐头吃了。”宗正大人抚摸着孩子的头。 孩子乖顺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宗正大人越来越期望这个叫忆儿的孩子就是他的亲生孩子,如果真是,上天对他就真的太好了。让他在最绝望的时候看清了自己过去的内心是有多肮脏,也让他在最绝望的时候体会到了一些快乐。而这些快乐,都是忆儿带给他的。 忽然,罐头商铺内出现了呯呯碰碰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宗正大人和孩童也不例外,都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蹦——” 一声剧烈的声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好事的乞丐冲入房间,没多会儿又被人给赶了出来,脸上还多了几处瘀伤。 宗正大人连忙拉住那人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那乞丐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对宗正大人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狠毒,竟然把那些漂漂亮亮看着都诱人的罐头给砸了,砸得满地都是。我就想着去捡一点地上的来吃,没想到被那闹事的给撵了出来,还毒打了我几拳。” 听那乞丐这么说,原本也想趁乱进去捡两块罐头来吃的忆儿立即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躲在宗正大人的身后,畏惧地看着那乞丐脸上的伤。 那乞丐看到宗正大人的身后还躲着一个模样可人的孩童,不禁对着忆儿做了个鬼脸,看到忆儿一副完全被吓住的样子,这才得意洋洋的离开,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在罐头商铺所受的委屈。 “我们走吧。”忆儿有些害怕。 宗正大人搂着忆儿,安慰他:“不怕,没事儿的,有我在呢。” 忆儿还是有些畏惧,嘀咕着:“当年忆儿就看到有些官差去抢夺商铺里的东西,忆儿路过,还被官差给掀到了地上。后来,忆儿听镇上的人说,那些官差都是宗正大人指使的。叔叔,宗正大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要那么坏,要去抢别人的东西?” 宗正大人语塞,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忆儿的话。 宗正大人心里也是苦闷的,他从不曾叫手下去抢过商铺,更没有让人欺辱过街边的百姓,他的坏全都使在朝堂上了,完全没有心思去应付街边商铺。 可是,忆儿说的那一些事情,毕竟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也不知道吗?”忆儿眨巴着迷糊的大眼睛,宗正大人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忆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又似乎很害怕那双眼睛,总觉得像自己这么肮脏的人,哪里有资格去看那么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又哪里有资格待在他的身边? 忆儿见宗正大人还是不说话,又道:“以前我问娘亲这个问题的时候,娘亲和你的反应一模一样。我再问什么,娘亲就哭了,所以后来忆儿再也不敢对娘亲问有关宗正大人的事情了。” 见宗正大人还是不说话,忆儿又嘀咕了起来,“那个宗正大人真是凶恶。” 宗正大人眼神闪躲,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免被忆儿看到自己狼狈又尴尬的模样。 罐头商铺里的喧闹一阵高过一阵,空气中弥漫着罐头的香气,路过的看热闹的乞丐纷纷仰头,狂吸着空气中的芳香,似乎自己不是在嗅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味道,而是在吃罐头。 “放肆!” 噶尔迪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紧接着是房间内传来一声又一声哀嚎。 众人心惊,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噶尔迪用背后的长箭刺杀了屋内闹事的人。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怎样令人震惊的箭法?百步之远,长箭穿破纱窗,直冲入房间。 先且不说这箭法有多精准,光是那气势就足以威震所有人。 噶尔迪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带着三五个人冲入了店铺,三下两下,七八个身穿黑袍的纹身大汉就被噶尔迪一行给甩了出来。 甚至还有几个人的身上插着长箭。 “说,谁让你们来的?” 噶尔迪的属下掐住一纹身大汉的喉咙,刚劲有力的手指似乎要掐进那人的肉里去。 噶尔迪对属下道:“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是巴图的人。” 噶尔迪唤五王子为巴图,从此不再叫五叔。噶尔迪一直认为,他的五叔是因为怀疑他噶尔迪的能力,所以才和他作对。如此,在噶尔迪的心里,五王子还是五叔。可是,巴图竟然把魔抓伸向了罐头商铺,将矛头对准了他的义母,这让噶尔迪无法容忍。 噶尔迪的属下挑去了这七八个闹事人的脚筋,那些人痛得在地上打滚,满身是汗。看热闹的人们都被吓坏了,逃也似的躲开。 噶尔迪对着那七八个人道:“以后若是你们再敢对罐头商铺下手,别怪我噶尔迪手上的箭不留情。滚!” 那七八个人见噶尔迪下了赦免令,连忙叩头,靠着两只手臂的力量爬行着离去。 被吓坏了的看热闹的人们也已经散开,噶尔迪无意间瞥到宗正大人,又瞥到宗正大人身旁的小孩儿,小孩儿正对着他笑,一副天真烂漫又可爱的样子。噶尔迪也对着那孩子笑笑,忽然,噶尔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因为,他发现,那孩子的模样和宗正大人竟有几分相似。 宗正大人发现噶尔迪正在看自己,赶忙转过头去,拉着忆儿慌慌张张地离去。 噶尔迪也没想太多,带着手下又跑到下一个罐头商铺去。看来巴图和东方仇达成了同盟,而他们的第一部就是要击垮这些罐头商铺。看到一个个鲜艳的水果被糟蹋得满地都是,噶尔迪十分心疼,这些罐头都是义母的心血啊。 噶尔迪忙碌了好几天之后,疲倦地回到帐房,半躺在铺了老虎皮的矮榻上,慵懒地喝着酒。 看到启哥儿从帐房门口路过,连忙放下酒壶走了出去。 “怎么样?”噶尔迪关切地问。 启哥儿面露愁容,“那些罐头被糟蹋得厉害,损失怕是不小。尤其是不少仓库储存罐头的工具被他们破坏了,这里的每一样工具都是从齐国运过来的。现在被损失得差不多,恐怕要再运过来,也需要一些时日。” 噶尔迪惊讶不已,“连仓库都被他们破坏了?巴图这次太过分了,如果我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一定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启哥儿跟着噶尔迪进入帐房,在火炉旁坐下,“巴图这次攻击罐头商铺是有预谋的,他原本是想用别的办法占有我们的店铺,奈何我们店铺里的每一个管理者都非常忠心,说什么也没能让巴图的诡计得逞,一时恼怒,巴图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噶尔迪愤然,“他这是得不到就要毁了。” 启哥儿道:“他是你的五叔,你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吗?”接着,启哥儿又道:“不过经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巴图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必然还会再找东方仇。东方仇根本没把草原上的这些罐头商铺看在眼里,毕竟母亲的罐头商铺最赚钱的那些还在齐国。” 噶尔迪在启哥儿的引导之下恍然大悟,“东方仇这次千里迢迢跑到我们大草原上来,原来就是为了打罐头商铺的主意?他对草原上的罐头商铺不感兴趣,所以当个顺水人情,把这些商铺的既得利益都让给巴图。让巴图充当他的后盾,以让他弥勒教更有恃无恐地在大齐为非作歹。” 启哥儿点头,“我们必须高度警觉,否则就会被东方仇和巴图钻了空隙。” 噶尔迪点头,“我会的。” 正如噶尔迪和启哥儿料想的那样,巴图并没有在草原上的这些商铺里占到什么便宜,便立即把正在往大齐赶的东方仇给拦了下来。 东方仇强忍住自己被巴图羞辱并被除去衣物的耻辱,宽慰了巴图好一阵,并扬言,等他东方仇到了大齐国,一定会把所获得的金银分给巴图三成。 巴图也想探看东方仇的诚意,便答应了。 东方仇回到大齐国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偷偷见一下薄太妃,便开始了大刀阔斧地入侵工作。派了不少习作到董蓉的罐头商铺。 打理着罐头商铺的晨曦慢慢发觉商铺有些不对劲,可到底哪儿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这日,晨曦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坐在商铺的阁楼发呆。晨曦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坐在这个位置,可以将店铺的每个角落都尽收眼底。R638 第一百二十一章 猫腻 晨曦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个新来的伙计身上,那伙计精神抖擞,干起活儿来也特别有劲,尤其是一张嘴,甜死个人。 晨曦问一旁的乙八,“这人是谁啊?” 出了月子几个月,身材还未完全恢复的乙八显得有些臃肿,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伙计后,恍然大悟地说道:“那不就是刚来的新伙计陈刚吗?这小伙子可精神着,做什么都做得极好,细心又不怕吃苦。刚进来的时候还是个搬运东西的,现在已经成了半个技术工人了。” 乙八又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也会帮着写一下账本。不过他写的账本,账房先生都会再看一遍。还别说,看着挺粗糙一人,不但写得一手好字,更是把账记得妥妥的。” “账房先生说的?”晨曦好奇。 乙八连忙点头,“账房先生说,还好他先来我们作坊。不然这记账的好活儿可就被这陈刚给抢了去。” “谁招来的?”晨曦追问。 乙八道:“之前我们作坊缺伙计,便贴了告示去招工,这不就招来了一批嘛。我们的其他作坊也都如此。” 乙八说完,看到晨曦陷入了沉思,不禁疑惑起来,“小主,是有什么问题吗?” 乙八如此说着,抬眼再次打量那新伙计陈刚。陈刚感觉到有人在瞧自己,连忙对着这边笑笑。乙八也对着陈刚笑笑,“其实多好的伙计啊,肯吃苦,做活儿又卖力,还心思细腻不出差错,能找到这样的伙计也算我们有福。” 晨曦勉强挤出一个笑,对乙八微微点了下头。 晨曦找了个借口便出了作坊,乙八跟了上来。晨曦本想让乙八就在这家店里待着,她刚生了孩子没几个月,身体估计还没大恢复。可乙八说什么也不乐意,“我这些日子以来都快闷死了,好不容易能到处走动了,你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 说到这儿,乙八神秘地看着晨曦,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和解读的怪笑,“晨曦,你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可是有很多好处的。” 晨曦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对着已经慌张的乙八道:“能有什么好处?” 乙八指了指马车,“你让我上来,我再告诉你?” 晨曦笑笑,“上来吧。” 得逞的乙八笑得像个孩子。 马车慢慢往前,乙八往晨曦这边靠了靠,“终于可以看看外边的风景了,谢谢你,小主。” 晨曦无奈地看着乙八,“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乙八狡黠地笑了笑,“我当然能给你好处了,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骗你。” “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了。”晨曦也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好处,所以压根也没把乙八的话放在心里。只是希望乙八不要太奔波才是,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等着她哄逗呢。 乙八不服了,噘着嘴,像个孩子似的,“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若是没有我乙八跟着你,小主你可要晚好几年才能遇到自己的意中人。” 晨曦差点没晕过去,“意中人?”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算偶尔有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有所幻想,却也是个模糊的概念,绝不会像乙八这样直接提出来。 乙八看到晨曦娇羞又尴尬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小主你脸红什么?娶妻生子是每个男人都要经历的事情。谈婚论嫁也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莫非小主觉得要一辈子陪在我乙八身边?” 看到乙八忘我的样子,晨曦真是觉得哭笑不得。 “算了吧,我可没那个福分。你还是留着这份心思好好照顾逗逗吧。”晨曦拒绝得干脆,生怕自己稍微迟疑了下,就被乙八钻了空子。 乙八似乎早已料到晨曦会是这个态度,笑道:“就算你不考虑这个问题,也会有人帮你考虑的。到时候,奴婢依然会是帮你看夫君是否合适的人之一。” 晨曦真是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以后都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真的?”乙八两眼放光,光是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几个月来乙八被闷得有多惨。 晨曦看到乙八这样,不禁嘀咕,“都是做娘亲的人了,却还跟个孩子似的。” 乙八憨笑,“等你以后有机会被闷个几个月,就知道出来透透气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了。” 在院子里坐着享受午后慵懒时光的慕容怀德和董蓉,听闻晨曦乘了马车和乙八去了别的商铺。慕容怀德便得意地看着董蓉,“我说什么来着?你总担心女儿被人算计了,怎么着?她看问题的眼睛并不比我们迟钝。” “是是是,你说的都有道理行了吧?我对晨曦当然是有信心的,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董蓉打趣道。不过说真的,当董蓉听到晨曦乘马车去别的作坊看看情况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甜蜜起来。以前多少对晨曦都是有些不放心的,就算晨曦白天在作坊里忙活了一阵,把事情打理得也都很好,可董蓉还是会悄悄去看看,即便是找不到一丝错误,她也依然想多看看。 慕容怀德仿佛看穿了董蓉的心思,笑道:“你以前总是对晨曦不放心,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就算事情处理得好了,也有可能在为人处世方面出点差池,或者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样?晨曦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吧?” 董蓉甜蜜地笑了,有些羞涩。 慕容怀德看到董蓉如此,不禁笑了起来,“要真说像孩子啊,不是晨曦,也不是明哥儿和启哥儿,而是你这个小女孩。” “什么小女孩,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好没有旁人在,若是你的话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改掉这个脾气。”董蓉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眼睛里却溢满了幸福。 慕容怀德立即做出投降的模样,“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要是再把真心话说出来,有的人就要飘到天上去了。我说某些人啊,我发现自从这三个孩子出世之后,有些人竟然一日要比一日爱夸自己。” 董蓉愣了一下,方才知道慕容怀德说的是她总是说那句“也不想想是谁生的孩子”。 “你——” 看到董蓉窘迫的样子,慕容怀德再一次笑了起来。 晨曦和乙八来到街北的一家作坊,光是在作坊外面听里面的声音,都能感觉到作坊里的热闹。打算盘的,摆放罐头的,安排事务的…… 看到晨曦进来,伙计们都停住了动作,对晨曦打招呼。 晨曦也都一一热情回应,并让他们继续做活儿。 晨曦唤来一旁的管理事务的伙计,“最近有招新人吗?” 伙计连忙把一旁的两个粗使伙计唤了过来,并对晨曦做了一番介绍。 和那位陈刚差不多,都很能干,能吃苦,做起活儿来任劳任怨。 晨曦和乙八去了好几个作坊,得到的信息都是一样的,作坊在很短的时间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些能干的伙计。而且这些伙计分布得十分均匀,每个作坊大概分布着一两个。超过两个的都没有,而且最大的特点是,就算给最低的工钱,他们也会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有额外的时间还会帮助其他伙计。 所以,就算作坊里的人不认识其他人,也都认识这一两个刚来的伙计。 晨曦拍着站在她面前,正笑得憨厚的伙计的肩膀,“这么短的时间就取得了我们的信任,真是不容易,好好做,我们作坊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的。” 客套一阵后,晨曦就和乙八回到了马车上。 一路跟着晨曦过来,乙八也发现了不对劲,“小主,你是不是怀疑……” 晨曦点头,“这些人都太相似了,而且,最让我惊诧的是他们会武功。” “武功?”乙八只是一个丫头,看不出那些。 晨曦点头道:“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找个活儿做的人,也没什么。关键是他们各个都有不错的武功在身,一群完全不需要到我们作坊来谋取前程的人到了我们作坊,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晨曦这么一说,乙八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这个作坊是王爷和王妃花了好多心思才有了现在这个规模,如果被旁人给瓦解了,那可如何是好? 一路上,乙八都不再淡定了,想跟着晨曦到处走走散散心的好心情也全没了,脑子里想的全是作坊以后可怎么办。 回到王府,乙八依然是一脸的焦急。 董蓉和慕容怀德备好了茶迎接晨曦和乙八。 乙八走到董蓉身旁,把今天和晨曦看到的都说给了董蓉听。 董蓉面色如常,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乙八十分惊愕,难道王妃不应该紧张一下吗?还是她太过紧张都忘了该做点反应了? 董蓉含笑看着晨曦,“晨曦,你有什么想法?” 晨曦道:“在回来的路上女儿一直在想,这些人来我们作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要毁了我们作坊,女儿觉得他们大可以像巴图那样,把我们的作坊给毁了。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悄悄滴潜入我们作坊,还费尽了心思要赢得我们作坊的信任。如此分析来看,他们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钱。”R638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祸端矛头 正如慕容怀德说的那般,作坊有了一批任劳任怨的伙计,还不计较劳酬,作坊的效率也有一定提高。而这些忽然来到作坊的伙计,也没能再捞到任何好处,账不再让他们管,慢慢的那群伙计做起事情来就没有那股虎劲儿了。 薄太妃整日看着东方仇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又不敢叫御医来看,只能悄悄找到御医后旁敲侧击地问些如何让东方仇这样的病情痊愈的事情。御医没有亲自看诊,也无法给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而作坊这边,东方仇一回到齐国就布下的局,并没有什么成效,这让薄太妃看着都着急。 刚好在这个时候,探子传来消息,巴图带着军队暴力袭击了大齐的边境,而他们暴力袭击的也只有董蓉开在齐国边境的几家作坊和商铺。 薄太妃正愁着找不到向董蓉发难的切入口,听闻了这件事情后,双眼立即闪过一道阴翳。看来老天这一次是不会再向着董蓉了。 翌日,早朝,一切的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皇帝问:“众位爱卿还有何事可奏?” 便有大臣把五王子巴图进犯大齐边境的事情给禀报了。 皇帝对这件事情是有所听闻的,他也是分析了好一阵才没有对巴图做出反应。巴图攻击的只是几家店铺而已,让边境的官员去处理一下就好,不必大动干戈。 可是,大臣们却不这么想,齐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他巴图不管是有着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侵犯我大齐国的领地。 有大臣说了这句话之后,其他的大臣也都一一迎合。 这时,龚大人走到大殿中央,对皇帝行礼,道:“皇上,微臣本是掌管刑部的,对边境受侵一事本不该多加言论以免越了职责。可是大齐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大齐,微臣心里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皇帝对那种明明有话要说,却偏要来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很是反感。 龚大人道:“巴图的意图似乎很明显,并不是冲着我们大齐的,好像只是冲着那些商铺的。只是不知道巴图和那些商铺之间有什么矛盾,微臣也暂时还不知道那些商铺都是些什么商铺。” 皇帝微微挥手,一旁的太监便把详情都给龚大人说了一遍,被捣毁的无一例外都是董王妃的罐头作坊和商铺。 龚大人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听太监说完后点头不止,沉吟片刻,对皇上道:“皇上,听完这一切细节,微臣以为,巴图这次并不是针对我大齐而来,而是仅仅针对董王妃的那些商铺。只是微臣暂时还没有想明白,董王妃的商铺和巴图之间有什么矛盾。” 龚大人的话一出,便有大臣附和起来,也有人说,或者这是因为巴图和董王妃的矛盾引起的。商铺只是巴图发泄的一个缺口。 董王妃和巴图之间能有什么矛盾? 皇帝有些想不明白。 这时龚大人便提醒皇上,“皇上,微臣听闻董王妃有一对双生子,他们文武双全,却没有留在我大齐为我大齐效力,而是留在了草原上,与噶尔迪在一起。” “噶尔迪?”皇帝蹙眉,他是知道噶尔迪的。 龚大人又道:“噶尔迪的父亲原本就是大草原上的可汗,他父亲离世后,噶尔迪本应继承父亲的可汗之位,可惜有巴图阻挠,噶尔迪的势力显得很微弱。” 龚大人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显了,董蓉原本是大齐的子民,却让自己的儿子去到草原,帮助别人的势力。说得好听点是帮助,说得不好听一点,是董蓉在草原上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个董蓉这么做,到底有何居心? 其他大臣也纷纷开始揣测,都把董蓉之前和二王子之间的纠葛说了出来。 甚至有大臣怀疑噶尔迪的身世。 皇帝摆手,阻止大臣再妄自言论。 “众位爱卿以为,如今当如何是好?” 皇帝的问题一抛出,大臣们便没有了声音。 半晌,终于有大臣开口,看去,正是龚大人,“皇上,微臣以为既然这件事情是因董王妃而起的,那么董王妃便应当知晓这件事情。或许把董王妃传唤到朝堂,问问她和巴图之间到底有什么,便能找到症结所在了。我们如今在朝堂上妄自揣测,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又有大臣道:“既然是董王妃自己惹出来的祸患,皇上,微臣以为,当让董王妃自己来平息这件事情。巴图的势力不容小觑,在草原上奔跑惯了的草原子民各个骁勇善战,更不要说身为将士的那些人。惹了那些蛮夷之人,于我们太平大齐,没有什么好处。” “依微臣所见,恐怕是董王妃在草原上扩张自己的势力而惹怒了巴图。巴图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可汗之位继承者,可他也是前可汗的兄弟,也和那可汗有血缘关系。说到底,草原上的事情是他们的国事,也是他们的家事,与我们大齐无关,更与我们大齐的每一位子民无关。” “每一位本分的大齐子民,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绝不会想着在别国领域去扩张自己的势力。更何况,董王妃的罐头作坊开到草原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有些人看来,那是董王妃会做生意,可在另一些人看来,董王妃恐怕别有心计。” “皇上,若是董王妃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们应当提防着才是。如果董王妃只是对大草原有野心,我们可能不必太过忧心,可是皇上,若是董王妃在草原扩张势力是为了最终能够牵制我大齐,如此,后果便不堪设想啊。” …… 众位大臣都对这件事情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无一例外都对董蓉在别国扩张势力这件事情持反对意见。 皇帝陷入沉思,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处理不当,后果也十分麻烦。 大臣们见皇帝为难,又纷纷为皇帝出谋划策,不过,所得到的策略不过两个,一个是暂时封了董王妃在大齐的所有作坊,等到事情得到彻底解决之后再做打算。其二便是永久铲除董王妃的罐头作坊。 第二个办法实在有些偏激,皇帝思前想后,便决定按着第一个办法去做。 董蓉的所有作坊一时间都出现了问题,在草原的被巴图捣毁,就算噶尔迪和启哥儿等去阻止,也终究没能让所有作坊避免被侵扰。而大齐的作坊又全都被封了。 董蓉和慕容怀德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做,一时气愤,慕容怀德要去找皇帝,更要去找巴图,还有那帮大臣。董蓉拉住了慕容怀德,她好不容易才和慕容怀德平安相会,她不能让慕容怀德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不能让所有坏人的匕首都对着慕容怀德。让他们以为慕容怀德已经不在了,对董蓉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些想要对付中山王府的人都以为中山王府不再有以前的辉煌,所以对付起来所使出的力道也就弱了。就连薄太妃也稍稍消停了一点点,使出的手段也没有以前狠辣。 不过这一次,封了董蓉的所有作坊,董蓉第一个不答应。 让甲一备好马车,董蓉便入宫去见皇帝。 来到皇帝的御书房时,刚好薄太妃也在。薄太妃一身正装,气势凌人,眉眼清冷,仿佛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佛。 薄太妃知道董蓉会来,所以她才一直守在御书房,不管皇帝如何找借口让她先回去,薄太妃都无动于衷,也找着各种留下来的理由。 皇帝见她诚心如此,也就不再勉强。 董蓉进了御书房,对皇上和薄太妃行礼。 “请起。”少年皇帝对董蓉温和道。 董蓉按着少年皇帝的安排,在薄太妃对面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 皇帝吩咐宫女为董蓉倒茶,并对董蓉温和笑道:“董王妃来找朕,必然是为了罐头作坊的事了?” 董蓉也点头,看到皇帝温和的笑意,原本积压在心里的怒火少了不少。 薄太妃冷然道:“董王妃果然是好悠闲,在大齐的所有作坊都被封了,还有心思来皇宫与哀家的皇儿闲聊,若是换了哀家在你的位置,哀家断然是不敢这样的。不过也对,董王妃向来是胆大心细的,心细到开作坊事无巨细一人包揽,并做得井井有条。至于胆大嘛,就不用哀家多说了,能在遥远的草原培养自己的势力,并把自己的一对优秀儿子放在那里,定然不是别的胆小的女人能够做到的。” 董蓉迎接着薄太妃冷傲的目光,含笑,“太妃娘娘抬举臣妾了,臣妾的那对儿子喜欢草原风光,便留在那里和他们的兄弟噶尔迪多玩耍了些时日。反正作坊有晨曦和我打理,不需要他们过多帮忙,所以臣妾也就由着他们的性子了。只要是明眼的,就能看出来,臣妾是断然没有在草原之地扩张势力的。” 薄太妃故作惊讶,“和他们的兄弟?董王妃,你的意思是说噶尔迪果然是你亲生的?” 薄太妃的话让皇帝甚是无语,可有董王妃在,加上薄太妃是生母,他也不能对薄太妃怎么样,只得压低了声音,责备道:“母妃,您在说什么?” 薄太妃笑笑,对董蓉歉意道:“对不起哀家多嘴了,哀家也是听到朝堂上那些大臣在怀疑噶尔迪是不是董王妃生的,一时好奇所以就问了。”R638 第一百二十三章 针锋相对 紧接着,薄太妃又道:“我们大齐国的女子各个都是贞洁自爱的,又怎么可能和草原上的蛮夷之人生出野种?这种话断然是没有依据的,不过若那噶尔迪真是董王妃的亲生儿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如果噶尔迪做了可汗,有董王妃作为纽带,我们大齐国是不会仗着自己国大业大对草原蛮族展开进犯的。” 薄太妃字字带刺。 董蓉似乎没有听到,温和地看着皇帝,“皇上,您以为呢?” 皇上迟疑了下,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朕也还没打探清楚,探子们一个来回也需要半月的时间。本来朕也想找董王妃好好聊聊,了解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如今董王妃主动入宫来到朕的御书房,那朕也就顺道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 董蓉也不介意,“皇上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吧。” 皇帝微微点头,同样身为女人,董蓉的温婉,薄太妃的尖酸刻薄,一下子就比较了出来。皇帝问道:“你可知道这一次巴图为什么要这么做?” 董蓉猜到皇帝会这么问,“我也不太清楚草原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们攻击我的作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巴图的目标只是我中山王府的作坊,我有办法处理好这件事情。怕只怕巴图的意图不只是几个作坊那么简单。” 董蓉说的,也正是皇帝最为担心的。 薄太妃见董蓉如此说,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嘲讽:“董王妃能认识到是自己给大齐惹来了麻烦,真是难能可贵。只是不知道董王妃说的会处理好是指什么。大齐边境的子民无端受到侵扰,甚至有人被杀害,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薄太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这么爱惜苍生性命了? 薄太妃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薄太妃,继续对皇帝道:“我们首先要查清楚巴图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其次,我们才能对症下药,找到解决的好办法。” 皇帝点头,“董王妃说的有道理,探子已经去打探了。” 薄太妃不悦,尤其是董蓉刚才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心里很是不爽,“董王妃,刚才哀家的皇儿已经告诉你了,探子回来禀报那也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你现在若有什么知道的实情可不要忘了告诉我们,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大齐的江山都是有好处的。” 薄太妃的话实在太难听,可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认,薄太妃说出了他也想知道的。 董蓉看出了皇帝的心思,道:“如果真要说出来,只怕皇上会有些不相信。” “无碍,你尽管说就是了。”皇帝语气依然温和。 薄太妃看到皇帝对董蓉十分尊重,心里一下子就不舒服了,皇帝是她薄太妃亲生的,有她这个生母在这儿,这小兔崽子竟然对董蓉那般恭敬。若是不知道的来看了,还以为她薄太妃是个外人,这董蓉和皇帝才是亲人。 薄太妃故意挤出一个笑脸,对董蓉道:“是啊,你说吧,不管你说什么,哀家的皇儿都会理智地处理这件事情的。” 董蓉点头,对着刻意装热情的薄太妃笑了一下,不过她的眼睛在看到薄太妃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庞时,依然冷清,转而看向皇帝,“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字。” “什么名?”皇帝问。 “东方仇。” 董蓉才刚刚说出这个名字,薄太妃就慌了神,那原本就虚假的笑僵硬在空气里,更显得诡异而呆板。 皇帝瞥了一眼薄太妃,不知道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他的母妃这般紧张。薄太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恢复了神色,责备地对董蓉道:“也不知董王妃去哪儿听说了这么个名字,董王妃是个眼界宽广的,认识的人也自然多了。皇儿身在皇宫,日理万机,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对于董王妃从野路子探得的名字又怎会知晓?” 董蓉却不理会薄太妃,而是看着皇帝。 皇帝沉吟片刻,猛然抬头,“你是说弥勒教主东方仇?” 董蓉点头。 薄太妃立即怒了,责备董蓉,“你在说什么?董王妃,哀家一向以为你是个识趣的女人,就算是为我们大齐国,为我大齐的子民闯下了弥天大祸,也会耐心处理。你现在忽然说出个不想关的名字做什么?今天你到宫里来,是为了处理你惹下的大祸呢?还是要牵扯出无辜的人?” 薄太妃一阵责备,本以为会把董蓉给说晕了,然而,董蓉却并不为之所动,依然淡定自若,更让薄太妃无法接受的是,董蓉根本不看她一眼,只是与皇帝交流。 董蓉对皇帝道:“皇上,这个东方仇在前段时间去了草原一趟,他去会了一个人。” “巴图?他会巴图做什么?”皇帝蹙眉。 董蓉也有些疑惑,“东方仇是我齐国的人,按理说他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巴图帮忙的。” 需要巴图帮忙…… 这几个字引起了皇帝的警觉。 董蓉又道:“如果东方仇只是想搞垮我的生意,我一点也不害怕,让我不放心的是,万一东方仇和巴图联手起来是为了别的,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董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要皇帝在董蓉的话和大臣的话之间立即选择一个来相信,还太困难了,因此只有让董蓉先回去,待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再说。 可是董蓉并没有皇帝想象的那般听话,“皇上,臣妾今日入宫就是想证明我的清白,让皇上能允许我的作坊重新开张。” “这……容我想想。”皇帝依靠着椅子,陷入了沉思。 董蓉也不着急,静静等着。 薄太妃却不能安静,她那双狠戾的眼睛直扫向董蓉,“董王妃真是会想,才刚刚给我们大齐惹下了弥天大祸,现在就想重新开门做生意?莫非这大齐的生意这么好做?一天都耽搁不得?” 董蓉含笑,“事关清白,是多少银子都换不回来的。” “清白?”薄太妃冷嘲热讽起来,“若董王妃真的觉得自己清白,就应该按照哀家先前所说的,回到你的府上等候朝廷的安排。至于那些作坊嘛,若是事情真如董王妃说的那般,自然是会还给你,让你重新开门做生意的。” 董蓉疑惑,“不管是我还是我的作坊,都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封?就因为大臣们说巴图是被我激怒的?臣妾相信皇上是英明的,能看到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弥勒教主东方仇一去了草原回来之后,我那草原上的作坊被毁了,大齐的作坊也被封了?” 薄太妃冷哼一声,“那就只有董王妃自己知道了,刚才皇儿和哀家都让董王妃把和巴图的过节给说出来,这样对你我都好,可董王妃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并不愿意开口,如此,我们还能怎样?只得暂时封闭了那些作坊,待到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做打算。” “好,我的作坊可以先不开门做生意。臣妾只有两个问题,那就是弥勒教主东方仇从草原回来之后藏身何处?另一个问题便是,东方仇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董蓉语气坚定,大有和薄太妃死磕到底的尽头。看到一向温和好欺负的董蓉变了个样子,薄太妃微微紧张了下。 不过,这不代表薄太妃就会认输,她嘴角微微扯动,“没想到董王妃这么关心那个弥勒教主,既然你那么关心他,又如何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你们先别说了。”皇帝的语气虽然不算太冷,但薄太妃和董蓉都能听出其中的不悦,薄太妃和董蓉都闭了嘴。 薄太妃见皇帝睁开了眼,便直视皇帝,语气坚决,“皇儿,这件事情可要处理好,不然我们大齐的江山可就危险了。虽然我们根本不畏惧巴图的力量,对那什么野种噶尔迪的势力也毫不畏惧,可毕竟有句话叫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哀家已经这把年纪了,实在不想看到打打杀杀的局面。” 董蓉看着薄太妃,“太妃娘娘,皇上自会明智处理这件事情的,你我都暂时不要影响皇上的判断才好。另外,噶尔迪是二王子和他爱妻所生的孩子。太妃娘娘身为太妃,如此在背后说他是野种,恐怕有失太妃娘娘的身份。至于巴图进犯我大齐边境是不是要挑起战事,还得等探子回报之后才知道,否则,我们所有的担心都没有多大用处。” 皇帝点头,“董王妃说的有理,巴图明知道大齐的边境神圣不可侵犯却还是要那么做,居心叵测。你看这样可好,朕派一位使臣前去与巴图谈谈,探看一下他的具体用意。若是这件事情并不是由董王妃惹起的,朕自会还你清白。” 董蓉微微点头,她是听明白了,无论如何少年皇帝都不会立即解除对她作坊的封印的。也是,换做任何一个人身处皇帝的位置,都不会小看了这件事情。 江山社稷,容不得一丝丝玩笑和大意。 “皇上说的,我听。不过我另有一事相求,希望皇上能满足我这一要求。”董蓉正色道。 薄太妃轻蔑地看了一眼董蓉,闯了祸还要提要求,真是不知廉耻。R638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条件 董蓉道:“我希望皇上能够帮臣妾查清楚,弥勒教主东方仇为什么要去草原见巴图,回大齐之后一直藏身何处,还有就是东方仇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皇帝点头,他对这个东方仇也一直没有好感,这段时间因为别的事情耽搁,加之弥勒教有所收敛,所以皇帝对弥勒教的注意力便有所削弱。 “朕答应你。”皇帝坚定道。 薄太妃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对着皇帝道:“皇儿你傻了吗?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巴图和董王妃之间的事情,是要去收拾董王妃的这个烂摊子,而不是去查什么弥勒教主东方仇!” 董蓉看到薄太妃如此激动,也不恼,只是语气如常地对薄太妃道:“太妃娘娘,这件事情确实与弥勒教主东方仇有一些关系,所以臣妾才会提出这个要求。太妃娘娘,你这么紧张,又这么相信弥勒教主东方仇,是因为你对他以及对弥勒教很了解吗?” 普通的询问,在薄太妃听来却极为刺耳。 薄太妃冷冷地转过脸,不再说话。 皇帝对董蓉道:“就是你不说,朕也会让人去查东方仇的身世的。你先回去吧,等朕查到了就命人告诉你。至于巴图那边的事情,也只有先等探子来报了。” 董蓉微微点头,算是认同皇帝的做法。 薄太妃忍不住了,她走到皇帝的面前,一脸的不可思议,“皇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皇帝没有想到薄太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不禁疑惑,“母妃,孩儿当然明白。” 薄太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可能明白?你如果真的明白就不会被区区一个王妃就威胁到,不但不去查她惹下的弥天大祸,反而要去查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皇儿,你要知道这江山的得来有多不容易!你如果不能做出让朝中大臣信服的事情,哀家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有不臣之心。” 董蓉没有说话,她有没有威胁皇上,皇上心里自然明白。而且,跟这位少年皇帝打了一些交道,董蓉能感觉到皇帝心里是有些想法的,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完全受制于薄太妃。 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母妃,皇儿心里自有定夺。” 薄太妃怒了,“你什么意思?连母妃的话都不听了吗?” 忽然的斥责,让皇帝脸上无光,更何况这里还站着一个董王妃呢,他堂堂天子的脸,堂堂天子的威仪,何在? “皇儿没有不听母妃的话,而是皇儿认为这样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再者,我们现在在御书房里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有先等情况了。”皇帝道。做皇帝越久越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他不能慌慌张张就下绝对,也许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决定,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如果他做错了,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薄太妃再次怒斥,“你口口声声说没有不听哀家的话,那哀家问你,你又听了哀家什么话?哀家让你先处理董蓉惹的祸,你又是怎么做的?哀家都明确地告诉你弥勒教没有问题,你却还要听信小人谗言,把时间花在查弥勒教的事情上。” 皇上面色更难看了,阴翳着脸。 “皇儿心里自有定夺。”皇上有些害怕薄太妃会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索性如此说道,希望薄太妃能消停一点,不要再拧着一些小问题不放。 然而,皇上这句话并没有让薄太妃消停,反而让她彻底爆发。 薄太妃忽然抓起御书房案几上的毛笔,比在自己的脖子处。 董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要找个武器也找个锋利点的,拿支毛笔算怎么回事? 皇上还是很担心薄太妃,“母妃,您这是做什么?” 薄太妃的眼眶瞬间噙满了泪水,一双涂得鲜红的嘴唇扭曲起来,“母妃要做什么?皇儿,母妃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好好的大齐江山,母妃把它交到你的手里,就是希望你能把大齐江山治理好。可是,你让母妃看到的是什么?你让母妃看到的,是你被一个小小的王妃威胁,竟然不敢直接问她的罪!边境的事情到底为何,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就连朝堂上那些一向帮着董王妃的大臣们也都说这件事情会危及到大齐江山。你怎么就不能醒悟?” 皇帝面色无奈,他想说什么,动了动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薄太妃又道:“皇儿,如果你畏惧这个女人的本事,别怕,有母妃在呢。母妃会一直支持你的,你不要怕,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他们中山王府虽然勾结了不少人帮忙,可哀家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为你保住大齐江山!” “母妃,您言重了。” 皇帝真是觉得尴尬,让董蓉先行离开。 董蓉知道有自己在这儿,皇帝会不好处,也不想再为难他,转身便要离开。 “你站住!” 薄太妃冲着董王妃的背影吼道。 董王妃的耐心快被薄太妃给磨没了,她停住脚,没有回头,冷然的声音响起。“太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薄太妃吼道:“你不用在这里装腔作势,皇儿受了你的威胁,不敢对你怎么样,可哀家不会。哀家跟着先皇,一天天看着大齐日渐繁荣,绝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小人把大齐的江山搞得乌烟瘴气。” 董蓉回头,眼神直逼薄太妃,“太妃娘娘,若真要说把大齐江山搞得乌烟瘴气的人,当数弥勒教的东方仇吧?” “别把什么都赖在弥勒教身上!”薄太妃狠戾道。 董蓉眼神清冷,“是谁于光天化日之下前抢民女?是谁于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我大齐子民?是谁不顾人愿不愿意,便强行要了女子的身子?是谁……” “够了!” 薄太妃听到这里,是心虚的,也是害怕的,她不能再让董蓉说下去。 董蓉道:“太妃娘娘怎么不听了?是不是太妃娘娘心里是有答案的?既然太妃娘娘的心里有答案了,臣妾也不便再说什么,告辞。” “你!!”薄太妃想要反驳董蓉,却找不到词,只能看着董蓉的背影从自己视线里慢慢消失。 回头,皇帝依然无奈而痛苦。 “母妃,您现在可以放下……毛笔了吧?” 用毛笔做自杀武器,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薄太妃把手上的毛病狠狠地拽在地上,沾了墨的毛笔把薄太妃的手和衣裳都沾染脏了,此刻的薄太妃看起来十分狼狈,和市井泼妇几乎没什么分别。 看到自己的母妃这个样子,皇帝的心里万般纠结。 薄太妃坐到先前坐的位置,对皇帝道:“总之,这件事情哀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哀家一定要看到董蓉那个女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身为皇上,也一定要让大齐的百姓看到你的英明之处,不要让人觉得我大齐的皇帝是一个只会受人威胁的无用人。” “母妃!” 薄太妃如此说皇帝,让他脸色十分难看。 在薄太妃看来,整个大齐的江山都是她给这个少年皇帝的,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为了大齐好,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哀家所说的话难道不对吗?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推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薄太妃的这句话让皇帝不知道如何回答。 “母妃,皇儿累了,您也请回吧。” 说罢,唤来宫女,让宫女搀扶着薄太妃回宫。 宫女搀扶着薄太妃来到薄太妃的寝宫外,薄太妃便把宫女们都打发走了。 薄太妃望了望四周,确定四周无人了,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寝殿。 寝殿内的宫女也都被薄太妃打发到了别处,她悄悄来到地下室,来到东方仇所在的床榻边。 东方仇已经醒了,可还是不愿意说话,不管薄太妃怎么跟他讲,他就是闭着嘴,什么也不说,偶尔望望四周,不望四周的时候便沉浸在自己的沉思里。 “你怎么样?” 薄太妃看到东方仇这般模样,不禁又担心起来。“明明都醒了,怎么就说不了话呢?刚回来的那天你不是还好好的吗?把所有的事情也都布置下去了。怎么布置完那些事情,你就躺在床上不说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方,你可别吓我。” 东方仇依然只是发呆般地望了望薄太妃,继续转过头看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吱声。 薄太妃坐到旁边,握着东方仇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东方,我就知道董蓉那个贱女人今天回来,所以就到皇儿的御书房候着。真如我所预料的,董蓉来了。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的皇儿竟然不惩罚董蓉,反而还好言好语地对待她。我真是搞不明白了,那小子是我生的,是我经历了十月怀胎才有了他,他怎么能不听我的话,反而对那个董蓉那般好呢?” 薄太妃也没指望东方仇能给予什么回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最让我想不过的是,皇儿竟然答应董蓉的要求,要去查弥勒教的事情。” “查什么?” 东方仇忽然开口了。 “东方!” 看到东方仇开口,薄太妃立即激动起来,查看东方仇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东方仇拉住薄太妃的手臂,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他要查什么?” 东方仇忽然的怒吼把薄太妃吓了一跳,不过薄太妃心里是高兴的,只要东方仇不再像个活死人一样,就是再凶一些也没事。R638 第一百二十五章 商家魁首 薄太妃反应过来后,立即回答东方仇的问话,道:“董蓉那个女人要皇上去查有关弥勒教的一切,比如你背后的人是谁,还有你从草原回来之后藏身何处。” “她是有备而来的!”一想到董蓉,东方仇的胸口就闷得慌。 薄太妃点头,“谁说不是呢?可我也不能把她怎样,本想借着这次机会把董蓉给除掉,却没想到皇上竟然在关键时刻迟疑了,说是要等探子回报。” 薄太妃看到东方仇虚弱无力的样子,不禁又心疼起来,“算了,现在先不管董蓉的事情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在草原上吃了什么苦头?你回来之后整个人像彻底醉了过去,怎么喊都喊不醒你。就算偶尔醒来,也只是发呆。你干吗要这样吓我?” 东方仇重重地叹息一声,“巴图不是个好人,和他联手到底能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我也很难说,不过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我回来之后就人事不省,是因为我喝了太多酒。” “什么意思?”薄太妃根本没有闻到什么酒味,东方仇的昏迷和发呆怎么会跟酒有关。 东方仇便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不过,把自己光着出现在田间地头的这一段故事给省去了。 薄太妃愤怒不已,“真没想到巴图是这样的人,他真的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铁骑虽然可以成为大齐朝臣畏惧的队伍,但是若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输的是谁呢。等以后哀家见到了巴图,一定会为你报这个仇的” 东方仇却摆手,“算了,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看得多了也便明白,遇到这些怪人怪事在所难免,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巴图较量。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我们不可乱动。听了刚才你说的,我便明白了,巴图虽然算不上可汗,但他的铁剂还是足以让朝堂上的一些大臣恐慌。大臣们最害怕的就是战争,每每战争,大臣们的俸禄自然就会有所缩减,虽然不多,可还是会让这帮守财奴心疼。” 薄太妃点头,“你说得没错,不但俸禄缩减,连他们的用度也会跟着缩减。” 东方仇在薄太妃的搀扶下从床榻上起身,薄太妃劝东方仇再到床上躺会儿,东方仇摆手,“当日被酒灌得太难受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个滋味,现在好不容易头脑清醒一点了,不想再躺在床上。明日我就离开皇宫,四处走走。能清醒地四处走动,太难得了。” 薄太妃看到东方仇的样子,不禁落泪,“你受苦了。” 东方仇看到薄太妃为自己流泪的样子,拍拍薄太妃的肩膀,“我没事儿的,为了你,受再多的苦都值得。” “东方……”薄太妃感动地依偎在东方仇的怀里。 董蓉才刚刚回到中山王府没多久,刚想到内院去见慕容怀德,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给慕容怀德。然而董蓉才刚刚踏进内院,甲二就说有重要的人要见他们的董王妃。 董蓉惊疑,“什么人?” “皇上。”甲二如实回答。 董蓉跟着甲二来到中山王府的厅堂,皇帝已经站在屋内,正被对着董蓉,面朝着中山王府的匾额。而厅堂的左边位置搁置着一个东西,足有两丈长、一丈宽,被一块上等的红色绸子盖着。 董蓉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向高悬的匾额,匾额由血龙木做成,上书‘孝廉方正’四个字,字体磅礴大气。 “臣妾参见皇上。” 董蓉对皇帝行礼。 皇帝这才转过身来,搀扶起董蓉,“董王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董蓉在皇帝的虚扶下站起来。 皇帝温和地对董蓉道:“今日在御书房让你见笑了。” 董蓉请皇帝坐下后便吩咐婢女斟茶,笑对皇帝道:“皇上不必这么说,薄太妃有些激动,可能是因为心里的想法和你我都有些不一样吧。” 皇帝微微点头,“她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如果让她发现有谁不顺着她的意思,她就会暴跳如雷。母妃的性子向来如此,还希望董王妃多多见谅。” 相比起皇帝,薄太妃这个娘亲真算是不称职了。 董蓉笑道:“皇上客气了。太妃娘娘若真是为了大齐的江山好,她说什么我也是应当听着的。我怕的是太妃娘娘被什么人利用,若真像我猜想的那般,才是最危险的。” 皇帝点头,“董王妃说的有道理。朕也是迫于压力才封了董王妃的作坊,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董王妃的作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朕相信董王妃。” 董蓉听到这句,两眼立即有了光彩,“皇上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让作坊重新开门做生意吗?” 皇上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含着无奈。 董蓉眼睛里的光彩立即黯淡了下去。 皇上看到董蓉这般,心里也过意不去,道:“朕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作坊的事的。今日在御书房,有母妃在,朕不敢妄自许诺。待母妃回宫之后,朕立即就乘了马车出宫,追到董王妃的王府来。那些作坊已经被封,暂时也不能解封,唯有等到事情查清楚之后才行。不过,对于因为查封作坊而给董王妃造成的损失,朕愿意补偿给你。” 董蓉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朕相信中山王和王妃。国库的钱流到中山王府来,朕放心,也心里踏实。”皇帝道。 董蓉在心里笑了,这个皇上还真是说得直接。他也知道董蓉和中山王慕容怀德一向是乐善好施的,若是遇到天灾,朝堂还没发话,董蓉和慕容怀德就已经开始架起棚子赈济灾民了。国库的钱流到董蓉这里,也不算流失,顶多算转移一下地方。 不过,皇帝关于赔偿作坊被封所造成的损失一事,还是让董蓉觉得暖心。 董蓉谢过皇上,也对这少年皇帝有了一丝丝好感,他不再是那个被薄太妃牵制的小皇帝,而是越来越有主见了。 皇帝见董蓉接受了,便放心了。接着,皇帝又道:“这一次朕还带了一块匾额,是送给你们的。” 董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皇帝来之时,她隐约听到有敲锣打鼓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现在才明白那敲锣打鼓的声音不是因为她幻听,而是真有那声音。 “来人。” 皇帝轻喊,便有四个太监排成整齐的两列进来,对皇上和董蓉行礼后,恭敬地走到匾额旁,拉开了匾额的红绸。 “商魁”。 皇帝见董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说道:“中山王和王妃在大齐国所做的事情,朕都看在眼里。你们的艰辛朕无缘体会,却能感受得到,也看得见。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曾经的辛苦付出,如今都有了回报,罐头生意越做越大。要在大齐国找到比你们中山王府的罐头作坊更大的产业怕是很难的。许久以前朕就想赐你们这块匾额,只是一直没有时机,如今不算个好时机,但朕还是想把它赠与你们,让世人像你们学习。” 在这个时候送匾额来,董蓉知道,皇上这是要告诉世人,董蓉的罐头产业是值得信任的。而他封了董蓉的罐头产业是形势所迫,公事所在。 董蓉很感动,“谢皇上。” 皇上送匾额给董蓉的事情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薄太妃首先就给了来报信的人一巴掌,“混账,哪儿听来的破消息?皇儿再怎么任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送什么匾额给董蓉那个女人,更何况是‘商魁’的匾额。” 前来禀报的郭公公捂着脸,若不是想着来讨个赏钱,他才不会跑到薄太妃面前亮相。看来他又失算了,不但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得到赏钱,反而挨了一巴掌。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郭公公走后,薄太妃便把郭公公所说的对东方仇说了一遍。 东方仇沉吟片刻,道:“那郭公公是什么人?” 薄太妃满脸的不屑,“他能是什么人?不过是宫里的狗奴才一个而已,和别的狗没什么区别,瞧着有消息了,便自以为可以领点赏钱便跑到主子面前嚷嚷。我看他是太久没见着赏钱的模样了,所以才胡编了几句跑到我面前来撒野。也不看看哀家是什么人,在后宫混了大半辈子,能相信他的胡话?” 东方仇道:“按着皇上的性格,他是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什么?” 郭公公说那消息的时候,薄太妃也隐约觉得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她更希望是假的,所以不断地暗示自己,郭公公只是为了赏钱而已。不过现在听东方仇这么一说,薄太妃更加相信皇上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是蠢啊!” 薄太妃直摇头,“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东方仇道:“看来那董蓉是真的迷了他的心窍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你也别再留我,待我们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了,达成了我们的心愿,我们便有许多时间在一起。” 薄太妃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东方仇搂过薄太妃,宽慰她。 虽然薄太妃没再说什么,可心里还是不甘心,皇上是她生的,也是她一手扶持到皇位上的,那董蓉何德何能?竟然让那皇帝听信于她,甚至还送她什么匾额。 薄太妃抬眼看着东方仇,二人对视,心里各自想着解决董蓉的法子。R638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理取闹 薄太妃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找到了皇帝。 皇帝正在翻看奏折,都是大臣对巴图袭击董王妃作坊一事的建议和看法。 看到薄太妃来,皇帝把奏折关上,微微推到一旁。薄太妃瞧见皇上这一细微的动作,瞬间就不乐意了。 “皇上还在怪罪哀家曾经抢了你的奏折吗?” 薄太妃气势凌人。 皇帝笑得苦涩,“母妃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何事? 薄太妃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一脸的不悦,慕容昊没有发话她便到一旁的雕花椅上坐下,“皇儿这些日子是越发独立了,学到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了。” 慕容昊的脸色微微一沉,他真的不知道他的母妃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让他难堪尴尬了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大齐的江山固然美好,可是要维护好这份美却是要学习很多的。朝堂上的大臣们也很用心,教会了儿臣不少的东西。”慕容昊回答得不咸不淡,少了平日里对薄太妃的刻意温和。 薄太妃心里的怒意更重,可是沉默了片刻后稍微冷静了些,面色也温和了,对皇帝道:“昊儿,母妃知道你不容易,也知道朝堂上不少大臣都是希望我大齐的江山能够长存下去的。只是,母妃希望你能多听听别人的意见,耳听八方,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慕容昊没有做声,等待薄太妃接下来的话。 薄太妃道:“既然昊儿你也说了,朝中的大臣们都是尽心尽力的,那对于大臣们说的话,你也是应当有所考虑的。比如龚大人及一帮大臣都说董蓉和巴图的这件事情十分蹊跷,你又何必去维护董蓉呢?明白的人,知道你是想要公平理智地处理这件事情。若是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董蓉有那么大的本事,犯了那么大的错误,竟然能让当今皇上网开一面。” 慕容昊道:“母妃,孩儿不是要维护董王妃,而是孩儿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定有蹊跷。如果真要说有人在捣鬼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董王妃,而是另有其人。” “你什么意思?”薄太妃有些介意。 慕容昊盯着薄太妃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孩儿以为,这件事情和东方仇脱不了干系。” “东方仇?怎么又和东方仇有关系?孩子,你是真的被董蓉给灌了迷魂汤吗?”薄太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慕容昊看到薄太妃如此紧张的样子,脸色更是一沉,薄太妃看到慕容昊这般反应,立即恢复了神态,尴尬而干涩地笑笑,“母妃就是不希望你被什么人给骗了。” 慕容昊坐到位置上,早朝之后就一直在看奏折的他确实是累了,可是看到自己的母妃如此不体恤自己,反而给他增添各种麻烦,慕容昊就觉得寒心,揉了揉鼻梁,略微有些虚弱地说道:“母妃放心,孩儿不会被什么人给骗了的。至于东方仇的弥勒教,朕也是绝对不会放弃彻查的。若是查出来有猫腻,孩儿定然不会放过。” 薄太妃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如今面临的问题不是董蓉和巴图的吗?” 薄太妃站起身来,走到慕容昊的身旁,探寻一般小心翼翼地说道:“昊儿,我们是不是应当先处理好巴图和董蓉之间的事情,再去管弥勒教的事情?” 慕容昊点头,“孩儿也正是这个意思。” 薄太妃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说道:“朝中大臣的意思你不得不顾虑着,毕竟有他们在,大齐的江山才安稳。” 慕容昊点头,他从来没有想过完全不听大臣的意思。 薄太妃又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昊儿你送匾额给董王妃是为何?” 薄太妃今日来找慕容昊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那个女人明明给大齐惹来了祸害,皇帝不但不惩罚,反而给她送匾额,这不是身为皇帝的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慕容昊预料到薄太妃要来质问他这个问题,他只是没有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母妃,这件事是孩儿考虑了许久才做出决定的,你不必多虑了。” 薄太妃长吸一口气,让自己不那么气愤,待稍微冷静了一点点,还是忍不住责问皇帝,“什么叫母妃不必多虑?这大齐的江山不是你一个人的江山!这大齐的国事不是你一个人的国事!你不能拿大齐的未来开玩笑。董蓉是个什么女人?值得你这样维护她?还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告诉母妃,是不是这个女人威胁你了?若是她敢威胁你……” “母妃!” 慕容昊加大了音量,喊了一声。 薄太妃闭了嘴,惊讶地看着慕容昊,眼里依然是责备的神情。 薄太妃转过头去,语气悲凉,“哀家真的没有想到,我自己生的儿子,却更愿意听另一个女人的话。昊儿,你让哀家好生心寒。当初十月怀胎,种种困难哀家都克服了,因为哀家知道哀家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将会是我最贴心的亲人,他舍不得让身为母妃的我难过,更不会为了不相关的女人就伤害了我的心。” 说到这儿,薄太妃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答吧答吧掉落。 慕容昊看到薄太妃失声哭泣的样子也慌了神,连忙站起身走到薄太妃的身旁,伸手握住薄太妃微微颤抖的手臂,“母妃,您别这样。” 薄太妃无力地摇头,“看来还是董王妃的魅力更大一些,她是甜言蜜语惯了,谁都喜欢她,都喜欢听她说话。哀家是不行了,我这样说话直接的人,只会越发让人厌恶了。” “母妃这是说的哪儿的话?” 慕容昊把薄太妃搀扶到一旁坐着,又让宫女递来上等的养生茶,伺候薄太妃饮下,慕容昊才道:“母妃不要想太多了,儿臣做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有所考虑的。母妃担心儿臣,担心大齐江山,这些,孩儿比谁都明白。可是,孩儿也请母妃给孩儿一些自由和空间,让孩儿能够更轻松地处理大齐的国事。” 薄太妃没有说话,毫无心情地饮了茶,把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几上,难得的没有摔杯子。紧接着,重重叹息了一声,“你以为母妃是嫉妒董蓉吗?孩子啊,母妃是害怕董蓉对大齐的江山别有用心。大齐的商人母妃见得多了,可是他们都很本分,绝不会像董王妃那样事事都出风头。你看,大齐发生自然灾害,大齐的皇帝还没有发话,她和中山王竟然就架好了棚子。说好听点,他们是架棚施粥,赈济灾民。说难听点,他们就是在笼络人心。” “母妃,孩儿相信他们这么做是不图回报的。中山王已经落难,中山王妃带着几个孩子也不容易,我们又何必为难他们几位母子?虽然明哥儿和启哥儿都在大草原和噶尔迪在一起,可他们俩只是帮助噶尔迪恢复曾经的势力,与他们哥两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皇帝是绝对不会相信中山王以及中山王的子嗣窥伺着大齐的皇位的。 可是,薄太妃却不这么想,她也不能让慕容昊这么想,“你以为他们会白帮了噶尔迪?噶尔迪的身份是什么你知道吗?是董蓉的义子,董蓉愿意让她的两个儿子帮助噶尔迪,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就是想让噶尔迪当上可汗,最后由噶尔迪率领着他的铁骑,将我大齐踏平。” “母妃言重了。”慕容昊觉得这一切解释起来都很忧心,甚至让他觉得莫名的烦躁,耐心也在一点点耗尽,“母妃,如果中山王和王妃真的对大齐的皇位有意思,那么就轮不到儿臣在做这个皇帝了。” 这句话是慕容昊一直想说的。 薄太妃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回过神来,斥责慕容昊,“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慕容昊背过身去,他说的都是实话,不管薄太妃如何对他洗脑,他都知道,论血缘,他不及中山王慕容怀德纯正。论才德,他依然不及中山王。 薄太妃推了推慕容昊的后背,“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你是在害怕什么吗?害怕中山王妃来抢你的皇位,所以才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会那么做?” 慕容昊真是要被薄太妃给折磨疯了,“母妃,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容昊的音量忽然加大,把薄太妃给吓了一跳。 冷静下来,慕容昊道:“母妃,孩儿知道你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说着,慕容昊便要唤宫女来搀扶薄太妃回寝宫休息。 薄太妃甩开宫女的手,眼睛直视慕容昊疲倦的双眼,“你现在是皇帝了,一手遮天了是吧?” “孩儿没有那个意思。”皇帝慕容昊真的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难堪,在注重礼仪的大齐国,为人不孝罪行最重。 薄太妃指着慕容昊说道:“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你背着哀家给董蓉那个罪人送什么牌匾?如果你要送她匾额,又为何要听了大臣的话封了她的作坊?既然她的作坊是有问题的,是需要被封查的,又为何要送她匾额?你是大齐国的皇帝,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整个皇族宫廷和齐国!”R638 第一百二十七章 皇位的压力 “太妃娘娘太累了,来人,扶太妃娘娘回宫休息。”皇帝慕容昊食杂不想在这些问题上跟薄太妃纠缠不清。 薄太妃甩开宫女的手,对慕容昊说道:“我不走,是哀家把大齐江山交到你手里的,慕容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大齐的江山毁了!今天我就是要你说清楚,为什么要给董蓉送匾额,她值得那块匾额吗?一个大齐的罪人,不押到牢房候审,反而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连入宫也都跟回家一样自由自在,她当大齐的皇宫是她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吗?” 慕容昊没有言语,黑着一张脸,极为为难。 薄太妃沉默了一阵,胸口起伏极大,像是被气得不轻,半晌,又开口道:“如果你不去把那匾额收回来,哀家就去帮你收。我大齐皇帝送出去的匾额,是赏给有功之人的,绝对不是送给董蓉那种奸佞小人的。” “真要这么做?” 慕容昊的脸阴沉得可怕。 薄太妃却不再畏惧,冷傲地看着慕容昊,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别忘了,这皇位谁给你的。” 慕容昊心生悲凉。 薄太妃语气平静了许多,可眼里的愤怒和对董蓉的恨却一点没有减少,“国库的钱一下子少了很多,看来郭公公说的是对的,你把那些钱拿去救济董蓉了。董蓉那作坊每日的进账堪比国库,她需要你在这里自作多情吗?慕容昊,你应该考虑的是你自己应当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才不至于背负上昏君的骂名。你也应当好好想想,如果处理不好,后果将是如何。” 说罢,甩袖离开。 薄太妃走了许久,慕容昊才回过神来,狠狠掀掉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大骂一声:“如果朕不做这个皇帝,看你还如何嚣张!” 周围伺候的皇帝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去收拾东西的勇气都没有。 三日后,皇帝微服出巡,想要亲自察看董蓉和巴图一事。 皇帝微服出巡的消息原本薄太妃是不知道的,不过还是有那不怕死想要赏钱的偷偷跑去告了密,比如郭公公。 “什么时候的事?” 薄太妃有些不敢相信。 郭公公讨好却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今早儿皇上就乔装打扮一番后离宫了,带了六个贴身侍卫,连个体己的公公都没带。”郭公公原本打算自荐去照顾皇上的,虽然出宫的日子苦了些,可毕竟是每日都和皇上待在一起,只要把皇上伺候好了,自然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可是,他才刚刚说出这个想法,皇帝就直接拒绝了。 这么大的消息,要郭公公烂在肚子里着实有些让他为难了,不如直接跑到薄太妃这里来,讨点赏钱。 薄太妃怀疑地看了郭公公半晌,都无法相信郭公公说的是真的。她虽然和慕容昊有一点不愉快,可毕竟她是他的母妃,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不告诉? 这让薄太妃太心寒了。 花了一点碎银打发走了郭公公,薄太妃便陷入了沉思。 郭公公掂量了一下薄太妃打发的碎银,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和期望的相差太远了。真不知道薄太妃以前是怎么混上皇妃和太妃的位置的,就靠这么吝啬的打赏? 嘁~ 郭公公对着薄太妃的寝宫暗暗呸了一声,转眼间,又想到有几个新入宫的宫女似乎有事要求他,便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慢慢的,发呆的薄太妃的眼里放出了一丝神采,慕容昊出宫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慕容昊的身上,绝对是一个送东方仇出皇宫的绝佳机会。 薄太妃走到地下暗阁,东方仇已经在那里待得百无聊赖了,看到薄太妃来就径直走了上去,说是要离开皇宫。并对薄太妃发了一堆牢骚。 薄太妃宽慰了东方仇一阵,见东方仇还是躁动不安,便生气起来,“我刚被慕容昊那兔崽子给打了脸,来到你这儿你还要给我脸色看,你们当我是什么人?” 东方仇见薄太妃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换了神色,搀扶上薄太妃,转而宽慰起薄太妃来。 薄太妃也不和东方仇计较,说道:“今日是个不错的出宫机会,我立即让人备了马车送你出宫。” 东方仇点头。 他早就想出宫了,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实在不是个事。 薄太妃立即准备好了马车,又急急忙忙地把宫女都打发走了,这才悄悄地把东方仇从暗阁里放了出来,让他上了马车。 马车用双层帘子遮住,一层薄纱,一层厚重的刺绣外帘。 待东方仇坐好了,薄太妃才唤了马车车夫,一个年轻的公公过来,紧接着自己也快速地钻入马车内。 那年轻公公无意间回头往马车内看了一眼,马车盖着两层帘子,就算微微露出点缝隙,他也只看到了薄太妃的身影。 可他这不经意的动作却把薄太妃给吓了一跳,立即大声呵斥起来,还扬言如果这公公还要再乱看的话,定让他全家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公公被吓得不轻,驾着马车往前走,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薄太妃紧张不已,东方仇却很放松,对他而言,驾车的不过是个没用的太监,就算到时候被他发现有东方仇在马车内,东方仇也可以立即结束了这年轻公公的性命,让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对外人提及这事。 终于出了宫门,薄太妃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刚放松下来没多久,就听到有吵架的声音,薄太妃本想问那公公何事,可又怕惹来别的麻烦,便只好强按住好奇心。 东方仇本就不畏惧什么,伸出左手轻轻掀开旁边的小帘子,小帘子露出两指宽的距离,以便他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 也没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是有人偷了东西,被人逮住了,正扬言要打那偷盗的贼呢。 东方仇看完,嘴角嘲讽地瘪了一下,便放下了帘子,惹得一旁紧张的薄太妃白了他一眼,他却毫不在意。 然而,就在东方仇掀帘子的刹那,东方仇和薄太妃都不知道,有个人的眼睛正疑惑地看着他们,准确地说是看着他们的马车。 晨曦挠了挠后脑勺,刚才那个人影好熟悉,可是就那么一刹那功夫,她没有看得太清楚,细细看去时,那人又把马车帘子给放下来了。 就算偶尔有风掀起最外面的绣花帘子,里面却还有一层薄薄的米色帘子遮着呢。 晨曦就那么傻傻地看着马车越走越远。 直到马车快要驶出晨曦的视线了,晨曦才忽然明白过来——东方仇!! 晨曦立即捅了一下身旁刚认识两天的小伙子,小伙子的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胡子,晨曦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胡子是这小伙子故意粘上去的。不过他不说,晨曦也就不问。 “我要去跟个人,你跟我一起吗?”晨曦说完,还未等那小伙子白衣做出反应就已经迈开了步子,向那辆马车奔跑过去。白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个丫头太活泼了,一会儿嚷着要到小吃镇吃小吃,吃了好几碗各色小吃了,却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接着又说要来看这边的热闹,热闹才看到一半,还不知道那小偷偷的是什么东西呢,晨曦又追马车去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不过看到晨曦活泼可爱的样子,白衣就是讨厌不起来她。 白衣紧追上晨曦的脚步,他倒不累,就是让他再跑上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累,可是他忽然担心起晨曦来,“你不找匹马?就这样追能追上吗?万一跟丢了会不会影响你的事情?” 晨曦想了想,觉得小伙子说的没错,最重要的是虽然她是有一点功夫在身上的,可是和眼前这小伙子以及自己的两位哥哥完全没法比。 刚好旁边有个租借马匹的棚子,像个废弃不久的驿站,还未靠近马匹就能感觉到马匹身上传来的一股怪味。 晨曦连忙摆手,“这么脏,怎么骑?” 白衣也有些嫌弃那马匹,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不能接受,而是他不想看到白白净净、活泼可爱的晨曦坐在那么脏的马匹身上。 晨曦一脸嫌弃地打量着马匹,“多少钱啊?老板怎么也不花点时间打理一下。” “爱用不用,一两银子半天,不过要先交20两银子的押金。”老板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生意不好,反而觉得晨曦和白衣这两个年轻人有点无理取闹了。 白衣听了价格差点没晕过去,身上只有不到八两银子了,可…… 想也没想太多,便拉着晨曦跑开了。 “怎么了?不租借马匹了?不是你说不借用马匹的话会耽搁了事情嘛!”晨曦对白衣的抠门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这一路走来,这小伙子不管买什么东西在问清楚了价格后,都有一种后悔的感觉,而且都会啊一声。 晨曦从出生起就不知道缺钱是个什么滋味,一点都无法理解这小伙子那声“啊?”是几个意思。 白衣拉着晨曦一边跑一边说道:“我们身上的银子不够租借马匹了,而且你也不想坐那么脏的马,我们就跑着去追那马车吧。” “啊?”晨曦可不相信自己能真的跑着追上那马车,就算真的追上了,估计也立马躺地上死翘翘了。R638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盯梢 白衣却跑得很起劲儿,拽着晨曦的手一点都没有松。 晨曦有些不悦,她的身体本来就有些弱,这么一折腾,没多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在她微微侧头,想要对身旁这个傻小子抱怨的时候,看到这小伙子因为太过忘情的奔跑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假胡子已经掉了半截。 晨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再也跑不动了。 白衣松了晨曦的手,停下脚步,疑惑地问她:“你笑什么?不是你说要追那马车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晨曦笑得浑身无力,连腰都直不起来,对着白衣一阵摆手,“不是不是……哈哈哈,你的胡子……你的胡子都……” 白衣连忙伸手去摸胡子,才发现自己沾的假胡子都已经掉了半截,傻愣了一下后,也跟着晨曦笑了起来。 待晨曦笑够了,晨曦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糟了,马车都已经不见了,我们说好的追马车呢。” 白衣看到晨曦一脸的沮丧,也跟着难过起来,不过他立即灵机一动,站到晨曦的跟前。 晨曦看不懂白衣要做什么,还没开口问,白衣便说道:“你快上来,我背着你跑。” “你?” 晨曦不敢相信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能背着她狂奔?还能追上马车? 白衣见晨曦还不行动,连忙催促,“如果你再慢一点就更加追不上马车了。” 晨曦迟疑了一下,哦了一声,只得趴到白衣的背上。 “抓稳了!” 白衣说完,就飞奔起来。 晨曦瞬间惊呆,两旁的树木花草快速地从身旁掠过,一阵阵秋风从耳畔划过…… 是她太轻了吗? 晨曦快怀疑自己有没有重量了,这小伙子的武功好精深。 就在晨曦各种感叹时,晨曦终于看到了前面的马车,从宫里出来的马车一向很好认,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是路过的人还是马车,对宫里的马车都应当避让。 白衣背着晨曦顺着让出来的通道快速地追上了马车,并一直跟在后面,众人都很好奇,对他们指指点点,晨曦觉得脸面无存,窘迫地低下了头,感觉这样还不够,硬是把脑袋埋在了白衣的背上。 白衣第一次感受到女孩儿跟自己如此亲近,立即红了脸,不过脚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马车内的薄太妃听到马车外的吵闹声,心里阵阵发虚,莫非被人看出自己带着东方仇?莫非东方仇的身份已经被人挖出来?莫非有人盯上他们了? 诸多猜想,使薄太妃越发紧张。 东方仇要淡定得多,本想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手才刚刚举起就被薄太妃给压了下去。看到薄太妃一副要发怒的样子,东方仇只好停了手。 待到了人少的地段,晨曦才终于抬起一点头来,对着白衣小声说道:“你这个呆子,跟这么紧,不怕被发现啊?” 白衣愣了一下。 马车内的东方仇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立即屏气凝神细听过去,却什么也没听到。不顾薄太妃的脸色,立即掀开马车帘子往后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了?”薄太妃看到一直都处于放松状态的东方仇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整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询问。 东方仇摇头,“没什么,我以为我们被人跟踪了。” “跟踪?” 薄太妃压低了声音。 “没事,我多虑了。”东方仇说罢,闭上了眼,养精蓄锐。 驾车的公公隐约听到马车内有人在说话,本想回头,却又想起薄太妃之前威胁他的那些话,便只好作罢。 薄太妃让那公公把马车赶到一处废弃的宅子外,薄太妃对着马车外的公公说道:“你回去吧,哀家要独自一人吊念哀家已逝多年的故友。” 那公公也不敢多问,赶紧下了马车。薄太妃从怀里的钱兜里拿出几锭银子扔了出去,那公公赶紧捡拾起来,谢过薄太妃便逃也似的跑了。 薄太妃小心翼翼地掀开马车帘子,确定整条巷子都没有人后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张望了好一阵才对东方仇道:“下来吧,没人。” 东方仇本就没什么好畏惧的,大大方方地下了马车。 薄太妃和东方仇推开废弃宅子的木门,尘埃立即被抖了下来,惹得薄太妃立即咳嗽起来,并连忙拿手扇灰尘。 进入院子,薄太妃赶紧关上了房门。 在房门被扣上的刹那,薄太妃终于放心了,长吸一口气,本想呼吸自由的空气,却不料被灰尘呛了个正着,东方仇看到薄太妃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薄太妃白了东方仇一眼,“你倒是自在,知道笑话我了。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周全是谁给的。” 东方仇搂过薄太妃,“我知道你对我好。” 听到东方仇这么说,薄太妃脸上的不悦淡了许多,神色温和了些,“东方,这样真的不是办法啊。” “我知道。”东方仇正色道:“可你也得给我一些时间,董蓉那个女人迟早会被我除掉的。别说董蓉,就连她的三个孩子,我也会一并除掉,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在阴朝地府团聚,还得感谢我这个大恩人呢。” 说到此,东方仇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狠戾。 薄太妃听了东方仇的话也甚是觉得过瘾。 躲在暗处的晨曦和白衣听到二人的对话惊诧不已,尤其是晨曦,她从来没有想过薄太妃会跟弥勒教的教主这般亲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会做出那么暧昧的动作……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发麻,更何况是亲眼看到。 白衣低着头,红了脸。 晨曦觉得好笑,她都敢看,这个小伙子有什么害羞的? “你有什么计划吗?”薄太妃进入正题。 东方仇道:“躺在皇宫的这些日子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一定要让董蓉那个女人明白,我们弥勒教不是好惹的。至于计划,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对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薄太妃看到东方仇对自己有所保留,眼神黯淡下去。 东方仇再次柔情地搂过薄太妃,低头,在薄太妃的额头轻吻了下。晨曦看得瘆人,薄太妃那张脸上抹了多少层脂粉啊,这弥勒教主东方仇也是够耐恶心的,竟然能直接吻上去。 东方仇宠溺地对薄太妃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操心太多吗?有我在呢,你要相信,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的。” 听到东方仇的甜言蜜语,薄太妃感动而甜蜜地笑了。 晨曦本也想听计划,却没有想到这个狡猾的东方仇硬是不说,失望之感一下子窜了上来。 不过,紧接着晨曦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邪恶的精光,白衣看到晨曦这般,不知道晨曦要做什么。如果晨曦惊动了东方仇,他不能保证他们俩能大打得过东方仇,如果那样,晨曦岂不是很危险。 正在白衣要阻止晨曦有任何举动时,晨曦就已经对他伸出了双手。 白衣还没明白过来晨曦到底要做什么时,晨曦已经慢慢地撕下了他嘴上的胡子,还手语了一番,硬是要白衣跟她交换外衣。白衣没有办法,生怕惹了晨曦不高兴,晨曦弄出点什么声音把东方仇招惹过来,因此只得按着晨曦的意思做了。 晨曦穿上了白衣的衣服,贴上了胡子,就走了。 白衣要跟上去,晨曦就打着手势,要白衣静静待在这里。 白衣搞不懂这个鬼灵精的小女孩儿到底要做什么,只得先候着。 皇帝慕容昊微服出巡不一会儿就被各种民间美食给吸引了过去,终于吃饱了出来却撞上了一个小伙子。 慕容昊的贴身侍卫立即警觉地站了过来,强大的气势,把女扮男装的晨曦给吓了一跳。不过还好,晨曦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害怕,但面色如常。 慕容昊挥手制止了贴身侍卫。 慕容昊走到晨曦跟前,对晨曦温和的笑笑,“他们是我爹请来特意请来保护我的,看到你撞到了我所以有些紧张了,没吓着你吧?” 晨曦摇头,“没事儿。” 晨曦脸上立即恢复了笑意,“竟然有这么多保护你的人跟着,想必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吧?” 慕容昊紧张了下,“我们是来自外地的,和帝都王畿之地的富贾商人相比实在算不得大户人家,只是衣食殷实些罢了。我叫王珺,很高兴认识你。” 慕容昊如此正式,让晨曦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赶紧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 “不用说,我认识你。” 慕容昊笑道。 晨曦瞪大了眼,她女扮男装出来就是为了找慕容昊的,这么快就被看穿,不合适吧? “之前我看到你和一个白衣男子在一起吃东西……” 慕容昊的话还没有说完,晨曦就连忙打断,“我只在家里吃东西,不会在外边吃的,公子肯定是看错人了。我现在还要去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就不打扰公子了。” 慕容昊好奇,“什么地方?” 晨曦迟疑了一下,略微有些紧张,“我干吗要告诉你?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慕容昊更好奇了。他看到晨曦正紧张地看着身边的侍卫,便把侍卫都打发走,侍卫原本不走,可拗不过慕容昊的固执和坚决,便只好离开。 晨曦对着慕容昊说了一些含糊的话,慕容昊虽然没有听得太明白,但还是来了兴致。R638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遇 晨曦带着慕容昊来到了东方仇和薄太妃相会的宅子外,慕容昊满脸黑线,“你说的那个秘密存在于这样的地方?” 晨曦甚是觉得慕容昊说话无趣,都出了皇宫了还这样咬文嚼字的有意思吗? “秘密就在里面,我刚才发现了两个很有意思的人。”晨曦冲着慕容昊笑笑。 慕容昊疑惑,“什么人?” 晨曦迟疑了下,终究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里面的那对男女合适,只得敷衍道:“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慕容昊望着废弃宅子的旧墙,这么高,怎么出去? 晨曦看穿了慕容昊的心思,对慕容昊道:“我有办法让你进去。”说罢,让慕容昊踩在自己的手心上,然后把慕容昊托举过去。 慕容昊迟疑了好一阵,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能把自己托举过去。 “你放心了,踩上来吧,我很小的时候就能打死一头豹子了,我在我们那儿可是有名的猛劲儿小伙子。” 晨曦自信而骄傲地说道。 猛劲儿小伙子! 慕容昊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他拗不过晨曦,只得踩到晨曦的手心,没想到晨曦的力气果然不一般,真的把他托举了过去。 慕容昊刚想喊晨曦,让他也进来时,慕容昊敏锐地察觉到宅子里有人说话。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母妃!! 慕容昊不再管晨曦有没有到宅子里来,而是惊愕地往宅子内走去。 薄太妃和东方仇正说得起劲儿,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慢慢靠近他们。 “巴图这一次算是误打误撞帮了我们的忙,就是不知道他以后还愿不愿意跟我们联手。” 薄太妃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自从宗正大人出事之后,龚大人和大理寺卿就不大爱搭理她这个太妃。不过在她的高压和狠戾手段下,龚大人和大理寺卿最终还是答应站在她这一边,不过要让他们和东方仇的弥勒教联手,他们是万万不敢答应。 薄太妃也不想再逼迫他们,怕逼得急了,又失了两个还有利用价值的朝臣。因此,只得让他们在朝堂上多加干涉少年皇帝慕容昊。 东方仇拍着薄太妃的手,“他会的,我们大齐民间流传着两句话,一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句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夺得董蓉那个女人的作坊,可就有花不完的钱,巴图难道就不动心?如果他不动心,又怎么可能对草原上的那些作坊动手?” 听东方仇如此说,薄太妃脸上有了笑意,“如果巴图能一路帮衬着我们,那我们对付起董蓉来就轻松多了。有了巴图在边境威胁,我相信,昊儿也会听从我的话。他这些日子可是越发有主见了,连我的话都不肯多听,甚至有时候连我这个母妃也不想多见。” 东方仇刚要说什么,却发现房间里有别的人。 “出来吧!何必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东方仇语气冷冽。 可是,东方仇的话音刚落,东方仇和薄太妃就被吓了一跳。 “昊儿……” 薄太妃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个地点和慕容昊相见。 慕容昊面色冷清,那张俊朗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老成,此刻正惊讶而疑惑地看着废弃宅子里的东方仇和薄太妃。 薄太妃连忙走到慕容昊身旁,拉过慕容昊的手,“昊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母妃是希望孩儿在哪儿?”慕容昊面无表情。 东方仇原本有些心虚,可看到慕容昊那么说薄太妃立即压低声音斥责一般地说道:“你怎么能那样说你的娘亲?” “这是我们的家事!” 慕容昊一句话就断了东方仇想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薄太妃拉着慕容昊的手紧了紧,“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母妃这就和你回去,我们回宫,好不好?” 薄太妃几乎是祈求一般地看着慕容昊。 慕容昊甩开薄太妃的手,走到东方仇跟前,打量了东方仇半晌,东方仇被他看得心虚,不过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强装镇定这一点既能他还是练得很好。 慕容昊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想必你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弥勒教主东方仇吧?” 躲在暗处的白衣怎么也不会想到慕容昊会突然出现,正疑惑时,晨曦回到了他的身旁。白衣想让晨曦把衣服还给他,可晨曦压根就不关心他的想法,只是好奇地盯着慕容昊那边的场景。 白衣不解,指了指慕容昊,又指了指晨曦。 晨曦点头,表示慕容昊就是被她给带过来的。 白衣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对眼前这样的情形该幸灾乐祸还是感到悲戚。 晨曦看到白衣这样,推了白衣一下,她实在无法理解白衣,明明这几个人之间的事情跟他这个白衣少年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他还要出现这样的表情。 白衣没有理会晨曦,晨曦也懒得理会他,继续观看着外边的好戏。 东方仇对慕容昊微微点头,“对,是我。” 慕容昊半眯着眼,接着笑了起来,看似爽朗实则阴戾至极的笑,笑得白衣和晨曦都感觉头皮发麻。 忽然,慕容昊收敛了笑,布满阴翳的双眼直视东方仇,“可笑啊可笑,朕一直让人悄悄地去朝弥勒教的背后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竟然让那么多的朝廷重臣都为之说话。没想到啊,东方仇,你还有这么好的本事。” 薄太妃想再去拉慕容昊,然而得到的却是慕容昊的一个冷眼,薄太妃的手僵在空气里,终究无所适从,只好收回。 薄太妃讨好一般地对慕容昊说道:“孩子,这都是娘亲一手造成的,你不能怪他。皇儿,你的皇位得来不易,如果只是娘亲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好在……” “好在有弥勒教的帮忙吗?让他们帮着朕屠杀朕的子民?让他们帮着朕霍乱朕子民的居所和商铺?”慕容昊字字含着无穷的杀伤力,薄太妃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可是,这一切在慕容昊看来,都不值得怜惜,尤其是薄太妃哭泣的样子更加让他感到薄太妃的愚蠢和不可理喻。 东方仇对慕容昊温和道:“你可以这么说我,却不能这么说你母妃,为了你,她付出了太多。” 东方仇不想看到慕容昊和薄太妃不和的场景。 慕容昊被东方仇的这句话给彻底激怒了,“她的事情你是最清楚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母妃是真的为你好。”东方仇强调道,眼神闪躲,他不敢去看慕容昊那双犀利而布满杀气的眼睛。仿佛一个不注意,慕容昊就会用那双眼睛把他东方仇剖开。 慕容昊冷笑一声,“为朕好?为朕好就是培养出弥勒教这样的反徒乱我大齐的安宁?东方仇,好在今日朕看到了你,如若不然朕还会被这个所谓的母妃蒙在鼓里,以为弥勒教不过是民间一个普通的团体。” 说罢,慕容昊转向薄太妃,“好一个母妃,机关算尽,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你到底想要谋取什么?” “皇儿……”薄太妃泣不成声,“你怎么能这么说母妃?” “那母妃还要朕如何说你?说你是功臣吗?为了大齐江山的早日灭亡,联合民间势力,干我朝政、乱我超纲、杀我子民、毁我大齐!” 慕容昊发狠地把手紧拽成拳头,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生他养他的母妃,而是别的什么女人,他一定让这个女人踏上黄泉之路了。这口气哽在慕容昊的喉咙,却更像被他拽紧在手里,似乎只有狠狠捏碎,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逃脱。 薄太妃无力地摇头,双手攀上慕容昊的手臂,“皇儿……娘亲真的不是这样的!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大齐啊!” 慕容昊只觉得薄太妃的这句话无比的讽刺,嘴角含笑,笑得阴森而诡异,“母妃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孩儿又如何担当得起?前两日母妃不还在教训孩儿吗?如果不是母妃你,这皇位指不定是谁在坐着呢。也许换了一个人,能更如母妃的意思,能更快让大齐灭亡。” 说着,慕容昊逼近薄太妃,凑到薄太妃的耳畔,狠戾低语,“母妃一定很想尝试亡国的滋味吧?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努力地做这些破事!!” ‘破事’二字被慕容昊发怒般吼了出来,吓都薄太妃浑身一颤。 东方仇走了过来,“好了,你不用说这些难听的。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再年长一些,自然会明白我和你母妃的良苦用心。” 慕容昊转而盯着东方仇那双老成的眼睛,“东方教主的意思是,朕现在尚且年幼,所以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皇儿,他不是这个意思。”薄太妃终于忍不住把手搭在了慕容昊的手臂上,然而,才刚刚触碰到慕容昊的手臂,慕容昊便奋力甩开了薄太妃的手。薄太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东方仇赶紧搀扶住薄太妃,动作极为暧昧,不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夫妻。 慕容昊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嘲讽的笑了起来。慕容昊的笑声回荡在废弃的宅子里,让人听了瘆得慌,晨曦不禁反手抱住自己,像是冷得慌。R638 第一百三十章 真相 慕容昊终于笑得累了倦了,收敛了笑声,眼角有泛着光泽的泪花,“所以,之前的种种都是你们搞出来的?还让朕去查董王妃,还说董王妃居心叵测?母妃啊母妃,既然你那么惦记大齐的江山,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地把大齐江山交到朕的手里?你如果衷情这个东方仇,大可以把皇位交给他,又何必兜兜转转惹人累呢?” 薄太妃浑身僵硬,她没有想到慕容昊会这么说她,一脸的失望,甚至是绝望,“昊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难道不知道母妃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朕当然不知道!”慕容昊语气坚决,“如果朕知道,又怎么可能允许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朕的父皇奋斗了一生的土地上私会!” “你!!”东方仇再也听不下去了,指着慕容昊的鼻子问,“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拧着这件事情不放了?慕容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东方仇是吧?弥勒教的教主是吧?可笑,朕一次次想灭了弥勒教满门,却一次次遭到不是来自大臣就是来自某个女人的阻挠,朕现在才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人阻挠了。” 慕容昊说罢,一步步逼近被东方仇护在身旁的薄太妃,此刻的他们越是看起来恩爱,慕容昊就越是觉得讽刺,终于,慕容昊逼迫得薄太妃再无退路。 薄太妃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怀胎十月所生下的孩子会用这般仇恨的眼光看着她,尤其是在他的气息逼近的时候,薄太妃能感觉到浓浓的杀气。 不过,慕容昊没有杀薄太妃,而是极为压抑而痛苦地嘲讽,“母妃,你下的棋真烂!待朕回宫,屠尽弥勒教满门!” “皇儿!!”薄太妃慌乱了。 东方仇立即呵斥起来,“你敢!” 慕容昊转过身,往门外走,步子很慢,似乎那双脚上拴着沉重的铁链,“没有朕不敢的。”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杀气和霸气。 薄太妃慌乱之下,上前跑了两步,见慕容昊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东方仇被薄太妃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眼眶泛着泪水。 慕容昊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像是有人执了长剑,刺破他的心脏。 脚上无形的铁链更重了,让他完全没有力气往前。浑身无力,却又要装出很镇定的样子。长吸一口气,不争气的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掉落了下来。 原本只是打算看戏的晨曦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在晨曦眼里,薄太妃是整个大齐最嚣张最无理的女人了,没想到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女人,也会有哭得像个泪人,对着自己儿子下跪的一刻。 白衣紧蹙着眉,眼里的神色像是恨,又像是别的。 慕容昊的声音穿破凝固的空气,冷冽袭来,“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你真的可以低微到这种程度?” 慕容昊闭上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薄太妃狠了狠心,也闭上双眼,唯有在一片漆黑之中,她才能打开心扉,才能诚实地面对曾经的那个自己。那个不守妇道的自己。 “他,不是别人,是你的生……” “够了!!” 薄太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足以让慕容昊恐慌,硬生生咆哮着打断了薄太妃的话。 空气再一次凝固般沉寂,如同死一般。 半晌,慕容昊苦涩地笑了起来,“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竟然连这样的谎话都编造得出来。母妃,朕真是错看你了。之前,不管你如何无理取闹,你在朕的心里都是威严的母妃形象,心里想的念的不是儿臣就是大齐江山,可朕今日才明白,你愚蠢至极,被人玩弄却浑然不知。东方仇,朕终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罢,慕容昊再不想面对这一切,轻轻挪了一下左脚,却发现脚像灌铅一般,重,痛! 薄太妃哭得痛苦,原本就扭曲的脸,更加显得扭曲而怪异。 “皇儿,母妃没有说谎,母妃真的没有说谎。”薄太妃哭得难过,身子像被抽空一般,无力地缩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坨披了锦衣的泥土。 慕容昊长吸一口气,想走。 东方仇搀扶起薄太妃,眼睛却看着慕容昊的背影,“你娘说的没错,你不是先皇的儿子,而是我东方仇的儿子。” 慕容昊再一次闭眼,心跳像瞬间归零。 躲在暗处的晨曦和白衣都被这突然而来的消息给震惊了,尤其是白衣,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尖酸刻薄的薄太妃不但在一起好了那么多年,而且还生出了孩子。 慕容昊却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冷然,“别以为这样,朕就会放过你,哼,没门。” 东方仇搀扶好薄太妃坐下后,走到慕容昊的身后,语气坚定地对慕容昊道:“别以为你不认我,就能改变你不是先皇之子的事实。” 慕容昊忽然转身,逼近东方仇,“你没有资格提及朕的父皇,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应该说,像你们这样的狗男女怎么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慕容昊的话对薄太妃而言,无疑是最狠戾的武器,一剑一剑,都刺在薄太妃的心尖上。 白衣从来没有像慕容昊这样挑战过他的权威,不管慕容昊的身份有多尊贵,在东方仇眼里,他都只是东方仇的儿子。 “慕容昊,我东方仇有没有资格教训你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天意如此。别以为你现在身为九五之尊,就可以无视自己的亲生爹娘,更不能认贼作父!” 尽管薄太妃屡次想劝东方仇,但东方仇还是把这一席话说了出来。 “认贼作父?”慕容昊只觉得讽刺,“谁是贼?是已死的贤德先皇是贼,还是那整日里作恶多端,却忽然冒出来说自己是朕生父的人是贼?” 慕容昊的话让薄太妃和东方仇都语塞。 薄太妃还想再劝慕容昊,慕容昊看到她要开口立即吼了起来,“你闭嘴!别以为朕把你当母妃,敬你,你就可以放肆!你年轻的时候杀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朕和先皇都没有追究。为何你执迷不悟,还要背叛先皇,背叛儿臣?” 薄太妃哭泣无言。 慕容昊继续吼道:“你知不知道朕听到你在朕的耳畔念叨抱怨心里有多烦!董王妃的作坊很赚钱,你就觊觎她的作坊。中山王的才能高于众人,你就要想办法除掉他。别以为朕不知道,中山王是被你们给逼死的,只可惜朕找不到证据,若是被朕找到证据,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薄太妃强忍着疼痛的胸口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慕容昊身旁,“昊儿,你知不知道母妃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母妃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为了你又是为了谁?这大齐的江山不由你来坐,难道还要母妃自己来坐吗?” “母妃不就是这样想的吗?”慕容昊字字狠戾,“你多次干涉朕的想法,甚至还抢朕的奏折,朝堂上的官员有不顺从你的意思的,你便想方设法为难他们的家人。你让朕在朝堂上只能听到一种声音,难道这就是你对朕的好?” 慕容昊无力地摇头,“朕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你这个母妃,若不是挂念着你的生养之恩,我早就让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滚出皇宫了。” “什么?” 无论如何,薄太妃都不会想到慕容昊会说出这么狠的话,一时气不过,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白衣和晨曦都浑身一颤,尤其是晨曦,她只是想把慕容昊引到这里来,让慕容昊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到底是谁引起了巴图进犯罐头作坊一事。却没有想到引出的是这么一桩惊天秘密。 东方仇早就想打慕容昊了,看到薄太妃这么做,他并不觉得惊奇。 慕容昊从来没有挨过打,发愣地看着薄太妃。 薄太妃立即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连忙含泪地关心慕容昊,“孩子,你怎么样?对不起,是母妃……” “朕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 说罢,甩袖离开。 薄太妃要去追,东方仇拉住了薄太妃,“他还小,血气方刚的,也不算懂事,等他冷静一些,你再去找他谈话会更好。” 薄太妃无力地摇头,只觉得头脑很重,身子骨又太轻。若不是东方仇搀扶着,她肯定都晕倒了。 东方仇对薄太妃道:“你赶紧回宫吧,免得那小兔崽子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薄太妃虽然已经疲惫至极,可东方仇说的也很有道理,她只有先赶回皇宫,有她在,慕容昊就是再冲动也会理智不少。 薄太妃刚走了两步,东方仇就感觉不对劲,这个房间里还有人! 东方仇往白衣的方向看了看,白衣和晨曦都紧张起来。晨曦自知武功较差,和东方仇根本没有可比性。可是身旁的白衣少年也说自己打不过东方仇,怎么办? 就在晨曦犹豫害怕的时候,白衣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你?” 东方仇很惊讶。R638 第一百三十一 父子相残 薄太妃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理会别的事情。 东方仇斥责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跟踪老子?” 看到东方仇如此嚣张的样子,白衣压在心里多年的痛楚和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目光坚决,“是,我就是跟踪你来的,怎么了?就许你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往来,就不允许被人发现吗?” “放肆!” 东方仇说着就要去扇白衣的巴掌,白衣快速闪过,同时一把拽住东方仇的手。东方仇没有想到白衣的手劲儿一下子变得这么大,“你跟谁学了乱七八糟的武功?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 白衣嘲讽道:“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东方教主还有心思关心我这只小虫子的事情。我的武功到底从何而来,你不需要知道,也没有资格知道。” “我是你老子,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你说老子有没有资格知道!” 刚受了慕容昊的气,现在又要被一向温顺的白衣气一通吗?压制不住贵为皇上的慕容昊,还不能压制住什么都没有的白衣吗? 白衣冷哼一声,“好一个老子!在我白衣的心里,从你背叛我娘亲的那一刻起,你就再没有任何教训我的资格。” “你还想着那个女人?”东方仇气得瞪大了眼。 白衣冷冷地迎着东方仇的愤怒,“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娘亲。”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目光却落到薄太妃的身上,薄太妃那张脸刺痛了白衣的双眼,“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为了这样一个尖酸刻薄、一无是处,连自己孩子都厌恶的女人背叛了我的娘亲。” 薄太妃愤怒地看着白衣,“你什么意思?” 白衣并不理会薄太妃,径直往门外走去。 东方仇本就被慕容昊气得不行,现在又冒出一个气他的,立即运功,完全不管站在自己跟前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十足的功力握在手心,沉重到东方仇自己都感觉难以控制。 晨曦看到这一幕,立即被吓呆了,那么强大的内力,若真打在白衣身上,就是不死也残了。 就在晨曦要起身去帮助白衣时,白衣猛然回头,他的右手手心已然有一团强烈的白光。 东方仇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白衣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内力,来不及多想,狠狠一掌击向白衣。白衣没有做任何防备,手上的掌力也狠狠打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掌。 丝毫不防备,招招都只是攻击。狠戾,绝情。 晨曦看得心惊。 东方仇没有想到白衣对他的仇恨这么重,一掌接着一掌,击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反应略微迟钝了一点,他一定能让白衣死得很惨。可是,就因为反应微微迟钝了那么一点,让白衣找到了袭击的空隙。 东方仇被连续的四下掌力击得飞身退出好几丈,身体重重的撞击在地上,五脏六腑如同碎裂一般,咳咳……一大团血从喉咙冒出来,染红了地上的尘埃。 白衣也好不到哪儿去,由于只攻击不防守,东方仇的掌力也一个不落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噗—— 一口血喷在地上。 “你怎么样?” 晨曦再也忍不住了,就算被薄太妃和东方仇看见,她也不能不管白衣的死活。 晨曦冲出来,走到白衣的身旁,眼里噙满了泪。 白衣没有任何回应,就像一具被人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薄太妃看到晨曦跑出来,立即蹙了眉,“你?” 晨曦懒得理会薄太妃,只是查看着白衣的伤势。 薄太妃从没有看到东方仇受这么重的伤过,一时间也顾及不了和晨曦斗嘴,只得搀扶着东方仇慢慢走出废弃的宅子,再搀扶着东方仇上了马车。 晨曦搀扶起白衣,“你怎么样?白衣。” 白衣听到晨曦唤他的名字才想起自己先前骗了晨曦,说自己是商贩的儿子,名唤金多多。当时晨曦还笑他,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取了那么俗的一个名字,白衣只是笑笑。 “我没事。” 白衣强忍着心里的痛和身体上的痛,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怎么能没事?” 白衣搀扶起白衣,“我要带你去看大夫。” 白衣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所以借着巧劲儿搀扶起白衣并不算困难。 薄太妃搀扶着东方仇上了马车,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一天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但没有让董蓉那个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惩罚,反而被慕容昊发现了她和东方仇的关系。 一想到以后何去何从,薄太妃就觉得头疼。 东方仇受不了肺部传来的疼痛和痒,无力地咳嗽起来。 薄太妃立即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东方仇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先不要管我,我自然会联系教徒的,你先回宫,务必不要让昊儿有冲动的举动。” “可我放不下你。”薄太妃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会没事的,去吧,你若是回宫晚了,说不定……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东方仇勉强说出这句话,便把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一下,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薄太妃迟疑了下,只得按着东方仇的意思,从东方仇的衣兜里拿出一枚叶子一样的精致小玩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声,薄太妃的力气虽小,可那叶子一样神奇的小玩意却能发出极大的声音。 不一会儿,便有弥勒教的教徒前来接走东方仇。 薄太妃也乘着马车,回宫了。 晨曦搀扶着白衣到了一处医馆,可大夫明确地说自己根本不会医治内伤。 “快走吧,早一点找到能医治内伤的大夫说不定还能救小兄弟一命,若是晚了,小兄弟怕是只有……” 后面的话大夫没有说出口。 晨曦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只有把白衣带到中山王府。 看到晨曦带了一个陌生人回来,中山王府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还是个陌生男人,关键是这个陌生男人还受了重伤。 甲二远远地打量了白衣半晌后,忽然走到晨曦的跟前,挡住了晨曦的去路,“小主,他是谁?” 晨曦没有时间和甲二多说,连忙让甲二让开。 甲二不想为难晨曦,不过他更不能让陌生人莫名其妙地闯入晨曦小主的生活,便暗示中山王府的家丁婢女仔细看着的白衣,自己则跑到中山王和董王妃那里禀报去了。 “什么?”董蓉和慕容怀德正在悠闲的下棋,下棋的时候还在愉快地讨论晨曦到底又跑哪里去玩去了,竟然能舍得丢下作坊的事情不管。却没有想到才几盘棋下下来,晨曦就带着一个陌生人回了王府。 慕容怀德和甲二的想法是一致的,绝不能允许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接近晨曦。 慕容怀德刚站起身,董蓉就走到慕容怀德身旁,“还是我去看看吧。” 慕容怀德点头。 不过要慕容怀德彻底不管这件事情却是不可能的,他飞身上了房梁,好一阵飞檐走壁,终于来到晨曦带白衣所进的那个屋子的房梁。 董蓉也匆匆赶了过来,推开房门,“晨曦?” 贴了假胡子的晨曦正担忧地站在床头,床上躺着一个素衣少年,少年像没有灵魂一般,只是发呆,不管晨曦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一丝回应。 “你怎么这副打扮?出了什么事?”董蓉看到晨曦这样,心一下子慌了,做母亲的,做不能见自己的儿女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晨曦着急地对董蓉道:“娘,你先别管我了,先让大夫来看看白衣吧,他受了很重的伤。” 听晨曦这么说,董蓉才细细看向了那素衣少年,果然是白衣,许多日不见,他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成熟,一双眉宇紧蹙,似乎在想着什么,可那双瞳孔微微放大的眼睛却告诉董蓉,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董蓉不能轻举妄动。 晨曦却着急得快要哭了,祈求一般的含泪看着董蓉,“娘,可不可以先找大夫救救白衣,他被他爹给打了,好惨啊。” 晨曦说着就哭了起来,跟着董蓉一同进屋的乙八看到晨曦如此难过的样子,也偷偷抹起眼泪来。 董蓉点头,“我已经喊了大夫了,马上就到。你先告诉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你务必告诉娘亲,为什么会遇到白衣。” 和弥勒教的人打交道,董蓉不怕。可晨曦和弥勒教的人打交道,董蓉说什么也不放心。 晨曦迟疑地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衣,迟疑了好一阵,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和董蓉来到了隔壁房间。 晨曦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董蓉听。 董蓉听得惊讶。 “你说什么?当今皇上慕容昊是……这太荒谬了!”董蓉只觉得薄太妃和东方仇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却绝对不会想到薄太妃的儿子慕容昊,不是先皇的亲生骨肉,而是和东方仇生的。 “娘,我没有骗你。” 看到娘亲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晨曦赶紧说道。 董蓉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晨曦,娘妻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晨曦,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暂时都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否则,遭殃的,除了当今皇上,还有大齐子民。” 朝廷动荡,最苦的,莫过于百姓了。 晨曦明白了董蓉的心思,乖巧地点了点头。R638 第一百三十二 人心 大夫看过了白衣的身体,对守候在一旁多时的董蓉道:“董王妃,这位公子的身体受了不轻的内伤,我们大夫开的药材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要真正恢复,还得靠他自己的造化。” 董蓉点头,谢过大夫。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晨曦经受不住困顿,睡了过去。 董蓉拿了一张小毯子,盖在晨曦身上。 紧接着,晨曦又坐到白衣的床榻旁,看着白衣已经沉睡却还紧蹙着一双眉头,心莫名地疼了一下。白衣也是娘亲生的,若是被他的娘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是被他的亲生父亲给打的,一定会难过死吧? 董蓉无力地叹息。 一双温润的手忽然搭在了董蓉的双肩,吓了董蓉一跳,回头,慕容怀德正关切地看着她。 跟着慕容怀德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董蓉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 慕容怀德好奇,“出事的又不是晨曦,你为何这般忧虑?” 董蓉看了看白衣所在的房间,房门关着,她什么也看不见,可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白衣那双空洞的眼,以及他睡着了都紧蹙着眉头的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白衣是东方仇的亲生儿子,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骨肉下这么重的手?” 董蓉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眶里自然而然地泛着光泽,潮湿的雾气布满了双眼。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别人家的事情我们没有多余的心思管了。以后他们到底会如何,都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白衣的武功和内力都增长得很快,不愧是个连武奇才。大夫说的没错,药材只能辅助,要真正好起来,还得靠他自己。” 董蓉担忧道:“可他失魂落魄的,怎么自救?” 慕容怀德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这不是还有为夫嘛。” 董蓉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一丁点缓解,“我还以为你打算不管他了,毕竟他是弥勒教主东方仇的儿子。” 慕容怀德嘟着嘴,故意撒娇道:“难道为夫在你的心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一个男人?东方仇是东方仇,他儿子是他儿子。更何况在弥勒教的时候,白衣还帮过我不少,我不能见死不救。” 董蓉点头,说实在的,董蓉对弥勒教十分反感,对弥勒教教主东方仇更是充满了仇恨,可对东方仇的儿子白衣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总觉得这个孩子怪可怜的。 慕容怀德在白衣睡着的时候便用自己的内力牵引着白衣体内已经混乱的内力,为白衣疗伤。 皇宫内,一片沉寂,天际尽头,残云似血。 薄太妃匆匆赶入慕容昊的寝宫,却没有看到慕容昊的身影。 没有多想,便又匆匆赶到御书房,依然没有看到慕容昊的身影。 去哪儿了? 薄太妃着急得魂都快没了。 一时间没有办法,薄太妃便只好把伺候皇帝的宫女太监都喊到了过来。 宫女和太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死命低着头,生怕稍微一抬头就碰上薄太妃的目光,或者稍微乱动一下,就被薄太妃给打杀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看到皇上!” 盛怒之下,薄太妃狠狠一拍桌子。 桌几都是结实的紫檀木做的,薄太妃一个女人的手劲儿实在太小,根本让桌子发不出什么声音,反而把她自己疼得够呛。可这并不能阻止她发作,一脚踹在最跟前的太监身上,愤怒地骂了起来,“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让你说出皇上的下落就这么难吗?平日里你都是如何伺候主子的?若是不会伺候,还活着干什么?” 那太监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告饶,说自己从早上当差开始就没有看到皇上的踪影。 薄太妃听了又是狠狠一脚揣在太监的身上。 薄太妃从椅子上起身,人人自危,更加卖力地把头低下去,低到完全不能再低为止。有那胆小的,已经被吓得流出了眼泪。 薄太妃的声音如同来自阴朝地府一般,卷裹着浓浓的杀气,“依哀家所见,你们是在皇帝的身边待久了,好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都忘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了。是不是只有让你们付出点代价,你们才会知道如何伺候人?”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屏住气息,生怕出气出大了惹怒了薄太妃。 “一帮没用的东西,看来哀家今日只有让这房间撒点血,你们才知道什么是厉害。” 说着,薄太妃从兜里拿出一枚匕首。 有那慌张抬头的,看到薄太妃手上拿着匕首,瞬间被吓得啊了一声。 其他的太监和宫女都纷纷抬头看向薄太妃,都被薄太妃阴翳恐怖的样子和她手上的匕首给吓了一跳。 薄太妃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倒是比哀家宫女的那几个死气沉沉的太监宫女有意思多了,他们整日都只知道摆着同一张脸,就像没魂儿似的,不管哀家怎么折磨他们,他们就是没有一丁点反应,这让哀家觉得好生无趣。” 说话间,薄太妃蹲到一个宫女的身旁,摇晃着手上的匕首,明晃晃的匕首冰冷地打在宫女的脸上,宫女整个人都僵住了,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其他人都害怕极了,纷纷趴在地上,希望如此卑微的姿势能让薄太妃放他们一码。 薄太妃看到他们如此畏惧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对于薄太妃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折磨活人更有意思了。可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折磨活人的,而是为了知道皇帝慕容昊的下落。 “如果你们还不告诉哀家皇帝在哪儿,你们信不信,哀家会让你们每个人都死得很难看。国库充盈,再去民间招一些太监宫女也不是难事。” 对于薄太妃而言,太监宫女们的性命连条狗都不如。 有害怕的小太监,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稚气,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牙齿大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太妃……太妃娘娘,皇上交代过,他微服出巡去了,没有告诉我们他去哪儿了,也没有告诉我们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说的这些不是废话吗?”薄太妃快步走向那太监,那太监吓傻了,赶紧叩头求饶,说他只知道这么多了。 薄太妃才不管那些,她就是要杀那么一两个人,不然其他人硬是不会告诉她实情。 薄太妃举起手上的利刃,就要向那小太监刺去。 “住手!!” 一个妇人的声音,是皇太后。 听到皇太后的声音,所有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皇太后因为太过激动,咳嗽了起来。 宫女搀扶着皇太后来到薄太妃的跟前,虽然还生着病,可皇太后那双眼睛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怒自威,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就是那双眼睛,是薄太妃最讨厌的。她讨厌和她对视,更讨厌皇太后用那样一双可以温和到极致的眼睛看先皇。 “你病成这个样子,不再寝宫里好好待着,跑到哀家这里来闹什么?”薄太妃一看到皇太后,心里的愤怒更盛了,握着匕首的手狠狠地用力,似乎要把手中的匕首把握碎一般。 皇太后冷冽道:“妹妹,你身为太妃娘娘,行事怎么能如此莽撞?既然他们都已经说了不知道皇上的下落,你又为何要这般凶残?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拿着一把匕首对着他们!再者,你身为太妃,是皇帝的生母,应当以身作则,不能做出有损皇威的事情。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皇太后一番数落,竟让薄太妃有些无言以对。 半晌,薄太妃反应过来,愤恨道:“姐姐终于对妹妹撕破脸了?我还以为姐姐要一直演姐妹情深的戏码直到死呢。” 皇太后倒也不介意薄太妃诅咒她,“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身为太妃娘娘,一言一行都有众多人看着,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更不能让昊儿为难。” 昊儿? 薄太妃冷哼一声,“他到底是我亲生的还是你亲生的?你怎么提及他来,比哀家提及他还要亲热?” 薄太妃恍然大悟一般,指着皇太后呵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所以皇上才会不听哀家的话!他是不是跑到你的宫里去了?你说!” 说到激动出,薄太妃往皇太后这边一步步逼了过来。 搀扶着皇太后的宫女立即挡在了皇太后的跟前,“太妃娘娘息怒,皇太后也是为了大齐好,为了皇上好,为了太妃娘娘好。” “好一个伶牙俐齿!” 薄太妃说着就用手中的匕首去刺那宫女,那宫女快速闪躲,三两下就把薄太妃手里的匕首给打落在地上,在薄太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那宫女高声喊道:“快来人,太妃娘娘要行刺太后娘娘!” 瞬间,从房间外进来几个侍卫,将薄太妃团团围住。 薄太妃总算明白过来了,她冷笑起来,“姐姐看似柔和,却和蛇蝎无异。这么多年来,我都败在姐姐手下,没想到老了,我的儿子当上了皇帝,我却还是要受制于你。” 皇太后的眼睛冷如冰霜,“你不是败在哀家的手里,而是败在你自己的德行。你身为太妃,却不知进退。当年皇上是宠爱你的,可是论及后宫安危,他却不敢把它交到你的手里。” “扶太妃娘娘回宫休息,如果皇上没有发话,任何人不得让太妃娘娘离宫。”皇太后气势极盛,威严有度。 接着,皇太后温和地对跪在地上,差点没被吓死的太监宫女们说道:“都起来吧,你们严守皇上交代给你们的事情,没有做错什么。今日你们所受到的惊吓,哀家自会为你们讨一个交代,该干嘛干嘛去吧。” “谢皇太后。” 薄太妃不甘心,要和皇太后闹,然而,皇太后的宫女已经搀扶着皇太后回宫了。R638 第一百三十三 茅塞顿开 皇太后处理完了皇帝这边的事情回到自己的寝宫,何嬷嬷要搀扶着皇太后回床上躺着,她怕皇太后和薄太妃闹了一下,身体熬不住了。 皇太后却说无碍,让何嬷嬷带着众位宫女都先离开,她要独自一人在寝宫的后花园走走。 何嬷嬷不想放下皇太后一个人,生怕她出点事情,可是看到皇太后眼神坚决,便明白她是有什么事情,也就只好答应。 宫女们都离开了,皇太后穿过走廊,绕过假山,来到一处凉亭。 这处凉亭十分特别,凉亭的四周有藤蔓攀爬覆盖,藤蔓上开着许多白色的米黄色的小花,将这个古朴的柏木亭子点缀得十分淡雅。皇太后看着那座亭子,嘴角扬着笑意。 近了,终于看到那人的背影。 不过,那身影和小时候有些不同了。 小时候,他会坐在这儿,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亭子上的花朵,怎么也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盛开着,似乎永远不会凋谢。这会儿,他只是清冷地站在亭子里,背对着皇太后。他的身形那么瘦,那么冰冷,让皇太后看得心疼。 皇太后慢慢走进亭子。 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身来,看到是皇太后,赶紧上前搀扶。 “皇太后,您来了?” 看到皇太后的身影,慕容昊的眼睛里放出一点光泽来。 皇太后身子骨确实不大好了,不过有慕容昊搀扶着,也还算能行走。终于来到亭子里坐下了,深吸一口气,笑道:“是不是这亭子里的香气永远都是这么淡雅芬芳?” 慕容昊像小孩子一样略微窘迫而乖巧地点了点头,“是的。” 皇太后环视了一圈亭子,从内部往外看,只能看到垂挂的一些藤蔓和藤蔓上的小花,和在亭外看到的是不一样的风景。 “小时候你总是问哀家,为什么这里的花一年四季都开着,似乎永远也开不累。”皇太后一想起慕容昊小时候的天真样子,脸上就洋溢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幸福感,就好像慕容昊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她皇太后的亲骨肉。 其实,对皇太后而言,慕容昊是不是她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都好好的。 慕容昊顺着皇太后的目光打量着亭子,“是啊,儿臣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其他地方的花一年最多只开两季,唯有这个亭子里的小花,一年四季都盛开着,似乎永远都不累,也永远不会厌倦这种盛开的感觉。” 皇太后收回视线,看着一脸愁容的慕容昊,“不是你想不明白,是你不愿意知道答案。你是当今圣上,一个圣旨下去,便有无数民间高手来为你解答疑惑,可是你没有那么做,就是希望保留这一份神秘。这也是为什么你屡次问哀家,哀家都没有告诉你的原因。” “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儿臣?”慕容昊的眼里泛着泪光,原来,身旁这位身体愈见虚弱的女人一直保护着他的小念想。 皇太后看向那些花朵下的枯藤,“终有一日,我会像这些藤蔓一样,慢慢没有了生命力。可哀家没有藤蔓那么幸运,就算腐败干枯了,依然能存活许多年。” 慕容昊看到皇太后的眼眶噙满了泪水,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皇太后继续道:“有些话,能和你说多少就说多少吧,我怕……再没有机会对你讲。” 话音还没有落,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慕容昊拉过皇太后的手,“不会的,儿臣一定会让天下最好的大夫给您看病的。” 皇太后的脸上依然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只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她轻轻摇头,“哀家自己的身体,哀家心里明白。昊儿,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小事上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大齐江山。” “皇太后的身体绝不是小事。”慕容昊坚持,当他看到皇太后身子虚弱的样子时,心里阵阵自责,前些日子忙于朝政,虽然听闻皇太后的身子骨不大好,也派了御用太医去看看,但他自己却没有亲自来看看皇太后,更不知道她病成这样了。 皇太后却很坚决,“和大齐的江山比起来,哀家这把老骨头实在算不得什么。昊儿,哀家知道有些时候你也很为难,如果不是那样,你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偷得半刻闲了。一位英明的君主,会受困扰,会不知所措,可他应该能处理好家国的事。他也必须处理好,否则天下大乱,人心惶惶,带来的后果是我们所有人都难以承担的。” 皇太后的这番话说到了慕容昊的心坎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大齐皇帝,困扰总是无处不在,可他也知道自己完全不能懈怠,稍稍一懈怠,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倒霉的不仅仅是他慕容昊,还有大齐的百姓。 “儿臣会的,谢皇太后教诲。”慕容昊是真心感激皇太后,虽然皇太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在慕容昊看来,皇太后比亲生母亲还要亲。小时候,他是误打误撞来到皇太后的寝宫里的,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处亭子的。如果皇太后是个心计深重的女人,大可以借着接近慕容昊的机会杀了慕容昊,断了薄太妃的念想。可她不但没有这么做,还总是排解慕容昊心里的烦闷,和慕容昊谈心,像个母亲,更像个大姐姐。 皇太后笑笑,“你又认真起来了。每次你认真地谢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哭笑不得。又不是帮了你什么忙,至于这么认真吗?” 看到皇太后笑得灿烂,慕容昊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次是为弥勒教的事情担忧吗?”皇太后也不打算绕圈子了。 慕容昊点头,“弥勒教的人实在太过分了,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可是只要儿臣让人去调查有关弥勒教的事情就会有人插手,就算没有人直接插手,朝廷官员承报上来的资料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皇太后微微叹息一声,看来这弥勒教的来历跟她料想的差不了太多,“为难你了。” 慕容昊一双眉头紧蹙,脸上满是焦虑,“皇太后,儿臣应当如何做才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慕容昊有很长一段时间最怕听到有关弥勒教的任何事情,就连做梦梦到有人说那三个字,他也会从梦里惊醒。 皇太后盯着慕容昊的眼睛,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有看到慕容昊的眼睛这般灰暗过。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皇太后担忧弥勒教的背后别有隐情。 慕容昊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 “你不用细说,昊儿,哀家是行将就木之人,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哀家从你小的时候就盼着你好,你已经长大了,哀家更是希望你好。弥勒教的人如果是好人,他们不会给大齐带来麻烦,更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烧杀掳掠的事情。他们既然那么做了,又没有人栽赃、冤枉他们,就说明他们是有猫腻的。对于这样的势力,昊儿觉得应当如何?” “杀!” 慕容昊听了皇太后的话,茅塞顿开。 皇太后拍着慕容昊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温暖,这孩子怎么眼神里布满了杀气?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迷失?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皇太后便打算把想说的都对慕容昊说个明白,就算是死,她也能死得安心了。皇太后又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弥勒教别无所图,暂时看起来对大齐的江山没有任何威胁。可是,保不齐哪一天,他们的势力发展壮大了,便想闹出点什么声响。昊儿,你看了那么多的史书,应当明白弥勒教这样的势力对于朝廷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慕容昊点头,“皇太后,儿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皇太后点头,忽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道:“薄太妃进来身体如何?哀家先前看到她面色不大好。” “不知道。” 在皇太后面前,慕容昊没有了在大臣面前故作的威仪,也没有在薄太妃面前那种刻意的乖巧,而像个被人惹恼了的孩子,发着专属于他的小孩子脾气。 皇太后道:“你母妃性子是冲动了些,但是昊儿,你要记住,如果没有她,也会没有你的。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她的性命。能看着你慢慢掌握实权,脱离他人的控制,哀家很欣慰。” 看到皇太后像交代遗言一般地交代慕容昊,慕容昊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皇太后拍拍慕容昊的手背,“如果歇息够了就回宫吧,你宫里的公公和宫女都被吓坏了。” 慕容昊点头。 看着慕容昊离开的背影,皇太后欣慰地笑了,她却不知道慕容昊的心狠狠地因她而疼了,眼泪因她而落了。 如果可以,慕容昊多么希望自己的母妃是皇太后,而不是尖酸刻薄、蛮不讲理、得理不饶人的薄太妃。 慕容昊一回到寝殿,看到公公、宫女们一脸沮丧而害怕的神情便明白皇太后那句‘你宫里的公公和宫女都被吓坏了’是什么意思。 听闻慕容昊回宫了,薄太妃立马就赶了过来。 慕容昊一看到薄太妃的身影就觉得头疼,更多的是心寒。 薄太妃的脸上带着笑意,愧疚的笑意,“昊儿,你回宫了?”R638 第一百三十四 母子对决 “嗯。”慕容昊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薄太妃走到慕容昊的身旁,试探性地,“还在生母妃的气?” “母妃心里既然明白,又何必问儿臣?”慕容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薄太妃从来没有看到过慕容昊这个样子,心里突突的。 “昊儿,你能听母妃跟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吗?”薄太妃依然试探而讨好地对慕容昊说着话,慕容昊没有吱声,薄太妃当他默认了。于是,薄太妃坐到了慕容昊的身旁,眼眶里的红血丝还没有淡去,看来她是真的为这次发生的事情费了不少神。 “昊儿,其实母妃真的没有骗你,你真的是……”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慕容昊面色冰冷,径直打断了薄太妃的话。 薄太妃迟疑了下,想了想,道:“好好好,昊儿,母妃不说这些。母妃就是想问问你,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慕容昊冷哼一声,“应当是儿臣问母妃,母妃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母妃不是有新的归宿了吗?为了让你的新归宿听起来没那么荒唐,竟然能编造出让世人都为之震惊的谎言。” 薄太妃的眼泪再一次布满了眼眶,“昊儿,母妃没有说谎。” “够了!” 慕容昊高声呵斥,薄太妃被吓得浑身一颤。 接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弥漫着死寂。 半晌之后,薄太妃才重新凝视着慕容昊,“昊儿,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件事情,可它就是事实。你可以不认你的亲生父亲,也可以伤害他的弥勒教,但你必须明白,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薄太妃的这席话,慕容昊不敢苟同,也懒得搭理。 薄太妃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道:“这一次,母妃也是来劝你的。不管你怎么恨母妃,怎么恨你的父亲,都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了你的身世,否则这个皇位就会沦落到别人的手里。” 看到慕容昊一脸的不屑,薄太妃紧张起来,“别以为没有人惦记着皇位,平日里大家都和和气气,对你和哀家都唯命是从,可真正愿意听从你我的话的,真没有几个。一旦让天下人知道你不是皇族血脉,皇位定然是保不住的。” 见慕容昊还是不说话,薄太妃又道:“昊儿,母妃给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这么多年母妃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怎么过来的?”慕容昊终于忍不住了,“一面享受着先皇赐予你的荣华富贵,一面和别的人保持密切联系,还生下孽种。母妃的日子可是一点都不孤单啊。” “你!昊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母妃呢!” 薄太妃从来都是高傲惯了的,在慕容昊面前她也是一度高傲,却没有想到自己放下身段来劝慕容昊时,慕容昊会如此待她。 “你是不是活腻了?还是你觉得当今世上真的没有人觊觎你的皇位!” 薄太妃被慕容昊给激怒了。 慕容昊狠狠一巴掌拍在木几上,“你若是想要了这皇位,大可以拿去。” 不过,慕容昊转念想了一圈,改口道:“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威胁我?”薄太妃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生下的孩子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慕容昊语气冰冷,“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你当真以为哀家不能拿你怎么样?慕容昊,一旦我把你的身世告知天下,别说皇位,你什么也得不到。” 薄太妃被慕容昊气得浑身发颤。 慕容昊逼近薄太妃,嘴角扯过一抹邪肆的笑意,“是吗?母妃,你真的敢那么做?朕失了皇位,依然能活。而你,高高在上惯了,没有了太妃这个位置,你真的活得下去?” “你!!” 薄太妃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赶紧重新坐到椅子上。因为愠怒,心口阵阵起伏。 “放肆!简直是放肆!” 薄太妃气得只剩下这句话了。 慕容昊冷笑一声,“就算是放肆,那也比不过母妃啊。母妃可是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和他人私通的。” 薄太妃再没有力气和慕容昊拌嘴,他是她的儿子,他却用这么恶毒的话说她。 “来人!” 慕容昊喊罢,立即有两名宫女进入大殿,慕容昊命令道:“带太妃娘娘回宫,她病得太重,让她在寝宫好生修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让薄太妃出宫,否则,斩立决!” “慕容昊!你!”薄太妃做出晕厥的样子,宫女连忙搀扶住薄太妃,被薄太妃吓坏了,都祈求般的看向慕容昊,慕容昊依然面色冷淡,两位宫女只好赶紧搀扶着薄太妃离开。 佯装晕厥,慕容昊还小的时候,薄太妃就用过这一招,现在还来这一招,实在太过愚蠢了。 打发走了薄太妃,慕容昊便回了寝殿,任何人求见都让总管给推了。 这一夜,慕容昊想了很多,眼眶也湿了多次,可是终究还是想不明白这一切。 早朝,一切如常。 “众位卿家是否还有事要奏?” 对于大臣们说的那些,慕容昊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就算偶尔有需要他回应的地方,他也只说“容后再议”。 有一个大臣看到皇帝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本有一些关于弥勒教的事情要启奏,却又怕触了霉头,压在心里好一阵。就在他左思右想,决定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龚大人正不怀好意地对着他笑,心扑通一下,像要蹦出胸口。 “启奏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这位大臣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官爵卑微,若是今日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下了朝堂,便会被人算计,性命尚且不保,以后哪儿还有机会为大齐出一分力气?索性豁出去了。 龚大人看到他走到大殿中央,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慕容昊依然心不在焉,只是微微抬手,“说吧。” 那大臣道:“自从入秋以来,各地的粮食都取得了收成。原本是举国上下欢庆丰收的喜悦日子,可近日却成了大齐百姓最痛苦的日子。”那大臣见皇帝没有任何反应,又继续道:“皇上,弥勒教的教徒把我大齐搞得乌烟瘴气,若我们现在还不想出对策来,恐怕今年的收成要全落入弥勒教的手中。” 弥勒教? 慕容昊的眼里露出一丝杀气,“你说什么?” 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被慕容昊忽然的愠怒给吓了一跳,禀告弥勒教恶劣行径的大臣也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慌慌张张地把刚才所讲的事情又重新讲了一遍。 “其他大臣还有什么说的吗?”慕容昊看向大臣们。 众位大臣都拿捏不住慕容昊的心思,都低着头。龚大人和大理寺正卿面面相觑,更是猜不透皇帝此刻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龚大人还是决定在这一刻赌一把。 龚大人来到大殿中央,行礼后,对慕容昊说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弥勒教并没有王大人说的那般厉害,他们到底有没有做欺压我大齐百姓的事情还有待商榷,更何况,据微臣所知,弥勒教一向以善为本,怎么会做出欺压百姓的事情。王大人若是没有实际的证据,可不要轻易下结论,胡乱诽谤他人,可不是件好事。” 王大人慌了,“龚大人,微臣说的都是事实。” 慕容昊饶有兴致地看着龚大人,“龚大人,你说弥勒教行事良善,可有什么实际的例子?” 看到皇上对他有了兴致,龚大人立即编了一个又一个弥勒教行事良善的例子。听得王大人直摇脑袋,他是破釜沉舟上奏这件事情,现在看来,终究是枉然。 慕容昊笑道:“朕真的没有想到弥勒教的人竟然为我大齐做了这么多善事,龚大人身为刑部的人,却能对天下的事了解得这么多,实在让朕佩服。” 对于皇帝的夸奖,龚大人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应当的。 慕容昊又看向王大人,面露愁容,“王大人,你为何要这么说弥勒教呢?正如龚大人所说的,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不可妄言的。” 王大人立即道:“皇上,若是皇上派出一支探子到民间去打探打探,定然就会知道实情。之前弥勒教的人把我大齐搞得乌烟瘴气,后来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让朝廷停止了对他们的追究。现在他们看着风头已过,又开始出来作恶。皇上,微臣和弥勒教的人无冤无仇,不会冤枉弥勒教的。” “王大人,”龚大人抢先一步,阴阳怪气地看了一眼王大人,“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让皇上派人去查,难道是说皇上治理天下,都是在盲目治理吗?” “龚大人的话讲的有理。”慕容昊笑道,“王大人,朕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朕不是盲目治理天下的,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朕心里自然明白。对的,朕会嘉赏,错的,朕会狠狠责罚。” 王大人不住地摇头,看来今日是逃脱不了一死了,还想再为自己说点什么,还想再为大齐争取一线生机,可是,慕容昊已经喊了几个侍卫到大殿上来。 慕容昊笑看着龚大人,“龚大人,你是刑部的,对律法和刑法都十分清楚,你来告诉朕,若是犯了欺君之罪当如何?”R63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君心难测 龚大人眼里充满了光彩,赶紧拱手行礼道:“回皇上的话,对欺君之罪的责罚有很多,当依所犯之人具体所犯的罪行而定。” “直接告诉朕即可,朕不想听你们绕弯子。”慕容昊没有耐心。 龚大人连忙讨好地笑笑,“王大人应当被撤掉官职。” 慕容昊笑了起来,笑得阴森,让朝堂上的所有大臣都觉得头皮发麻。就连一向以淡定自若、临危不惧著称的丞相大人都感到头皮发麻,不过,丞相大人更相信接下来遭殃的不会是王大人,而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撤去王大人官职的龚大人。 正如丞相大人所料,慕容昊忽然收敛了笑容,“来人,将龚大人押下去,三日后斩首示众!” 龚大人? 除了丞相,其他的官员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说王大人犯了欺君之罪吗?怎么会是龚大人? 虽然是由龚大人出面为弥勒教说话的,可在这朝堂上,这一大堆的朝廷官员里,真正向着弥勒教的远不止龚大人和大理寺正卿。 龚大人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皇上……” 侍卫只管照着吩咐做,押了龚大人。 侍卫强有力的手按住了龚大人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他才意识到皇上说的要被斩首的那位真的是自己。 “皇上,皇上,微臣没有说错什么啊。” 龚大人死命挣扎。 慕容昊眉眼清冷,盯着龚大人那双无比惊慌的眼睛,“你是没有说错什么,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朕就是不知道弥勒教的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这么豁出去为他们说话。” “皇上……微臣不明白你的意思。” 龚大人眼神慌张,好像自己的心思被人给彻底看透了一般, 慕容昊冷笑一声,“不懂?不懂那朕就告诉你。你刚才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朕不是盲目地治理天下,整个大齐都有朕的官员,有朕的眼线,自然有人告诉朕实情。弥勒教到底是怎样骚扰当地百姓的,朕当然清楚,何须你在这里颠倒是非?” 听到慕容昊这么说,龚大人立即瘫软下去,若不是有侍卫强行拽着,他一定瘫软到地上了。 “拖下去!”慕容昊阴冷着一张脸,挥手。 侍卫把告饶不停的龚大人给押了下去,所有的大臣都紧张起来,都在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帮助弥勒教的人做过事,只有几个大臣,面含喜悦,是一种心愿终于实现的喜悦。 丞相大人一如既往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 慕容昊转而问王大人,“王大人,你说的那些朕都知道了,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忠诚,不畏权势,誓死为大齐效力,所以大齐才不至于被奸人吞没。王大人,你告诉朕,你想得到怎样的赏赐。” 王大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待皇上慕容昊又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自己什么赏赐都不要,弥勒教毁了百姓的收成,还是先解决百姓的心头急要紧。 慕容昊点头,王大人心怀天下,不要赏赐,可不代表他这位帝王就可以不给,“赏黄金五百两,绸缎五十匹,绿如意一对……” 王大人在意的倒不是赏赐,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誓死禀报起了效果,连忙叩头谢恩。 王大人归队后,慕容昊看着众人,道:“不知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若是没有就要退朝了,若是有,求情快快启奏。对于弥勒教安插在朝堂上的奸佞,朕会慢慢铲除的。” 皇上的这句话立即让一些人不安了,大理寺正卿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站到大殿中央,跪地行礼,十分前程,所启奏的事情只有一个,祈求皇帝允许他告老还乡。 “准!” 毕竟大理寺正卿是在薄太妃的威胁下屈服的,也没有做过真正有损大齐的事情,只是跟在龚大人的身后给龚大人壮胆而已。 “退朝。” 皇帝没有给其他大臣告老还乡的机会,直接宣布了退朝。 大臣们慌慌张张,想要议论一番,却又怕被人听见,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逃一般的出了大殿。 丞相大人看着这一切,嘴角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走出朝堂。 听闻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薄太妃哇的吐出一口污血,没有贴身的宫女伺候在她身旁,她想喊两个宫女过来伺候自己,嚷嚷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慕容昊在朝堂上大刀阔斧的行为传到了中山王府,董蓉和慕容怀德都吓了一跳。倒不是觉得龚大人有什么可惜、可怜之处,而是慕容昊忽然变得这么果断,让他们很难适应。 慕容昊以前也对弥勒教下过手,但都是不温不火的行为,董蓉和慕容怀德都清楚,慕容昊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薄太妃的干涉。 董蓉忽然道:“莫非是因为慕容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一旁的晨曦早已听糊涂了,“娘,如果真的是因为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也不会再对弥勒教出手啊。如果把弥勒教的教主东方仇逼急了,东方仇说出当今圣上的真实身份,那他的皇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一旁的乙八原本不应插嘴,可她实在忍不住了,对晨曦道:“不是岌岌可危,是根本没办法再做皇帝。且不说当今圣上不是皇族血脉,单说薄太妃和东方仇之间的那点事,也是世人不可容忍的。” 晨曦嘟着嘴,“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皇太后,让皇太后出来主持公道。皇族血脉,可不能让薄太妃这样的女人给毁了。大齐子民的安危也不能让弥勒教的人给毁了。他们用阴谋手段让皇上封了我们的作坊不说,现在还去抢百姓的收成,这不是禽兽不如嘛!” 乙八也道:“是啊,这几天有不少果子都成熟了,正是我们去收果子来做罐头的时候,可以前谈好的那些大农户都说果子被弥勒教的人给抢走了,树上挂着的不是被鸟啃得不成样子,就是根本没有成熟的小疙瘩。” 董蓉看向慕容怀德。 慕容怀德道:“万万不可。皇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们现在把这么混乱的事情告诉她,她一定会承受不住这个刺激。既然皇上已经开始对弥勒教下手了,就说明他有所醒悟。我们暂且观望,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董蓉点头,若是年轻的时候,慕容怀德行事绝不会如此小心翼翼,而今有了几个孩子,有了一个家庭,慕容怀德做什么都要考虑清楚了再做。 这样的变化,是一个男人心里有了责任之后的改变,没有好与不好之分,董蓉理解也支持他。 董蓉忽然又想到了启哥儿和明哥儿,“怀德,不知道让探子们去看启哥儿、明哥儿、噶尔迪他们三兄弟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慕容怀德为董蓉倒了一杯茶,“看你忧心的,他们可没你想的那么让人操心。明哥儿、启哥儿都好着呢,噶尔迪也有进步。” “就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要这三个孩子跟心思重、心机狠的巴图打交道,董蓉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晨曦趴在董蓉的肩膀上,“娘,你怎么把哥哥们当小孩子似的?他们才没有娘想的那么不中用呢。晨曦在草原发高烧的时候,就是三位哥哥想办法把晨曦从巴图的手里给抢回去的。” 董蓉轻轻拍了怕晨曦圈在她脖子处的手,道:“你这个孩子啊,又怎么会明白娘亲的心思。” 晨曦对着董蓉吐吐舌头,“娘亲就是不相信晨曦呗,晨曦和三位哥哥都不再是小不点了,娘亲就是不相信。” 说着,晨曦走到慕容怀德身旁,“爹,娘亲好固执的。” 晨曦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董蓉更是亲切地责骂一句“这孩子,怎么越发没了规矩。” 慕容怀德宽慰董蓉,“你放心吧,他们三兄弟没有什么事情的,一直在招兵买马,虽然有些困难,但他们三个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他们这么做,若是被巴图的人发现了怎么办?”董蓉不放心,大草原距离大齐帝都还是有些距离,就是快马加鞭,消息也要半月有余才能传达。就算夫君说的他们半个月前没事,也不代表他们现在没事啊。 慕容怀德握着董蓉的手,“上次不是有探子回来禀报过吗?巴图带了一大队人马,结果根本没有讨得便宜。你不要多想了,不然,晨曦该跟着你紧张了。” 董蓉微微叹息,“但愿他们事事都能逢凶化吉。” 晨曦看着父母亲牵着手甜甜蜜蜜的样子,连忙挥手,“呀呀呀,爹娘你们好不害羞,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牵手!我要跑开才行。” 原本也没什么,听晨曦这么一说,慕容怀德还真紧张了下,赶紧收回了手,手足无措起来。 晨曦看到爹娘窘迫得像个小孩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董蓉轻轻敲了一下晨曦的脑袋,“就你鬼精灵的,对了,近日作坊没有事可做,外面也不安全,你暂时不要出去了,会有坏人的。” 晨曦微蹙了眉头,“娘,你怎么还把晨曦当做小孩子啊?就算有坏人,凭借着晨曦的聪明才智也能将他们彻底打跑。娘亲,你看,如果不是我,当今圣上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呢。”R638 第一百三十七章 米勒教的帮助 慕容昊愤怒地掀开正前方的马车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慕容昊的身上,都想从慕容昊的身上看出答案,关于弥勒教教主东方仇和薄太妃关系的答案。 然而,慕容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冷静地下了马车,冷静地走到薄太妃的身旁。 唯有薄太妃,在慕容昊靠近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冰寒之气。 薄太妃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昊儿……” 慕容昊低头,对着薄太妃温和一笑,“母妃做什么呢?东方仇来找朕,必然是有什么事吧。” 慕容昊看向东方仇,面无表情,让东方仇捉摸不透这个少年皇帝的心思。东方仇愣了一下,说道:“我来找皇上,是想向皇上问个明白,为何要把我弥勒教众都赶出帝都王畿,我弥勒教众……” “原来东方教主来找朕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慕容昊没有允许东方仇把话说完,就插了话,“东方教主何不回去问一下,你的教众都做了些什么。” 东方仇气得面色铁青,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慕容昊,他从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老子话的小子。 “我的教众都是非常本分的人,安分守己,从不曾招惹任何人,却在一夜之间被统统赶出王城,皇上,我想不明白。”东方仇对慕容昊拱手行礼。 慕容昊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哦?有哪些想不明白的,东方教主一并说来听听吧。过了今日,弥勒教的人便不可能再踏足我大齐的疆域,一旦发现,杀无赦。” 东方仇猛然抬头,他不相信慕容昊会这么绝情,他一直觉得慕容昊把他的教众赶出王城是因为一时生气,一时耍小孩子脾气,只要他这个当爹的来找他,跟他说说,他就会像以前那样,任由弥勒教的教徒出入。 “你……” 东方仇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定了心神,对皇帝道:“皇上,我不知道我的教众犯了什么过错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只要皇上出宫去民间走一遭便能知道我弥勒教的教众们都是怎么帮助大齐子民的。” “帮助?” 慕容昊觉得无比的讽刺。 “是何等的帮助?东方教主不如说来听听。” 慕容昊也想知道,混乱不堪、丧尽天良的弥勒教在东方仇的眼里是何等模样。 东方仇并没有因为慕容昊的讽刺就退缩,反而理直气壮地道:“到了秋收之时,弥勒教的教众会帮着大齐子民收割粮食,有那孤寡的女人,还会帮着她们担柴挑水。试问皇上,大齐的官员能做到这一点吗?” 慕容昊不住地点头,“好一个东方教主,黑白是非到了你的嘴里就都变了个样子。既然你都说到这儿了,朕也只好跟你好好说说你们弥勒教的人做的事。秋收之后把粮食抢走,甚至强占民居,欺辱女人,就是东方教主嘴里的帮助吗?帮助孤寡女人?实在可笑,真当朕已经死了吗?” 就在东方仇要反驳慕容昊的时候,远远的,慕容昊看到湖泊对面有几个官差把三个弥勒教的教徒从一户人家里拽了出来,原本想要押走,那弥勒教的教徒却仗着有一身武功,袭击官差。官差一时慌乱,杀了那三个弥勒教教徒。 东方仇看得心惊,回过神来,“皇上,你当真要如此对待本教主?” “在朕面前,还自称本教主?” 慕容昊没有再多言,挥手,侍卫立即用长剑架住了东方仇的脖子,明晃晃的长剑将东方仇的脖子死死扣住,只要东方仇稍有异动,便会丧了性命。 东方仇虽然武功不错,可终究还是敌不过黑压压的皇宫侍卫。 薄太妃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慕容昊转过身来,看到薄太妃还发着愣,还用匕首比着自己的脖子,便伸手把薄太妃手中的匕首拿了过来,“母妃,回宫吧。” 慕容昊越是故作淡定,薄太妃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她看向东方仇,却见东方仇满脸的愁容,眼里全是恨意。 薄太妃对东方仇微微摇了下头,要东方仇不要轻举妄动,先让慕容昊冷静下来再说。可是东方仇根本不管薄太妃是怎么想的,再一次质问,“皇上,你当真要如此待我弥勒教?” 慕容昊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着薄太妃,脸上忽然浮起一种薄太妃捉摸不透的笑意,“你说呢?” “你站住!” 东方仇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愠怒。 薄太妃慌了神,尤其是在看到慕容昊脸上的阴森笑意越来越浓烈的时候。薄太妃赶紧往东方仇这边走了过去,对着东方仇就是一顿呵斥,“你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惊了圣驾还不知错!好在皇上仁慈,就不打算为难你了,带着你的教众滚出王城!” 薄太妃这话是说给东方仇听的,也是说给侍卫听的,更是说给慕容昊听的。 慕容昊嘴角的那抹邪肆的笑意更加浓烈,转过身来,看着薄太妃慌乱的背影,“母妃真是为儿臣思量良多。不过,母妃错揣度孩儿心思了,朕是不会放过邪教的!” “谁是邪教?”东方仇吼了起来,“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忘本的人!如果没有我,又哪来你今日的千秋霸业!!真以为自己做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认我这个爹!” 东方仇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薄太妃,她最怕的最终还是发生了。 空气静得出奇,如同凝固一般。 东方仇也察觉到了自己说漏了嘴,眼神闪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薄太妃回过神来,走到东方仇跟前,对着东方仇就是狠狠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放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可以污蔑本宫的清白?把他押下去。” 侍卫们都看向慕容昊,慕容昊挥手后,侍卫们才带着东方仇离开了。 上了马车,薄太妃一直不敢抬眼去看慕容昊的眼睛,“今天的意外……” “母妃累了,还是先不要讲话,回宫歇着吧。” 慕容昊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空气寂静得可怕,气氛也尴尬得可怕。 薄太妃如坐针毡,心乱如麻,若真被人知道了慕容昊的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不但慕容昊的皇位保不住,就是她这个太妃的位置,她的性命,也都保不住。 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就真的这么放弃了? 薄太妃不甘心。 看到薄太妃还在算计着什么的样子,慕容昊觉得无比讽刺,嘴角微微扯动,转过头去,不再看薄太妃那张尖酸刻薄又故作苦情的脸。 入宫之后,薄太妃立即找来了一位探子,要他去查当日在那所废弃宅子里出现的男子是谁。 白衣不能活,跟白衣在一起的那个胡子男也不能活! “弥勒教主东方仇被关押在了何地?”薄太妃无力地问,今日这一出,让她耗尽了心神。 那探子说是水牢。 水牢? 薄太妃心惊,水牢是最折磨人的地方,看来慕容昊这一次是真的气了杀心。 “退下吧。” 薄太妃打发走了探子,想去水牢看一看东方仇,然而,狱卒却不让薄太妃进,只说这都是皇上的旨意。 薄太妃气得扇了那狱卒两个巴掌,但也没有办法,只得退回寝宫。 天色越来越暗,黑压压的天空似乎要掉落下来。 黑暗之下,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草原,还有草原上的几位少年。 “噶尔迪,你到底行不行啊?” 明哥儿嘻嘻哈哈的,打趣着正在一旁忙得满额头都是汗珠的噶尔迪。 噶尔迪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汗珠,对着明哥儿认真道:“可以的。” 启哥儿拉了一下明哥儿,用兄长特有的责备语气道:“你别打扰噶尔迪,我们要在草原之下建立营地,必然要选出最好的位置,要设计出最理想的图纸。” 明哥儿对着启哥儿吐了吐舌头,“既然工匠们都说没问题了,那就是没问题了,就你们两个不放心,硬是要自己再研究研究。你看,被你们这一耽搁,我都错过篝火晚会了。这草原的生活不比大齐,可你们竟然连我这点乐趣也剥夺了,两位哥哥,你们也太狠心了吧?” 启哥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明哥儿的肩膀,“你还是出去吧,免得影响了噶尔迪地地形的分析。” 明哥儿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启哥儿嫌弃了,噘着嘴,不乐意地走出来帐房。 许久,噶尔迪终于抬头,“启哥儿,你看这儿。” 噶尔迪凭借着对草原的熟悉,把不能修地下营地的地方画了出来,又对启哥儿讲了它们的缺点。启哥儿点头,“那就绕过这几个地方,从别的方向延伸。你觉得何时动工合适?” “越早越好,我们和巴图之间的战争刻不容缓。”噶尔迪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坐到椅子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好,明日就动工。” 启哥儿递给噶尔迪一壶香醇的酒。 明哥儿闻到有酒味,立即从帐房外溜了进来,嘴上嚷着:“好啊,你们把我这个弟弟打发出去看星星,自己却躲在这里喝美酒,你们两位哥哥也太不厚道了吧。” 说着就要去抢噶尔迪的酒,噶尔迪却紧抱着酒不给明哥儿。 启哥儿看到明哥儿的小孩子模样,不禁笑笑,从桌子下又拿出一壶美酒,“看你馋的,真以为我们会亏待了你这位公子哥?” 明哥儿看到启哥儿手中的酒囊,立即笑了,“果然还是亲哥哥好。” 噶尔迪不乐意了,“什么叫还是亲哥哥好?这酒可是我带来的。” “好好好,你们都好,行了吧?只要有酒喝,我才不管是谁给的呢。”明哥儿说着,拧开酒的盖子就咕咕喝了起来。 噶尔迪看到明哥儿豪饮的样子,不禁笑了,这位小兄弟刚来大草原的时候对这里的酒很是不习惯,甭说喝不惯了,就是让他多闻闻,都会觉得浑身难受。现在,他却能够安然享受这一切。 而且,明哥儿喝酒的样子越来越像一位草原人。 明哥儿的余光瞥到噶尔迪正在看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噶尔迪,生怕噶尔迪抢了他的酒喝,“你自己的酒不喝,却偏偏要盯着我的酒。我才不会给你喝呢。”R6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黎明之前 噶尔迪无奈地叹息一声,对着启哥儿控诉起来,“你看你这什么胞弟啊?竟然会觉得英俊潇洒的我会觊觎他的酒。”说完,坏笑地看着明哥儿,“小子,你不知道吧?你的酒没有我的好!” 说罢,哈哈笑了起来。 什么? 明哥儿立即放下手中的酒囊,跑到噶尔迪这边来,还未开口就要抢夺噶尔迪手中的酒囊。噶尔迪反应很快,就是不让明哥儿抓住。 启哥儿看到他们闹成一团的样子,不禁也呵呵笑了出来。 “好了你们别争了,明哥儿你也是的,来这儿这么长的时间了,好酒坏酒还喝不出来吗?就算我忍心给差的酒给你喝,噶尔迪也不会忍心的。你快点喝了去找办正事,工匠们也不知道何时开工,都在等着呢。” 启哥儿说着,在噶尔迪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噶尔迪嫌弃地推开明哥儿,“就是,快听你哥的,别来抢我酒喝,你还有正事要办呢。” 明哥儿也折腾得累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就是把工匠带到这里来吗?这有何难?” 噶尔迪用手肘推了一下启哥儿,“若是让工匠们卖力些,在原来的地下营地基础上,应该要不了三个月就能建成吧?” 一旁的明哥儿笑道:“哪儿用得了三个月啊,如果那些工匠各个像我这般英俊潇洒,肯定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建成。” 启哥儿和噶尔迪都用鄙视的眼神扫了一眼明哥儿,“酒量是越来越不行了啊你,才喝两口就开始说胡话了。” 噶尔迪看向启哥儿。 启哥儿思索片刻,道:“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之下的营地,原本是座地下城堡,这个秘密巴图还不知道,若是没有他的干扰会快一些。但是,我一直觉得地下的东西还是修得牢固一些更合适,毕竟以后我们的人都要藏身在里面,甚至于我们的家当也都要藏在此处。那些工匠们若是仓促应付,在原来的基础上随便修修,糊弄过去,或者只做点表面功夫,到时候吃亏的,是我们自己。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扩建地下营地,工程浩大,而且需要工匠细心些才行。” 噶尔迪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多加督促的。” 启哥儿把手中的酒囊放回到桌几上,起身。 “你要去哪儿?” 明哥儿好奇,跟着爬起身来。 启哥儿回头,对明哥儿嘱咐道:“你留下来,我去看看作坊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巴图一阵破坏之后,很多作坊都需要修理,工匠又比较少,人手不够,我看能不能再调些人过去帮忙。” 噶尔迪站起身来,拍拍启哥儿的肩膀,“我跟你一起去。” 启哥儿点头。 明哥儿不乐意了,“凭什么噶尔迪就可以和你同去,我就不行?到底谁是你亲兄弟啊?” 噶尔迪转过头来对着明哥儿打趣道:“因为你明日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快点洗洗睡去吧。” “不就是带工匠过来嘛,这点任务有什么难的?你们肯定是背着我去参加篝火晚会了,你们也太不厚道了。”明哥儿一脸的委屈,同时快速从椅子上爬起来,紧紧抱住噶尔迪的胳膊,大有一副噶尔迪去哪儿,他去哪儿的气势。 启哥儿看向明哥儿,用兄长的语气道:“你不要胡闹了,明天的任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保证所有工匠的安危。人多,目标大,若是被巴图的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巴图发现那些工匠也会为难我们吗?哥,巴图哪儿那么无聊?更何况,他现在忙着治他的那条瘸腿还来不及呢,哪儿有时间来拦截我们的工匠。” 启哥儿和噶尔迪越是拒绝他,他越是想跟着去看看究竟。 不过,看到启哥儿坚定的眼神后,明哥儿迟疑了下,只好万般无奈道:“好吧,就留我一个倒霉蛋在这儿守着吧。” 嘟囔完,又坐回椅子,继续饮酒。 噶尔迪跟启哥儿穿过夜色,来到最近的一家作坊。 作坊里亮着灯,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制那些被巴图的人毁掉的用具。 看到噶尔迪和启哥儿来了,工匠们连忙停下了手中的伙计,过来行礼。 噶尔迪让工匠们都坐下来,不必拘礼。 地上到处都是刨花和木屑,连张干净点的凳子都没有,噶尔迪和启哥儿也不管那么多,跟工匠们一样,席地而坐。 “你们不必这么赶的,白天再做也来得及。”启哥儿看到有一位老者,眼神已经不是太好了,可还在坚持。 那老者对着启哥儿和噶尔迪笑笑,一脸的皱纹堆积在了一起,在油灯的照耀下,显得极为慈祥。 “这作坊可是越早重新开张越好呢,我家孙儿和我们那边的其他孩子都说想吃罐头,这草原上的罐头啊卖得很便宜,家家都能买得起,是最适合哄小孩嘴巴的。那哭闹的孩子只要一听说有罐头吃,立马就不哭了。可是现在,所有的作坊都被巴图的人给毁了,罐头也没有了,好多小孩儿都在屋里哭闹呢。” 那老人说的倒是真的,噶尔迪有几次从集市路过,就看到有不少小孩嚷着吵着要爹娘买罐头。 说实话,开在草原上的这些罐头作坊,并不怎么赚钱,若是经营得不好,还会赔一点点钱。不过,董蓉就是想让草原上的穷苦孩童也都能吃上罐头,所以宁可赔一点点,宁可把价格标得低一些,也要把这些作坊开起来。 有一年轻小伙子羞涩地说道:“我不要工钱,我是自愿来帮忙的。” “不,该给的一定要给。”启哥儿坚持,这也是他娘亲教给他的道理。 那小伙子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想早点让作坊开起来,好买两罐罐头回去哄我刚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一向严肃的启哥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启哥儿轻轻拍了拍身旁这小伙子的肩膀,“你直接从我们这儿拿一些罐头回去就好。” 说罢,启哥儿让伙计从作坊仓库里拿出五灌罐头,这些都是幸存的一点货而已,用麻布口袋包裹了递到小伙子手上。 “回去吧,你刚新婚,正是两口子需要甜蜜的时候。”启哥儿认真道,同时从衣兜里拿出一点碎银放到小伙子手里。 工匠们都呵呵笑着,起哄,“回去吧,还有媳妇儿等着你呢。” “哈哈哈哈,回去吧。”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两声,对着启哥儿鞠了一躬,又对着噶尔迪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作坊。 “巴图的人有没有再来找作坊的麻烦?” 噶尔迪见众人都稍稍安静了些,便问道。 工匠们直摇头,说没有,其他作坊也没再受到袭击。 噶尔迪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启哥儿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巴图的注意力又在作坊上,岂不是我们又要再休整一次作坊?不如我们派些兵力在作坊四周,让巴图的人无处下手。以前都是以巡逻的方式保护大家的安危,但那么做还是有利有弊,不能完全让巴图受到震慑。” 启哥儿点头,“明日我们调一些兵马过来。” 启哥儿把库房剩余的二十多灌罐头,让其他工匠们都分了去,带回去让自家孩子解解馋。 做完这一切,已是子夜,噶尔迪便和启哥儿出了作坊。 噶尔迪知道,启哥儿亲自来作坊这边一趟,断然不是只看看作坊情况那么简单。可是,他又猜不透启哥儿的心思,只得默默跟在启哥儿的身后。 月光微弱,噶尔迪和启哥儿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脚踩在泥土上发出的摩擦声特别清晰,就像大地的骨头被踩得咯吱响一样。 跟在启哥儿身后的噶尔迪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想在明哥儿明日要经过的大路上再检查一遍,以确保明日明哥儿能带着工匠们安全到达?” 启哥儿点头,不过也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条路太过漫长,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确保方圆几十里安全,巴图为人越来越狡诈,越来越不折手段,我们必须小心。” 噶尔迪点头,“你放心吧,其他地方都有我们的人马在,他们会保护好明哥儿的。我们发展得越来越好,向着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多,巴图管理起人来不折手段,而且极其残忍,不少人听说了都不敢让亲人到他那里去当兵。这样下去,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启哥儿点头,“但愿如此。” 翌日,明哥儿早早地踏上了迎接工匠的路途。 一路上,明哥儿都十分轻松自在,偶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明哥儿还会吹点口哨,逗逗小鸟,惹得小鸟扑棱一下飞出几丈远。明哥儿看到鸟儿受惊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启哥儿真是个小心的,不就是接点人嘛,看他紧张的,还硬逼着他明哥儿早睡。 尤其是看到路途上,启哥儿和噶尔迪安排的保护他的那些队伍,明哥儿更是觉得启哥儿和噶尔迪太敏感了。巴图现在瘸了一条腿,就是跑也跑不过他明哥儿啊。 “驾——” “驾——” 策马扬鞭,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跨。明哥儿就像脱缰的马儿,在草原上奔跑着,笑着,吹着欢快的哨子…… 噶尔迪和启哥儿站在高处,看到明哥儿的队伍越行越远。噶尔迪拍拍启哥儿的手臂,“放心吧,那小子虽然嚣张了些,做事情大大咧咧了一些,但也不是个糊涂的人。” 启哥儿微蹙着眉头。 噶尔迪见他没有反应,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启哥儿的脸上布满了担忧,“我总觉得巴图这一次不会真的安静。” 噶尔迪劝他,“你别太担心了,巴图根本不知道那批工匠是做什么的,他何至于和一批匠人过不去?自从上次他的腿瘸了之后,他就安分了许多,放心吧,他不会有所行动的。更何况,就算有所行动,我们也能应付。” 启哥儿还是担忧,眼睛一直看着明哥儿越来越远的背影。 噶尔迪的目光也落在身影越来越小的明哥儿身上,忽然明白了启哥儿的担忧。R638 第一百三十九 引君入瓮 于巴图而言,噶尔迪和启哥儿他们三个越是担心什么,他就是期望发生什么。 虽然巴图如噶尔迪猜想的那般,瘸了一条腿,在很多事情方面都有心无力,他甚至不愿意到军队里去慰问士兵。看到一个个威武雄壮的士兵,再看看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巴图只会觉得噶尔迪那个毛头小子就跟在他的身边,打着他的耳光。 正在巴图恨得牙痒痒时,外出的探子回来禀报,明哥儿已经进入他们的监视范围。 “很好!” 巴图忽然从矮榻上蹦起来,“我原本与董蓉无冤无仇,奈何这个女人次次与我作对坏我好事,甚至还不自量力地留下两个儿子帮助噶尔迪,我今日就要取了她小儿子的性命,让她自己什么叫安分。” 巴图的愁苦了好长一段时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笑意慢慢浓烈,那张原本就略显丑陋的脸更是丑陋扭曲。 明哥儿一路上都觉得轻松自在,时不时哼点小曲儿,和旁边的其他人开开玩笑,一路上嘻嘻哈哈的,不像是要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反而像是游山玩水。 明哥儿看到路过的集镇都十分冷清,不该啊,虽说草原上的民族都十分勤劳,可今天正是此处地方赶集的日子,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先前他还在和身旁的人打趣说要到集市上买一点新鲜玩意,让噶尔迪和启哥儿这两个土包子见识一下,他明哥儿不但把任务漂漂亮亮地完成了,还顺带赶了集。 现在倒好,连个买水果的小商小贩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卖陶罐的大叔,慌慌张张推着陶罐往一巷子里钻了。还有一个卖白面的,挑着一挑白面出来,看到街上没什么人,就一队官差,啥也没想,逃也似的溜了。 这一切都让明哥儿傻了眼。 身旁的侍卫小声提醒明哥儿,“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刚才小的去打听了一下,几天前巴图就把这一带占为己有了。恐怕巴图是知道我们要来了。” 明哥儿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也紧了一下,不过想了想,“继续前进,我们不过是要带几个人回去而已,又不是要对巴图做什么,他不会那么紧张的。更何况,巴图根本不会费什么功夫在一群匠人身上。” 虽然明哥儿带着众人继续前行,可他的心依然咯噔了一下,巴图的确是不会在匠人身上花心思的,可不代表巴图不会把心思放在明哥儿身上。 明哥儿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一脸严肃的他在属下们看来,像极了启哥儿。 若不是明哥儿平日里爱笑,爱插科打诨,爱大大咧咧地行事,他们定然是认不出启哥儿和明哥儿的。 明哥儿微微偏了一下脑袋,“前方是何处?” 明哥儿记得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看着熟悉,却想不起名字了。 旁边的人告诉他,前面有一处像巷子一样的通道。 明哥儿恍然大悟,也终于想起,前方那条像巷子一样的通道是一百多年前草原上的牧民们为了灌溉草原,以保证有充足的草放牧而挖掘的一条河流。由于挖掘不科学,河水枯竭,河流也就荒废了,大家慢慢地把这条河流踩踏成了一条宽阔的道路。就算是马车在上面驶过,也不会觉得太颠簸,更何况明哥儿等人骑的都是高头大马。 巴图的人紧张地观察着明哥儿这边的队伍,巴图已经下令了,只要抓住明哥儿,就能得到丰厚的嘉赏:二十头耗牛,一百只羊。这对于草原上的人们来说,实在太诱人了。 “情况如何?他们怎么还没有进入到‘口袋’里来?” 巴图有些按耐不住,他实在太想看到董蓉因为失去爱子而痛苦的样子。 属下的人告诉巴图,明哥儿的队伍已经在往‘口袋里钻’了。 巴图从草丛后露出脑袋,探看着明哥儿队伍的动静。奈何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不见,他的手下便殷勤地带着他来到稍高的位置,再次匍匐,细看去。 巴图的嘴角扬起邪恶的笑意,因为长期饮酒而乌黑的厚嘴唇开合,“今天我们的目的是抓获董蓉的小儿子,不过我们先按兵不动,董蓉的崽子也都是些聪明的货色,肯定不会走在前面,若我们太早发动攻击,那小子肯定会调头就跑,到时候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看着明哥儿的队伍一点点灌入巷子一般的狭小通道,巴图脸上的笑越来越浓。 “果然,那小子精得很,根本没在队伍的前面。” 巴图咧着嘴说道,同时为自己的神机妙算感到自豪。 明哥儿的队伍一点一点深入巷子,巴图瞪着牛眼一般的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看错了到底谁才是董蓉的小儿子。可是,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明哥儿的身影。 莫非这小子躲在最后? 巴图在心里暗骂明哥儿太精。 不过,巴图立即不屑起来,“就算是走在最后,老子一样有办法让他身首异处。董蓉那个女人,就等着办丧事吧。” 巴图的眼睛实在瞪得太累了,情不自禁地眨巴起来。 眨巴两下后,舒服多了,再细看那队伍,却怎么也找不到明哥儿的身影。 巴图拽来旁边的人,“你看到人没?” 人? 被巴图拽住领口的那位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一下子迷糊了,什么人? “看到了。” 中年人以为巴图说的是正慢慢进入‘口袋’的队伍。 “在哪儿?” 巴图激动不已,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这句话时喷了多少唾沫星子。 中年人随手往大队伍一指,“他们在那儿。” 巴图发狠地眯了一下眼睛,待重新张开眼睛看向那中年人时,巴图的脸上堆满了笑,让人捉摸不透的笑,中年男人跟着呵呵笑了起来。中年男人笑的时候,巴图却忽然收敛了笑声,那张扭曲而丑陋的脸上不但没有了笑,反而狰狞得可怕,把中年男人吓得瞬间就笑不出来了,整个表情如同被时光凝固一般。 巴图狠狠一拳将中年人打倒在地,中年人半晌都没有爬起来,挣扎半天,吐出一口黑血,便晕了过去。 “有谁看到了董蓉的小儿子!有谁看到了?” 巴图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人。 所有的人都十分茫然,正如巴图所疑惑的那样,他们也都很疑惑,整个队伍的人都进入口袋了,为什么单独没有看到那个臭小子?莫非他会隐身不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巴图的手下着急地问,如果那队伍的人出了这条大路,他们就很难再下手了。 巴图迟疑了好一阵,看到明哥儿的队伍就要离开‘口袋’的时候,立即慌了,“动手!只要是看到和董蓉的儿子相似的人,杀无赦。” 巴图猜想,董蓉的小儿子明哥儿肯定是怕自己被人盯上,乔装打扮了一番,好让他认不出来。 不管怎样,巴图都会无情地杀了明哥儿。 巴图的人早已架好了弓弩,巴图一声“放——”,密密麻麻的长箭便脱离了弓弩飞奔出去。 可是,让巴图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达命令的时候,明哥儿的队伍刹那间就被一种银灰色的盾牌给覆盖住了,看仔细了,才发现是那些士兵纷纷把盾牌举过头顶,一个盾牌挨着一个盾牌,所有的盾牌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长箭虽然密密麻麻,却根本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巴图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带了一大队人马往‘口袋’的口子处奔去。 巴图来到口子处时,明哥儿的队伍也才刚刚走到口子处,那队伍还是以防备的状态,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镶嵌了铁壳的蜈蚣。 明哥儿的队伍在看到巴图挡在前面时,便停下了脚步。 巴图嚣张地坐在马背上,马匹黝黑,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明亮的光泽,看起来很油。 “哟,我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哪?都不把我巴图放在眼里,竟然敢在我巴图的地方撒野。” 巴图的眼睛还是在四处寻找着,可就是没有看到明哥儿的身影。 一直跟随在明哥儿身旁的那位粗犷汉子驾驭着身下的马往前走了几步,“不是巴图你对我们发起攻击的吗?怎么说是我们在撒野?” 巴图呵呵地笑了起来,看似爽朗,实则阴险。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噶尔迪手下的人啊。” 巴图恍然大悟一般地说着。 粗犷汉子知道自己和巴图从不曾打过照面,就算是在战场上也不曾见过,巴图却做出很相识的样子,实在是可笑。他巴图今天出动不就是为了明哥儿这支队伍吗?还装,在豪爽的草原人看来就实在太不厚道了。 巴图嚣张地打量着明哥儿的队伍,见他们还是用盾牌挡住身体,便又笑了起来,“看你们缩得,简直和那乌龟王八一样。” 巴图狂肆地笑了起来,似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好笑了。巴图一面笑,还一面去看身边的手下,巴图的手下也都干瘪地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人,巴图才很不舍得一样收敛了笑意,“我说噶尔迪侄儿最近都在搞些什么啊?不是说去发展势力去了吗?怎么发展的都是一堆缩头乌龟啊,看你们缩头的样子,简直让我笑死了。” 巴图还是忍不住笑,又道:“怎么?就没个当家的?就只有你们这些虾兵虾将?” 粗犷汉子虽然看着粗犷,却比巴图想的要心思缜密得多,他根本不理会巴图自以为是的玩笑,更没有被巴图激怒, “让你失望了。”粗犷汉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霸气,光是气势就足足压了巴图一点。 巴图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一向嚣张惯了的自己,不但唬不住噶尔迪,甚至连噶尔迪身边的小喽啰都唬不住了。 巴图越是愠怒就越是笑得大声,“当然让我失望了,我还想着,如果是我的侄儿或者是跟我那侄儿要好的两兄弟来了,我还可以尽一尽地主之谊,毕竟我也是马上要当这草原上的可汗的,总不能太小气了。” 粗犷汉子嘴角微微拉扯,笑得嘲风,“巴图好大的心啊,但愿你的能力足够支撑你的野心。既然这里没有你想要见的故人,那是不是可以让路,让我们离开了?”R638 第一百四十章 颜面扫地 巴图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小子,你胆子很大嘛。” “过奖了,不过你也是很清楚的,但凡是在这草原上生活的人,都已经被生活折磨得胆大了。”粗犷汉子不卑不亢,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嚣张的巴图,而只是一个不知名的路人。 这种被比自己身份低的人踩住的感觉让巴图发狂,“说得很不错,看来你不像你看起来的这帮莽撞无知。噶尔迪真是好福气,什么样的能人都让他给遇着了。只是希望他靠着你们真的能够活下去才是,可不要看到自己的亲叔叔登上可汗的位置,就激动得死去。” 粗犷汉子不屑地看了巴图一眼,“你太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不到最后一刻,又怎么知道谁才是这草原真正的王?” “说得好!!”巴图吼了起来,“希望我那傻侄儿也能明白这句话,不到最后一课,又怎么知道谁才是这草原真正的霸主!不过,你们没有机会回去对我那傻侄儿转告这句话了。” “你什么意思?” 粗犷汉子立即戒备起来,跟在粗犷汉子身后的士兵也都处于戒备状态。 巴图冷然,“你们带着武器闯入我巴图的地盘,你们觉得你们还能活着从这里离开吗?就算我巴图不计较,天理都不容。” “你想如何?”粗犷汉子的眼里布满了杀气。 巴图也不是省油的灯,扭曲着那张失了血色的嘴,“当然是让你们去见阎王了!” 两军迅速交锋。 巴图一直相信,明哥儿就在人群中,只要打上一阵,就能看到明哥儿的身影。就算他乔装打扮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武功。 可是,粗犷汉子带着的队伍,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将巴图的队伍劈开一条裂口,紧接着快速穿过巴图的队伍。队伍所过之处,士兵倒地,马匹嘶鸣。 直到那支队伍从巴图的视线里彻底消失,巴图都没有看到明哥儿的身影。 “人呢?” 巴图愤怒地嘶吼! 巴图的属下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巴图,巴图气得无处发泄,扬着手中的大刀,反手一劈,身旁的一正看着他的属下被他拦腰劈断。 其他人都吓得接连后退好几步。 “没用的东西!” 巴图那张原本就丑陋狰狞的脸,布满了狠戾之气,更加显得狰狞而扭曲。 巴图对着粗犷汉子离开的方向吼了起来,“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巴图忽然感觉地面有些颤抖,地震?不,像千百只马匹踏地而来。 会是谁? 巴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原本引以为自豪的队伍在刚才那粗犷汉子的铁蹄之下不堪一击,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鱼,被人穿膛过。这一会儿若是再遇强敌,虽然也能应付一会儿,但绝对占不了什么便宜。 巴图的士兵进入备战状态,勉强能站起来的受伤士兵也都在巴图的高压下勉强站起来,举着沉重的大刀,等待那不知是什么的队伍。 队伍越来越近,巴图满脸黑线,还是那该死的粗犷汉子! 他回来做什么? 巴图的士兵士气低落,面对粗犷汉子带领的一大队人马显得很虚弱,马蹄声声,刀剑相撞,电光火石。 巴图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同一天会被这个不起眼的粗犷汉子给欺负两次,而且两次都以他巴图的失败告终。 眼看着那支让巴图蒙羞的队伍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巴图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所有的恨都似乎要挣脱他身体的束缚爆发出来,强有力的右手拽起大刀,狠命往那队伍砸去。 大刀划破空气的阻拦,钉在一匹马的屁股上,马匹嘶鸣,四下乱摆,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巴图的人赶紧围了上去,把那从马匹上掉落下来的人押住。那人看着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十分白净,看样子是大齐国的人。 巴图看到这小伙子就像看到了明哥儿和启哥儿一样,骑着马直冲那清秀少年过去,清秀少年被吓得不轻,但面色还算镇定。 巴图骑着的马距离清秀少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再往前跑两步,那马蹄就会重重地踏在少年身上。巴图立即勒马,马蹄在少年的面前高高扬了起来,不过还好,马蹄落地时偏向了一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巴图高高在上,似乎自己看到的就是明哥儿,或者启哥儿,亦或者是董蓉。 清秀少年并不言语,只是不卑不亢地看着巴图,眼里的傲气和他那张清秀的脸庞碰撞在一起,有一种不协调。但是这种不协调是对于巴图而言的,巴图刚刚经受了失败,还是两次,他只想在这个少年身上找回一些平衡。 可是,这个少年的表现让巴图恨不得立即剥了他的皮,啃了他的骨头。 巴图脸上刚刚浮现出的一丝得意被这个少年眼神里的桀骜给毁了个彻底,他那双蛇蝎一般毒辣的眼睛死命盯着少年,少年依然只是看着巴图,不言语,也没有动作。 巴图恨不得立即跳下马,狠狠抽这少年几巴掌,脸色明明都被吓得惨白了,却还要逞强。这样子,倒有些像董蓉那个女人,她不也是这个样子吗?明明心里是畏惧的,却还要做出淡定的神态。 巴图想从身旁手下的手里夺一把大刀来,就在这里,脚下的土地又开始颤抖起来,身下的马匹有些慌张,胡乱地走着。巴图暴躁地控制着马儿,可那马儿就是不听使唤一般。 巴图心里一咯噔,莫非他们又冲回来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正疑惑时,果然,黑压压的队伍从巷子一般的大路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比之前两次都快,领头的依然是那粗犷汉子。 粗犷汉子经过巴图身旁时,狠瞪了一眼巴图。 巴图刚要怒骂两句,就看到那清秀少年伸出手拽住了粗犷汉子手中的大刀,粗犷汉子一扬手,清秀少年就上了马。 目的达到之后,粗犷汉子这一队人已经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巴图不甘心,这不是打仗,今天这事对巴图而言简直就是侮辱,策马扬鞭,然而,受了三次惊吓的马匹根本没有巴图想象的快,更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听话。黝黑的马跑了一会儿就不再跑了,任凭巴图怎么狠命地抽它,它就是不再往前跑了。 天色已经黯淡,又一个夜晚要到来了。 启哥儿站在高处,看着远方,他真的太担心明哥儿了。 噶尔迪拍拍启哥儿的肩膀,递给启哥儿一个酒囊。 启哥儿摆手,没有接过。那双和夜一样深邃的眼睛看着远处,“我不该让他去冒这个险的。” 噶尔迪喝了一口酒,便把酒酿挂到了身上。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你去,巴图不会对你下手。可是,气急败坏的巴图会对那些工匠动手。到时候,我们损失的不只是工匠,还有我们想利用废弃的地下暗堡安顿士兵的计划。” 噶尔迪虽然这么安慰着启哥儿,但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他和明哥儿不是亲兄弟更胜似亲兄弟。明哥儿嘻嘻哈哈的脾气虽然显得不那么严肃,也不够庄重,却很对噶尔迪的胃口。 嬉笑怒骂,却从不生气较真,明哥儿让他活得更轻松,更真实。他也总喜欢和明哥儿待在一起。 如果明哥儿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会比启哥儿好受。 就在启哥儿和噶尔迪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夜色下,对面小坡上有一大团黑影出现。 噶尔迪和启哥儿脚下的徒弟微微颤抖。 这种感觉让启哥儿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噶尔迪激动不已,“你看,这混小子回来了,就说嘛,他那么厉害,又鬼主意多,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启哥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待队伍近了,借着篝火的光线,启哥儿才看清回来的人。 “明哥儿呢?” 噶尔迪四下张望,寻找着明哥儿的身影。 启哥儿看到领头的粗犷汉子低着头,眼神有些闪躲,心狠狠地沉了一下,眼眶莫名的就湿了。 噶尔迪心里也很难过,他求助一般地看向启哥儿,却看到了启哥儿眼眶里的光泽。 噶尔迪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充满了自责,草原上的权势斗争原本只是他噶尔迪的事情,现在却牵扯上了明哥儿和启哥儿,更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是,明哥儿还因此出了事。 噶尔迪走到启哥儿跟前,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了,“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两,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会去救出明哥儿的。就算……不管怎样,我都会把明哥儿带回来。” 噶尔迪语气坚决。 他在心里发誓,就算明哥儿已经遇害了,他也要想办法把明哥儿的尸体抬回来。 噶尔迪刚抬脚要走,就被启哥儿拽住了手,启哥儿紧蹙着一双眉头,眉心深刻,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完全没有计划,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找巴图又有什么意义?明哥儿如果真的落入了巴图之手,凭着他的聪慧,应该不会那么快死掉,他会想办法拖延时间,以给我们争取更多营救的时间。” 启哥儿的一番话让噶尔迪回了些心神,不过,愧疚还是让他无法正面面对启哥儿,明哥儿是因他而出事的,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哥儿落入巴图的手还无动于衷。 “启哥儿,我听你的,可是明哥儿也是我的兄弟,我……” “我知道,先听回来的人怎么说,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启哥儿强忍着心里的种种情愫,他真的不敢想象把明哥儿出事的事告知给娘亲后,娘亲会有怎样的反应,她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就在启哥儿难过痛苦到不行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有人过来了。” 启哥儿和噶尔迪快速看了过去,朦胧的夜色下,有一堆黑影正往她们这边赶来。R638 第一百四十一章 柳暗花明 噶尔迪的黯淡的眼睛立即放射出光亮,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影,不是明哥儿又是谁?只有明哥儿那小子才会不管是骑马还是走路,都能弄出不小的动静。光那影子的摇晃程度,都比其他人的夸张许多。 显然,启哥儿也认出了明哥儿。 噶尔迪也不管启哥儿是什么反应,向明哥儿直奔了过去。 明哥儿已经很努力地掐算好粗犷汉子带着的那支队伍何时回来,以期和他们同一时间回来。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先自己一步,还好,都相差得差不多。 噶尔迪冲得太快,天色太晚,明哥儿又有点着急,飞奔的马匹差点就踏到噶尔迪的身上了。好在明哥儿反应得快,千钧一发之际勒住了缰绳。 “你总算回来了!” 这句话包含着噶尔迪的关心和欣喜。 明哥儿跳下马,把缰绳递给了手下,和噶尔迪并肩往启哥儿所在的位置走去。明哥儿拍了拍噶尔迪的肩膀,打趣地说道:“看你紧张的,是不是小爷我刚出门一趟,你就思之若狂了?” 噶尔迪用力锤了明哥儿一圈,“什么叫思之若狂?这种和姑娘家用的词,怎么能用在我身上?对了,你怎么才回来?把我和你哥都给急坏了。” 明哥儿笑道:“这不是没事儿吗?你看,我把工匠们也都顺利地带回来了,不但如此,而且,我们跟巴图交手,连一名士兵都没有出事。怎么样,厉害吧?” 噶尔迪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什么厉害?你知道我和你哥有多担心你吗?你怎么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呢?” “这才晚了几步啊?”明哥儿看到噶尔迪一脸严肃的样子就有些不明白。 噶尔迪看到明哥儿一脸轻松的样子,心里就更不乐意了,“你觉得是才晚了几步,可是我们却以为你出事了,都担心得不得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你到底去哪儿了,只说是按了你的吩咐在那条废弃的河道上穿来穿去。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在那河道上穿来穿去?你不知道那儿很危险吗?启哥儿都秘密告诉你了,说那里是最容易受埋伏的地方,巴图如果要下手,定然会选那个位置。你倒好,不但不听你哥哥的,反而还让人故意在那里穿来穿去。” 明哥儿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小爷我在外面做了那么多努力,回来就得到你这么一通唠叨?噶尔迪,你怎么比我娘亲还要唠叨?” 启哥儿安顿好了工匠,见噶尔迪和明哥儿还在聊着什么,便走了过来,语气担忧,“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明哥儿对着启哥儿做了个鬼脸,“你现在才想起关心关心你的双胞胎弟弟了?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那些工匠呢。” “别贫嘴了,我们到房间里说。”启哥儿道。 三人来到帐房,帐房里点着油灯,温和的光线把整个帐房烘托得十分温馨。 噶尔迪听了明哥儿的讲诉,满脸的惊讶,“兵分两路?你独自一人去接的工匠?太冒险了,明哥儿,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你这么冒险了。晨曦若是知道你因为我的事情而受了伤,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一定会怪罪我的。” 明哥儿哈哈笑了起来,“看你被吓的那个样子,小爷我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人?你看这次,巴图是不是被我彻底打败了?吐噜噜地三次,从他面前过了又回来,回来了又过一趟,我都想看他当时的表情。” 明哥儿话刚说完,就觉得哪儿没对,惊疑地看着噶尔迪,“小子,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提到晨曦了?” “有吗?”噶尔迪的心思被看穿,还被说了出来,立即慌了神,眼神闪躲。 启哥儿拍了拍明哥儿的肩膀,“以后还是不要冒这样的危险了。” 明哥儿嘟嘟嘴,“是是是,你呀说的都是对的,我是什么?我就是个跟屁虫,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看法。” 噶尔迪狠狠拍了一下明哥儿的肩膀,明哥儿机智而灵活地往旁边一闪,噶尔迪扑了个空,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对明哥儿说道:“你误会启哥儿的苦心了。他是想了许久才让你带着大部队往别的路走的,而且交代你许多次不要走那条河道,可你就是不听。” “可我也没出什么事啊,我就是想让巴图看看,他的所谓的铁骑在我们的面前是有多不堪一击。”明哥儿依然为自己的做法感到骄傲,而且,他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次巴图看到粗犷汉子领着队伍从他面前刷刷过去时的表情。 “那是你命大。” 不管怎样,噶尔迪还是有些后怕。 明哥儿懒得再跟他们说,懒洋洋地起身,把噶尔迪腰间的酒囊拽了过来,“你们如果还不想休息的话就去看看那些工匠吧,让厨子弄点吃的给他们也行,都走了一天了,累都累死了。” 噶尔迪推了一把明哥儿,“你就去睡吧,那些工匠可都是要做大事的,我再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他们。” 明哥儿走后,启哥儿对噶尔迪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嗯?” 噶尔迪是一头雾水,启哥儿是觉得明哥儿不对劲吗? 噶尔迪恍然大悟一般地长长地“哦——”了一声,便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明哥儿这小子是有些不对劲,竟然敢跟我们对着干。当然,主要是跟你对着干了。” 噶尔迪说完,憨憨地笑了两声。 启哥儿却没有他那么能自娱自乐,脸色依然严肃,“我不是说他,而是说巴图。” “巴图?”噶尔迪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噶尔迪沉思片刻,道:“刚才和明哥儿嘻嘻哈哈去了,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巴图的队伍虽然说不上无坚不摧,却也是能力强悍,他怎么会被明哥儿那么轻易地就攻破?而且,是接连三次。如果是第一次是巴图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应对,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尤其是第三次,我们的人再倒回去完全是为了救人,人再巴图的手里,巴图完全没有伤害到人质,却反而让人在他面前把人给抢走了。” 启哥儿点头,“正是。” 噶尔迪和启哥儿都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巴图真的不行了,还是巴图另有算计? 启哥儿想了许久,终抬起头,对噶尔迪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先发展起来,最近巴图总是想方设法毁坏我们的粮仓,就算偶有新兴的夺权势力冒出头,巴图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夺了他们的粮食。工匠们把地下仓库修复之后,我们就可以把粮食和牛羊放在更为安全的地方。” 噶尔迪点头,一想到地下营地修好之后的壮观场景,噶尔迪的脸上就浮现出了自然而然的幸福笑容,“修好、建好之后,我们再把晨曦叫来,她一定会被震惊的。” 启哥儿微微蹙眉,“晨曦?” 噶尔迪立即慌乱起来,“我的意思是说,到时候我们把干娘、干爹和晨曦他们都接过来,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杰作。那地下营地虽然不是我们先修的,我们只是占用了前人的基础,在上面做一些小的改动和修复而已,但是,它依然会非常壮观的。” “但愿如此。” 启哥儿依然微蹙着眉头,走出了帐房。 噶尔迪看着启哥儿的背影越来越远,慌乱得不知所措的他连忙冲着噶尔迪的背影喊道:“我真的不只是喊晨曦来看的。” 正准备睡下的明哥儿又听到噶尔迪再提晨曦,立即就火了,“还有什么跟晨曦有关的?” 见噶尔迪没了声音,他也没再说什么,但还是很生气,睡在榻上的他翻来覆去,弄得床嘎吱作响,像在抱怨。 噶尔迪要回自己休息的帐房,刚好路过明哥儿所在的帐房,正好看到一位婢女端着一碗参汤一样的东西往明哥儿的帐房里去。 “你做什么?” 噶尔迪问。 那婢女听到是噶尔迪的声音,立即慌了神,连忙跪在地上行礼,“是奴婢为明哥儿熬的一点补药,明哥儿刚从外边回来,一定受了不少的奔波,不吃点东西补补怎么能行呢?” 明哥儿在房间里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连忙钻进被子里,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大草原上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明哥儿完全不知所措,就是这里的女人实在太热情太主动了。 明哥儿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实在不行,也只有赶紧从后门逃跑了。 明哥儿的脑海里一闪过这个念头时,他就赶快掀了被子,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噶尔迪还在跟那婢女说话,“你不用打扰他了,他已经睡下了。还有,你身为婢女,应当知晓礼节,夜里探访男人,终究不合适。” 那婢女被噶尔迪的一番话说得羞红了脸,低着头,有些难过。 噶尔迪最见不得女人受委屈,只要看到女人受委屈,他就会想到晨曦,若是晨曦也受了委屈怎么办?如此一想,就有些不忍心打发走那婢女了,便道:“你问问明哥儿,若是他愿意你送进去,你就送进去,若是他不愿意,你就离开吧。” “谢可汗。” 在婢女们心中,噶尔迪就是可汗,只是没有正式登基而已。 婢女得了允许,便高兴地对着明哥儿的帐房轻喊,可是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噶尔迪不想她再喊下去,“你退下吧。” 那婢女恭敬地退下。 待那婢女走得远了,噶尔迪才伸手去掀明哥儿帐房的帘子。 手刚掀开帘子,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晚了不睡觉,到我房间里来做什么?” 噶尔迪被吓得整个心都咯噔了一下,“你不是在房间里休息吗?怎么跑出来了?吓死人啊你要?” 明哥儿嘿嘿笑了两声,“那些女人如狼似虎的,我当然要跑了,难不成等到被撕成碎片?你说你这个可汗是怎么当的?竟然默许那些女人垂涎我的英俊潇洒。” “得了吧你。” 噶尔迪白了明哥儿一眼。R638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思念暗涌 一想到大齐女人的矜持、温和,明哥儿就忍不住感叹,“还是我大齐的女子好。” 噶尔迪连忙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很对。要是晨曦,绝对不可能看到男人就主动说话。” 晨曦? 明哥儿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不过夜色昏暗,噶尔迪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沉浸在对大齐女子晨曦的想念中。 “你说什么呢?” 看到噶尔迪不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用那种明哥儿很不能理解的表情在发呆。 噶尔迪被明哥儿的呵斥拉回了现实,连忙赔礼,“我这不是夸赞你们大齐的女子好吗?难道你不觉得你妹妹晨曦很好吗?” 明哥儿还是一脸的不乐意,“我妹妹当然好了,可她再好我也不希望你来说。” “好还不让说,有你这样的哥哥吗?”噶尔迪不是不明白明哥儿身为晨曦哥哥,对晨曦的那种近乎本能的关爱与保护,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正因为明白,噶尔迪才会心虚,越是心虚越想表现得理直气壮。 “嘁~” 明哥儿不屑地白了噶尔迪一眼就回了帐房,噶尔迪满脸的官司,但实在不敢和明哥儿再计较下去,只有先回帐房。 躺在床上,噶尔迪久久无法入眠,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晨曦活泼可爱的身影,一如从前。不知道晨曦在大齐国过得好不好,应该很好吧?有干娘、干爹在晨曦的身边,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在中山王慕容怀德跳海之后,噶尔迪一度伤心难过,甚至都不敢想象在以后的日子里晨曦没有了爹,明哥儿和启哥儿也没有了爹,他们会有多难过。 后来,有人悄悄来告诉他们三人,中山王慕容怀德根本没有任何事情,现在正在中山王府,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噶尔迪当时就激动得差点落了泪,只要一想到晨曦看到她爹还活着时的表情,噶尔迪内心最柔软的角落总是会涌起一种特别的情愫,他是发自内心地为晨曦感到快乐,也会为晨曦发自内心地感到忧伤、难过。 翌日清晨,朝霞染红了天空,整个大齐国的王城都被那通红的朝霞笼罩着。 董蓉早早地起了床,打开了晨曦的房门,晨曦正在梳洗。 晨曦看到董蓉来了,连忙放下梳子,转过身来,笑道:“娘亲,你怎么来了?不再睡会儿?” 董蓉走到晨曦身后,拿过晨曦手上的梳子,给晨曦轻轻地梳理起头发来,“连女儿都这么早起来了,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好意思不起来?晨曦,今天早上发霞光,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你还是不要去作坊了,就在家里歇歇吧,实在有要忙的,有娘亲去就好了。” 晨曦拉住董蓉温暖的手,“娘,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子嘛。再说了,发点朝霞也没什么,女儿反而觉得很浪漫呢。娘亲年轻的时候不就是冒着风雨给我们撑起了一个家吗?” “说得跟你亲眼见似的。” 董蓉心疼地看着晨曦,在母亲的眼里,儿女始终都还太小,总不是很舍得让他们去做很多事情。更舍不得让他们独自去面对风雨。 晨曦笑了起来,“我当然没有见过了,不过女儿总是听府上的人说呢,娘亲年轻时候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了,有好多次,爹讲起来还为之动容呢。” 他? 想到慕容怀德还在呼呼睡大觉,董蓉就觉得好笑。 晨曦握着董蓉的手紧了紧,“娘亲,没事儿的,就算下雨了,晨曦也能知道避雨的,我又不是两三岁。” 董蓉看到晨曦如此执着,只好点了头,“好好好,你自己要多注意着点。” 晨曦使劲儿点头。 看到晨曦傻乎乎的样子,董蓉就觉得好笑。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眼里那个傻兮兮的丫头,到了作坊里竟然就变成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小老板。不仅把作坊里的事情处理得十分妥当,而且作坊里的伙计都十分服她。董蓉看得出来,伙计们的这种服,不是晨曦靠自己的身份获得的,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伙计们看到她的能干和诚心,他们心服口服。 看到天空发霞,知道要下雨,若是平日,董蓉也不会阻止晨曦去作坊的,可是看到晨曦最近为了作坊的事情忙进忙出,身为娘亲,董蓉是一点也舍不得。本想借着朝霞做借口,让晨曦停下来休息一下,却没有想到晨曦那么坚持。 看到晨曦上了马车,董蓉心里很是感慨。晨曦和她不是在同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晨曦一出生,什么都有了,好的环境,足够多的财富,足够温暖的家人。她本以为晨曦的骨子里多少会有一点骄纵的,可是晨曦不但不骄纵,反而很努力很乖巧。 晨曦的马车渐渐远去,慢慢离开了董蓉的视线,董蓉的鼻子一算,双眼被雾气罩住。 忽然,董蓉感觉有一双手搂住了她。 “你起来了?” 慕容怀德的熟悉味道,董蓉比谁都清楚。 慕容怀德微微点头,下巴戳在董蓉的香肩,一下一下,像鸡啄米似的,逗得董蓉咯吱笑了起来。 “还在担心女儿?”慕容怀德温柔而充满男人味的声音在董蓉的耳畔萦绕。 董蓉点头,“原本想让她在家里歇一天,可她偏不肯。” 慕容怀德在董蓉如玉一般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她现在在作坊正做得有声有色,热情很高,你让她待她也是待不住的,等她的热情消散些了,她会给自己安排休息的。” 慕容怀德顺着董蓉的目光看向天上的霞光,“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朝霞了。” 董蓉点头,和慕容怀德一路走来,十分不容易,两个人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好好欣赏大自然了,董蓉都快记不清了。 慕容怀德看到董蓉被这点锦绣霞光给迷住了,心里有一丝甜蜜,也有一丝酸涩。在娶董蓉的时候,慕容怀德就在心里发誓,要给董蓉最幸福浪漫也最踏实的日子,可是……身为男人,他却没有做到。 一点霞光而已,就让她的眼睛流露出神往的目光。 慕容怀德紧紧地搂过董蓉,“今天早上,我就陪着你一起看霞光。” 董蓉一把推开慕容怀德,“有你在,才不能好好欣赏霞光呢。” 说着,董蓉的脸就红了。慕容怀德嘴角闪过一抹幸福而邪魅的笑意,原来董蓉是在说他一会儿对她亲昵,一会儿跟她呢喃,根本无法让她好好欣赏霞光。 慕容怀德拽了董蓉的手,“有个地方,能让你好好欣赏。” “嗯?” 董蓉还没有反应过来,慕容怀德已经拽着她的整个身体往高处飞去,双脚脱离了地面,让董蓉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双脚再踩到东西时,董蓉才敢睁眼看,原来慕容怀德带着她上了屋顶,她现在踩着的是一片片瓦。 董蓉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稍微乱动一下,就踩碎了脚下的瓦。 慕容怀德则很轻松淡定,一屁股坐了下去,还盛情邀请董蓉。 董蓉在慕容怀德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不过一切有慕容怀德在,董蓉立即就淡定了许多,看向远处,才真的明白了慕容怀德的高明之处,站在这里欣赏霞光,真的是不错的选择。感觉霞光就在自己的头顶,只要伸手,就能触摸到那一段一段的锦绣。 看到董蓉脸上满意的笑容,慕容怀德的心里也十分满足。 晨曦坐在马车里,依然经不住朝霞的诱惑,掀开马车帘子,欣赏着天际霞光。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晨曦疑惑,“我们这两百筐梨要早一点交给运货的人才行,若是耽搁的时日久了,等运到草原那边就不能做罐头了。” 晨曦一边嘟囔着,一边好奇地掀了帘子,却什么也没看到。 车夫走到晨曦跟前,压低了声音对晨曦说道:“小主,薄……太妃驾到。” 薄太妃? 晨曦的心咯噔了一下。 晨曦走下马车,果然看到薄太妃在一行宫女模样的女子搀扶下,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走在薄太妃斜后方的那位公公,晨曦认得,叫郭公公,和薄太妃的尖酸刻薄比起来,郭公公那张脸要丰富得多,对上奴颜媚骨,对下尖酸刻薄。不过,他们两人倒是颇有一些相似的。 按着大齐的规矩,薄太妃来了,就应当让路,更何况晨曦还是领着数十辆马车前行,浩浩荡荡的,冲撞了薄太妃可如何是好? 晨曦本不想理会薄太妃,她只要等薄太妃走了就可以继续前行了,可是,就在晨曦转过身安静等待的时候,身后传来薄太妃哎呀的叫声,很是凄惨。 晨曦慌忙看了过去,不知何时,薄太妃的脚下多了一个梨。薄太妃正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郭公公慌乱地骂着身边的人,宫女们也都慌了神,连忙去搀扶薄太妃。 薄太妃狠狠扇了跟前的两个宫女,宫女们便不再做声了,只是像傀儡一般地蹲在旁边。 晨曦虽然很不想搭理薄太妃,可毕竟是在她的马车旁边出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面对这一切。 晨曦匆匆赶到薄太妃的跟前,“太妃娘娘,您怎么样了?” 晨曦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搀扶薄太妃。 薄太妃抡起手掌就是一巴掌扇了过来,还好晨曦有功夫在身,敏捷一闪就躲了过去。 薄太妃见自己扑了个空,强行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对晨曦道:“哀家还以为你是哀家身旁不知轻重的丫头,所以一时动怒……你别见怪。” 晨曦知道薄太妃的那一巴掌就是冲着她去的,不过既然薄太妃都这么装腔作势地说了,她也不好怎样,也强行挤出一个笑,“我没什么,太妃娘娘您还好吧?没有摔到哪儿吧?” 薄太妃又开始轻唤起来,一张脸故作痛苦地扭曲着,“哀家的骨头要散了……散了……哎哟……” 郭公公愠怒地看着晨曦,“你这个丫头,竟然敢设计谋害太妃娘娘,你可知罪?!” 设计谋害? 晨曦看到郭公公那副嘴脸,便明白了,这是薄太妃在给她下套呢。 “郭公公,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妃娘娘心地澄澈,可不能让你这样的败类污了太妃娘娘的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设计谋害太妃娘娘了?”R638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只梨的阴谋 太妃娘娘‘勉强’睁开双眼,责备地看了一眼郭公公,“你说什么胡话呢?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故意设计谋害哀家?只不过她们恰巧路过,马车上掉下来的梨无意碰到哀家的脚,致使哀家摔倒了而已。” 薄太妃的话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是在为晨曦开脱,可实际上却是把罪名实实在在地扣在晨曦的头上。 晨曦看了一眼薄太妃身旁的梨,“太妃娘娘,你确定是被这梨给绊倒的吗?按理说,像梨这种圆润的东西,人踩上去了应该滚得远远的才是,怎么这个梨被太妃娘娘踩到之后,一点滚开的迹象都没有?” 晨曦的话狠狠地扇了薄太妃一记耳光。 薄太妃眼神闪躲,不知道如何回应晨曦这个小妮子的话。 一旁的郭公公双眼狠狠瞪了晨曦一眼,“你这丫头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们太妃娘娘撒谎?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是好奇而已,所以就说了。有太妃娘娘在,太妃娘娘都没有发话,郭公公你竟然敢凌驾在太妃娘娘之上,莫非你是在皇宫里作威作福惯了,当真以为太妃娘娘都怕了你了?” 晨曦据理力争,对付郭公公来也一点余地没留。 郭公公被晨曦的话给堵了嘴,委屈而不甘心地看向薄太妃。 薄太妃脸上的痛苦一点也没有消散,似乎很艰难才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哀家没有注意到,姑娘,你走吧,哀家现在是走不了了,只有先歇息一会儿。” 这是哪儿的话,她可是当今太妃,谁敢让她在马路边上坐着? 晨曦也有些着急了,“太妃娘娘,不如就让晨曦用马车带你回宫看御医吧?” 薄太妃摆手,‘痛苦’得说不出任何话。 郭公公阴阳怪气地冷声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设计谋害我们太妃娘娘之后还想把我们太妃娘娘带走,没门。” 郭公公说话间,已有一辆马车来到他们旁边,正是宫廷里的马车,奢华大气,和晨曦拉货的那些马车相比,更显得富贵。 郭公公让宫女们搀扶着薄太妃上了马车,晨曦看着薄太妃上了马车,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还好薄太妃没有怎么纠缠,不然就太麻烦了。 正在晨曦在心里暗自庆幸时,郭公公忽然尖着嗓子对跟在薄太妃马车后的侍卫道:“把这些人都押起来带回去,谋害太妃,那可是死罪。” 晨曦刚想跟他们理论,薄太妃带来的侍卫就把晨曦给押住了。 晨曦用力挣扎,“你们什么意思?郭公公,你不能把什么都扣在我的头上吧?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梨根本就没有因为被人踩了而弹开,更没有踩踏的痕迹,你们这么做不是冤枉人吗?大齐是个礼制国家,你们这样做,将大齐王法置于何地?将大齐皇上至于何地?” 郭公公却不管那些,挥手,让侍卫把晨曦给绑了。 转身的刹那,郭公公不由得嗤了一声,“跟咱家讲王法?哼,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活该上当。” 来看晨曦的白衣刚刚跑过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惊呆了。 白衣也顾不得自己手上还拿着两只烤红薯就冲到郭公公面前,“你们什么人?怎么说抓人就抓人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白衣看向那马车,那从皇宫内来的马车里定然坐着身份尊贵的人,跟他好好说说,应该会讲道理的。可是,秋风撩起马车帘子,白衣看到那人的面容时,瞬间惊呆了,是她,薄太妃! 白衣的双眼喷射出怒火,“你们想怎么样?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算什么?” 马车内的薄太妃原本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找个借口把晨曦绑去宫里,没想到还突然冒出个白衣,看来这东方白衣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一并绑了。” 薄太妃的声音冷如冰霜。 晨曦听了薄太妃的发话,冷笑起来,“原来太妃娘娘的心思都是花在这些上面的,怪不得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也怪不得年轻时那些跟随在太妃娘娘身边的美人们,宁可自尽而亡,也不愿伺候在你的身旁。” “放肆!” 薄太妃怒吼起来,人老了,回忆慢慢就多了起来,夜深人静或者房间里太过安静的时候,薄太妃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想起年轻时遇到的那些人,还有那些被她害死的人。 那些被薄太妃害死的人似乎都慢慢的来到她的身边,斥责她为何无情,斥责她为何要害死他们,甚至有凶残的伸了血淋淋的双手向她索命。 因为最介意,所以最敏感。 薄太妃真想立马抽了长剑,砍了这疯丫头的脑袋,让董蓉知道她薄太妃的厉害。 可是,她虽是太妃,却不能完全无视法度,只得宣泄怒气后让侍卫把晨曦带回宫。 晨曦再一次冷笑,“哎?太妃娘娘,刚才你不是痛到爬不起来吗?怎么现在咆哮起来跟那骂街的泼妇都有得一拼?太妃娘娘这么快就好了?还是压根就没有被梨子绊倒这回事。” 一旁的白衣听得糊涂,什么梨子绊倒的? 白衣正要问晨曦,那些侍卫便上前去押白衣。 白衣怒视那些侍卫,双眼如同猎食前虎豹的眼睛,犀利而充满了杀气。 侍卫们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白衣已用内力将围在他身边的侍卫都震倒在地。 坐在马车内的薄太妃听到马车外的动静,连忙掀开了帘子,命令其他侍卫一起上。黑压压的侍卫将白衣团团围住,白衣忙于应对,没有看到晨曦已经在混乱中被薄太妃的人带走了。 待白衣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就连薄太妃的马车也已离开多时。 愤怒之中,白衣夺了一侍卫的长剑,斩尽围在他身旁的侍卫。 一个又一个侍卫倒下,血顺着长剑流下,血水滴在地面上,溅起圆润血珠。 回到宫里的薄太妃想到白衣的忽然出现,心里依然不爽,如果不是白衣和晨曦,她跟东方仇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被慕容昊知道?如果慕容昊不知道,就不会对她这个母妃不闻不问,更不会在看到她时一脸的失望。 想到白衣自然也就想到了弥勒教主东方仇,薄太妃在嘴上斥责了东方仇一阵后,又觉得东方仇毕竟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再说了,如果没有东方仇的帮助,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付董蓉呢。 加之,这寝宫太冷清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薄太妃发了一会儿呆就想去牢房里看东方仇。 这时,郭公公却偏偏跑来求见。 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一脸谄媚的郭公公,薄太妃没好气,“何事?” 郭公公讨好地笑笑,“太妃娘娘,现在晨曦那个丫头已经被我们关在大牢里了,要不了多久董蓉就会知道了,到时候有她着急的。” “你来,就是为了跟哀家说这些?” 薄太妃一脸的不屑和高傲。 郭公公迟疑了下,他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些,可这个薄太妃却像不知事一样,完全看不懂他郭公公会故意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讨点赏钱的。郭公公转念一想,身在后宫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在装糊涂而已。 一想到这儿郭公公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太妃娘娘也累了,那就先歇着吧,奴才还要去弥勒教主东方仇的牢房里去看看呢,听说他近些日子不消停得很,说什么也不肯吃饭,还天天嚷着要见皇上。哎呀,那皇上是九五之尊,又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东方仇? 薄太妃看郭公公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唤来伺候的宫女,递给郭公公一个钱袋。 郭公公摸到鼓鼓囊囊的钱袋时,心才彻底舒畅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太妃娘娘真是客气。” 薄太妃屏退了宫女,走到郭公公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真是要去见东方仇?” “奴才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太妃娘娘啊。”郭公公眨巴着眼睛,如果薄太妃再给他一些好处,他也是可以给东方仇捎一两句话的。 薄太妃笑了起来,和郭公公聊了许久,最终说道:“如果郭公公愿意按着哀家的意思来做,哀家保证给你的赏赐让你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别说后半辈子,就是下辈子,你也花不完那些钱。” 听到这句话,郭公公贪婪的心一下子就膨胀起来,连忙说好。 离开薄太妃的寝宫时,郭公公不禁迟疑起来,那个东方仇和薄太妃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怎么为了让那东方仇逃出牢狱,薄太妃竟这么舍得下血本。 管他呢,只要他郭公公有得赚就行。 郭公公掂量着薄太妃刚赏赐给他的钱袋,幻想着薄太妃到底要给他多少赏银,慢慢离开了薄太妃的寝宫,走向关押东方仇的牢狱。 皇帝还在批阅奏折,听闻了晨曦被薄太妃押往大牢的消息瞬间震惊了,这个薄太妃又在闹什么鬼?怎么把手伸向无辜的晨曦了? 皇帝正要去大牢里看晨曦,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正是薄太妃。 薄太妃好言好语地跟皇帝慕容昊讲了许多,可慕容昊根本不想听,她的那一席愚蠢又自我的话,慕容昊不用想就知道。薄太妃见慕容昊根本不听她的,故技重施,以自身安危为威胁,要皇帝放弃了去看晨曦的念头。 “那你告诉朕,晨曦伤你哪儿了!!” 慕容昊对薄太妃失望透顶,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是薄太妃的儿子,他宁可自己是一个乡野村妇生的,至少那样的母亲还保留一份真善。 薄太妃的眼里噙满了泪水,“皇儿,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母妃在骗你吗?” “你告诉朕!晨曦伤你哪儿了?” 慕容昊根本不管薄太妃在说什么。R638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情愫暗生 薄太妃也变了脸色,“好,慕容昊,你现在长本事了,可以不顾哀家的安危了。不管晨曦有没有伤着我,她设计让我受伤这件事情足以让她被砍头。怎么?昊儿,为了董蓉的贱种你不要大齐王法了?” 慕容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母妃,堂堂大齐的太妃娘娘,竟然能对一个晚辈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相比之下,晨曦比你高贵了不知多少。”慕容昊说完这句,愤然甩袖离开,留下薄太妃一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 董蓉和慕容怀德听闻晨曦被薄太妃抓走了,立即慌了神,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此刻,天上下着大雨,董蓉是喜欢听雨的,总觉得雨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很悦耳,能让她的心灵归于平和。可是,这一刻,董蓉却觉得十分心烦。 董蓉顾不得许多,就要入宫去找皇上,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晨曦到底犯了何事要被他们抓去。 还有些理智的慕容怀德拉住董蓉的手,“我们如此莽撞地去找皇帝也无济于事,不如你先去找皇太后,让她和你一起去找皇上,或许有用。晨曦是个稳重的孩子,不可能会对薄太妃下手的,肯定是薄太妃栽赃。皇上虽然年纪不大,但不像是个能随意糊弄的,这件事情谁对谁错,他会明白的。” 听了慕容怀德的话,董蓉的心神没那么乱了。 慕容怀德双手握住董蓉的双肩,“晨曦会没事的。” 董蓉点头,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全然不顾雨水淋在身上,湿了衣裳。乙八拿了伞,追了上去。 皇宫内也被雨水笼罩了,慕容昊并没有受薄太妃的恐吓而不去看晨曦,相反,他并没有理会薄太妃是要寻死还是要怎样,也没有管雨水是有多大,径直往牢狱走去。 宫女举了伞,步履匆忙,生怕追不上慕容昊,生怕让慕容昊淋了雨。 来到牢狱门口,看押晨曦的牢狱们纷纷慌了神,虽然心里还想着薄太妃说的就算是皇上来也不能让皇上见她,但实际上立即打开了牢狱的大门。 晨曦背对着墙坐着,听到背后有动静,还以为是薄太妃来看她的笑话来了,为了让薄太妃知道她晨曦是有骨气的,晨曦语气平常地问道:“御医没有治好太妃娘娘的腿,太妃娘娘就来这大牢里找我了吗?” “你还能治病?” 皇上在看到晨曦背影的刹那,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温情,他很少会有的温情。 也只有皇上慕容昊自己知道,在看到晨曦的刹那,他的心有多慌张,有多温暖,有多甜蜜。 晨曦听到是皇帝慕容昊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皇上?” 看到晨曦惊喜的样子,慕容昊的脸红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嗯,朕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及这件事情晨曦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皇上,太妃娘娘真的有那么着急要我死吗?” “何出此言?” 在面对晨曦的时候,慕容昊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冷冽的话,他已经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酷的表情了,可还是会莫名的慌张。一旁的宫女看到慕容昊这个样子,还以为是雨水把慕容昊给淋坏了,赶紧低下头,紧张得不敢吱声。 晨曦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并告知给了皇帝慕容昊,也把自己的推理告诉给了慕容昊。 晨曦说完,见慕容昊不吱声,便没好气地嘀咕道:“难不成皇上也觉得我故意害太妃娘娘?我压根就不知道太妃娘娘要来,再说了,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去害她啊!” “为什么?”薄太妃对董蓉家的伤害可不是一星半点,对于这一点,晨曦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她知道了,为什么还不想害薄太妃?慕容昊对这很好奇。 晨曦听到慕容昊问这个,微微有点生气,转过身去,“她是老人家,我怎么可能故意设计去害她?” 说到这儿,晨曦还是忍不住愤怒起来,薄太妃不在,就只有把这愤怒发泄在她儿子身上,“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太妃娘娘,她身为大齐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想的不是母仪天下,让大齐子民安居乐业,而是斗来斗去。年轻的时候斗妃嫔,老了的时候又跟我们中山王府的人过意不去。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我大齐的太妃娘娘,若真是我大齐的太妃娘娘,行事做人又怎么会这般不知轻重,这般不顾及大局。” 晨曦的一番话让慕容昊无力反驳,更让慕容昊自愧不如的是,晨曦并没有因为薄太妃害过她们家就对设计陷害薄太妃,而是尽量避开。相比之下,薄太妃这位长辈就显得很卑鄙了。 “朕会还你公道的。”看到仙子一样美丽的晨曦待在这简陋的牢房里,慕容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晨曦原本对慕容昊是很生气的,只因为薄太妃是他的娘亲。不过,听慕容昊这么说,晨曦才发现自己误会慕容昊了,看慕容昊的眼神便温和了许多。 “我没有任何错,若我真的有事,就说明我大齐太没有王法了,天下人都会为之心寒的。” 晨曦本还想再为自己说点什么的,可看到慕容昊的脸红成那个样子,心里就疑惑起来,他生病了? 慕容昊又迟疑了起来,把晨曦放回去,岂不是再也很难见到她了?虽然皇宫和中山王府的距离不算远,可他是皇帝,整日有忙不完的事情,想出宫都难,更何况还要找机会去见她? “你在这里很难受吗?” 半晌,慕容昊终于问了出来。 晨曦完全搞不懂慕容昊的意思,迟疑了下,惊讶道:“难道皇上以为住在牢房是种享受?如果皇上不清楚坐牢的滋味,大可以进来感受一下。” 陪伴在皇后身后的总管立即呵斥起来,“放肆,竟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晨曦嘟嘟嘴,本来就是嘛,哪有人会认为牢房好的? 慕容昊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却不想离开,还支支吾吾地让一旁的狱卒把牢房门打开。 所有的人都猜不透慕容昊的心思,狱卒也不敢多想多问,连忙照做。 晨曦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慕容昊走进牢房,又一步步向她靠近。 晨曦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压力化为尴尬,越是尴尬,晨曦就越想没话找话,“皇上,这里……是不是很糟糕?” 慕容昊愣了一下,轻咳一声,“嗯,这里……确实太糟糕了。朕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定期打扫牢房,这些稻草也该换了。” 晨曦差点晕倒过去,这个皇帝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啊?她是想出去,不是想让皇帝改善牢房的居住环境啊。 “皇上,没有罪的人待在这里不合适。”晨曦迟疑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又连忙补了一句,“这样会有损你的英明的!” 慕容昊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发自肺腑的笑,开心到他的内心都为之轻轻一颤,这种微妙而神奇的感觉唯有他自己清楚,“朕会让你出去的,只是暂时还不行,必须得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了才行。” 晨曦幽怨起来,“还要那么麻烦啊?皇上,既然您都说了要讲求证据的,为何太妃娘娘抓我进牢房的时候不讲求证据呢?那梨子明明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我相信,太妃娘娘的脚也没有问题,既然如此,她又凭什么抓我呢?就因为她是太妃娘娘吗?如果真是这样,大齐百姓知道了,会对我大齐的王法失望的。” “你失望吗?” 慕容昊担忧地问,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是一代君王,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不该如此冒昧的。 晨曦想也没想,“当然失望了。” 慕容昊的心微微痛了一下,勉强笑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失望的,朕不但会放了你,还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中山王府。” “你认识我?” 一提及中山王府,晨曦就愣了一下,他不会知道那日贴了胡子的假小子就是她晨曦了吧? 慕容昊含笑,“有人告诉了朕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晨曦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不希望朕认识你吗?”慕容昊有些忐忑,他忽然很害怕眼前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因为薄太妃的关系而恨他,讨厌她。 晨曦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随口问问。” 慕容昊点头,“你安心住下吧,朕会还你公道的。” 说罢,转身,离开。 晨曦对着慕容昊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真是,说得她不是他们抓来的犯人,而是他们请来的客人一样。也说得这里不是牢房,而是什么客栈一样。 慕容昊能感觉到晨曦正对自己做小动作,虽然猜不到是什么,但还是让慕容昊的心欢腾了起来。 慕容昊离开后,晨曦回归了伤感,她真不知道爹娘以及两个哥哥知道她被抓后是什么心情,尤其是娘亲,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难道还要一直操心下去吗? 只要脑海里一想到娘亲的身影,晨曦的眼眶就噙满了泪水。 牢狱外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晨曦又会立马擦净眼泪,她才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的脆弱,她要和薄太妃这些人死扛到底。 慕容昊刚刚从牢房出来,回到寝殿,还没有坐下,就听太监总管得福说,皇太后和董王妃求见。 “带她们进来吧。” 慕容昊稍微收敛了心神,可一想到晨曦活泼可爱又天真烂漫的样子,一颗心就止不住地狂欢。 得福面色为难,“这……” “怎么了?”慕容昊很少看到得福的脸上会有这种表情。 得福面色窘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慕容昊的脸色,压低声音道:“皇上,太妃娘娘……她把皇太后和董王妃拦在了外面,不让他人通报。奴才也是偷听到这件事情的,所以急急忙忙绕到皇上跟前来禀报此事。” “放肆!” 慕容昊对薄太妃已是忍无可忍。 得福被慕容昊的忽然愠怒给吓了一跳。 慕容昊看到得福受惊的样子,缓和了一下脸色和语气,“得福,去带她们进来,就说是朕的旨意。” “是。”R638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拒绝要求 第一百四十五章:拒绝放了晨曦 尽管薄太妃万般不情愿,但她还是只能任由得福把皇太后和董王妃请到皇上跟前。 只是,在得福转身要带着皇太后和董王妃时,薄太妃对着得福微微含笑,“得福,你觉得哀家待你如何?” 得福愣了一下,“太妃娘娘,皇上还等着呢。” 薄太妃脸上的笑瞬间僵硬,“得福,你是在拒绝回答哀家问题吗?” 得福脸色僵硬,强行赔笑,“太妃娘娘,皇上正等着,所以刚才奴才有些着急了。太妃娘娘对奴才当然挺好。” “挺好?” 薄太妃咬着得福说的这两个字。 得福依然赔着笑,“太妃娘娘,皇上还等着呢,若是奴才有什么说得不对或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待奴才带皇太后和董王妃见过皇上之后,亲自到太妃娘娘的寝宫领罚。” 薄太妃冷冷地扫了一眼董蓉,董蓉一脸的冷淡,皇太后则一脸的愠怒。最终,薄太妃的目光又落到了得福的身上,“得福,哀家说的话是不是不如某些人说的话那么有威慑力?所以,你对哀家的话不大上心了?” “太妃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奴才……” “够了!” 皇太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对薄太妃容忍了几十年了,也看了她嚣张跋扈了几十年,现在人都老了,还不放过他人。 薄太妃嘲讽地看着皇太后,“姐姐,怎么了?” 皇太后愤怒不已,“你平日里怎么嚣张跋扈我都没有管,今日,哀家和董王妃不过是要去见见皇上,你就这般阻拦。哀家年轻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你我在后宫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不管是做什么还是说什么,都要顾及到皇家的颜面。你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知收敛?得福是跟了皇上许多年的,不管是伺候皇上还是上传下达,都没有一样是做得不妥当的,你这般为难他,又是为何?” 薄太妃阴森森地轻笑起来,“原来姐姐是心疼得福了,怪不得,得福是越来越把自己当主子了,也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太妃娘娘看在眼里了,哀家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苦衷,被什么人胁迫了呢,如今看来,竟是攀了姐姐这高枝了。” “你说这话有意思吗?”皇太后不想再跟薄太妃多费唇舌,径直拉了董王妃,示意得福带着她们去见皇上。 看着皇太后三人离开的背影,薄太妃觉得比被人打了脸还难受。 不同爱妃想追上皇太后和董蓉,她要知道皇帝慕容昊到底会跟她们说什么,然而,皇太后和董荣进入大殿后,薄太妃就看到了皇帝慕容昊的身影,可是慕容昊接下来的动作让薄太妃大吃一惊,慕容昊双手把门给关上了。 “你们……” 薄太妃从不曾受过这种耻辱,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把自己拒之门外。 这一刹那,薄太妃觉得自己再没有和他们争吵下去的力气了,无力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皇太后进入大殿就觉得胸口有些闷,得福连忙搀扶着皇太后,“皇太后,你怎么了?” 董蓉董蓉也紧张起来,她是没有办法,太过忧心晨曦的安危才会跑来找皇太后,看到皇太后憔悴虚弱的样子,董蓉于心不忍。却又无计可施。 皇太后摆摆手,“哀家没事,只是刚才在外面被气糊涂了。” 皇上慕容昊关好了房门,走了过来,“皇太后,是儿臣不好。” 皇太后轻叹一声,看到慕容昊为难的样子有些心疼,“昊儿,你母妃是个怎样的人,哀家十分清楚,所以不怪你。你也够难为的了,希望她能够明白如何做一位母亲,做一国之太妃。” 慕容昊点头,原本已疲惫不堪的他看到皇太后,心情舒畅了许多。 董蓉对慕容昊行礼之后,说了自己的来意。 皇太后一直观察着慕容昊,她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挺简单的,薄太妃胡搅蛮缠地抓了晨曦,慕容昊贵为皇上,把一个无辜女子从牢房里放出来,不算是难事。 可皇太后看到的,却是慕容昊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昊儿?这件事情很难办吗?”皇太后十分疑惑。 慕容昊眼神微微有些闪躲,“皇太后,儿臣不会让晨曦受委屈的。母妃把她莫名其妙地抓了进来,我不明不白地放了她,会让人误会她的。儿臣是想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送晨曦回家。” 董蓉着急晨曦的安危,神色着急,“晨曦现在怎么样?她……” 皇太后拉过董蓉,“孩子,你别着急,晨曦会没事儿的。既然昊儿已经说了,会风风光光地送晨曦回去,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可是……” 聪明一世的董蓉,在着急晨曦安危的刹那彻底慌神了,连皇太后都能看出来的细节,她都没有看到。 皇太后拉着董蓉离开了。 何嬷嬷看到董蓉搀扶着皇太后回来了,连忙上前迎接,“皇太后啊,真是急死奴婢了,可没什么事儿吧?” “哀家能有什么事儿?这薄太妃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真不知道昊儿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皇太后又看向得福,得福正愁着等会儿回去还要见薄太妃的事,皇太后把得福唤到了身旁。 得福脸上带着笑,但眼神里却是沮丧。 “得福,还在想薄太妃的话呢?”在何嬷嬷的搀扶下,皇太后艰难地坐到了椅子上,往后稍稍一靠,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了一般。何嬷嬷心疼得不行,董蓉赶忙上前搭把手,给皇太后的腰背处垫了一个装有中药的枕头。 得福点头,“不想不行啊,奴才在宫里当差也有些年头了,很清楚自己是奴才的身份,惹了主子不高兴,自然是要接受主子惩罚的。” “你惹她什么了?” 皇太后一想到薄太妃为难人的神色就不高兴,也为得福感到不值。 得福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太后。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她这么胡来,你们就由着他胡来?她蛮不讲理,你们就任由她蛮不讲理。” “奴才……都是奴才的错。”得福重重地叹息一声。 “不是你的错,是她太惯着自己了,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刚才哀家太激动了,才这么说的。得福,你伺候皇上也不容易,以后就专心伺候皇上便是,对于薄太妃的胡搅蛮缠能躲则躲,不能躲的,就来告诉哀家和皇上,我们会给你做主的。” 得福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皇太后,奴才知道了。奴才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告辞了。” 得福走后,董蓉关心了一番皇太后的身体后,便迫不及待且疑惑地问起了皇太后为什么不坚持让皇上放了晨曦。 皇太后看到董蓉着急的样子,不但没有跟着着急,反而笑了起来。 “皇太后,您笑什么?” 董蓉彻底糊涂了。 一旁的何嬷嬷也十分不解,两人不是相约着去求情,要皇上放了晨曦吗?怎么不见晨曦?既然没有达到目的,为何皇太后还能笑得这般开心? 皇太后转过头来对着何嬷嬷神秘地笑笑,“这董王妃啊,平日里是最聪明的了,可遇到这有些时候啊,笨得连哀家这个老太婆都看不过去了。” 何嬷嬷和董蓉更疑惑了。 尤其是董蓉,完全不知道皇太后为何会这样轻松,而且十分不能理解皇上的话,什么叫要风风光光地送晨曦回府?现在就让晨曦回去不就挺好的吗? 皇太后拍拍董蓉的手掌,“你呀,怎么这会儿就这么笨了?看不透其中的乾坤了?” “还请皇太后明示。” 董蓉隐约有些察觉了,可又怕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何嬷嬷也为董蓉说话,“皇太后还是不要为难董王妃了,您看董王妃为了晨曦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皇太后笑得更欢了,“你呀,难道就看不出有人对晨曦有意思?” “这……” 董蓉顿时语塞。 何嬷嬷更是疑惑了,明明是去求皇上放人的,人没有放出来,还牵扯出谁对谁有意思的事情来。何嬷嬷真后悔没有跟着皇太后一起去看看。 董蓉连忙否定,“不,晨曦和皇上都还那么小,他们是不懂那些的。并且,臣妾不觉得这就是皇上要留着晨曦在宫里的理由。” 皇太后收敛了笑容,温和地对董蓉说道:“你的心思,哀家明白。晨曦是你的心头肉,就算她年龄再长几岁,你也依然会对她身边的男孩子有所戒备。不过,哀家一直奉行那句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周全,祝他们幸福。如果你想知道晨曦在牢狱里过得到底怎么样,问一下何嬷嬷便什么都知道了。” 何嬷嬷? 董蓉这才明白,原来皇太后不让何嬷嬷陪同她去皇上那儿是因为何嬷嬷另有任务在身。 何嬷嬷对董蓉道:“董王妃,奴婢找信得过的人问过了,晨曦在牢狱里过得很好,就是闷了一些。皇上定时都会去看她,给她带好吃的。有皇上照应着,狱卒们连硬话都不敢对晨曦说,只有晨曦凶他们的份,绝没有他们说晨曦的份。” “可是……”董蓉还是不放心,而且,没有哪一位娘亲能够容忍自己的孩子身在牢狱而不担心的。 皇太后却看得很开,“孩子,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不会立即把晨曦放回去了,我们也不能硬来。有他照应着晨曦,晨曦会没事的。而且,哀家和何嬷嬷也可以抽空去看看她,那孩子怕闷,哀家和何嬷嬷可以给她解闷。” 董蓉知道,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她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只得谢过皇太后,怀揣着心事离开了。 看着董蓉的背影,皇太后感慨万千,“若是昊儿真有晨曦辅佐,大齐的江山定然会重回当年模样。” 何嬷嬷好奇不已,“皇太后,您真的觉得皇上对晨曦小主有……那方面的意思?” “难不成你以为哀家是在拿董蓉开玩笑?昊儿这次是真的上心了,只希望他能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不要让薄太妃伤害到了晨曦。何嬷嬷,我们也要保护好晨曦,不能让晨曦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何嬷嬷点头。R638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舍得 第一百四十六章:不舍得 “可是……”何嬷嬷想了许久,都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怎么了?”休息了一会儿,皇太后感觉身体舒服多了,看到何嬷嬷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疑惑地问道。 何嬷嬷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皇太后,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皇太后饶恕奴婢。” 看到何嬷嬷紧张兮兮的样子,皇太后更好奇了,“怎么了?看你紧张的。跟了哀家这么多年了,还需要和哀家这般客气吗?” 何嬷嬷迟疑了下,终于开口道:“皇上……万一皇上真的不是……太妃娘娘和先皇的孩子……” “哀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对于慕容昊身份的事情,皇太后看得很开,“可是昊儿在这宫里长大,又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他是在一些事情上处理得不十分妥当,可我们大家也都能看到他的成长。若有人好生辅佐,他会是个好君王的,目前,你还能想到更适合的君王人选吗?” 皇太后的话让何嬷嬷不知再说什么了,沉默了半晌,何嬷嬷还是忍不住担心,“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薄太妃和东方仇的儿子统治我大齐天下吗?皇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奴婢对他也绝无二心,可奴婢就怕东方仇和薄太妃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到那个时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皇太后叹息一声,日渐憔悴衰老的脸更加显得苍白,“你所担心的,也正是哀家所担心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薄太妃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让大齐子民受苦的事情来。” 皇太后又想起了晨曦,吩咐何嬷嬷道:“明日你去见晨曦的时候哀家也去。” 翌日清晨,晨曦还在沉睡时,皇太后和何嬷嬷已经来到了牢狱。 所有的狱卒都无法理解这一切,既然晨曦是个不能抓的主,就不要抓啊,抓来了不放,还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哪儿是坐牢啊,明明是换个地方享福嘛。 甚至有狱卒背地里悄悄议论,说命好的人就是坐牢都能有鸡鸭鱼肉、新鲜水果伺候着。命不好的人,就是做了太妃,都不能事事如意。 狱卒本想唤醒晨曦,皇太后制止了狱卒的动作,让狱卒先退下。 晨曦睡在临时搭建的小床上,床被铺得很柔软,所用的棉絮也都是新鲜的充满了阳光的棉絮,盖的也是名贵的布料做的被子。而且,这牢房里不但没有一丝怪异的味道,反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檀木香。 何嬷嬷也惊呆了,晨曦这牢坐得也太不可思议了。普天之下,恐怕再没有谁再牢房里还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 看到晨曦睡得很香,看着晨曦微微嘟着的粉嫩小嘴,皇太后心里暖洋洋的,真想像晨曦小时候那样,把晨曦抱在怀里好好疼爱。皇太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牢房,来到晨曦的床榻旁,晨曦的睡姿略微有些凌乱,被子不好好盖着,反而抱成一团,感觉到冷了就稍微拉一个角落到身上,也不管有没有起到作用,继续沉睡。 何嬷嬷已经有许久没有看到皇太后的脸上浮现出这种温馨的笑容了,鼻子微微一酸,眼眶就湿了。 皇太后伸手,小心翼翼地为晨曦撩了一下脸上略微凌乱的几缕发丝。 晨曦忽然睁开双眼,“谁!” 晨曦的这一忽然反应,把皇太后和何嬷嬷都吓了一跳。晨曦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受惊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皇太后!” 晨曦忍不住一把抱住了皇太后,眼眶立即湿润了。 皇太后被晨曦这一煽情,也跟着湿了眼眶,“孩子,让你受苦了。” 晨曦抬眼细细打量起皇太后来,“晨曦有好几次都想跟着娘亲一起来宫里见皇太后,可作坊有好多事情要忙,我就只能留在作坊了。爹也说好久没有见过皇太后了,好想看看皇太后。” 皇太后点头,“看到你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哀家的心里就舒坦了。” 晨曦微微嘟着嘴,“皇太后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您和我们是一家人。” 皇太后连忙纠正,“好,哀家现在就改口,看到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哀家的心里就舒坦了。” “这还差不多。” 晨曦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皇太后的怀里,惹得皇太后爱怜不止。 一旁的何嬷嬷看得十分感动,“皇太后,晨曦都快长成大姑娘了,却还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你。” 晨曦擦了擦眼泪,也觉得很奇怪,“在我娘亲面前,我总是想证明自己长大了,在皇太后面前,我一点都不想证明,反而很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快长大。” 皇太后拍着晨曦的背,“你想有对依赖哀家就可以多依赖哀家,看到晨曦一天天长大,哀家的心里暖和着呢,” 晨曦微微蹙眉,凝视着皇太后,“可是,晨曦长大了,皇太后就老了。晨曦不要皇太后老去,晨曦想一直陪着皇太后。” 皇太后笑了起来,看着何嬷嬷,“你说这孩子,嘴甜得跟什么似的,别说皇上了,就连哀家都舍不得放这孩子回去了。” “什么?”晨曦惊疑地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哀家是说,晨曦这么惹人疼,没有谁会舍得离开你的。若是晨曦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哀家的寝宫坐坐。你喜欢兰花,哀家已经让人养了好几株兰花,都是奇特的品种。” 何嬷嬷帮腔道:“是啊,那些兰花长势很好,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开花了,晨曦可不能辜负了皇太后的一番心意。” 晨曦直点头。 忽然,晨曦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差点把皇太后的下巴给撞到了,看到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活泼,皇太后和何嬷嬷都慈爱地笑了。 晨曦祈求一般地对皇太后说道:“皇太后,可不可以带晨曦出去?晨曦怕娘亲担心。而且,作坊有一批梨要送到草原去,若是耽搁了,做出来的罐头味道会不对的。” 晨曦的话让皇太后略微有些尴尬,她只是来看晨曦的,并没有打算把晨曦放出去。要放晨曦走,得皇上亲自开口才行,若是用胡搅蛮缠的方式把晨曦放走,那和薄太妃又有什么区别? 何嬷嬷见皇太后为难,便抢先一步对晨曦说道:“晨曦,不是皇太后不帮你,而是薄太妃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皇上,百事孝为先,皇上也不好怎么着。晨曦,你看,你的日子可不比妃嫔们的日子过得差。坐牢都能坐成这样,那也是够稀罕的了。” 晨曦嘟着嘴,“我还是有些想家,何嬷嬷,薄太妃的事情真的是个误会,我们……” 皇太后搂过晨曦,“傻孩子,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皇上也是相信你的,只是这件事情到底会怎么处理,哀家这一会儿也不知道。不过哀家会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若是有人动了歪心思,除非她从哀家的身上踏过去。” “皇太后……” 皇太后的话让晨曦很感动,晨曦紧紧地依偎着皇太后,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的抱着。 一旁的何嬷嬷看得也不禁潸然泪下,何嬷嬷先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薄太妃身上,不仅仅是因为薄太妃本该为这件事情负责,还因为何嬷嬷实在不想让晨曦离开皇太后。皇太后在看到晨曦的刹那,眼神里那种幸福感,是何嬷嬷好多年都没有看到的了。 这确实是私心,可为了皇太后,何嬷嬷甘心自私一回。 慕容怀德听闻了晨曦在宫里的待遇,不禁打趣:“这孩子倒是命好。” 董蓉不乐意了,“你不但不着急,反而还轻松得很。什么命好啊,哪有当爹的说自己女儿坐牢是命好的?” 慕容怀德从董蓉的身后抱住董蓉,“皇太后说的没错,皇上是故意不放晨曦回来的,可能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什么考量?他自己有什么想法,我管不着,可不能拿我的女儿来作为牺牲品。他不是不知道牢房是什么地方,怎么能把晨曦留在那里?不管他是什么理由和借口都不行。他只是个毛头小子,不能体会做爹娘的心情,可他也应该有最基本的良心吧?” 董蓉越说越着急。 慕容怀德看到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董蓉又着急起来,连忙说道:“其实皇上也不是没有考虑的。薄太妃把她抓入宫里,就算他立即放了晨曦,旁人也会有所议论。以为晨曦真犯了事,皇上是迫于我们中山王府的压力才放她回来的。再者,这也是慕容昊在跟薄太妃反抗,薄太妃要抓晨曦,他就偏偏对晨曦好,让薄太妃知道她只是太妃,不是大齐的皇上,还到不了只手遮天的地步。第三,这小子恐怕是对晨曦有点意思了。” 慕容怀德说到这儿的时候瞥到董蓉正要生气,便连忙又补了句,“当然,我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董蓉对慕容怀德道:“我不是要对晨曦的人生大事过多干涉,而是她还太小,我这个当娘的必须义不容辞地保护晨曦,以免晨曦被慕容昊这类的坏人伤害。” “嗯,就是。” 慕容怀德像他们曾在曹家村子那样迎合着董蓉,董蓉看到慕容怀德故作傻傻的样子,不禁笑了,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才稍稍缓和了一会儿,董蓉不禁又担心起来,“薄太妃不会因此罢休吧?怀德,你说晨曦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薄太妃的注意?” 慕容怀德也最担心这件事情,“晨曦还太缺乏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尤其是和薄太妃这样的人。晨曦总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天衣无缝,却不知道已经被皇上和薄太妃等人看穿,薄太妃设计抓她,肯定是为了要取晨曦的性命。” “我就说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薄太妃为了隐瞒慕容昊的真实身份,定然是要让晨曦搭上性命的。怎么办?怀德,我们不能让晨曦有事。”R638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孽债 慕容怀德看到慌乱的董蓉,阵阵心疼,曾经,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董蓉都坚强地扛过来了。可是,晨曦遇上了麻烦,她就完全失了理智,他看到的是一个心乱如麻的娘亲,一个脆弱如普通人的娘亲。 慕容怀德心疼地把董蓉搂在心口,“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的。” 董蓉看着窗户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房门。 是白衣。 白衣走进房间,董蓉和慕容怀德还没开口,白衣就跪在了地上。 慕容怀德和董蓉连忙去搀扶白衣,白衣却坚持要跪着。 白衣抬头时,董蓉和慕容怀德才看到这孩子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只是他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王爷,王妃,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没有跟着晨曦起哄,晨曦就不会跟上我爹和薄太妃的马车,也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二老,请二老责罚。” 白衣低着头,伤心至极。 慕容怀德叹息一声,“晨曦的事情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不必太自责了,而且,你自己恐怕也难逃薄太妃的魔掌,所以要多加注意安全。” 董蓉扶着白衣的手臂,“孩子,先起来吧。晨曦是我们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们非常明白,就算没有你跟着她,她也会去跟踪薄太妃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自责也没有益处。如果你不嫌弃,就先在我们府上避一阵子吧,他们不会想到你在我们中山王府的。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慕容怀德拍拍白衣的肩膀,“你拼了命地要救晨曦,让我们看到了你内心的善良,白衣,你不要自责了。” 白衣在慕容怀德和董蓉的双双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白衣真诚地对两位说道:“虽然我很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给了我家一样的感觉。可是我必须做点什么,决不能坐以待毙。” 慕容怀德和董蓉都想劝白衣先照顾好自己,可看到他眼神十分坚定,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慕容怀德从白衣的眼神里还看到了他的不甘心,不甘心沦为薄太妃侮辱的弱者,不甘心成为东方仇泄愤的对象。他心里是有些想法的,这些想法,或许会让他走入魔道,也可能让他闯出一片天下。 白衣辞别了董蓉和慕容怀德,径直回了弥勒教。 “你回来了?” 东方仇的声音冷如冰霜,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一股天然的寒气,想在白衣的身上生出冰花来。 白衣没有像以往那样回避东方仇,而是直接往东方仇这边走了过来,目光直接地落在东方仇的身上。 东方仇本是想拿白衣来泄愤的,在外面受的气,他若是不找个人,不找个地方发泄一通,会承受不住的。可是,白衣今日却有些变化,不,应该说白衣不知何时慢慢地变了,变得不受他的控制了。 白衣在距离东方仇两丈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晨曦身为一介女子,都能安然等待光明正大地离开牢房,而你,我弥勒教的教主。却要靠着女人的阴谋诡计离开牢房。” “你懂什么!!” 东方仇怒不可遏,可在看到白衣的眼神时,他的愤怒瞬间就被压了下去。而且,从心底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是畏惧!这个想法吓了东方仇一跳,他贵为教主,又是白衣的父亲,竟然会对白衣有畏惧之心? 这种想法让东方仇很懊恼,懊恼化为掌力,狠狠一掌对着白衣击了过去。 这一掌太突然了,又太重了,狠狠地击在了白衣的身上,还好白衣体内有强大的内力,不然,早已粉身碎骨。 白衣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雪白的肌肤,鲜红的血,烘托得白衣如同从鬼魅地府来的幽灵。 东方仇是真的感觉到畏惧了,这种畏惧不是来自于对白衣武功的畏惧,而是来自于白衣的那双眼睛。白衣的眼睛是有些像那个女人的,不大不小,却很深邃忧郁,此刻,这双深邃忧郁得能让人心疼的眼睛散发出的光芒却让东方仇感到畏惧。 “我若是不早早想办法回来,还不知道你要惹出什么祸来。”东方仇先发制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白衣冷笑一声,“你若是不出来,天下太平。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就要向你要个说法。” “你!”东方仇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混账,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跟老子说话了?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不但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孝顺,反而跟我玩什么叛逆!” 白衣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仰,笑得阴森诡异,笑得东方仇浑身起鸡皮疙瘩,笑罢,白衣忽然收敛了笑容,眼神狠戾,“现在你终于想起我是你的儿子了?以前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以前侮辱我娘亲是个妇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起?你和薄太妃到底什么关系我不关心,不过,你们设计抓了晨曦,我就不可能再坐视不管。” “抓了晨曦?” 对于这件事情,东方仇还真有些不知道。 白衣最看不惯东方仇这种演戏的样子,当年也是靠着高超的演技骗了他的娘亲吧? “以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话,对于晨曦,是放还是不放。” 白衣怒视着东方仇,东方仇看得出来,若是他不能给白衣一个满意的回答,白衣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 东方仇恼怒地唤来一旁的护法,问清了晨曦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薄太妃抓了那个丫头,你为何不去找薄太妃要人?不过,我有句话要奉劝你,薄太妃抓晨曦,很显然是因为她知道我和薄太妃的事情,薄太妃这么做,只是为了杀人灭口。而知道那件事情的还有你,你若是不怕惹得自己一身骚,就去吧。” 东方仇说完,气愤地坐回到椅子上。 东方仇端了一杯茶水,刚要饮,白衣便用内力将茶杯震得粉碎,东方仇有些吃惊,白衣的内力竟然如此强大了?若按照他这样的进步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不在他东方仇之下了。 这个事实,让东方仇心神不宁。 白衣语气冰寒,“我只找你,因为你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东方仇被气得浑身冒烟,冲着白衣嚷了起来,“不是我抓的人,你冲着我嚷有什么用?我是不会再去找那个女人的,我刚被她救了,现在又要去找她为你在意的小丫头求情,你以为她会答应。说不定她一怒之下杀了那小丫头,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对我发狠。” “是吗?” 白衣眼里是满满的怒意,“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会去找她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定然要将弥勒教屠尽!” “什么……” 东方仇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一向乖巧,就算叛逆也会有分寸的白衣会说出这种话。 东方仇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白衣已经飞剑出去,长剑旋转,将看守在门口的几位侍卫一一斩尽。 东方仇看得目瞪口呆,待再次回过神来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哀鸣声。 “白衣——” 东方仇咆哮起来,赶紧追了出去。 白衣的长剑一下一下刺穿弥勒教徒的身体,就像切菜一样轻松自如。弥勒教的教徒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白衣为什么会这样,只得勉强应对,然而,让他们所有人都吃惊的是,他们眼里懦弱无能的书生竟然如此强大,剑光所到之处,血流如注。 “住手!!” 东方仇看到站在高处的白衣,彻底乱了心神。 白衣收了剑,“你愿意去了?” 东方仇眼神闪躲,他太了解薄太妃的性格了,她好不容易才把晨曦抓到手,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了她? “你是他们的小主,你怎么能杀他们?” 东方仇转移话题,飞奔到白衣身边,在白衣旁边的短柱上站立。 白衣冷哼一声,“这句话实在太讽刺了,这里的哪一个又把我当成过主子?我白衣也不稀罕,你东方仇才是他们的主子。说吧,你是不是愿意去宫里一趟了?” 东方仇沉吟片刻,因为愤怒,双目发红,如同斗牛,“你何必来问我?白衣!你不过是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我的身上而已。我就算去找薄太妃又如何?你还是会屠我教徒,甚至会对薄太妃下手。” “你觉得你们无辜?” 白衣眼里充满了嘲讽。 东方仇运力,狠狠一掌击了过去,“既然你这小子无情,老子也不用跟你讲什么情分,今天,我誓要把你杀了。” 东方仇在被白衣的内力彻底震撼的刹那就在心里下了要杀了白衣的决定,他曾经想培养白衣做教主,可现在看来,他是完全驾驭不住这个小子的,唯有杀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白衣巧妙闪躲,他的速度比东方仇想象的要快了许多。对于白衣忽然出的一些招数,东方仇甚至会觉得应对无心。但是,他一招狠过一招,白衣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对于东方仇的狠戾,应对起来也是有些吃力的。加上东方仇有无数的作战经验,尤其是在耍诈上面,声东击西,一般人若是遇到他诡异的招式都只能败下阵来。 白衣迎战经验不多,可他胜在灵活。一时间两人打得混沌难分,弥勒教徒们都不知道该不该插手这件事情了。 半个时辰之后,东方仇已经疲惫不堪了,提大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凝气聚神发内力,白衣并没有因为东方仇体力不支而有所松懈,依然快速攻击,攻势狠戾,让东方仇感到十分头疼。 东方仇窝火地冲着那些茫然观战的弥勒教徒喊道:“还不来帮忙!!” 弥勒教徒听了命令后这才慌慌张张地上来帮忙。R638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千里而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千里而来 有教徒纠缠白衣,东方仇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他不明白,为何白衣会有那么好的体力,莫非这世上有种功夫练了能让人不知疲倦?或者自动补充体力? 不可能! 若是有这样的武功秘籍,江湖上早就传开了。 东方仇想不通,他并不明白这么多年来白衣对他的恨有多浓烈,真正支撑白衣的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对他这个爹的恨。 东方仇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一支长剑就直冲他而来,让他应对不及。 长剑稳稳地扎进了东方仇的大腿,东方仇还没反应过来,那长剑已经被白衣吸了回去,瞬间血流如注,东方仇整个人都瘫软到地上…… 白衣的剑气一下接着一下,倒下的人一个接一个…… 眼看着自己的教徒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屠杀得血肉横飞,东方仇忍无可忍,长啸一声,“好,我去找她!” 白衣收了长剑,居高临下,眼神中的冰寒让东方仇感到可怕,东方仇从来都没有想过,明明软弱无骨的白衣,任由他欺负了这么多年,现在忽然彻底变了。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东方仇不敢去看。他看到的不仅仅有白衣对他的恨,似乎那双眼睛里还夹杂着那个女人对他的恨。她是恨他的,她一定是恨他的。 东方仇眼神闪躲,不敢再看白衣的眼睛。 白衣飞身离开,留下弥勒教教徒们痛苦的哀鸣。 白衣离开弥勒教,想再去闯一次皇宫。 然而,就在要接近皇宫时,白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的穿着打扮和大齐的男子很不相同,脸部轮廓分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异域气息,是噶尔迪? 白衣虽然没见过噶尔迪,但对这个名字却很熟悉。晨曦出事了,噶尔迪出现在这儿也不足为奇。 噶尔迪神色自然,只是在皇城外悠闲地走了一会儿,便折身回了客栈。 白衣也就跟着他来到了客栈,在噶尔迪的楼下房间住下了。 夜里,待白衣发现楼上不对劲的时候,噶尔迪已经悄悄出了客栈。白衣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然噶尔迪也不会在离开客栈时故意绕过了白衣,不过他还是想跟去看看。 噶尔迪白天在皇城外走了一遭,已经确定东边的一处高墙戒备最为松懈。或许是那些守卫觉得墙体够高,不需要太过森严的守卫。 噶尔迪拿出一只短木管,放在嘴边,对着守卫轻轻吹了一下。那守卫便立即失去了知觉,僵尸一般地站立在那儿。噶尔迪飞身上高墙,在高墙上探看一阵后,便进入了皇宫内。 皇宫的图纸早已被噶尔迪背得烂熟,所以几乎没有多想,便径直往西面牢狱所在的位置走去。 白衣追到宫门外,看到噶尔迪在那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皇宫,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走近了去看,那守卫竟然如同一具死尸般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白衣伸手在守卫的眼前晃了晃,那守卫就像完全没看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蛮族蛊术? 正在白衣准备进入皇宫的时候,那守卫已经从呆滞状态中醒来,看到白衣瞬间惊慌,作势要喊人。白衣一巴掌劈向守卫的后脑勺,那守卫便倒了下去。 白衣想了想,没有再跟进去,折身回了客栈。 噶尔迪来到晨曦所在的牢狱时,立即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这……确定是牢房?干干净净的房间散发着檀木香,昂贵柔软的丝绸被子被她乱七八糟地裹成一团。旁边的桌几上还放着几个干净茶杯,那些茶杯一看就是宫里贵妃以上等级的人才能享用的。 噶尔迪紧蹙着眉头,看着沉睡的晨曦,睡着了都一脸的认真,似乎在跟什么人较劲。 睡梦中,晨曦正梦着给草原送梨,天色不错,气温也不高,梨子应该能安全送达。经过一路封冻而到达草原的梨子做成罐头,特别甜。 “晨曦。” 噶尔迪轻轻地在晨曦的耳畔唤了一声。 “噶尔迪哥哥,终于送到了……” 晨曦依然闭着眼,嘴微微嘟着。噶尔迪不禁觉得好笑,这小妮子怎么做梦都在忙活。不过看到她这般模样,噶尔迪有种想要俯身问她的冲动。 不过,理智战胜了噶尔迪的冲动,借着油灯昏暗的光亮,噶尔迪看到晨曦的嘴唇含着一根头发。噶尔迪伸手,轻轻为晨曦撩开了那根发丝。看到晨曦睡得香香的,噶尔迪心里便觉得好满足。 头发丝划过晨曦的嘴唇,惹得嘴唇很痒,晨曦伸手想挠一下,刚伸手就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晨曦微微蹙眉,立即睁开眼,并快速攻击对方。 噶尔迪被晨曦的忽然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闪躲,并快速抓住晨曦的手,压低声音,“晨曦,是我。” 晨曦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待看清楚了更是吃惊,“噶尔迪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说着,晨曦戒备而紧张地四下张望。 噶尔迪宽慰晨曦道:“你不用紧张,那些人都被我带来的蛊给迷惑了,牢狱里的这几个狱卒我下得很重,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晨曦,跟我走吧。” “你是来带我离开的?”晨曦问。 噶尔迪点头。 晨曦没再说话,安静下来,晨曦才发现噶尔迪还拽着她的手腕呢。噶尔迪也瞬间发现了,赶紧松了晨曦的手,脸一下子就红了,尽管光线不甚明亮,晨曦也能看到噶尔迪脸上的红晕。 晨曦嘻嘻笑了起来,笑得噶尔迪更加感到尴尬和羞涩。 噶尔迪站起身,立即背过去,不敢去看晨曦,“你快点穿好衣服跟我走吧。” 晨曦抬头看着噶尔迪伟岸的背影,晨曦没有想到才半年的时间不见,噶尔迪哥哥竟然成长为一个大男人了。 “噶尔迪哥哥,我不想走。”晨曦略微有些委屈地说。 噶尔迪疑惑,转过身来,又重新坐到了晨曦的床榻旁,“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是牢房?”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牢房里不应该有的,比如香茶水果等。 噶尔迪还没等晨曦说出原因,便又焦急地问道:“为什么他们把你抓来了,又要给你送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人居心叵测,怀着别的目的?” 晨曦摇头,嘟囔着,“其实我也没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说是薄太妃把我抓进来的,可是自我进来后,薄太妃就没有来过。有一次我听到狱卒窃窃私语,说薄太妃有好几次想进来看我,都被狱卒给拒绝了。狱卒们说,他们是奉了皇上旨意,只能允许皇上和皇太后来探看。” “皇上?” 噶尔迪立即在心里筑起了一堵高墙,要把皇上这样的对晨曦怀有叵测之心的人拒于高墙之外。 晨曦点头,“我也搞不懂这个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觉得我没罪,完全可以释放我,可他偏偏不放我离开,只是每日都让人送来这些东西,还会让两个宫女进来给我熟悉,陪我聊天。皇太后也时常来,每天都乐呵呵的,可我一点也不觉得乐呵。” 噶尔迪的眉心更深刻了,“他们到底有何居心?” 晨曦叹息一声,“我也想不明白啊,尤其是皇太后,她是很疼我的,可为什么也不让我出去?皇太后说有皇上发话,才能放我回去,她虽然贵为皇太后,却不想干涉皇上处理事情,只得每日来陪陪我。皇太后还问我在这儿开不开心。” 噶尔迪愤然,“这些人欺人太甚!” 晨曦连忙解释,“其实也不全然是这样的,皇太后陪着我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开心的。只是这种开心是不自由的开心。” “当然不自由了,这里是牢房,又不是人间绝美之地!”噶尔迪一想起那皇上不愿意放晨曦回家就气愤不已,而且在脑海里幻想了很多皇上不愿意放晨曦回去的原因,所有的原因归结到一起都是:这皇帝太变态! 噶尔迪再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拉过晨曦,“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 晨曦却推开了噶尔迪,也把手从噶尔迪的手中抽离了出来。 噶尔迪惊讶不已,“晨曦……” 晨曦坐回床榻,“我不想这样离开。” 噶尔迪还是不解,“晨曦,你快跟我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皇帝从小就在这深宫里长大,他的心思是我们无法揣度的。”噶尔迪气愤得就差说那皇帝就是个变态了。 晨曦真诚而目光坚定的看着噶尔迪,“噶尔迪哥哥,我不是不想离开,我只是不想用逃的方式离开。当日我被薄太妃带走,许多王城百姓都看着呢。如果我就这样逃回去了,虽然暂时捡了一条命,可给我们作坊,给我们整个中山王府造成的不好影响却是无法估算的。” 噶尔迪急得脑袋都要炸了,“晨曦你别再想那些问题了,先回去再说。虽然我还没有去见义父他们,但我可以想象他们都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晨曦倔强起来,“可我就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让王城的百姓怎么想我们中山府?还真以为我犯了什么大罪,被关押了,还偷偷跑出去。皇上也说了,会正大光明地放我回去。” “你连那个人的话也信?我虽然没有跟慕容昊打过交道,但是晨曦,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他是怎么坐上皇位,怎么走到今天的,你应该也清楚。对于这样的人,你不能轻易相信的。他把你留在皇宫,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或者别有居心。” 噶尔迪真是痛心,他听闻了晨曦出事后,马不停蹄地从大草原直奔大齐王城,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还不走。这要是换一个人,跑都还来不及呢。 晨曦嘀咕一般地说道:“噶尔迪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明白的,我不能这么冒然逃跑。就算是为了作坊的声誉和生意,我也不能这么做。”R638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心翼翼 噶尔迪双手搭在晨曦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又痛心地说道:“傻丫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作坊若是没有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地,依然能东山再起,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可是,如果你没了,你知道这个家会怎样吗?你就算不想想我,也想想义父他们。” “想想你?”晨曦好像听到了什么。 噶尔迪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连忙补充,“我是说你要想想我们这一家人有多担心你,有多希望你好。” “哦。”晨曦也没有再多想,“噶尔迪哥哥,你先回去吧。” 噶尔迪微微蹙了眉头,油灯下的他显得忧郁而伤感,“晨曦,我今天来了,就必须带你回去,不然,我还有什么资格听你叫我噶尔迪哥哥。” “你这榆木脑袋,”晨曦焦急万分,“我说了不逃出去就是不逃出去……” 晨曦的话被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嘈杂声给打断了,噶尔迪和晨曦都紧张起来。噶尔迪立即拽住了晨曦的手,誓要带晨曦离开。晨曦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把噶尔迪往牢房外推,“快走,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了。噶尔迪哥哥,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对我怎样,而且有皇太后在,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倒是你,身份特殊,若是被他们发现,就麻烦了。” “晨曦……”噶尔迪怎么忍心看到晨曦在这牢狱里关着。 晨曦还是直推噶尔迪,“噶尔迪哥哥,快走,若是让薄太妃抓到把柄了,我想清清白白地离开皇宫都难了。” 远处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晨曦把噶尔迪推出牢房后快速地锁了平日里难得一锁的牢房大门。然后回到床榻旁。噶尔迪还是很不甘心,看着晨曦一直示意他离开,心底深处有种莫名的疼痛涌动。 “晨曦……”噶尔迪还想再劝晨曦,她太年轻了,太天真了,怎么可能斗得过皇上和薄太妃? “快走吧!不然我要生气了。”晨曦拿出了杀手锏,她从小就清楚这一点,只要她说她要生气了,噶尔迪哥哥就会什么都依着她,屡试不爽。 噶尔迪重重地叹息一声,不舍地看了一眼晨曦,只得无奈地离开。 看着噶尔迪离开的背影,晨曦心里暖暖的,在心里默默感谢噶尔迪能为了她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还冒险闯入皇宫。 “噶尔迪哥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此时的选择的。” 晨曦的眼睛被雾气弥漫,鼻子酸酸的,但想到噶尔迪对他的种种好,心里还是暖暖的。 有脚步声靠近,晨曦立即钻入被窝,装作沉睡的样子。 狱卒本怀疑发生了什么,不然自己和同伴也不会莫名其妙就睡了过去,他们可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当差的时候打盹在别处或许是一件小事,在皇宫,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足以让自己以及家人都丧生。 可是晨曦这边并无异样,她还在,还是那副无拘无束的睡样。 一狱卒疑惑,“明明是万般不对劲的,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好了好了,别再疑神疑鬼的了,万一吵醒了她,我们才会真的掉了脑袋。快走快走,皇上可是交代过了,她睡觉的时候谁都不能去看着,否则要被挖掉眼珠的。”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 噶尔迪虽然来无影去无踪,可还是让皇帝慕容昊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只是,慕容昊不知道到底是谁闯入了皇宫。这种不确定感让他感到可怕,他的江山算不得固若金汤,若是有人使坏,一切都有可能在刹那间崩溃。 慕容昊怀揣着疑惑,上完早朝后就没再回寝殿或者御书房了,而是往晨曦这边走了过来。 慕容昊来到时,晨曦还在沉睡。 慕容昊站在牢房外,远远地看着睡姿特别的晨曦,晨曦的嘴角含着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妙的事情。看到她这般天真烂漫,慕容昊的脸上也不由得浮上了些许笑意。 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沉睡,该多好? 慕容昊真想走到晨曦的身旁,看着她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也想看着她嘴角的快乐。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晨曦睁开眼睛看到慕容昊正盯着自己,立即惊呼起来,“你做什么?” 晨曦的这一声惊呼把慕容昊也吓得不轻,“我……我……”慕容昊就像个犯错的孩子,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晨曦连忙裹了被子,戒备地盯着慕容昊,“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要做什么?” 慕容昊恢复了心神,对晨曦道:“你别害怕,朕不过是过来看看你,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晨曦眸子清冷,也顾不得自己的发型还十分‘特别’,“大晚上的盯着一个睡着了的姑娘看是没有坏心思?皇上,我不止三岁。” 原本紧张的慕容昊听到晨曦这么说话,觉得她简直太可爱了,脸上的紧张也慢慢消散了,“晨曦,我真的没有坏心思的。朕下了早朝就直接过来了,可能还太早了,影响到你睡觉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句不好意思就可以把偷窥别人睡觉抹得干干净净的吗? 晨曦懒得和慕容昊理会,只是发自内心的不开心使得她嘟起了嘴,转过头去,不看慕容昊。 慕容昊试探性地问晨曦,“生气了?” “我不敢生皇上的气!” 晨曦怒气冲冲地说道,还是不转过头来看慕容昊。 慕容昊盯着晨曦的后脑勺,有种想笑的冲动,可他又怕自己笑了反而更加惹她生气,便硬生生地给忍住了。慕容昊站起身来,走到牢狱的门口,双手攀上冰凉的铁柱,双眼神情而温暖地看着牢狱内的晨曦,“晨曦,朕来找你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晨曦没有说话,脸上的愠怒表情一点也没有消散,她此刻正是各种凌乱的时候,头发凌乱,衣服凌乱,被子凌乱,连她的大脑和心都是乱的,这皇上却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说有话要对她讲。 沉默让慕容昊冷静下来,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唐突,连忙赔礼道歉,“晨曦,你先梳洗一下,朕在外边候着。” 慕容昊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宫女模样的女子端了梳洗的工具走到牢房门口等待狱卒打开牢房大门。一旁的狱卒还在发呆,还在想着昨天晚上的诡异事情。 皇上慕容昊看了那狱卒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打开啊。” 那狱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打开牢狱大门。 宫女进去伺候晨曦梳洗,她虽然有些不大情愿,看着这些幽魂一般的宫女,晨曦真的为她们感到悲哀,身在高墙之内,没有自由,更别说自我了。 晨曦的余光瞥到皇上慕容昊唤了那守门的狱卒到一边去,晨曦想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她怕噶尔迪夜闯皇宫的事情被什么人察觉了,可是有宫女在,皇上距离她又那么远,实在无法听到。 狱卒被皇上慕容昊唤到一边后,浑身都在发颤,赶紧跪下行礼。 慕容昊背对着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皇上,小的罪该万死,没有照顾好慕容晨曦。” 狱卒连忙叩首,满脸的悲戚和自责。 慕容昊转过身来,俯视狱卒,“慕容晨曦这四个字是你能说的吗?” “是是,……” “是?”慕容昊加大了声音,却又要强行压抑着,生怕被晨曦听到。 那狱卒连忙叩头,“小的是说,皇上教训得是,皇上能教训小的,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照顾好小主是小的理应做好的,小的却没有做好,辜负了皇上的期望,求皇上责罚。” “罚?怎么罚?”慕容昊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都快把他的脑袋给装满了,这一刻,有种发泄的快感。 那狱卒愣了,不再吱声。 慕容昊长叹一口气,“算了,朕懒得跟你计较了。朕问你,朕之前交代过你们,晨曦在这里不是坐牢,你们不用锁牢狱的门,怎么朕来看到的情况却是这样?说,是不是有人来让你们跟朕对着干?” 那狱卒也正疑惑这事呢,连忙解释,“皇上,自从皇上吩咐了小的们以后,小的们就不敢再锁小主的牢……房门了。昨天晚上也没有锁,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那门……” “那门就自动锁上了?”慕容昊压低声音厉声责备。 “是。不是不是,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的真的不敢锁小主的门,请皇上明察。”那狱卒直叩头,把头都叩得渗出血来了。 慕容昊也不忍心再看到他这样,上前一步,搀扶起那狱卒,“起来吧,既然不是你们锁的便不是你们的过错。以后要多留心些,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们也应当清楚了。” 那狱卒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有想到不但没死,皇上还亲自搀扶了他。 这可是皇上啊,他只是一个狱卒而已,如果不是因为晨曦小主住在这里,他这一辈子到死怕是都没有机会见到龙颜。 狱卒受宠若惊,激动得不知所措。 皇上慕容昊背过身去,陷入了沉思。 那狱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对皇上说点什么吗?自己人微言轻,又不善言辞,万一说错了话,反而惹得天子不高兴,可如何是好?可是就这么傻站着,会不会碍了天子的眼? 慕容昊身旁的得福对那狱卒挥了下手,示意狱卒退下,狱卒迟疑了下,总算是领会了得福的意思,感激地对着得福点了点头,这才慌忙退下。 得福看着慕容昊忧郁的背影,十分心疼。 慕容昊还是在想昨夜发生的事情,皇宫中的不少侍卫都在议论,他们似乎有那么一刻是睡着了的,可没有倒下,也没有外站着,就那么直直地立着,就像平日里精神抖擞地站岗一样。 慕容昊埋在深宫的探子向他禀报这件事情的时候,慕容昊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什么闲得无聊的人在故意散播谣言而已。可是,好多个守卫都这么说,这件事情就太蹊跷了。 是谁,用了什么样的招式,闯入了固若金汤的皇宫? 疑云布满了慕容昊的心口。R638 第一百五十章 皇上的进攻 宫女为晨曦梳洗完毕,恭敬地排成一列,走出牢房,到慕容昊跟前复命。 慕容昊收敛了忧郁疑惑的神色,带着浅浅的笑意,来到晨曦所在的牢房门口。 “朕可以进来吗?”慕容昊试探性地问,每一次他都不会贸然闯进晨曦的房间,都会问她。只是,每一次,晨曦都不会理他,装作没看见。他是天子,贵为皇上,从没有人这么怠慢他,原本应该生气的啊,可是在晨曦面前,他发现自己就是无法生气。不但无法生气,而且连皱一下眉头都很难做到。 “晨曦,朕可以进来吗?” 看到晨曦没有任何反应,慕容昊又问了一句。 晨曦背对着慕容昊,盯着镜中的自己,也看了一眼镜中的慕容昊。镜子中的慕容昊很远,很小,小到完全可以忽略,可现实中的慕容昊,却不容她忽略。 “进来吧。” 晨曦语气清冷。 但这对于慕容昊而言已经算是很热情了,慕容昊察觉到晨曦的细微变化,欣喜得跟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慕容昊走进牢房,站到晨曦的身后,“晨曦……你饿了吗?饿了的话,朕让……” “我不饿。”晨曦直接拒绝了慕容昊的好意。 慕容昊觉得有些尴尬,脸火辣辣的烫,他在晨曦身后侧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正在照镜子的晨曦。他知道,晨曦或许不是在照镜子,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这位皇上说话,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对他说话。 沉默让气氛很是尴尬。 晨曦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率先开口,“皇上,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哦哦,对,对,是朕有话想对你说。”慕容昊紧张起来,他自幼时登基就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内心有多怯弱,又多害怕,都不能表现出来。上早朝的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别人会骂他无能、昏庸,批阅奏折的时候不能畏惧,否则别人依然会骂他昏庸无能。处理政事的时候,不能畏惧,更不能害怕,否则别人还是会骂他昏庸无能。慢慢的,他已经习惯不动声色、不露表情,就连最亲近的大臣也很难从慕容昊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可是,慕容昊发现,在晨曦面前,他以前所有都习以为常的佯装都溃不成军。 晨曦转过身来,看着皇上,似乎就在等皇上说,等他说完了,他就能走了。 看到晨曦这样,慕容昊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虽然痛,可他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尴尬、窘迫,又带着讨好的笑。 “晨曦,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还习惯吗?”慕容昊小心翼翼地问她,生怕这个问题惹了她不开心,又生怕她给出的答案伤了自己。 晨曦抬眼盯着慕容昊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因为权势,因为政务,蒙上了许多尘埃。可在他看晨曦时,那双眼睛却又像什么尘埃都没有沾染过一样,如同儿时。 慕容昊等了半天,晨曦都没有给出答案。 “晨曦,怎么不回答朕?”慕容昊小心翼翼地试探。 晨曦的眸子依然清冷,清冷得如同宫殿内已经被冰霜封冻的小湖,那湖依然澄澈,依然散发着诱人的美,依然冒着袅袅雾气,只是,让触碰它的人感到刺骨的冷。 “是皇上没有回答我。”晨曦的声音很好听,就算她如此清冷,也依然很好听。 “嗯?”慕容昊没有明白晨曦的意思。 晨曦便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曾经说过要光明正大地放我回去,可是都这么多日子过去了,皇上都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 慕容昊的脸一下子又红了,眼神有些闪躲,有些害怕去看晨曦那双澄澈的眼睛。 “朕……朕在想法子。”慕容昊紧张地说话都哆嗦起来,这样的他是慕容昊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 晨曦依然直接了当,“那皇上何时才能想出法子?” “再给朕一点时间。”慕容昊近乎讨好地对晨曦道。 “多久?”晨曦一句比一句冷冽。 慕容昊迟疑起来,若真要他给个时间,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给。 “皇上是在想需要多少时日吗?还是在想要困我多久?”晨曦微微偏着脑袋,让慕容昊无法躲避她的眼睛。 慕容昊愣了一下,“朕……朕可以晚一些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可以,但皇上最好在明日之前回答我,不然,我会怀疑皇上把我留在牢狱里的用心。”晨曦也猜不透这个皇上到底有何居心,可是他有句话是说到了晨曦的心坎的,就是不能莫名其妙地回去。整个王城的人都知道中山王府的小主被薄太妃抓到了皇宫,如果她不明不白地就回去了,别人会怎么想?就算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作坊的生意也会因此而大受干扰的。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晨曦想看到的结果。 “好,朕答应你。”慕容昊回答得果断,这应该是他在晨曦跟前最为果断的一次。 有了慕容昊的承诺,晨曦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不过她还是不愿意搭理慕容昊,就当慕容昊根本不存在一样,只是盯着镜子,小心地把玩着一揪头发。 柔顺的青丝在晨曦的手指尖缠绕,就像此刻的她心里的种种郁闷,缠绕在她的心口。 慕容昊看着晨曦的侧脸,那么完美的轮廓,那么白皙的皮肤,这样的女子定然不是出自凡间吧?慕容昊看得有些出神了,待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唐突时,已经来不及了,晨曦已经发现,而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慕容昊的脸再一次红到了脖子根。 “晨曦……朕想跟你讲个故事。” 慕容昊实在找不到要说的话了,可要他离开这里,他又是万般不舍。 晨曦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但慕容昊透过镜子看到晨曦微微转动的眼珠便明白她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慕容昊的脸上立即浮出了笑意,他真的体会到了这种心思被他人牵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难受,可如果要他放弃,他是万万做不到。慕容昊开始给晨曦讲故事,讲从书上看到的奇闻异事,讲从奏折里听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晨曦一点一点被慕容昊给带动了进去,脸上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所以朕觉得朕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不能让那个女人再失去她的孩子。” 慕容昊讲了一件他十一岁时处理的命案。 晨曦好奇地问,“那后来呢?那女人怎么样了?” 慕容昊听到晨曦主动跟自己说话,心里乐开了花,但又怕自己的这种欣喜吓到了晨曦,所以极为克制,“后来那个女人带着她的孩子另嫁了一个人家,虽然不如之前富贵,却也过得和和美美。” “真好。” 晨曦发自内心地感叹。 慕容昊点头,“她能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因为她结了善因,她的孩子也十分理解她离开了他的爹。” 晨曦点头,“两个人若是不合适,分开倒也是不错的选择。皇上,你还有故事吗?” 慕容昊忽然之间愣住了,一是晨曦主动要求让他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二是,他好像还真没什么故事可讲了。其他的那些平庸的故事,他真不想讲给晨曦听,怕影响了自己在晨曦心中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形象。 可是,看到晨曦期待的眼神,慕容昊又不忍心辜负。 “怎么了?”晨曦见慕容昊有些为难,便好奇地问。 慕容昊迟疑了下,“哦,没什么,就是在想故事的细节。那么多故事都汇聚在脑子里,有些记不过来。” 晨曦听到这句话,嘻嘻地笑了一声。 慕容昊觉得这一声笑,是他听到过的最美的声音。 慕容昊又开始了讲故事: 朕有一次微服出巡,遇到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朕在街上看到了好多宫里根本没有的美食,有桃花馒头、冰糖葫芦,还有…… “还有我们中山王府的水果罐头。”晨曦很兴奋。 慕容昊看到晨曦开心的样子,宠溺地笑笑,“是啊,还有你们中山王府的水果罐头,那是朕第一次吃罐头,是草莓,那草莓在罐头里显得个儿特别大,红艳艳的。虽然隔着瓶子,但朕却能闻到它的香。” “真的?” “嗯。”慕容昊点头。 晨曦嘟囔起来,“可是,我们作坊的水果罐头都是密封了的,是不可能闻到香气的。” 慕容昊微微有些尴尬,“朕的意思是说那草莓的样子看起来就觉得很香甜。” “哦,你继续讲吧,我不打断你了。”晨曦双手托着下巴,听得极为认真。 慕容昊最喜欢的就是晨曦和他互动了,连忙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可以和我多说说的,总是一个人讲故事多没劲啊。你知道吗?那一天朕特别开心,似乎以前的那些年头都白活了。后来朕还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什么人?为什么奇怪?”晨曦对于感兴趣的事总是充满了好奇。 慕容昊笑道:“是个小伙子,比朕好像要稍微小点,他从街头吃到了结尾,看那样子,估计也是哪家的大少爷偷偷溜出来玩耍的吧。” 晨曦隐约觉得慕容昊说的那个小伙子是女扮男装之后的她,可她又不确定。迟疑一下后在心里劝自己,街上的人多了去了,慕容昊口中的奇怪人也不定是她。 慕容昊继续道:“朕本来想让那小伙子跟朕一起玩耍的,这样,也多个伴嘛。正当朕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踪影。不过后来他又出现了,还说要带朕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朕很好奇,就跟着他去了。” “那……他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晨曦的脸有些泛红、发烫,她又开始觉得慕容昊说的那个小伙子就是她晨曦。 慕容昊笑看着晨曦,“想知道吗?” 晨曦直点头。 “明天朕来看你的时候再告诉你好不好?” 慕容昊说道,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慕容昊脸上的笑还是淡了许多。R638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狭路相逢 晨曦一脸的不高兴,这样也太吊胃口了吧?慕容昊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似乎心里有什么沉重的心事。看到慕容昊这般,晨曦便没再说什么。 慕容昊离开后,晨曦越想越觉得慕容昊说的那个小伙子就是她。晨曦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慕容昊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小伙子是她晨曦扮的。 想不通这些事情,晨曦索性不再想了。就是不知道噶尔迪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回草原了,还是去中山王府见晨曦爹娘了。 除了晨曦,另一个人的脑海里也全是噶尔迪的影子,他便是白衣。 白衣找了许久都没有再找到噶尔迪的身影,他想知道噶尔迪到底有没有成功进入牢房,有没有把晨曦带出来。 找了许久,白衣也累了,终在一酒楼临窗的位置坐下,佯装欣赏窗外的景物,实则是时刻不停地寻找噶尔迪的身影,白衣就不相信噶尔迪这么快就能离开这座城。 而且,凭借分析,白衣相信噶尔迪还在这座城。如果他真的把晨曦从牢狱里带了出来,凭着薄太妃的处事风格定然会弄得满城风雨,可是,直到阳光从东边冉冉升起,都没有看到皇宫内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就在白衣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人轻拍了白衣的肩膀,白衣立即警觉,浑身上下每一处神经都进入紧绷状态,立即用手里的茶杯攻击来人。茶杯旋转极快,若是普通人看了,只会看到一团白色的光芒在微微闪烁。茶杯直冲身后的人而去,带着让人畏惧的力量。 只是,那份令人畏惧的力量被身后的人轻松一握,那股力量便瞬间消散了。 白衣心里暗吃一惊,正要转过身去看那人是谁,就见那人走到了白衣的对面。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草原气息,除了噶尔迪还能是谁。 “你不是找了我许久吗?怎么我出现了,你好像没那么高兴?”噶尔迪笑着饮茶。 白衣也笑了起来,“我当然高兴了,只是不知道我这兜里的酒钱够不够你这草原汉子喝的。” “拿我当酒鬼了?”噶尔迪调查清楚了白衣的身份才过来见白衣的,弥勒教,这对噶尔迪而言是一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名字,所以,对于白衣,他心里也是厌恶的。可是,三两句之间,他发现自己对白衣没有那么厌恶了,相反,还有些喜欢他文文弱弱之下的坚韧和风趣。 白衣提了酒壶,给噶尔迪斟酒,“就算是酒鬼,能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了。” “为何?”噶尔迪漫不经心地问。 “你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你说我认识你是不是我的荣幸?”白衣唤来小二,点了几样风味小菜。 噶尔迪爽朗地笑了起来,“原来昨晚那个人是你?怎么最后不跟着我一起入宫?” 白衣自嘲地说道:“我哪儿有那个本事,之前也不是没有闯过,明闯暗闯都不行,薄太妃不允许我入宫,夜里,那些守卫又太敬业了,我完全没机会。倒是你聪慧,拿了那宝贝东西,把那些大活人瞬间变成一根木头。” 白衣是发自内心地佩服那药剂。 噶尔迪却没有白衣想象的开心,他微微叹息一声,“有了那东西又能如何?不还是没有把晨曦带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也正是白衣所担心的。 噶尔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言难尽,总之,晨曦她不愿意跟着我出来。” “为什么?”白衣一脸的不解。 噶尔迪无奈地笑笑,“她说她要光明正大地出来,她不想用逃的方式出来。” 白衣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也是他预想之外的。 “那现在怎么办?”白衣问。他知道噶尔迪是在乎晨曦的,千里迢迢赶来救她,人没有救出来,他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定然还有别的法子。 噶尔迪无奈地说道:“既然她想光明正大地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想办法让她光明正大地出来。” “我倒是有个办法。”白衣忽然神秘道。 “什么办法?”噶尔迪立即来了兴趣,对白衣的厌恶更淡了几分。 白衣便让噶尔迪倾了身子,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给了噶尔迪。 “这……会不会不妥当?”噶尔迪有些担忧地看着白衣,他以为白衣是软弱的,至少算不得特别坚强。可是,他做出的事,所出的话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 白衣眼神坚定,“我早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皇宫,一如既往地压抑,薄太妃的寝宫,一如既往的冷寂。快入冬了,这个地方就却比冬天还冷,四处都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这种肃杀之气是薄太妃年轻时候最喜欢的,她总觉得有这种感觉,才能让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们敬畏。她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友谊,也不需要亲人,她要的就是臣服。她要身边每一个人都能臣服在她的面前,而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用尽手段让身边的人臣服。凡是不臣服的,不甘心臣服,不屑于臣服的,她都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薄太妃伸手抚摸着身旁的柱子,这根朱红柱子不知道被涂抹了多少遍了,没撞死一个人她都会让人重新刷一遍漆。那柱子传出的冰凉感让薄太妃感到刺骨,不过抚摸了两三下,就似乎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感觉了。 郭公公跟在薄太妃的身后,讨好地笑着,“太妃娘娘这些日子是愈发的念旧了,就连看这些陈年家什的眼神也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薄太妃嘴角微微扬起,卷起嘲讽的笑意,她不知道她的嘲讽是针对谁的,对狗腿子郭公公?还是对那些死去的人?还是对她自己?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 “人老了,想的就和年轻时想的不一样了。”薄太妃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郭公公跟在薄太妃的身后,“太妃娘娘哪儿老啊?您这么说可不是打了别人的脸吗?” 薄太妃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呀,就是嘴甜。哀家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不老吗?宫里的那些宫女是一拨比一拨年轻,看着她们年轻的样子,就想到了哀家年轻的时候。时间不等人,想怎么握都是握不住的。” 郭公公讨好地笑道:“太妃娘娘这是说的哪儿话?和那些年轻宫女比,太妃娘娘是智慧端庄,这些东西哪是那些小丫头能有的?再说了,若真是要比的话,太妃娘娘应当和一同入宫的娘娘些比才是。太妃娘娘是一同入宫的那批娘娘里最年轻漂亮的。” 一同入宫的? 郭公公的话让薄太妃陷入了沉思,脑海里浮现出年轻时初入宫的样子。 那时的她就已经很争强好胜了,机关算尽是常有的事,不折手段,是她最平常的心态。 而今,那些和她一同入宫的人都去哪儿了? 薄太妃低头,看着她的双手。 那双手上的肉已经松弛了,可还是能看到曾经如葱玉般美丽的模样。 郭公公适时地往薄太妃这边靠近了些,“太妃娘娘,都怨她们福薄,不像太妃娘娘这般能享受得起荣华富贵。只是,她们都不在,太妃娘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是孤单,奴才看了也是分外心疼啊。” 薄太妃叹息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皇帝尚小,没有妃嫔,哀家也就没有联手的人。而那些旧有的姐妹们,死的死,逃的逃,失踪的失踪,哀家真的是到了独自一人寝食难安的地步了。” 郭公公连忙表忠心,“太妃娘娘不必沮丧,若是太妃娘娘不嫌弃,以后有需要得着奴才的时候尽可以命人来叫奴才,奴才定会誓死效忠太妃娘娘。” 薄太妃满意地点点头,已经有好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已经有好久,没有可利用的人了。 郭公公的脸上布满了愁云,“太妃娘娘,既然奴才现在已经是您的人了,奴才就应当对太妃娘娘忠心不二。只是……奴才不知道有些话当说不当说。” “你且说来。”薄太妃转过身里看着郭公公,她不知道郭公公要说些什么,对于大齐,对于朝堂,对于这个皇宫,薄太妃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局外人了。 郭公公对薄太妃行礼,道:“太妃娘娘,奴才知道弥勒教不像那些大臣们说的那样坏,奴才也知道太妃娘娘的苦衷。只是,那弥勒教主东方仇在德妃娘娘的宫里等了太妃娘娘许久了,太妃娘娘真的不想去看看?” 郭公公说得无私,其实是东方仇给了他两个大金元宝,他才勉强答应来说说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东方仇,郭公公便让东方仇到已故的德妃娘娘寝殿候着。 德妃娘娘死得蹊跷,不过也是死在了薄太妃的手上,她的宅子时常有乌鸦的叫声,可是任凭宫女们怎么找也找不到半只乌鸦,渐渐地,那处房子便成了众人心中的鬼域。 众人不知道的是,这处鬼域也是薄太妃和东方仇私会的地方。 所以,薄太妃一听到郭公公说他把东方仇安排在了那个地方,立即就警觉起来,半眯着眼盯着郭公公。薄太妃严厉的恐怖阴森把郭公公吓了一跳,郭公公连忙说道:“太妃娘娘您放心,奴才生是太妃娘娘的人,死是太妃娘娘的鬼,这一辈子就只为太妃娘娘效忠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德妃的寝殿的?”太妃娘娘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郭公公低着头,做出很紧张的样子,“是有一次奴才强迫了一个宫女到德妃的寝宫做对食,无意之间发现的。” 薄太妃的嘴角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她只是不知道,根本没有对食的事情,郭公公这么说只是想故意给薄太妃一个把柄,让薄太妃以为他郭公公是值得用的。如果他有什么二心,她就可以用这个把柄来控制他。R638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与虎谋皮 “你退下吧,见不见东方仇是皇上的事情,与哀家无关。”薄太妃语气坚决,眼神也很坚定。 郭公公点头,行礼后恭敬退下。 郭公公退出薄太妃的寝殿后,对着薄太妃的方向呸了一声,“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真以为自己是大齐国最有权势的人?若不是杂家无处可投奔,若不是你刚好这个时候最需要,杂家才懒得理你这个恶老太婆!” 说罢,怒气冲冲地往一旁走了,看到有薄太妃的宫女过来,立即敛了神色,行为举止都立即恭敬起来。 薄太妃在空旷冷寂的大殿里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圈,才终于下了去见东方仇的决定。不过她也不是特别想见东方仇,只是为了打发走他而已。她才不想刚出了这样的事情,又被人抓住把柄。 还有那个郭公公,此人在宫里的地位并不怎样,心思却很重。 一想到郭公公提及德妃的寝宫,薄太妃的眼睛里便有自然而然地放射出阴狠的目光。 东方仇在德妃的寝宫等得百无聊赖,这个地方比平日里阴森了许多,乌鸦的声音不绝于耳,甚是烦躁。东方仇提了大刀,愠怒地冲着空气砍了一通,本想再吼两声的,怕惹来旁人,只得强忍住。 砍了一阵后,乌鸦声少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聒噪了。 可是,这种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一会儿。 “真是见鬼!!”东方仇暗骂起来。 “等得不耐烦了?”薄太妃的声音幽幽响起,把东方仇吓了一大跳。东方仇浑身颤抖的样子又吓了薄太妃一大跳,“闹什么呢?” 薄太妃的责备让东方仇也不耐烦起来,但东方仇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先坐。” 东方仇语气缓和了许多。 薄太妃乜斜了东方仇一眼,坐到旁边,“说吧,找我什么事。” 东方仇的脸上堆满了笑,“上次的事情让你费心了,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捡条命。皇上……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不知道我已经被放出去了吧?” 放?确定不是逃? “他那边的事情哀家又怎么知道,他现在是翅膀硬了,完全不把哀家这个母妃放在眼里。你呢?是不是也在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我?” “看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我们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岂是说散就散了的?再说了,慕容昊也只是太年轻了不懂事而已,等再过一段时间,他会明白我们都是真心为了他好的。他的亲生父母都不为他好,还有谁会为他好呢?” 东方仇看到薄太妃一脸的严肃,伸手握住了薄太妃的手。 薄太妃的手很冰凉,东方仇做出十分心疼的样子,把薄太妃的手捧在手心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薄太妃,“你看看你,为了这大齐,为了昊儿,竟然都不顾自己的冷暖。” “我哪儿顾得过来自己?”有了东方仇的心疼,薄太妃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东方仇心疼地看着薄太妃,“就算再怎么忙,也得照顾好自己,不然我该心疼死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说这些没用的,油嘴滑舌。”薄太妃娇嗔地看了东方仇一眼。 东方仇索性坐到薄太妃的身旁,把薄太妃搂在怀里,“这一次我本不应该找你,给你添麻烦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不过,东方,你才刚刚从宫里出去,确实不该立即回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我这几年虽然还是风风光光的,身为太妃,也没什么人敢惹。可我这几年到底怎么样,你是最清楚的。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那个郭公公是个势利眼,眼里只看得到银子,指不定哪一天就叛变了。” 薄太妃在东方仇的怀里委屈不已,感受着东方仇给她的温暖,竟有几分年轻时的感觉。 “说吧,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么不顾死活。”薄太妃嘴角含着笑意。 东方仇迟疑了下,有些犹豫,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白衣那双让他感到陌生又畏惧的眼睛,“我……” 薄太妃微微抬头,疑惑地看着东方仇,“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莫非是为了白衣?” 东方仇彻底愣住了,女人的直觉真的这么准? “嗯……”东方仇支支吾吾的,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事情我可帮不上什么忙。”薄太妃直接打消了东方仇的念头,而且,一提起白衣,薄太妃就一肚子的气。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又怎么可能帮他什么。 东方仇连忙道:“其实也不算是他的事情……就是……” “东方,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了?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弥勒教被屠了。” “什么?!”薄太妃惊讶得瞪大了眼,原本就尖酸刻薄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让人看了头皮发麻,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东方仇重重地叹息一声,把白衣屠弥勒教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薄太妃听。 薄太妃狠狠一拍桌子,“什么东西啊他?真以为自己长本事了能登天了?以前我就告诉过你,那样的野种不能留,可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他翻身要杀你了,还要屠你的教徒。你知不知道你的弥勒教对大齐很重要?我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和弥勒教身上,哀家还想靠着这支力量重新掌握大齐的主动权。” 东方仇连忙点头,“是是是,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只有面对。我真的很不想再麻烦你,可是白衣那小子真的太绝情了,杀我教徒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按我说,你直接杀了他不就成了?为什么要被他一个毛头小子逼到这个份上?”薄太妃白了东方仇一眼。 “我……”东方仇对于这件事情有种解释不清楚的感觉。 薄太妃嗤笑起来,“什么我我我的?还不是你下不了手。对白衣这样的人太过柔弱就是对你自己残忍,你看看他都开始屠教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难道要他真的把剑插到你的胸口上,你才会恍然大悟他是不在意你这个爹的?” 东方仇有些沮丧,“你没有看到当时的场景,白衣不再是以前的白衣,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即便是我在教徒们的帮助下也很难将他杀了。我真的没有舍不得杀他,是我……” “是你没有能力杀他?说出来谁信?就算他再是练武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有那么大的突破,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大概已经猜到你来这里一趟是为了什么。上次我们的事情被昊儿看见,就是因为白衣和晨曦那个臭丫头。他让你来找我,定然是要为晨曦求情了。这个情我还真给不了你,东方,你回去吧。” 薄太妃拒绝得十分干脆。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知道你心里是舍不得看到我受苦的。”东方仇低头,在薄太妃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薄太妃却倔强地躲开,甚至从东方仇的怀里挣脱出来,“别说这些没用的,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的。东方,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抓晨曦。” 东方仇拉住薄太妃的双手,“可是……我听说那个臭丫头在牢房里的待遇比妃嫔的待遇还要好,那哪儿是坐牢啊?” “你懂什么?!” 薄太妃最敏感的地方被东方仇的话给刺激到了,薄太妃立即呵斥起来。 薄太妃转过身去,“就让那个臭丫头再得意一阵好了,到时候等皇上的新鲜感没有了,哀家再出手。哀家好不容易才抓到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了她?” “若是皇上和皇太后坚持,又如何是好?你何必跟一个臭丫头置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吃亏的可是你。”东方仇做出很心疼薄太妃的样子。 “我吃不了亏,只要不放了那臭丫头,哀家就有时间跟她耗。皇上和皇太后会怎么坚持?你没看到皇上和皇太后再怎么喜欢那个丫头,不也只是送点好东西过去吗?她可从没开口说要放了那丫头。皇上不也是这样?虽然天天都去看那个臭丫头,但我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放了那丫头的打算。”薄太妃重新坐到石凳上。 东方仇疑惑,“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薄太妃才不管那么多,“就算有猫腻又如何?只要那个臭丫头还在牢房里,哀家就有时间跟她耗着。昊儿年纪还小,不过是看着那个臭丫头有几分姿色,就被迷了心窍,只要再过段时间,他自然就会对那个臭丫头失去兴趣。到时候,要怎么折磨那个臭丫头还不是哀家说了算。” “你当真……不想放了她?”东方仇还在做最后的争取。 薄太妃直接白了东方仇一眼,“别的事情或许还可以商量,就这件事情,不行!我必须要董蓉那个贱女人知道,在大齐,有我薄太妃活着,她就不能舒坦!” “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如就放了她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把她抓起来。”东方仇仍然不想放弃。 薄太妃的脸上立即出现了凶相,“东方仇!你当我是什么人?你以为哀家会完全听你的话?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 “滚!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你再不滚我就喊人了!到时候别说是那个臭丫头,就连你也性命难保。” “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滚!” …… 东方仇只得重重地叹息后离开了德妃的寝宫。 薄太妃看着东方仇离开的背影,心里依然不平,“东方仇啊东方仇,一直不杀了白衣,现在才知道养虎为患吧?不过你放心,哀家会帮你杀了他的,只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那个臭丫头的命。” 薄太妃离开德妃的寝宫后,便往关押晨曦的牢房走了去。R638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忧心 狱卒依然拦着薄太妃不让进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认不到哀家是谁?在这个皇宫,还有哀家不能去的地方。”薄太妃再一次被阻拦,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又冲到了头顶。 那些狱卒并不管薄太妃在骂些什么,机械地站着岗。薄太妃要往前一步,他们便用手中的戟把薄太妃推了出去。 薄太妃气愤不已,却又没有办法。 “小心你们的皮,你们可别忘了,哀家还是有点能耐的。就算哀家不能对你们怎样,也可以让你们的家人痛不欲生。”薄太妃松弛的双眼散发出阴森狠戾的气息。 那些站岗的守卫依然挺直了腰板,就像完全没有听到薄太妃的话一样。 “你们当真以为哀家无能了吗?”薄太妃愤怒地指着他们骂。 不知何时,郭公公冒了出来,他瞅了瞅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赶紧过来拉住了薄太妃,“太妃娘娘,您且随奴才来。” 郭公公的出现无疑给了薄太妃一个台阶,薄太妃便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郭公公,你来找哀家何事?这会儿,哀家的身上可没揣什么银钱,没有可打发你的。”薄太妃和郭公公走到一旁后,语气尖酸地说了起来。 郭公公脸上带笑,“太妃娘娘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奴才也不全是为了银子,当然,如果有银子肯定更好。太妃娘娘,您明知道皇上给这些榆木脑袋下了死命令,您又何必跟他们计较。” “你来找哀家就为了说这句?”薄太妃没好气,转身离开。 郭公公连忙追了上去,“太妃娘娘,奴才之前都说了,奴才已经是你的人了,为你效忠是应当的。” “你有办法?”薄太妃的双眼泛着精光。 郭公公迟疑了下,“也不是没有办法。” “快说!” 薄太妃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见郭公公还在迟疑,不肯开口便明白这个财迷是在等她给点好处,薄太妃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银元宝没好气地扔到郭公公手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郭公公赶紧揣好银子,神秘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了,才压低了声音对薄太妃说道:“太妃娘娘要去看那个丫头是肯定没有办法的,”郭公公看到薄太妃要发作,连忙说道:“不过,要让那个丫头受苦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 薄太妃来了兴趣。 郭公公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薄太妃听完后,那张阴森刻薄的脸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看来哀家没有白给你银子。” 郭公公赔笑着,行礼后就告辞了。 忽然薄太妃想到了什么,唤住了郭公公。 “太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郭公公的手暗暗地捏着银子,再没有什么比银钱能让他感到开心的了。 薄太妃看着郭公公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好好跟着哀家,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谢太妃娘娘。”郭公公对于薄太妃的这句话并不怎么相信,薄太妃是什么个性,他也是了解的。 薄太妃见郭公公并没有欣喜之色,便又道:“你喜欢银子,哀家也是清楚的,这没什么不对,这宫里的傀儡们,有哪一个不是冲着荣华富贵,不是冲着银钱而甘心情愿地待在这儿的。你放心,若是你把事情办得妥妥的,哀家是不会少了你银钱的。哀家不是不知道,你跟总管得福有过结,你想在这宫里发展,有他压着,门都没有。可是,如果你跟了哀家,一切就不同了。哀家可以让你享受到你以前享受不到,离开哀家又要奋斗好些年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听到这儿,郭公公果然动心了,连忙跪地谢恩。 看到郭公公诚心诚意的样子,薄太妃总算是满意了。 “起来吧。”薄太妃的语气更柔和了些。 郭公公谢了薄太妃,这才恭敬地站起,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立即探寻地问薄太妃:“太妃娘娘,可否要奴才现在就去牢狱里走一遭,那臭丫头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让她知道点厉害也不错。” 薄太妃点头,“去吧。”说罢,又拿了一个元宝给郭公公,郭公公就像恶狗捡到了骨头一样,兴奋地谢过薄太妃就退下了。 看着郭公公屁颠屁颠的样子,薄太妃脸上的笑意慢慢弥漫开来。 董蓉在家,整日郁郁寡欢,看得一旁的慕容怀德各种心疼。为了让董蓉的心情舒缓一些,慕容怀德还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莲子羹给董蓉。董蓉的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晨曦,哪儿有心思喝羹啊? “多少吃点,成吗?”慕容怀德温柔地为董蓉舀了一勺子,轻轻地递到董蓉的嘴边。 董蓉也想张口吃,可就是完全提不起胃口,只得把脑袋偏向一边。 慕容怀德的手失落地凝固在空气里。 董蓉意识到自己太过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怀德,我……我实在吃不下,心里想的全是晨曦。” 慕容怀德把碗放回到桌子上,握住董蓉的手,“你别太难过了,我已经偷偷去牢房看过了,晨曦那丫头睡得也香,吃得也好,那些狱卒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甚至连句重话都不敢对她说。之前你不是说还希望晨曦能停下来歇息一下吗?现在晨曦不是歇息得挺好的吗?皇太后也时常去看她。看得出来皇太后很喜欢晨曦,跟晨曦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董蓉无力地微微点头,“我知道你说的,可是……牢房里再好终究也是牢房,没有哪个做母亲的能够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牢房里面待着。” 一旁的乙八劝道:“王妃,你就多少吃点吧,这些日子以来你都瘦了一圈了,再这样瘦下去可如何是好?晨曦小主若是回来看到你这样憔悴,也会难过的。” 乙八的眼睛泛着泪光,“王妃,多少吃点吧。王爷熬这碗莲子羹熬得很辛苦的。” 董蓉回头,与慕容怀德四目相对,“好,我吃。” 慕容怀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连忙重新端上碗,想要喂董蓉吃。董蓉从慕容怀德手上抢过碗,“我自己来就好,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些日子你整日都在想发展草原的事情,也累了,也吃点吧。” 一旁的乙八听了连忙去给慕容怀德盛。 慕容怀德也需要有事情来转移董蓉的注意力,听到她提及草原那边的事情,便顺路说道:“这半年来我翻阅了不少古书,对于发展草原的记载太少,对于草原那边的资料介绍也极少。不过好在我们对那边的情况还算了解,这比书籍更管用。” “想到了什么发展点子吗?只靠着养殖是很难让整个大草原富裕起来的。”董蓉先前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的,可一口莲子羹送到嘴里后,胃就像被唤醒一般,不一会儿就把满满一碗莲子羹给吃完了。 慕容怀德满脸愁容,“之前我想的是在那边种植一些果树,那边的土地不适合,我们就想办法改善。可是,我用了一小块地让人按着我说的办法去种,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董蓉点头,“许多年前,我们也是希望用改变土壤的方式来促进果树的生长,头一两年果树还长势不错,甚至有一批果树还挂了果。可是第三年第四年就不行了,那土地实在无法稳固肥料。” 慕容怀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无法改变草原的土地和其他环境,我们想办法去适应那个环境,或者种植本就能在那个环境生存的东西,也许会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可是……那个地方到底适合什么?”这个问题是困扰了董蓉、慕容怀德几十年的问题,也是困扰草原百姓的问题。 慕容怀德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眼睛里也瞬间有了神采,他坐到董蓉的身旁,拉过董蓉的手,“我翻阅了三百七十多本古书,其中提及到一些能在草原生长的植物。比如玛磺草、柴胡等药材。” 董蓉想了想,“你说的这个办法不是不行,可是玛磺草、柴胡这种药材太过普通,并不一定能带动起草原百姓的积极性。你想要发展草原,让草原百姓跟着富贵起来的目的也很难达到的。” 慕容怀德坏坏地笑了一下,“你以为你夫君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么久就只想到了这些?有一种我们大齐并不怎么用的药材,很名贵,天然生长的很少,更没有什么人专门种它。” “红花?”董蓉问。 慕容怀德的眼神黯淡下去,“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接着装成小孩子的模样,“你就不能装做不知道,给我这个夫君一点面子?” 刚盛好了莲子羹端来的乙八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偷偷地笑了起来。 慕容怀德尴尬地收敛了神色,正经地看着董蓉,“你是怎么知道的?” 董蓉道:“你的书桌上不是写着很多记录吗?我在那上边看到的。” “你偷看啊你?”慕容怀德坏笑不已,好不容易看到董蓉开心一点,他也就顾不得乙八有没有在这儿了。 董蓉噗嗤一声笑了,“谁乐意偷看你那密密麻麻的记录?还不是我到你书房收拾的时候看到的。你的书房从不让乙八他们去收拾,生怕弄乱了影响了你的思路,真是个怪毛病。” “可为夫怎么觉得你就是喜欢有这些怪毛病的我啊?”慕容怀德自恋不已。 董蓉和慕容怀德嬉笑够了,正色道:“若只有红花这一种风险实在太大,我们还得找到其他适合的药材才能开始种。我们或许能承受得起这个风险,可草原上的百姓不一定能承受得起,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去承受这个风险。” 慕容怀德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等我一下。”慕容怀德忽然起身,往书房跑去。 乙八看着慕容怀德离开的身影,羡慕地对董蓉道:“王妃,有时候奴婢真羡慕你,三个孩子乖巧懂事又都十分能干,王爷又对王妃死心塌地,毫无二心。” 董蓉拍拍乙八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R638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太过讽刺 董蓉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起身,去了白衣的房间。 “白衣呢?” 白衣的房间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样子已经出去好久了。 一旁的婢女说白衣昨天下午就出去了。 匆匆赶来的慕容怀德走到董蓉的身旁,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董蓉看着白衣空荡荡的床,有些忧心,“白衣是不是去宫里了?” 慕容怀德说道,“白衣是去过宫里一次,不过有薄太妃的刻意阻挠,他并没有顺利入宫。倒是噶尔迪偷偷溜了进去,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噶尔迪?”董蓉怎么也不会想到,身在千里之外的噶尔迪竟然会忽然出现。 慕容怀德点头,“噶尔迪昨天来王城的,昨夜入宫,不过没有带晨曦出来,更大的可能是晨曦不愿意出来。后来噶尔迪和白衣相遇了,他们两之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晨曦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虽然董蓉知道噶尔迪强行把晨曦带出皇宫并不是很妥当,但已经着急够了的董蓉只想快点见到晨曦。 慕容怀德拉过董蓉,让董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还不了解晨曦那孩子吗?如果她真的跟着噶尔迪从牢房里逃了出来,别人一定会以为她真的犯了什么错。晨曦是最受不得这种委屈的,她宁可多在牢房里待上一阵子,也不会那么做的。” “可是……”董蓉还是各种不放心。 “好了,晨曦的事情我有看着呢,你先看看这个。”慕容怀德递给董蓉一本小册子,董蓉疑惑地翻开,看了一会儿后有些惊喜,“适合在草原种的药材名录?” 慕容怀德嗯了一声,“这些就是我汇总的资料,并不是所有的药材都适合在噶尔迪他们所在的草原生长,所以我根据药材的特性,和那里草原的特点做了一些修改。” “记录得好详细,你做的远比我想的要精细得多。”董蓉忍不住感叹。 慕容怀德不禁有些得意,坏笑着看着董蓉,“是不是为夫的形象在你心里又高大了许多?” 董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儿了?晨曦他们可都没有你这般会折腾。” “我这是折腾吗?你不是很开心吗?”慕容怀德笑得憨憨的,让董蓉一时间看得有些傻眼了,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当初在曹家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憨憨的少年。 天空布满了乌云,似乎要下雨了。白衣面无表情,回到了弥勒教。所有教徒看到白衣时都本能地往后退,甚至不敢让白衣看到自己的存在。 白衣并不理会这些,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饮茶,一如从前。 白衣茶杯里的茶很陈旧了,泡起来的味道也很逊色,尤其是里面漂浮的碎末很影响口感。白衣低头,微微蹙眉。不一会儿便有稍微胆大的教徒讨好地拿了最上等的茶叶来孝敬白衣。白衣也不做什么反应,接过,泡上,就像一切都理所应当。 东方仇回到弥勒教看到大家诡异的神色便疑惑起来,问了一位仅存下来的护法才知道是白衣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东方仇的脸上有一丝慌乱,但在教徒面前他不敢有什么表现,只得赶紧让他们退下。 房间只剩下东方仇一人了,他慌乱而失神地坐到了椅子上,那张他平日里坐着最舒服的椅子,这一会儿却像有许多针钉在上面一样,让东方仇感到如坐针毡。 东方仇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望了望四周,确定白衣没有在附近,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种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转身的刹那,一个白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吓得东方仇浑身一颤,像失了魂一样,“白……白衣。” 东方仇想挤出一个笑来,却硬生生地弄得比哭还难看。 白衣眉眼清冷,面无表情,“教主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 “我……我……”东方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 白衣微微挑了一下剑锋般凌厉的眉毛,“这么说,是没办成了?”白衣眼神里的阴森之气让东方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害怕自己的儿子。 “白……白衣,你听我说。”东方仇结结巴巴的。 白衣没有言语,只是用那双清冷到骨子里的眼睛看着他。 东方仇支支吾吾地说了起来,“白衣,你是我的儿子,虽然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你十分苛刻,但是你要相信爹是为你好的。” 爹? 这个词对于白衣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当白衣看到晨曦对董蓉和慕容怀德那般依赖的时候,先是不适应,打心眼里抗拒,可是慢慢的他才发现,原来不正常的是他白衣。当看到董蓉和慕容怀德对晨曦无微不至的时候,白衣才真正领悟了什么叫做爹娘。东方仇这个人,不过是给了他最初的生命而已,只是刚好巧合,他白衣是他东方仇的儿子。若是机缘不巧合,也会有青衣、黑衣或者别的衣成为东方仇的孩子。 一想到这儿,白衣就湿了眼眶。 看到白衣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东方仇以为是自己的话对白衣起了作用,连忙又说道:“白衣,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都希望把你培养成我弥勒教的继承人,总有一天你是要继承我弥勒教教主之位的,对于弥勒教未来的教主我不得不严苛?” 只是严苛吗?那些发泄似的打骂又该如何解释。 好,这些白衣都可以不在乎,他都可以承受。可是,娘亲那么爱他啊,一个女人愿意忍受怀胎十月和分娩的痛苦为他生下孩子,难道还不够爱吗?愿意为了他背叛自己的亲人,还不算对他好吗? 可是,东方仇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娘亲的? 白衣觉得一切都太讽刺了。 东方仇似乎看出了白衣的心思,又说道:“你以为我是真的不想让你提及你的娘亲吗?白衣,你还太年轻了,有许多事情还不太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有可能是每天都想和她在一起。还有一种,就是连提都不敢提。我是害怕啊,我害怕听到那个名字,害怕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害怕她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害怕去面对她。” “说得情深意重就能改变你薄情寡义的本质吗?”白衣的双眼慢慢被仇恨的雾气弥漫。 东方仇有些激动地说道:“白衣!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我是你爹,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薄太妃几次三番想要杀了你,都是我在保护你,都是我拦着她不让她动手,也让她不敢对你怎样。” “既然你都说到这里来了,那我就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了,到底是谁把薄太妃这个恶毒的女人招惹来的?” 白衣的话一下子堵住了东方仇的嘴。 “我……她……”看到白衣冷如冰霜的脸庞,东方仇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是要他说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白衣,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东方仇都没有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东方仇虽然对你严厉,也或许在你看来都到了苛刻的地步,但我东方仇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东方仇信誓旦旦地说到。 白衣嘲讽地嗤笑一声,“好一个良心,我还以为你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有良心这个东西。东方教主,你何必在我面前演这些情深意重的戏码?当年,娘亲她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所以输得好惨。而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不是说去找薄太妃放晨曦回来吗?怎么不见晨曦?薄太妃没有答应你的要求?” “是。”东方仇说得果断,他的这种果断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和不知所措而已。 白衣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实则隐藏着嘲讽和不屑,“你和那个薄太妃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还齐心协力把那个人推到了皇帝的宝座。怎么你为她做了那么多,现在向她提一点点要求,她都不肯?看来你在她的眼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嘛,和那些稍微有点利用价值的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分别?” “不,你不明白的。白衣,你以后要真正坐上弥勒教教主的位置也是需要有她帮忙的,这个女人我们不能……” “不能怎么?”白衣打断了东方仇的话,“弥勒教主东方仇的面子不是很大吗?怎么到了薄太妃那里就不顶用了?怎么不把以前对付大齐百姓的那套拿出来?若是拿出来,那薄太妃又怎么可能不乖乖听你的话。” 白衣半眯着眼睛,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让东方仇感到陌生。 东方仇愣在那儿,暂时想不到怎么回答白衣。白衣是他的儿子,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是白衣的孙子。 白衣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既然你没有完成我说的事,你说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心情好起来?” 这句话好熟悉! 东方仇有些恍惚,是啊,他以前让白衣去做事,如果白衣没有顺利完成,他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说这样话。 “白衣,你在恨我?”东方仇期盼地看着白衣,对于白衣,他确实没有付出多少爱,甚至不想付出爱,可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怎么能这么对他? “白衣,你真的那么在乎晨曦,以至于对我这个爹的性命都不顾?”东方仇的眼睛有些湿润。 白衣看到东方仇眼睛里的湿气,心底深处有一刹那的疼痛,就像有人忽然揪住了他的心尖。 “我当然在乎她,她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干净。”白衣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阴森狠戾。 东方仇劝道:“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还太年轻了,见的世面也少。晨曦虽然和你年龄相仿,可她的爹娘都不是简单的任务,他们教导出来的女儿定然也是十分有心机的。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设计让昊儿听到我和薄太妃的对话?”R638 第一百五十五章 白衣的办法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晨曦不带皇帝过去,他就不会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枉费娘亲对你那么好。”一想到娘亲,白衣的双眼又忍不住湿了。 东方仇迟疑了下,略微有些愠怒地说道:“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辜负了那个妇……已经辜负了你的娘亲,你要我办的事我也没办好,你说个条件吧,到底要怎样才肯不再找我的麻烦。” 麻烦,他终于肯承认他白衣是个麻烦了,终于不再说对白衣苛刻是一种爱了。 白衣笑了起来,“我想怎样?我还能怎样?你是我爹,就算我心里有多不想承认,可它都是我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救不出晨曦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我也清楚,对于薄太妃而言,你有几斤几两。晨曦我自会想办法救的,只是我好像听说想要救晨曦的人远不止我白衣一个。似乎有个叫噶尔迪的人对晨曦也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去救晨曦。” 噶尔迪? 东方仇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皱了眉头。 “你是说噶尔迪?”东方仇有些不敢相信。 白衣轻轻瞥了一眼东方仇,“当然是噶尔迪,他是董蓉和慕容怀德的义子,与晨曦便是兄妹关系,想要救晨曦,不行吗?” 东方仇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件事情若只是大齐内部的事情要好办很多,就像薄太妃说的,等皇帝慕容昊对晨曦失去了新鲜感,薄太妃再想个办法除掉晨曦。可是,噶尔迪若是掺和进来,这件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万一噶尔迪对大齐用兵,到时候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白衣看到东方仇愁眉不展,便故作关心地问,“在想些什么?” 东方仇没有回答白衣,依然在心里担忧事态的发展。 白衣看到东方仇恍惚的神情,嘴角闪过一抹嘲笑,“听说那个噶尔迪正有所动作,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若真的要对我大齐用兵,我大齐的士兵不知道能否抵挡。大齐的士兵有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了?五年?十年?真是快记不清了。” 大齐看起来是盛世繁荣,但国家的防御能力却很低弱。如果不是这样,当初董蓉被宗正大人抓了,二王子的铁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威胁到那些平日里长篇大论自信满满的大齐朝臣了。 白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东方仇,“不知道你的这个弥勒教是为什么而存在的,是为了保护大齐?还是为了保护慕容昊的皇位?还是另有宏达目标?噶尔迪都快对大齐做点什么了,大齐真的是岌岌可危啊。若是这个时候有什么人挺身而出,对大齐表一表忠心,或许那个皇帝就会对那人坚信不移。而那个人也会成为大齐百姓心中的英雄,他以后想要做什么,恐怕就不会有人阻挠了。就算是要当皇帝,估计百姓们都会拥戴的。” 白衣说完,哈哈笑着离开了。 白衣离开之后,东方仇依然处于失神的状态。 “就算是要当皇帝,估计百姓们都会拥戴的。”白衣的这句话无疑让东方仇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可是,他又担心白衣的这句话里有什么陷阱。 东方仇拿捏不准这件事情,只得唤来护法。 那护法听完东方仇的话后,对东方仇说道:“教主若是不明白,小的这就去打听打听。若是那个叫噶尔迪的人真的对大齐用兵,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东方仇的心里也明朗开了,立即让那护法去打探消息。 噶尔迪在大齐边境有所异动的消息传到了薄太妃的耳朵里,薄太妃悄悄去看了慕容昊那边,慕容昊似乎对这件事情还不知情。薄太妃也不敢直接对慕容昊说,生怕慕容昊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薄太妃思前想后,最终在郭公公的提醒下,想到了东方仇。 可是…… 薄太妃拿不定注意了,若是让东方仇出面,会不会让皇上慕容昊更加对她反感? 郭公公看出了薄太妃的疑虑,劝道:“太妃娘娘,东方教主和您之所以对弥勒教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帮衬到皇上吗?现在正是帮助皇上的时机,若是这一次能为皇上化解危机,让皇上看到太妃娘娘和东方教主对皇上的诚心,皇上是会欢喜的。” “是吗?”若是能让慕容昊接受东方仇这个亲生父亲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而且当初成立弥勒教就是为了帮助慕容昊的江山的。现在江山有难,理应弥勒教出来奉献一份力量。 郭公公继续道:“可不是吗,太妃娘娘。皇上若是欢喜了,这大齐的百姓也都跟着高兴了。到时候太妃娘娘和皇上不但能像以前那样其乐融融,而且,大齐的百姓也会对太妃娘娘感恩戴德的。到时候,看谁还敢说太妃娘娘的半个不字。就算太妃娘娘不计较,大齐的百姓也不会放过那些阴险小人的。” “你说的我都记着了,先退下吧。”薄太妃还需要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郭公公对这薄太妃的背影行礼,最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那……太妃娘娘是否要召见东方教主?” 郭公公是喜欢东方仇的,因为每一次东方仇找他,给的银钱都不少,比薄太妃阔绰多了。 薄太妃迟疑了下,微微点了头。 郭公公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意,恭敬退下。 一如从前,薄太妃和东方仇相会于德妃的寝宫。 这个地方一如既往的阴森,一如既往的有乌鸦的叫声。 薄太妃走进寝宫深处,头皮不自觉地发着麻,心里暗骂一声,“贱人,人都死了还不安生,也不让活着的人安生。待哀家有空了,找两个道士来,看你还敢不敢装神弄鬼。” 心里虽然如此狠戾的想着,脚步却不自觉地乱了。 再走得近一些,看到正在打扫的东方仇。 房间已经被打理得差不多了,灰尘和蜘蛛网都不在了,干干净净的,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湿润气息。 “你来了。” 看到薄太妃来了,东方仇冲着薄太妃憨憨地笑了起来。看到东方仇忙得满身都是汗水,薄太妃有一丝心疼,立即走到东方仇的身旁,从东方仇的手里夺过扫帚,“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哀家这皇宫里连个打扫的下人都没有了,还需要堂堂弥勒教教主来打扫?” 东方仇依然憨憨地笑了,眼神里充满了深情,看了看薄太妃,又环视了四周一遍,“这个地方对别人而言只是一处废弃的屋子,可是对我而言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什么重要意义?莫非你还对那个死去的贱人德妃有什么牵挂?”薄太妃鄙夷地看了一眼东方仇,在看到东方仇眼神里的疼痛后,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东方仇沉默了下,眼里布满了雾气,“我不认识德妃,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每次在这里等你的时候,那份心情很是难忘。也许下辈子,喝了孟婆汤,我依然无法忘记在这里等你的滋味。” “东方……” 被东方仇的一席话感动得稀里糊涂的薄太妃眼神温和了许多。 东方仇继续说道:“等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像是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撕咬我的心,那种滋味好难受,好难熬。可是,在看到你的刹那,我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曾经不止一次我想打扫这里,却又怕被人发现这个废弃的地方有人来过,所以不敢妄动。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打扫一下,只为了让你在看到我的时候有个舒适的心情。” “真的?”薄太妃的神情有些细微的变化,眼神也愈见温和。 东方仇迎着薄太妃的目光,“当然,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的心吗?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你就会发现,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而且永远都只会有那个人。” “谁?”薄太妃知道东方仇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不过她还是想听东方仇亲自把那个答案说出来。 东方仇一把抱住了薄太妃,在薄太妃的耳畔轻轻呢喃,“我的傻女人啊,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里有谁吗?非得要把我弄疯了,你才会心疼吗?” 薄太妃娇嗔地笑了,“你在说些什么啊,不着边际的。” “我只是在说我心里的想法,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年轻的时候,别说像白衣那样的武功,就是再厉害两倍,我也不会败的。可是现在,在和白衣打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反应不过来了。我一直不服老,也不觉得自己老,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东方仇脸上的沧桑和憔悴让薄太妃心疼万分。 薄太妃娇弱得像一只小鸟,安静地依偎在东方仇的怀里,“东方,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是你唯一在乎的人?” 东方仇点头,“我东方仇的心里若是住了别的人,我不得好死。” 东方仇说得信誓旦旦。 薄太妃立即忧心地看着东方仇,用松弛却依然还有几分纤细的手指捂住了东方仇的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若是死了,我又该怎么办?你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我不管的。现在倒好,死啊死的挂在嘴上。” 东方仇呵呵笑了起来,“好好好,为了你,我以后再不说这些了。现在你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了吧?” 薄太妃娇羞地别过脸去,微微点了下头。 两个人都找到了年轻的感觉,不过,两个人的内心深处,那种感觉的性质却是不一样的。至少,东方仇的眼睛深处有一丝隐藏的阴狠。 东方仇顺势将薄太妃的手握在手心里,就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这样,果然对薄太妃很有用,薄太妃的神色在不自觉间又温情了几分。 薄太妃微微抬头,微蹙了一双柳叶眉,“东方,你在我心里一点都不老,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东方仇故作坏坏地笑了下,“那你告诉我,我在你的心里有多年轻。” “这个嘛……你怎么还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喜欢剖根问底啊?”薄太妃有些娇羞地斥责道。R638 第一百五十六 一对奸人 东方仇凑近了薄太妃的脸颊,“还有一些秘密你是不知道的,其实我不止像年轻时那样剖根问题,我还像年轻时那样……” 东方仇隐去了后面的话,薄太妃却十分了解他到底要说什么,羞得脸都红透了,娇嗔地白了东方仇一眼,“还是那么没正行。” “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说就喜欢我这样吗?” 东方仇一把抱起了薄太妃,惊得薄太妃一声低呼。 薄太妃娇嗔而幸福地扔了许多粉拳在东方仇的身上,东方仇才肯把薄太妃放下来。 “好了好了,”薄太妃冷静下来,对东方仇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我们还是先把正事说了吧。” 东方仇一脸的严肃认真,“对我东方仇而言,你就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我想不到。” 薄太妃噗嗤一声笑了,“就你能贫?既然我那么重要,那我的事重不重要?” “那还用说?”东方仇直接而肯定地说道。 薄太妃认真道:“哀家听闻有个叫噶尔迪的在大齐的边境极为不安分,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属实。” 东方仇眼珠一转,皱了眉头,担忧地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当时也不太相信,噶尔迪跟巴图交战了好几次,虽然都胜利了,可有句话叫‘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他还有什么精力来对付我堂堂大齐?” 东方仇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派护法去看了看。” “情况怎么样?”薄太妃有些着急。 “情况属实。”东方仇也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薄太妃着急得一双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那可如何是好?东方,我们得想办法才行。昊儿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能眼看着他有危险。他的皇位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怎么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得逞?” 东方仇点头,“昊儿是你的心头肉,也是我的心头肉,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噶尔迪侵扰边境,看来是要以此威胁我大齐啊。” 薄太妃蹙眉,眼底闪过一抹狠戾,“都是那个叫晨曦的臭丫头招惹上的,那个臭丫头别看着年纪不大,招惹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比她那个狐媚子娘亲好不到哪儿去,当年慕容怀德就是被董蓉那个狐媚子给勾得魂都没有了,竟然连妾室都不娶一房,迫于压力娶了一个表妹,竟然还把那表妹打入偏院,丝毫没有宠幸。” 说着,薄太妃祈求地看着东方仇,“东方,如果要我现在就放了那个小狐狸精,岂不是便宜了她?” 东方仇沉默了下,此时此刻,许多人都明白,放不放晨曦根本不是她薄太妃说了算的。她就算想放,没有皇上慕容昊的同意,也是枉然。东方仇自然也深知这一点。东方仇坚定地对薄太妃说道:“既然你那么讨厌她,说什么我们都不能轻易饶了她。” “可是……若是因为那个小蹄子而惹出更多的麻烦可如何是好?昊儿才刚刚坐稳了龙椅,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让龙椅动摇。”薄太妃一想到慕容昊就有些心痛,如果他对晨曦的态度坚决一些,让她这个母妃可以接近那个臭丫头,那她现在还可以把一个折磨得病怏怏的晨曦扔出去敷衍了事。可是现在,她是左右为难,也左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忽然,薄太妃拉住东方仇的手,“东方,你有什么办法吗?你我成立弥勒教,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帮助昊儿一统江山,现在大齐的江山岌岌可危,正是需要这支力量的时候。” 东方仇点头,宠溺地看着薄太妃,“既然你都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支持你,是我东方仇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你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的弥勒教徒们会誓死保卫大齐江山。”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薄太妃的脸上出现了欣喜的笑容。 薄太妃想了想,“既然你也是有准备的,那我们明日就可以去边境了,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们要让昊儿知道,我们这对爹娘默默地为他付出了多少。” 东方仇迟疑了下,“明日出发的话太过仓促,弥勒教人太多,需要一两日的时间来做整顿以及发布消息。” 薄太妃点头,“那好,就后日出发吧。” 东方仇点头,“后日刚好合适,我现在就回去布置。正如你说的,我这个当爹的也应当为昊儿做点什么了,也要让他明白,在关键时刻,只有自己的爹娘才是最可靠的。” 薄太妃含情脉脉的点头。 送走了东方仇,薄太妃的心情好得不行,以至于忘了自己身在最阴森的德妃寝宫里。 出了德妃寝宫,看到郭公公正朝自己走来。 郭公公远远地就看到薄太妃心情不错,要找个薄太妃心情不错的日子,那可是皇宫里十分罕见的事情。而这样罕见的日子也正适合上前去讨些上前,虽然刚才东方仇已经给了他一锭金子,但再过来捞一点也还是可以的。 郭公公恭敬地对薄太妃行礼,并神秘地望了望四周,确定四周无人了才小跑到薄太妃跟前,压低声音对薄太妃道:“太妃娘娘,怎么样?东方教主答应了吗?这个方法能行吗?” 薄太妃脸上的笑意更浓烈了,嘴角狠狠扯动了下,“郭公公,你的法子果然是有些效果的。看来哀家花在你身上的银子并没有白花。”说着,薄太妃又扔了一个银元宝在地上。 郭公公看着那银元宝在地上弹了起来,并没有任何恼怒的神色,脸上依然挂着笑。 “太妃娘娘真是大方。” 说着,弯腰捡起那银元宝。 薄太妃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嘴里还呢喃般念叨了句,“贱骨头的狗东西。” 声音不大,却被郭公公听得清清楚楚。 郭公公迟疑了下,动作僵硬在空气里,半晌,才回过神来,捡拾起地上的银元宝。 看着可爱的银元宝,郭公公的脸上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狗东西?把这么宝贝的东西往地上扔的老东西才是真正的狗东西。不爱财的人财也不会爱惜她。等着吧,薄太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到底谁更低贱。” 郭公公眼底的恨意只出现了一刹那又即可被他隐藏了,只留下谄媚讨好般的笑,接着踩了碎步,匆匆离开。 慕容怀德在忙着记录一些古籍上的知识,看到一旁陪着磨墨的夫人董蓉正愁眉不展,不禁搁置了手上的毛笔,牵过董蓉的手,关切地问了起来,“怎么了?还在为我们可爱的小棉袄担心?” 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这句话是董蓉告诉慕容怀德的,慢慢的慕容怀德也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不管什么,那丫头总是站在她娘亲那一边。 董蓉抬眼看向慕容怀德,接着又继续磨墨,手上的动作绵软无力,“不仅仅是晨曦,我总觉得最近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也是跟晨曦有关。” “为什么?”慕容怀德不解,虽然晨曦被关在宫里,但他每日都在关注着晨曦,没有一天懈怠。不过,晨曦过得确实不算差,不管是皇太后还是皇上,对晨曦都一如刚开始的时候。 董蓉无力地摇摇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上次你说噶尔迪来了大齐王城,可是他身为我们的义子并没有来见我们一下。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带出晨曦,一下子又回去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怀德,你说这傻孩子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慕容怀德迟疑了下,沉思片刻,董蓉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不过为了不让夫人担心,慕容怀德还是坚持说董蓉想太多了,“噶尔迪那孩子身负多大的期望和责任你我是最清楚的,不然你也不会心甘情愿地让明哥儿和启哥儿留在草原上帮助他。他千里迢迢跑到大齐王城来,本就是很冒险的事情,又不是走亲窜友的。他不来看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这么做我是很支持的,你想,他若是来找我们,那薄太妃又会造出难听的谣言了。” “可是……”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董蓉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更何况,她并不仅仅是靠直觉来猜测这件事情的。 慕容怀德还是劝她不要想太多了,皇上已经说了,这几日就让大理寺那边给晨曦一个交代,然后风风光光、正大光明地送晨曦回来。 慕容怀德这番话董蓉是听到过的,所以也只有先按着慕容怀德说的,不想那么多,先顾着眼前,静静地等待女儿回来吧。 只是,不知道晨曦在牢房里过得开不开心。就算锦衣玉食,若是没了自由,她也不会开心的吧? 一想到这儿,董蓉就湿了眼眶。 慕容怀德擦净了手,走到董蓉的身旁,从董蓉的手上拿过墨,搀扶着董蓉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先别磨墨了,这些墨已经够我用的了,你先回屋歇着吧。只要你歇息好了,就一切都顺利了。” “这是哪儿的道理啊?”董蓉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不过慕容怀德的话实在太牵强附会了。 慕容怀德笑了,“为夫说的当然都是大道理了,你好好地歇息一会儿,等你睁开眼,说不定就看到晨曦站在你面前了。好了好了,去休息吧,我亲爱的夫人。” 话音还没有落,慕容怀德已经快速而悄悄地在董蓉的脸颊上亲吻了下。 董蓉提不起什么精神,也没了往日的娇羞和娇嗔,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在慕容怀德的搀扶下出了书房。 看到乙八搀扶着董蓉越走越远,慕容怀德的心思也越来越重。 慕容怀德一挥手,一阵风之后,慕容怀德的身后便多了一个人。 “甲一,去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甲一回来,把弥勒教东方仇的动作给慕容怀德禀报之后,慕容怀德不禁皱了眉头,“这个东方仇到底要做什么?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伤害到我的家人。好了甲一我知道了,你继续暗中保护夫人的安危,也让乙八最近多上心些,多给夫人准备些营养的东西,别让她累到了。” 甲一领命退下。R638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是影子 这日,慕容昊刚下了早朝,来到御书房,今日给他磨墨的是一个比慕容昊要年长两岁半的宫女,宫女虽然略微年长,但脸上依然有几分活泼天真,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和慕容昊心里的某个人有几分相似。这种相似,让慕容昊在看到这位宫女的第一眼便失了心神。 慕容昊刚进御书房,宫女便领命等候在御书房了,四目相对,宫女笑得有些腼腆。这种腼腆是晨曦少有的,至少在慕容昊的跟前没有过,慕容昊觉得这宫女这样的姿态与晨曦有些不相似,因此只冷冷地瞥了宫女一眼,便走到了案几旁,开始批阅奏折。 宫女玲珑看到慕容昊忽然对自己有些冷淡,一时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得恭敬地低头,继续磨墨。 足足两个时辰,玲珑都恭敬地磨着墨,看到慕容昊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面色不大好,她也不敢再像以往那样嘻嘻哈哈的。 终于,慕容昊批阅完了所有奏折,疲倦的他慵懒地往后一躺,看着案几上如小山丘一般的奏折。 “恭喜皇上批阅完了奏折。”沉闷让玲珑百无聊赖,只得没话找话。这种没话找话让她感觉有些尴尬和窘迫,脸颊再次浮现出一抹羞红。而这正是慕容昊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慕容昊没有理会宫女玲珑,起身,没有任何言语,便离开了御书房,留下玲珑不知所措。 玲珑看着慕容昊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她的眼睛慢慢湿润了,都说君心难测,她不相信,总觉得慕容昊在她面前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今日,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也才发现自己有多幼稚。 玲珑回到房间,刚要进门,就被一个身影给拦住了。 抬眼,是他,秋公公,一个在宫里混了十来年的太监,虽说在宫里待的时间不短了,可他却只有十七岁,比玲珑要小三岁有余。然而,这位秋公公并不理会年龄,看到玲珑的第一眼就悄悄拉了玲珑在一旁说悄悄话,说想让玲珑和他结成对食,以度过这宫里难熬的岁月。 玲珑刚入宫一年不到,和秋公公相比,她在宫里的经验算是少得可怜,也对对食这种事情闻所未闻。所以当秋公公提及时,玲珑愣得跟个傻子一样,直到同住的一个年岁大一点的宫女告诉她对食的真正意思,她才明白过来,双眼立刻就湿润了,夜里还忍不住嚎啕哭了一场。以后再遇到秋公公,玲珑不是远远地绕开,便是低着头装作不认识。 “我说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秋公公一面问他,一面慌张地探看四周,确定四周无人,才把目光落在了玲珑身上。 玲珑的脸红得能滴血,“秋公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上还让奴婢拿些东西过去呢,你就别再耽搁我了。” 玲珑被对食这两个字眼吓了之后,看到秋公公就像见了鬼神。 秋公公伸手拉住玲珑的胳膊,玲珑浑身一僵,赶紧挣脱秋公公的束缚。 秋公公愣了一下,“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玲珑,我是好心好意找你的,你就算不答应我也应该给我一个答案吧?再说了,玲珑,你知道这深宫有多难熬吗?你知道一年里这宫里要死多少人吗?别说那些争宠的妃嫔了,就是宫女、公公,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你我的命都只有一条,好好过是一辈子,不好好过也是一辈子,你我好歹有这个福分来到这个世上,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过了吧?” 秋公公见玲珑根本没有听进去,又说道:“你个傻丫头,你想想,这宫里你也没有什么亲人,在宫外也没有家人能够帮衬到你什么。若是家人有些本事,你也不用做宫女了。你我都是有福得命,没福享命的人,何不在一起搭个伴过日子?” “你走开。”玲珑浑身颤抖。 “玲珑,你就算现在没想好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的。玲珑,其实不是没有人跟我对食的,我只是觉得她们跟你都没办法比,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我,让我觉得很舒服。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见过,位高权重的,刚入宫的,形形色色,可是你和她们都不一样。”秋公公说得有些着急,生怕玲珑一下子就从眼前消失了。 玲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双烟眉微微蹙在一起,看得秋公公心疼。 “玲珑,好好好,我不为难你了,你不答应就不答应吧。以后我们做朋友可以吗?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对食’这种话。”秋公公也有些慌乱了。 玲珑掉头就走,秋公公一下子彻底慌乱了,“玲珑,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其实就是想跟你做朋友。可是,来宫里这么多年后,我已经忘了要怎么样才能跟人做朋友。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玲珑,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因为皇上对你一下子就冷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玲珑本打算跑开的,可是,在听到秋公公的最后一句话时,双脚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秋公公小跑到玲珑跟前,又警觉地望了望四周,“玲珑,当初皇上遇到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喜欢你。直到有一天,我去牢房送金丝桂花酥才发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金丝桂花酥?”这种酥连等级不够的妃嫔都吃不上,更别说牢房里的人了,什么人竟然能身在牢房还吃得上这种东西?至于金丝桂花酥的名字,玲珑也只是偶然间听闻的,连见都没见过。 秋公公点头,“就是那种酥,听说二十多年前,太妃娘娘为了吃到这种酥,竟然把自己要好的姐妹给毒死了。而这样珍贵的东西却是送到牢房给一个叫晨曦的姑娘吃的。” “晨曦?”玲珑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秋公公道:“我看到了那个姑娘的长相,你和她颇有几分相似。皇上喜欢你,亲近你,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不。”玲珑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对于皇宫里的种种,她是有所听闻也是有所经历的,所以对皇宫,对皇宫里的一切玲珑都保持着一颗敬畏之心。在慕容昊遇到她、对她好的时候,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只要事情发展得顺利,她便可以摆脱整日担忧有人对她不利了。尤其是刚入宫来,一起的姐妹,明着对她各种好,各种甜腻,背地里却施计害她。若不是自己命大,现在早就在阎王殿受苦了。 秋公公叹息一声,“玲珑,我自幼入宫,听的见的都比你多,就算有皇上或者别的人瞧上宫女,最终宫女的结局都是十分悲惨的。之前,先皇瞧上一位宫女,那宫女还是伺候太皇太后的,不论容貌还是品行还是才艺都不输给那些妃嫔,可是最终还是被薄太妃给害死了。” “你说的都不是真的,皇上和先皇不同,而且,薄太妃的势力正在一点点减弱。她根本不可能再干涉到皇上的选择。”玲珑在御书房待的这些时日唯一看明白了就是这一点。 秋公公还是沉重的叹息一声,这声沉重的叹息,这缕焦心的担忧,和他清秀的面庞极不协调。 “玲珑,如果他真的不是因为你是你才愿意跟你在一起,那样的话,你是不会快乐的。如果你只是别人的影子,他想要你陪在他的身边,只是为了弥补一种缺失,就算他是君王,又有何意义?”秋公公的双眼有些湿润,自从来到麻木不仁的皇宫,他有多久没有湿过眼了?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玲珑看了看秋公公,紧咬着嘴唇,还是不相信秋公公的话,逃一般地跑开了。 从那以后,玲珑的心里除了皇上,还多了一个人,那便是晨曦。 晨曦,她是什么人? 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晨曦是中山王的女儿。光是身份,她就矮了不止一大截。再加上晨曦十分能干,打理起庞大的作坊也从没出过差错。 听闻了晨曦的种种,玲珑都自愧不如。 这日,又该她到御书房伺候慕容昊批阅奏折了。 玲珑早早地来到御书房,心里有些不踏实,因为纠结,双颊更显红艳。秋公公告诉她,噶尔迪在大齐和草原的边境有所异动,而弥勒教的人更是疯狂。这个消息,对玲珑而言不是个普通的消息,把它告诉给慕容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被扣上干扰朝政的罪名。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这样的罪足够诛灭九族。 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玲珑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似乎要跳出去,要远离她这个主子。 慕容昊进门后,看了玲珑一眼。玲珑慌慌张张的,连忙低了头,又想到自己忘了行礼,赶紧跑到书房中央,对已经来到案几旁坐下的慕容昊行礼。 慕容昊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低头翻看奏折了。 玲珑偷偷打量慕容昊,心里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以前只要看到玲珑笑,听到玲珑说话,慕容昊都会开心不已。看到慕容昊脸上密布的乌云,玲珑揪心不已。心里更是忐忑纠结,到底要不要把秋公公告诉给她的透露给皇上? 慕容昊批阅完一本奏折,毛笔刚好墨枯了,伸手要去沾新墨,看到玲珑纠结的神情,不禁蹙眉,却没有多看,继续批阅奏折。迟疑了一下后,慕容昊才忍不住问道:“是有心事?” 慕容昊的声音如同天籁,一下子就让玲珑的心乱了。 玲珑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慕容昊,“皇上……奴婢……奴婢只是听到一些风雨,不知道该不该对皇上讲。既担心那些风雨是真的,乱了大齐江山,扰了皇上的安宁。又怕那些风雨是假的,更让皇上心烦。” “说吧。”慕容昊的眼睛依然盯着奏折,就连他的心也在奏折上,至于玲珑纠纠结结说的这一席话,他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R638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少女的心 玲珑迟疑了下,之前明明想了好多遍如何对皇上说这件事情的,可是真到了要她说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打了结一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奴婢……” 玲珑迟疑了好久,也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最后发现,慕容昊根本没有在听。慕容昊只是用毛笔在奏折上勾画,或写上一些字。 “你说完了吗?”慕容昊搁置了笔才忽然想起这个宫女刚才似乎说有话说。 玲珑迟疑了下,“嗯,奴婢说完了。” “嗯。”慕容昊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玲珑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御书房,这个房间曾是许多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能跟随皇上出入御书房是莫大的荣耀,而她玲珑才刚刚享受到这种荣耀,还没来得及享受,便被打回原形。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玲珑无语凝噎。 玲珑无力地走出御书房的时候,刚好遇到匆匆走来秋公公。秋公公在看到玲珑的刹那,立即来了精神,激动不已,小跑起来,“玲珑!” 玲珑虽然听到了秋公公的声音,却不想搭理,也没有心思搭理,只是像幽魂一样往前走。 看到玲珑失魂落魄的样子,秋公公慌神了,瞧着四下没人,便一把抓住了玲珑的手,“玲珑,刚才我听他们说有个人去跟皇上说了噶尔迪和弥勒教主东方仇的事情,结果被皇上命人拖出去斩了。我吓坏了,连忙跑来,看那人是不是你。”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玲珑说得苦涩,至少那个人说的话慕容昊是听到了的,而她玲珑,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慕容昊根本不关心,就当她不存在。 秋公公连忙拍胸脯,“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这一次真的是我的不对,我本来以为你说了那件事情会有引起皇上的注意,从而让皇上对你好些的,却没有想到……玲珑,都是我的不好。” 秋公公自责不已。 玲珑摆手,“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皇上连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吧? 对了,晨曦! 玲珑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晨曦的身影。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激动地看着秋公公,“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叫晨曦的姑娘?” “她?玲珑,你要见她做什么啊?听说她和皇上有个约定,明日皇上必须正大光明地放她回去。这个时候要见她怕是不容易。”秋公公有些为难的说道。 玲珑听说晨曦要离开皇宫了,更是紧张,“秋公公,可不可以帮我?我真的很想见见晨曦。” 秋公公看到玲珑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他拒绝。而且,这是晨曦第一次求他,他又怎么好拒绝。想了好久,秋公公终于叹息一声,“好,我带你去,但你必须装作随同我一同去伺候的模样。” 玲珑连忙点头。 皇帝寝宫,慕容昊紧蹙着眉头,一脸阴冷。 得福恭敬地站在一旁,面带忧愁。 慕容昊沉默了许久,终于微微抬头,“得福,你说他们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得福迟疑了下,“回皇上的话,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大臣们之所以不敢向皇上禀报便是因为他们没有十足的证据。更何况,太妃娘娘一直对弥勒教保护有加,大臣们深知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真的了?”慕容昊蹙眉,得福的忠心是不容他有一丝怀疑的,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得福帮助他度过。 得福恭敬地说道:“皇上,奴才始终相信一句话,事情不会空穴来风。就算是谣言,也有最初萌生谣言的土壤。” 慕容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慕容昊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宫女低着头,端了一碗温润的莲子汤进来。宫女刚一进门,慕容昊就闻到了莲子汤的香味,他此刻还有什么胃口,正要打发宫女滚出去,抬眼间却看到宫女天真的笑。 是她—— 慕容昊看得有些失神了。 玲珑端着莲子汤走到慕容昊跟前对慕容昊福了福身,又转了身对一旁的得福公公点了点头,得福公公面色温和,对玲珑也微微点头。玲珑把莲子汤放到慕容昊跟前的案几上,“皇上日理万机,需要多喝点东西才能补回元气。” 说着,玲珑甜甜地笑了。 慕容昊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对玲珑微微点头,“朕知道了。” “那皇上快吃吧。”玲珑含笑催促,不过有大总管得福在,她不敢妄动。 慕容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好,朕这就吃。” 慕容昊伸手拿了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别说,刚才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这才刚吃了一口,胃口立即就好了。” 玲珑又甜甜地笑了。 慕容昊把一整碗莲子汤都喝完了,看到慕容昊高兴的样子,玲珑的心里有一些开心,也有一些伤感。为什么她要做别人的影子,才能讨得皇上的开心。皇上?难道奴婢不配让你开心吗? 心里万般想法却都不敢表现在脸上,秋公公还特别交代,得福虽然面色温和,但心思却极为缜密,有他在的时候不管怎样都要注意着点。 玲珑端了空碗,对慕容昊笑道:“皇上喝完了,那奴婢就把碗拿回去了。” “难不成你觉得朕会贪了你的碗?”慕容昊的眼神里流露出别样的温情。 那丝温情颤动了玲珑的心,为了得到慕容昊更多的好,玲珑决心把戏演到底。 “皇上贵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底下的任何事务都是皇上的,又何来贪这个字,皇上真是折煞奴婢了。”玲珑微微嘟着嘴。 慕容昊的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感觉,刹那间,竟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个丫头就是晨曦。 “皇上,奴婢就不打扰您处理要事了,先行退下了。”玲珑做出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开的样子。 慕容昊听到玲珑辞别,又一刹那的失神,“慢着。” 他不想她离开,又或者他即便知道这个宫女不是她,也想多和她待会儿。 玲珑疑惑地看着慕容昊。 慕容昊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之前在御书房跟朕说了什么?朕一忙就把你的话给忘了。” 玲珑的余光瞥到慕容昊说完这话后,得福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玲珑知道得福在担心什么,他是怕玲珑故意勾引皇上,借着私底下两人在场,就说一些不得体的话,或借着自己是皇上新近的宠儿,就提一些要求。 玲珑嘻嘻地笑了,“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皇上不是已经做了吗?已经不需要再听一遍了。” “做了?”慕容昊和得福都愣了。 玲珑依然笑道:“奴婢在御书房跟皇上说让御膳房做点莲子汤,还跟皇上说莲子汤有多好喝呢。皇上当时只是嗯了一声。” 在玲珑的‘提醒’下,慕容昊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你心思挺缜密的,不如今夜留下来伺候朕歇息吧。”慕容昊说道。 侍寝? 玲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快。 一旁的得福更是愣得不行,帝王提早进行某些事情,是没有好处的。 “皇上……” 事关重大,得福再也不能做一个安静的奴才了。 慕容昊知道得福的担忧,哈哈笑了起来,打趣地对得福说道:“得福你看看你,都在想些什么。朕每日睡觉前,都有宫女伺候朕脱衣安寝,朕不过是让她来做那些宫女所做的事情罢了。” 慕容昊的话让得福放心下来,脸上赔笑,“是奴才多虑了。” 慕容昊呵呵笑了起来,“不怪你,不怪你。” 玲珑听了慕容昊的话虽然有一刹那的失落,不过相对于没有准备好就冒然去侍寝,玲珑还是觉得这个美丽的误会不算太糟糕。 慕容昊玩味地看了一眼玲珑,“是不是有些失望?” 玲珑羞涩了一下,却不再像之前那么窘迫的羞涩,而是像使自己的羞涩中含着一些天真烂漫的气息。“奴婢自知斤两,更重要的是圣体安康更重要,奴婢从不曾奢求其他。” “是吗?”慕容昊微微一笑,眼含情愫。 玲珑使劲儿点头。 玲珑知道自己该走了,用秋公公的话说,男人喜欢美人,可别美人更有吸引力的,是新鲜。让慕容昊对她保持新鲜感,才能让他一直关注她并喜欢她。 玲珑告辞后,得福见慕容昊的目光还是看着玲珑离开的方向,不禁有些忧心。 “得福,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退下吧。”虽然有晨曦在,不,她是玲珑,慕容昊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放松,可现实问题却不得不解决。 得福领命退下。 得福快速地追上了玲珑的脚步。 “这位宫女,等等。”得福面色温和,追上玲珑。 玲珑听到得福的声音,止步,神色也很温和娴静,并没有一丝慌乱。此刻的玲珑觉得秋公公实在太厉害了,竟然连大总管得福会追上来找她都算出来了。 得福走到玲珑跟前,玲珑恭敬地对得福行了行礼,“王公公。” 得福微微点头,“今日你哄得皇上龙颜大悦,真是难得。” 玲珑甜甜地笑了,“谢王公公夸奖,奴婢只是有幸被皇上喊去伺候笔墨,看到皇上身子虚弱便提议给皇上弄一碗莲子汤。这些都是做奴婢的应当做的,若是以后奴婢有幸跟了某位小主或者娘娘,奴婢也会这样尽心尽力的。” 玲珑笑得天真。 得福微微点头,对于玲珑的答案他也比较满意,玲珑的话暴露了她的最终目标是想跟一位小主或者娘娘,做一个体面的宫女。这样的目标也算是合情合理,算不得野心。看来他之前的想法都错了。、 “你叫什么名字?”得福关切的问。 玲珑笑着应答:“玲珑,江南人氏,奴婢的爹是一名师爷,奴婢的娘……” 得福笑了,“好了好了,我只问了你的名字,又没有问你的其他,你何必告诉给我听?” 玲珑憨憨地笑了,并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得福挥手,“退下吧,以后更加尽心伺候皇上便是了。” 玲珑开心的点头,步履欢快地退下了。 来到住处外的转角,秋公公已经在那儿候着了。R638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如约 “怎么样?”秋公公关切地问,一脸的着急。 玲珑脸上的天真烂漫瞬间消失不见了,恢复了以往的文静,眼神中有一丝忧郁,不过更多的是开心,“你的办法真的好好,秋公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什么都算得出来。” 秋公公有些羞涩地笑了,“不是跟你说了嘛,没人的时候叫我小秋子就好了,我们既然已经是朋友了,还那么拘谨做什么。你放心吧玲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提那个词了,甚至我连非分之想都不会再有了,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就够了。” 玲珑点头,“谢谢你,小秋子。” “不用,你我既然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当的,提什么谢啊。”秋公公看到玲珑开心也跟着开心起来。 只是,秋公公还是有些担心,“玲珑,这样你真的会觉得快乐吗?就算皇上对你再好,他也只是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小秋子,从我被皇上召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对皇上芳心暗许了,虽然我知道有些好事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但我还是想要待在他的身边,哪怕什么名分也没有,什么身份也不是,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好。”玲珑越说越忘我了。 秋公公挠了挠头,“唉,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谁让我没有那个福气跟你在一起呢。不过,玲珑,明日一早皇上就会去放那个叫晨曦的姑娘回家,你万万不可在明日被皇上看见。” “为何?”玲珑不解。 秋公公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便说听他的便是。 翌日清晨,晨曦还未从牢狱出来,帝都王城的大街小巷便贴满了告示,中山王之女慕容晨曦行事恭敬,不曾触犯太妃,太妃摔倒一事经刑部查明,实乃太妃年纪太大,一时糊涂,错加怪罪。今皇上特地送中山王之女慕容晨曦回府…… 告示贴得到处都是,可是告示中提及的两个人却对此事毫不知情。一个是薄太妃,另一个则是晨曦。 晨曦早早地就醒了,今日宫女也早早地前来梳洗。 晨曦木然地坐在那里,半晌,“皇上呢?” 宫女愣了一下,说皇上有要事在忙。 要事? 晨曦只觉得讽刺。 他难道要食言? 一宫女看出了晨曦的担忧,宽慰她道:“小主不必忧心,今日皇上让奴婢们早些过来就是想让奴婢们早些为晨曦小主梳洗,好恭送晨曦小主回府呢。” 是啊,今日是他们约定的日子,还好他没有忘。 皇帝寝宫,慕容昊已经穿戴整齐。 得福慌慌张张跑进了大殿,在慕容昊的耳畔低语一阵。 “什么?” 慕容昊大惊失色。 得福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恐怕有些人是要……”得福看到四周还有宫女在,便没再说后面的话。 慕容昊让那些宫女都退下。 宫女退下后,慕容昊重重一巴掌拍在紫檀木桌上,“真是太放肆了,真以为自己是谁。” 得福忧心不已,“皇上,若是此时我们不拿出点办法,弥勒教怕是要登天了。” 得福并不知道弥勒教教主东方仇与他的皇上慕容昊之间的关系,不过不管他们是怎样的关系,弥勒教擅自派出势力压境对大齐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慕容昊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今日不仅仅要送晨曦回府,还要说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上西天了。” 得福直点头,“这个东方仇实在可恶,不但秘密发展势力,还传出谣言说是皇上的亲戚。这种人真是该下黄泉。” 慕容昊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朕会让他好好地下黄泉的。” 接着,慕容昊在得福的耳畔低语了一阵,“去吧,按朕的旨意去。” 得福领命退下。 慕容昊来到牢房外时,晨曦刚好被两个宫女搀扶了出来。 晨曦穿着被抓那日所穿的衣服,虽然有一些旧了,但依然很好看。穿在晨曦身上,把晨曦的美衬托得淋漓尽致。 相比之下,慕容昊觉得他让宫女们给晨曦带去的那些衣服都太过俗气了。 慕容昊看到晨曦的刹那便有些慌乱了,面对玲珑的时候就觉得是在面对晨曦,心里坦然又享受。可真正面对晨曦的时候,慕容昊却感觉到了压力。 “朕来送你回府。”说完这句,慕容昊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晨曦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送晨曦回府的马车十分华丽,上面绣有金色的龙图案,做工精致,光是色泽就尽显奢华。 晨曦也没多想便上了马车,马车轻摇,慢慢使出皇宫。出了皇宫,透过帘子的缝隙瞥见马车外百姓们对这马车的恭敬和赞叹,晨曦才发现了异样:这马车是御用马车,马车帘子上的九龙戏珠纹饰只有皇帝才能用,就连薄太妃也不可以。 晨曦怨自己太过马虎,在看到马车的刹那她就应该明白的,却稀里糊涂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要的是正大光明,可坐了皇帝的马车,两人年岁又相差无几,这让大齐的百姓怎么想? 晨曦伸手,掀开前方的帘子,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慕容昊。 慕容昊回头,迎上晨曦的目光,对着晨曦温和一笑,晨曦紧张地慌忙放下了帘子。 马车车夫郭公公以为皇上正对着他笑,连忙对皇上又笑又作揖。直到慕容昊清冷地实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转过头去,郭公公才明白慕容昊真正看的是谁。自讨没趣,心里不甘,却也不敢怎样。 晨曦透过侧方帘子看到街上贴榜的地方贴着许多黄色的纸,远远地,只看到晨曦两个字。好奇心使然,便掀了侧方帘子,细细看过去。 对于这则告示,晨曦还算满意。至少没有搪塞一个理由,而是直接说是因薄太妃造成的。 来到中山王府,中山王妃已经在府门口等候多时了,看到晨曦的刹那,跪地给皇上行礼的王妃董蓉终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晨曦。” 晨曦看到董蓉,也立即扑了上去,“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忧了。” 董蓉直摇头,“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亲无能,不能让你早些出来。” 站在一旁的慕容昊走上前来,“王妃,是朕的不是,是朕耽搁了你们母女相见。” 董蓉虽然心里对慕容昊有些不悦,但还是客气了下,“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能,皇上还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谢过皇上了。” 慕容昊愣了一下,“王妃……那朕就先回去了。” 慕容昊深情地看向晨曦,晨曦却只顾着和董蓉想用成泣,并没有看慕容昊。 慕容昊只得安然退下。 一脚踏上快马,飞奔出王城。 看着慕容昊飞奔而去,情绪有所缓和的晨曦不禁疑惑,“娘亲,皇上怎么走得这么着急?” “大概是跟弥勒教擅自发动势力压境有关吧。”董蓉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的心思全用在了等待晨曦回来上。现在晨曦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按着晨曦的心意,正大光明地回来了,她哪儿还有心思去管弥勒教不弥勒教的。 “爹呢?”晨曦看了看四周,都没有看到爹慕容怀德的身影。 “爹在他的书房里等你呢,他跟娘一样盼望着你回来,也担心着你呢。”董蓉轻轻地为晨曦擦净脸上的泪珠,一场分别,让她牵肠挂肚,她真的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感觉了,亲人就应该相守在一起,不得分离啊。 晨曦像一只欢脱的兔子冲入院子深处,来到慕容怀德的书房,尽管心里很着急,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爹的书房大门,“爹?” 晨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是爹在和她开玩笑吧? 晨曦还小的时候,慕容怀德最喜欢那样。 然而,晨曦找遍了整个屋子,就连案几下都找了,就是没有看到慕容怀德的影子。 “没看见你爹吗?”娘亲董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晨曦点头,“娘,您不是说爹就在书房里等我吗?” 晨曦不想再让爹娘为她担心了,她很想让爹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样子。可是,找不到爹,让她心里分外着急。 董蓉拉过晨曦的手,“傻孩子,你爹定然是去办很重要的事情了,来,跟娘到房间里去,跟娘好好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受了什么苦。” 晨曦听到这儿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在爹娘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晨曦一直都知道有一种孝顺叫报喜不报忧,但她的爹娘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一家人之间不应当有所欺骗和隐瞒,有困难一起面对才算是真正的家人。 晨曦把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都讲给了董蓉听,也把自己的不开心说了出来。董蓉听得心疼,连忙搂住晨曦,恨不得代替晨曦受苦。 看到娘亲痛苦的样子,晨曦伸手抚平董蓉紧蹙的眉头,“娘,虽然在那里不是很快乐,可是也没有人对我怎样,他们连重话都不敢对我说一声。还有皇太后,她总是来看晨曦,来跟晨曦讲话,说以前的故事。那些发生在皇宫,发生在皇太后身上还有爹娘身上的故事总是那么曲折惊奇,听了之后觉得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董蓉抚摸着晨曦的脸蛋,“你这傻孩子,既然不快乐,为何不跟着噶尔迪哥哥一起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只要你平安,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不,娘,正大光明地从牢房里出来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那个薄太妃,我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呢,想要栽赃陷害我,就是不行!”晨曦的骨子里颇有几分董蓉年轻时的样子。 董蓉看到这样的晨曦,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个孩子和她太像了,宁可断头流血,也绝不会让人随意栽赃陷害自己。可是,正是因为董蓉一路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才更加清楚这样的性子会遇到多少的困难。 “晨曦。”董蓉抚摸着陈晨曦的脸颊,心生怜惜。R638 第一百六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坐在马车内的薄太妃看到王城的人都在看张贴的新告示,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以为意,慢慢的发现越来越多的告示被张贴在王城,而聚集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眼看着就要出城了,薄太妃让随行的宫女去撕了一张给她看。 宫女把告示递给马车内的薄太妃,薄太妃一眼就瞥到了告示上的两个字——太妃。 这是一张跟她有关的告示?为何她这个太妃却毫不知情? 薄太妃按捺住好奇心,从头到尾地把告示看了一遍。 “岂有此理!” 薄太妃气得浑身冒烟, “晨曦,好一个能蛊惑人的狐媚子,待哀家这次帮昊儿平定了江山,再和你好好算计算计。”薄太妃的双眼布满了阴翳。 待薄太妃与弥勒教教主东方仇汇合之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东方仇掀开帘子,满脸笑意地迎接薄太妃下马车。可是,在掀开帘子的刹那,东方仇看到薄太妃满脸愤怒,一双飞扬跋扈的眉毛紧蹙在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薄太妃乜斜了东方仇一眼,在东方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旁的郭公公有些紧张地张望四周,还好附近都没有皇上的人,薄太妃带来的宫女们又都是木头一般的存在,跟没有灵魂一样,就算薄太妃做了什么事情,他们也是不会告诉给皇上的。 薄太妃看到郭公公的紧张也才明白过来,于是责备地看了东方仇一眼。 东方仇被薄太妃的冷漠弄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你终于来了,一路走来辛苦了。” 东方仇的体贴入微让薄太妃感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太不合适了,于是缓和了面色,对东方仇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忽然看了这个。”说着,薄太妃把那告示递给了东方仇。 东方仇看完之后脸都绿了,“看来我们真的低估了那臭丫头的本事,她可一点都不比她的娘差。昊儿遇到她,算是倒霉了。” 薄太妃点头,“我们做爹娘的……” 说到这儿,薄太妃戒备地看了一下四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一直怕被人知道的事情,却被她如此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薄太妃的话一出口,把东方仇也弄得十分紧张。东方仇看了看四周,尤其多看了赶车的公公两眼。公公无意间发现东方仇正看着他,于是讨好地对东方仇笑笑。东方仇面色冷峻,他猜不到公公到底有没有听见。 薄太妃看了东方仇一眼,示意东方仇不要自乱阵脚。东方仇明白过来,对薄太妃笑笑,“情况都在掌控中,如果要到边境去,是要好些时日的,你不如就在这里等待消息吧?听闻这一带山水迷人,你刚好可以散散步。” 薄太妃微微点头,要她去边境那种荒凉之地,薄太妃是极不情愿的。 东方仇挥手,一下子来了一队弥勒教的教徒,一旁的郭公公细细地打量起这些教徒,才发现他们各个身手不凡,他以前真是小瞧了弥勒教了。 东方仇对那些教徒命令道:“你们留在此处保护薄太妃的安危,若是她有任何闪失,本教主拿你们试问。” “谨遵教主之命。”教徒行礼,气势不凡,颇有皇宫护卫军的味道。 看到他们,薄太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弥勒教比她想的要强大一些,而这对于保护昊儿的江山也是极有好处的。 东方仇走到薄太妃的跟前,眼神中有些不舍,“你等我。” 薄太妃点头,眼睛有些湿润,她承认她总是嚣张跋扈,也总是蛮不讲理,也总是目中无人,可是对于东方仇,她却很难一直嚣张跋扈,也很难不把东方仇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了,东方仇一直能给她初见的感觉。或许这,便是她发自内心地不想离开东方仇的真正原因吧。犹记得先帝去世那日,她哭得悲戚,不是因为对先帝有多少情分,而是她再也不用担心先帝会发现她的心里装着别的男人了,而她也可以和那个男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薄太妃伸手,抚摸着东方仇的脸,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她想对他好一些,想让东方仇知道,她为了他,舍弃了多少。 薄太妃的手有些热,手心的汗粘到东方仇的皮肤上,让东方仇感觉很不舒服,可是,东方仇却没有任何不悦,他伸手握住了薄太妃的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的目标就快要实现了,到时候我会让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你,都嫉妒你。我要让普天之下的人都明白,你薄太妃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薄太妃的眼里布满了雾气,“东方……” 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东方仇一把搂过薄太妃,“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东方仇走了,在薄太妃不舍的眼神里。 某一个瞬间,薄太妃真的很想冲出去抱住东方仇,告诉他,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大齐的江山,昊儿的未来,太妃的荣耀,皇宫的荣华……可是,这种念头不过在脑海里闪了一下而已,薄太妃便收回了这样的想法。 她的犹豫纠结也被东方仇看在眼里。 东方仇跨上马背,策马扬鞭而去。 东方仇带着他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与噶尔迪仅一山之隔的小镇,小镇有个听起来就觉得很荒凉的名字,叫石山。弥勒教的教徒们便在石山驻扎下来,当地的百姓不知道为何忽然来了这么一支队伍,还不是朝廷的人,一时间都恐慌起来。东方仇也有些嫌这些百姓碍事,便用半天的时间把这些百姓都轰出了石山。 百姓流离失所,尤其是老弱妇孺,生活惨淡,境况糟糕。更有那瘫痪需要人服侍的老人,更是像无助的野草,被弥勒教的教徒赶出了家门,却又没有能力离开。 弥勒教徒们怕东方仇怪罪他们办事不力,索性想出一个法子,把那些没有能力离开的人通通杀了。 躲在暗处的白衣如一道白光闪现,一剑斩了那些心存恶意的弥勒教徒。 东方仇的人很快就发现了那些教徒的尸体,一时恐慌,以为是噶尔迪暗中下手了。不过东方仇整日都在忙于布阵,教徒们对他禀报了这件事情,东方仇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那些教徒私底下打架斗殴而致死的。这种事情,在弥勒教不少见。 噶尔迪站在高山之巅,俯视山脚石山镇的弥勒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一旁的明哥儿有些不理解噶尔迪,“噶尔迪,别说兄弟不提醒你,既然你要灭了弥勒教,为何他们都在忙着布阵,忙着迎战,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还把大军撤了回去,只留下一小部分驻守?” 噶尔迪神秘地对明哥儿笑了笑,拍了拍明哥儿的肩膀,“我要的不是战争,只是弥勒教所有教徒的性命。” “可是……”明哥儿还是不明白,可噶尔迪已经笑着走开了,他也只有赶紧追了上去。 翌日,噶尔迪带了一百余人,站在高山之上,拉了强劲的大弓弩,等待暴风雨的到来。 弥勒教的教徒们在驱逐石山镇百姓的时候尝到了不少甜头,尤其是这里的人喜欢喝酒,酿出来的酒十分香醇,和这里的荒凉形成强烈的反差。三五个弥勒教徒偷偷离开了大部队,钻入了河沟,因为他们听说在河沟尽头还住着几位人家,那里的人靠着捕鱼为生,人很勤劳朴实,日子过得很算红火。这样的大鱼,弥勒教徒怎么可能放过。 走到河边的时候,一个脸上有颗红痣的弥勒教徒惊讶道:“走过了这条河就出了大齐的边境了……我们……” 一旁一个脸上有三条短粗伤疤的男人狠狠推了一把红痣男,“你不去就滚开,别碍了大爷的事。就算出了大齐的边境又怎么样?别人又不知道。” 那红痣男被伤疤男狠狠一掌推得浑身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下,终于摔倒在河沟里,其他几个人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教友们都走远了,红痣男也感觉爬起来追了上去,自然又免不了被人一顿嘲笑。 几个弥勒教徒嘻嘻哈哈地走过了河沟,终于看到了河沟尽头的几户人家,光看他们的房子就能看出来这几户人家很殷实。房屋外还晾晒着一些鱼干,以及蔬菜。房檐下还搁置着一箩筐刚捡的新鲜梨子,个头虽然不大,但弥勒教徒们前两次吃过,这种小且丑的梨子吃起来特别脆甜。 几个弥勒教徒看到这几户人家后,各自的双眼立即放射出贪婪的光芒。 伤疤男还不忘调侃一番红痣男,“刚才你不是说不能过来吗?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这里也没你的事儿了。” “哪儿能啊,我刚才不也是好心地提醒一下嘛,既然已经来了,又岂有回去的道理。若是在王城,这样的人家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在这荒山野岭的,他们就是富户,我岂能放过?更何况,我这一身衣服都湿了,现在空着手回去怕是不合适吧。若是里面有美人等着我,那我岂不是罪孽大了。”红痣男的双眼也放射出光芒。 其他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忽然,红痣男倒在了地上,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直往后退,这才发现红痣男的身上插着一直长长的箭,箭身很特别,上面画着一种奇怪的野兽图案,噶尔迪的人来了!! 弥勒教徒们反应过来后也顾不得再去抢劫那几户殷实的人家了,赶紧找地方躲藏。然而,不过三两下的功夫,这几个弥勒教徒相继倒在了地上。 站在高山之巅的明哥儿不禁嘿嘿笑了起来,“我说兄弟啊,你好歹也是草原人心中的英雄,如此大动干戈的,就为了这几个渣?” 噶尔迪依然只是对着明哥儿神秘地笑笑,接着对身旁的弓弩手说道:“弄出点动静来。” 弓弩手领命,在弓弩上加了烟火,一个个烟火放了出去,声音立即传到了盘踞在石山的弥勒教徒们。 东方仇狠一拍桌子,“终于开战了!”R638 第一百六十一章 螳螂捕蝉 东方仇一声令下,所有弥勒教徒都整装待发。 此刻的东方仇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一只鹰的监视里。 那只鹰站在另一座高山之上,看着队列整齐的弥勒教队伍,眉头紧锁,“朕真是低估这个人的力量了,各位将军,该你们去做点什么了。” 慕容昊说罢,四位将军便行礼退下。 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整个石山镇便被包围了起来,四面皆是如此,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从这里逃出去。 弥勒教教主东方仇看到统一着装的朝廷将士时,还以为是慕容昊派来增援的,嘴角微微抽动,闪过一抹狠戾和嘲讽,“真当我这个教主是白当的,等打了这一仗,我东方仇在大齐立了威,我才来慢慢告诉你慕容昊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东方仇吹响了哨子,命令教徒翻阅前面的高山,攻击噶尔迪。 然而,东方仇的哨子吹响,弥勒教徒刚要蹚河,便被朝廷的正规队伍给击退回来。 “怎么回事?”站在高楼上,等待着胜利的东方仇对眼前的形式有些看不懂了。 “东方教主,好久不见,在朕的牢房呆不惯,偷偷溜走了。朕还以为你去了哪儿,没想到来到这儿了。这里是个好地方,如果薄薄的土壤下不全是石头的话,这里会是一块富饶之地的。” 慕容昊的声音幽幽响起。 东方仇听到慕容昊声音的刹那,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狠戾,接着又立即隐去了那抹狠戾,脸上充满了笑容,慈爱的笑容,回头,看着面若冰霜的慕容昊,“昊儿,你来了?” 慕容昊看着东方仇的眼睛,慕容昊自幼登基,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东方仇那双看似慈爱,实则充满了野心的眼睛不得不让慕容昊戒备起来。 慕容昊勉强笑了一下,“东方教主,你这样称呼朕,怕是有些不妥吧?在我大齐,只有朕特许的极少部分人才可以直呼朕的名字,其他的乌合之众一概不能。” 东方仇干瘪瘪地笑了两声,“昊儿,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慕容昊面色一冷,“东方仇,你当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你……”东方仇一时慌张,不知所措起来。 慕容昊逼近东方仇,“朕什么?来人,把这叛国逆贼抓起来!” 叛国逆贼? 东方仇怎么也不会想到,慕容昊会用这四个字给他定性。 “昊儿!!”东方仇祈求地看着慕容昊,然而,慕容昊还是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贪婪。 慕容昊狠狠一眼扫过东方仇,“你什么身份,敢如此称呼朕!真是口不择言的老东西,拖下去。” “慢着!”东方仇双眼里的慈爱和祈求褪去,“你真的要这么对我?慕容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跟在慕容昊身后的得福立马冲了上来,狠狠扇了东方仇两个耳刮子,“放肆!皇上的名儿岂是你这等逆贼能称呼的?以下犯上,胡言乱语,触怒天威,其罪之一;偷逃出狱,其罪之二;叛国谋反,其罪之三。你如今已是死罪难逃,再多说也是没用,拖下去。” 得福激动得浑身都紧绷起来。 东方仇被拖了下去,虽然他万般嚎叫,各种咒骂,但是依然没什么用。 整个高楼就只剩下得福和慕容昊了,慕容昊看着那些被控制了的弥勒教,重重地叹息一声,“得福,整个皇宫,除了皇太后和你,我真的不知道该信任谁了。相比起皇太后,你对朕,更为重要。” 得福感动得双眼湿润,立即跪在地上,说了一堆忠心的话。 慕容昊搀扶起得福,“你这是做什么?朕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还行那大礼,发那些誓言做什么?得福,每日只要朕睁开眼睛,看到你这位老朋友在,心里就踏实了。” 得福轻轻拭去眼泪,他是看着慕容昊登基的,也是看着慕容昊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容易。 慕容昊再次叹息一声,“有时候朕真的会迷茫,为什么朕不是皇太后的儿子。” “皇上,皇太后一直拿您当亲生孩子待,这么多年了,奴才也看得出来,皇太后看皇上时,眼神里的关切是真实不做作的。” 这也正是得福一直敬重皇太后,事事维护皇太后的原因。 慕容昊自嘲地笑了一下,“有时候朕还真的希望她不要那么做,不要对我那么好。” 怎么还有希望别人对自己不好的要求?得福实在无法理解。 慕容昊坐到椅子上,忧愁缠绕在他的眉间,“如果她不对朕那么好,朕心里也不会有那么多想法。” “皇上,只要心里有那份情在心里就已经足够了,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得福不止一次看到慕容昊看着皇太后的身影沉思,时日久了,他也能理解慕容昊的这种心情。 慕容昊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是不是真的母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朕心里待她如亲生娘亲,她待朕如亲生孩子,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得福点头,“皇上,那些弥勒教的人我们当如何处置?” 慕容昊扫视了一圈弥勒教的教徒,密密麻麻,如同千万只的蝼蚁爬满了山坡。 “杀!” 得福领命,恭敬退下。 得福挥手,弥勒教徒的头颅一个个被砍了下来。 一个个弥勒教徒倒了下去。 被拖到半路的东方仇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到一刻钟,站在石山的所有的弥勒教教徒都被屠杀殆尽。 站在河流对岸高山上的明哥儿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慕容昊这一手太狠了。” 噶尔迪微微点头。 明哥儿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感叹,“要我说,是兄弟你这一手太狠了。” 噶尔迪摇头,“这个办法不是我想出来的。” “那是谁?若不是对弥勒教有天大的仇恨,绝对不会想到这么狠毒的一招。弥勒教从此就要从大齐消失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明哥儿一想到弥勒教在大齐犯下的滔天罪行就气愤,“若不是碍着慕容昊在,我真想冲下去把那些该死的弥勒教徒给撕了。” “就你?用手?撕人?”噶尔迪连问了三个问题。 明哥儿一下子不服气了,“噶尔迪你什么意思?不信我是吧?要我现在就撕给你看吗?” 明哥儿说着就要冲下山去。 噶尔迪一把拽住了明哥儿的衣服,“好了,我不过是和你开开玩笑嘛,你怎么就当真了。我可不能让你下去,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晨曦交代?” 噶尔迪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我怎么跟你哥交代?” 明哥儿立即转身,盯着噶尔迪,右手快速拽紧了噶尔迪的衣领,“噶尔迪,你几次三番提及晨曦,快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什么不好的想法啊?晨曦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是我的兄弟,自然我……我也是把她当妹妹一样待的。”噶尔迪面色绯红。 明哥儿冷哼一声,“妹妹!妹妹也是分很多种的,有亲妹妹,还有情妹妹。你说的妹妹到底是指哪种?” 噶尔迪被彻底问住了,连忙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难道我对你家人好还不行吗?再说了,你爹娘正是我的义父义母,我关心晨曦也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嘛。”噶尔迪鼓足勇气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明哥儿终于松了噶尔迪的衣服,指着噶尔迪警告一般的说道,“我跟你说噶尔迪,我就晨曦这一个妹妹,你以前也是看到了的,我和我哥对这唯一的妹妹有多疼爱。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小心你的皮!” “好好好,我小心我的皮。”明哥儿再一次威胁道。 噶尔迪背过身去,嘴上还不忘嘟囔,“我知道了,小心皮嘛!反正我皮糙肉厚,你把我的皮拿去也没什么用。” “你说什么呢?真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是吧?”明哥儿又想上去揪噶尔迪的衣领,噶尔迪快速闪开,明哥儿没有得逞。 噶尔迪委屈地看了明哥儿一眼,又望了望石山那边的情况,确定没事儿可操心了,才慌忙跑开。 明哥儿追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着,“臭小子,看爷爷我抓到你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东方仇被慕容昊的士兵扔进了牢笼,任凭东方仇怎么骂,那些士兵全当做没有听见。 东方仇望了望四周,确定四周并没有多少士兵的时候,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些士兵被东方仇的笑声搞得莫莫名其妙。东方仇忽然收敛了笑声,嘲讽地看着那些小兵,“就凭着你们几个,你们就以为杀得了本教主?” 说罢,东方仇屏气凝神,将体内那股内力凝聚在两只手的手腕处。 那几个士兵便看到东方仇的两只手的手腕处有一团淡淡的白光,接着,那团白光慢慢扩大。 东方仇忽然嘶吼一声,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那些小兵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在看到东方仇嘶吼一声,用尽了浑身力气却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时候,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武林高手,死了那心吧!” 有同行的小兵不懂那人的意思,那小兵笑着起来,“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为了让这只老狐狸折腾不出什么事来,我们皇上可是想尽了办法。那枷锁可是找了高人做的,光是武功厉害根本没有一点用。你没看出来那只老狐狸在使用了内力之后,面色都变了吗?因为他今天一早吃的饮食里,有我们皇上特地为他准备的药。不只他,其他弥勒教的教徒们的饭菜里都被下了药。不然,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杀光了弥勒教所有的教徒。” “你懂得可真多。” “那是当然,以后你们要跟着我学着点,别只闷头当差,还是要有些眼色的。” “是是是……” 看到那几个小兵越走越远,东方仇心里的愤怒和仇恨越来越浓烈,他真的没有想到叱咤一世的他,到了中晚年,竟然会被自己的两个儿子算计。R638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求情 白衣。 想到这个名字,想到这个人,东方仇的心里就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恨不得一掌劈死白衣,却又有些畏惧,畏惧什么?畏惧他那双眼睛吧? 一想到白衣那双眼睛,东方仇便不敢再回想白衣的脸了。 如果时间能够回到那个女人怀白衣的时候,东方仇一定会让那个女人把白衣给流掉。 “东方教主好生威武,怎么现在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说曹操曹操到,白衣的声音带着冰霜的气息,裹挟着嘲讽的意味。 东方仇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愤恨地看向白衣,“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哼,如果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那请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东方仇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瞎了眼,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白衣就想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情。把你害得这么惨的可不是我白衣,杀了你那些教徒的人也不是我白衣,你不要把什么都扣在我的头上。虽然我真的很想亲手结束了你的弥勒教,但是你的弥勒教实在太顽固了,人多,而且很分散。好在我想到了这个办法,让你把你的教徒们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东方教主,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蠢货教派一刻之内被灭门,是种什么感受啊?哦,对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说真实的想法呢?从小到大我都只是你的出气筒,你有气了,就来找我,拳打脚踢,任凭你愿意。至于你说的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想,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和记错的话,你的养育便是不让我饿死吧。剩菜剩饭是我的家常便饭,你的教徒不愿意啃的馊馒头也成了他们赏赐给我的好东西。东方教主啊东方教主,我真的很不想让慕容昊就这么把你抓走了,那样的话实在太便宜你了,要是能让你好好地体会体会我曾经过的那些日子,那才叫好呢。” 一来到东方仇的身旁,看到东方仇,白衣就有说不完的话。压抑在他心头这么多年的话他终于可以说出口了,苍天,他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东方仇忽然收敛了凶恶的神色,换了慈爱和悲戚的面色,语含哽咽,“白衣……我的孩子,为父不知道为父对你的那些严厉,对你的严苛,在你的眼里是那样的不堪。不过我相信我的孩子,一定是知道为父的心思的。为父那么对你只是想锻炼你的心性,让你成为可以继承我弥勒教教派的人。白衣,在我心里,你比慕容昊那个狗东西重要多了,他虽然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我从没有和他在一起过,对他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你不一样,白衣,你不但是我东方仇的儿子,更是我东方仇看着长大的小子,我对你是真的有感情的。” 白衣轻轻叹息一声,眉眼染上了冰霜,“东方教主,现在编这些好听的又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对我说这些,我就可以帮到你什么?别做梦了,这里是慕容昊的地盘,是当今皇上的地盘,而你又是当今皇上看上的人,我不管是杀还是救,都做不到。” 白衣说完,仰头笑了起来,压抑的笑,一如他曾经压抑的那些痛苦。 看到白衣狂肆的样子,东方仇愣了,不禁低吼,“白衣,你真的要杀你的亲爹吗?” 白衣啧啧了起来,“要杀你的是慕容昊,不是我白衣,你先想清楚这个问题行不行,不要把什么好人的帽子都扣在我头上。” “好好好,白衣,就算要杀我的人是慕容昊,你可不可以看在你我父子一场的份上,让我先从这里出去。”东方仇祈求地看着白衣。 白衣迟疑了下,微微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个确实有些难办了,不过,如果你多求下我,我可能还是会考虑放你出去的。虽然这里是慕容昊的地盘,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毕竟整件事情也是有我一分功劳的,不然你堂堂弥勒教教主东方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东方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整件事情跟你有关系?” 白衣哈哈笑了,看似笑得痛快,实则笑得苦涩,“怎么?你连这个都没有想到。你说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当弥勒教教主的。也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引领弥勒教,所以才会让弥勒教走上今天这一步吧?” 东方仇愤怒地盯着白衣,“你什么意思?我不想听你绕那些弯弯拐拐的,告诉老子,是不是你设计的这一切?” 白衣发愣地看着东方仇,“你到现在都还看不出来这一切是谁设计的?这些年来你是不是把脑子都用干净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东方白衣!”东方仇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白衣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东方仇,“东方教主,以后不要叫我东方白衣,我不姓东方,这个姓让我觉得脏。” “你——”东方仇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白衣笑着更进一步逼近东方仇,“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快不行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激动?人老了就要服老,别以为自己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可以叱咤风云,任意玩弄别人的人生。” 说着,白衣伸手抓住了铁笼的小铁柱。 东方仇想对白衣发起攻击,却发现自己已经和一个废人没什么分别,根本无法凝聚内力,而且,那股因他刚才强行运行内力而破碎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折磨着东方仇。 东方仇面色苍白,“白衣,都说血浓于水,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得吧?” 白衣收敛了笑,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有些苍白,就像他的人生,“东方仇,你现在说这个话着实让我笑话了,你看,我的手就在这里,离你这么近。可你什么都不能对我做,就连咬都做不到。你说你是不是连一只狗都不如?既然你连狗的不如,我还和你讲什么血浓于水?” “你是我生的,你说我是狗,你自己不也是?”东方仇被白衣气得想吐血。 白衣阴森地盯着东方仇,“对,我也是狗。不过我是能够将你撕碎的狼狗,我不但要吃了你的肉,我还要咬碎你的骨头,让你连渣都不剩。” “白衣,你何苦如此?快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想要怎样一个爹,我就让你拥有怎样一个爹。”东方仇见白衣对他的仇恨竟然那么大,便改变了策略。 白衣忽然欣喜地问。“真的?” 东方仇连忙点头,因为用力过大,下巴撞击在了枷锁上,撞出了一块淤青。 白衣的声音幽幽传来,“我想要一个死了的爹。” “这……”东方仇彻底愣住了。 “白衣,你真的要为父死吗?一点情面也不讲?”东方仇做着最后的努力。 “不讲。”白衣说得直接而果断,就像提了一把细长的匕首,直插东方仇的胸膛。 这时,从暗处走来一个人影。 白衣和东方仇都戒备地看了过去。 是慕容昊的身影。 看到慕容昊,东方仇立即慈爱地对着慕容昊笑笑,“昊儿,你终于来了,你看,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也没有别人,我们就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慕容昊走到东方仇的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眼东方仇,便收回了视线,看向白衣,“你就是白衣?” 白衣点头,并没有做过多回应,眉眼清冷,似乎慕容昊并不是他眼里的人物一样。 “今天的事情,朕应该谢谢你。”慕容昊对白衣真诚地说道。 白衣无力地笑笑,“只要目的达到了,我到底帮的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好,有骨气。若是你愿意,到我大齐做官如何?”慕容昊对白衣友好地说道。 白衣自嘲地笑了,“就我这样的?还是算了吧。大齐什么样的人都不缺,就缺我这种丧尽天良大义灭亲的人。” “朕和你是一样的,大义灭亲。”慕容昊对白衣浅浅地笑了下。 一旁的东方仇听到慕容昊的话瞬间震惊了,感动而激动地对慕容昊说道:“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爹了!” 慕容昊转过头看向东方仇,那双眼睛里散发的狠戾让东方仇不寒而栗,那双眼睛里散发的东西和白衣眼睛里散发的东西一模一样,他们两对他的仇恨真的到了这步田地? 慕容昊唇齿开合,冰冷阴森的语调穿过空气,直刺东方仇的耳朵,“朕只是想承认你和某个不检点的女人的罪行。” 说罢,转而对白衣,“若是你想好了便入宫来见朕。” 白衣嘴角微微扯动,飞身离开。 看着白衣离开的落魄悲戚的背影,慕容昊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东方仇见四周只有他和慕容昊了,便又祈求着:“昊儿,你行行好,就放了我吧。我这一辈子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啊,我这个当爹的有很多地方都对不住你,你还小的时候我就说要把你带在身边,哪怕我们一家人去讨饭,至少还能在一起。可是,你娘担心你离开皇宫后遭奸人算计,又怕你缺衣少食,所以就把你留在了皇宫。之后,我们一直潜心想办法让你坐上皇位。昊儿,现在这一切都成真了,为何你就不要我这个当爹的了呢?” 慕容昊只觉得东方仇说的这一切实在太嘲讽了,“你这样的爹,天底下还没有谁能要得起,东方仇,既然死期已经临近了,又何必做这些没用的挣扎,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一生,或许好好检讨了,阎王爷会念及你的悔过之心,让你投个好点的胎,至少不是什么猪啊狗的。” 慕容昊话里的恶毒是东方仇完全无法想象的,“慕容昊,你别得意忘形。虽然你总是抹杀掉我是你亲生父亲的事实,可你别忘了,大齐悠悠之口众多,不是你想堵住就能堵住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对我大不敬的后果。” “鸭子死了嘴硬,东方教主死了,骨头硬。只是朕不知道这骨头是真的硬还是假的硬。你不告诉朕也没关系,反正朕在宫里见着一种浓醋,把人泡在里面,别说是硬骨头,就是铁棍也会被泡软了。”慕容昊想到此,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东方仇浑身冰冷,头皮发麻。R638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大刑 慕容昊没有让东方仇失望,回到皇宫以后,慕容昊果然让人做了一个大醋缸,里面装了大半缸醋,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这醋和食用醋别有不同,若是人伸手沾上了这种醋,手上的皮肤会慢慢的变褶皱,到最后会变得比老人的手还要难看。 东方仇本以为慕容昊只是随口说说的,却没想到慕容昊是动真格的,挣扎得十分厉害,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使用体内的内力。 “慕容昊,你这个逆子,以为杀了本教主就能抹杀掉你是本教主的种的事实吗?我告诉你没门!!”东方仇越来越剧烈地挣扎着,他听说过那醋,也曾用那醋来对付那些不愿意臣服于他的娇弱美人。没想到现在到了他亲自体会这种酷刑的时候了。 走在最前面的得福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双眼阴冷地看着东方仇,“皇上贵为天子,不是你这种人一两句话就能颠倒是非黑白的。” 说罢,目光看向别处,“来人,掌嘴。” 一禁卫军走上前,手掌宽大有力,狠狠两巴掌扇了过去。 东方仇的嘴角立即流出一丝细长的血丝。 得福瞥了一眼东方仇,“不是杂家说你,你怎么就不能明白自己是在说什么做什么呢?” “呸!”东方仇冲得福吐了一口血水,还好得福闪躲及时,才不至于被血水沾染了衣裳。 “拖入缸里!”得福也没了耐心。 在醋缸旁边候着的粗犷大汉,合力打开了醋缸坛子。这是一口奇特的醋缸,在上沿部分有脑袋大的几个洞,被泡在醋缸里的人不至于闷死,同时又可以喂食进去。 东方仇虽然从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但他看到过。那些娇弱无骨的美人被泡进去后各种痛苦哀嚎,过了几日之后她们便不再哀嚎了,只能看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褶皱,也不溃烂,就只是苍老。整个人就像怪物一样,生怕有人来。 东方仇被两个壮汉提起,像扔一个废物一样扔进了醋缸。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醋味有点重,让他不禁狠皱了眉头。 被绑了手脚的东方仇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掀起阵阵醋味。得福捂了口鼻,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便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出了房门,那两个粗犷汉子也把房门给关上了。 御书房,慕容昊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得福轻轻推开御书房的门,对慕容昊行礼。“事情办妥了吗?”慕容昊没有睁开眼,但这么多年和得福相处,早已听习惯了他的脚步声。 得福回应,“回皇上的话,事情已经办妥了。” 慕容昊满意地点了点头。 得福忧心地往慕容昊这边靠了过来,“皇上,奴才有些话憋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慕容昊睁开双眼,疑惑地看着得福。 得福回道:“皇上,东方仇满口胡言,信口齿黄,让他继续活着,万一以后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引起朝臣混乱,可如何是好?这一次我们虽然把弥勒教的教徒都绞杀得差不多了,可毕竟还是有人支持东方仇的。夜长梦多,万一……” 慕容昊站起身来,走到得福身边,“朕知道你忧心的是谁,你放心,她不会蠢到拿自己的荣华富贵来冒险。她当年就算不喜欢先皇不也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吗?她所要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吗?现在的她早已习惯了宫里的荣华,要她为了一个男人舍弃这一切,她会舍得吗?” 慕容昊的脑海里浮现出薄太妃尖酸刻薄的样子,慕容昊发誓,他以后选妃嫔,决不选此等女人。就算参选的女人有这种的,他也会将那女人折磨致死! 得福看到慕容昊眼神里的狠戾,脸上的担忧更甚了。 慕容昊轻轻拍了拍得福的肩膀,“得福,你不用想太多了,就当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她还是太妃,朕还是皇上,东方仇是谁,朕不认识。” 得福点点头,脸上的忧虑依然存在。 “对了皇上,太妃娘娘一直说要见您,这……”得福有些拿不定主意。 慕容昊回到座椅上,“朕没有时间和她耗,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她的寝殿便好。有些人是愚蠢至极,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得福有些为难,“奴才想了各种办法想让太妃娘娘回去,可太妃娘娘就是说要见皇上一面。还说如果皇上不愿意见她,她就让皇上后悔。” “让朕后悔?”慕容昊阴森地笑了起来,“如果朕真的有什么后悔的,那也是后悔从她薄太妃的肚子里出来。她来找朕无非是为了要见东方仇,就让她去见吧,让她去闻闻那醋味也好。她以前不是喜欢让别人尝这种滋味吗?现在轮到她自己在那口醋缸旁边转悠了。” 慕容昊嘴角的狠戾越来越浓烈。 得福领命退下。 正如慕容昊料想的那般,薄太妃求见皇上,不过是为了见东方仇。得福便领了薄太妃去见东方仇。 刚走到门外,薄太妃就皱了眉头,“放肆,是谁让你们把他安置在这个地方的?” 薄太妃的双眼忍不住湿了,所有的刑罚当中,她是最喜欢对他人用这种刑罚的,看着那些女人身体一点点苍老,一点点褶皱,光是想想薄太妃就觉得十分过瘾。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这种刑罚会用在她最喜欢的人身上。 薄太妃走进屋子时,一股浓浓的醋味扑面而来,惹得薄太妃差点呕吐。 得福没有跟着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用熏香熏过的帕子捂住口鼻,远远地看着薄太妃的举动。 东方仇听到有人进来,浑身都戒备起来,嚷嚷着,“慕容昊,你这个不孝的逆子,快放老子出去!!” 直到听到嘤嘤的哭泣声,东方仇才明白过来,站在屋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是薄太妃。 奈何他的身体背对着门口,看不到门口那人的样子。想要转动也是不可能的。 薄太妃走到了东方仇的跟前,“东方……” 一声轻呼后便再说不出话来。 东方仇眼神闪躲,他实在不想让薄太妃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不过,只是刹那间,他便鼓足了勇气盯着薄太妃,“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吧,这里味道难闻,若是伤着你身子,可如何是好?” 东方仇的深情让薄太妃十分感动,薄太妃哭泣不止,“你都这个样子,还担心我做什么?东方……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管好我们的孩子。” 东方仇摇头,“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昊儿真的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昊儿了,他的心肠实在太过狠毒,不过只要他对你好,我也无怨无悔了。” 薄太妃无力地摇头,“东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受苦的,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的。” 东方仇苦涩地笑了起来,“哪儿有那么容易?他是皇上,全天下的人都要听他的。而你我,虽然是他的亲生父母,却手无重权,更没有了可用的兵力。现在,我们就是昊儿砧板上的肉,他什么时候高兴了想切了咱们,咱们也不能怎么样。他不认我没有关系,只要他对你这位亲娘好,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他的。” “东方,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薄太妃泣不成声。 东方仇深情地看着薄太妃,“傻丫头,你不要再哭了,你知道吗?我最怕看到你哭了,每次你哭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是多要强的女人啊,在深宫里从不允许自己输,如果你哭了,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伤到你心了。我不要你伤心,更不想看到你流泪。” 薄太妃一直是觉得眼睛瞎了一只后的东方仇是很丑的,因此很多时候跟东方仇讲话都不太愿意看他那张脸,有时候也对他没有好脸色,可是这一刻,薄太妃却主动伸出了手,看着隐藏在洞口后的那张已经起了一层细长褶皱的脸心疼。 薄太妃的手触碰到东方仇的脸时,东方仇闭上了双眼,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薄太妃的手上。 “你快点回去吧,若是让他知道你来看我了,一定会不高兴的。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力气跟他解释什么了,只能暂时让你受点委屈,多顺着他的心意。”东方仇转过头去。 薄太妃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在抽搐,她缩回了手,却不想离开,“慕容昊那个不孝的逆子,胆敢这样对你!东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也会想办法保护好我自己的。慕容昊是哀家一手扶持上去的皇帝,如果没有哀家,又何来他的江山霸业?他现在觉得自己坐稳了皇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笑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哀家就让他明白,到底谁才是大齐天下真正的主宰。” 东方仇摇头,“不管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他,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更因为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你为他受了那么多苦,我又怎么能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东方……”薄太妃哭得更厉害了。 东方仇继续说道:“我的日子就快不多了,这特殊的醋有多大的威力,你我都十分明白。看来这次昊儿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我若不死他不会安心。等我走了,你的日子就好过了,你还是以前的太妃,他还是你的孩子,而我,你只需要在我的祭日送上一些祭品,我便知足了。” “东方,不……不……” 薄太妃哭着跑开了,得福正想上前说什么,薄太妃一把把得福推到了地上跑开了。 得福连忙追了上去。 薄太妃直接冲进了御书房,根本不管侍卫如何阻拦。 听到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慕容昊就觉得十分烦闷,但既然她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薄太妃一进门便把御书房的门狠狠关上了,直冲到慕容昊的跟前,眼神坚定而愤怒地盯着慕容昊,“你真的要这么做?” “孩儿不明白母妃在说什么。”慕容昊继续看书。 薄太妃冷哼一声,嘲讽地看着慕容昊,“皇上,哀家看你是舒坦的日子过久了,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慕容昊把书合上,抬眼,冰冷地看着薄太妃,“太妃娘娘,你觉得这样跟皇上说话合适吗?” “皇上?”薄太妃嘲笑起来,“如果不是哀家,还不知道如今坐在这儿的是谁呢。”R638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谁布的局 慕容昊噌的一下站起来。 慕容昊忽然的动作把薄太妃吓得浑身一颤。 慕容昊盯着薄太妃那双已经松弛,却仍然放射出凶恶光芒的眼睛,“太妃娘娘,朕希望你在说话之前先考虑清楚,不要话都出口了,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朕这个皇位实至名归,不是靠你的阴狠手段得来的。” “是吗?皇上,你真的以为自己那么厉害?”薄太妃强行镇定了心神。 “如果你只是来找朕撒泼的,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朕不觉得皇宫里有个只会撒泼的女人是好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太妃的身份。”说罢,对薄太妃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薄太妃看着慕容昊,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慕容昊,你等着瞧。” 薄太妃说完这句,便愤怒地离开了。 慕容怀德回到中山王府的时候,董蓉正着急不已,看到慕容怀德的身影出现在跟前时,董蓉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多天你都去哪儿了?”董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经历了晨曦的事情后,董蓉最怕的便是亲人离散了,这些天她一直想把明哥儿和启哥儿从荒凉的大草原叫回来,唯有亲人都在身边,才算是真正的圆满。 慕容怀德看到董蓉担忧的样子,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可面色上还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跟董蓉打趣,“这么多天不见为夫,是不是想我了?来,夫人,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董蓉侧过身去,面色凝重。 “怎么了?”慕容怀德微微蹙眉,他很少看到董蓉这么忧心而严肃。 董蓉与慕容怀德都在一旁的桌几旁坐了下来,乙八赶紧退出房间去倒茶水了。 董蓉拉过慕容怀德的手,脸上的忧虑更重了,一双烟眉紧蹙在一起,“怀德,我想把明哥儿和启哥儿叫回来,自从晨曦出事以后,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晨曦再被什么人给带走。晚上做梦都梦见明哥儿和启哥儿那边有事。” 慕容怀德搂过董蓉,“我知道你心里很痛苦,我也和你一样,担心着这几个孩子的安全。以前你告诉我一个道理,孩子虽然是我们的宝贝,可我们不一定要娇宠他们,该让他们锻炼的时候一定不能心软。明哥儿和启哥儿在草原上虽然多少都会遇到一些困难,但那时他们喜欢的日子,也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如果我们把他们叫回来,他们因为孝顺不得不听从我们的话,回到中山王府,做两个守在王府里的纨绔公子。你不想这样,他们也受不了这样。夫人,晨曦的事情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做好才导致这样的问题出现,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晨曦的。” 董蓉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远处的风景发呆。 她承认慕容怀德说的都很有道理,这也正是她最矛盾的地方。 重重叹息一声,相顾无言。 慕容怀德用下巴轻轻蹭了蹭董蓉的头发,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头发柔软温和,一如董蓉,“高兴点,为夫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何事?”不管什么好消息,似乎都让此刻的董蓉打不起精神来。 慕容怀德道:“这次边境出了很大的事情,想必京城这边也有听闻。” 董蓉点头,“听说是弥勒教的教徒们大闹边境,被皇上给制服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认为这是一个局,由白衣和噶尔迪布的一个局。” “噶尔迪?”董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还跟噶尔迪有关。 慕容怀德点头,“你还记得噶尔迪曾远赴我大齐王城救晨曦一事?噶尔迪的性格你我都很清楚,他没有救出晨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他硬是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悄悄地回去了,连你这个义母他都没来看一眼。这还不奇怪吗?” 董蓉点头,“是啊,我之前还觉得疑惑,觉得那不像噶尔迪的做事风格。可他和白衣根本就不认识,噶尔迪又那么讨厌弥勒教,凡是跟弥勒教相关的他都厌恶得很,又怎么会跟白衣搅和到一块儿去?” 慕容怀德道:“我也一直觉得奇怪,又怕边境那边出事,伤了无辜的百姓,所以就跟着去了。果然是白衣和噶尔迪布局,噶尔迪在边境制造动静,让东方仇派出所有弥勒教徒。” 董蓉不解,“东方仇怎么会把所有教徒都带了过去?” 慕容怀德感叹道:“有句话叫知父莫如子,白衣在东方仇的身边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东方仇最在意的是什么,他算准东方仇会把所有都押在这件事情上,以在朝堂上立威,顺顺利利地进入大齐皇宫。” “恐怕东方仇的目的不仅仅是进入皇宫吧?” 慕容怀德道:“不管怎样,他的那些喽啰都没有了,他想掀起什么风浪都是不可能的了。” “怀德。”董蓉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慕容怀德说道:“王城百姓许多都在说东方仇是慕容昊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情……” “你不了解薄太妃吗?这样的事情换了别人做不出来,换了薄太妃,一定能做的出来。薄太妃跟着先帝的时候,我就发觉她跟东方仇有少许往来。那个时候弥勒教还不成气候,薄太妃和东方仇的事又属于他们自己的私事,所以我就没有再多想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民间流传的那些是真的。” 这时,乙八从门外进来,为慕容怀德和董蓉斟了茶。 乙八一面斟茶,一面对董蓉说道:“王妃,晨曦小主在房间里闷得不行了,心里又惦念着作坊里的事情,您看……” 董蓉迟疑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慕容怀德,终于下了决心,说道:“既然她想去作坊就让她去吧,让她多注意着点安全,多让些人跟着,别再出什么状况了。” “是,王妃。”乙八高兴不已,看到晨曦可怜兮兮的样子,乙八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可没有动容发话,她一个婢女无论如何都不敢放晨曦出去。 皇宫,一如往常的压抑。 薄太妃的寝宫,死寂一般。 郭公公走进薄太妃的寝宫,感觉四周冷得刺骨,连忙抱紧了手臂,“这破地儿,也想像德妃寝宫那般阴森诡异?” 来到薄太妃寝宫后,看到薄太妃正在闭目养神,只是那张越发苍老的脸显得极其憔悴。郭公公迟疑了下,走到薄太妃的跟前,对薄太妃行了礼。 薄太妃早就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只是不愿睁眼罢了。 “起来吧。”薄太妃睁开双眼,那双布满阴翳的眼睛让人看了瘆得慌。 郭公公迟疑了一会儿,才微微往薄太妃这边走近了些,“太妃娘娘,您这般不悦所为何事?奴才不才,却愿与太妃娘娘分忧。” 薄太妃冷哼一声,“你又知道什么?哀家就算把心里的事都告诉你,你又能做些什么?没用的奴才,却还想讨一份功劳。” 郭公公的好言关心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应,郭公公的心狠狠一沉,不过面色依然带着讨好而谄媚的笑,“太妃娘娘说的是,奴才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本事,做不了什么大事。不过为太妃娘娘做些小事还是可以的,看到太妃娘娘这般憔悴,奴才看了心里也是万般着急。加之,人死不能复生,能活着就成,哪还管什么活法呢?” “你什么意思?”薄太妃戒备地看着郭公公。 郭公公讨好地笑笑,“太妃娘娘不必紧张,奴才知道太妃娘娘想救东方教主,奈何没有法子。” “你又知道什么?”薄太妃依然没好气地责备郭公公。 郭公公却丝毫不介意,笑笑,“太妃娘娘,奴才只是有办法让太妃娘娘救出东方教主而已。这么多日子了,奴才也总算看明白了,东方教主是一心为了大齐,为了皇上的。可皇上却不领情,布局屠尽了弥勒教,这让东方教主心里万般难受。可不管再怎么难受,也比没了命强。东方教主若是能获救,早晚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可若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薄太妃怒斥道。 郭公公看到薄太妃愠怒的样子,似乎被吓坏了一样,连忙点头,“既然太妃娘娘不愿意看到奴才,也不愿意听奴才说话,奴才这就告退。” 说罢,郭公公便行礼往门外走。 “慢着。”郭公公才走出几步,薄太妃便加大了声音喊了一声。 郭公公嘴角微扯,嘲讽的笑了一下。转过身来时,却又时一副恭敬的模样,“太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薄太妃居高临下地瞥了郭公公一眼,“你当真有办法救出东方仇?” 郭公公叹息一声,“太妃娘娘现在心情不大好,奴才说什么也都入不了太妃娘娘的心里,不如等太妃娘娘心情好一些了,奴才再来找娘娘。” “哀家让你说你就说,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薄太妃愠怒不已。 郭公公讨好地笑笑,“是,是,太妃娘娘教训得是。奴才想到的这个办法也不知道是否可行,若是奴才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太妃娘娘多加原谅。” 得到太妃娘娘的允许后,郭公公便把心里的想法对薄太妃一一说了。 薄太妃紧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薄太妃才喜笑颜开起来,对郭公公笑道:“没想到你还有些想法,好,哀家看在你全心全意为哀家做事的份上,哀家就给你一个元宝。” 说罢,薄太妃从兜里摸出一个大银元宝,扔到了地上。 郭公公眼底清冷,恨不得用眼神把薄太妃杀死,可脸上却还保持着最温和的笑意,嘴上也不停地说着感激薄太妃的话。 “郭公公,哀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今日你还得帮哀家做一件事情。”薄太妃笑得阴森。 郭公公迟疑了下,连忙点头,“太妃娘娘的事就是奴才的事,太妃娘娘可不能对我客气。” 薄太妃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听说皇太后最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御医们也没辙。既然那些御医没辙,就不要让他们去打扰皇太后了。” “有王得福大总管管着,奴才能……” “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资格在哀家的寝宫当差吗?”薄太妃语调清冷,目光冷峻。 郭公公迟疑了许久,“好吧,奴才一定尽力。” 薄太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很好,退下吧,别让哀家看了心烦。”R638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陌生姑娘 晨曦早早的就来到铺子里,看着大家都在井然有序的忙碌着,眼中浮现出来笑意。 “小主,您怎么来了?” 店铺掌柜看到晨曦,赶紧迎了上来。从前段时间的接触中,年逾四十的老掌柜,已经知道了晨曦的本事,所以不敢有半点的怠慢。 “没事,刘掌柜,你们忙你们的。”晨曦冲着掌柜的摆摆手,又过去看了下这几日的进账。发现一切正常之后,晨曦决定再换下一家铺子。 可刚刚走出门口,却猛的听到了一阵吵闹声,紧接着看着一群人追着一个小姑娘,那女孩跑得很吃力,脸上满是恐惧。 “救命!救命啊!” 她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包袱,边跑边向身边的人求救,大大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委屈。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各个袒着胸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眼看着这姑娘就要跑到自己面前,晨曦想上去问一下情况,却被乙八拦住了。 “小主,看看再说。” 乙八看着这姑娘机灵的眼睛,给自己的小主有几分相似,不禁心中生疑。他们家最近事情出的可不好,她不希望小主再节外生枝。 依往常晨曦的性格,她肯定是会管上一管的,不过今天这事太凑巧了,她刚出门就碰上了,不觉得她也多了一重思考。 而且隐约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姑娘。不如自己在旁边观察好了,若真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上去帮个忙。 这女孩跑着跑着,兴许是太着急了,猛地一下子,自己被裙子绊倒了,整个人生生的摔到了地下。 姑娘顾不得吃痛,低着头抱着包袱就打算继续再跑,可转眼间大汉却已经来到了面前。 “跑啊!跑啊!让你跑!” 那几人不慌不忙,围着地上的姑娘,嚷嚷道。 那姑娘抱起东西瑟瑟发抖,“几位大爷,行行好吧,我真是有急用。” “有急用,有急用你就能硬抢吗?我们老板也真是晦气,今天刚出门,就碰见个抢东西的!” 为首的那大汉,眼看周围人越聚越多,兴许也觉得自己太出格了不好,便只是让几个人围住,开始讲起道理了。 这话一说,周围便有人认出他们了。 “这不是当铺的几个保镖吗?我就说怎么这么多人赶不上一个小姑娘。听说他们原本只是摆设,当铺有人在宫中当差,哪里有人敢惹他们啊。” 这话听进晨曦的耳朵里,倒有了几分好奇。她本身也怀疑,这身强体壮的大汉,竟然追不过一个小姑娘,这戏码也太假了。 但听这一解释,再看那几个大汉喘着气,各个身上流那一身汗,倒也忍不住想笑起来了。 不过看着地上的姑娘那么可怜,她又好意思说什么了。 那大汉们,似乎想让姑娘自己走回去,估计是嫌拖过去太费力,也或者是想给周围人一个解释。这不,就站在那跟姑娘讲起道理来了。 这一说,晨曦才明白,原来这姑娘早上去当东西,拿的是宫中的物件,刚开始新来的小工没看清宫中的标志,直接给当了。却没想到那出银票了之后,才发现这是宫中的东西,根本当不得啊!搞不好还要坐牢的!便想收回来,却没想到这姑娘拿起东西,还有银票,竟然跑了出来! “我又没说不还你们。” 姑娘嘟囔着嘴,还是紧紧的抱住包袱,丝毫不撒手。 那几个伙计也没辙,看到看热闹的晨曦,他们也都认识她,便央求道,“郡主,您来评评理。这事,能怨得着我们当铺吗?” 晨曦猛的被人点名,身子一愣。还没来得及讲话,却没想到那姑娘先发了声,“给你们就是了!” 她似乎很害怕晨曦的名字,起身异常不舍的将包袱里的银票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大汉。 眼睛却始终不看晨曦一眼。 这下子,晨曦觉得更古怪了。 “我可以走了吧!” 那姑娘还了钱,大汉也便算了。姑娘着急的想起身,这下,晨曦倒不干了。 “你是不是认识我?” 一大早,反正也没什么事。晨曦看着这姑娘,也确实有几分熟悉,再加上包袱里全都是宫中的东西,作为王府的人,当今的统治者的家属,她似乎也需要过问一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姑娘听到这话,立马就跑了起来。 那速度,简直比刚才被追的时候跑的更快。 思及刚才她说的要救家人,这会儿又没钱了,晨曦本是想帮她解决下问题。 可这姑娘的反应明显不对啊! 晨曦这边还没出手,乙八已经一个健步追了上去。以乙八的身手,那姑娘很快就被捉了回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晨曦只得把她带回了铺子里。 周围人在乙八的驱散下,也便离开了。 回到屋里,那姑娘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嘴里说着,我家人实在是不行了,急需银子,所以小的才会出此下策。我想着等我的份子钱发了之后,再来赎回来。谁知道那当铺竟然不同意,小的没办法,所以才想着,先回去治病再说。 姑娘说的声音哽咽,语序有些乱,而且她始终不敢抬头望晨曦。 “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 晨曦看着那姑娘垂着头,皮肤很白皙,因为跑太久的缘故,脸上全是汗。也许是担心的缘故,身子不停的发抖。 “小女子,怎敢和郡主对视。” 姑娘说话的时候,倒也不卑不亢,声音缓慢有序,看起来是个有教养的。 晨曦并不想难为她,想了想,最终给了她几两银子,然后打发她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几句:“赶紧办完事,把东西还了回去吧。不然被发现了,你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姑娘连忙点头,谢恩之后离开了。 随后,乙八也悄悄了跟了上去。 醋缸里的滋味并不好受,不甘心的东方仇努力压抑着身体的疼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一听到开门的时候,他的眼睛尽管还看不到外面,但声音却已经先传了过去。 “来者是哪位?” 随着特制醋的侵蚀,他的声带变得干涩,说出的话,听起来像是撕裂的声音,很是难听。 “东方教主。” 身后传来郭公公的声音。 “原来是郭大人啊!东方我真是等您多时了。” 东方仇知道,自己那天的话,定然会起作用。薄太妃听过之后,肯定会想办法来救他。这郭公公,应该就是那女人派过来的吧。 可事情,似乎与他想的并不相同。 “噢?东方教主,此话怎讲?我只是偶尔路过,记错了路,推错了门,这不,正打算离开呢。” 郭公公尖着嗓子,声音听起来很是开心。 而且说完话,似乎就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音。 东方仇急了,连忙提高声音到,“郭公公,虽然我教已经灭了,但我大本营里还有很多的金银珠宝,没有拿出来呢。您在这里,算是我最后认识的人了。我呢,也算是一个死人了。您跟我这般投缘,不如……” 说到这里的时候,东方仇已经听到了郭公公慢慢靠近的步伐,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得到他那张谄媚的笑脸。 “东方教主,奴才早就看出,您这般龙凤之人,绝对不会就此陨落。你一定得能东山再起啊!” 东方仇听到这话,心中甚是激动,连忙对着郭公公说,“德妃寝殿的衣柜上面,有几个金锞子,就是老弟我孝敬您的。” 听到东方仇自称老弟,郭公公的心中暗爽了一下,心想,还是这老匹夫识时务,比着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婆,真心是好太多了。不过,他郭公公可是不傻,这人说德妃殿有东西,谁知道有没有? 不如先去看看再说吧。 郭公公向来这样,到嘴边的金子,怎么会不吃掉?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了门。 听着他关门的声音,东方仇的心,也开始恢复了跳动。 他知道,只要找到这个郭公公,他的事就一定能够办成。 尚好的是,他做好了准备。狡兔三窟嘛,幸亏没有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一个地方。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傻到告诉那女人,今天这郭公公肯定不是她派来的,若不然,怎么也不可能会说走就走啊! 郭公公去德妃殿的时候,脚步是异常轻盈的。只不过刚到了殿门口,却隐约听到了里面有其他声音。 当下他心想,不好,莫非是有人想跟他抢金子? 可又不敢太过贸然的闯进去,毕竟这里是禁地。于是伏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太监的弱弱的声音,“德妃娘娘,您生前对小秋子最好了。小秋子有什么话都会给您说。这次,小秋子是真心喜欢玲珑的。虽然知道她喜欢皇上,但小秋子还是决定帮助她。小秋子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娘娘,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小秋子啊!” 听到这话,信息量还挺大。不过这也难不倒后宫信息通的郭公公,他瞬间分析清楚了小秋子说的话,也知道了玲珑那个人是谁。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要知道在后宫,谁信息量最大,谁就掌握着主动权。 可以这么说,他郭某人,在听完小秋子这番话之后,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在后宫之中,又多了两个可以要挟的人。R638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移花接木 “她知道皇上喜欢的并不是她,但她宁愿学习模仿,也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抬爱。娘娘,小秋子决定帮助她。只要她开心,小秋子也就开心了。” 小秋子信誓旦旦的话,无一遗漏的全部听到了郭公公的耳朵里。但郭公公尚未确认,这俩人究竟做了什么勾当,所以暂时决定先放他一马,待之后用到的时候再说。 而此刻他最关心的事,还是屋里的那些金锞子。 屋里的小秋子,似乎给德妃的话也说完了,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这下,郭公公才进了大殿之上,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几个硕大的金锞子。看起来,足足有薄太妃给他的两倍都要大! “发财了,真是发财了!” 郭公公两眼冒光,赶紧将金子塞到自己的衣服里,从后面抄小道,以最快是速度,跑回了东方仇所呆的院子里。 他可不想让这个救助他的机会,被别人抢了先。 若说之前他还怀疑东方仇的实力,这下可是真心的一点都不担心了。心想着,即便是这些年薄太妃给东方仇的东西,估计也够他郭公公吃一阵的了。 不妨先找个借口,把这人放出去。反正他的功力,也是良久都没法恢复了。他也不必怕他,而且到时候自己联合几个人,能够把他制服,然后把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部抢到手,那才好呢! 郭公公带着对东方仇财产的万分期待,又再次回到了东方仇的面前。 这时间,也就是半个时辰而已。 可在东方仇的心里,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哎呦,郭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东方仇的谄媚之术,在薄太妃的面前,已见一斑。他是深谙郭公公秉性的,所以说起话来,倒没有一句让郭公公觉得不中听的。 “东方教主,奴才不是担心您的安危吗?所以刚才专门去问了薄太妃,到底该怎么样帮助您。” 听到这话,东方仇的头摆动的幅度明显大了起来,“她怎么说?” 自己说的那番话定然会起作用的吧?她肯定会来救自己的! 看着东方仇那期待的,满脸因为醋的原因而白白的,皱巴巴的表情,让本来想说实话的郭公公,又有了新的想法。 若是他说,这事是薄太妃让做的。那东方仇肯定给他的打赏就少啊!再者,若是让薄太妃知道东方仇的财产,那岂不是又多一个人分一杯羹?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于是,他摊了摊手,对着东方仇十分惋惜的说,“只不过,太妃的回话,并不是很乐观。” 心里咯噔一下,东方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果真是一个没有良心的婆娘!” 东方仇瞧着郭公公说起薄太妃三个字时候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像是薄太妃在他面前对郭公公评价不高一样,估计郭公公本人,也不会很喜欢薄太妃。 话说,她那样的女人,也就是自己这种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绪的高手才能够忍受得了。一般人还真不能忍受她的蛮横和刻薄。 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也便不客气起来。 果然,郭公公听到这话,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 “东方教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可语气里,却充满了欢乐的腔调,仿若在说,你继续说啊,我最爱听了。 “哎。郭大人,您就不要替她解释了。其实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我是最了解她的人。她那脾气啊,哎!我也算早就想到了,算了,算了吧!” 说完,东方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别介啊!东方教主。” 但是郭公公可不能看到他这般自暴自弃,“且不说您还有家财万贯,就单说现在的遭遇,也实在不是您堂堂教主该承受的啊!” “莫非,郭大人,有什么好的想法?” 东方仇不温不火,但内心里,却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这个想法嘛。我毕竟在皇宫里待的时间久了点,要是真让想呢。倒不是没有。” 郭公公卖起了关子。 “郭大人,您可要帮帮老弟啊!” 东方仇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就想着如何拍郭公公的马屁,还好的是,郭公公并没有矜持太久,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事办起来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说一点辙子都没有。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薄太妃并不想把您救出去。这就让做哥哥的我,很为难了。” 转眼间,郭公公已经俨然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了。至于薄太妃和东方仇事后若是遇到了,再说起薄太妃不愿意救东方仇这事的话,他也不担心。反正总有办法给瞒过去的,况且东方仇对薄太妃根本不是真心的,他也不是瞧不出来。 所以他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听得东方仇是喜上眉梢,连忙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个宝库的位置,听到那位置,郭公公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不过东方仇很为难的说了一句,“哥哥,本来那个金库,是弟弟我打算送给您的,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当初见那金库的时候,弟弟的教徒为了保险,弄了一个机关,而且这机关,只能用我的手掌开。” 郭公公听到这一句,心里也算是明白了。 东方仇当然也长着心眼呢,不过为了那一金库的宝物,他觉得自己稍微等下也是没关系的。 “好的,为兄的就帮你这一回。” 郭公公嘴里说的仗义,眼睛却已经都冒金光了。东方仇心中想着,这郭公公果然和薄太妃说的一样,是这般贪财之人。不过他觉得贪财是好处,至少他还能在利用一段时间。 两人商议好之后,就准备开始行动了。 郭公公早就想到了辙子,他一次外出的时候,刚好碰见一个和东方仇貌似的乞丐,当时东方仇还在入狱,他想着能用得上。没想到后来东方仇那般轻易的,就被薄太妃给救走了。那人他也便忽略了。 如今用起来,刚刚好,反正他是一个哑巴,看起来虽然健壮,但目光呆滞,傻乎乎的。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乱子。 天黑之时,他把这人带进宫里,偷偷的趁着守卫放松警惕的时候,来了个移花接木。顺利的把东方仇送出宫去。待马车走远了之后,郭公公才来到薄太妃的大殿之上汇报。 薄太妃就寝晚,所以郭公公一通报,很快就被带入寝宫。 “进展的怎么样了?” 薄太妃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她高高的站在座椅上,俯视着地上跪着的郭公公。 周围的宫女,都面无表情。 “回太妃……” 郭公公贼眉鼠眼的溜了一遍站着不走的那些宫女,薄太妃立马领会,便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照着那站着的小宫女砸过去,“人都已经领过来了,还站在这干嘛?” 那杯子虽然看起来小,但是纯玉做的,重量倒不轻,小宫女知道薄太妃什么脾气,连躲都未敢躲,额头上瞬间就被砸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捂都没捂一下,就直接退下了。 “说吧。” 薄太妃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对郭公公的语气也和悦了几分。 “东方教主已经被顺利送出宫外,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不甚好,而且宫内勘察比较严格,所以奴才不敢让他在宫中稍作停留。娘娘,您要不要到宫外去瞧瞧东方教主现在的情况?” 看着刚才那满脸是血的宫女,郭公公心里是有几分忐忑的。这薄太妃,下手太狠,只要她得势,看来自己是没法去享受东方仇的金银珠宝了。他得想个办法,不能这样受制于她。不过眼下,还是要万事先给她留选择的余地才对。 紧接着,薄太妃还没有开口,郭公公就讲了东方仇现在的状况。 “东方教主因为在醋缸里泡得太久的缘故,身体上的皱纹已经比较明显了。身体是有些松垮的,特别是脸上,好像更加明显。奴才已经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大夫,给他现行诊治着。” 这般解释之后,薄太妃就更不想见东方仇了。反正她明白,东方仇的武功是没法恢复了。自己只不过是尽下曾经的情分,给他留一条命而已。 薄太妃没有回应,只是又扔了一个银锞子到脚底下,郭公公连忙捡了起来。 他已经明白了薄太妃的选择。 “谢娘娘!”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窗外的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薄太妃望着屋外的冷清之气,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凉之感。以前她还有东方仇,天天想着如何把这个人给送进宫里,给他一个要紧的位置做做。这样一来,宫中掌管要务的就有两个自己人,她薄太妃就能在宫内横行霸道,没人敢欺负她了。 可如今自己的儿子不理解她,唯一的依靠东方仇,如今也病入膏肓,还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活的下去呢。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薄太妃就想起了那个跟自己抢夺儿子的皇太后。这女人抢了原本属于她的太后之位,如今又要从她的身边抢走她的儿子,她绝对不会轻饶她! 反正她现在已经卧病在床,她必须得想个辙子了。R638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连夜进宫 晚上掌灯的时候,晨曦听到了乙八的汇报。 这姑娘确实是在给自己的爷爷看病抓药,也确实是被送进宫里的。不过具体在哪个宫里当差,旁边的人因为很少见她回家,也很少听她提起,所以都不知道。 “那可曾问出来,她叫什么名字?” “周围的人,好像都叫她丫头。打听下来,也是一个可怜人。据说是被这个爷爷捡来养大的,后来爷爷身体不好,就找了个门路,把她送到宫里。想着总是有口饭吃吧。” 乙八也是有同情心的人,这一路跟来,她能看得出,那姑娘不懂得功夫,但是对爷爷的情谊,却是极其深的。她担心会有什么其他的幌子,精心的查了好几遍,这才又回来汇报给自己的小主的。 “果真是个可怜人。怕是我经常出入宫中,她担心我认出她来。所以今天才这般表现的吧。以后遇见的话,能帮就帮吧。” 晨曦和自己的娘亲一样,是心软之人。 乙八点点头。 两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并没有告诉慕容怀德和董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乙八窸窸窣窣的准备给一直在床上打滚的孩子把尿,却没想到出了庭院,便听到了敲门声。 她急急忙忙打开,却看到了满脸大汗的公公,一瞧是皇太后宫中的,乙八一秒都没迟疑,抱着孩子,就去喊醒了董蓉。 “主子,您醒醒吧。宫里来人了,瞧着像是太后宫里的。” 乙八未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慕容怀德已经听到了动静。董蓉快速的穿上衣衫,起身来到了会客的厢房。 “中王妃!” 那公公见到董蓉,眼泪就开始流了下来。董蓉没有听他说什么,只是说道,“路上说!” 这边,乙八已经派人把马车架好了,董蓉坐上车,公公在旁边操着手,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董蓉柔声道,“公公,您也一并上来吧。” 公公这才坐上轿子,一路上讲着皇太后今天的状况。 “昨天她老人家还好好的,今天就瞧着不对劲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何嬷嬷摸着太后的手脚冰凉,就赶紧差小的过来喊您了。” 董蓉看着这满头大汗的公公,心中有说不出的担忧,赶紧冲着驾车的甲一道: “快点,再快点!” 太后,您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临走的时候,慕容怀德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让董蓉明白,她千万不能乱了心神,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因为是清早,所以马车速度很快,甲一赶到皇宫的时候,门口的禁卫军才刚刚换班。马车长驱直入,正准备朝着皇太后的宫殿奔去的时候,却听到马车里的公公道:“王妃,刚才奴才来的时候,何嬷嬷专门交代了,她不想让动静太大,所以咱们的马车,先停在别的地方。” 这倒是让董蓉心中无法理解的,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带着乙八,甲一把车停好之后,也便跟了上去。 几个人操着小道,从后门进了皇太后的寝宫。 一路上走着的时候,董蓉的手都是凉的。嘴唇发抖,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测。 结果几人刚到大殿之下,董蓉便见到了何嬷嬷。她直接嘱咐了那公公几句,便让她下去了。 然后又让乙八和甲一在殿下候着,自己带着董蓉,进来皇太后的寝宫。 看过寝宫里一片安宁,董蓉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莫非是皇太后已经不行了,所以喊她过来说几句体己话?若是这般的话,那定得让怀德一起来啊。 想到这里,董蓉的眼睛都湿润了。 “傻丫头,哀家还好好着呢。你哭什么啊。” 董蓉这慌神的一幕,被房间里的皇太后看了个正着,便冲着她说道。 听着皇太后的声音,并非病入膏肓,毫无力气,董蓉脸上的露出错愕的表情,她朝着皇太后奔了过去,担心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的何嬷嬷见已经没有任何的闲杂之人,便站在门口候着。 “你瞧。” 待董蓉的心神安静了下来,她才顺着皇太后的目光,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杯清水。 这清水看起来无色无味,和普通的水并无区别,只是董蓉却知道,这是何物。 “她竟然朝您下手!” 听着气愤的董蓉声音陡增,皇太后赶紧朝着她摆了摆手,“如今这宫里,却也是有她的耳目了。现在还没查出来,这水到底是谁放进来的。所以根据她的计划,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我这急匆匆的喊你过来,就是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原来,昨日里皇太后觉得有些口渴,起来就准备喝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的身边平常只有何嬷嬷一个,这次她起夜,不想麻烦何嬷嬷,便准备自己端起水来喝。却没想到,端起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大理石桌子,只听哐当一声,她手里的水,竟然溢了出去。 这一溢出去不当紧,那细小的水滴,把大理石桌子都腐蚀了。 皇太后赶紧喊了何嬷嬷,然后把桌子上面放了个盘子挡了一下,又把所有的水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在确定自己无事之后,这才找人去喊董蓉。 “她这次做的非常隐蔽,哀家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皇太后这一生,也跟不少人做斗争。只是像这次这般大意之事,这还是头一次。 “昨天晚上,可有什么人来过?” 董蓉着急的问道。 皇太后沉默了一下,才说,“皇上来过。” 董蓉诧异的望着皇太后,新皇上对太后的心思大家都是知道的,他应该不会做这等事吧。 但转念一想,董蓉只觉得脊背发凉,他不会是知道大家都怀疑他的身份,所以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吧! 皇太后看着董蓉脸上的表情,似乎读懂了她的担心,便道: “我觉得昊儿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估计应该是上了那女人的当。” 皇太后只得这般认为,若是这事真是皇上做的话,那她也没有必要再折腾了。 皇上让人五更死,她是断然活不到三更的。 但是这事,绝对不会这般简单。 接着,董蓉问清楚了皇上昨天晚上的举动,无非是深夜有些寂寥,来和皇太后聊几句。 “那他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吗?” “只是问了我的病情,然后喝了杯水,便离开了。” 皇太后道,“昨日未见他有什么异常,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若是他真对我有什么想法,他的表情,我应该还是能看出几分端倪的。” “那皇上昨日,可曾见了薄太妃?” “这就是哀家找你过来的原因。” 两人都知道,若是薄太妃为之,那么昨日皇上定然是与她见过面的。而且两人都能想象的出来,怕是皇上昨日与太妃吵了架,所以他才会情绪这般不佳,深夜非得去看下皇太后,自己才能入眠的。 董蓉明白了,皇太后是想让她去试探皇上。 “这事若定是她所作为,也许应该派人过来打探了。” “除了何嬷嬷外,哀家宫内的人都知道哀家身体出事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的很清楚。若是她有眼线的话,如今应该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皇太后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一个晚上没有睡。那定然是疲惫的狠了。 “您好好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董蓉看着皇太后慈祥的双目里布满血丝,心疼的说着。皇太后却温和的笑了笑,道,“若是皇上肯这般勤勉工作,大齐天下哀家倒也无甚担心的。本来这几日,哀家就觉得身子骨不太好。本以为就这样去找先皇了,却没想到忽然又出了这个岔子。咳咳!哀家,哀家怕是还不能走啊。” 听到皇太后说话急切,咳嗽得浑身都在颤抖,董蓉想端来一杯水润润,又不知道那些水能喝不能喝。情急之下,她只得端起一杯水,自己先尝了一口,确认无事之后,这才又递给皇太后。 这些动作,她都是在自己宽大衣袖的遮盖下完成的,本以为皇太后在咳嗽,没有看清楚。却没想到,茶水递过去的时候,皇太后却笑着说: “蓉儿啊,哀家这般年纪了,你还让哀家饮你喝过的茶水吗?” 老人的声音,渗透的感动,董蓉是听得出的。 两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皇太后喝下了那杯水,董蓉起身告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不过需要赶紧给慕容怀德通信,以免他太过担心。 另外,似乎晨曦,也要到宫中来一趟了。 得知消息的慕容怀德,听到让晨曦进宫的消息,眉头紧锁。 他敲着自己的书桌,然后喊了一名暗卫,交代了几句话后,那人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也起身,刚走出门口,却看到了白衣。 “我要和晨曦,一起到宫里去。” 白衣不卑不亢的,抬头望着慕容怀德,只不过眼睛里,不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可以。” 慕容怀德知道白衣的功夫,越来越好,他正担心,晨曦到了宫中,会受什么委屈。这下有了白衣,他就无需担心了。 这些年轻人,对他女儿的心思,他作为过来人,怎能不了解呢。R638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晨曦进宫 晨曦一大早的被人拉进宫里,其实她的心情是非常沮丧的。后来闹清楚自己的娘亲已经早早过去,而且是被太后召进去的之后,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会是太后出什么事了吧?” 她一路上念叨着,催着马车快速前进。 白衣头一次当马车夫,还好驾驭能力是有的。不然被晨曦这般催促着,早晚会出事。 可是快到铺子门口的时候,轿子里的晨曦,忽然听到了外面白衣在跟人说话,“你是谁!” 按道理说,白衣是很少与人主动搭讪的。可是听着他的语气不是特别友好,晨曦若是有时间的话,肯定会好奇的下车问问。可是今天时间紧,她拉开门帘便冲着驾车的白衣喊,“喂,赶路要紧,还跟别人聊什么天啊!” 可她看到马车前停着的那个女子时,这句话的后半句,也就省略了下来。 那女子脸上全是错愕,这会儿正失了魂似的盯着白衣看。 那姑娘穿的衣服,应该是宫中的服饰,虽不雍容,但却是上等布料。色泽和做工,都是上乘的。看着她的打扮,应该也不是普通宫里的宫女,只不过,她这会儿呆在这,做什么? 不会是找自己的吧! 晨曦的想法刚冒出脑门,那姑娘仿若是回过来神了。 她直直的就将怀里的包袱,递给了白衣,然后说了声,“打扰了,谢谢。” 便跑着离开了! 跑了两步之后,还不忘回过头给晨曦笑了一笑。 那笑容里,好像感激占更多的分量。 晨曦倒觉得这姑娘有意思了。不过她这会儿可没时间去打听,她是不是在这等了好久。那包袱里,是不是还给自己的银子。 这些,在皇太后面前,都不是特别的重要了。 只不过,她有些疑问的是,刚才白衣,为什么会问,“你是谁?” “白衣,你认识她吗?” “不,不认识。” 白衣一下语塞,好像觉得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逮住一般。 “噢。” 晨曦只觉得,那姑娘看起来有几分亲切。如今看来,倒也是一个不忘报恩的人。 白衣却觉得,那人跟晨曦这般相似,到底有何居心?所以他紧紧的抱着包袱,就是不肯给身后的晨曦。 “喂,那包袱可是给我的!” 晨曦看着白衣那般紧抱着包袱,嚷嚷道。 “噢。” 白衣随便答了一声,但却还不肯把包袱拿过去,而是一只手打开包袱,仔细检查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递给了身后的晨曦。 晨曦不满的夺了过来,打开来看了看,果真只是一些碎银子,应该合计起来,刚好够昨天给她的数吧。 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叫丫头对吧。 晨曦将包袱随处一扔,觉得丫头应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除了中王府之外的第一个有趣的人吧。 可是扔包袱的过程中,她却发现,那包袱的正中央,绣着一朵蔷薇。 这蔷薇之花,透露着奔放与真挚。 倒是她晨曦最爱的花。 不过自己的这个小心思,到现在为止,还没给任何别的人讲过。 她是怎么知道的? 晨曦,倒对她更感兴趣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皇宫的大门进了,她是正经的从大门,直接快速的奔进皇太后的宫殿的。 这情景,被郭公公瞧见了之后,赶紧就飞速的去薄太妃那里领赏了。 “禀告太妃,奴才今天看到有人进了皇太后的宫殿,不知道该不该与您讲?” 郭公公屈身伏地,恭敬的给薄太妃说道。 薄太妃本来在宫殿之上,眯着眼睛,看不出来是睡还是醒。听到郭公公这句话之后,明显的睁大了眼睛。那瘦削暴戾的脸庞之上,两个忽然睁大的眼睛,像是骷髅头里忽然发出的光亮一般,在这个阴冷的大殿之上,连一贯胆大的郭公公,都吓得抖了一下。 这一抖,让郭公公心里骇然,他赶紧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指不定,自己若是因为抖了一下,让太妃不高兴的话,那他可没有小命,去享受东方仇的那万贯家产了。 薄太妃却是沉浸刚才郭公公的消息带来的喜悦里,并没有关注到他的动作,她大概停顿了一下,才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又想讨赏?本宫上次给你这个狗奴才说的事,你可曾做了?如今什么都没做,来领什么赏!” 看着薄太妃这般发脾气,郭公公心中只喊晦气,但脸上,却依旧是一脸坦诚和谄媚,“娘娘,是这样的。我想着这么一大早,中王府的马车就赶往太后的宫殿。会不会是太后出事了?” “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的计划,不是根本就不用实施了吗?” 郭公公腆着脸,笑着说。 “什么狗奴才!竟然枉说‘我们’!本宫什么时候跟你这种下贱东西一起有计划了!” 薄太妃听到郭公公这话,心情不好了,直接拿着自己桌子上的盘子,照着郭公公的头就盖了下来。 有过前车之鉴的郭公公,此刻是连动都不敢动,因为他瞧见了太妃娘娘身边出了盘子之外,还有几个玉石作成的大物件。 若是这般甩掉盘子她不过瘾的话,再甩那盘子,那他今天就死翘翘了。 只听咣当当,咣当当两声,盘子在郭公公的帽子上,打了个晃,掉了下来。但郭公公却没有丝毫的怠慢,直接将自己的帽子拽了下来,拿着那金属制成的盘子,在自己的头上,直接咣当当的摔了好几下,然后对着薄太妃解释道: “娘娘,狗奴才不分轻重。说错话了,还望娘娘能饶恕奴才。” 他打的很起劲,薄太妃看的也很开心,看他打的差不多了,便道,“得了,你知道自己的斤两就行。别有事没事,跟本宫套近乎。你赶紧去打听一下,那一大早中王府的人,进宫里还做什么?” 郭公公听到这话,伏在地上领命,可是身子移动的却非常的慢。 “喂不熟的狗奴才!” 薄太妃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直接就甩出了一个银元宝,又如往常一样,滚在了郭公公面前。 他像哈巴狗一般,捡了起来,千恩万谢,这才麻溜的走出了宫殿。 刚到门口,他便骂了起来,“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哭着求老子!” 说罢,他揉了揉自己的头,便走了开去。 却没有看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 “太后!” 这边,皇太后寝宫,晨曦一进门,就担心的大喊起来。 若是往常,皇太后已经带着爽朗的笑容,来门口迎接她了。可是这会儿,她看到的却是她的娘亲。 “太后呢?娘亲,太后呢?” 晨曦像个孩子,着急的找自己的奶奶,尚未得到董蓉的回答,眼睛里已经浸满了泪。 “乖,不要哭。太后没事,只不过她这会儿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咱们不吵她,好不好?” 董蓉把晨曦拦在怀里,拉着她就往外走。 “娘亲!不要,我要见见皇太后再走!” 她可是对自己的母亲的做事风格很了解,若是真出什么事,她是绝对会瞒着她的! “听娘亲的话,皇太后真的没事。” 董蓉看着着急的晨曦,眉头紧锁,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好像一碰就会落掉一样,真是让她这个做娘的心疼死了。 她知道晨曦对皇太后的担心,可晨曦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若是让她先见到了皇太后,那事情恐怕就没那么顺利了。 她一面拉着晨曦往外走,一面望着门口,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晨曦扭着不肯离开,但董蓉却是有法子的,她说,“娘亲比你早半个时辰过来的,皇太后已经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了。好不容易哄她睡了一会儿,你确定要把她吵醒吗?” “那你们为什么找我来!” 晨曦嘟着嘴,让自己提心吊胆的,却不让她见人,这不是折磨人吗? “让你来,当然是有事的。我们老年人生病了不是都喜欢冲喜吗?你呢,是最古灵精怪的人,这次,就是想让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皇太后去去晦气。” 一听自己的作用原来这么大,晨曦顿时来了精神,也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便乖顺的跟着母亲走了出去,却没想到尚未走出大殿,便听到门口公公传话: “皇上驾到!” 董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色彩,听到这话,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给晨曦道,“这事还没给皇上讲,毕竟皇太后病重的事。现在还不想给大家都说起。若是她生病让番外的人知道了,皇帝还年幼,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的事情来。所以你可是要把握好分寸噢。还有,这冲喜的事,还没给皇上说,也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 “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去给他说!” 晨曦觉得母亲的话说的有道理,使劲的点过头之后,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这事交给我来做!” 却没想到,刚出殿门,遇到皇上那深情的目光时,她忽然觉得,这事似乎实施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算了,还是先请安再说吧。 一听到德福说慕容晨曦来到了宫中,正在批阅奏折的慕容昊,立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奏折放在那里,准备起身就出去,看到德福还在门口站着。 略显尴尬。R638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怀心思 还好王德福给他找了一个台阶,道,“皇上,不知道她这么早到皇太后宫中。可是因为皇太后身体不适了么?您要不要也过去瞧瞧?” “好!” 德福话音尚未落地,慕容昊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借口。 许久未见,他也曾经想微服私访,到外面去看看,是否能见到那个嘴上抹着胡子的,调皮的晨曦。却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可如今听到她要来,他再也无法隐藏自己对她的思念之情。 真想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她,如果能听到她的笑声,那该是更好的了。 却没想到他不顾皇上威严的以近乎小跑的速度来到皇太后的宫殿,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她沮丧的眼神。 那像小鹿一般的黑色的大眼睛里,转动的都是泪水。 慕容昊当即心疼的不得了,他真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为她做出这世界上,可能的或者不可能的任何事情,只为换回她的笑容。 还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晨曦对自己行礼的时候,记得刚开始当皇上,特别喜欢别人口中的万岁。觉得自己是万人之上,九五之尊,任何人都无法与自己匹敌。可如今遇到晨曦之后,他觉得自己像是低到了尘埃了。恨不得她是自己的皇上,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自己完全受不了,她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他不想看到她弯下身子,不能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不想看到她有任何的不快乐。 从这一刻起,他慕容昊,除了要关注大齐苍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女子,是他这一生,都要用命去呵护的存在。 “晨曦!你怎么了?” 都说感情在最深处的时候,是能蒙蔽人的。一贯对皇太后敬仰颇深的慕容昊,今天竟然忘记了先问太后的病情,却去扶起了慕容晨曦。 这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董蓉,很是不满意。 她拉起晨曦,躲过了慕容昊那双关切的手,坦然的面对皇上说,“皇上,您可是来看太后的吗?” 这一句冰冷的话语,瞬间浇灭了慕容昊蓬勃发展的小火苗,也让他快速的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是九五之尊,总不该是为了儿女情长而忘了国家大事。 要知道大齐之所以在小皇上登基的这么长时间里保持这般安宁,全都是皇太后这么多年的智慧在撑着,周边几国早就蠢蠢欲动,若是皇太后有什么动静,那大齐的安危,就是让人十分担忧的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董蓉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今天过后,她绝对不会再让晨曦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幸亏傻乎乎的晨曦,还没有对这个皇上动情。不然事情就难办了。 “是的,王妃。不知母后现在身体怎么样?” 晨曦本来觉得很奇怪,皇上来到皇太后的寝宫,不该是问太后的病情吗?怎么会问起她怎么了。这会儿听到皇上说的话,才想着刚才怕是皇上问她怎么了,也是想问皇太后身体怎么样的意思吧。 “皇上,皇太后最近身体不是特别硬朗,我们能否给她老人家冲冲喜?” 看到皇上,晨曦立马想到了自己的责任所在,那就是给皇太后她老人家冲冲喜。想到母亲刚说,皇上不一定能答应,索性就先问了吧。 若是不同意,她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可是却没想到,自己话音尚未落地,这边皇上就赶紧点头说,“好啊!” 这般快速的回答之后,慕容昊看到董蓉王妃的表情又有几分不愠,便赶紧收敛了情绪,“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我们得先想想太后喜欢什么,然后我们再做一些打算。” 晨曦的小脑瓜已经开始运转了,她心里庆幸,幸好皇上的想法和她一致,这样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出什么事了,一大早就往皇宫里跑!” 就在晨曦正歪着脑袋想到底什么方法,董蓉也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却听到了薄太妃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 “可是太后姐姐出了什么事吗?刘嬷嬷,赶紧让本宫见见皇太后!” 她倒也不顾自己的儿子在场,也装作看不到董蓉和晨曦,准备直奔内殿去了。 刘嬷嬷正在房间里照顾皇太后,听到这声响迟疑的看了一眼皇太后,太后对着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外面已经传来了晨曦的声音,“娘娘,您不知道皇太后身体不太好啊。这么一大早的,您还是别吵到她才好呢。” 晨曦说话倒也算给足了薄太妃礼貌,但只是听起来不甚好听而已。 旁边紧跟着薄太妃的郭公公,知道这肯定能惹毛薄太妃,果然,她话音刚落,薄太妃就直冲冲的奔到晨曦面前,似乎做事要叉腰骂人一般。 可是她嘴巴还没张开,却被慕容昊的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没听到晨曦说?母后身体抱恙,你确定要在这里吵吗?” 慕容昊的语气里,尽是嫌弃,仿若他面前的薄太妃不是他的亲娘一般。 瞧得慕容昊对自己的母后这般态度,董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其他什么反应。 这边薄太妃本来想给董蓉一个面子,她今天有大事不想吵闹,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晨曦给噎得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她那个不孝顺的儿子,竟然一点都不替她着想! 真是把她气死了! 这口气,那必须得出啊! 她看着站着晨曦旁边的董蓉和白衣,知道自己动手不会占便宜,便一巴掌呼在了旁边的郭公公身上,尖着嗓子道,“你这下贱胚子,以为自己是谁,竟然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郭公公是满脸委屈,他已经尽可能的往后缩了,但没想到还是被薄太妃给当了出气筒。 这话说完,她本以为董蓉和晨曦会有些反应,却没想到二人已经起身走开了,皇上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三人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 “娘娘,您看您这是?” 郭公公看着根本没人理薄太妃,觉得自己被挨打这一回也忒冤枉了。 薄太妃最讨厌的就是被忽视,她踮起脚尖便跟了三个过去,道,“你们给哀家站住,不要蛊惑哀家的儿子。哀家好不容易将他扶上皇位,可不是任你们这些下人消遣的!” 听着薄太妃竟然这般说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女儿,董蓉站住了脚跟,回过头来,刚想说话,却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皇上,他看都没看薄太妃,只是说了一句,“若真要论什么出处,我想太妃您的出身是最不高贵的吧!” “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没事就好好的待在你的宫殿里,不要出门!否则朕看到一次,就把你赶回去一次!” 慕容昊对薄太妃的态度,如今已经来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之前只觉得这个母亲恶毒不讲理,也以为是她心胸狭隘而已。可今日却第一回感觉到自己对她深深的嫌弃,觉得她竟然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说这种话,实在是让自己无地自容! 喜欢的女人? 思索着脑海中忽然闯出来的念头,慕容昊觉得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难道这种情绪就是喜欢,怪不得上次舍不得她离开,这次看到她就想让她永远留在身边。 那么,有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让她一直留在身边的? 想到这里,慕容昊就似乎忘记了身边的薄太妃,也忘记了晨曦旁边的董蓉,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晨曦一个人,这会儿,他望着她迷离的大眼睛,道,“晨曦,你今天还走吗?” “我们中山王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本来想着让晨曦给皇太后冲冲喜,今日看来,皇上也有这般心思,那就交给皇上去办吧。我和晨曦,就先行归家了。” 看着慕容昊面对晨曦的模样,简直是着了魔一般,董蓉觉得自己必须得把女儿给解救出来。通过刚才慕容昊和薄太妃的一番对话,她已经清楚的看出来,这事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对薄太妃是定然没有什么好的态度的。 那么如此的话,昨天晚上皇上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了。 这事情也无需让晨曦再去查清楚了。 屋内的皇太后,听到董蓉这样的话,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对着何嬷嬷摆了摆手,不一会儿,何嬷嬷就出了大殿。 “太后请各位到殿内去。” 本来准备给晨曦大吵一顿的薄太妃,听到这话,顿时想着,皇太后不是不行了么?怎么忽然间又要见大家? 便先将那吵架之事放了放,第一个就跟着何嬷嬷冲进了大殿之上。 董蓉已经心中有数,她拉着晨曦,也一同进了去。 皇上跟着晨曦的步伐,也亦步亦趋的走了进去。 皇太后看着这几人的次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精神却异常的矍铄,她对着先到的薄太妃说,“一大早就听到你们在外面吵,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薄太妃怎么着也是皇上的生母,所以皇太后定然是先给她面子的。 听着皇太后中气十足的声音,薄太妃的脸色明显起了变化,反应也慢了一个节奏,嘴里说着,“原来你没事啊。” 这一句下意识流露出的一句话,听进皇太后的耳朵里,却漾出了笑意,“怎么,妹妹,你是希望哀家出事呢,还是不希望哀家出事呢?” “当然是不出事了!” 晨曦已经狠狠的瞪着薄太妃了,薄太妃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便连忙说道,“一大早,就听说中王府的人赶到皇太后的宫殿里,本宫还想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这不就赶紧过来了。看到姐姐您没什么事,那做妹妹的我也就放心了。”R638 第一百七十章 太后办宴 “多谢妹妹对哀家的关心,不瞒您说,哀家昨日还真往阎王爷的轮回路上走了一遭。见到阎王之后呢,他老人家却派人把哀家给送了回来。他说,哀家还不能死,即便是有小人害哀家,他也会在旁边帮忙,把那害人的小人的阳寿啊,给折了。” 皇太后鲜少聊到这般阴森的话题,这会儿听起来,董蓉是明白了,晨曦只是觉得好奇,可是薄太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皇上听到这故事,却是陷入了沉思。 看着他的情绪,终于从晨曦的身上转了出来,董蓉也算是将心底的大石头给放在了地上。 “姐姐这话,妹妹可是没听懂。” 薄太妃稳定了心神,装作无知的样子,望着皇太后。这边慕容昊已经转身对着身边的德福,说了几句话,德福却是作势退下了。 “蓉儿倒是听懂了,太后的意思。想必是阎王他老人家也知道您是要活个大岁数的,也是借您的口来提醒下那些作奸犯科的。小心做坏事,遭到报应。”董蓉说话不紧不慢,语调也很是缓和,但每一句话,都像是针扎到薄太妃的心上,一字一字的激怒了她。 待到董蓉说完的时候,薄太妃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被皇太后这般说了一通,她还能忍得住,但是被董蓉这般说道,她觉得自己贵为太妃,实在不是她这等人可以妄加评论的。 于是她立马赤红着脸,指着董蓉道,“好你个董蓉,怎么说话呢!皇上和本宫还没开口呢,你算哪根葱啊!” 眼瞅着自己的母亲,说话这般市井小民,慕容昊真恨不得自己是从石缝里蹦出来了,哪怕辛苦的给人家解释自己的出身,也比这般丢脸要好很多。 可董蓉却不卑不亢,对着薄太妃的指点,反倒笑着回应,“太妃,我只是说那些奸诈小人的,怎么您倒先跳脚了。莫非,那个在皇太后背后作祟的人,是你不成?” 说到这的时候,晨曦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问题,她心疼的来到皇太后面前,拉起她的手,小声撒娇般的问着,“太后,您有没有怎么样?若是有贱人害您,晨曦一定会第一个出手,把那贱人打死的!” 说完,她还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薄太妃。 当然,她还主动把奸人,换成了贱人。在她的心里,薄太妃就是一个占据高位的贱人,若是她真敢对皇太后不利,她第一个不乐意。 这般被人戏弄,薄太妃自然是心情很糟糕。只不过她有了刚才的经验,知道自己不能再直接反驳,只是冷哼一声,仔细的瞧着慕容昊对晨曦的态度,心里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哈哈,晨曦,你这孩子,又调皮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大家又何必说的这般严肃呢。”皇太后见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皇上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便说起了其他的安排。 “最近边疆有些不稳定,很多人都盯着哀家的身体,对我们大齐跃跃欲试。历来都是如此,在国殇之期,总会出乱子。这回哀家的身子骨硬朗的很,不如邀请各国的使臣,都来宫中参加宴会如何?仔细者哀家的寿辰也要到了,到时候七国朝贺,也算是皇上确定朝纲的一个仪式,不知大家意向如何?” “这等大事,应该在朝堂之上和群臣商议会比较好吧。” 这是一个绝佳的出风头的机会,薄太妃可不愿意让皇太后在七国的阵仗上,这般赢了自己。只要到朝堂之上,她就有办法让大家阻止这件事的进行。 一直不说话的皇上,这会儿开口了,“儿臣也正有此意。一方面也想给母后您冲冲喜,另一方面如今大齐国泰民安,也是时候联络下和周边兄弟国家的感情了。至于太妃所说的朝堂再议的事,朕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毕竟是母后自己的生辰,当然是由她自己决定比较好了。” 语罢,薄太妃刚想再插上几句,但却被皇太后抢了先,“既然皇上这般认为,那就让董蓉负责操办此事吧。毕竟她在外面生意做的挺大,对很多事情的把控,比宫中一些没加过大场面的人,要好很多。” 一句话,把薄太妃本来想正确的操办资格,给拿下了。但薄太妃肯定不依,她说道,“太后瞧您说的,好像宫中的人,还不如那些商贾之人一样。” “这事看谁说了,我母亲创造的财富,直可敌国。是我们大齐国最重要的纳税者之一,只是不知道宫中的那些人,除了花销之外,可曾有过任何的进项?最关键的是,我母亲走遍大江南北,对各国语言都非常精通,不知道咱宫内的一些人,可能听得懂外国语言?” 晨曦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言论,倒把一贯跋扈的薄太妃说的哑口无言,她只得愤怒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昊儿,你难道这般容忍别人侮辱您的母亲?” 慕容昊却迷茫的说道,“娘亲,您误会了,刚才晨曦不是说您的。晨曦,对吧?” 晨曦没想到这慕容昊竟然真不和自己的母亲一道,到语气也轻快了不少,“这种事,谁认就是说谁的!” “晨曦,休得无礼。” 这下董蓉发话了,她已经隐约感觉到薄太妃对晨曦的敌意,无论如何晨曦还是孩子,若是让她跟薄太妃斗,只有吃亏上当的份。 这边晨曦吐了吐舌头,算是闭上了嘴。 慕容昊则完全置自己怒发冲冠的娘亲于不顾,还痴迷的望着晨曦的表情。 “如果大家都没什么事的话,那哀家先休息了。” 皇太后下了逐客令,她如今必须得好好调养身体。否则到了自己诞辰那天,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于是何嬷嬷让董蓉留下后,其他人都离开了。 “晨曦,冲喜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一出太后宫殿,皇上便赶紧拉住晨曦问话。 “我娘亲说等回去了之后,她再给我细说。” 经过刚才的那番辩论,晨曦意识到,皇上和薄太妃不是一伙的。所以对他的态度也便好了很多。说话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带上点笑容,这可算让慕容昊看得如痴如醉了。 “噢,原来这样啊。” 他痴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无礼,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可是心绪却飘向了远方,直到晨曦将他的魂魄拉了回来,“皇上,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她就打算给皇上行礼,但她刚蹲下身子,就被皇上给拦住了,“晨曦,以后你见了朕,再也不用行礼了。而且,以后也不要叫朕皇上。” 总觉得她对于自己来讲,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既然内心有那么强烈的希望体现她的不同,那就不如说出来。 “好啊,我也特别讨厌那些繁文缛节。” 本以为晨曦会感恩戴德,可是她根本没有半点的感动,却倒有那种,你早该这般的意思。 倒让慕容昊更加觉得她有趣了。 “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好呢?” 睁着圆圆的杏眼,晨曦仔细的思考着。 “叫我昊哥哥吧。” 慕容昊本来想说叫自己昊儿的,但又觉得好像有距离,而且论辈分,他也是晨曦的哥哥,只不过这般叫起来,是有些奇怪的。 “哈?” 晨曦觉得怪怪的,看着她惊讶,慕容昊还以为不同意,担心的不得了。只不过晨曦一开口,却让他哭笑不得,“要不叫你昊哥吧,毕竟我的哥哥都是叫启哥和明哥的,这样更简单一些。你也知道啦,我很懒的。” 晨曦有些羞涩的笑着说着,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缺点,唯一就是有些懒,所以能少叫一个字,就少叫一个人。 “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担心的出了一身汗的慕容昊,如今听到只是这个问题,也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看着晨曦笑得可爱的模样,更是在心里笃定了,她是特别的想法。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董蓉就出来了,她直接喊走了晨曦。也顺便找了个借口,让皇上赶紧回宫殿中去。 就这样,在依依不舍之中,慕容昊目送着晨曦离开了皇宫。 他站在了宫格之上,瞧着中王府的马车越走越远,觉得自己的魂好像也被带走了一般。直到看不到一点痕迹,这才准备从宫格的楼上走下来。 却没想到刚准备回头,却瞧见了薄太妃。 脸上的笑容与甜情瞬间收起,慕容昊打算绕过她,直接离开。 “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连这个母亲都不认了吗!” 可是薄太妃却不想让他这般安静的离开,而是伸开手拦住了他。 “刚才你竟然看着自己的娘亲被羞辱,真不知道你这个皇上是怎么做的!” “枉本宫那么多年对你精心照料,悉心培养,豁出命来顾你周全,才有了你今天的皇上之位。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对你的娘亲竟然不闻不问!” 薄太妃一步步的逼向皇上,慕容昊却纹丝不动,只是冷冷的瞧着她那双狰狞的嘴脸,似乎在思考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到底有没有听为娘的话!” 薄太妃被慕容昊这样的态度,快逼疯了。 “从今往后,朕不想再听到你的任何教诲。如果有机会,给我一个新选择的话,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娘亲!哪怕不要这个皇位!” 慕容昊冷冷的望着薄太妃,目光如冰一般,狠狠的剜着面前那个单薄之人。R638 第一百七十一章 薄太妃遇玲珑 有一个瞬间,一贯趾高气昂的薄太妃,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进宫的那种无名状态。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又被掌控到了别人手里。 她似乎动弹不得,也无能为力。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勤勤勉勉,排除异己,运筹帷幄,就为了等到慕容昊登基之后,自己能够在后宫一手遮天,今天怎么也不能再回到从前! 她的昊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是不会不管她的! 他只是现在刚开始喜欢上一个人,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那个贱人身上! 对,就是慕容晨曦那个贱人,还有董蓉那个贱人!这两个女人都不得好死!她早晚要想办法让她们两个生不如死。她今天遭受的所有事情,她改天都会让这两个人加倍偿还! 就这样,在内心经过无数次的最恶毒的诅咒之后,薄太妃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小跑几步,也顾不得太妃的尊贵,就追上了她的宝贝儿子。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她必须利用的皇上。 她是绝对不会让慕容晨曦,将她的儿子从她身边抢走的。 “昊儿!” 正大踏步的朝前走,想摆脱那个始终让他不快乐的母亲的慕容昊,又听到了她的声音,很是心烦,他直接回头说,“朕想静静!不要再来烦朕!” “昊儿。” 慕容昊一甩袖子,差点把拉她衣角的薄太妃甩个趔趄,薄太妃正想像往常一般,直接倒在地上,然后仰天大哭时,却猛地意识到,这个皇上如今不像以前那般听他的话了。 于是便收敛了一下,摇晃了一会儿之后,自己又站直了。 待慕容昊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的时候,转头看见的,却是薄太妃满脸的笑容。 是的,虽然她脸上满脸的褶子,这笑容也看着像是挤出来的,是那么的不自然。可是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一直没有享受到真正的亲情的慕容昊,却觉得心底产生了奇妙的情愫。 会不会真的有一种可能,母妃最终变得像母后一般温暖? 一想到这里,慕容昊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只顾着望着晨曦失魂落魄了,还没真正的去询问皇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所讲的鬼门关,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收敛了自己面对薄太妃的柔情,转身就走开了。 没有回应薄太妃的那个僵硬的笑容,甚至连快摔倒的母亲,都没有问一句的打算。 看到这等场景,薄太妃觉得自己实在是心肠太软了!若不是自己放任中王府的人胡来,这小子怎么着也不会忘了她这个母妃! 还有,他走这么快要到哪里去? 不会是去看那个皇太后的吧! 对了,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会不会东窗事发? 皇太后若是在皇上面前再补上自己的一个错,那自己有可能真的就从此无法一手遮天了! 薄太妃是越想越着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却一不小心,两只脚全部踩到了裙边上。只听“扑通”一声,她真正的摔了一个狗啃泥。 虽然年轻的时候,她的身材还算苗条。可毕竟年纪大了,疏于打理,这身材走样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这一摔,就像是一堆横肉扑的一声,摊在地上,只听得一声闷响。 “来人啊!” 薄太妃刚想张口喊,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似乎太狼狈,实在有损她一世英名,于是只想着赶紧起身,可无奈身材太过臃肿,这样摔下来像个球似的,想要起来,还真有不小的难度。 她就哼哼唧唧的,努力的用自己的手掌,撑起自己臃肿的体重。 可,还是不太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的在她耳边想起,“奴婢来帮您吧!” 薄太妃刚想吼一声,让这贱人滚开,又转念一想,自己还得需要她,便勉为其难,在那小姑娘的帮助,缓缓起身。 姑娘很懂礼貌,扶起她之后,二话没说,转身就打算走。 毕竟这不是什么雅观的事情,想必这姑娘也是看了好大一会儿,实在觉得看不下去,这才帮得她。 可薄太妃不这样觉得,她认为这小蹄子实在是该死,怎能看到她这般狼狈的一面。 所以,想都不用想,她就大声喝道,“给本宫站住!” 那姑娘本来脚步还轻盈,像是帮助了一个人之后感到很快乐一般。可听到薄太妃这从阴间地府发出来的不友善的,冷冰冰的声音后,感觉自己的身子,整个都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薄太妃叉着腰,也顾不得身体被摔的生疼,直接就跑了过去。 一个巴掌,就准备煽到那宫女身上。 是,从打扮来看,那姑娘是个宫女无疑。瞧着这布料极有可能是皇太后身边的人,肯定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薄太妃带着这样的愤怒感,把刚才的所有怒气全都发泄出来,正准备把那重如千斤的巴掌扇过去时,却听到那宫女楚楚可怜求饶声,“太妃娘娘,饶了玲珑吧!” 那宫女一抬头,却把薄太妃给大大的吓了一跳! “慕容晨曦,你这小贱人,竟然敢看本宫笑话!” 薄太妃大声的喊出来,咬着牙就要再打过去,可却觉得不对。 慕容晨曦不可能穿着宫女的衣服,而且仔细瞧上去的话,这宫女跟那贱人还有几分不相似的地方。那贱人生就傲骨,看着就让她心气不顺。这宫女,倒像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看起来温顺的像只小猫似的。 “太妃娘娘,奴婢是玲珑,是皇上身边的丫鬟。” 玲珑早就听说过薄太妃的威力,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见识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她竟然这般无礼。自己救了她,竟然还被她这般对待,保不齐今天要挨一顿打了。 嗨,也怪自己,怎么就不听小秋子的话?还想着结识了薄太妃,自己说不定能多一些走近皇上的机会呢。 看来,要被自己搞砸了。 算了,闭着眼睛等着挨打吧。 可是过了好久,那巴掌似乎也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玲珑满是欣喜的睁开眼睛,跪在地上,对着始终盯着自己看的薄太妃讲,“多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感恩戴德的模样,好像自己是个小狗,那薄太妃是自己的主子似的。 薄太妃仔细瞧着面前这宫女,一副很会演戏的样子,猜测着她今天的出现,应该不会很简单。 而且,瞧着她面对自己时候,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就自己在后宫这大家见到都躲的情况,她觉得这宫女,定然是有其他的想法。 “你叫什么名字?” 薄太妃冷眼瞧了她一眼,这奴才留着有用,她可以暂时不去对付她。而且这奴才看着机灵,指不定调教好了之后,能够让皇上对她这个当娘亲的就此改观了也不一定。 “玲珑。” 玲珑乖巧的回答着,心里却念叨,都说了三遍了,这老不休的。 但脸上却是温顺的紧。 “好名字。” 向来不夸人的薄太妃,破天荒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把一路赶过来的郭公公吓了一跳。待他瞧清楚了,面前只是一位宫女的时候,他很是奇怪。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薄太妃改脾气了? “娘娘!咱们回去吧。” 郭公公向来是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所以他说了一句话,为了引起这俩人的注意 “啪!” 可他话还没说完,这边薄太妃的大巴掌就利索的扇了过来,“你这狗奴才,刚才干嘛了!没看到本宫差点……”考虑到自己不能说那么糗的事情,薄太妃语气停了一下,可看着郭公公那满脸不高兴的丑样子,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刚才本宫需要你的时候不在,现在本宫要和别的人聊天,你倒有兴致打扰了。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是吧!” 郭公公挨了两下打之后,这才有意无意的瞧见了薄太妃身上的灰尘,心想着许是刚才她摔倒了。话说自己怎么这么点背呢,还有这老女人,若不是想着她现在是皇后的母妃,他早麻溜的离开她了。 动不动就打人!而且每次下手都这么狠! 也怪不得宫中的人,都诅咒她早点死! 丰富的心理活动在郭公公的脑海里回荡,不过面对薄太妃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担忧的解释道,“娘娘,是小的不对。” “奴才该打,只不过,娘娘您要仔细您的手呢。” “那么娇嫩,别被打坏了。” 郭公公向来在女人堆里混,据说现在在宫中的对食者有好几对。不少有求于他的人,最终都被他发展了。所以,甜言蜜语,实在是他的长项。 这好久都不被东方仇甜言蜜语包裹的薄太妃,如今听着郭公公这话,心里是有那么几分暖流的。 于是也觉得自己打的手疼了,便撑起手说,“既然来了,还不扶本宫走?” 郭公公这才准备好奴才姿势,托起薄太妃的手,狗腿似的在旁边跟着。也是这一低头的瞬间,他看清楚了那宫女的模样。 “玲珑,你也一起走。” 玲珑?郭公公的脑海里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可是又想不太起来。 “好的,娘娘。” 就在玲珑乖巧的应声时,他注意到她的眼睛朝着周边扫了一下。而那边刚好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秋子!” 郭公公心里暗叫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 刚才那受的委屈,这会儿似乎也没有什么了。 真没想到,这玲珑竟然这般水灵。R638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只是一个梦 薄太妃带着玲珑和郭公公,直接去了皇太后宫殿之上。 这也是郭公公找薄太妃的原因,只不过刚才看到玲珑太兴奋了,他没来得及去要赏银。 “听说皇上进去一会儿了。” 郭公公汇报到。 “哼!” 薄太妃可不领他的情,冷哼一声后,转身问玲珑,“玲珑啊,你平常都在皇上身边吗?” “回禀娘娘,奴婢是在御书房伺候的。” 玲珑的回答似乎早就准备好的,就专等着薄太妃问似的。 薄太妃别有用心的又瞧了她一眼,心中的计划也逐渐清晰了。 “那你待会去喊下皇上,估计他的奏折还没有批阅完吧。不能老在外面晃着,还是要处理国家大事嘛。” 薄太妃说着,还拉住玲珑的手,不停的拍一下她。 虽然薄太妃手掌很粗糙,但是玲珑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好意。她甚至开始埋怨小秋子了,是否宫中之人错怪了薄太妃? 看着玲珑这般看着薄太妃,郭公公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母后,您刚才说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是发生了什么事么?儿臣昨天晚上来看您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因为昨天儿臣耽搁的太久了,让您不舒服了?” 皇上刚进门,就担心的问着皇太后到底怎么了,何嬷嬷在旁边听的很仔细,边听边瞧着皇太后的意思。 皇太后一直慈祥的看着慕容昊,仿若看到了他最初当皇上时的柔弱,以及现在的逐渐果断。 “没有,只是昨天晚上哀家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早上醒来浑身冰凉。这才想起了很多事情,担心自己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到时候很多事情没有准备好……” 想想昨天晚上的惊悚,皇太后心中也是有一丝不舒服,但是想了又想,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分皇上的心,她不想看到昊儿失去亲生母亲。她把这件事说了,慕容昊无论做什么决定,最终都会伤害到他自己。 所以,倒也罢了,自己以后多长点心眼吧。 仔细是觉得皇太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皇上却也没有追究,他想着自己是能够查得出所以然的。 况且刚才晨曦在的时候,皇太后的表现,似乎在暗指着什么。 正想着晨曦,却忽然瞧见门外闪过一个身影,看起来好像是晨曦! 慕容昊竟然差点自己走出去,但想了又想,觉得不合适,但倒有些按捺不住了。 看着旁边的慕容昊这般激动,皇太后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问道,“外面可是有什么人?” “回禀太后,奴婢是皇上身边的侍女玲珑。” 玲珑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门已经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她那张酷似晨曦的脸,只不过她的脸型看起来更圆润一些,晨曦更单薄点。 还有,她的笑容看起来,比着晨曦的单纯,差了很多。 可这还是挡不住慕容昊,瞧见她的时候,目光锁在她身上了好大一会儿。 慢慢的看到她身后的薄太妃时,皇太后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宫女,看起来,果真不简单。但是她觉着,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晨曦还小,也许她和昊儿之间,还要经历一些考验才行。 “平身吧,可是有事?” “回禀太后,奴婢没什么事……” “你不是要让皇上回去批阅奏折吗?” 见着玲珑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清楚,旁边的薄太妃恨铁不成钢,直接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放肆!皇上的事情,岂是你这等下人可以管的!” 刚刚回来的德福,眼看这种场面,赶紧斥责玲珑。 “德福,你这个狗奴才,说话的时候也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吗?本宫看着,你还不如玲珑呢。这一大早就让皇上出来不回去批阅奏章,若是真出什么事,你可但得了这个责任?““” “本宫看你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虽然只是侍墨之人,却懂得如何劝主子。” 玲珑一听薄太妃的话说的太严重了,连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皇上饶命,皇太后饶命,薄太妃饶命啊。奴婢只是刚好路过,想着在门口候着皇上,并没有想那么多啊。” 玲珑的快速反应,倒出乎了皇太后的意料,倒也是个有心思的。 罢了,后宫就是这般,需要有心思之人,只是她的心思,实在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太妃说的有道理。皇上也在哀家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是时候回去了。国家大事要紧!” 看着玲珑这般关心自己,慕容昊心里提不起一点兴致,他想着,要是这个人,现在是晨曦该多好啊。 “母后!孩儿还是不放心你。” 听着慕容昊温诺的话语,在自己的耳边想起。薄太妃思忖着刚才他对待自己的恶劣态度,顿时觉得火冒三丈,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皇儿啊,你不想走没关系。只是太后娘娘,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听到薄太妃这般说话,慕容昊的心情也没有什么好的了。便起身告退,这边玲珑亦步亦趋的跟着,薄太妃则瞪了一眼皇太后,也打算离开了。 “妹妹,你留一下。” 可是皇太后并不想让她这么早的离去。 “怎么?姐姐有何吩咐?” 薄太妃的话语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衣服上的灰尘还没有擦干净,可她还是甩了甩衣袖,想摆出来优美的姿态,可是怎么瞧怎么难看。 “妹妹,我们姐妹俩也许久没有深聊过了。不如靠近一点,我们单独聊聊?” 皇太后虽温润一声,但是面对想迫害自己的人,她还从未低过头。这回薄太妃竟然敢犯到自己头上,根本不考虑国家的安危,她一个人的性命倒不当紧,若是到时候影响了大齐的国运,那就有些不好了。 皇太后收敛起自己刚才的不愠,这会儿面对薄太妃的时候,尽量的苦口婆心,她先从大漠讲起,“妹妹啊,你可还记得先皇的时候,那个令狐将军?” 薄太妃本以为皇太后会冲着她说上一通刚才鬼魅一般的话,所以不敢离她太近,没想到她竟然从令狐铭讲起,这个人,她当然记得。 思绪陡然转至很多年前的那次相遇上,彼时的薄太妃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在那时候,在先皇的宴会上遇见了令狐铭。 令狐铭是所有的外国友好邻邦里,最知书达理,最有气质的当权者。 他温文尔雅,说起话来彬彬有礼,薄太妃初次见他的时候,是非常心动的。 所以她当然记得这个人,只不过这会儿她却不想让皇太后得逞,便道,“不记得了。” “呵呵,妹妹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个时候,咱后宫里,被这令狐将军迷倒的人,还不少呢。” “瞧着话音的意思,姐姐当时也是芳心所属了?” “太妃娘娘,您不是刚才说不认识令狐将军吗?” 何嬷嬷瞧着薄太妃竟然这般轻薄的说着自己的主子,心情不悦的就回了一句。 若是往常,皇太后早就阻止了她,这回却没有说话。 薄太妃不高兴了,“谁给你了胆子,让你这般给本宫说话?掌嘴!” “哀家宫里的人,还轮不到妹妹来教训吧。” 皇太后把何嬷嬷往自己身后一拉,先不让薄太妃靠近她的身子,然后继续说道,“最近哀家的殿里不太太平,有小人在作祟。这小人这回欺负到哀家头上,哀家是不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皇太后说话依旧是脸上带着笑容,但每一句话,却没有丝毫给薄太妃留情面的意思。 “哎呦,姐姐这般护短,怪不得太后宫中的人都这么霸道呢!” “这不是护短,这是对自己宫中人的爱护。哀家听说,这后宫的人,宁愿跳井殒命,也不愿意到妹妹宫中去,这事可属实?” 薄太妃一时语噎,“那些贱蹄子,早晚也是短命鬼!她们自己找了死路倒好,省了本宫的力气!” “这话说来,妹妹是不是可以随意的杀掉宫中的人?” “有些贱人不听话,就是得让她清楚谁才是这后宫的主人!” 想起那些让她蒙羞的宫女,薄太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声音也不觉得提高了,而说话的内容,也越来越僭越。 “噢,既然你把自己当做后宫的主人。可曾想过,若是后宫太过紊乱的话,可是要坏了朝纲的?若是哀家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年纪尚轻,到时候可是外敌联合起来侵犯的话,该如何呢?” 听到这里,薄太妃才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她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姐姐严重了。左右姐姐现在的年龄,也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了。这不早上听说你身体不太好?还是早日歇歇吧。” 说着,轻抿了一口茶,似乎在等着皇太后气的吐血一般。 可皇太后却不慌不忙,何嬷嬷给她捶着肩,她缓缓起身道,“本来哀家也是想歇歇的。可现在奸人当道,哀家为了大齐的社稷着想。若是胆敢有人让大齐出事,哀家定然不会轻饶她!” “行了姐姐,收敛起你那一套没用的吧。你都这般年纪了,该休息还是休息吧!” 说罢,薄太妃连告辞的话都没说,起身就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重重的摔了一下门,冷哼一声,这才缓缓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皇太后则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要执迷不悟啊。” 何嬷嬷帮皇太后倒了杯水,道,“您老别给她一般见识。” 皇太后笑了笑,她为了让昊儿难过,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薄太妃的麻烦。如今她若是霍乱朝纲,她可是要做点什么的。R638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回皇宫 “娘亲,宴会都要准备些什么呢?女儿能不能跟您一起准备?” 一回到家,晨曦就缠着董蓉,问东问西。毕竟年纪还小,总是还有好玩的心思的。 而董蓉却并没有她这般轻松,看起来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事。 慕容怀德给晨曦摆了摆手,“你娘亲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我又没惹她。可能是因为太后的身体原因吧。” 慕容怀德示意她先走,宴会的事情,他可以想办法给她搞定。晨曦这才不在旁边转来转去的,也给了慕容怀德机会,他走过去轻轻地将手附上董蓉的额头。 “怎么了,蓉儿?去了一趟宫中,怎么这般愁眉不展?可是有人欺负你?告诉夫君,夫君能会将他千刀万剐!” 慕容怀德这话说起来,像是唱戏的一般,一边的手还支撑着,做事要舞动的样子。 略显滑稽。 可是董蓉却瞧了不瞧他一眼,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了?难道夫君我搞不定他?” 说着,他轻轻的将董蓉拦在怀里,嘴巴在她的耳边吐着气说,“夫人,有什么烦恼说出来!” “夫君,你说咱们晨曦,若是喜欢上皇上了怎么办?” 董蓉逆来顺受的被慕容怀德抱着,慕容怀德看着她沉思的样子很是迷人,刚想凑上去亲吻一下,却被她猛的转头吓了一跳,可是听到她这般认真的问话,慕容怀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若是喜欢上也好啊,为夫的便架起刀子,逼着皇上娶了咱们晨曦。” 看着慕容怀德没一点正经,董蓉不高兴了,想挣脱出去。可无奈慕容怀德抱得太紧,让她动弹不得。 “放手啊!” 董蓉觉得委屈。 “我觉得我们晨曦,不会喜欢上慕容昊。” 慕容怀德在董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柔声道。 “为什么?” 皇上不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所有的女人不是都希望成为他的妻子吗? “为什么?这事你不是最清楚吗?我问你一句,若我是皇上,你当初还会嫁给我吗?” 这一句话,把董蓉问住了。 她仔细想了想,若是慕容怀德真当了皇上的话,她董蓉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由。 而后宫里的那些蝇营狗苟,也是她无法承受的。 怕是她早就离开那是非之地,也不会和慕容怀德走这么长的路。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奇女子,是不迷恋皇上的宝座,也不爱皇上的权利的。你,是其中很珍贵的一个。而我们家晨曦,也是如此。所以,夫人,你完全不用担心。” 慕容怀德边说话,边抱起董蓉,朝着床榻上走,嘴里说着,“若是你担心的话,不如我们生个小弟弟,让他出来保护姐姐如何?” 董蓉听着慕容怀德这般使坏,伸出拳头密集的砸在慕容怀德的身上,脸上的红晕衬托出娇羞无限。 就是这样的小动作,让慕容怀德对怀里的可人儿更是爱不释手,他都嫌这床榻离书桌太远了,他什么时候得调整一下布局才好。 威风吹起床外的幕帘,床上的软语在风中回荡着。 而窗外稍远的地方,还在为宴会的事情而兴奋的晨曦,则拉住白衣在聊天。 “白衣,你说该办一个怎样的宴会给皇太后冲喜呢?” 白衣经常性的身着白衣,如今站在阳光下,倒有几分飒爽之姿。只不过晨曦的目光并没有在他的英俊外貌上驻足,甚至看他的时候,目光都是很单纯的。 这毕竟让白衣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白衣虽年纪也轻,但却深谙世事。他从小被东方仇折磨,也看到了男女之间的很多事情,他是能理解,今天皇上面对晨曦时的眼神里的含义的。 不知为何,皇上的关注,让他心情很是不爽。 “这种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轮到回答晨曦的话语时,白衣的态度看起来就有些沉闷了。 “无趣。” 晨曦瞪了白衣一眼,转身离开了。 “你可以去问你的昊哥啊,他不是很有趣吗?” 白衣看着晨曦离开,很想去挽留。甚至脑海里都浮现出了,每次教会里举办大事时的情况,看有没有得借鉴。可是话说出嘴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一句。 “对,你说的有道理。” 却没想到,这话一出来,倒给了慕容晨曦一个提示。她想着皇上在宫中待的时间也长,对皇太后也比较了解。而且历年的这些盛宴,应该都有资料可查的吧。想到这里,她竟然直接转身,对乙八说,准备到皇宫里了。 “小主,您才刚回来。不如消停一下,再去也不迟啊。” 乙八可是过来人,她知道主子对小主的担心,如今再贸然让她去皇宫,她可是决定不了。 “乙八,你不懂了。皇太后对我最好了,我实在是一分钟都等不得。” 晨曦说着就推开乙八,准备一个人去。 乙八赶紧给白衣递了个眼色,让他先拦住晨曦,而她则匆匆忙忙的准备去给董蓉汇报。 可是当她走到门口,发现门口紧闭,而且里面传来湿糯的声音时,不觉得脸都红了,她赶紧撤了回来,转身就决定还是自己拦着小主才好。 她几乎是小跑着转回来,却遗憾的发现,小主和白衣,都不见了。 她顿时就知道,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怎么能让白衣看着晨曦呢,他定然是对晨曦百依百顺的人啊! 事实也确实如此,晨曦就对着白衣哼了一句,“白衣,你陪我去好不好?” 那白衣就立马没了脾气,点头说好之后,还以最快的速度赶上马车,然后带着她赶紧离开,免得待会被乙八给拦住了。 这个过程,他只是想着自己无法拒绝晨曦的要求,却完全忽略了,晨曦是要进宫去见皇上。 乙八在家里直跺脚,也没有办法,只得让暗卫跟了几个上去,多多保护小主周全。 她则在不远处瞧着,等着给主子汇报。 那边厢,慕容怀德和董蓉相拥着,开始想起最初的记忆,想起自己当时装疯卖傻的好玩之事,还有董蓉对自己的担心,慕容怀德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讨厌!” 董蓉自然是娇羞万状,即便是生了三个孩子,依旧如此。 思索着小主估计已经到了宫中,而这边的两个人依然没有出门的意思,乙八只得把自己的娃抱了出来,然后狠下心掐了他的大腿一下,孩子很配合的响亮的哭了起来,这才算是把那两个大白天里不肯下床的两个人,给喊了出来。 “赶紧,乙八有事。” 董蓉是懂得乙八的,这般哭泣的声音,她竟然不去劝孩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想对她说,自己又迟迟不出门,这才出此下策。 “估计是晨曦。” 董蓉急忙穿好衣服,冲出门去。 慕容怀德则不慌不忙的在后面跟着,他想着白衣最近的功夫也不错,而且他对晨曦的心思,他也是非常清楚的。有他在,应该问题不算太大吧。 他自认为自己对女儿还是非常了解的,她不会是喜欢官宦之人。 女儿定然是和母亲一样,不会甘愿被世俗的目光锁住幸福的脚步的。 “主子,小主去宫里了。奴婢没拦住。” 看着董蓉一出门,乙八赶紧抱着哄了哄孩子,眼角的泪,似乎还没有干。看来刚才她掐孩子,用的劲儿不小。 董蓉有几分尴尬,觉得自己刚才太过放肆。可是如今也没法解释。 只得不提刚才这事,道,“她和谁一起去的?” “白衣。本来想让白衣拦着她的,可是谁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他们竟然两个人都走了。” “套车,我也进宫一趟。” 董蓉大踏步的朝门口走着,她知道,这样让晨曦不出门,那也是不合适的。 不如让她去真正的面对皇上吧,孩子年纪大了,总是要放出去的。明哥和启哥自己虽然偶尔担心,但毕竟是男孩子,最多受个皮外伤。可对于晨曦,这个像是小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她真的恨不得给她撑起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大伞,让她远离任何的伤害。 只是,就像怀德说的那般,兴许女儿,是不会喜欢上皇上的。 但是没来由的,董蓉心里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话说晨曦急急忙忙赶到皇宫,却发现晨曦走错了路。 “错了错了,赶紧停下来。你怎么老是绕着皇太后的宫中不走啊,我是去找皇上的,皇上你知道吗?” 她就奇了怪了,她觉得自己给白衣讲的非常清楚,怎么他就是个路痴呢。 可是白衣就是闷着头不吭声,看起来也是很认真的在赶路。晨曦总是没法责怪他的。 白衣今天很奇怪,他路过皇太后宫殿的时候,还不停的朝里面看着,这样奇怪的动作,让晨曦很是好奇,她忽然使坏的问着,“白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正瞅着皇太后的宫殿,希望有人出来阻止住面前这个小霸王时,却猛的听到这样的问话,白衣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了。 “嘻嘻!看来是真的!” 晨曦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想着白衣早上跟着自己到了太后的宫殿,这会儿着急的看里面的人,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她索性做个好人好事吧,也不着急去找皇上商量晚宴的事了。 她起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向皇太后的宫殿,不过走了一步之后,转身又回过来,拉住白衣就朝里走。R638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方仇现身 正准备好好停车的白衣,这般忽然被晨曦柔软的小手拉住衣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蹦到嗓子眼上了。走路都有些趔趄,他一紧张,竟然同手同脚了。 看着身后的人,走路都走不好。晨曦已经笑得实在是无法控制了。 “喂,你能不能有出息点。毕竟是中王府的人,怎么能这样没有大家风范!来,昂起头,好好走路!” 晨曦就像是教育自己的小伙伴一般,略带调皮的看着身边的这个满脸羞涩,手足无措的白衣,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衣很快恢复理智,只是不能理解,晨曦现在的激动到底是为何。 罢了,管她是为何,只要她能够这样一直拉着自己也好啊。 可是他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晨曦仿佛是了解了他的心思一般,就拉了他一下,很快就把手撤过去了。 晨曦倒也不是畏惧什么男女之别,只是觉得,若是让那个白衣喜欢的宫女瞧见了,岂不是不太好?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花了比平常慢一倍的时间,才来到了皇太后的宫殿。 白衣的心总算落在了地上,可赶巧不是的是,皇太后竟然没在殿里。 “那你们这里的宫女,能让我,我们见见吗?” 晨曦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来了,就满足白衣一回呗。也不枉他带着自己来宫里一回。 “我们这里,只有两个姑姑,没有宫女啊。” 开门的太监这样回晨曦。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白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不是这个殿里的啊!” 总是还考虑到中王府的面子,晨曦在离开皇太后宫殿之后,才这般问着白衣。 这会儿白衣才知道刚才晨曦那般动作的原因,稍微有些失落,便道,“不是。” “那是不是皇上宫殿里的?走我们去瞧瞧。” 今天的晨曦,有些不如往常。她不停的打听白衣的喜欢对象,甚至都忘记了去做正事。本来是来给皇太后想办法办寿礼的,如今却做着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若是她自己能够想清楚的话,就应该明白,这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会儿,她还一脸兴奋的奔走在去皇上宫殿的路上。 而白衣,依然带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晨曦的任何要求。 哪怕真的是去见那个让他不舒服的人。 皇上宫殿很近,走了没几步就到了。 大门开着,晨曦瞧瞧走进几步,刚想问话,却看到了门内快速的闪出一个人。 “晨曦,你怎么来了!” 那人声音很是激动,瞧着晨曦的眼神都有些颤抖,完全不像是一个皇上该有的状态。而聪明的白衣,这会儿已经转到了暗处。要知道在皇宫内这般大大咧咧的行走,被薄太妃看到了,终究是不好的。 刚才他是为了陪伴晨曦,才如此这般的。 “给皇上请安!皇上……” 晨曦看到慕容昊第一个反应当然是行礼,只是行到一半,身子还没有弯下,却发觉视线里出现了皇上的龙袍,他竟然伸出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晨曦,朕不是说过了。以后你见了朕,不要行礼。” 晨曦这才想起来,今天的事,这皇上看来是说到做到,好像还行啊。 她也乐得不行礼,直接就说出了今天来的打算,“皇上,你对皇太后那般了解,你觉得办一个怎样的宴会,才会让她开心呢?” 于皇太后思量晚宴,是从国家大事的角度上不同。晨曦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思考的却是如何让皇太后开心。慕容昊对晨曦对皇太后的孝顺之情,很是赞赏。 只不过他似乎有些答非所问,“朕不是说过,以后见了朕,不用喊皇上吗?” “噢,对了,昊哥。” 晨曦倒也爽快,反正在她心目中,这慕容昊也算是自己的哥哥,这般喊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更何况她本身就不喜欢什么繁文缛节,这下刚刚好。 可现在这场景,让躲在暗处的白衣,心情很是不爽。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嘎尔迪,这会儿也忽然觉得心塞。 “我要喝酒。” 正在思量着如何抵抗巴图有可能的进攻的启哥和明哥,被他这句话吓到了,明哥看看外面的时间,不是饭点啊,便问他,“怎么回事?担心不喝酒,打不过巴图?“ “哪里!” 嘎尔迪是草原上的汉子,当然不畏惧任何困难。只是这一忽而,他猛烈的想念晨曦了。 想念佳人而不得,又无法给身边人讲,那也只有借酒消愁了。 “我只是忽然,忽然想念我的义母,还有晨曦妹妹了。” 嘎尔迪说话间,就拿起了一壶酒,一饮而尽之后,语调也有些朦胧。可这话,却听得启哥和明哥,心里一阵不舒服。 本来想调侃下嘎尔迪的,后来都作罢,两个人也拿起了酒,不由分说的喝了起来。 瞧着两位跟自己加入了统一战线,嘎尔迪便尝试着问,“不知道晨曦喜欢喝酒么?” 启哥话总是少的,明哥却也同样的想念起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了。便道,“晨曦是女孩子家,怎么会喜欢喝酒呢?” “你不会是想着让我妹妹陪你喝酒吧?我告诉你嘎尔迪,不许想我妹妹!那是我的妹妹!” 明哥再次的断绝了嘎尔迪对晨曦的想法,只不过就这一句,也让嘎尔迪很满意了。 “对,女孩子,还是少喝点酒好。” 明哥和启哥早就不关注他说的是什么了,心思却已经飞跃草原,飘进了那魅力的大齐之国。 “我们重新布置战场,争取把巴图一网打尽!” 思量许久,明哥最先发话,他在草原上漂泊的时间久了,当然是想家的。 虽然说身为男子,在外面闯荡,多经历一些事情,终究是一份历练。可对于母亲的温暖,父亲的严格的思念,特别是对妹妹晨曦的想念,在这个瞬间,让他这个本就情绪丰富的人,无法忍受的。 “还是不要着急,我们看一下巴图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启哥永远是冷静的。前几个回合,尽管都胜利了,但他总感觉巴图应该是有阴谋的。每次的战争,失利的太明显。 明哥没有说话,低头喝了一大口酒。 嘎尔迪整个酒囊,都快空了。 唯有启哥,却还在看着草原的战略图,思索着巴图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措施。 他们思念自己的母亲,而董蓉,也正在思念自己的三个孩子。 “这么多天来,我们这个家,总是聚少离多。” 派了乙八和甲一,去把晨曦接回来的董蓉,此刻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瑟瑟落叶,对着慕容怀德说道。 “不要这么伤感,孩子们,有时候也需要在外面成长。虽然我们聚少离多,但我们的感情,却从来没有变淡,不是吗?我们还像以前一般相爱,对不对?” 慕容怀德说完话,饶有兴趣的望着董蓉,语气中,甚是怀念刚才的那段纠缠。 “给你说正经事呢!” 许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了,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他才这般的给自己解闷的吧。董蓉虽然心里都清楚,但嘴上确实不绕他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正经事。不过很多事情,不是怕就能解决的。你实在是担心,今天晚上可以等晨曦回来后,给她聊聊那些话题。” 在古代,女子当然不会在婚前接受这么多的男女之间关系的教育的。但董蓉正是怕她不了解,会出事。所以才会担心。 与其如此,不如让董蓉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全部讲给晨曦听。 这样,凭着晨曦自己聪明的头脑,她应该会很好的去面对这些事情。 可事实却似乎总是差强人意,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比着男人的理性,更正确。 慕容怀德嘴上虽这般说着,其实已经对着暗处的暗卫使眼色了。让他们赶紧到自己的女儿身边去,瞧瞧她不会在宫中受什么虐待吧? 而一忽儿,草原上的探子也回来了,他们汇报这些战争情况时,慕容怀德本来舒展的眉头,却紧锁了。 “你说什么?东方仇?他怎么可能回到草原!他不是在宫里吗?” 按道理说,这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识人高手,不可能会出现错误。可慕容怀德也难免会思索一下,是因为他不仅听说了东方仇的遭遇,而且还亲眼看到了他的情况。 想着这回是要归天了。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逃了出去。 而且还和巴图联合在了一起!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慕容怀德皱着眉头问。 “他的功夫比着之前更精进了。” 探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但听进慕容怀德的耳朵里,却是错愕的很。 “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出现这样的情况!” 到底是谁放了他?这人又有什么居心?他这么快的速度跑到草原上,难道想让弥勒教东山再起吗?还有他这般帮着巴图,巴图输了那么多场战争,还对他百依百顺,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巴图,转身看着身边的东方仇,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不是浑身都被醋浸着吗?不是这一生都没法练功了么?怎么现在的功夫比之前还好?”R638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秘力量 经历了那般生死考验之后,东方仇比着之前沉默寡言了。他并没有像以前一般,对着巴图是万般引诱,希望他能够听自己的话。如今却是沉默的时候居多,偶尔说话也是只言片语。 不再喝酒,也很少吃肉。对很多情况,不多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才赢得了巴图的尊敬,觉得他好像是神人一般,似乎对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他很期待今天晚上的战役,一定能够将之前的失败全部都赢回来。 自己丢失掉的土地,自己遗失的子民,最终也会皈依自己。 巴图没来由的信任,就是面前这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东方仇。 “行动。” 正在吃饭的东方仇,猛的把饭碗往地上一扔,嘴里便喊出一句话。 巴图立马大手一挥,指着外面候命的人,道,“行动!” 他们前几次吃了败仗,每退一次,就会偷偷的在退去的地方,放上毒药。那无色无味的毒药,今天是发作的最佳时期。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嘎尔迪的士兵,都已经中了毒了。 “报告大汗,好像出事了!” 这边东方仇刚发号施令,这边嘎尔迪的军营便有了动静,来报的将军,从未像今日这般紧张过。 “怎么了?” 嘎尔迪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只不过刚喝过的酒,如今让他头有些疼。 不对,不仅头疼,还有些恶心。 是这顿酒没喝好吗? 嘎尔迪只觉得自己内心也有几分的不舒服,这恶心却是愈来越明显了。 看着嘎尔迪忽然间变了脸色,那将军也开始紧张了,“大汗,您是不是也觉得腹部生痛,觉得恶心?” 这话音刚落,明哥也觉得不舒服,他身子骨多少是薄弱些的,直接冲了出去。 余下启哥,还没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到底是怎么回事?” 嘎尔迪也有些按捺不住,但还是想听听情况。 “咱们大部分兵士,如今都恶心,大家都在不停的往厕所里奔。” 嘎尔迪只觉得肚子一阵猛疼,他也来不及听将军说下去,直接说了一句,等我下,便跑了出去。 外面的号令,在这会儿响了起来。 在茅厕的外面忙碌的士兵们,这下都傻了眼。 就连一贯冷静的启哥,如今都觉得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时刻。 看着时机,肯定是巴图有预谋的事,若不然,前几次失败的也太顺利的。 而大家的反应,应该是中毒。可能够把这毒性控制的这般精准,专门在他们进攻的时候,一起发病,倒不像是普通的中毒。 很像是苗疆那边流行的什么中蛊之类的。 若是中毒,兴许能解,若是中蛊,那治疗起来,是非常困难的。 蛊虫估计在大家的身体里,已经成长了这么久,想要驱除,定然是十分困难的。 启哥有些后悔自己了解这些事情太少,他转身出了营外,看着大家实在是凌乱的很,便先让一批身体无碍的人,简单收拾帐篷,准备直接撤退。 怎么会有人身体无碍呢? 他也是无碍的。 难道跟巴图留下的粮食有关?不过那粮食里面若想有蛊虫,那可是异常困难的。 他拦住了他们的几个人,问道,“最近有没有做和别人不同的事?” “没有啊。我们都吃一样的东西。” 敏锐的士兵,也觉得自己没病还奇怪,刚才都被说成了奸细,这会儿说啥也不肯多说话了,“将军,您要相信我们,我们只是身体好而已。” “若论身体好,你们肯定好不过嘎尔迪。连他都中了,你们说呢?” “大汗是因为喝酒了,所以有些醉酒而已……” 这士兵,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便口不择言的说了一句。 其实,他怎么知道嘎尔迪刚刚喝酒了?无非是知道他经常喝酒而已。 可就是这句话,却提醒了启哥,他想起来巴图退去的时候,专门留了好几十瓶的酒,当时嘎尔迪开心的不得了,说这是草原上最好的酒。没想到巴图竟然这般阔气,当即就有大部分喝了酒,启哥当天觉得事情有蹊跷,所以没来得及喝。 如今看来,这事情,有可能与那天的酒有关。 “你们先赶紧收拾东西,带着大家离开!” 一切都顾不得了,当天有一部分站岗的兵士,没有喝得了那酒,所以他们才会没事。 “你们最近有没有喝酒?”几个士兵分头行动的时候,这边启哥还在问着细节。 “喝了。” 仗都打赢了好几场,怎么可能不喝酒。 喝了却没事,那就说明,最初的那些酒可能是有问题的。 而这边厢,正在郁闷的听着外面号令的嘎尔迪,知道敌军已经在十里开外,他却根本连裤子都提不上,只是不停的拉肚子,觉得恶心,无力。再瞧瞧周边的士兵都这般,心里想着,自己怕是要完了。 明哥是这群人中最不舒服的一个,他这人向来爱干净,可如今和大批的士兵,这般抢来抢去,自己实在是觉得不舒服。 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停的在草原婢女之间穿梭,实在是有损他以往的英明形象。 更重要的是,这会儿那可恶的巴图,竟然要杀过来! 实在是趁人之危! 啊呀,不思考了,明哥又到茅厕去了。 “当务之急,是撤退到大本营。那里有足够兵士,能够抵挡住巴图的侵犯。” 没有办法,他们出来的是先行部队,为的是再接再厉,拿到更多的版图。 却没想到,如今抢来的版图还没拿稳,却又被赶回了大本营。 这次战争,带给嘎尔迪的损失,是非常惨重的。 所以当启哥把这想法说给嘎尔迪听的时候,嘎尔迪身边的将军们,都听着浑身不舒服。 这般辛苦,刚刚还高兴的觉得自己能马上统一草原了呢。如今却又开始平分秋色了。 而且这次肯定损失惨重,而这些兵士包括他们的大汗,会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都是无法真正讲清楚的。 “啪!” 嘎尔迪,摔碎了那个自己高高举起的酒罐,大喝一声,“就这样做!” 可他话音刚落,却听到明哥的声音,“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刚从外面回来,却碰到了嘎尔迪摔酒罐的情况,那酒洒在地上,本应该是湿润润的一片。可倒地上之后,才发现那无色的酒中,却有白色的异物。 那白色的异物非常小,若不是明哥肚子痛,低着头走路的话,根本看不清楚。那些白色的像是小线条一般,时而看着明显时而看着暗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着明哥低着头想去看,启哥立马阻止了他,”你不要碰这些东西!“ 然后他自己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个随身的酒囊,直接放在了那些东西的旁边。能快速的看到那些线条,扭动着朝着那酒囊里走。 启哥装了一会儿之后,便安排着大家赶紧行动,时间不等人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直接在路上解决,随军军医先不要给大家开药,直接观察大家的情况便可。他手里拿着一本苗疆的书,却没有时间去仔细的看。 军队的撤退非常困难,大量的军用物资,都被丢在了那里。 而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帐篷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撤。 也有不少的兵士,因为体质相对弱一些,直接拖都拖不走。 幸亏的是,先行部队,嘎尔迪等人,最终平安的撤进了大本营。 可后面紧追的巴图的兵士,还是杀掉了不少的兵士。 这次的损失,几乎让嘎尔迪元气大伤。人员伤亡惨重,物资匮乏,大本营里守卫的士兵不是太多。 嘎尔迪担心着,他们会不会杀进来。 启哥和明哥也是担心着,可奇怪的事,经过了长途跋涉,那批巴图的士兵可能是累了,却是直接撤退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乘胜追击!” 巴图不理解东方仇的意思,这不是胜利的最佳时机吗?不能把嘎尔迪一网打尽吗? 可是东方仇却没有任何的解释。 为的怕是让刚才他的那句话,更有力量,“撤!” 一个字,而已。 却控制了巴图的近万大军。 “先清点下物资吧。” 巴图觉得这次的东方仇变得阴森了好多。总感觉若是自己不听他的话,就会不得好死一般。 说实话他刚才看到嘎尔迪的溃军那副模样的时候,最初是有欢乐的,但后来却觉得这事有些恐惧。他根本不知道东方仇打的是什么坏主意,也不知道他放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危害,这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么? 如是哪天东方仇使在了自己身上,那自己不也完了? 尽管如此,但巴图还是被当前的喜悦所占据了内心,他向来不爱去想那深层次的东西,只是冲着大家喊道,“赶紧的!谁抢到的物资多,谁就是胜利者!” 而东方仇则冷眼看着这批快疯了的人,似乎表情中满是悲凉。 似乎从那醋缸里出来之后,东方仇的表情就更加让人觉得阴森恐怖了。他仅有的一只眼睛,看起来像是半个魂魄的人,身材清癯,虽然功夫依旧深不可测,可总觉的这人的灵魂,好像出卖了一般。 他坐在太师椅上,瞧着巴图高兴的给他送着各种各样的战利品,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好像在压抑什么东西似的。R638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阴谋 亮着灯的蒙古包里,传来“哐当”一声响,声音虽不大,但在这安静却悲戚的夜里,却显得有些瘆人。 大帐之中,脸色苍白的将军们,围着同样身体虚弱的嘎尔迪,艰难的把桌子上的酒罐,摔碎在地。 “都怪这酒!我嘎尔迪在此发誓,以后滴酒不沾!” 一直在旁边冷静的坐着的启哥,听到这句,抬眼望了一下嘎尔迪。 “你不要不相信我,启哥!我一定说道做到。” 嘎尔迪虚着身子,给启哥解释。他听到启哥所提出的蛊虫说法之后,觉得若是当天那酒有问题,定然是和自己有关的。记得启哥当时说了一句,这酒若是真的这般贵重,以巴图的秉性,自然是砸了也不会愿意留给嘎尔迪。 但嘎尔迪却觉得没有关系,却没想到最终竟然酿成大错。 “军中可有懂蛊术之人?” 启哥没有理他的话茬,如今整个军队溃不成军,外面有敌军堵着城门,里面的大量兵士又身中蛊毒,现在不是去讨论谁对谁错的事情。 “我们草原人,似乎懂得这种歪门邪道的人不多。” 嘎尔迪依旧是满脸怒气。 可是人群中有一个容貌相对不太那么野蛮的将军,却回到,他记得曾经听兵士说过与蛊毒相关的事情,他倒可以去问问。 启哥当即让他下去找,然后和本部的军医们,探讨能否缓轻这拉肚子带来的身体虚弱。 “不要按照常理去出牌,用最少见的方法去试试看。” 启哥直觉,巴图忽然撤兵是有原因的,定然是有把他们完全解决的办法。第一个可能就是,那治疗痢疾的药,能够有致命的危险。 其实,启哥心里有何尝不知,若是在这样拉下去,估计所有的人都会出事。 “物资已经清点好了。” 巴图温顺的哈着腰,弯着肥胖的身子,对满脸肃穆,甚至略带恐怖的东方仇说道。 “全部扔掉。” 东方仇又冷冷的丢了几个字。 瞧着他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满脸的阴森,心中被外面的物资吸引住的巴图,怎么也无法拒绝内心的诱惑,便不满的说了一句,“那物资都好好的,为什么要丢掉呢?” “你要是想死,就不丢。” 东方仇似乎很不满意他不听自己的话,说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语气也特别难听。 瞧着门口那两个守卫脸上似乎挂着嘲笑的表情,巴图觉得自己被侵害了。 “东方仇!你别以为我对你态度好,你就给我蹬鼻子上脸!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经脱光了,被我们扔到大街上的事吗?最近是给你了好脸色,你注意好自己的分寸!” 巴图大声的嚷嚷着,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别回头这俩小子传出去,说自己天天受东方仇欺负。 若是往常,听到这番话,东方仇定会直接出剑。 可今天的他,却非常安静,连眼都没抬一下,倒是让巴图举得无趣了。 “我,我说不扔就是不扔!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巴图自己给自己说了两句话,算是总结。 然后出了东方仇的帐篷,就出去喝酒去了。 巴图嗜酒,而且在喝酒的时候,特别喜欢就着肉吃大蒜,觉得那份畅快的感觉,才是真正的草原生活。 今天也如往常一般,吃着嘎尔迪贡献的羊肉和最上乘的酒,巴图只觉得有很长一段时间,过得不如今天这般开心了。 而帐篷里的东方仇,却盘坐着,脸上全是雾气,五官扭曲着,脸色逐渐由红变紫,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一个下午都心神不紊的董蓉,忽然在半夜仓皇起身。 “怎么了?” 慕容怀德赶紧掌灯,看见的却是董蓉满头的大汗。 “我要去草原,找明哥。” 她梦到明哥了,在偌大空阔的草原里,明儿哥孤单的在地上趴着,脸色苍白,周围全部都是追兵…… 她正想奔过去救他,却忽然间醒了。 “明儿哥肯定是出事了。” 董蓉极其笃定,可从大齐到草原,最快也要几日的时间,若是真如自己梦中所见,那明儿哥兴许…… 董蓉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浑身的汗如雨下,向来很少落泪的她,今日忍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流着。 慕容怀德,也预感到有所不妙,所以他下午就派了边疆的精兵过去支援。只是不知道战况如何。 “蓉儿。” 他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初次表白心迹一般温柔的说,“草原上确实有了动静,东方仇到了巴图那里,他至今是怎么从宫中跑出来,又如何能够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到草原,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我今天也再查。另外,我已经派了边疆的精兵去支援嘎尔迪。今天我也会启程过去,一有消息,我就会传给你。” 听到夫君这般的安排,董蓉的心,虽然放下去一点,但那立刻想赶去看明儿哥的心,却还是按捺不住。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边疆虽远,路途即便颠簸,只要能见到儿子,一切都值得。 “晨曦怎么办?” 三个孩子,总是要父母都操心的。 这话一说,董蓉安静了下来。昨日晨曦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她本来想训斥她一番,却瞧着她十分疲惫,没舍得开口。 只是问了乙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去的时候,晨曦正和皇上聊具体的事物,倒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可是这半夜的醒来再也睡不着时,想着两个儿子不在身边,不能随时看到。现在可以看到的小晨曦,还是可以瞧瞧的。 说话间,她披好衣服,慕容怀德则帮她掌灯,两人悄悄的来到了晨曦的房间门口。 奇怪的事,里面竟然还掌着灯。 “晨曦。” 董蓉赶紧冲了过去,急切的拍着门。 “你怎么了?现在还没睡?” “娘亲,您怎么来了?” 晨曦的声音立马在房间里响了起来,慕容怀德这才停止了攀上屋顶的动作。 “怎么睡这么晚?” 瞧着晨曦,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给自己开门,再看着书桌上,竟然摆放着书,董蓉和慕容怀德对望了一下,仿佛在说,我们家晨曦,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 “父亲,您了解蛊毒吗?” 晨曦拿着自己的书,先递给母亲看,上面写着苗疆蛊毒。她接着问了慕容怀德。 “蛊毒?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慕容怀德的眉头紧锁,他早些年曾了解过蛊毒,知道那是一个非常恐怖之所在,不由得对自己的孩子担心起来。 “我今天在皇宫里,走错了地方。” 晨曦的声音有些疲惫,许是睡得太晚的缘故。“我走到了一个空空的房间里,瞧着一个人被锁在醋缸里。我当时就想起来大家说的,东方仇。就想着偷偷跑进去,奚落他一番。奇怪的是,我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竟然不会讲话!” 慕容怀德和董蓉已经做了下来,仔细的听着晨曦到底说些什么。 他刚才也去查了,知道那个醋缸里的是个替身,只是这个替身打底是谁?莫非他知道蛊毒的事情? “然后呢?” 慕容怀德问道。 “他还会功夫,他看到我之后,就开始傻乎乎的笑。然后还给我说了几个字,之后值班的人来了,我就逃走了。” “父亲,怎么东方仇现在好像变得温和起来了呢?感觉他笑的时候,还是很和蔼的。” 晨曦翻着手上的记录苗疆蛊毒的书,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你是说,他现在笑起来很和蔼?” 董蓉开口问道,按道理说,现在那个缸子里的应该是替身,可即便是替身,那几天的时间里,他也有可能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脂肪都会被醋分解,就连骨头最终也难遭醋的侵蚀。只是他能够笑起来很和蔼,至少说明这醋,对他是没有任何的作用的! “赶紧到皇宫里去!” 董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是这人是敌人放进来的奸细,若他对醋不过敏,那兴许这一缸的醋能够精进他的武功,那假以时日,他必然可以冲破那口缸,最终有可能会危害到皇上的性命! “你留下,我去。” 慕容怀德刚才已经派了暗卫过去,但瞧着董蓉这般担心,他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 “王爷,你不可露面。现在薄太妃还在掌权,若是她在倒打一耙,咱们家可真是分崩离析了。这样,你还是去草原。皇宫的事,我自有分寸。毕竟还有甲一和暗卫。” “还有白衣呢!” 晨曦不知道是不是被书中的蛊毒所迷惑,这会儿都夜半了,看起来还那么精神。 “只需你母亲去,你必须乖乖的呆在家里。白衣!” 慕容怀德表情严肃,现在事情似乎看起来很严峻,这边疆出事,内部告急,一切好像都隐藏在一个大阴谋里。 不管这阴谋到底是谁操控的,他慕容怀德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始终守在屋檐上的白衣,这会儿听到慕容怀德的话,麻溜的就下来了。 “你怎么会在?” 晨曦好奇的问。 “他一直在。” 估计是看到晨曦没有睡觉,白衣担心出事,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 这样,董蓉便有几分放心,“一定守着她,不能离开这间屋子。我去下皇宫。” 慕容怀德也这般交代之后,两人便匆匆离开了。R638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刺客 夜半的皇宫,非常安静。 只是这安静之中,似乎透露着诡异,薄太妃已经失眠很久了。可她却不敢起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感觉,自己的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很多人。 只要她一睁眼,或者一起身,这群人就会朝她扑过来。 然后她的命就没有了。 她也不乐意去喊宫里的宫女,那些宫女们各个垂丧着脸,就像是被那些灵魂操控了一般,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便是她发怒,她们也都没有半点的反抗。 现在就连那个贪钱的郭公公,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以前有什么事,都会赶紧的朝她汇报,就为了拿个赏钱。 如今似乎对银子不是特别感兴趣了。 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在这有些凄凉的夜里,薄太妃躺在冰凉的床上,不知道这被褥,多少年没被人晒过了。若不是这会儿她有些恐惧,早起身去把那宫女给直接砍头了。 她忽然有些想念东方仇了。 这前几日,郭公公不是说把东方仇放走了么?怎么许久没听他的回音了?若是被放走了,他肯定会来自己的宫殿告别的吧? 怎么这许久都未见他告别呢? 莫非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若是没有离开,那醋缸之中的生活,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想着他如今所受的苦,在思念着他之前对自己的温存。薄太妃竟然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她决定去瞧瞧那被他冷落了许久的心上人了。 她刚一起身,就感觉一阵阴森的凉风吹来,差点把她吓得摔倒在地。 “来人,掌灯!” 薄太妃颤抖着嗓子,大声喊着。 很快,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宫女过来,冷静的点着灯。好像她刚才就没有睡着一般。 “我让你这么慢!” 待灯掌过,瞧清楚了这房间里再也无有其他人了之后,薄太妃便一个巴掌直接甩在了那宫女的脸上,瞬间一个血掌印就出来了。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宫女连一声疼都没喊,她便直接又来了一脚,把她跺倒在地。瞧着她垂着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薄太妃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然后骂骂咧咧的就走开了。 像是那村头的泼妇一般。 噢,不,比泼妇还不如。 那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直接又回去卧床而睡了。不久就能听到她细微的鼾声。 到底是个耐得住残忍的人。 如今这整个宫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薄太妃最近还不太清楚,那仅剩下来的三个宫女,两个全部跳井了。 余下这一个叫蔷薇的,她却似乎什么痛都挨得住。 而且,睡起来,也非常快。仿若没有什么烦心事一般。 不过薄太妃可没注意到,自己的宫里到底有多少宫女。她现在出门都是独来独往,有时候郭公公愿意跟,就让他跟着。 她这会儿瞧瞧的出了宫殿,走在了皇宫之中。 那是深夜不见五指的黑,要不是她觉得自己轻车熟路,兴许还有可能迷路了呢。 她刚走到宫殿的怪口,忽然感觉脖子面前一冷,紧接着一把冰凉的东西,便横亘在她的脖子里。 “不许说话!” 那人语气肃杀,听起来像是杀手。 薄太妃是最惜命之人,她果真闭了嘴,而且还求饶道,“我不说话,你能把兵器拿远点不?”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般刺客,若不是深夜,若不是兵器这般近,她倒真的要喊起来。竟然有人敢在她的地盘撒野,那不是找死吗? 可她却是不敢。 也只能哀求了。 “皇上住在哪?” 一听这话,薄太妃心中一紧,这人可是要打自己孩儿的目的吗?那怎么行!看来他对宫中的位置不熟,她不如带着他走两圈,最终把他引到那个醋缸的位置,然后把他塞进去! 也不知道薄太妃哪来的这份自信,总之,她真的带着他走起来了。 只是刚起了两步,薄太妃忽然停了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说是自己带着刺客去皇上那里,但她属于被逼无奈。昊儿总是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死的吧?另外,她带着刺客到了皇上那里,说不定能够救上皇上一命,到时候昊儿应该就可以原谅她了! 想到这里,薄太妃觉得自己掌握了最好的武器,便摸索着,带着这人准备到皇上的宫殿去。 若是路上碰到禁卫军,她可是还有办法逃脱的。 薄太妃总觉得自己很聪明,也深深以为,目前这人还用得着他,无法动她半分。 待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无一疏漏之时,忽觉得自己的身姿轻盈起来,接着便发现自己的在半空中浮着。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人功夫,似乎在宫内禁卫军之上。 她,不仅马上有生命危险,就连她的皇儿,也应该有危险。 “你等一下!刚才我给你指错了,那个地方不是皇上住的地方!” 想着待会儿若是这人去把皇上杀了,那她岂不是一点都没有赚到?兴许中王府的人也都在旁边候着,或者皇太后就直接点了一个人当了下一个的皇上呢! 薄太妃越想越觉得事情于自己无利,可这般在天空上飘着,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黑衣人终究不说话,却似乎笃定了她刚才说的。 “这样吧,若是你非得去杀皇上。那能不能饶了我这个小宫女的命?我也是从小就到宫中来生活,这么多年未曾见过家人。总不能就这么死了。而且,我也帮你忙了不是吗?您瞧着就是一个大善人!” 薄太妃说这句话的时候,转身回头望了那人一眼,深夜里,她虽未望到他的真实面目。却是感觉好像轮廓很是相似。 他怎么这般像东方仇? 很快,薄太妃就想起来了他是谁。 可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却是一点都不像他! 一定不会是东方仇,他是绝对不会绑架自己的! 薄太妃整个一路上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皇上宫殿之上。 自己的昊儿应该已经睡着了。 “我可以走了吧?” 薄太妃小声的问着。 “我只是负责把你带到皇上这里,你跟他的愁和怨你们自己了结。总是要把我放走的吧?” 薄太妃的声音很是凄凉,倒是怕得紧。 “我根本就不认识皇上,我只是一个小宫女,我也是在宫里受尽苦难的人。我和你一样,我也很恨皇上!” 薄太妃根本不注意自己已经站在了慕容昊的房檐之上,虽是夜半,也许她的儿子已经醒了呢?正在和高手一起,等待着那楼上的刺客下来呢? 此刻,那黑衣人却是没话说。 他正秉着心神,捕捉着这房间里高手的气息,他真想一刀把这女的给剁了,怎么那么多话! 他又不傻,怎会不知道宫女是什么打扮?妃嫔又是什么打扮? 瞧着她这满身的横肉,肯定不是什么宫女! 既然不是宫女,那多少是跟皇上有几分关联的,要么是妃子,不过这么老了,应该不是妃子,那就是皇上的长辈了? “你们皇族,果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黑衣人说话间,就把那哆嗦着身子的薄太妃,直接扔到了房子下面。 只听得一声闷响,薄太妃那厚厚的肉救了她一命,她正想仓惶逃走,却被人给抓了起来。 这下,嘴巴也被捂上了。 “既然来了,就别在上面躲着了。出来吧!” 薄太妃刚想反抗,却听到了慕容昊的声音,她瞬间就忘记了自己刚才和慕容昊撇清关系,以及带着刺客到他儿子宫殿的事实,反而欣喜的朝前蹭着。 再看宫中大亮,好几束灯同时开启。 薄太妃瞧清楚了捂着自己嘴的竟然是一个锦衣卫时,顿时就来了气,她气急败坏的用自己空下的手脚去跺锦衣卫,还对着自己的儿子呜呜呜的说着什么。 不过那锦衣卫瞬间就点了她的穴,而她的儿子,被她置入危险之中的儿子,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楼上的黑衣人,倒没有任何的闪躲。 他奔了下来。 “你们这些人,不是我的对手。” “我今天只想取了这皇上的头,其他人的命我不要。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这黑衣人倒也是侠义之士,竟然置身于十几位宫中高手之中,没有一分的忌惮。就连说话,都这般铿锵有力。 慕容昊的心里,不是没有担心。 他的功夫虽说有,但实在是不怎么强。 他看了看身边的锦衣卫领军,那人似乎脸色并不太好。 看来,这黑衣人说的是真的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在死之前,让朕知道,朕又因何得罪了你呢?” 慕容昊倒无所畏惧,他想着皇宫自己熟,总不至于会被这人逮个正着。 即便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这宫中的日子,他早就过的匮乏了。 只是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得罪了这个武林高手? 若是把他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件大的好事?R638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昭然若揭 那黑衣人倒没有任何的掩饰,他甚至站在了人群之中。这些人的功夫,即便是联起手来,都在他之下。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不是都说皇上是个昏君吗?怎么在灯光之下,瞧着他虽年纪轻轻,但也器宇轩昂,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贵族之气,而且面对刺客,竟然没有丝毫的畏惧。 若他不是当今皇上,不是让他整个村庄都被屠村的那个皇上的话,他兴许能和他做个朋友也不一定。 “怎么,高高在上的皇上,也要问起我这等小民的事吗?” “你不都是经常去处理那些军机大事,很少去招呼到我们边陲小镇的难民吗?” “大家都说大齐最近歌舞升平,一派盛世。可你怎么知道,你们的官兵,在我们的地方,天高皇帝远,是怎么的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怎么去和边境的人勾结,来荼毒生灵的!” “还有你这个皇上,竟然在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派官兵,直接把我们的所有中蛊毒之人全部杀死,却不采取任何的措施!这会儿却在这里惺惺作态!” 旁边的禁卫军已经打算瞧瞧伏击这人,看慕容昊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却又觉得这人怕是真有难言之隐,却希望自己能够先听听,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皇上,如今宫内的高手都被散了出去。若是我们不提前准备的话,到时候您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禁卫军首领很是担心的说。 “听他说完。” 慕容昊看着那个蒙面人,轻声说道。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看着面前这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但却没有丝毫的进攻意思,慕容昊提出了一个建议。 “去哪?”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好像并不担心自己会没命似的。 “反正我来了,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我们整个村就剩下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到我的殿里来吧,那里是我批阅奏章的地方,我们刚好一起找找,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是否有资料记录。” 慕容昊觉得,这人所说并不假,若不是他心里压抑着太多的苦,也不会今天铤而走险。 “可以。” 谁怕谁。 慕容昊先进了去,那人则和一群禁卫军一起跟进去。 “王爷,我们怎么办?” 已经赶来的慕容怀德,看着这本来剑拔弩张的刺杀行为,瞬间变成了两人之间共同翻阅文卷,倒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这小皇上的冷静,却是让他有些意外,竟然能和平的与刺客共处一室,这也算是有胆有谋了。 “我们到房顶观察。” 毕竟皇上是国之根本,若是他出了什么事,那大齐却是不稳固了。 慕容昊之所以敢这般笃定,是因为他确实想起了苗疆之事。当时的事情是薄太妃为主进行处理的,他那时候虽未正式掌权,但既然今天人家找上门来,他作为权利的掌控者,是要给百姓一个解释的。 在这群人之中,真正的涉事者,其实是薄太妃。慕容昊让禁卫军把薄太妃也带上去,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是要给黑衣人一个交代。 “慢着!我本以为当今皇上是个蝼蚁小人,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光明磊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惮于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待大家都站定后,从容的扯下了自己的伪装,当他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把慕容昊吓了一跳。 就连一贯冷静的慕容怀德都十分震惊。 “你跟东方仇,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世上果真还有如此相似之人,这人除了神态与东方仇不太相似之外,他的五官几乎和东方仇如此一辙。 “谁是东方仇?可是我替代的那个人?” 如今站在大家的中间,周围的人都闻到了黑衣人身上浓郁的醋味,便都想起什么似的,可慕容昊已然心里有数。 “将她弄醒。” 慕容昊指着旁边的薄太妃道,这东方仇之事,她该是最清楚的吧。 正晕倒着,在梦里做着被追杀的戏码的薄太妃,忽然被一盆凉水泼醒,不禁大骂道,“哪个狗奴才!竟然敢这么大胆!” 可随着看到自己面前的慕容昊和东方仇之后,噢,不对,还是眼睛没有瞎的东方仇,虽然身上穿的衣服不甚好,可是气质似乎胜过那人几倍! 就像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那般器宇轩昂,她便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被束缚着的,对着那东方仇还说道,“东方,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微妙起来。禁卫军都别过头去,慕容昊则是一脸的愤怒,他尽量克制住,礼貌的问黑衣人,“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黑衣人很认真的回答,他心里还想着,这般的老女人,自己怎么会认识!! “带郭公公上来。” 慕容昊思索,这若不是薄太妃的意思,那肯定跟郭公公有关,看着刚才薄太妃那迷离的眼神,就知道他二人许是没有见过。不然她也不会在人群之前这般失礼。 很快薄太妃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她瞧着面前的东方仇,终于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这一身的醋味,莫非,他不是东方仇? 噢,对,他当然不是东方仇!东方仇的眼睛早就瞎了。 那他是谁?怎会和东方仇这般相似? “昊儿,母妃的头好晕,能不能让母妃回去休息?” 薄太妃这会儿故意忘记自己刚才如何把这人领到皇上身边,又故意忽略掉自己刚才是如何的在禁卫军面前出丑,“母妃这会儿头太疼,总是产生幻觉。” 她这般给自己找台阶。 “不用,朕待会儿还有事问你。” 慕容昊倒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在薄太妃带着这人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在自己生命中的位置,已经渐渐走远了。 一个可以带着歹人,去刺杀自己亲生儿子的人,恐怕也只有薄太妃这种人才能做到。 如此看来,她之前的那些行径,背着先皇偷情,又那般的和弥勒教一起对付大齐百姓,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黑衣人有些不得其解,不过他对这个老宫女或者老太妃实在是不感冒,他只想清楚当初为何这皇上对自己的族人不闻不问。 正准备过几天时间,找个理由离开宫里的郭公公,忽然在夜半的时候被禁卫军叫醒,他心中有些忐忑,不过是事情败落了吧。 果真,当他发现自己站在那个神似东方仇的乞丐面前时。 他就知道,事情败落了。 “你认识他吗?” 慕容昊如今已经坐在了大殿之上,台下站着黑衣人,禁卫军则在旁边列队站着,薄太妃也站在大殿之下,她目光不停的在黑衣人身上打量,也不吵着要回去了。 郭公公被带进来的时候,慕容昊沉声问黑衣人。 “认识。” 黑衣人倒回答的干脆,这台下之人,似乎把他当做了棋子。却不知道,他慢慢的成为了自己的棋子。 “皇上,奴才虽然认识他,但这一切却是受人所托。” 郭公公看到那人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败落了。但他在路上就已经想到了该如何开脱,只要今天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他就能从容逃脱。 “噢?” 慕容昊略显惊讶。 郭公公用最快的速度辨认了大殿之上几人的身份位置,那黑衣人虽然像是刺客,但此刻却没有任何的危险。而薄太妃一贯高高在上,如今却被人压在台下,定然是跟这些事有所牵连。 而刚才来的路上,他也简单的套了几句禁卫军的话。 “谁认指使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郭公公趁着薄太妃不太冷静的时候,直接把所有责任全部推脱给她。说是她为了解救东方仇,让自己到大街上找一个相似的人来。当时找这个人的时候他并不会说话,想着是哑巴,还是乞丐,所以问题好解决一些,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够自己从酸缸中逃脱。 “放肆!你这个狗奴才!怎敢诬陷本宫!” 等到薄太妃回过来神的时候,这边的郭公公已经把所有的罪责全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而慕容昊此刻并不想确切的知道是什么情况,毕竟再往下,就会引出来诸多的事情。 尽管他让禁卫军出去了大半,但为了安全着想,还是有几个人站在大殿之上。 这些事情,若是传扬出去,与谁都是不利的。 “这事下去再以。他说的与你相识的情况,可属实?” 慕容昊问黑衣人。 “属实。” 他话不多,但对于这个郭公公,他虽说没怎么好的对待过他,但也没有虐待过。 由此可见,黑衣人是良善之人,毕竟在酸缸里的事,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慕容昊现在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对郭公公的处罚当然是打板子,于是大殿之外,传来了他凄惨的叫声。 而薄太妃,则被直接放进冷宫。 不过在去冷宫之前,她原来做的好事,如今也要一点点的讲清楚。 “我们到御书房来。” 慕容昊此刻只带了一个禁卫军首领,和黑衣人,还有薄太妃,就直接进去了。 “薄太妃,朕依稀记得当初的事情,是苗疆异域番乱,是您说当时民众太刁,不如全部斩首。这个上面,应该有记录的吧?”R638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妃入冷宫 黑衣人这般听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瞧着这皇上的年纪,应该也不算长。那坊间关于他的传闻,兴许有几分真的。 都说这皇上人还是可以的,只不过他的母妃太过阴狠,不过如今皇上已然得势,很多政策实在是大快人心。 就刚才他处理这事情的,没有偏袒之情,就让黑衣人觉得,这人实在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我们一起来找。” 黑衣人还察觉到,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皇上连朕这个字都未曾提起,两个人的年纪还是有所差距的,这怕也是他让自己产生好感的第一个原因。 “好的。” 黑衣人简单明朗,说话从来都很简洁。 “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 这两年来,承担的痛苦,让他从一个本来富庶家庭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现在落魄的乞丐。甚至装聋作哑,吃了上顿没下顿。 支撑他活下来的主要力量,就是找皇上报仇。 “这人,可以一用。” 慕容怀德在屋檐之上等了半天,也没瞧见这厮杀之事。倒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不过这会儿他瞧着这黑衣人,再想起晨曦在家里翻阅的那本书,想起草原里的情况,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可以联系起来。 目前的这个人,应该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可他现在不是皇上的人吗?” 甲一有些好奇。 “当然不会是。” “且等着吧。” 果然,慕容昊和黑衣人一起翻阅起以前的卷宗,查看的时候,发现那当地的官员,将那苗疆之事,说的是万分离谱。 说这群人已经中毒很深,只顾着荼毒他人,根本没有自我的生存能力。 这种情况之下,当时皇上依稀记得自己还想派人去查,可薄太妃却说此事太小,经不起这般折腾。 便直接下旨,屠村。 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尚存。 “这是我的责任。” 慕容昊神态严肃,他对黑衣人解释道。 “这官员介绍的也不真实。这只能说明这大齐的体制有问题。如果民众的声音都不能传递到您这边来,那这大齐的百姓,受苦的还是最多的。” “兄台说的极是,不如我们坐下来详谈。” 就这样,慕容昊顺利的把黑衣人攀谈成了自己的兄弟,两人还在御书房挑灯夜谈,说着目前的国家大事,竟然彻夜未眠。 “随我去早朝。” 已经到了早朝时间,慕容昊直接邀请黑衣人一起上朝。 禁卫军首领却是有几分担心。 “没事。” 慕容昊知道自己总要给这人一个解释。 朝廷之上,慕容昊直接下旨,命此人为苗疆之域边关官员,让他回去治理一方。并把目前的官员撤掉,将他就地斩首。 朝廷之人,知道这件事的人非常多。当初好多人被薄太妃逼迫,没有敢说实话。 如今这般的处置,实在是大快人心。 只不过,那黑衣人,却只是低头致谢。 “感谢皇上给鄙人一个公道。但边疆治理的事,小的并没有这等心思。” 家人已经全都死去,他的心也随之暗淡,他只想就此从容的度过人生,再也不要有其他复杂之事。 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会做的。 可是这般入朝为官,他却无法给自己死去的族人交代。 毕竟那些人,直接或者间接,都是受着这皇上的牵连。 慕容昊觉得很是可惜,此人有胆有谋,而且心底正直,若是真为大齐所用。那倒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慕容怀德的暗卫,听到黑衣人的拒绝,立马就回去禀报了。 慕容怀德没有丝毫的诧异,“待会儿把他带过来。” 后宫传来薄太妃打入冷宫的消息之后。 整个宫殿都沸腾了。 就连一贯淡然的蔷薇,听到这个消息,也忽的有了一个表情。 可薄太妃却没想着要放掉她。 “让本宫进冷宫可以,不过,必须得让这宫女陪本宫去。” 不过宣布圣旨的公公,却瞧都没瞧薄太妃一眼,便道,“冷宫只允许一人居住。请太妃自便。” 薄太妃大怒,非要挣扎着去见慕容昊。 可皇上却是对她愤恨不已,“若她再过无理取闹,告诉她,朕不怕将她的所有丑事大告天下!” “那好啊,大告天下之后,本宫看他这皇上还怎么做!” 一阵仰天长叹之后,薄太妃最终还是被压进了冷宫。 若说冷宫的一切都很破败的话,那这门,却是结结实实的。 “哎呦,奴才在这恭候多时了。” 薄太妃一进门,便瞧见了之前被自己想尽各种办法打进冷宫的异己,和那些曾经因为一句话不顺,或者没做错任何事,就被她塞进冷宫里的那些下人们。 一群昔日风光无限的妃嫔,如今满头凌乱的白发,脸上布满着褶子,身材瘦削不看,操着手在寒冬的日子里,满嘴黄牙的看着自己,薄太妃转身就朝后跑。 “昊儿,昊儿!娘亲知道错了!娘亲再也不敢了!你看着娘亲怀胎十个月生下的你,饶了娘亲这一回吧!” 薄太妃猛烈的拍打着铁门,却听不到任何的回应。 转身的时候,只觉得身后那一群人,正朝着她走来。 “这群狗奴才!都跑哪里去了!” 薄太妃慌张的头发上的簪子都摔了下来,头发凌乱的看不出半分尊贵,满身的臃肿在此刻显得特别的滑稽。 那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看戏一般的,瞧着薄太妃。 “太妃,这事还是您一手策划的。将这冷宫门口的守卫撤掉,为的就是担心大家在冷宫的冤屈,被传到皇上那边去。怎么,您忘了?” 薄太妃似乎想起来了。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得罪过她的人,有好多都是她没法直接杀死的。因为都是朝中大臣的亲戚或者家属,没有办法,她只能将她们送入冷宫。 送到冷宫之后,又担心这些人会求饶,她就直接撤退了守卫,还每日都很少的供应饭食,为的就是让这群人早日死去。 也算是惩罚了他们对她的僭越。 可如今,这所有她安排的事情,一件件的报应在她的身上。 薄太妃自知无路可走,转过身,就对那群人腆着脸笑着说,“这样,既然我们的命运是相同的。就没有必要互相残杀了吧。” 那群人倒也不说话,只是齐齐的朝她逼来。 很快,就把她逼到了冷宫斑驳的墙角边。 这些墙都是用土堆成的。薄太妃新添置的锦绣棉衣外套,被灰尘,沾染的脏兮兮的。 “姐妹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薄太妃腆着笑,完全没了在外面的嚣张与跋扈。 心里却厌恶的紧,想着找个机会自己出去,必定将这里面的所有人,全部杀死! 让她们敢这般欺负与她! 可她口中的姐妹们,此刻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撕拉起她的衣服来。 “这棉袄不错,是我的!” 个子最高那个,满嘴黄牙的吼道。 “那这棉裤,就是我的了!” 稍矮些的,也是几个人中,难得有几分体重的女人,这般吼道。 “我看这簪子,估计也能值几个钱。赶紧留下来,等再有人来的时候,也好送个礼。” 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很快把薄太妃的衣服,扒的只剩下亵衣,在这冬日的季节里,显得是格外的凄凉。 薄太妃的人生里,从未有这般的苦楚。 她站起身,朝着那群人就骂了起来,“你们这群狗奴才,可别等着本宫走出去!本宫若是出去了,一定要将你们全都碎尸万段!” 本来已经准备离去的众人,听到这话后,纷纷转了回来。 直接拿着那黄土,埋在了薄太妃之上。 “你信不信,你再喊一句,明天你就能死在这里!” “本宫的儿子是当今皇上,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薄太妃的气势弱了一些,但话还是说的铿锵有力。 “哎呦,我就听说,是你这宝贝儿子,亲手把你送到这里的。” 几个人见事情做的差不多了,该得手的也得手了,便转身走了。 薄太妃这才准备到自己的宫殿中去。 待走过去,才发现,这里哪里有什么宫殿。 只不过是破败的屋子罢了。 那几个人围聚在一起,好像在聊着什么。 自己的屋子里,出了一张破床,连个被褥都没有。 “我的被褥呢!” 没了气势,连本宫两个字都省去了。薄太妃走到那一群人中间问道。 可那一群人却没任何人搭理她。 这冬日的天气,若是真这般冷清的话。 薄太妃知道自己,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难道真的这般忍心?看着自己的亲娘,冻死在冷宫里? 不,不会的! 他不会这般狠心的! 难道是他生了自己的气? 昨天晚上的事,实在是被迫无奈。他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也该为了娘亲做一些牺牲啊! 这不就是古来传颂的孝道吗? 贵为皇上,他也应该了解这些礼节的啊! 薄太妃自己兜兜转转,解释着自己自私跋扈的行径,一边还瑟瑟发抖的在心里骂着那群抢她衣服的人。 总之,这冷宫的日子,是很难过的R638 第一百八十章 冷宫冷遇 朝廷之上,慕容昊最终也没有说服黑衣人留下。 只是问了下他的名字,“若有缘再见,也算朋友。” 慕容昊道。 “叫我黑衣吧。” 黑衣人说,他早已在族人出事的那天,忘记了自己本身的姓名。如今既然已黑衣的装扮与皇上结识,不如就叫做这个名字吧! 皇上倒也清楚他的距离感,只要他不提杀他之事,已经很是难得了。 放他走的时候,禁卫军统领悄悄在皇上耳边低语,“若此人放走,岂不是大大的隐患?” 慕容昊何尝不知,即便此人今后无杀他之意,可他的心境这般单纯,若是被外界的坏势力所利用,那岂不是给自己自讨麻烦? 所以在他之前,皇上与他约定,自己会好好治理国家,他也一定要好好做人。 若有其他不平之事,可以直接到皇宫来找他。 “放心皇上,草民不做不义之事。” 皇上最终没有办法,就只得亲自送他出了宫门口。 可就在宫门口的时候,慕容昊见到了刚刚进来的慕容晨曦。 “晨曦?!” 瞧着是中王府的马车,慕容昊忍不住喊了起来。 晨曦果真在车上,她听到皇上的呼唤,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同走下来的,还有董蓉。 “参见皇上。” 董蓉很有礼节,旁边的慕容晨曦也很是乖巧,慕容昊让她们平身之后,董蓉看到了他身边的东方仇。 这人虽一身黑衣,可浑身的正气,却无法掩盖。 怪不得王爷对他这般器重,竟然一直在宫门口等着,就为了结识这个人。 那人看到晨曦之后,一直紧绷着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是你?” 晨曦也认清楚了这人的模样,刚才父亲倒没有给她提起这个人,可这人不就是那个在醋缸里的人么? “噢对了,我忘记了你不会说话!” 晨曦先是惊喜,自己昨日一晚没睡,查阅者边疆的资料。 越来越对苗疆之事感兴趣,本来还想着这回跟着母亲来到皇宫里,瞅个机会再到那人那里去看看,却没想到竟然在门口遇到他。 “怎么,你认识她?” 慕容昊的好奇还未出口,这边董蓉的表情却严肃起来。 虽说皇上跟晨曦关系微妙,可是这等与刺客认识的事,实属大事,若是晨曦跟他真有关联,那么中王府定然会落人口实。 “不认识。” 晨曦刚想说,自己只是偶尔撞到,却没想到黑衣人倒先开口了。 这回晨曦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瞧着黑衣人。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般眼熟?” 晨曦也感觉到母亲的戒备,再说她那个偷跑过去的事情,如今也无法在皇上面前说,所以只能这般问道。 “我叫黑衣。” 黑衣人面容和煦,接着道,“你和我……我的女儿很像。” 原来如此。 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的慕容昊,对黑衣人对晨曦的友善,心中也是有疑惑的。 如今这般听来,他似乎明白了,黑衣人的笑容到底从何而来。 怕是他也是曾经有妻室,享受过天伦之人。如今间接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也真是太过遗憾了。 “既然你们觉得投缘,晨曦,不如你认下黑衣这个朋友如何?” 皇上倒想自己为黑衣做些什么,他也能感觉得到,晨曦对黑衣的好感。 晨曦望了望董蓉。 皇上的话,超出了董蓉的预想。她只是过来商讨太后晚宴之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撞上王爷口中的奇人。 想着慕容怀德说,想收他为自己人的话。 那不如让晨曦与他有过一段交情,这样的话,之后的合作也好谈了。 “你自己决定吧。” 但到底晨曦是怎么想的,她这个做娘亲的,却是不愿意越俎代庖的。 “黑衣!我们已经是朋友啦!” 晨曦爽朗的性格,仿若是曾经的董蓉。这人昨日一见,就觉得不是东方仇。既然皇上这般说,那肯定就不是了。“你是不是懂得蛊毒?” 下一秒,她便把黑衣拉到一边,着急的问着。 “我昨日看了一些书,发现有一些收获。不过还是不明白,那醋缸不是让很多人都没法活着出去吗?为什么你好像没事人一样?” 慕容晨曦压低嗓子,迫不及待的拉着黑衣问了这些异常敏感的话。黑衣只是笑而不语,然后对着她伸了伸手指,“我们可以到外面再谈。” 瞧着黑衣今日严肃的样子,晨曦才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激动了。 毕竟她昨日见到黑衣之事,不能告诉别人。 幸好聪明的董蓉知道自己的女儿按捺不住好奇心,会去问黑衣一些情况,所以便找了个借口,和皇上攀谈起来。 “太后的宴会,皇上您是怎么想的呢?” 慕容昊见到晨曦,目光就无法逃开她了。可董蓉却专门转到他的身后,和他问这话,礼貌期间,他也没有办法拒绝,便只得背着晨曦,只听到她惊喜的声音,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这个?” 朕好像还没想好呢。 慕容昊心里是这般想的,但总不至于这般回答。 瞧着慕容昊还想朝后转身,董蓉只得出了一张王牌。 “薄太妃最近可好?” 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慕容昊,立马就恢复了常态。 今日大早,他就直接派人将薄太妃带进冷宫,却没再想其他。 如今听着董蓉问起,而晨曦已经翩跹的来到董蓉身边,依偎在母亲的身上,睁着大眼睛瞧着自己。他虽沉浸在晨曦的眸子里,心里却羡慕着她们母女的情深。 虽说她将刺客领到了自己的宫里,可刺客毕竟没有伤害到他。 而他的娘亲,却被他亲自送到了冷宫。 冷宫是什么样,他小的时候就经历过,那里寸草不生,饭都吃不饱,穿穿不暖。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他的娘亲,该会是什么样呢? “阿嚏!” 冬日很冷,连个褥子都没有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仅穿亵衣的薄太妃,哆哆嗦嗦的缩在墙角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咒骂什么了。只觉得浑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而喷嚏,也不停的在鼻子那边叨扰着她。 是,命该绝了么? 东方呢?东方你在哪里?可还记得我这个人? 昊儿,昊儿你难道就这般舍得,舍得你的娘亲就这样被冻死? 前尘往事,忽然间都涌上了心头。 不,她绝对不是认命之人! 她一定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她便疯了似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由于出来的太急,门槛都没有看到,绊了一脚后,就直接将身体摔出了门外。 只听得“扑通”一声! 冬日的硬地板,摔得她满脸的疼痛,牙齿碰到嘴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哎呦!太妃娘娘,岁月不饶人啊。如今连路都不会走了呢?” 那一群瞧热闹的,瞬间就围了上来,对着她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愿意扶起她的。 薄太妃蹒跚着希望起步,却发觉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冻得冰凉。想起身,都觉得非常乏力。 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在某一个瞬间,薄太妃真的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不该这般造孽,不该把刺客带到自己亲生儿子那里去,为了自己的命,竟然连亲生骨肉都不顾。 她后悔自己当初怎的没好好的整理下冷宫,与这些异己搞好关系。这样,至少她们在面对她的时候,不会这般冷酷无情。 她的衣服,被她们全部都抢了去。 她却连说一句滚开的话,都没有力气。 “你们救救本宫吧。待本宫出去,一定会重重赏赐你们!” 瞧着自己就要冻死在这冷宫之中,在后悔了自己的所有做法之后,薄太妃决定好好的跟这些人沟通,希望她们能够救助自己一回。 可这群人,却是瞧都没瞧她一眼。 只说着,“这后宫之中,若说别人的脾气我们都不明白。但太妃娘娘您的脾气,我们可都清楚的很。” “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罢,他们便又笑着,到旁边打闹去了。 她们穿的并不厚,可是在这冬日的天气里,也算是有几分温暖了。 薄太妃瞧着他们那身薄衣,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被她们脱掉的衣服,并没有穿在他们的身上。 “你们不穿我的衣服,把本宫的衣服还给我啊!” 薄太妃艰难的撑起身子,对着那群人喊道。 “你的衣服?给了本该属于她的人了。” 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在最后面,冷冷的对着薄太妃说道。 薄太妃心中想着,怎么,这冷宫之中,还有一个大人物? 莫非,那个人,是自己的死敌? 若不然的话,这群人为何这般对自己? “太后,出事了。” 难得看到刘嬷嬷这般着急,皇太后坐直了身子,但神色依然是淡然的,道,“怎么了?不着急,慢慢说。” 大家都是老身子了,以后有什么事,千万不能着急。 这事皇太后经常给刘嬷嬷说的一句话。 “薄太妃被打入冷宫了!” 刘嬷嬷一大早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赶紧急急忙忙跑过来,说给皇太后听。 宫里的其他人,听到这消息之后都大快人心。 可皇太后听到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刘嬷嬷则温顺的,端起一杯茶,倒在了皇太后的面前。R638 第一百八十一章 皇恩浩荡 皇太后如今的神色和动作,都异常的缓慢。她穿着赤色的锦绣长袍,端庄的坐在用着狐皮铺成的座椅上。斜着身子,瞅着刘嬷嬷,似乎在等着下文。 “冷宫的事情您也知道了。那个女人在。我想,薄太妃如果进去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刘嬷嬷深谙皇太后的心思,她知道她最想听到什么。 皇太后没有说话,继续品着茶。 “去了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 “噢。” 皇太后拿起一本经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边皇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董蓉的问题,他忽然间连对晨曦的兴致都减少了几分。 “我们去皇太后那里,商讨下宴会的事情吧。” 瞧着皇上的神态有些落寞,晨曦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董蓉则早就从慕容怀德那里知道了薄太妃的事情,这会儿只是乖乖的跟着过去。 在转身的时候,她不忘回过头,示意晨曦给那黑衣告别。 “晨曦,你刚认识的朋友,不要告别一下吗?” 晨曦从来没想着母亲这般为自己考虑周到,她不是最讨厌什么繁文缛节吗? 不过她还是乖乖的给黑衣告别,黑衣则笑了笑,徜徉着走出皇宫。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 不知道这冬日的季节,是否会落下几片雪。 黑衣身上的衣服很是单薄,虽然皇上一再坚持,要给他拿件厚衣服,但都被他拒绝了。 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应该杀死这个皇上。 可是,当他最终没有真正杀死他时,他又觉得有愧于自己的族人。 所以他就坚决不接受皇上的任何帮助,只为着心里,能够对得起那么一点自己的族人。 如今大仇已报,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他黑衣从此以后就可以一蓑烟雨任平生了。 什么事都无需担心,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意生活便罢了。 想到这里,他倒还有着几分的轻快,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 可是,刚走到皇宫外的荒坡之下,一股熟悉的气息,传了过来。 “出来吧!” 他感觉得出,那人的气息不在自己之下,他故意没有隐藏,是想让自己发现。 慕容怀德,确实也没打算隐藏,若不是想着黑衣了解蛊毒的药用,他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儿,等着他出来。 毕竟自己的两个儿子如今都陷在苦难当中,等着他去解救呢。 “兄台,老弟这边有礼了。” 对待优秀之人,慕容怀德总是彬彬有礼的。 “你是皇室之人??” 瞧着面前这人穿着虽没有皇室之人那般奢华,可瞧着衣服的质地,却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得起的。 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似乎要比那个小皇帝,还要更甚一些。 而且,这熟悉的气息,早在皇室之中,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散发出来一次。 当时的散发,是为了威胁与他,让他不要着急动手。 如今这次,却感觉不出来任何的威胁。 莫非,他是有什么事? “在下慕容怀德,希望与兄台借一步说话。” “若是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边赶路边说。” 慕容怀德身子前倾,语气真诚,这般请求之事,倒说的有几分轻松,洒脱。 可他话语一出,让黑衣心中升起一股不容拒绝的感觉。 为何,这人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和尊贵之气,似乎比皇上还要更甚? 而且,这人跟刚才的小姑娘,神色十分相似! 想到这里,黑衣下意识的回望了一下皇宫之内。 “您没猜错,在下正是晨曦的父王,慕容怀德。为弟这次是希望您能出手,救救我的两个在草原的儿子。” 大丈夫之间说话,直来直去。 慕容怀德拱手,对着黑衣客气的说着。 “昨日在皇宫,我确实在场。但看到兄台无伤害皇上之意,我也便离开了。” 其实,当知道这人是晨曦的父王之后,黑衣对他已经建立起了好感。 对于这个中王,他可听说过不少的趣闻。 如今百闻不如一见,倒真是比传闻还要更神奇。 “中王!世上关于您的传说太过了,没想到,今日小弟能真正见到您的尊容。” 黑衣进皇宫,当然打探了一番行情,他知道这个中王慕容怀德被传已死,但坊间却有不少人希望他活着。 但他若是活着,估计有不少歹人打他的主意。 如今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出现,极大的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 这般真诚之人,当然是他黑衣值得深交的人了! 想到这里,黑衣直接上前一步,指着慕容怀德旁边的马匹便道,“这匹可是为小弟准备的?” “正是!” 慕容怀德爽朗一笑,两人骑上白马,随着飞跃上马之后,黑衣人还拿到了一壶酒。 那黑色的小瓶子,做的十分精致,酒罐尚未打开,就能闻到里面沁人心脾的味道。 “好酒!” 黑衣倒也爽朗,直接一瓶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你这个朋友,我黑衣交定了!” “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真正的男子汉,就是这般,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境遇下,但凡遇见,就是一辈子的朋友。 慕容怀德也爽快的一饮而尽,这一条漫长的旅途,如今看来,竟然变得有几分轻盈起来。 他希望自己的先头部队,带去的解药,能够让自己的孩儿们多扛几天。 生命本是如此,充满了那么多的不定数。 希望启哥和明哥能够扛住一些,才好。 慕容怀德一路狂奔,黑衣追逐的也是爽快的很。 二人好像并不是去救人,而是去玩耍一般。 与这般玩耍嬉戏不同,皇宫里,则是阴沉沉的一片。 玲珑发现,皇上这次回来之后,脸色很差。 “皇上,您要不要喝些茶润润喉咙?” 玲珑乖巧,但却保持距离,不再粘人。 皇上今天见到了正版的晨曦,对面前这个高仿的,似乎兴趣不大。 他连话都没回,直接就无视着她,走开了。 就连她今日新准备好的粉色装扮,都没有被他发现。 当皇上是这般神情的时候,玲珑就知道,慕容晨曦来了。 既然她总能这般轻易的赢过她,不如让她亲自去会会她才好。 想到这里,玲珑有些负气的,走到了大殿之外。 而皇太后的宫殿里,刚才皇上忽然想起什么事先走了,只余下董蓉和慕容晨曦坐在那里。 “晨曦,你要不要到外面去看看?这冬日里的腊梅,可开了没有?” 董蓉瞧着皇太后欲言又止,知道她担心晨曦会到处乱说,所以故意找了一个借口把她支了出去。 “此话当真?” 晨曦刚好是爱花的年龄,一听到难得一见的腊梅,就无法按捺自己的心情。 便道,“好的!那晨曦先出去了!” 接着给皇太后和自己的娘亲行过礼之后,她便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 瞧着晨曦那份愉快的心情,董蓉和皇太后都不由的羡慕起来。 “罢了,谁不曾有过这般美好的日子呢!” 皇太后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所以开口道。 “谁说不识呢!” 董蓉倒也羡慕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你就别装了吧!丈夫在身边关爱着,孩子在身边簇拥着,可还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哀家这个老太婆比伤心呢?” 皇太后拿着一个软软的垫子,朝着矫情的董蓉砸过来。 “哎呦,太后!您可折煞蓉儿了。蓉儿确实有事啊!” 董蓉对皇太后很少藏着掖着,她有什么苦恼,向来是和盘托出。 “可是草原出事了?” 皇太后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她总感觉最近要出事,特别是这刺客莫名的出现,总感觉会乱。 “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只听说东方仇,到了草原。” 董蓉叹了一口气,这很多事,由不得自己。好像是准备的很完善,但总会出一些乱子。 她只能祈祷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平安安。 祈祷自己的夫君,能够早日赶到草原救自己的儿子。 而那个黑衣,能够真的跟慕容怀德一伙,在营救孩子的事上,多费些心。 正这般思量着,董蓉瞧见外面的信鸽,刘嬷嬷便替她接了去。 应该是事情有着落了。 慕容怀德竟然让信鸽直接飞到了皇太后这里,怕是知道自己很担心,所以不让太过牵挂了吧。 “事已定,勿念。” 果然,从扑腾的信鸽身上,拿下来的红色小纸条上,写着慕容怀德苍劲的大字。 这让董蓉心里踏实了许多。 皇太后倒不关注内容到底是什么,只需瞧董蓉的表情,她便清楚了。 “看来,这薄太妃,在冷宫里呆的时间还是不能太久。” 皇太后盯着沙漏,仔细又问了一遍刘嬷嬷,“现在几个时辰了?” “回皇太后,两个时辰了。” “蓉儿,和哀家一起去吧?” 这冬日的寒冷里,薄太妃指不定在冷宫遭了什么罪。 “那人不是和你最熟?也许你这回能救她一次。” 冷宫深居的那个人,这回,也许有了一次解救的机会。 “我们都了解薄太妃。若这次让她出门,她定然会回去将冷宫里的人全部杀死。那些凡是看到过她窘迫的人,不都全死了么?” 董蓉神色暗淡,她是真想就让薄太妃这般守在冷宫中的。 可理智却告诉她,这样做不行。 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这么早,就朝皇宫里赶了。R638 第一百八十二章 雪中赏梅 目前草原情况还不清楚,周边势力是否安定尚未有定论,大齐之内定然是不能再有半点骚动。昨日这事,无论是薄太妃带刺客去找皇上,还是皇上囚禁自己的母妃进冷宫,若是宣扬出去,都会引起百姓的骚动。 而刚刚过去的弥勒教的事情,皇上不是先皇亲生的这种消息,所引起的社会动乱,才刚刚平息。如今再有这等事,肯定会影响社稷稳定。 “那我们怎么办?” 董蓉有些无奈,薄太妃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当然希望她受到惩罚。可是从大局着想,只能有所选择。 皇太后又岂不知道其中的利弊,二人对视一眼,已经心照不宣。 但现在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皇太后望着茶几上的杯子,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东方仇到底是怎么逃走的?谁人放走的他,是薄太妃么?” 她思量到薄太妃半夜离开她的宫殿,极有可能是去找 “想必是这样的。” 董蓉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在这种醋里浸泡时间久了的话,身体定然会有所损伤。他的武功,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会恢复的。” 董蓉盘算着,虽这是很多人的定论,但她隐隐还是有些担心。 “现在关键的,是先找到他这个人。若是武功全废,倒也不足为惧。但他既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草原上,还助力巴图,这其中,定然有太多的事情。” 皇太后轻抿了一口茶,声调也不觉得变得沉重起来。 窗外的北风,呼呼的刮着,看样子,是要下一场大雪了。 “不知道皇上现在是怎么想的。” 董蓉也直了直身子,思索着这大冷的天,不知道怀德是否已经赶了过去,自己的孩儿可好?草原上的冷风,是否比中原地带更夸张一些? 这太多太多的顾虑,让她的心里,很是忧愁。 而皇太后刚开始提到的去看看薄太妃的建议,如今也没了念想。 怕是太后,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 与皇太后的担忧一致,这边的慕容昊,也在思索着东方仇的事情,可是昨日薄太妃讲,东方仇逃走与她没有关系。 他还是不信,若非是她,宫内谁还有那么大的势力? 能够在他的眼底下,带着东方仇离开的? “德福!” 慕容昊猛的拍了桌子,喊着德福进来。 “皇上,奴才在。” 德福恭敬的站在门外,似乎已经知道了皇上的意思。 “传朕旨意!举国追捕东方仇!而且行动一定要隐蔽,切不可惊动百姓!” 德福面露难色,如今薄太妃入冷宫,朝内的大臣各自为政。之前有尊崇皇上的,有薄太妃的,还有一些其他派别的,如今都全乱套了。 若是这样宣旨下去,大家都知道了东方仇被放走,那定然会出新的乱子! 可他又不敢阻挠皇上的意思,只是轻声的说了一句,“嗻。” 看着德福的表情,皇上有些不高兴,“怎么,有什么难度吗?” “没有。” 德福知道今天皇上心情不好,太妃的事情,东方仇的事情,集中到一块了。他心思很乱,当下之际,是让他好好的安静一下。 “如今宫内的腊梅开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德福心痛的望着皇上,知道他年纪轻轻,却要承担这么多的压力。但很多人的命运是有定数的,这早在他出生的时候,都是规定好的。 慕容昊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更凛冽了一些,德福给皇上准备好披风,他个子不高,给皇上批衣服的时候,要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 待感觉自己的背上猛的一暖,慕容昊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他想起了曾经的冬日,给他批棉袍的人,是自己的娘亲。 世事难料,他这一生都无法重新选择自己的出身,若是可能,他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和爱自己的父母在一起。 他们真的无需是皇亲国戚。 心中升起这样的想法后,慕容昊的神色暗淡起来,似乎天空开始飘起小雪。德福开始担心皇上的身体,这样淋着雪会不会让他身体不舒服呢? 可就在二人暗淡的时候,耳边却传来的欢快的声音,似乎是这阴霾天气下,最灿烂的风景。 “真的全开了呢!太好看了!” 那精灵般的声音,来自于那个鹅黄色棉袍下的小身影,她在细雪之中蹦跶着,像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痛苦般的,纯真的孩子。 “晨曦。” 在心底默默的念着她的名字,慕容昊脚下的步伐不觉得加快了。她在风中起舞的身姿,是那般曼妙,仿若瞬间荡涤了他内心的所有烦恼。 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那个人吗? “这朵花好看呢,还是这朵好看?好吧,我还是觉得天上的雪花更好看。” 丝毫没有任何忧愁的慕容晨曦,在黄色的花丛中,奔跑着。仿若这天地间,只余下她一个人。她是最快乐的,而此刻的风景,也是最迷人的。 “晨曦!”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惊扰了她片刻的安宁。不过,这声音,也是磁性十足的。 “皇上!快来啊!” 慕容晨曦大声的喊着雪丝中的身影,他穿着灰色的袍子,步履匆匆,脸上浸满着期待,难道他也是爱花之人吗? 不管了,有人共同欣赏美景,终究是一件乐事! 晨曦对着慕容昊招招手,指着身边的那一簇腊梅道,“您可知道,这些腊梅,看起来黄嫩黄嫩的,可是她们经历了很多痛苦才能够绽放的这般美呢。她们真是勇敢的花!” 晨曦笑着,又带着几分尊重,她瞧着这花,心中的喜爱溢于言表。 “郡主说的太对了。她们是勇敢的花!” 德福故意将重音放在勇敢这个字上,眼神却飘向了皇上,皇上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面前鹅黄色的花朵,和鹅黄色的身影上。 她怎么能这般美好?在这白色的雪景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清新脱俗。 以前总以为她美,却没想到,如今她看起来却像是仙女一般,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却又想靠近。 “皇上!” 晨曦瞧着慕容昊傻眼般的望着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身后的花,便提醒他道。 “对!” 慕容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赶紧回了一句,“那我们到那边瞧瞧吧!” 晨曦并不介意自己的空间被打扰,反而客客气气的拉着慕容昊的衣袖,拉着就往梅花深处去。 没有瞧到外面一个粉色的身影,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怎么,觉得自己爱的男人被抢走了?” 玲珑正瞧着慕容晨曦拉着她心爱的慕容昊,走近腊梅深处,心想着该如何才能再跟上,却听到了身后有人说话。 “小秋子。你什么意思?” 一转身看到眼中同样有痛的小秋子,玲珑的担心转为气愤,但声音又不敢太大,只能撅着小嘴。 可这情态看起来,倒觉得更加迷人了。 “玲珑,你真美。” 小秋子似乎忘记了正事,沉浸在玲珑生气的美态中了。 “喂!” 真是碍事!玲珑不开心了,直接就要追上去。 “若是你真想和他在一起,现在就不要追上去。” 小秋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心疼。 “那你有办法了!” 玲珑很不耐烦。 “我没有,但有人有。我带你去找他。” 说话间,他不由分说的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已经消失在梅花深处,而二人的欢笑声,透过树丛传了过来。玲珑只觉得心中的愤恨加深了,她恨恨的转过身,跟着小秋子就离开了。 “这边的花丛,是开的最茂密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的树根更粗壮,腊梅因为开放在严寒的季节,所以必须存够足够的养分,才有可能开出最灿烂的花。” 晨曦平常没事,倒喜欢看一些花花草草的书籍,这些事情,刚好派上用场。 她感觉出来了,今天的慕容昊不是很开心,她虽然猜不出是什么事,但总感觉应该跟黑衣有关。兴许是逃走的东方仇,让他没有办法了吧。 晨曦都没有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开始为皇上着想了。 会关注他的状态,会去剖析他的原因。 “晨曦,你说这梅花,为什么能在这样寒冷的季节,还这般绽放呢?” 慕容昊看着面前的花仙子,觉得她似乎就是那冬日里最傲然的馈赠,给了他最美丽的绽放。 “因为她足够勇敢啊!” 晨曦笑着,俯下身子,去问那腊梅淡然的芬芳。 “虽说不是很香,但足够特别。” 晨曦这样为腊梅定位着。 “就像你一样。” 慕容昊轻声的低语。 作为皇上,他见过无数美女,但像晨曦这般晶莹剔透的,美的这般纯净的,他真的很少见。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果敢的性格,让他觉得自己都能获取力量。 她就像是腊梅花一样,噢,不对,腊梅花,不足以体现她的美。 “前面是什么地方?” 两人走着走着,这腊梅的深处,却看到了一个高高的寥落的破败的院墙。 院墙之上,意外的光秃秃的,和这皇宫的金碧辉煌完全不像。 怎么,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冷宫?R638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些仇恨 “皇上,我们走的已经够远了。我担心晨曦郡主会冷,不如我们回去添件衣服?” 德福刚才只想着让晨曦和皇上聊勇敢的事情,欣赏腊梅,却忘了这梅花深处,还住着薄太妃。 那个刚刚被罚进去的薄太妃。 “好啊,我觉得好冷啊。” 虽然晨曦很想去看看冷宫的样子,但她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哀嚎,不觉得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刚好德福的话,让她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所以也提出也要回去加点衣服。 慕容昊的脚步本来是没有停下的,可刚才瞧见了晨曦打了一个冷战,他只得停下脚步,将自己身上的棉袍放下来,批给了晨曦,然后轻声说道,“这下不冷了吧。” “恩。” 晨曦异常乖巧,在他宽厚的肩膀下,像只小鸟一般。 倒让慕容昊暂时忘记了那冷宫之中,冷冰冰的娘亲了。 “开门啊!外面有人没有啊!本宫要出去!谁去帮本宫喊下皇上啊!只要能喊过来的,一律重赏!” 许是喊的时间太久了,薄太妃的声音变得尖酸凄厉,在斜风之中,甚是恐怖。 慕容昊因为转身走的及时,再加上距离远,他丝毫没有听到自己娘亲的哀嚎。 “去,不要让她聒噪。” 冷宫之中,也有温暖的地界。那里有着奢华的裘衣和簇新的棉袍,仔细瞧瞧,是刚才薄太妃身上穿着的。 这女子身材很明显瘦削一些,穿着虽有些宽松,但整个人却还是带着几分韵味,她虽未曾点妆,却美的极致。 “咳咳,咳咳咳。” 瞧得出,美人儿身体并不是很好。但这份娇弱,却带着几分迷人的韵味。 她应该已经有些年纪了,但却瞧着,怎么都不像是那个年纪的人。 “娘娘,不要坐在这里,外面雪下了起来,会冷着。” 说这话的,就是刚才拽去薄太妃衣衫的那个高个子宫女,与刚才的跋扈不同,如今的她,可是温顺而又体贴的很。 那被唤作娘娘的,移了移身体,也很听话,转身就过去了。 早就有人在她柔柔的那句话中,起身走了出去。 她看了看这四周的墙壁,虽简约,但却别致,没有宫殿里的豪华冷冰,却因为局促而带着几分莫名的温度。 小小的炉子,虽然只能带来一点点温度,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也是够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这一生,都希望真正去过的。 只不过,如今进来一个聒噪的人,让她心里很烦。 “娘娘,要不小的直接找人去把她扔到后面的废墟里得了,那里离这里远,她多么喊人,都没人能听得到。” “不用,本宫估计她很快就会被放出去。她曾经怎么虐待你们的,你们都还过来吧。” 娘娘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温度。 “娘娘,可是她若是很快放出去。我们这般对她,不是会遭殃吗?” 宫女虽说并不害怕,但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放心。” 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曾经受过的苦,受过的难,她心里都清楚得很。 这些都败外面那女人所赐。 “您不是在她来之前还说,不让我们轻举妄动吗?” 宫女觉得很奇怪。 “但本宫能禁锢得住你们内心的怨恨吗?你们如今的生活,不都是拜她所赐!若是等她出了冷宫,你这一生,恐怕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娘娘虽然声音冷冰冰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些温度。 宫女听的明白,眼泪却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娘娘!他们都叫您冷娘娘。可小红觉得,您是暖娘娘!您是最懂得体恤下人的娘娘!” 这叫小红的,如今穿这一件破旧的棉袍,但模样却是有几分姿色的。她边说话,边跪在那叩头,“当初若非娘娘您救了小红一命,小红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起来,地上冷。” 娘娘起身去拉小红。 小红似乎不忍心看娘娘这般瘦削的身姿,为自己弯下身子,她连忙起身道,“娘娘您歇息去吧。” 说罢,她便离开了。 “放开本宫!你们可知道本宫很快就会被放出去的!咳咳咳!放开本宫!” 外面,一身亵衣的薄太妃,在细雪之中,身子已经开始颤抖。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自己就要被冻成冰块。 那群强盗一般的人,抓着她,就像是五花大绑一个乞丐一般,力气之大,让她冻僵了的身子,浑身疼痛。 “得了,太妃娘娘。您也别瞎嚷嚷了,刚才您也看到了,百米开外,站着的是您的儿子。他根本都没往你这边瞧一眼,您觉得他还会来放您出去吗?” 依旧是那个高个子宫女,说话的声音,带着冷意。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般对待本宫。” 薄太妃没有答她的话,她刚才瞧得真切,远远的就顺着门缝看着慕容昊朝着冷宫的位置走来。她还想着他一定是后悔了,要来把她放出来。 所以远远看着他身影的时候,她还生气来着,决定不说话,等他来了自己也不走。 却没想到,自始至终,儿子都没有瞧这边望一眼。 只是看着身边的晨曦,那个迷惑人的晨曦,看都没看她一眼。 等到她意识到他们要走的时候,她大声的呼喊,可那边的人,却只顾着你侬我侬,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若说昨日之事,她还有几分愧疚的话。 那如今,慕容昊是彻底让她死心了。 现如今,即便他过来把自己带出去,自己的心也已经被冻伤。 这般的被虐待,这般的无奈,这般的手足无措,这一生,她都未曾体验过。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的肉,所做的。 “我是谁?怎么,太妃这般贵人多忘事?” 拉扯着薄太妃的宫女,此刻却打乱了她是思路,她冷冰冰的声音,像是这冬日的泥泞一般,冰冷十分。 “你可还记得,我身上的这道伤疤。” 冷冷冬日里,宫女穿的虽然单薄,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冷冽的空气。直接在太妃面前,拉开了身上的袖子,一道丑陋的长长的从手腕,到臂膀的疤痕,显露在薄太妃的面前。 “你是,那个掌灯的宫女?” 薄太妃一贯喜怒无常,但她愤怒的性格却是让她记忆犹新的。每一种特别的惩罚,都让她的心里都激动的颤抖,这个宫女,应该原本是她宫里的。 “薄太妃果真还记得我。你可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冬日,你让那么多的太监,站在我的身边,用几十根蜡烛,同时将蜡滴在我身上的事情?” 薄太妃这会儿沉默了,她清晰得记得自己当时的快感,那十几个太监,是老太监,色眯眯的看着只穿着亵衣的小宫女,那是她刚入宫的第一个年头。这宫女因为是名将之后,所以并不想像宫中的其他宫女一样,对她惟命是从。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拿她下手,那天刚好发现她掌灯的时候,一滴蜡烛滴到了桌子上,氤氲了她刚铺开的宣旨,她立马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宫女应声倒地,她却还不过瘾,索性喊上十几个宫中的老太监,一辈子未见过女人的。让他们扒光她的衣服,只剩下亵衣,然后将她的四肢全部都露出来,个人拿着一只蜡烛,在她的身上,滴了个遍。 自始至终,小姑娘没有说一句话。 她觉得不过瘾,想直接找人把她杀了,却被可恶的冷娘娘,当时那人因为与世无争,很受先皇的喜欢。小宫女被那人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听说是死了。 如今看起来,她活得好好的。 而冷娘娘,却让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送进了冷宫。 还以为她早就死了,不过这会儿,薄太妃似乎想到了什么。 “冷娘娘,可在这冷宫之中?” “闭嘴!我们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宫女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扇在薄太妃的脸上,她瞬间别过脸去,指印虽有,但却看不出太多的颜色。薄太妃的脸已经被冻僵了。 “你等着本宫出去!再收拾你们这些小蹄子!” 知道了宫中的人是谁之后,薄太妃觉得自己又有了一条出路,便又开始跋扈起来。 “那你就出去试试啊!” 有一个宫女,叉着腰走了过来,一脚就踹到了薄太妃的身上。 让她吃了个嘴啃泥。 “你这大胆宫女!怎敢对本宫这般无礼!” 薄太妃,觉得心底无限的愤怒,自己当初在冷宫外,为何不把这些贱人一个个杀掉?如今让她们一个个欺负到自己头上! 她可是太妃! 太妃! “啪!”下一秒,她太妃的想法,就直接钻进了冰凉的大地之上。 她的头,被人踩在了地上。 那人没有半分的怜惜和迟疑,直接就将摇晃着身子的薄太妃,直接踩在了地上。 “你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妃吗?如今,我们倒让你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人的声音,好像有些哑,听起来男女不辩。 可若是你仔细瞧她,她却是五官俊俏的小宫女。 虽然穿的也不厚,但却干干净净的。 “你又是谁!放了本宫!快放了本宫!本宫出去之后,一定将你们放出去!刚才本宫说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本宫吧!” 还想再跋扈一些的薄太妃,直接被这个声音吓坏了。 怎么,她也没死么?R638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错了 这宫女的面部,带着几分狰狞,较好的面孔,如今看起来却被泪水浸满了。 “你想必记得我了吧!我进宫的第一天,却撞上了你。你就因为我声音太好听,竟然直接用热水从我的口中灌了下去!” 嘶哑的声音,声嘶力竭,像是和这个冬日里,冷冽的风合奏一般。 宫女忍不住啜泣起来,“若不是娘娘救了我,我不知道会遗落在哪个角落,也许会被扔出宫外,被野兽吞没。我一直以为我会被那热水烧死,可是我命大,没有死。你知道支撑我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么?” “是你!我一直等着这一天!你这般暴虐成性,定然会遭到上天的惩罚!” 那人沙哑的声音,像是鬼门关里黑白二将的声音,一向跋扈的薄太妃此刻吓得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瞪大了眼睛。 “说话啊!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仗着你是太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嘛!如今你怎么蔫了!起来说话!” 几个人拉扯着薄太妃,把她拉坐在地上,可她的目光依旧呆滞。 她转转脑袋,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好像不认识一般。 “不要装了!你难道不记得我吗?看看我的手!” 齐刷刷的手指,被剁了下来。 “这是我干的。” 薄太妃目光呆滞,但语气却是坚定。 “你也知道!” 那人狠狠的跺了她一脚。 旁边的人,纷纷指着身上的伤口,围着她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薄太妃目光冷冷的望着这几个人,待转了一个圈之后,她轻声的说,“带我去见冷娘娘。” “我有话要对她说。” 看着她忽然这般安静,不再嚷嚷着她自己的位置,而且目光之中,似乎没有了反抗,更多的是沉思,这几个人倒从未见过她这般景象,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而且,看着她如今瑟瑟发抖,亵衣已经脏了,跪在地上的样子,头发蓬乱的像是乞丐,几个人并没有增加心中的快感。 虽然刚开始有吐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如今瞧着她这般狼狈,忽然觉得没有了意思。 “娘娘让她进来。” 几个人正迟疑着,要不要把薄太妃带给娘娘的时候,却听到有人来报。 “起来!去吧!到了娘娘那里,胆敢有半分的不听话,我们照样收拾你!” 几个人装出恶狠狠的样子,可是眼睛中,却闪烁着善良。 她们都是良善之人,这么多年,心中藏着仇恨的种子,总感觉自己活着就是为了看到这个女人遭殃。 如今她到了冷宫,也被她们虐待,虽然虐待的手段,没有她那般狠毒。 但却觉得心中有几分不舒服。 难道自己错了么? 几个人默默的跟着薄太妃的身后,看着她颤巍巍的走到冷娘娘的宫殿之中。 刚走进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柔和的声音,“其他人退下,她一个人进来便可。” 所谓宫殿,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门口被人细心的吊着棉絮作成的帘子,让房间里,整个浸润着些温度。 薄太妃看到那房间,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走了进去。 房间比想象中的清冷。 里面坐着一个人,她端坐在火炉旁边,两只纤细的手,正在火上烤着。薄太妃从门的方向,望过去是她的侧面。 皮肤依旧像年轻时那般白皙,甚至连一点皱纹都没有。 岁月可真是馈赠她,薄太妃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是馈赠又怎样?这么美丽的容颜,这一生也只能在冷宫之中度过了。 “怎么,还在想着怎么算计我?” 那人没有抬头,可声音却像黄鹂一般婉转而至,听进薄太妃的耳朵里,却觉得有几分刺耳。 “妹妹!” 薄太妃,忽然屈膝跪下,对着面前的人,动情的喊着她的名字。 好像两个人,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即将互诉离别的衷肠。 冷娘娘眼睛都没抬,却是拿着火钳子,将那炉火,又烧旺了一些。 “妹妹,姐姐这么多年也没有给谁说过体己话。但是来冷宫中的这段时间,却改变了很多姐姐的想法。” “姐姐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这一生这般拼搏,就为了最后的好日子。自己的好日子,自然是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坏的。” “所以但凡姐姐认为,会破话姐姐幸福的,姐姐都会想法设法给解决掉。” 说到这里,薄太妃停顿了一下,她抬头瞧了瞧面前的冷娘娘,发现她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索性换了一个姿势,盘腿坐下了,又接着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被这般对待过,所以往往不能体会被人的感受。” “今天被宫女打的时候,觉得脸上真的很疼。” “你看,这里应该都肿了吧。” 薄太妃想往前凑,可是冷娘娘依旧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眉眼朝上抬了一些,望着她多了几分温度。 “除了痛之外,姐姐觉得自己好像开窍了。” “之前我只凭自己的好恶做事情,如今却发现,自己的好恶,往往给别人带来烦恼。” “为什么不能多照顾下别人的情绪呢?” “为什么不能重视一下,下人呢?“ “姐姐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主子和奴才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完善的。却是没有想到,妹妹你身边的这些人,都这般忠诚。”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阿嚏!” 薄太妃许是冻得太久了,打了一个喷嚏。 也可能是房间忽然变暖,和外面的温度形成了反差,让她觉得跟不舒服了。 “我想了想啊,觉得,这人世间啊,很多事情,都是轮回的。”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整个身子一软,躺在了地上。 听着房间里咚的一声,几个人赶紧推开门帘,进去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薄太妃。 冷娘娘依旧是不冷不淡的,看着那炉火,“把她抬出去。” 一个宫女喊道,声音却带着几分胆怯。 “不用了,让她躺在那里吧。你去给她拿张毯子。” “可是娘娘,咱们只有一条毯子。” “都是她,克扣我们冷宫的物品,所以我们才会没有御寒之物!” “每一个冬天,都有人会相继冻死。今天她来了,为什么不让她尝尝冻死的滋味!”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冷娘娘始终不发话,只是侍弄着那煤炉子。 “好吧。” 几个人似乎也没办法,便把娘娘那仅有的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房间的温度,虽并不算热,但是比着外面,是要好很多。 “把炉子也往她那边挪一下吧。” 冷娘娘的声音,没有半分的温度。 可是那些小姑娘们,行动却更快了些。 冷娘娘拿起了一本书,只是瞧了那缩在地上一团的薄太妃,什么话都没有说。 房间里安静下来。 几个人走了出来,纷纷回自己的房间里,歇着了。 外面的风,还在刮着,地上的雪,越积越多。 “娘亲,冷宫里住着什么人?” 正在温暖的火炉旁边,和皇太后喝着茶的董蓉,忽然听到了晨曦的声音。 “赶紧过来,把衣服上的雪扫一扫。” 董蓉故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她身上的雪,轻轻的掸了去。 “晨曦,怎么忽然提起冷宫?” 皇太后,却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天气太冷,若是薄太妃真在冷宫里,出了什么问题,她可是没有办法去面对悠悠之口。 “我今天不是去赏腊梅了么?刚好碰到皇上,然后我们就把整个花园都走了一圈……” “皇上?!” 董蓉和皇太后,都齐齐的说了这句话。 “是啊,怎么,我先去的,皇上后来去的。” 晨曦不明白两个人为何这般惊讶,便简单解释了一下,不过她的好奇心却还在冷宫之中。 “你们说,冷宫都住着什么人啊?我好像还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挺吓人的。” “后来,幸亏德福让我们回来了,不然,女儿指不定会被吓出什么毛病来呢。” 晨曦毕竟年纪还轻,她不能理解冷宫的概念和意义,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讲,只是一个神秘的所在。 可她的母亲和皇太后,如今却听得是心中掀起很多问题。 “所以,皇上跟着你回去了么?” 董蓉还是决定问下皇上的行动。 “是啊,外面太冷,德福又催,女儿虽然还没有尽兴,不过也就回来了。” “改天可以再看嘛!” 晨曦笑嘻嘻的,拿着桌子上的甜点开始吃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皇太后,您的点心,实在是太好吃啦。” “然后皇上就没有再出来吧?” “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出来,反正他把我送回来之后,我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应该是在他自己的殿里吧,你们若是需要的话,我找人去看看。” 晨曦不知道这两位到底想问什么问题,所以希望自己能助一臂之力。 “不用,不用。” 皇太后拿着点心,又递了一个给晨曦,“吃点点心吧,外面冷吧。没有冻着我的皇儿吧!” 瞧着晨曦身上的那件袍子,皇太后的话说的意味深长。 “哎呀!您瞧,我怎么忘记了!我赶紧把这棉袍给皇上送回去!” 刚才只顾着回来了,都忘记了自己身上还穿着别人的衣服呢! 晨曦说着就要往外跑,董蓉在后面喊了一声,“穿着棉袍,再出去!” “好的!”R638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我摧残 天寒地冻的日子,是冷宫最难捱的。 几个人挤在一张破棉絮被下面,为了转移注意力,几个人还打着牌。 牌都是自制的,瞧着像是竹子。 “真没劲!” 一个宫女先发话了。 “是啊!我觉得自己一直等着这一天,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你们说她是真的反悔吗?” 一个小一点的姑娘,这样问道。 “怎么可能!她那么恶毒之人,心肠肯定都是黑的。怎么会反悔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现在看着她,只觉得恶心,根本碰都不想碰她呢!” “我也觉得恶心,你说我刚才为什么扇她那一巴掌呢!真是脏了我的手!” ”是啊,我们这样和她有什么区别。” “我们还是像娘娘学习,多看看书会比较好。” 几个人说着,把手中的牌一扔,拿起了窗台上的竹简,上面写着经文。 “你说这人很快出来,那时候我们的命,是不是也到头了?” 正在众人都安静的时候,小红忽然开了嗓。 这一句话,把众人故意营造的安静氛围,全部都打破了。 “反正我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任何亲人。家人早就抛弃我了,我也就是为了娘娘而活。” 先开口的人,说话很淡然,可是脸上却有着几分阴郁。 “我也是,命是娘娘的。若是她敢碰娘娘一分一毫,我就给她拼命!” “我也是!” 几个人私下里约定,若是这人回头对付娘娘,她们一定会和她同归于尽。 好像说的,她们能够与她同归于尽似的。 只是几个人吵嚷了一阵,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出去,就一定会做出一些新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如,我们今天把她杀了吧。” 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有人说了一句。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间传递到了几个人的耳朵里。 几个人同时转身,好像忽然间找到默契的方法似的,拼命的点着头。 “为了保护娘娘,我们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在这件事做之前,我们先想办法把娘娘送出去。” 最后说话的小红,觉得大家这般铤而走险,最先遭殃的还是娘娘。如果大家可以想尽办法,去把娘娘送走。 那剩下的她们的命贱,实在是不足惜。 “那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就行动吧!” 机会难得,几个人蹑手蹑脚的,商量着这个冬天里,最宏伟的计划。 可是几个人还没走到门口,就瞧见了从门外过来的冷娘娘。 “要去做什么?” 娘娘望着她们,似乎能看透她们的心似的。 “娘娘!” 一个人喊了娘娘的名字,可是却什么话都不敢说出来。 “我们什么都没做!” 一个年纪大点的,似乎想隐瞒过去。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什么?” 娘娘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平常高了起来,“她那样对待你们,你们心中有恨。如今你们也想这样对待她吗?把那些她曾经加诸你们身上的痛苦,全部让她体验一遍?” 几个人不吭声。 “只是,这样之后,你们自己的心中,是不是就没有痛苦了?那些经历过的痛苦,和伤疤,是不是就能自动消失?” 冷娘娘的声音,像是这冬日里的一盆凉水,把刚才好不容易才高涨起来的大家的情绪,全部都给浇灭了。 “娘娘,刚才不是你让我们去找她算账的吗?” 小红有些好奇,娘娘这般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让你算账,你会有现在的感触么?” 娘娘的声音,像是从钟磬中奏出来的,不仅美,而且迷人。 几个人又沉默了。 “娘娘,你冷不冷?我把这衣服给您拿来了。” 正在几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忽然门外又出来一个人,大家看仔细了之后,发现是薄太妃。 她似乎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依旧是穿着亵衣,但是手上,却拿着刚才估计是冷娘娘给她批的衣服。 “这是你的衣服。” 冷娘娘穿了一件薄的棉衫,她瞧着薄太妃手上的那件棉袍,是她进冷宫的时候,被这群人给扒下来的。 当时,为了让她们积累多年的仇恨,给排解开来。 她并没有给她们太多的限制。 她们让穿,她也便穿了。 “妹妹,我不冷,你来穿吧。” 薄太妃的目光,温和的扫过众人,然后特别熟练的,要将那衣服套在冷娘娘的身上。 “你就别在这假惺惺了,我们娘娘还轮不到你伺候!” 小红首先看不惯了,她直接想拿过薄太妃手上的衣服。 “还是我来吧!” 可薄太妃很是坚持,“我欠你们的,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还吧。” 薄太妃说出这句话,就温和的把那棉袍,套在了冷娘娘的身上,“我曾经那样对待你,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只是那时候的我,太妒忌你的容貌。可没想到的是,如今你还如往常那般漂亮。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薄太妃自动隐去了自己本宫的称呼,说话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怪怪的。但直觉是她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一个宫女实在是受不了她这种姿态,伸出手就直接触碰在她的额头上,可奇怪的是,那里一点都不热。 “我没有一点的不舒服,我只是刚才做了一个梦。” 薄太妃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停顿了一下。 她将那件棉袍下的土,轻轻的掸了掸,然后说,“我刚才其实已经迈进了鬼门关。可是阎王不肯收我。” “是因为你做孽太多吗?” 薄太妃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人就插了一句。 “是的。” 这是公然的挑衅,却没想到薄太妃竟然回答了。 “他说我罪孽深重,死了之后,也不会被人好好对待。所以,不打算接我回去。” 薄太妃的语气忽然暗淡起来,她从来没有过这般的低迷状态,包括刚才被踩在脚底下,她也最多迷离而已。 她始终觉得,任何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来,人真的是有报应的。” 一个人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 “我问他,到底如何才能真正的走向终结,他说那得让我洗尽之前的债。” “现在,我就是来还债了。” 说完,她就把那件袍子,穿在了娘娘身上。 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们都还给我吧!” 娘娘走了之后,余下那几个人,正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却听到了薄太妃自动要求被虐的请示。 “你不是说真的吧?” 这几人很好奇,这薄太妃不会是使得苦肉计吧。 “当然是真的!你们要不要先在我的身上,点蜡烛?” 她边说,便掀开自己的亵衣,几个小女孩干脆闭上了眼睛。 “即便是我想点,我现在手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蜡烛啊。” 小宫女似乎心中真的很想做这件事,可是却无奈没有任何的东西。 “那好吧!你先用热水,来灌我的喉咙吧!” 看蜡烛难找,薄太妃便这样要求。 这个要求,几个人是有实现的可能的。因为娘娘屋里刚好有炉子,而且还能有热水喝。 “只是这样做了之后,这人会不会就此死去呢?” 旁边的小姑娘,这边想着。 “大家不用担心,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与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薄太妃笑着,给大家解释,希望大家能够放松心情,尽情虐待她就对了。 “我希望大家,对我做这些了之后,自己心情能够舒服一些。” “我这一生,做过太多的错事。今天过后,就是弥补之前的过失的。” 薄太妃在众人面前,认真的讲着,目光忠诚,然后一转眼,她就端了一杯滚烫的热水,在大家都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火辣辣的全部喝了下来。 ”好,好,好味道!” 喉咙里瞬间传来沙哑的声音,而她的脸,也因为这火热的水温,而变得炽热。 几个人赶紧着手去找太医,可是还没走出,却被她挡在了门口。 ”不要去找太医!当初你们这样的时候,我不就是没让找太医吗?如今你们也要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 薄太妃似乎认定了这个死理,她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喉咙有没有病烧坏。 但这边的人,还是很快的联系太医,娘娘亲自下令,同时她又出来,拿了一包药,问薄太妃,“这药,你敢吃吗?” 薄太妃自己就抢了过去,然后就直接吃了起来。 “这些,是需要用锅煮的。” 娘娘温和提醒。 确定是滚烫的热水,几个人瞧着薄太妃这样恐怖的动作,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只有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太医来的时候,几个人才算松懈了一下。 “你说什么?太医都过去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边冷宫一进太医,皇太后和皇上都被惊动了。 皇上是自己心中还有气,皇太后是觉得时间不到,可是如今太医一进去,大家都知道,事情若是真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太好。 于是皇太后便带着董蓉,直接奔到了皇上的宫殿那里。R638 第一百八十六章 皇上入冷宫 而尚未进门,就看到从殿里匆匆赶出来的皇上。 “好好的,太医怎么过去了?”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担心。 这边太医得到消息的时候,德福也得到了消息。便告诉了皇上。 不是十分明了冷宫当下情景的慕容昊,脑海里对冷宫的概念,还停留在小的时候,那里冷冷清清,但也少了宫外的纷扰,倒也算得清净。 这样对需要锤炼的薄太妃来讲,是非常适合的场所。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在这飘雪的季节里,他的生身母亲,却被送进了太医院。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薄太妃的身体都是很康健的。总是看到她在那飞扬跋扈,耀武扬威的,却鲜少看到她宣太医过去。 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都说十指连心,毕竟自己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两人还是有几分关联的。 “皇上。” 慕容昊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根本没注意迎面走来的皇太后和董蓉,直到太后喊了一下他,他才猛然抬头,“太后?您怎么来了?” 瞧着细雪的季节里,走来的穿着紫色衣裳的董蓉,还有一身华服的皇太后,慕容昊的眼眶里,忽然有几分湿润。 那个让他头疼又焦虑的母妃,总是给自己惹事。而这个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一直照顾自己的太后,却总是在自己最困惑的时候出现。 她是为薄太妃的事情而来吧。慕容昊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一些。 “哀家听说,太妃生病了?” 要知道在宫中,喊太医的次序是有分别的,微恙,急症,或者是严重的病症,太医院派的人是不同的。 所以,皇太后也很惊讶这么短的时间内,薄太妃怎么可能会得了最严重的病症。依照她对冷宫的了解,若此事是真,那她必须得采取措施了。 “皇儿也是刚刚听说,先正打算朝那边赶去。母后,您可知道如今冷宫的情形,是怎样的?” 短暂的驻足之后,慕容昊继续匆匆前行,只不过他的脚步稍微放慢一些,让皇太后和董蓉跟上他的步伐。 “……还是皇上自己去看看吧。” 皇太后话没多说,这冷宫的事物,向来是薄太妃打理的。她今天的遭遇,怕真是应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说法了。 慕容昊的表情更严峻了。想起宫女们对薄太妃的恐惧,已经薄太妃的暴虐与苛刻,他也似乎能明白冷宫现在的情景了。 董蓉始终在路上安静的走着,这会儿忽然开了腔,“太后,不知冷宫现在居住的可是哪些人?” 慕容昊也扭过头来,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太妃有恙,定然和这批人有关联。 “目前,冷宫里只余下一个先皇的妃子。早些年间,陆陆续续进去的人,后都因为各种疾病去世了。现在应该还余下一些,和冷妃同时进冷宫的宫女和太监们。” 皇太后提到了冷妃的名字,慕容昊忽然错愕的抬头,他忽然想起来,冷妃这个清心寡欲之人,虽然他还小,但依旧耳闻薄太妃当初是如何的对待她。先皇驾崩的时候,妃子有的陪葬,送入太庙,唯有此人,几经折磨之后,最终被送到了冷宫。 这些事,只是他小时候的一些耳闻,没想到,如今都成了真的。 慕容昊的脚步缓了下来,思绪也慢慢沉淀,而冷宫的门口,也到了。 破败的宫门,不长草植的土墙,德福已经先行把门打开了。 飘雪的季节里,墙外是腊梅盛开,墙内的道路,都是泥泞的。 几个人寥落的站在外面,迎接着皇上的到来,在人群之中,慕容昊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冷清之人,她穿着很素,或者说很简陋,但眉间的神采,却依旧是如同众人所说,是不卑不亢的。 “平身。” 皇上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温度,可他的出现,还是让这些人沸腾不已。 “我如今死也值了。” 一个宫女,眼睛死死的锁在皇上身上,小声说道。 可冷妃的目光,却落在了董蓉身上,难得她抬了一下眼。 “太妃现在情况怎么样?” 皇太后问身边的太医,“先行在此处做短暂的治疗,随后会送到太医院。” 随着太医的介绍,皇上迈入了薄太妃的住处,萧瑟的北风,猛然刮了一阵,房间里的尘土,伴着细雪飘散而来。破落的窗户,几乎没有厚度的毯子,还有一身亵衣的自己的母妃…… 慕容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薄太妃看到皇上和皇太后,目光却是淡淡然的,“你们来啦?” 听着她的声音很奇怪,几乎全是气声,慕容昊冷峻的问道,“太妃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有没有人给我说说清楚!” 太妃的头发是凌乱的,浑身泥泞,脸上还有几分肿胀,这些情况,是慕容昊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冷宫的几个人,听到皇上发怒,赶紧就跪了下来。 但语气,却是没有丝毫的恐惧的。 “回皇上,太妃自己喝热水,水太热,伤到喉咙了。” 小红淡淡的,说的却是实话。 “你说什么?!” 皇上怒了!太妃怎是三岁孩童,怎会自己用热水烧着喉咙! “此事并不稀罕。早在三年前,薄太妃身边的宫女,就曾因水太烫而烧到喉咙,而被贬进冷宫。当时给出的理由是,此人太过急躁。” 说话间,小红指着旁边的宫女。 “给皇上,皇太后,中王妃请安。” 那俊俏玲珑的小姑娘,虽穿的异常单薄,但是身材却是窈窕的紧。本还以为她说话也是轻轻盈盈的,可如今听来,却是把三人骇了一跳。 说是男人的粗嗓子吧,倒也不同。就像是那种撕裂般的声音似的,让人整个感觉阴森恐怖。 慕容昊楞了一下。 “你声音是怎么回事?” 刚才这一幕,好像是艺术品被毁掉一般,慕容昊问那个宫女。 “因为太过急躁,误饮了滚烫的热水,导致声带受损。如今在冷宫轻心修炼身性。” “奴婢,因手脚莽撞,被蜡水烧毁全身。如今在冷宫,养病。” “奴婢,因走路没看清楚,勿失一条胳膊,现在冷宫反省。” 那人说完之后,旁边的几个人纷纷跪下,言语倒也清冷,可脸上的刚毅,却是要赴死一般。 薄太妃的病症已经稍微得到了控制,太医问皇上该如何处置。 慕容昊将目光转向了皇太后,他终于明白刚才太后为何没有说清楚这冷宫中的场景。这些人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怕都是那一人所搞的吧。 只是即便如此,这些人也不该以同样的方法,来回馈薄太妃吧? “太妃当下的病症,还是回宫中恢复会比较好一点。” “皇上念太妃身体有恙,还是让太妃回宫中歇息吧。” 太后和董蓉同时给皇上请求,皇上也便同意了,“暂时送回宫中,等病情控制之后再说。” “那这些人该怎么处置,皇上?” 薄太妃送走之后,这三个人并没有离开冷宫。那几个人还在地上跪着,皇太后问皇上的安排。 董蓉已经到冷妃那边,和她聊起来了。 “最近身体怎么样?” 董蓉望着冷妃,冷妃却是淡然一笑,“还是有些咳,不过还好,死不了。经书的抄注,我觉得还是有进步的。” 两人只是当年宫中的几次小聚,没想到竟成了莫逆之交。即便是多年未见,却依旧能够看懂彼此的心。 当然,心中也有那份思念。 “是她自己做的。” 冷妃知道,董蓉想问的是这一句,“而且,那水,未必是全热的。我之所以差人去喊太医,是不希望她把我宫里的人全部造死。” 冷妃轻描淡写的望着不远处的皇上,给董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明白。” 若不然,她也不会匆匆赶来,这冷宫之中,虽说是被人抛弃之人,但她们也同样都是命。 她虽觉得皇上还算不错,但不知道他在面对母妃的事情时,能不能保持客观冷静。 “不过这些人,打倒是打了她几下的。” 这么多年来,冷妃的心性依旧是单纯的。这也是那些人跪倒在地,不起的重要原因。 接下来皇上尚未开问,几个人便将薄太妃入冷宫之后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个遍。 “请皇上责罚。” 冷妃站在人群之后,她没有跪在地上,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她只是冷清的望着众人,旁边的董蓉,目光则始终在她的身上停留。 人的一生,或简单,或复杂。 你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将会是什么境遇,若能时刻保持冷清的心,那将是什么事都难不倒的吧。 “你们既然知道会受责罚,为何还这样做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些人的心,怕是早就死了吧。 慕容昊望着这群年纪还很轻的人,她们每个人身上应该都有故事。不知道薄太妃面对她们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 “这是她们活下来的唯一支撑。” 冷妃说话了,“不过她们现如今已经意识到,仇恨不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在此能否恳请皇上,将她们赶出宫外。所有的罪责,由冷雪我一人承担!” 冷妃施施然跪地,清明的眸子,望着慕容昊。 慕容昊心中却忽然升起一股悲壮之情。 但终究是凄凉更多一些。R638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见如故 “冷太妃此言从何说起。” 慕容昊深谙自己母亲的秉性,他也多少耳闻了两位太妃年轻时的事故,如今看着冷太妃依旧傲骨铮铮,而自己的母亲却早已面目全非,慕容昊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你们都先平身吧,朕会找人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最终会有一个处理。” 慕容昊淡淡的说着,其实他并不想追究这件事,他却忘了薄太妃可能以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冷妃领命,起身拜谢,一切都进行的云淡风轻,看着这几个衣着单薄的人,皇太后给她们直接发了物资,希望能够缓解冬日的寒冷。 “什么时候准备出去看看?” 临走之时,董蓉问冷雪。 “没什么好看的。这里,挺好。” 冷雪环顾了下四壁,还有那正在燃烧的火炉,心中平静如斯,对她来讲,也许这里就是最好的归宿。 “我建议你们赶紧离开,谁都不知道她会再做什么事情。” 此事一发,薄太妃定然不会饶恕这些人,董蓉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她是苦肉计。只不过她不仅找了个借口对付冷妃,还能将自己从冷宫解救出来,可谓是一箭双雕。 “横竖都是一死,无需在意。” 冷妃淡淡的望着董蓉,董蓉也只能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冷妃的家人早就被薄太妃给迫害的差不多了,当初董蓉好不容易保住了一个小侄子,后来阴差阳错的竟然离散了。 想必冷妃心也是冷却了,只想着找个机会离开了。 董蓉也只得走了。 三人走了之后,冷宫里又恢复了安宁,不知为何,几个人不如以前疯疯癫癫,想起来了就说下薄太妃的坏话。 如今各个人都胆战心惊的,“我们当初不就是为了报复薄太妃才活下来的吗?为什么现在好像做了一部分,却并没有那么舒服?” 其中一个宫女忍不住问了起来。 大家都沉默了。 “真不知道这路上竟然下雪。” 与她们的沉默不同,慕容怀德和黑衣一起奔赴草原的路上,却很是曲折有趣。 “是啊,这马估计是冻坏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让他歇歇脚。” 听着黑衣似乎很兴奋的赶着路,慕容怀德却把重心放在马匹身上,不过缺粮啊需要休息之类的,也会有专门的人去处理。 “蛊毒,你了解多少?” 同时一路上,慕容怀德会和黑衣闲聊,同时把从草原那边收到的最新消息,与他分享。 “还好,毕竟挨着苗疆,而且严格意义来讲,我们家也算是有苗族血统。” 黑衣对任何事情知无不言,这让慕容怀德对他大加赞赏。 只是在打尖的时候,似乎遇到了一个意外。 连夜的奔波,已经快到草原了,虽然慕容怀德急切的想见到自己的孩子,可是若是马匹没有准备好,耽搁在路上,反而更延误时间。 所以打尖选择的是一家简陋的小店。 “黑衣兄,我们简单停留,马上上路。” 因为和黑衣一见如故,两人少了许多的客套。 黑衣点头,二人走进那家名叫“朔”的小店,虽外面看着简陋,可是听着这名字倒还有几分诗意。 这次停留纯属意外,因为马匹的问题,对这家店慕容怀德也未作太多打探。 “各位老板,欢迎光临小店!” 已经是夜半,但二人进门的时候,还是受到了小二热情的欢迎。 与别处不同,小二特别精神,而且穿着打扮上,完全不像是这般简陋小店的人。 慕容怀德提高了警惕。 进了小店,小二引领二人在大堂坐下,这大堂虽然也简陋的很,只有几张桌子凳子,都是斑驳的木头,可慕容怀德的视线,却落在了大堂之中的那一尊雕塑上。 又是一个平常的雕塑,看起来很破旧,只是价值却是不菲。 “这桌子,应该是百年前的老物件吧。” 而黑衣,也是在世面上摸爬滚打之人,他也发现了房间的异样,包括自己坐的桌子凳子,都是文物类的东西。 二人诧异间,饭菜已经准备好。 “我们只是小住一下,无需酒菜。” 慕容怀德觉得这个小店不对劲。 “没关系,这顿饭菜是免费的。是老板的一点心意。” 小二却很热情,执着的要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慕容怀德则摸起了手中的剑。 可他动作刚起,却被黑衣给按了下来,“稍安勿躁。” 他压低声音,对着慕容怀德说了一句,“这饭菜中有毒。” 慕容怀德是谨慎之人,对毒稍微有些了解,即便是黑衣不说,他也会在任何地方打尖的时候,都会首先用银针试探。 所以今日,他仍旧认认真真的拿出银针,在那弥散着美味的饭菜上,直接试验。 银针并没有变黑。 慕容怀德有几分诧异,正当他准备给黑衣商量一下的时候,黑衣却先拿起了筷子,对着其中一块红烧肉后说道,“兄台何必这般谨慎,外出游玩主要讲究的就是兴致。我最爱吃这红烧肉,可要品尝一下这里的味道才好。” 说罢,他快速的挑了一块红烧肉,然后送进了嘴中。 店里的厨房中,猛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慕容怀德表情沉了沉,黑衣却对着他使眼色,意思仿佛是,没关系了,其他都可以吃了。 可就在黑衣将肉吞进嘴里的时候,消失了一会儿的小二却走了出来,他端着一杯清茶,边走边笑着说,“二位想必从中原赶来,应该是爱喝茶水的主。店家简陋,给大家准备一壶清茶,希望能够为二位解渴。” 说罢,就给二人倒上了。 慕容怀德又是一愣,这里好像并不为了盈利,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派出自己的暗卫出去打探,可是当下之际,他急需马匹,已经在这停下了,可能就很难快速的换到别的地方。 既然茶来了,慕容怀德继续拿着银针去试探。 黑衣的脸色则忽然有些不舒服,“兄台,我先去趟茅厕。” “茶水你喝了吧。” 临走的时候,他给慕容怀德留了这一句。 看来,这茶水也是有毒的。刚才黑衣明显挑的那一块肉,颜色光泽都比其他的肉类普通。只是不知道这茶水的毒性,是怎样的。 慕容怀德没有迟疑,端起就喝了起来。 黑衣已经闪到了门外。 喝完水之后,慕容怀德也猛然觉得肚子不舒服,也就奔了茅厕去了。 这里的茅厕依旧很简陋,但却很卫生,他迎面过去,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黑衣,二人遇见的时候,黑衣递给了他一个药丸。 慕容怀德不由分说的吞了下去。 然后快速的在茅厕里彻底解决之后,也苍白着脸出了茅厕门。 心里想着自己这一生历经坎坷,却没有像刚才这般狼狈,这不是可以靠内力控制得了的。不过吃了药丸之后,觉得身体好多了。但考虑到那帮子人似乎有什么打算,他也就继续装脸白了。 到了大堂之后,黑衣在等着他,“我们去看看客房吧。” 被人下了药,黑衣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本来慕容怀德还打算换家,看着黑衣朝他使了使眼色他才半信半疑的跟了上去。 到了楼梯的半中央,黑衣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差点碰上跟上来的慕容怀德,“刚才的饭菜里有毒。” 这似乎不用说,慕容怀德停顿了一下,白了他一眼。 “而且是蛊毒。” 黑衣的声音很小,但慕容怀德还是吓了一跳,对于蛊毒他了解的不多,但是这么快的时间里,就能奏效的,怕不是什么简单的蛊毒。 这里接近草原,半路的酒家都能蛊毒,那大齐,或者草原之人,岂不是要遭殃的很? 他还听说,这善用蛊毒之人,多半是群居的。之前的边界很安详,如今忽然多了这么多会蛊毒的人,是不是要出大事?? 想到这里,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再做停留,准备转身就下楼。 “我们没办法骑马了。” 他一转身,黑衣就沉声说了一句。 连马匹都难逃此劫?这群人怕是知道他是谁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慕容怀德已经清楚,这一切的一切,可能是别人有备而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看看到底是谁。” 既然路上就能遇到这样的插曲,看来定然不少人知道他要来。 那就较量一下,看看到底对方是什么人。 “我估计他们会半夜动手,我们还是在这里住一个晚上。” 黑衣也赞同慕容怀德的做法,只是这短暂的相遇,慕容怀德就对黑衣这般信任,这也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下过雪的小店,有几分清冷,小二似乎很贴心,拿了好几床棉被,慕容怀德已经谨慎了,他先是细致的铺好床,然后熄了灯之后,直接把枕头垫在那里,当做是自己。 下半夜,雪停了,皎洁的月亮升上了天空,映着房间里的两张床,上面的两个人似乎睡的很熟。 忽然间,两道黑影破窗而入,一股寒风瞬间吹来,黑影手持尖刀,直接刺入了床上那弓起的人形之上。 只听扑哧一声,那利剑势如破竹,直接将被褥刺了个通透,两人看到有血液汩汩而出之时,顿时黑影舒了一口气,动作利索的准备拔剑离开。 可刚一转身,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钳制住了。 紧接着,一道利剑,闪在了他们的脖子上。R638 第一百八十八章 螟虫 两人顿觉诧异,刚想挣脱,却感觉浑身无力。 他们早被点了穴了。 想自杀却是不可,想逃走,更是不能。慕容怀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深深懂得这些人的伎俩。 “谁派你们来的?” 慕容怀德声音低沉,询问着那两个黑影。 可二人都同时没有说话,想来是有备而来。 慕容怀德想对二人用刑,但却遭到了黑衣的拒绝。 “这里用刑,太过招人眼。让我来。 说罢,黑衣忽然亮出了一个小虫子,在黑夜之中闪着莹莹的绿光。 慕容怀德还没明白过来,那两人的眼睛却已经明显的浸满恐惧,“我说,我说,唔……” 一人刚一张嘴,那小虫子却已经兴奋的震动着翅膀,自己飞进了他们的嘴巴里。 “你怎么会有螟虫?” 待二人吞完之后,忐忑着问道。 “这有什么稀奇。说出你们是什么派系的吧。” 黑衣继续压低声音,问着两个人。 “若是不说,那螟虫的滋味你们是见识过的。” 见二人有些迟疑,黑衣超前迈了一步,二人立马开了腔。 慕容怀德心中也是吓了一跳,这螟虫的威力他是清楚的,专门放置入人的喉咙之中,它们平常只会正常的寄生在人的器官里,但若是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后,便会开始吞噬器官。 别看它们身子骨很小,若是吞噬起器官来,却是快的很。 只是听说,这螟虫,只有高段位的蛊毒大师才会使用。 难道,黑衣的身份,这般特别? 莫名的,慕容怀德开始对自己身边的这人多了几分怀疑。 “好吧,我说我说。” 两个人浑身冒冷汗,说话的时候也有着几分颤抖,原来他们接到了消息,大齐的王爷要到边境来,他们安排了数十个人,分不同的角色,一点点的准备活捉王爷,然后趁机和大齐皇上讨价还价。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南疆的人。” 小伙子似乎知道命该如此,这会儿倒冷静多了,只是眼中的恐惧,却没有半点的消失。 “可是南派?” 一直沉默的黑衣,忽然插了一句话。 那两人点了点头。 “吃了这个。” 得到两人肯定的回答后,黑衣迅速将药丸塞进了二人的嘴里,然后道,“寻找机会,将我们两个放走。我们已经中了痢疾之毒,按照这个毒性的发展,我们死的时候应该是三天之后,浑身流脓而死。你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还要安插我们的一个人进你们队伍里。” 说罢,黑衣望了望慕容怀德,慕容怀德点了点头,示意其中一个暗卫站在二人的身边。 “好。” 那两人的功夫虽不及慕容怀德和黑衣,但却也是中原少见的。 慕容怀德正在担心,若是这批人的能力这般卓越,既能用毒,武功还这般高强,而大齐内部如今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那实在是国运堪忧。 他当即就想把这些信息传递到中原去,但却被黑衣拒绝了,“你已经被很多人盯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先按照原计划,到了草原再说。” 黑衣的冷静和筹谋,每次总能给慕容怀德惊喜,只是他这般运筹帷幄,让慕容怀德有些担心。 “我可不想晨曦和我一样,最终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黑衣看出了慕容怀德的怀疑,他解释了一句,慕容怀德没有说话,只是放弃了那只准备飞出的信鸽。 随后二人找着机会继续赶路,随从的暗卫也顺利的安插进敌人的队伍。 在半路的时候,他也找到机会,将自己的信鸽放了回去。 一切,因了黑衣的存在,变得顺畅起来。 而草原,也越来越近了。 这里的父亲正着急的找自己的孩子,而皇宫那边母子相对,却无有太多的话要说。 “你为什么受伤?” 最终,慕容昊还是先开了口。 “是我自己不小心。” 薄太妃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她连抬眼瞧慕容昊都没有。 看着薄太妃对自己一反常态的态度,慕容昊心中隐约有些诧异,“你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 薄太妃淡淡的,“皇上还是让我回冷宫里吧。” 说罢,她就准备起身往冷宫去走。 这会儿慕容昊才意识到,薄太妃在生自己把她打入冷宫的气,顿时觉得很没意思,便道,“既然你这般喜欢冷宫,那你自己去吧。” 说罢,他也准备转身就走。 却被德福拉住了衣角,只听德福替他说话了,“太妃切莫生气啊。皇上可是担心您老人家的,听说您生病的消息,直接就赶了过来。这一路奔波的,您看,还出了一身的汗呢。” 大冷的天里,慕容昊脸上却是冒着汗,薄太妃却是连看都没看,便道,“本宫知道皇上的心思。只是本宫进了冷宫之后才知道,那冷宫的环境,才是最适合本宫的。” 说罢,她起身就走,却发觉太医跪在了她的面前。 “太妃!您可是想要老臣的命呢。您若是现在再去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不仅嗓子无法修复好,还会引起其他的病症。到时候,怕是老臣,无能为力啊!” 太医看到德福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立马就赶紧跪在地上,说道。 “太妃可要三思啊,刚才臣妾从冷宫出来,听说现在冬日里冷宫打扫不干净,现在有疟疾出现。严重者会毁容貌。” 董蓉恰巧也来到了薄太妃的宫殿里,本想着她会有什么大碍,没想到她正这会儿给自己的儿子置气呢。 她要真想再回冷宫,那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只不过当下国内这种状况,太后置办宴会之事,已经告知了四海宾朋,若是到时候薄太妃再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来,或者是出了什么状况,那到时候不仅国威无法树立,还会让周边的国家看大齐的笑话。 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 “疟疾怎么会毁容?” 这句话倒是让薄太妃想起了冷宫之中冷妃的脸蛋,那可是美妙至极。冷宫不应该是养人的地方,怎么会毁容? “回薄太妃,疟疾分很多种。最严重者,可能会引起身体溃烂,最终无疾而终。” 太医这会儿又接到了董蓉的眼神,赶紧就说了一句有的没的来吓唬薄太妃。 他也是通过刚才的查证,清楚这薄太妃,并非是喝了一杯滚烫的热水,她不仅说话无碍,就连身体的其他功能,都没有被损坏。 那么既然是她使用的苦肉计,那冷宫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大家如今需要做的,就是给她找个台阶,让她安稳的呆在宫中罢了。 “可还有什么别的事?” 薄太妃停下了脚步,瞅着周围的人,包括刚进门的皇太后。 “你怎么来了?” 语气和冷宫之中,忏悔的角色完全不同。 皇太后倒也没有觉察到一样,“哀家来看看妹妹,看是否有什么帮助?” “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呢?” 薄太妃坐定身子,紧紧的裹了裹棉衣,这句话还未说完,嘴巴里的喷嚏却已经打了出来。 “阿嚏!” “你们都走吧,本宫不想看见你们。” 说罢,她转身回到了内室。 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皇太后轻声问了太医情况,得知她并无状况之后,这才带着董蓉离开了薄太妃的宫殿。 皇上也走了。 走出宫殿门口的时候,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话,“放她出来,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德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低着头走路。 “本以为她能够收敛一些,却没想到,还是这般。” 慕容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便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赶紧想办法,去救那些冷宫之人。” 皇太后离开薄太妃宫殿的时候,就猜想了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事。她让董蓉去安排,董蓉却说,“那冷娘娘,也是执拗之人。她在宫外一个亲戚都没有,除了一个侄子。我现在正找人寻那侄子,若她能来见她姑姑一面。我觉得她应该会离开。” 冷雪本就是性格稍冷的人,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了,她便不想再出宫去。面对那些无聊的人和事。 只是这次她知道,薄太妃定然不会轻饶他们这些人。 所以在薄太妃走之后,她将自己的人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你们和薄太妃之间多少有些纠缠。而不少人也说自己活下来就是为了看到她遭到报应。如今不少人能做的事,都做了。我现在能为大家争取离开的资格,大家赶紧联系下宫外的人,央人来接吧。” 冷娘娘声音冷清,虽然听起来没有温度,可这些人却听的眼睛温润着。 “娘娘,那您怎么办?” 虽几人中不少都是因为被家庭遗弃,所以才会遭到薄太妃这般毒手的。但她们毕竟还年轻,对外面的事情还有期待,不像冷娘娘一般。 “本宫会寻找一些寺庙待着。到时候你们可以来看我。” 明白这批人的担忧,冷妃故意没有说自己真实的想法。 “您不是还有一个侄子在外面吗?您为什么要出家呢?” 小红对冷娘娘的选择表示不太理解。 “出冷宫的资格,不是谁都有的。这是第一。第二,我听说我那侄子,早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拐走了。兴许现在连命,都没了。” 冷太妃抬起头,望着户外的窗棱,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R638 第一百八十九章 侄子 让人意外的是,冷太妃的侄子,竟然被董蓉找到了。 “你说他在哪?” 一贯冷静的冷太妃,听到董蓉说她侄子找到的消息,激动的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他,他最近可好?” 喜悦的泪水,浸满眼眶,她走上前去,拉住董蓉的手,有太多的话,似乎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他就在皇宫之中。” 董蓉笑了,她瞧着冷雪的表现,就知道一切都有戏。 “我要去见他。” 冷雪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再和亲人相见,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心中当然高兴的紧。 她这般不掩饰的情绪表达,让冷宫里的这些追随她多年的人,多少有些不习惯。 “娘娘,我们和您一起去。” “好。” 带着这批人,冷太妃准备离开这冷宫。 皇上虽未明确的下令,但皇太后却已经有了懿旨,说冷宫之人,经核查并未犯大错。惩罚已购,现恰逢她大寿之际,决定大赦天下。 所以这帮人可以从容的出冷宫了。 于是几人,几乎是没有任何挂牵的,也没有什么行李,几乎是手拉着手,在拂晓的冬日阳光里,朝着冷宫门口走去。 这条路很短,但对于几个人来讲,却走的每一步都很艰辛。 “我们真的从此,就要到外面生活了么?” 一个婢女,到最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当然啦!放宽心好啦!我们出去了之后,就一定要好好生活!” “恩!让我们从心底里忘记那个臭婆娘吧!” 小红最终带着大家一起去向薄太妃的那些猖狂之事告别,希望大家都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唯有冷妃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单薄,但是看起来却丰饶了许多。 心中有念想,事情就会做的顺利许多。 慢慢的,宫门到了。 “这要是出了这门,会不会有天会想念这里呢?” 快到门口的时候,小红怀旧的说了这句话。 却没想到,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刺耳的回应,“既然舍不得离开,那就不要走啊!” “薄太妃!” 就算是化成灰,这批人也能听得出这刺耳的声音。 “不是喝了热水吗?怎么嗓子还这样?” 喉咙沙哑的人,最在乎的是薄太妃的病情,她本来还担心薄太妃和她一般,嗓子就此毁了。却没想到,薄太妃竟然无事。 “你们以为我会那么傻,直接用热水灌下去?我要是那般蠢,不是早死几百回了!” 薄太妃站在门口,派自己的护卫军守在门口,穿着厚厚的棉袍,叉着腰对着里面的人,跋扈的说着这些话。 一切都仿佛是昨天的事,她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 “薄太妃。接皇太后懿旨,因为寿宴在即,这些人可以直接被释放出宫。所以,还烦薄太妃让了让路。” 董蓉有些不高兴,薄太妃不是生病了很严重吗?不是说好了烧到喉咙了吗?还想着她可能命都就不活,所以才那般着急的想把她弄出去。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没事! 一切都好好的! 真是她轻信了这人的手段,还想着她至少会用的苦肉计,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又把大家刷了一圈。 这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救出冷太妃。 而随着薄太妃的声音刚落,她身后的禁卫军就开始行动,“去,抢了他们的行李。看是否拿了冷宫的东西。” 薄太妃以牙还牙,让那批身高莽撞之人,直接去从那宫女们手里夺东西。 这些是跟随了他们很多年的物品,当然不愿意让士兵直接抢了去。 可没想到的是,几人的挣扎,却让这群人,更加的强硬。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对我来讲,很重要。” 一个宫女,看起来二十来岁,死死的抱住怀里的小包袱,身子朝后躲着那批人。 “既然对你这般重要,不如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薄太妃瞧着那小宫女颤抖的身体,自己就开始朝她走去,“呦,我看是指头恢复的差不多。又忘记了最初的疼痛了,需要本宫给你再来一次?” 薄太妃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酸刻薄,在这样的空气里,冷冽逼人。 “薄太妃,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冷雪冷冷的,直接把那吓得颤抖了的小姑娘,拉在了自己的身后,正面迎上了走过来的薄太妃。 由于薄太妃太过嚣张,可能路都没有看好,看到冷太妃猛的出现,差点一个趔趄,摔倒了。 “哎呦!怎么,你不是老说自己要在冷宫住一辈子吗?怎么,现在知道自己的侄子是太监,就着急带他出去了?可别怪姐姐没告诉你,你侄子马上要净身噢!噢,对了,要不要我帮他找个盒子,保存下宝贝?” 本来还冷静的冷雪,听到薄太妃这样说话,当即就气得浑身不舒服,她转身望了望董蓉。 似乎在问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冷太妃,不用担心,目前还没有净身。” “这一切都是缘分,是那个曾经受惠于您的公公。他在净身的时候,发现那个孩子的背部,有一块大的胎记。这让他想起来了,曾经您给她交代过的事情。我派人去找的时候,他正站在冷宫门口着急的等待着见您的机会。为了预防歹人嚣张做恶,我直接就把他带到了皇太后的宫殿里。” 董蓉不想理会薄太妃,她始终在想办法如何把这群人都带走。 “不要相信她,她是骗你的。” 董蓉这段话,似乎早在薄太妃的预料当中,她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就把她的话给掩饰过去了。 “我马上找人去带他过来!” 董蓉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今天薄太妃似乎是有备而来,而且从来没有这般嚣张过。 她担心出什么意外,就打算直接出宫门去找太后。 可是除了冷宫的门,她又担心薄太妃会欺负这冷宫中无辜的人们。 正在她前后矛盾,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晨曦!” 原来是还挂念着腊梅的晨曦,她正站在花丛中,若有所思。 “娘亲!” 晨曦乖巧的跑到了董蓉面前,低声问她什么事。 董蓉则严肃的把刚才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你除了告诉皇太后之外,还要赶紧禀告皇上。不然这冷宫之中的十几个人,可能无一生还。” 董蓉了解薄太妃,她这般睚眦必报之人,定然不会让这帮曾经让她难堪的人死掉。 “好的,娘亲您放心。” 晨曦听完董蓉的安排,直接就超近道,先来到了皇太后那里。 找到了那个从净身房被拉出来的冷妃的侄子,“皇太后,母亲说让这孩子跟我过去。“ 简单说了冷宫中的情况之后,晨曦带着小侄子,就直接杀到了皇上的宫殿。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晨曦面对这般恢弘的宫殿里,心里还是有着几分的忐忑。 “姑娘,请问皇上这会儿忙吗?” 她很是客气的,随便拉了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女孩子就问。 可那个人似乎有些扭捏,还是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怎样,一直都没有抬起头,直接就蹭着走开了。 只不过她抬起头的时候,让晨曦看到了她的五官,看起来很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皇上呢!” 瞧着这人不作为,晨曦直接就准备推开那宫殿大门。 想想冷妃之人的安危,她的胆怯也瞬间消失了。 可是推开门的时候,却让她瞧见了一个让她心动的一幕。 皇上正拿着毛笔,临摹着某一个经典的字体,他脸上的表情很专注,很释放,像是在做一件超乎自己承受能力之外的事情一般,时刻还带着些梦幻色彩。 “皇上。” 晨曦着急,所以自己直接喊了。 这让刚进门的德福,听到之后,就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还是让他们两个好好处处吧。 随口问了一句旁边小侄子的身份,德福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将门关上之后,德福直接带着小侄子来到了冷宫。 “怎么了?” 皇上异常亲切动人,面对晨曦的时候,他连个骨头都没有。 “晨曦,来坐下喝喝朕的茶水。” 他面对晨曦,很是主动,直接自己就倒了一杯茶,给了晨曦。 “后宫都快乱成一团糟了,你这个皇上怎么当的,竟然不管不问?” 晨曦是个性格直爽之人,她认为皇上在这里偷懒的,她并不知道,写字只是皇上放松自己的一种方式。 “朕……” 慕容昊想解释,可又觉得晨曦这般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迷人。 便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来话。 “郡主,您不了解我们皇上。这是皇上放松的一种方式,而且,皇上临摹的米芾体,可是大齐很少人都会用的呢。” 正想着该如何给晨曦解释的皇上,这会儿耳边多了一个轻快的声音,他说不出来,对这人是喜欢,还是讨厌。 而慕容晨曦,也把目光放在了那人的身上。 这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啊。 “是你?” 待那人抬起头来,装作仔细看清楚晨曦的样貌之后,这才兴奋的喊了起来。 晨曦却是觉得她很无趣,刚才明明都说出自己名字了,现在还要装作不知道,也真是难为她了。 皇上却有些开心,自己的心思被另外一个人解读。R638 第一百九十章 放人 “怎么,你们认识?” 慕容昊心里有些忐忑,心想不会晨曦知道自己的心事了吧。 “是啊。郡主曾经救过我呢!” 玲珑露出白莲花般的表情,特崇拜的跑到晨曦的面前,灿烂的边笑边看晨曦。 “皇上,冷宫十几号人,正等待着您的裁决。” 晨曦看着玲珑满脸的笑容,仰着脸望着她的样子,还有皇上看着她的眼神,莫名的心中不高兴起来了。于是对皇上说话也不再客气。 “郡主!您怎么能这样给皇上说话!” 粉红色裙装的玲珑撅着小嘴,瞪大了眼。 而她口中担心的皇上,这会儿已经提前一步,走出了大殿之外,“赶紧去!” 完全跟着晨曦安排的步伐去了,丝毫没把玲珑的“装可爱”放在眼里。 话说德福这边因为先走几步,已经带着小侄子来到了冷宫的门口。这小侄子刚才在来的路上,听到晨曦简单给他介绍自己的身份。说他是某个太妃的侄子,并且这个姑姑的存在,可以让他不用净身,这个消息让他十分的高兴。 所以德福问起他的身份来,他也没加防备的全都说了出来。 也幸好如此,给了他一个面对姑姑的机会。 “德福,你来了。” 正担心冷雪受委屈的董蓉,看到德福领着小侄子走了过来,立马喊着他的名字,为的是让薄太妃有所收敛。 “立马给我把行李抢过来!” 薄太妃看到德福,就知道皇上要来了,她必须得趁机做点啥,要不然冷宫里的那些罪,她可是白受了。 可是那群冷宫中的人,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行李,那是她们这些年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当然不想让这些人抢了去。 莽撞之人,猛的一下子,也无法抢到那小小的包袱。 眼看二者竟然僵持不下,薄太妃抬高了声音喊道,“不愿意交出包袱的人,当即杀无赦!” 她刺耳的声音,比这个季节里最冷的风,还阴冷了几分。 “薄太妃!这群人在冷宫中住了这么久,能有什么东西能拿?你不要欺人太甚!” 冷太妃前走一步,试图制止薄太妃的行为。 可是那群莽夫,岂会听冷太妃的话,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拎起手中的大刀,准备朝着那些无辜的宫女们身上砍去。 “住手!” 董蓉和冷太妃几乎第一时间喊了起来,二人一起跑过去,试图用身体去抵挡那些人的刀。 却没想到,薄太妃却喊了一句,“违令者!杀无赦!” 此刻的她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不远处,望着那群宫女们,在壮汉的暴烈态度下,被推搡和欺负,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 “第一个杀人的,本宫重赏!” 眼看着这几个莽夫,将大刀朝着董蓉和冷雪的身上砍去,藏在暗影中的中王府的暗卫,这会儿按捺不住,就打算出来之时,却听到了小主的声音。 “住手!皇上在此,看谁敢造次!” 慕容晨曦远远的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一群莽夫包围着,而且他们还拿着大刀!当即她的眼眶就湿润了,飞快的边跑边喊着这句话,喊完之后还回过头去看皇上。 “全都给朕住手!” 慕容昊看着心爱的晨曦泪水浸满,心中疼得不得了。 身后的禁卫军,已经前去把那些莽夫制服了。 薄太妃在旁边噘着嘴,表示很不开心。 “太妃!您不在殿里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昊阴沉着脸,他瞧着薄太妃的眼睛里,全是失望。 “本宫虽然只在冷宫中呆了很短的时间,但是也深深知晓,冷宫也属于后宫的一部分。我正在帮助太后姐姐,处理一些事物。这冷宫本宫是最熟悉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很多物件,大都是有一些年限的。所以母妃这次来,是想着帮助宫内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总不能被这些准备离开的人,掳了去。” 薄太妃显然有备而来,她说话十分流畅,而且语气特别温和,这让慕容昊忽然有些不适应。 “皇上,您觉得母妃,是不是做错了?”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慕容昊,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母妃现在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才好。经历了这次生死,母妃明白了,你才是母妃最重要的人。母妃会努力的帮助你,做更多的事情。” 说到这里,见慕容昊没有什么反应,她转而对那群禁卫军说,“你们赶紧去搜行李啊!若是贵重物品都被他们带出宫了!那皇宫损失不就太大了!” 听她说的振振有词,不少禁卫军差点就行动了。 但是看到皇上纹丝不动,几个人也有些迷茫了。 “把行李打开,给皇上看看。” 冷太妃发现了,今天薄太妃若是不得逞的话,是不可能会放手的。既然如此,就让姑娘们把自己的包袱全部打开就好了。 于是在大家的注视下,几个宫女,解开了自己的包袱。 里面有没有宫中的东西? 有! 全都是一些剪纸,或者是穿旧了的宮服。 这么多人的包袱里,没有一点点的值钱的东西。 而不少人的亵衣,也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几个女孩,本是没有婚娶过的人,如今自己的亵衣暴露在几位莽夫面前,几人当即羞愧难当,恨不得马上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认真的翻查,不要有半分的遗漏!” 薄太妃见这些宫女已经在禁卫军和莽夫面前丢人现眼了,心里已经开心的不得了。这会儿是时候欺负欺负冷太妃的小侄子了。 “哎?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太监?” 当大家意外的发现,那冷宫所谓的行李里,并没有任何的不良物品。皇上开始决定让这批人慢慢离开。 “这人是谁?” 皇上下命令的时间,薄太妃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唯独面对小侄子的时候,她开始惊讶的问了起来,并且说道。“这个孩子好可爱,能够让他来本宫宫中当差。” 说完,还伸出胳膊,轻轻的拍了小侄子的肩,把那个可爱的孩子,差点拍哭了。 “青雉,到姑姑身边来!” 冷太妃虽性情较冷,但是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她却是十分温暖的。 她直接走上前去,几乎是从薄太妃的手下,拉出了青雉。 “姑姑!” 青雉雀跃的看了一眼冷太妃,他刚才就在心中幻想着,姑姑见到自己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却没想到幸福来的这般突然,她这么快就认了自己了。 “皇上!你也知道母妃宫殿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公公。” 薄太妃当着大家的面,对着自己的儿子撒起娇来。 “你不是有郭公公么?” 皇上觉得薄太妃如今这样子,还不如当初的蛮不讲理,现在是完全虚伪的一个人。 董蓉却是无法忍受她,便说道。 “更何况,这个孩子根本没有净身,薄太妃,您也是知道的。” 这下,把晨曦和周边的人都说脸红了。可是薄太妃却是没有半点的不舒服: “哎呀,董王妃你这人就是心眼多。本宫只是猜想着,这孩子既然是宫中的后代,定然要为宫中服务的。没有净身没有关系,本宫会找人给他净身的!” 说罢,她就准备起身再抢那个孩子。 却被皇上严厉禁止! “薄太妃!休得无礼!人家好不容易家人团聚,你这百般阻挠,到底是想要怎样!德福,命人赶紧把冷宫之人全部送到各自的家乡。中途若有任何人阻拦,传朕旨意,全部杀无赦!” 慕容昊说完之后,转身就准备回自己的宫殿,只是最后他给薄太妃留了一句话,“若是朕再看到你这般阻挠这群人,一定不会轻饶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德福则在旁边,安排禁卫军将这几人送出宫门。冷雪一路上,拉着青雉的手,开心的合不拢嘴。 她在冷宫这么多年,也从未绽放过这般笑容。 董蓉拉着晨曦的手,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眼中却落泪了。 “娘亲,怎么了?” 细心的晨曦,发现了母亲的异样。 “没事,就是天气有些冷,我们赶紧回去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她看着别人天伦之乐,定然是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远去的夫君。可她不愿意把这份担心,讲给晨曦。 她希望晨曦能够快快乐乐的。 “那娘亲,您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去找皇上商讨盛宴之事了。” 看到刚才皇上这般杀伐果断,不顾自己母亲的无理取闹,毅然决然的放了那冷宫之人。 慕容晨曦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感谢下他,毕竟他这次来,也帮助了她。 皇上走不远的时候,心中其实已经后悔了。 他只顾着和薄太妃置气,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晨曦。可头已经转过去了,再转过身,却是不好意思的。 玲珑则在旁边亦步亦趋,察觉出皇上的心思之后,她立马乖巧的说道,“我瞧着郡主好像过来了。皇上,她不是找您的吧?我们要不要等等她?” 玲珑的声音甜美轻柔,和晨曦的冷静有些差别。 其他时间,皇上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不快。但是如今听到晨曦的名字,却是心花怒放的。 “你来安排吧。” 他对着玲珑,首次说了支持她做法的话。 让玲珑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R638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玲珑使诈 可是高兴归高兴,待看到一贯严肃的皇上,看见远远的慕容晨曦眼睛都放光时,玲珑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酸楚。 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她用指甲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心中念道:总有一天,我玲珑会凌驾于你慕容晨曦之上! 你得到的所有荣耀,都会成为我玲珑的! 正朝着皇上走来的晨曦,抬眼望见那粉红色的小姑娘,表情似乎闪出几分狰狞,当下心中诧异,正打算看仔细,却发觉那人已经面带笑容的来到自己面前了。 “郡主,您是不是找皇上的?” 看着她乖巧的动作,满脸的带着雀跃的笑容,慕容晨曦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玲珑走过来,很熟络的站在晨曦的面前,眼神中全是遇见她的喜悦,“奴婢瞧着郡主在往这边来,就想着郡主是到皇上宫殿去的。所以才给皇上请命,来接郡主您的。为的就是感谢您对奴婢的救命之恩!” 说罢,在晨曦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然后不由分说的叩了好几个头。 那边等待的有些着急的皇上,恰好在这会儿转过身,看到玲珑在那跪地磕头,而晨曦的表情,却好像很诧异。 怎么回事?皇上觉得有些奇怪。 “你这是做什么?” 晨曦有些生气了,“当初只是随手一做的事,根本不需要你行这样的大礼。赶紧起来!” 远远的看着晨曦表情有些严肃,皇上有点担心,想着定是玲珑犯了什么错,惹晨曦不高兴了。 便赶紧快步走了过来,对晨曦道,“晨曦,这宫女年纪还小,她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调教就是。” 皇上因为着急,所以声音有些大,这让旁边路过的宫女太监们都听了个清明。 众人纷纷下跪,还以为是皇上生气了呢。 而距离晨曦最近的宫女,有一个嘴巴快的,立马说道,“原来皇上也是个迷美人儿的。” 这言外之意,听得晨曦心情很是不好。 “你起来不起来?” 如果说刚才晨曦觉得只是尴尬的话,这会儿她确实生气了。 “郡主您不要生气!奴婢不是故意的!” 玲珑瞧着晨曦的表情陡转,又估摸着听到了皇上的脚步声,连忙跪着超前,想去拉着晨曦道歉。 “郡主,您不要生气!都怪奴婢!都怪奴婢!” 她边朝前走,边想伸手去拉晨曦。 晨曦当然不愿意,一下就把她甩开了。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晨曦也听到了周围人对她的评价,又看着皇上火急火燎的样子,还有这面前还跪着一个宫女,顿时觉得很无趣。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做,就被困于这般境地。 她觉得有些烦躁,想走了。 “晨曦!怎么了?” 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过来,紧跑了几步,他有些喘气。 晨曦看到皇上,刚想把事情说一下,那玲珑倒是比她都着急,竟然对着皇上就开始猛磕头,“皇上!都是奴婢的错!您千万不要怪罪郡主!” 晨曦听到玲珑这话音不对啊,刚想去质问她,却看到皇上倒先走了过去。 “以后有事能不能给郡主好好说?” 意思似乎在说,都是玲珑惹了自己生气,所以才会这般跪着的。 “是,皇上。奴婢以后一定注意。” 玲珑哽咽着,眼泪都流出来了。望着皇上的眼神楚楚动人的,有一个瞬间,皇上觉得,这般软弱的女子,若是晨曦,那该多好啊。 “那就起来吧。” 晨曦忽然觉得很没意思,而她若是不说点什么,估计那人还会继续跪着,或者周围人再继续对她乱作评价。 罢了,不就一句话吗,解决了问题就成。 可是玲珑似乎并不想这般轻易的饶恕她,连忙跪倒在地,很兴奋的说着,“谢谢郡主!谢谢郡主!” 然后,又磕了好几个头,连额头处都渗出血来了,这才站了起来。 接着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站在晨曦的身旁,嘴里还说着感谢。 “皇上,我们谈谈皇太后晚宴的事情吧。” 晨曦却瞧都不瞧她一眼,刚才想好的给皇上的感谢,如今也散到九霄云外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正事做了。 而这边,谁都没有发现,路过的小太监中,有一个人的目光始终不离玲珑,而当发现起身的玲珑,额头上都渗着水珠时,他心疼的眼眶都湿润了。 接着恶狠狠的瞪了晨曦一眼,转身快步的走开了。 薄太妃的宫殿里,安静的有些恐惧,宫女全都跑光了,薄太妃不知道到哪里散心去了,只余下郭公公,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他心情似乎很好,还在哼着歌。 而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表情却严峻得很。 “公公,您可得给小弟指一条路啊。这样下去,玲珑还不得被她欺负死?” 那人弓着腰,望着郭公公,眼神中全是期待。 “这事急不得。” 郭公公瞅都没瞅那人一眼,低头猛喝了一口茶水,又道: “小秋子,你若是喜欢她。自己收了便好,为何非要把她送人呢?” 他身边这人,就是当日想和玲珑相好的小秋子。他今日有事路过,看到玲珑之后,脚步就慢了下来。本来想打个招呼,却没想到玲珑最终竟然被那女人欺负的跪在地上那么久。 玲珑肯定很疼吧! 她的心里也一定会很难过! 心里越想越生气,小秋子本想凭自己的本事给晨曦点颜色看看。但最终他觉得自己的能力毕竟有限,况且若是因此自己出了什么事,那以后宫中就没人照顾玲珑了。 所以他有了这一幕。 如今听到郭公公的话,小秋子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沉默了一会儿,道: “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切随她的意思走吧,只要她能够开开心心的,那么,我也算是圆满了。 郭公公笑了。 “这个对付郡主吗,虽然说很困难,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郭公公停顿了一下。 “公公!” 小秋子特别明理的直接就把手中的碎银子,递给了他。 郭公公拿到了手中,掂量了掂量分量,朝着小秋子摆了摆手。 然后对着他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小秋子刚才还严峻的表情,瞬间变得开心了许多。 与中原这边大家都开心的表情不同,草原上的事情,却棘手得多了。 军营里,除了驻扎兵之外,外派的人,除了小部分,全都中了蛊毒。 特别是嘎尔迪和明儿哥,如今脸色都苍白如纸,本来壮硕的身体,如今都变得软绵绵的。 没有中毒的婢女,在照顾着明儿哥,但她们都不再像往常一般强悍,反倒是面对明儿哥的时候,温柔多了。 “能不能稍微喝点粥?” 这不,明儿哥正因为自己吃完还是要拉而不想喝粥,婢女正在劝他。 明儿哥已经闭上眼睛了,他虽受不了草原人的粗犷,但也受不了这五大三粗的婢女,温柔的对他说话。 “我自己吃。” 你放着吧,言外之意是如此。 “那怎么行!”婢女的嗓子顿时暴躁起来,“你现在还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喝粥!我这是专门从你们中原学的粥,是能让身体舒服的。我们草原是没有的!” 婢女很认真,一句一句的给着明儿哥解释着。 见他依旧不想喝,她便直接采取了强硬措施。 “来,我喂你。” 下一秒,明儿哥单薄的身子,已经被她拉了起来。 再接下来,就是拿着勺子,强行的灌进他的肚子里。 如今的明儿哥,别说身体反抗,连嘴巴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启儿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明儿哥好像想挣脱一下,但却只有脸上的表情到位了。 这一瞬间,让启儿哥的心里看的特别难受。 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怎么样,明儿哥,这家里的粥还是老口味吧!” 本来还有些扛着心情的明儿哥,如今听到启儿哥的话,还有他口中的家乡,顿时就觉得这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没有控制好,眼眶就湿润了。 “那你等会儿再吃吧。” 婢女见此状,赶紧就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帐篷里,如今便只剩下启儿哥和明儿哥两兄弟了。 “怎么样?父王有消息么?” 明儿哥擦了擦眼泪,也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便转移话题问启儿哥。 “有,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启儿哥只是瞎猜而已,他可是收不到父王的任何消息,但为了安抚明儿哥,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真的吗?” 这几日有无数个瞬间,明儿哥觉得英俊潇洒的他,就要交代在这个美丽壮阔的草原上了。 他从不畏惧死亡。 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孤孤单单的死去,连父母都没见一面,可爱的小妹,也没有再给他手舞足蹈的说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不甘心啊! 如今听到父王要来的消息,顿时觉得浑身都多了几分力气,平常都无法起身的他,如今一个努力,就差点坐了起来。 启儿哥赶紧扶住了他,“父王既然在来的路上,你就要再多吃一些东西,不要让他看到你的时候,让他为你担心。” 启儿哥的话,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边的明儿哥,已经主动喊了门外的婢女,决定再吃几口了。R638 第一百九十二章 草原情况 “那你这边吃着,我去看看嘎尔迪。” 确定明儿哥暂时无什么状况,启儿哥掀开帐篷,就来到了嘎尔迪的房间里。 与明儿哥帐篷里的整齐不同,这边嘎尔迪的帐篷里,全是摔碎的酒瓶子。 而启儿哥走进去的时候,嘎尔迪正脸色发白的,费力的举着一个酒瓶子。 看样子脸上的汗珠横流,好像举起这个,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 启儿哥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费力的把这酒瓶子,摔倒在地,然后擦擦汗,似乎准备再摔身后的那只瓶子。 那还是启儿哥初到草原的时候,知道嘎尔迪爱喝酒,专门让母亲从老家带过来的烈酒。因为酿制的方式不同,中原的酒要比草原的酒更香醇一些。这些酒,因为难得,所以向来被嘎尔迪藏的严严实实。 此刻却看到他,费尽全身力气,拿着酒瓶在摔。 嘴里还嚷嚷着,“我让你爱喝酒,就你爱喝酒!” 因为营地里存药不足,外面的道路又全部被巴图封死,所以这仅有的药物,只能医治他们这些能力较强的人。不少士兵,都因为中蛊毒的原因,多次痢疾而死。 嘎尔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兄弟,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 他们也曾经是他们的父母,当做心肝宝贝似的亲自交到嘎尔迪的手里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没有救助他们的能力。 这几日虽然说很短,但嘎尔迪却觉得时间过的很长很长,他如今这种状况,真心不知道之后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若是所有人溃败,那他怎么去和自己的父老乡亲交代? 他又该如何的面对,那些曾经支持过他的人。 “都是酒惹的祸!” 如今的他,胡子拉碴,好久未曾好好整理军服,满帐篷的酒瓶茬子,他还不喜欢让人走进他的帐篷里。 这回听到有掀开帐篷的声音,他还想着是其他人呢,刚想拿着酒瓶扔过去,却没想到抬头望见启儿哥。 当即,嘎尔迪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启儿哥。” 他将手中的酒瓶放在桌子上,喊着启儿哥的名字。 “没事,嘎尔迪。我刚收到消息,父王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他之前一直有探子在打听咱们这边的情况。我想他应该早知道了,如今正想着办法朝这边赶呢。” 启儿哥到的时候,瞧瞧喊了几个在外面一直等候的婢女,让她们进屋帮助收拾。 他则把嘎尔迪拉出了帐篷,让他去看外面广阔的天地。 草原上的帐篷,看着十分美丽,在蓝色的天空下,纯白的颜色让人心底纯净。 “这些,都是你的疆土。而疆土之上,都住的是你的子民。你千万不能自己先倒下,不然他们怎么办?” 启儿哥知道嘎尔迪是非常有责任心的王者,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内心的自责无法排解。 可是如今他是整个军队的核心,若是他先倒下了,那么其他人将无法继续。 嘎尔迪望着那辽阔的疆土,还有天地连接线上,那一抹纯白。 顿时觉得热泪盈眶。 “目前我们的药物还能坚持两天。我已经派人出去打听巴图的情况,他们好像也并不乐观。如今他们虽守在门口,但定然是有一些原因阻碍他们前来攻城。我这边也正在研发新的武器,希望可以用最大的可能进行防备。” 启儿哥是人群中,身体状况良好的唯一一个首领型人物,他如今需要安抚中毒人的情绪,自己还要把控整个军营的朝向。 他是唯一一个不能倒下的人。 嘎尔迪知道启儿哥的难处,便也没有把那些收拾东西的人喊出去。 只是看了看启儿哥,没有再说话。 目光朝着遥远的边疆,望了去。 仿佛望见那边,能够看到义父的身影一般。 军营之外,是巴图的人的身影。 他们在外面守了一天一夜,等待着五王子要进攻的消息。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看这里面的人应该死的差不多了吧。为什么还不让进攻?” 一个年级稍微大一些的人,看起来挺有经验,和身边的人说。 “我不清楚。说实话我也不想打进去,这里面可是有我的亲戚的。” 那人年级比较轻,皮肤挺细腻的,这在草原这样的地界实属少见。“我生平最不喜欢打打杀杀,让我回去自己开小店,该多好。” 他说完,便又缩回了自己搭的帐篷里。 不仅是他,他这个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并不是恋战的主。甚至还有不少人,更加仰慕的是嘎尔迪的为人。 他们不知道,自己聊天的内容,全都被那个帐篷旁边的人,听了去。 “你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启儿哥正认真的看着那两个人,刚心中生出一份窃喜,却没想到被旁边的人吓得半死。 “你在干嘛!不好好在屋里喝粥,出来做什么?” 转身看到满脸好奇的明儿哥,启儿哥忍不住说了他一顿。 “我这不是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我不是担心,你一个人扛不住?咳咳!”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咳得很厉害了。 因为一直痢疾,他身体的抵抗能力下降,导致很多小型的疾病,都犯了。 启儿哥心疼他的样子,但又不想去赶他,怕他心里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便道,“你想不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我打算去给嘎尔迪说说,你要不要去?” “要的!” 看出了刚才的启儿哥获得了重要情报,明儿哥就像是自己获得的一般高兴。 “那就赶紧过去吧。” 明儿哥转身倒快,启儿哥都有些追不上了。 边疆之统领,正站在城墙之外望着草原的凄厉,却忽然看到一只白色的鸽子,正摇摇晃晃的朝着他们城墙下的小屋旁飞去。 如今已经是冬日,那只鸽子显然是被冻坏了,连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不过转身瞧着那鸽子脚上带的红色绳线,这让他心中咯噔了一下,然后赶紧就走了下来。 那鸽子似乎就在等待他,看到他走下来,就扑通一声,歪在了桌子上。 统领看着上面熟悉的字眼,不禁热泪盈眶。 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的红色书卷,看完之后,他立马将那纸条塞进了身边的炉火中,让他燃烧成灰烬。 然后出门,对着自己的士兵,吆喝道:集合! 到底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刚刚吃过午饭的兵士,心中什么都不知道,但当他们看到统领的表情时,就知道这事一定很严重。 于是各个都变得严肃起来。 同样的严肃的,还有巴图。 “东方仇!你倒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边的人也开始变成痢疾了!” 巴图站在房间里,拿着所有手边的东西,全部都摔到地上。 他那霸道的模样,仿佛在说,若是你东方仇不回答,他就直接把东西砸到他的身上! 可东方仇却是没有半点的惊慌,或者连解释的意愿都没有。 而是安安静静的打坐,对巴图的表情不问不管。 “东方仇!你不要以为,我巴图离了你什么事都做不成!” 巴图恼羞成怒,他无法忍受东方仇对待自己的态度,所以一个用力,直接将度面前的桌子,给掀了起来。 东方仇完全不反抗,也没有什么言语,任由巴图在那胡作非为。 巴图见东西也摔得差不多了,而这边的东方仇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你说还是不说?!” 巴图快走两步,手按在自己的刀鞘上,眼看着即将动手。 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去打开刀鞘,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阻碍着他的动作。 “省省你的力气,你还能活的时间长一点。” 眼看着巴图越来越过激,东方仇决定还是要安抚下他的情绪。 “你怎么说话呢!” 可是巴图怎么会相信东方仇的话! 他只觉得东方仇不是真正的想帮助他。 “你说吧,你是不是和嘎尔迪一伙的,为的就是一举歼灭我的军队!” 巴图也算是带兵多年,猛然间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上了东方仇的当?其实他是和嘎尔迪一伙的,为的就是等到之后来个反间计。抢了自己的钱财之后,他武功又这么高,说不定能再次振兴弥勒教都有可能。 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的巴图,看着东方仇实在是什么建议都不说,他决定自己去定军事策略了。 他决定定一个没有军师参与的作战计划了。 “你现在和他一同等着,看最后谁耗得过谁!” 东方仇最终还是给了巴图一个建议。 不过遗憾的是,巴图太着急赶回自己的帐篷上厕所了,所以连这个建议听都没有听清楚。 他现在一心认定,东方仇一定是和那边是一伙的。 他必须得找到新的突破办法了。 在厕所里火急火燎的想了几个辙子,巴图准备找自己的将军密谋,想办法如何把东方仇扔出自己的队伍。 几个将军听到他的建议之后,反倒有其他的打算。 ”若是他走了的话,那之后的战略会来指挥?我们总不能群龙无首吧!” 士兵也是一个好玩的人,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有意思的词。 “当然是我来指挥了!!” 巴图很生气,自己的大将军,竟然听别的人的话。R638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听命东方仇 几个将军心中对巴图颇有微词,他们小声嚷嚷着,“当初东方将军,不是不让我们收那些物资吗?是你非要去收的。”言外之意,现在这般被动,还不是因为你? 他们当时对东方仇很是信任,忍痛就没有拿那些军用物资。 如今身体却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不舒服,所以他们对东方仇的崇拜是更多了一些。而且看着巴图这般狼狈,而且身体明显不在状态,他们心中也开起了小会,若是有机会,也许这是搬倒巴图的最佳时机。 瞧着自己的大将军竟然对东方仇这般膜拜,巴图更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东方仇定然是打着其他的主意! “你们现在选择吧!是支持我,还是支持东方仇?!” 巴图怒了,他使出浑身力气,才将自己腰中的剑摔到地上,只是因为下面是地毯,那摔剑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震慑力。 这群人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竟无一人言。 “你们!这群!废物!” 巴图恼了,刚想再发火,却只听到肚子里的声音,没有办法,他只能又跑到茅厕里去了。 余下一群人,开起小会来。 “东方仇尽管足智多谋,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我还是感觉,听五王子的比较好。” 人群中,一个稍长的老者,虽然对巴图颇有微词,但仔细思索了之后,还是觉得以江山为重。 “我也是这样认为。毕竟,王子是皇室的血脉。” 总不能因为这个王子比较笨,就选择自断血脉,那么这样一来,草原上的血脉也就断了。 那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说起血脉,我倒觉得,有人比五王子更适合。” 掀开帐篷瞧瞧巴图还未回来,一个中年男子,却说了让大家都震惊的话。 “你是说?嘎尔迪?” 一个人也沉着声,回应着。 “放肆!” 老者瞧着大家都沉默了,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我们是跟随五王子而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切不可自乱阵脚!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 刚走到帐篷门口的东方仇,听到了这群将军的声音。 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们说吧,到底想怎么办?” “你是说拿东方仇怎么办?” 听到自己的名字,东方仇停顿了一下。 “他当然还是军师,至少目前我们军营自身难保。对于五王子的想法,我们可以先打败嘎尔迪再说。” 听到年纪稍长者的说法,这几个人也便不再议论了。 “你们五王子,是什么想法?” 可就在大家觉得想法好不容易达到一致的时候,却听到了东方仇的声音。 阴森可怖的,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军师,您来了!” 看着东方仇悄无声息的忽然出现,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心里在想着会不会刚才自己的话被他听到?不过那个老将军,却是淡定的转移了话题。 可是东方仇却似乎并不买账。 “告诉巴图,若是他真有什么其他打算的话,我是不介意把解药给嘎尔迪的。” 干瘦的身子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却显得他更有震慑力,还有那只残存的眼睛,发出冷冽的光芒。 一屋子的人,瞬间被他的震慑吓的不敢吭声。 “你说什么!” 唯有刚进门的巴图,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剑,端着就往东方仇的面前冲。 他肥胖的身子,像只蠢笨的狗熊,向前缓缓移动。一只手要捂住肚子,另外一只费力的端着剑,那模样倒不像是行刺,倒像是跟人玩过家家一般。 而东方仇,则继续保持后倾的姿态,瞅着他的眼神里,全是轻蔑。 “巴图,你要想清楚。” “王子,你要三思啊。” 周围的将军,反应过来的纷纷拦住巴图,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疆土,不能因为巴图的一时冲动而失去,“我们先稳住他,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将军附在巴图的耳边低语,他们实在也不想这么久的征战,没有一点的效果。 巴图自己也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只能气愤的站着,气的浑身上气不接下气的。 “把解药给他。” 东方仇见巴图冷静了一下,这才开始拿出一颗药丸,让身边的将军递给巴图。 巴图也没有半点的推辞,拿起就吃。 这效果非常立竿见影,吃完之后他就觉得肚子不痛了。 他心中涌出了一种,对东方仇很杂味的情绪。 “这解药还有多少?” 因为在自己的将士面前,多少要保持做头领的尊严,巴图最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自己为了广大兵士们,就暂时饶恕了东方仇的其他想法。 希望他能够好好的和自己配合,否则自己可以随时对他采取其他手段。 东方仇瞧着他又想拿兵器上来练练手,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巴图却没有再有任何行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东方仇的面前,是没有任何实力而言的。 刚才还能仗着生病找一些借口,如今他是断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否则东方仇说自己失手把他给杀了,那可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样,一场闹剧缓缓结束。 巴图这边的将士都纷纷结束了痢疾的过程,东方仇则顺利赢得了巴图的再次信任,而将军和兵士们,对东方仇的信赖也多了一层。 而这一切的一切,巴图并不是非常了解。 “我们今晚偷袭嘎尔迪吧。” 储备够,将士足,巴图希望这场战争赶紧结束,自己也好称王。 “明日一早再战。” 东方仇则依旧如往常一样,想拖到他们到最后一天。 巴图只得自己偷偷的派兵,现在帐篷外等着,待天一亮,立马行动。 而这边启儿哥也是对军营的现状,甚是担忧。 尚好的是,慕容怀德和黑衣,已经慢慢的逼近军帐。 已经是午夜时分,草原的冬日,因为没有植被的保护,狂风肆虐,特别的冷。 二人到的时候,已经冻得够呛。 在距离军营一段距离的位置,二人停下,远远的望着巴图的营长,在外面守着。 寂静无声的深夜,两个队伍的人,都很安静。 但慕容怀德却感觉到,这平静中,蕴藏着极大的阴谋。 “我去看下敌营的情况,你先去摸清楚军营的情况。” 看出了慕容怀德的担心,黑衣主动请缨,让慕容怀德去看自己的儿子,而他则负责打探敌军的情况。 慕容怀德起身点头而走,黑衣则消失在巴图的军营里。 巴图的军营,密密匝匝,看起来人很多。 透过一些发着光的帐篷,黑衣能看到一些兵器,转而找到粮仓的时候,他发现粮食并不是很多。 由此看来,这帮人是想赶紧结束战斗,恐怕今天,就是战争打响的可能。 正在黑衣在军营的中间奔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帐篷推开的声音,他轻盈的躲避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一个兵士模样的人,揉着朦胧睡眼,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似乎要到茅厕去。 为了了解更多的情况,黑衣迅速跟了上去,一掌点了他的穴位,于是这个可怜的兵士,连茅厕都没有去成,就被黑衣直接拖着来到了嘎尔迪的阵营。 而在他来之前,慕容怀德和启儿哥也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见面会。 “谁!” 慕容怀德偷偷从城墙外翻入,进到军营的时候,发现一路上都无士兵站岗,他凭着自己的想法,找到主营所在,正要进去,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随后,他看到一个俊朗的身影,从营帐中,犀利闪出。 他的身材,似乎越来越完美,而孩子的个子,也长高了。 慕容怀德死死的盯着这个孩子,望着他健康壮硕的身体,他觉得自己一路奔波的疲惫,都消失了。 黑暗之中,启儿哥见这人并不说话,而且武功气息远远在他之上,一想着营帐里受伤严重的明儿哥和嘎尔迪,他都有些乱了阵脚。 拎了剑,瞧都没瞧准那人是谁,直接就奔了上去。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也是提了剑回应,瞬间这刀光剑影的兵器声,就在这安静的军营了,响了起来。 最先听到声音的是明儿哥,都说双生子,是有默契的。 似乎感觉到了启儿哥内心的骚乱,明儿哥拖着残弱的身体,也从帐篷走了出来。 心中正思索着启儿哥武功进步挺大的慕容怀德,感觉到了一股虚弱的气息正缓缓朝自己奔来。 借助和启儿哥作战的空档,他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孩子。 虽然许久未见,虽然二人身高身形有变化,但慕容怀德还是第一眼就从气息中,辨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儿子。 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全都还活着时,慕容怀德便不想恋战了,有那么几个小细节中,他有了纰漏。 启儿哥则顺势抓住,好像想赢他一回似的。 而明儿哥,也虚弱着身子,拎着剑准备加入这场混战之中。 慕容怀德这会儿也提起了精神,想着好好的对付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算是这么多天来,对他们的一个考验。 而这些似乎还不够。 帐篷里的兵士也听到了响声,就连那个一直吵着摔酒瓶的嘎尔迪,如今也颤巍巍的拎着剑,也想加入几个人的混战中。 不少兵士开始准备火把,打算重重将这个身穿锦衣的人围住。R638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父子相见 慕容怀德虽偶有被启儿哥围住的瞬间,但整个感觉是游刃有余的。 启儿哥和明儿哥渐渐觉得,这人并不是来找茬的,反倒是试探他们的多一些。他的每一步都没有杀伤力,而且慢慢的,这感觉似乎很熟悉。 于是在嘎尔迪带痛布置自己的兵士将这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启儿哥和明儿哥却纷纷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忽然跪倒在那锦衣人的面前,然后激动的说道: “父王!您怎么来了!” 这话,启儿哥说出来有几分欣喜,和疲惫之后的希望。 而善于动情的明儿哥,此刻却带着几分哭腔。 他曾经在最痛苦的时候,后悔自己这般任性的跑到草原,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如今看到父亲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义父?” 看到自己两兄弟奇怪的行径,嘎尔迪瞬间明白了,这个锦衣人是谁,他有些激动的询问了一声。 “嘎尔迪,很抱歉,为父来晚了。” 这短短的几下交手,却让从不善于在孩子面前表现自己情感的慕容怀德,声音中带着几分让人容易察觉的情绪。 “义父!” “父亲!” 三个人纷纷扑向父亲的怀抱,就像是长期未回到家的孩子,见到父母时的安全感,和多年的思念之情融合在一起。 “父亲,您怎么来了?母亲还好吗?晨曦怎么样?” 明儿哥是最多话的一个,他看到慕容怀德,便像孩子一般的问起话来。 而启儿哥却阻止了他的长篇询问,邀请慕容怀德先进营帐暖和暖和再说。 进营帐的时候,慕容怀德让嘎尔迪到门口帮他迎接一个人。 “那人是谁?” 启儿哥询问道。 于是慕容怀德将那人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讲给启儿哥和明儿哥来听。 “你是说,他有可能有治疗蛊毒的药?” 匆匆回来的嘎尔迪,听到黑衣的存在,心情很是振奋。 “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还有救?” 明儿哥听到自己可能会恢复正常,也有些激动。 “是。” 慕容怀德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但毕竟是父亲,他无法做出太过温暖的动作。 只是简单的用语言给孩子们带来安慰。 “这几日未见,你们都长大了。” 慕容怀德鲜少对孩子们的肯定说些特别夸张的话,只是今日这一句,让这几人听了心里满是喜悦。 接下来,明儿哥开始认真的给慕容怀德讲着自己这些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事,而嘎尔迪则着急着把最近的情况,分享给义父听。 启儿哥则时刻提防着外面的情况,他担心巴图会忽然攻进来。 而慕容怀德也从明儿哥的陈述中,嘎尔迪和启儿哥的表现里,大致分清楚了当下的局势。 也恰在此时,黑衣回来了。 嘎尔迪直接把他带进了主营帐。 可他刚进来的时候,几个人分明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嘎尔迪则是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指着黑衣,提高声音道: “义父,你被他骗了,他是东方仇!” 说罢,他就想起身过去,可无奈身子太弱,步伐不够凌厉,反倒因为虚弱的原因,差点摔了一跤。 幸好黑衣扶住了他。 慕容怀德看着嘎尔迪这般激动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像东方仇,也是他的一大优势。” 黑衣将嘎尔迪扶正,并没有对他刚才的不礼貌不满,而是把那个打晕的敌营的人,交给了嘎尔迪,让他唤醒。 然后他转身到明儿哥的身边,先是简单询问了他的状况,接着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看了看他的舌苔,转而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药丸,递给他了两颗,又说道,“那颗给嘎尔迪。” 明儿哥拿着自己手里的药,有些意外,他转身看看慕容怀德。 说实话,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这么高度的相信和东方仇这般相似的人,他的心里是打鼓的。 要是他是东方仇失散多年的亲弟弟,然后蒙骗了父亲呢? 好像这个几率并不大。 带着对慕容怀德极大的信心,明儿哥放弃了自己的猜测,似乎带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的即视感,艰难的将那药丸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可因为吞的太过匆忙,他连水都没有喝,这下可好,药丸差点堵住了他的喉咙。 看着自己的弟弟差点被卡住,启儿哥赶紧递水过去,“慢着点,不要着急。” 而旁边的婢女,看到明儿哥这般神情,都担心的不得了,有几个都跑过去,直接给明儿哥顺气去了。 这下可好,本来就觉得自己丢脸的明儿哥,这会儿又被这帮婢女搞的更觉得尴尬了。 “好了,你们走开!” 他小声的想赶走这几个人,却不小心,又差点噎住。 于是几人手忙脚乱的帮着他,这在慕容怀德看来,倒觉得自己的孩子这般受欢迎,也似乎是他做父亲的荣耀。 估计蓉儿该不会担心自己的孩子了吧,他在外面也是有人照顾的。 瞧着慕容怀德眼中的慈祥,黑衣也忍不住笑了。 明儿哥在吃完药丸,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后,这次把那颗药给了嘎尔迪。 黑衣不觉得对慕容怀德的孩子带着几分赞赏,他虽然对自己有所怀疑,但还是把药吃了,当发觉自己无事的时候,才又把药丸给了嘎尔迪。 嘎尔迪毫不拒绝的吃了。 而恰在这时,那个晕倒的兵士,已经醒了过来。 他迷蒙的睁开眼睛,瞧着围着自己的一堆人,嘟囔了一句,“茅厕,怎么这么多人?” 几个人严肃的表情都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嘎尔迪为了体现自己的人道主义精神,决定亲自带他去了茅厕。 “你是嘎尔迪?” 谁知道那人却是本来支持嘎尔迪的人,后来被巴图强硬的拉到了他的阵营,虽也想过逃离,但担心嘎尔迪又对自己不信任,所以今天看到嘎尔迪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的激动。 “是。” 嘎尔迪本来想打算用对待战俘的态度对待这兵士,可看着他年纪那么小,看着自己还这般激动,他不自觉的神情也放松了。 “我,我本来,是想跟着你的。” 兵士自觉自己没有太多的机会,跟嘎尔迪见面,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嘎尔迪也是聪慧之人,当下就抓住这个机会,连着询问了好几个问题。 兵士毫不掩盖的全都说了出来,甚至在细节上,还为嘎尔迪着想来着。 “东方仇和五王子,是有矛盾的。” “我们军营中的大部分人也中毒了,不过今天晚上有人送来了解药。” “我们预计是在拂晓的时候,进攻你这边的军营。” 几乎毫不费吹灰之力,嘎尔迪就拿到了敌方情报,再回头给慕容怀德汇报的时候,几个人都觉得这情报来的太顺利。 这人不会是敌军中的细作吧? 黑衣则把那人叫到自己的身边,又是一番仔细的检查之后,最后说了句,他说的都是真的。 “哈?” 明儿哥听着黑衣说的这般笃定,有一个瞬间,觉得他像是一个江湖骗子似的。 “他身上的余毒还未清。东方仇虽然给了他痢疾的解药,却又给他们下了另一种毒。所以东方仇定然是和巴图有矛盾。另外,这些毒药的药性,是在今日拂晓过后,开始慢慢展现出来。估计东方仇是想等待巴图拿下草原之后,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一举控制住草原,已达到他其他的不可靠人的目的。” 黑衣倒像个神算子一般,很快的将各种利弊分析清楚。 慕容怀德则低着头沉思,对着黑衣的分析,似乎并不赞同。 “现在当下之际,是先把这群人的毒给解了。” 并没有直接回答黑衣的问题,慕容怀德提出了一个建议。 “好。我现在需要一些简答的药材,嘎尔迪你去给我准备。” 黑衣的年纪和慕容怀德差不多大,所以他就直接喊嘎尔迪的名字。 嘎尔迪也很乖巧的应着,尚好的是,黑衣所说的药材,都是军营中有的。 听着这几味药材,倒没有一个是相冲,或者是对身体不好的。 慕容怀德的心,才算是慢慢放下。 启儿哥和慕容怀德的想法是一致的。他思忖着既然东方仇能够再下一种新的毒,应该黑衣也会吧。 明儿哥则决定他既然说出来了,定然不会自己下药。 嘎尔迪此刻却只想让自己的兵士躲过这一劫,让那些残存着的生命获得新生的可能。 于是在几人的关切之中,黑衣去准备药材了。 找几个好的兵士准备炉火,药材熬制的非常快。 待着药材熬制的差不多时,慕容怀德却有了新的想法。 “我打算带着黑衣去找巴图。” 慕容怀德对一直在布仗的启儿哥说。 “父王的意思是,和巴图挑明?” 启儿哥觉得巴图不是那种可以谈得拢的人吧。 “是,既然他对东方仇不信任,那就彻底搞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次大战,嘎尔迪定然不占优势,但是巴图那边主要是有东方仇。若不是他,巴图不可能会这么快的攻下这边的城池。 若是能够拆散他们的同盟,那之后的问题就会好解决的多。 启儿哥叫来明儿哥和嘎尔迪商谈着,而时间也一点一点的流逝。R638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母亲的心 这边商量着事情,那边的中原,也有一个人深夜了还未曾入睡。 一个是翻来覆去,都在为自己孩子担心的董蓉。 另一侧,则是因为皇上今日对自己的不理解,而有些不快的慕容晨曦。 外面的明月很皎洁,董蓉实在是睡不着,决定出去赏月。 听到娘亲房间的声音,慕容晨曦也起来了,披着厚厚的棉衣,蹑手蹑脚的跟着董蓉的步伐。 “你怎么也不睡?” 还好董蓉并不是太过恐惧黑夜的人,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她只是提高警惕,然后轻轻转身,刚准备大喊,却看着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孩子,这才温柔的问了一句。 “娘亲不也是没睡吗?” 想想自己总不能说是皇上的原因,晨曦才搪塞了过去。 可聪明的董蓉,还是从女儿欲言又止的表情,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我是在担心皇宫的事。” 既然女儿不愿意多谈,那就找个借口把她的心思,引出来。 董蓉心中这般想着。 嗨,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董蓉吐槽道。 “今天你跟皇上商量的怎么样了?皇太后的寿宴,你们两个打算如何操办?” 二人坐在凉亭之上,乙八温顺的端来一壶热茶,三个人倒在深夜的时候,围着茶桌坐了下来。 “你回去照顾孩子吧。” 董蓉有些不忍心,有了孩子之后的乙八,很少有自己睡觉的时候,如今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董蓉可不想让她再为自己熬夜。 “没事,主子。她也是刚刚睡着。” 乙八站了起来,她担心自己是不是耽误了这母女的谈话,但又觉得这是主子在担心她。 “那行,你就在这歇着吧。” 董蓉了解乙八,若是她坚持的事情,她就有些执拗。 “嗨,还说什么寿宴的事呢。皇上每天那么忙,哪有心情聊这些事情。” 本来下午是和皇上讨论过晚宴的事情的,可是如今具体的细节她都有些不记得了,倒是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那粉色女子的身影。 她到底是怎么了? “噢?那我明天去问下皇上。” 董蓉一笔带过,装作很懵懂的样子。 这下晨曦倒有些着急了,若是明天皇上给母亲说他们今天聊过的事情,岂不是不好,便赶紧说,“还是我去问他吧。” 这么着急的反应,让董蓉心中多了几分猜疑,“你毕竟还小,老是去皇宫找皇上不是太好。多少会传出闲话,以后你还是多去看看太后,琢磨下太后的意思。和皇上的沟通,就让我去吧。” 董蓉不由分说,直接把晨曦可能和皇上接近的机会堵死了。 隐约的,她觉得晨曦在这几日的接触中,可能对皇上已经多了其他想法。 “噢。” 晨曦有些不高兴,但仔细想想,以后不用见那个姑娘了,倒也算是一件省心之事。 “父亲去哪了?” 既然事已如此,晨曦便决定转移话题,怕待会儿再被母亲发现什么破绽。 “他去处理一些事情,由于走的比较急,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怕晨曦担心,董蓉说的很简单。 晨曦也不觉得很奇怪,反正这些年里,父亲总是出去的时间多,在家的时间少。 只是在这个寒冬的夜里,单薄的母亲裹着棉衣,在月光的照耀下,多少有着几分落寞的神情。 “娘亲,你会不会想父亲?” 不知名的,天真的晨曦,第一次问起了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 这倒让董蓉的心里,更加笃定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决定回头仔细问问白衣。 这会儿她笑着给晨曦解释道,“当然会想啊。我们家的这些人,无论谁出去,我都会思念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哪天晨曦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会经常思念他。” 董蓉盯着女儿璀璨的眼睛,又补了一句。 晨曦则有些害羞了,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天空。 “今天的月亮,似乎很圆。” 她喃喃的说道。 是啊,这本是该团圆的日子,如今丈夫和两个孩子却并不在身边,这个在身边的女儿,也不知道哪天会嫁给哪个人。 董蓉莫名的有些失落,而瞧着天边忽然有个流星滑落。 她默默的收紧了棉衣,将自己缩在葡萄藤下的摇椅中。 “主子,回房间休息吧。” 察觉到母女二人的状态不对,乙八也只好劝二人回屋内休息。 “先把晨曦送过去。” 董蓉觉得自己有些事,还需要问下白衣。 晨曦也觉得自己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些问题,便告辞了母亲,回到了闺房之中。 而董蓉则在这个时间,来到了白衣的房间外。 奇怪的是,他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带着试试看的想法,董蓉敲响了他的房门。 没想到,很快房间里便传来了白衣开门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睡?” 白衣还没来得及问董蓉为何半夜来访,董蓉倒先开了腔。 “请进。” 白衣话虽不多,但去清楚深夜来访,董蓉绝对是有事的。 “我想知道今天在皇宫里,晨曦都发生了什么事。” 董蓉问的很直接,白衣听到这些,没有半分的迟疑,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趁着他说话的空档,董蓉仔细端详了下白衣房间的构造。 房间非常简朴,就像是当初东方仇所在的时候,他房间里的构造一样。 只有一张床,一只木桌,唯有一张椅子,还是自己坐着。 这孩子的世界,果真是简单的很。 董蓉认真的盯着白衣,听着他寥寥数语,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完。 “那宫女跪在地上,自己磕头。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了下来。” 董蓉很快发现,白衣在汇报问题的时候,只陈述过程,并不说结果。 他这般的描述,让董蓉知道,今天晨曦和那宫女的事情,应该被宫中很多人都知道了。 相信很快就会传到薄太妃那里。 到了那里之后,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而且听白衣这般剪短的接受,晨曦都能感觉出来,那宫女好像跟皇上的关系并不一般。 按照常理,此刻皇上身边应该有一个陪床的人。 她会经过嬷嬷的专门培训,然后带领皇上走入成人的世界。 里面的许多奥妙,都需这个宫女,带着皇上去仔细探索。 所以在之后皇上的生命里,这女孩扮演的角色,将会非常重要。 这些都没有关系,只是让董蓉觉得奇怪的是,这宫女,为何在晨曦出现的时候,表现的如此明显? 她可是已经知道,皇上对晨曦的态度非同一般? 带着这样的想法,董蓉暂时放下了对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担心,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明天再去皇宫走一遭的。 就这样,经过这几场来来回回,董蓉准备休息的时候,天色已到拂晓。 而这拂晓,在草原的地方,却发生着一些重要的事情。 “你确定这只药能救好他?” 慕容怀德,非常纳闷的看着黑衣在那盆盆罐罐之间穿梭,手脚熟练的将那些药材分时间段放进锅里,看着锅里慢慢生出的雾气,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恍惚。 “如果这些事,东方仇也能做的话。那他们还会需要你吗?” 如今这东方仇和巴图并没有完全撕破脸,黑衣担心慕容怀德去了之后,若是激怒了巴图,事情可能反倒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只要你这个药丸没有问题,我自己有把握。” 慕容怀德却是笃定的,他必须得再往后拖一点时间,不然到时候边疆的兵士没有赶过来,自己和孩子们都可能遇到危险。 “好吧。” 黑衣也不做太多阻拦,“不过你确定不让我去吗?” 本来是说好了,和黑衣一起去,打算让他当做自己是东方仇来和巴图先较量一番。 可如今看来,黑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几番沟通之后,黑衣又继续去炼药了,而这边启儿哥则来到了慕容怀德的身边。 “他确定是可靠的吗?” 启儿哥还是担心他会做什么手脚。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他至少目前不会害我们。” 黑衣却是不是大家的熟人,不够慕容怀德觉得他既然有这般的魄力和能耐,定然能够帮助他将这件事办妥。 “那就过了这关,再说吧。” 启儿哥也是淡定之人,这几日他已经找人跑遍了草原,去寻找可能会得到帮助的部落。不过都遭到了拒绝。 如今看到父亲,他则希望自己真正做一些对草原统一有益的事情。 慕容怀德却把他拉了进来,对他讲,“人和人大多是类似的。若是做事能够考虑到他们大部分人的利益,你就占据了有利的地势。” 启儿哥慢慢消化着父亲的话,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 不一会儿,黑衣带着一些药丸,就和慕容怀德准备离开了。 “大家也要准备迎战,如果谈不拢,战争一触即发,我们的救援兵还在来的路上。你必须找人负责先顶着攻击。” 慕容怀德如今作为真正的统帅,先给启儿哥和嘎尔迪下了命令。 嘎尔迪一直以可汗自居,可如今义父来了,他决定所有决定权全部给义父。 于是就在这般神奇的夜里,在拂晓即将来临之际,慕容怀德带着那些神奇的药丸,独自来到了敌人的阵营。R638 第一百九十六章 阴谋挑拨 拂晓即近,巴图精神抖擞的穿上战袍,正准备去和各位将军商量今天的部署,却发现自己的营帐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锦袍束发,眉眼清明,手中未拿任何的兵器,就这么稳稳的,带着几分和善的朝他走来。因为灯光稍微有些暗,巴图没看清楚他的长相,但直觉这人的气息,要比自己在上。 巴图眼瞅着自己可能占不了便宜,就准备张嘴喊人,却没想到那人倒先说了话:“不要惊慌,我是来帮你的。” “你瞧,我连武器都没拿。” 那人声音倒是没有半点的挑衅,巴图莫名的就觉得他的话应该可信一般。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巴图抖擞着精神,质问道。 “你可以尝试着发力,看你右手是否能够真正的拿起那只剑。” 慕容怀德这次来的时候,简单易了容,所以巴图认不出来他。他也故意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为的就是给巴图震慑力。在这种陌生的恐惧和震慑力的威胁下,巴图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而且尝试着用自己的手臂发力。 事实让巴图的心中敲起了鼓,“怎么可能!” 他的手臂活动自如,但是要想发力的话,却没有任何的症状。 “这很正常,是因为你的蛊毒没有除。” 慕容怀德找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盯着巴图,表情中仿若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巴图刚才还想着去找下属帮忙,可如今黑衣人的话却刚好迎合了他内心的猜测,“我就知道,东方仇不是什么好小子!” 当别人的说法刚好和你的想法迎合的时候,彼此间的信任度就又增添了几分。 “你说的可是东方仇?” 因为巴图是嘟囔了一声,所以慕容怀德装作没听清,再确认一下。 “是。怎么,你认识他?” 这神秘人到底是谁?今天来了到底做啥?巴图虽然心里打鼓,但现在他对神秘人,却有了几分信任。 “东方仇本不是苗疆之人,他懂得的解毒办法是少之又少。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之前身上的蛊毒,是他驱除的吧。” 慕容怀德稳稳的坐着,对东方仇的名号,似乎并不在意。 反倒有几分鄙夷。 “是。你是说他并不了解蛊毒?” 这会儿巴图也忘记了自己要去开战前动员大会,彼此说好的拂晓发动的战争,因为主帅未到,大家已经等的有几分着急了。 那边营帐里,本来想去找巴图的几位将军,却被东方仇拦下了。 “给五王子一个思考的机会,也许他胆子太小,所以不敢行动了呢?” 东方仇想趁这个机会赢得大家的心,所以他巴不得巴图来的晚一些,这样所有的人都会积怨于巴图,而他东方仇,刚好作为一个安抚者,能很好的存在。 本来嘎尔迪那边已经人心涣散,死的死伤的伤,毫无战斗力,所以这场战争,只差一个号令者而已。 众人还是给东方仇几分面子的,所以也便听了他的话。 也就这段时间,给了慕容怀德游说巴图的机会。 等到将军们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想派人去找的时候,情况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边厢,慕容怀德恰好掌控了这个时间差,正在给巴图分析东方仇的不好之处。 “那是当然的。我是苗疆之人,路过此地,察觉到此处的人中毒至深,本想匆忙赶路,实在是不忍看到大家受这般的苦,所以才冒昧打扰。你,不介意吧?” 与刚才的神秘不同,这会儿,慕容怀德倒开始和巴图客气起来。 “不介意!不介意!” 意识到这人的重要性,巴图当然不会让他走了。 “只是你可有治疗我蛊毒的办法?” 巴图的想法昭然若揭。 “你这个蛊毒情况,是还比较复杂的。” 见到挑起了巴图的兴趣,慕容怀德倒卖起关子来。 “那到底能不能救?” “你过来,我仔细查看下。” 慕容怀德特别认真的给巴图把了把脉,还摸索了他的骨骼,随着他了解的越来越深入,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本来你只是中了一种毒,还是比较好治的。可是现在的情况,是第一种毒还没清,第二种毒又上来了。两重毒这样结合起来,治疗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慕容怀德非常苦恼的抚了抚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接着就沉默了。 “东方仇果真没安什么好心!” 巴图使劲的拍桌子,却没想到因为手臂没有力量,只是弱弱的掌风。 “也不是说,没有办法。” 慕容怀德见时机成熟,二者的关系挑拨的也差不多了,便赶紧切入主题,巴图立马贴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拿起他的药丸就吞了进去。 刚吞进去,他就开始运气,果然,手臂的力气已经完全恢复。 而浑身不舒服的状态,也瞬间终结。 巴图立马觉得自己可以摆脱东方仇,得到高人的庇佑了! “高人,您能再提供一些这种药丸吗?” 巴图自己的问题虽解决了,但他心系的是全军队的人。 “也不是不能,就是得需要时间。” 慕容怀德回答的吞吞吐吐。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巴图立马上道。 “那倒不是,这边的药材不太宽裕。我们怕是得到边界上,才能找到足够的药材。” 巴图一听这话,当即有些拿不定主意,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他还以为自己的兵士都已经好了,若是就这样打过去,怕有可能凶多吉少。 “你这边,跟那边的人,可是一伙的?” 瞧着巴图有些迟疑,慕容怀德便问了一句,说话间还指了指嘎尔迪那个方向。 “哈?” 巴图有点不太明白。 “那边的人,情况比你们这边好一点。他们只中了一种毒,我师弟已经去救他们了。这边的药材刚好够。” 慕容怀德说罢,停顿了一下,然后装作苦恼的样子,继续说,“只是你们这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你说什么?!” 巴图听到慕容怀德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那边的人你们已经安排去救了?” “是啊!你们不都是一样的吗?那边轻一些,师弟就去了。你这边严重些,我就过来了。”慕容怀德一脸坦然,对着巴图摊摊手,看着巴图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他连忙安慰道,“放心吧,那边师弟现在应该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了。这边虽然药材不够,但只要我们很快去补足药材,也会很快治愈的。” 说罢,慕容怀德还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巴图宽厚的肩膀。 巴图心中早就存满了恶血,想吐都吐不出来了。 “这样,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若是你们这边不赶紧弄来解药的话。怕这两种毒真正发作,你这一营帐的人都没命。我先到边界去搜索药材,你们赶紧让兵士不要动,要休养生息。这样,才能延长生命。” 慕容怀德讲的是掏心掏肺,苦口婆心的,更何况巴图也偷偷的试了好几次自己现在的状况,都很正常。他也便信了慕容怀德的话,最终允许慕容怀德出去搜集药材。 然后还做了约定,二人最终在这个地方汇合,之类的话。 不仅如此,慕容怀德离开的时候,巴图感激的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金元宝,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慕容怀德当即准备还给巴图,可巴图却非要塞给他,还说着,不拿他心里不踏实之类的话。 慕容怀德最终盛情难却,也就拿了大元宝离开了。 一切的改变,就在这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里,巴图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非常不好的。 “巴图!你怎么来这么晚!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吗!难道你不知道影响了多少时机吗?” 看到巴图终于出现,东方仇也已经把大家对他的意见撩拨到了高处,所以一看到他,立马就义正言辞的开始教训他起来。 说罢,不容巴图反驳,便大臂一挥,指着众位将军道,“这些可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军,他们现在在等着你的命令。你倒好,自己竟然在营帐里睡着了!整个草原的安危,你可曾放在心上!” 几个将军听到这话,也都颇有微词的望了巴图一眼。 不少将军,嘴里还附和着,“我们来的时间很久了”,“怕已经贻误了最好的战机”,“五王子到底在做什么”之类的话。 听到这些,巴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挥起宝剑直接冲着东方仇戳了过来。 东方仇连躲都没有躲,因为他知道,巴图的肩膀根本没有力气。 巴图本来想使劲插过去,可是考虑到自己后来会比较被动,所以当即耍了个心眼,并没有用力气,只听哐当一声,那剑落在了地上。 “五王子!” 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少主子,竟然这般的柔弱,当即就担心的喊了起来。 “老将军啊!” 巴图也趁机,演了一场苦情戏,“本想着痢疾结束后,东方军师给我吃的药,能够解决掉我的问题。却没想到,痢疾的毒还没解,现如今,我这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啊!” 巴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老将军说的有些迷茫。 “你说什么?胳膊腿没有力气?” 那是什么情况?是单独他一个人,还是全军都这样?R638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战事逆转 “是啊,老将军。刚才不是我非要出来这么慢,实在是连剑都拿不稳。战袍都穿不好,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穿好过来。没想到刚到,就挨了军师的骂啊!” 难得看到巴图这般的汉子,如此上演苦情戏,几个将军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几个人反倒瞅了瞅东方仇,可军师的脸上依旧是一脸漠然。 似乎在看戏一般。 “军师,少主说的可当真?” 老将军看着巴图不像是装的,转而把锋芒指向了东方仇。 “解药我已经给他了。” 当然不会出现他说的情况! 东方仇虽没有指明,但意思是非常清晰的。 “来人!叫几个兵士过来!” 老将军见情况有变,便找人出去找了几个中毒的兵士。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走了过来。从几个人走路的姿势上,老将军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走路的时候是不平稳的,似乎一边高一些,一边低一些。 而这个现象,巴图和其他的将军,都发现了。 东方仇则依旧端坐在军师椅上,什么话都不说。 似乎对这些人的所有质疑,并不在意一般。 “你们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老将军此刻担当的角色,就像是军机处一般,所以一切问话都由他来讲。 “回将军,身体很好啊。不用痢疾了。” 几个年轻兵士,倒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满意。 似乎对自己的两侧身体的问题,并没有发现。 这让老将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若是巴图说的是真,那今天这些兵士如果都出去打仗的话,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老将军让几个兵士,举起自己手中的刀剑,互相厮杀一番,作为战前的热身。 几个年轻兵士也没有拒绝,果真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东方仇的脸色隐隐的有些难看。 可他们却发现,自己就算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整个手臂也没有力量。 只听得哐当哐当哐当的声音,那些本来拿在手里的剑,反倒因为用力,而变得摔倒在地。 “军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证据确凿,东方仇直接质问东方仇! “解药我已经给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东方仇朝椅子后面一坐,似乎对面前的这件事,并不想负任何的责任。 “东方仇!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巴图走前一步,用手指着东方仇。 东方仇却冷冷笑了一声,道,“不要用手指着我,不然你一会儿就没命了!” 瞧着东方仇的阴冷,刚才还把他当做草原未来希望的几个将军,瞬间觉得他陌生了起来。 “军师!你想想办法啊!” 老将军对东方仇还有着幻想,他不相信东方仇会见死不救。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当初就告诫过他们!不要拿那些物资,不要拿那些物资!他们偏偏不听话!不该他们接受惩罚吗?” 东方仇心里也是愤恨不已,本来特别顺利的能够对付嘎尔迪。结果这批贪婪之人,非要自己去占便宜,最终他们吃亏了,还要他去找解药。为了这些解药,他自己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如今这些人似乎还不买账,他当然得生气了! “东方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把一切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以为就能蒙混过关了吗!” 巴图虽是个粗人,但从小也算是学过几页书,如今看着众将军在列,指责东方仇的时候,也便文绉绉起来。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嘎尔迪派来的人?!我刚才听说,那边军营里,有你的师弟,如今正在给那帮人熬制解药!那解药吃完之后,那边的人就能恢复正常!到时候,他们过来攻打我们!你顺便给那边来个里应外合,然后我们就都成了你的战利品!对不对!东方仇!” 巴图越说越气愤,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差点扑倒东方仇的身上了。 看着东方仇的脸上,被巴图喷了很多唾沫,而且他的表情,越来越阴鸷,老将军赶紧把巴图拉回了自己身边。 东方仇的手,已经伸了出来。 只是差了一个小距离,巴图拿起刀就要迎战,却被老将军阻挠,“不要轻举妄动。军师,你说应该怎么办?” “军师?你们还把我当军师吗?巴图,最初是你自己不听话,非要去占那些便宜。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你们的病情控制住!” 东方仇解释着,对着巴图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还是你自己没有办法!你有本事下毒,却没有本事解决问题!” 巴图的世界里,他自己是不会错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东方仇忽然觉得今天的巴图太过嚣张,他便盯着他发力的右手,发觉他什么时候竟然有力量了? 再想着,他刚才说的,自己的师弟去帮助嘎尔迪了。 情况越来越奇怪,他哪里有什么师弟! “巴图,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我可没有什么师弟!” 东方仇瞅着巴图,他暂时不想和巴图闹翻。本来以为自己能取代他,现在看来,还得等到战争结束了才行。不然他东方仇一个人,可无法指挥巴图的大军! “东方仇!不要装了!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别人都不知道!” “到底是谁给你说的!” 东方仇知道巴图是个直性子,便接着刺激道,“是你自己瞎说的吧!哪里有什么师弟!” “我没有瞎说!今天有一个……” 就在东方仇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知道结果时,营帐外忽然传来喧嚣声,一个兵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说道,“五王子!出事了!嘎尔迪打过来了!” “什么?你说嘎尔迪亲自来了?” 巴图非常质疑的问了一句。 “是的!我们不少人,都看见了他!” 兵士好像魂都吓破了一般。 “东方仇!我就说是你的师弟办的好事!” 巴图挥起长剑,直接冲着东方仇的喉咙过来。 “巴图,是你自己吃里扒外吧!你刚不是说你自己手臂无力么?怎么这会儿又没有问题了!” 东方仇意识到出了问题,嘎尔迪根据他的了解,应该是今天晚上殒命才对。 如今却能够带兵打仗,只有两个情况能解释,一种是他得到了高手的救助,那这样巴图肯定能不是对手,他需要做其他打算;另外一种就是兵士被吓着了,那人并不是嘎尔迪,所以不足为惧。这般分析之后,他知道,当务之急,自己还是要先出去弄弄清楚。 所以倒打巴图一耙,果真让巴图百口莫辩。 “我不跟你说废话!” 巴图本不是善谈之人,如今听着营帐外的声音,他可是极其担心打败仗的。直接就冲了出去。 这帮将军也不是省事之人,听着老大和军师争执不下,他们也无法做出判断,如今看老大跑了出去,于是也都纷纷跟了出去。 尚未部署,战争却已经打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乱得不得了。 东方仇则直接来到军队前面,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个领军之人,身材魁梧的大汉,不是嘎尔迪还是谁?! 他是怎么好的? 而且恢复的这般健壮? 还有,巴图不是已经中了他的新毒了吗?本来是无法迎战的,如今怎么恢复正常的? 到底是什么人,一边帮助嘎尔迪,一边又帮助巴图? 东方仇有些想不清楚,不过眼下看巴图败局已定,他决定自己还是偷偷离开比较好。 他实在不想淌这场浑水。 于是他悄悄的朝营帐后面躲,刚想转身逃跑,却发现有人挡了道。 “怎么,东方仇,你以为你把我们军队里的人都害死了,你还能逃走吗?” 巴图气势汹汹的站在他的面前,阻碍他逃跑。 “你现在整个军队都是危险的,你不去和嘎尔迪作战,反倒在我这里浪费力气?” 东方仇对巴图的做法表示很不理解。 “跟嘎尔迪这次作战,都是我轻信了你,所以注定会有这次战败。我认了。但是你是一切的根源,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巴图说的铿锵有力,反正战事已经如此,他已经告诫了老将军,带着兵士撤退就行。 大不了再回到最初的根据地,反正兵士的蛊毒问题,他能够找到人解决。 “巴图!你确定要这样对我?你要清楚,你们兵士的毒,还需要我来救!“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东方仇发觉自己已经慢慢被包围了。所以才不得不提醒巴图,自己其实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靠你来救!我们早就死光光了!若不是这次有你的存在,我们早就打了胜仗!” 巴图也是一个记忆不好的人,他都忘记了,自己最近取得的胜利,全部都因为东方仇的存在。 要知道,之前他和嘎尔迪对垒,从来没有赢过。 东方仇也懒得解释,他不想跟这帮人浪费精力。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身体里的那股不可控的力量,开始四处冲撞。 让他无法很好的控制心神,也就在他的这次疏忽中,让巴图抢占了先机。 巴图横着一道剑光,直接串向东方仇的心脏。 东方仇急忙闪躲,可是因为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让他一个趔趄,反倒朝着巴图那边走了几分。R638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又见蛊虫 眼看着那剑轻轻松松的就要刺中东方仇,巴图心里已经开始鄙视东方仇的水平了,周围的兵士也觉得很失落,原来军师,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似乎和自己差不多。 就在众人期待着,那一剑见分晓的时候,忽然蒙蒙亮的天空,骤然刮起一股狂风。 本来彼此能够差不多看得清明的距离,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而且那股妖风明显是冲着巴图来的。 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巴图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手中的剑已经被打掉。 待他好不容易看清了面前的状况,那东方仇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我的手,我的手!” 就在巴图准备去追的时候,却听到刚才围着的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兵士,指着自己手上的虫子,大声喊了起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亮的差不多了,众人看到那是一只大虫子,正朝着他的手臂爬去。 旁边的老将军,当机立断,一剑就砍掉了他的那只手。 巴图正要怪那将军冲动,却猛的低头发现,自己的腿上,一只同样的虫子,正在寻找缝隙钻进自己的腿中。 而那老将军,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大声喝道,“大家赶紧把衣服脱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才那股邪风,肯定裹挟着什么不好的东西!不要惊慌,稳步离开!” 老将军沉着应战,巴图赶紧把自己的盔甲脱了,狼狈的光着身子,骑上马匹,就撒开腿跑了起来。 那些兵士也纷纷效仿,跟着跑了起来。 狼狈的模样,让身后的嘎尔迪追的路上都笑岔气了。 这是唯一一场轻轻松松的战役,因为自身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启儿哥没有让兵士追的太远。 只是比战役之前,嘎尔迪的疆域,又扩充了一番。 “他们的军用物资一个不要。” 在巴图那里已经了解到的信息,如今慕容怀德对物资之类的东西很是在意。 本来还以为巴图身体好了,会负隅顽抗一番,可是听到嘎尔迪的说法,那巴图是脱了衣服狼狈逃窜的,慕容怀德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问题。 “可见到东方仇?” 这个关键人物,在此次战役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在嘎尔迪的军营里,慕容怀德,黑衣,启儿哥,明儿哥,正在总结战争的优劣势。 “无有。” 刚才只顾着看着那群人逃跑自己乐了,竟然忘记了这个主要人物。嘎尔迪回答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才查看了一下战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陷入沉思的慕容怀德,被黑衣的话打断了。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巴图之所以脱衣服,应该是见到了一些奇怪的蛊虫。” 蛊虫?!又是蛊虫! 慕容怀德只觉得头都大了,在中原作战那么多次,他从未想过自己哪天会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似乎蛊虫一出,什么都解决不了。 而且这次的药丸,全都是黑衣给做的,到底有什么效果,是否完全治愈,他一定点的知识都没有。 这让他很是被动。 更何况现在只是草原一个小地方发生的时候,若是到时候普及到中原大地,那大齐的子民,岂不是危险多了? 想到这里,慕容怀德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 而且本以为东方仇是那放蛊之人,可是整场战役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而且那更恐怖的蛊虫,到底是谁放出来的,现在还不知道。 本来还以为打了一场胜仗的慕容怀德,如今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本来有些得意的嘎尔迪,如今也变得消沉起来。 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明儿哥,似乎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 “那放蛊之人是谁?我们有没有可能与他合作?” 既然蛊毒是我们无法掌控的,那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嘛! 这听起来是一场交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非常麻烦。 黑衣首先表示了怀疑,“这是不恰当的。因为我们合作了之后,会非常被动。毕竟蛊虫之毒,我们自己是无法解除的。而且,很多蛊虫是在悄无声息的状态下,嵌入到你的身体的。不是在苗疆生活过的人,是无法体会蛊毒的细微之处的。” 黑衣自己是在苗疆生活过的人,他很清楚蛊虫的危险。 如今这些人的想法,是太过乐观了。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嘎尔迪是暴脾气,说起话来没有太多的分寸。而且他总感觉,黑衣这般慷慨,一定是和苗疆之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若不然的话,他表示无法理解他的作为。 明显的感觉到嘎尔迪的敌意,黑衣决定不说话了。 启儿哥赶紧圆场,“我想嘎尔迪的意思就是问,我们可否有解决的办法?” “没有。” 黑衣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便噤声了。 慕容怀德这会儿开口了,“天色虽然已经大亮,但我相信经过了昨日的折腾,大家也都没休息好。黑衣说的是个问题,嘎尔迪的着急也能理解。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我们是先修养生息,然后再提如何解决蛊虫的问题。” 说罢,启儿哥也赶紧接上了几句,将嘎尔迪和黑衣劝说回了自己的营帐。 余下的人,就是慕容怀德和启儿哥,明儿哥了。 “父王,我想走一趟苗疆。” 既然事情迫在眉睫,而且不能完全信任黑衣,启儿哥决定自己铤而走险,亲自去了解下苗疆,到底是怎样神圣的区域所在。 “我去。” 明儿哥知道苗疆的危险,他想代替自己的哥哥。 慕容怀德却摇了摇头,对着二人说,“你们谁都不能去。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去苗疆的最佳人选,针对目前的状况,似乎现在再去苗疆,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虽然势力很强大,但是苗疆,是他鲜少涉猎的领域。 如今那边的情况,他一点都不了解,所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而这边厢,东方仇被人从生死关口救走之后,便开始接受酷刑。那说话之人,端了一盆水,直接就倒在了昏睡的东方仇身上。 那盆水接触到东方仇身体的时候,他的身体猛烈的抽搐着,嘴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怎么样?这辣椒水的滋味如何?” 那倒水之人,看不出他的容貌,只是穿着一身锦衣,声音听起来像是公鸭嗓,让人很不舒服。 他所说的辣椒水,是专门针对东方仇而设定的。按照道理说,辣椒水倒到正常的身体里,是不会有反应的。 东方仇这般痉挛,到底是为何? “怎么样?每次的辣椒水浴,我看你都很享受的样子。今天要不要再来一回?” 似乎很满意东方仇刚才叫破天的啊啊之声,锦衣人扯着嗓子,似乎想再来一次。 “不用了,门主。非常感谢。” 东方仇难得的谦恭的声音,对着那人低着头,一边哀求着。 可那人似乎对东方仇的态度,并不是很满意,而是挥舞着衣袖,让身旁的人再端来一盆辣椒水。 ”这次要大盆!” 只听哗啦哗啦的一声,东方仇的面部已经疼的完全扭曲了,待辣椒水留下之后,能够看到东方仇的身上,扭动着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那些虫子似乎对辣椒水很喜欢,它们蠕动着身子,贪婪的吸着辣椒水。 它们喝饱喝足了之后,就又钻进了东方仇的身体。 很快的时间里,就恢复了平静。 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般。 唯有东方仇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本来矍铄的表情,如今看起来,苍老的像是一个百岁老人。 他的头发,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白了。 那本来正常的面部皮肤,如今瞧起来,却是皴的像是树皮,这一盆辣椒水泼过之后,东方仇的状态,似乎恢复到了从醋缸里出来的模样。 看着东方仇低着头,紧闭着那唯一的眼睛,他似乎并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这般模样。 但那锦衣人却不这样认为,他转而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拿铜镜过来,让东方仇好好的记清楚自己的样子。” 手下赶紧拿来一面大的铜镜,这铜镜不仅照的人影清晰,而且周围还镶着边,由此可以看出,这个锦衣人的身份,应该是极其有钱的。 “门主!能不能不让我看?” 东方仇刚才似乎还有几分力气,可如今面对镜子,他是一点力度都没有了。 “不能!必须看清楚你的模样!记清楚是谁让你恢复正常的!竟然交代给你的事情,那样的不上心!让到手的草原,就这样拱手相让!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你连命都没有了!” 门主气哄哄的,一挥手把旁边的桌椅推到天上,摔倒地上变得粉碎。 “按照原计划,我们现在早就已经站在边界了!可就是因为你的疏忽,现在我们没有半点的进展!” “对不起门主,都是我的错!” 东方仇急忙认错。 “啪!” 隔空的一个巴掌,扇得东方仇的五官,整个都扭曲了。 “你还好意思说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怎么惩罚?!” “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努力的去争取!” 东方仇扑通一声,干脆跪了下来,对着那锦衣人不停的磕着头。R638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玲珑上当 “你打算怎么争取?” 看着原来不可一世的弥勒教教主,如今却变得这般狼狈,锦衣人的心中还是有几分愉悦的。可是语调,却没有半点的放松,倒多了更多的轻蔑。 “小的会再次去找巴图,帮助他和噶尔迪再战。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 东方仇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那镜子中的自己,只能埋头不停的磕。 “行了!你知道给你弄张皮多麻烦吗?!这样再给磕坏了,你可赔得起?!” 锦衣人的心情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让磕头的是他,磕了又不对的,还是他。 东方仇温顺的停了下来,知道锦衣人的怒气已经发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宣判的时候了。 “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必须在那老女人的寿宴之前,把草原拿下!” “门主请放心!小的一定做到!” “好,你的狗命我就再留一段时间!” 锦衣人随手丢狗骨头般的扔下来一个东西,东方仇当做宝贝的接了下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吞进了肚子里。 那是一团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东西,闻起来有些让人作呕。 锦衣人看着东方仇低着头像是狗一般的吞东西,脸上的嫌弃之情,又流露出来。 也就是吞完那东西的瞬间,东方仇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诡异起来,那些破败的皮肤逐渐恢复,残损的身躯逐渐饱满。 东方仇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好看了一些。 “多谢门主,多谢门主!” 他忙不迭的感谢。 然而,锦衣人并没有兴趣听他说这些。 只是挥了挥衣袖,喊了一声: “还不给我滚!” 东方仇就赶紧起身,身子都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 身后传来那人的嘲笑声。 东方仇有那么一会儿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又恢复成了欣喜之色。 跌跌撞撞的走出这间屋子,有两个人迎面走上来,蒙上东方仇的眼睛。然后他便被这些人带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宽阔的草原之中。 寒风凛冽的吹打着他的身体,重新获得自由的东方仇,脸上弥漫着说不出的表情。 不知道到底是感激,还是愤恨,或者是无奈。 与他复杂的心情一致,这边的董蓉,此刻心里的表情也是五味陈杂。 因为她一大早便到了宫中,直接赶到皇上的宫殿门口,为的就是见白衣口中的那个宫女。 那宫女不同昨日的粉色,今天穿的是藏青,整个人看起来清秀得很,眉目间也闪烁着雀跃,看来心情应该不错。 本来看着小宫女心情好,董蓉应该内心愉悦才行。 让人遗憾的是,那人与晨曦太过雷同的长相,让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您这么早来,可是有急事?” 眼看着董蓉站在门口冲着玲珑发呆,德福立马给玲珑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回去。 玲珑本来在门口与其他宫女嬉戏,听到德福的制止,脸上瞬间翻滚出几分不耐烦,但很快也便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细微的表情,还是被董蓉捕捉到了。 “我是来找这位……的。” 董蓉也不藏着掖着,她微笑着指着玲珑,眼神中满是宠溺。 得到董蓉的点名,玲珑的脸上再次闪过不耐烦的表情,但她最终还是回以董蓉礼貌的微笑。 “玲珑见过中王妃。” “姑娘不必客气,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不如我们找个时间,私下聊聊如何?” 董蓉客客气气的,随手还将怀里的镯子,递给了玲珑。 瞧着那纯种的翡翠,玲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加速了。这听说中王妃有银子,没想到出手这般阔绰。若是这事发生在昨天,她早就兴奋的跳起来了。 可是昨晚的事情经过之后,玲珑却觉得,中王妃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给自己递镯子,这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她还笃定,这种事情应该马上就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这一切,都是源于昨夜的那场缠绵。 话说昨天晨曦回宫之后,皇上总觉得今天有心事,好像晨曦并不太过快乐。 待打理完奏折之后,皇上就命德福准备一些茶点来,又喊上正在墨墨的玲珑,他要将脑袋放空一下,思考下自己心爱的人,为何这般不开心。 玲珑研完墨之后,拿起糕点,缓缓的放在出了神的皇上的手里。他宽厚的手掌,还散发着墨香,玲珑瞧着他的侧脸,也都已经醉了。 猛然觉得自己的手里多了一层酥酥的触感,慕容昊莫名的想起了晨曦的那双小手,低下头他将那糕点仍在桌子上,却捉到了那只准备闪躲的小手。 “玲珑。” 一声迷醉的喊声,在御书房弥漫着。 外面一直候着的德福,听到这声音,立马意识到有事要发生。他赶紧喊了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番,那人就命人到寝宫之中准备了。 “皇上。” 眼看着自己的小手,被心爱的人这般紧抓不放,玲珑的心中也如小鹿乱撞。脸颊绯红的,像是刚上的胭脂,粉嫩粉嫩的。 本来,十几岁的玲珑,就处于生命的最佳时期。模样本就不差,如今在映衬着这迷人的灯光,皇上迷离的心情,还有自己因为激动而燃气的害羞之色之后。一直觉得自己定性很足的慕容昊,忽然觉得恍惚了。 窗外虽然冷风凛冽,但窗内却是温暖如春。慕容昊单单只是拉着她的手,却觉得浑身燥热了。他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玲珑却是懂得之人,她自从上一次被慕容昊召进宫来,就被老嬷嬷教育出了不少的功课。 虽最初的时候,对男女之事,她是懵懂和羞涩的。可每日给皇上梳洗更衣之后,她三岁时小小的年纪,但对皇上却也多了几分幻想。 那幻想交织着爱恋,经常让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难以入睡。 无数次幻想着,自己在各个地方,和皇上发生怎样的爱的故事。 要说这御书房研墨时的桥段,也是她最爱做的黄花梦之一。 所以瞧着皇上的另外一只手,略微狂乱的放到脖子处,聪慧的玲珑赶紧起身,反过来手拉着皇上,但另外一只手已经放在了皇上的脖颈住。 她探着身子站在皇上的身后,一只手和皇上的手纠缠,另外一只,则在给皇上系扣子。 而且,她温和的话语,还在皇上的耳边响起。 “皇上,是不是这碳太暖了。让您觉得不舒服?” “玲珑帮您解开扣子,这样会好一点。” 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处,一只温暖的小手在游走,慕容昊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这可是自从自己离开薄太妃之后,除了例行的更衣洗漱之外,唯一一个接触自己的身体的人。 那种感觉,让他有些无法控制。 “恩。” 他努力的放平心神,尽量的将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晨曦的身上。 “玲珑,你说晨曦今天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瞧着玲珑似乎手并没有移开的意思,反倒在脖颈处,抚平他的衣领,皇上只得重新找了一个话题。 “应该没有,皇上。任何一个人,面对您的时候,都不可能会不高兴呢。” 玲珑心中却是愤恨着的,但声音却是如水一般,异常温柔。 慕容昊觉得越来越热。 他却是不知道,在他批阅奏折的时候,玲珑已经悄然拨热了炭火。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昊似乎忘掉了晨曦,全神贯注的去感受玲珑手中的温柔,她正在慢慢的褪掉皇上的衣服。 就在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十分不应景的敲门声。 慕容昊最先从刚才的迷离中清醒,低头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龙袍已经被玲珑褪去了大半,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他推开了玲珑的手。 对着外面的人喊道,“进来。” 德福本是在外面一直恭候着的,但是当他瞧见那炉边炭火的火苗,不同往常的时候。他就担心皇上在封闭的御书房,如果行别的事情的话,会出现什么差错。 所以这才非常不和谐的,打破了刚才房间的和谐。 玲珑也因此,对德福多了几分忌讳。 可德福似乎在给玲珑解释一般,对着皇上道,“皇上您要不要就寝?寝室已经收拾好了。”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玲珑,玲珑瞬间就领略了他的意图,也在皇上耳边轻声的说,夜色已晚,皇上不如到寝宫休息吧? 玲珑会帮你宽衣的。 最后一句,暧昧的飘在这温暖的房间里,慕容昊竟然是不由分说的去了。 今晚的皇上,是有些不正常的,德福当时只是想着,可能皇上年轻,到了意气奋发的时候,无法掌控。 可是他却忘记了,皇上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晨曦。 皇上若是这般饥不择食的话,那怕是宫中那么多的玲珑,翡翠之类的,早就成了他夜晚的陪伴。 甚至他可以开始选妃了。 皇上在逐渐长大的这段时间里,缺少了对男女之事的学习和锻炼。按照道理说,薄太妃会找人去给皇上讲述那些男女之事,但她哪里有什么心情!所以皇上此刻也不能很明确的知晓自己的迷离,到底是为何发生。 为何一贯冷静的他,在这个晚上,面对玲珑的时候,却这般的放肆?R638 第二百章 迷药 可这终究不是迷,这有很多的漏洞,可以在日后去揭晓。 只是今日的慕容昊,似乎对面前的玲珑,产生了无限的兴趣。 这是他根本无法操控的。 他都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宫殿的,只能感觉到那只小手,在拉着自己,朝着幸福的地方走去。 舒适的寝宫,已经完全安排好。 伺候玲珑更衣的,给皇上洗浴的,精通这些事情的老嬷嬷们,在不影响二人心情的情况下,已经全部都做到位。 德福在门外说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他瞧着御书房,似乎若有所思,但却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总之,这一个晚上,玲珑觉得,自己终于和皇上之间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发展。 虽然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像做梦一般的,瞧见身边温柔睡眠的皇上。 而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下人的房间里。 但昨日清醒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当然,皇上不停的喊晨曦名字这样的事情,她故意略去了。 而且按照惯例,自己这一大早不是应该获得一个才人之类的封号吗?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她故意和身边的宫女嬉戏,为的就是让德福,或者皇上身边的其他人看到,赶紧提醒他几句。 却没想到,德福没有任何的话,倒是董蓉给了她一个镯子。 让她尝到了初为人上人的甜头。 瞧着玲珑的表情,并没有受宠若惊,而是理所当然,董蓉的心中,便多了几分猜想。她瞬间就停止了自己要跟玲珑聊下晨曦和皇上关系的想法,这小宫女别看年纪小,应该是对皇上有想法的。 这也可以理解,不是吗? 董蓉眉眼间的情绪波动,这边的德福也是看得清明。 他赶紧找了个由头,让玲珑先回去,自己则对董蓉说道: “中王妃,可是关于寿宴之事,想和皇上商量?” 董蓉这才回过来神,连忙说道: “正是,正是。不知皇上方便否?” “您请随我来。” 德福笑着,把董蓉迎进了御书房。 皇上正在批阅奏章,从他专注的表情中,似乎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莫非,刚才那玲珑的表情,是她猜错了? “中王妃,你来了?” 莫名的,慕容昊看到董蓉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 “我看刚才那门口的小姑娘,看起来挺聪明的。” 既然如此,董蓉觉得自己可以探探口风。 皇上的表情,却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任何的变化。 “怎么,中王妃若是有自己喜欢的,不妨可以带回王府也行的。” 皇上抬眼,注视着董蓉,表情却是礼貌而专注的。 “那怎么可以!我怎能夺皇上所爱呢?” 董蓉笑了笑,把这个话题转移开来。 皇上也笑了,问董蓉一些关于晨曦的话题。 董蓉有意的回避起来,“晨曦这孩子,年纪还轻。她虽然很担心皇太后的身体,但不太喜欢皇宫的氛围。太多规矩,太多束缚。她啊,像是一只小鸟,在天空中自由惯了。所以我就想着,这之后皇太后寿宴之事,还是由我跟皇上直接商议,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董蓉低头喝了一口德福准备的茶水,奇怪的是,在那茶杯放置的地方,她意外的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痕迹。 按照规定,宫中的器皿,必须清洗的十分仔细,不应该有这样的白色痕迹出现。 而且那痕迹,却让她想起了早些年间,在外面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杯水她没有喝,却用小指头,将那白色的痕迹抹了一下,起身找个借口走开了。 皇上并没有就刚才晨曦来不来皇宫的事情,再做商议,见董蓉离开,也没有说什么 董蓉急急忙忙的从皇宫赶回家里,刚一进门,就差点和准备出门的晨曦碰上。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毛躁!” 看到晨曦打扮的很是花枝招展的,好像是想去皇宫,董蓉就忍不住训了她一句。 “娘亲!这不是皇太后的寿宴越拉越近了。女儿实在是不想耽误时间,昨日思考了一宿的新想法,这着急和皇上说呢!” 晨曦倒也对母亲偶尔的脾气并不在意,她担心的呢,只是皇太后的身体而已。 当然,这只是她自以为的想法。 可是董蓉却觉得,这事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你到底是关心皇太后的寿宴,还是关心那个叫慕容昊的皇上?” 董蓉将手中的层痕迹,擦到一张纸上,然后递给旁边的乙八,让她去查探之后。 转而拉着晨曦,让她给她说个清楚。 “当然是皇太后的身体!” 晨曦几乎都无需掩饰的,就说出了这一句。 “当然了,皇上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见见也就见见了。” 瞧着晨曦提到皇上的名字,并没有任何的避讳,而且表情还是和往常一般,董蓉觉得自己恐怕是多心了。 不过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要尽量减少皇上和晨曦见面的机会。 这样,感情可能会慢慢变淡,进而消失了。 “为娘的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但是现在娘亲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 董蓉决定给晨曦再安排点别的工作,皇宫之事,薄太妃如今肯定带着仇恨到处找事,还是让晨曦躲躲为好。 “什么事?比皇太后的寿宴还要重要吗?” 晨曦有些质疑。 “也是为了太后的寿宴!你想着我们中王府到底送些什么给太后,才能在这次寿宴上,不失礼呢?” 董蓉说话间,就已经悄悄的把好奇的晨曦,从门外面,拉回了房间里。 然后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果汁,让她慢慢喝着,不着急回答她。 自始至终,晨曦并没有表现出非常迫切的想离开的意愿,董蓉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可以暂时放开了。 既然如此,她不如彻底断了晨曦的念想,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给她听。 让她自己来判断吧。 “这也是一件大事呢!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我得送太后一个草原的雕塑,不行,这些她肯定见过。那我送南方的玉石,这也不行,每年他们都进贡呢!那到底送什么好呢?” 晨曦自己分析了好大一会儿,觉得没有很清晰的想法。 直到她低下头,喝下了温热的果汁之后,像是脑洞大开一般,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这样吧,娘亲!不如我从咱们水果铺子的角度入手,看能不能给皇太后专门做一些新的稀奇的东西出来,您看怎么样?” “好想法!” 董蓉还没有回答,乙八已经鼓着掌出门了。董蓉的目光则在乙八手中的那块白色的布上,既然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查出来,那估计是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了。 聪慧的乙八,早从董蓉刚才的那番话里,听出来了主子的意思。 晨曦小主的想法,恰好暗合了董蓉的想法。 “我也觉得不错。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董蓉笑着拉着晨曦的手,心里却想着,这小姑娘这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铺子里,看还是深得她董蓉的经商衣钵的。 “我当然是先到铺子里去跟师傅们学习了。只是时间太短了,我担心做不出来太过新意的东西啊!到时候再让皇太后不高兴了,或者是丢了我们中王府的脸!” 晨曦瞬间苦恼的不得了,好像明天就是寿宴一般。 “娘亲!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马上到铺子里去!京城的铺子里,不是有很多技术的高手吗!我这会儿就去找他们!” 晨曦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笃定要做好的,就会很快的做下去。 这不,还没等董蓉答应呢,她就已经喊上了白衣,让他带着她赶紧到铺子中去。 白衣特别温顺的又当起了马车夫。 这冬日的阳光,终究多了几分温度。 待看到晨曦小小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之后,乙八这才拿着那帕子,出现在董蓉的面前。 “主人,果然是和你想的一样。” 乙八拿着那只帕子,对着董蓉说道。 董蓉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你觉得会是谁做的这事?是皇上身边的想上位的宫女,还是某一个皇上宫殿之外的人?可是不管是谁,他能够这般悄无声息的把药下给皇上,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此话当然属实,皇上是国之根基,若是他这般轻易的就被人下了药,怕是他的安危,也迫在眉睫。 “会不会是薄太妃?” 乙八点了点头,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薄太妃?” 她做这件事,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是想让玲珑和皇上尽早发生关系? 董蓉心里越想越后怕,根据乙八所说,这春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不那么醇厚了。最浓郁的下药时间,应该在昨日的下午。 “昨日下午,是不是晨曦在皇上的宫殿里?” 这句话一问出来,董蓉和乙八的身子,都震了一震。 若是这样推理的话,那薄太妃做这件事,也是能够理解了的。 她针对的人,应该是她董蓉的女儿,晨曦。 若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的下药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以后无论如何,坚决不让晨曦到皇宫里去。我现在马上进宫找皇太后,给她商量一下可有解决的方案。” 董蓉认为事不宜迟,这下,又匆匆的让人套上马车,赶进宫中了。R638 第二百零一章 后宫叵测 这几日中王府的人可是忙碌的不行。 慕容怀德在草原的事情还没有个定局,这边的董蓉则为自己女儿的事情奔跑匆忙。而太后的寿宴,也慢慢的提上日程,而一切的准备都还没有正式开始。 董蓉乍然觉得,自己最近太过纠缠于宫中的事情。铺子里的事情鲜少打理,以前也是忙的不得了,但却不如现在费力。 自己本就不喜欢这宫中的争斗,所以才不屑于进宫中扮演个什么角色。可如今被动的就被卷了进来,还要绞尽脑汁和那个讨厌的薄太妃做斗争。 无论如何,这次要断了晨曦对慕容昊的丁点念想。 这回头以她那简约的性格,若是真进入了宫中,碰上宫廷之中的那些密密匝匝纠缠不清的关系,岂不是很快就会失去幸福的资格? 想到这里,董蓉让甲一把马车赶的快一点。 她要赶紧帮助晨曦断了后路。 “阿嚏!” 正在铺子里仔细检查货物的晨曦,忽然感觉鼻子痒痒,毫无征兆的就打了一个喷嚏出来。把对面正凝神注视着她的伙计,逗得脸都憋红了,也没敢笑出声来。 “谁在说我?!” 晨曦可爱的摸摸鼻子,小声嘟囔着,接着继续盘查货物。 终于,在甲一的紧赶慢赶下,马车缓缓的准备驶入宫中。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外面的甲一发现了一个特殊情况,他赶紧报于车中的董蓉,“夫人,我看到宫墙上那人,似乎一直在盯着咱的马车。” 甲一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着前方,没有往宫墙上看一下。 董蓉得到消息后,也赶紧的撩开最前面的隐蔽性窗户,让甲一遮挡着她,瞧瞧的瞅着宫墙上那个个子小小的太监。 这人看起来年纪比较轻,身材消瘦,模样倒还是有几分的。 他死盯着马车,待看到马车走进宫门的时候,他的身影匆匆的消失在宫墙下。 “派人去打听他是谁。” 确定那人的目光是跟着马车之后,董蓉安排了暗卫去查。 这她还不是皇宫之人,就已经被人明着暗着盯着,看来,她以后做事要更加注意一些才行。 到了皇太后宫殿的时候,马车尚未停,董蓉远远的就看到了皇太后在门口迎接着。 今天虽说天气温度不算太低,但是依旧是冬天,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她怎会站在门口迎接呢?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或者是说,房间里有着她不愿意见的人? 只是这短短的一瞥,董蓉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无数个想法,她瞧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皇太后,赶紧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朝着她走过去,边走边说,“太后,天气这么冷,怎么站在外面呢?” 她走过去,担心的扶着太后的手,尚好她的手中有一个暖手袋,整个温度还行。 瞧着董蓉终于下了车,皇太后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面对董蓉的关心,她轻描淡写的说,“嗨,这不是新的腊梅又开花了么?哀家想着带你去看看才好呢。” 说罢,不由分说的拉着董蓉的手,直接就奔向腊梅花园去了。 “怎么会查到有那种药的?” 董蓉被皇太后这样一直拉着,走到了花园深处,那腊梅前几日还是盛开着的,如今却看着有几分凋零。虽不如之前美,但也有别样的韵味。董蓉还没来得及欣赏,耳边就传来了皇太后担心的话语。 “您都知道了?” 不是吧,董蓉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可是在自己家里找人查的,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皇宫里来,怎么会被皇太后发现的。 “是,你不用担心。我是听我一个心腹太医说的。他说昨日他一个朋友去查了这件事,他担心会和哀家有关系,所以才过来告诉哀家的。” 这般解释,让董蓉心里才稍微有些放心。但还是觉得甚是恐惧,自己中王府的一切事情人,如今是不是都在皇太后的掌控之中? 罢了,饶是她想多个心眼,也不会今天这般明确的说了。 当下之际,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会比较好。 “是,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来找您。希望您能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哀家也很费解,你说好端端的,竟然有人给皇上下迷药。我已经派人去打听那个小宫女了,应该是新来不久。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太监,有一个叫小秋子的。而这个小秋子,据说和郭公公走的比较近。”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皇太后的人脉关系网,就已经把宫中的这些个事情查了个差不多了,实在是让董蓉深觉恐惧。 看来在宫中,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不过若是任何事,都得皇太后来亲手干预的话,她老人家的身体是否吃的消? 所以她顿了一下,对皇太后大声劝说道,“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怎能让您这般费心?您的身体还是要好好调养才是。这不,寿宴就迫在眉睫了,您还的保持最好的状态呢!” 董蓉说着在旁边采摘一朵腊梅花,淡淡的香味扑过来,然后她趁机朝着皇太后凑了凑身子,“隔墙有耳,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原来,她准备摘花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宫墙上的身影。 那个小太监,要么就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不担心死;要么就是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性格比较傻。 董蓉朝着那个隐约的方向,对着皇太后努了努嘴,皇太后立马心领神会,也转过身去嗅那花香了。 可是就在她嗅花香的时候,却忽然间超前猛的一伸手,那个自以为藏在暗处的小太监,瞬间就被她抓住了衣角。 “啊,太后,太后饶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只是喜欢花而已。” 那人被皇太后猛然抓住之后,就赶紧找借口推辞,只是这么近的距离,贴着耳朵也要摘花,这借口实在是让人苦笑不得。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 董蓉可是不饶他,她直接走过去揪住他的耳朵,就往安静的地方拉。边拉还边告诫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找人仔细检查这腊梅园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检查过后,确定没有其他人,皇太后和董蓉,这才拉着这小太监,进了附近的冷宫。 凄凉的冷宫已经无人居住,刚好是谈话的好地方。 嬷嬷担心皇太后会冷,早给她换了一件厚一些的披风,而且还提前在冷宫之中,找人把那个冷太妃剩下的唯一的炉子,生了起来。 这下二人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房间虽然朴素,但是也是有一些温度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被逮住了之后,表情就没有半点恐慌了,能看的出来,他虽然年纪小,但在宫中呆的时间是绝对不短的。 “小秋子。” 小秋子面对皇太后,绝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做的事情,虽然都是违背自己的意愿的,但全都是为了玲珑好,他也认了。 不管这两个人问啥,只要是和他本人有关了,他都认。 当然,若是有半点和玲珑相关的,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为了玲珑,才跟踪我的吧?” 可是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董蓉似乎并不想饶恕他。她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小秋子的冷静。 他本来还是恭恭敬敬的站着,玲珑的名字一出,董蓉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指头,动了一下。 尽管其他部位都控制的很好,但这唯一的小细节,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玲珑是谁?” 好大一会儿没有吭声,小秋子说完这句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我记得玲珑在京城还有一个爷爷吧。太后,我们要不要直接把她爷爷叫过来?” 想到玲珑这个名字,董蓉似乎模模糊糊记得曾经乙八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晨曦还给她钱了什么来着。所以这会儿,让她想起来了。 “当然可以。” 皇太后坐在较高的椅子上,紧盯着故作淡定的小秋子,铿锵有力的回答董蓉的话,希望能顾引起小秋子的恐惧。 可奇怪的是,董蓉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小秋子的脸上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什么情况? 难道这个爷爷是假的? 第一时间里,董蓉就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这般淡定。看来是自己小瞧了这玲珑,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给晨曦下套了。 “马上派人去看看。” 皇太后看到小秋子这种表情,就知道情况有变,但既然自己已经说了安排,就一定要安排到底。 “你们随便吧,到了那老爷爷也不认识玲珑。他是不会做什么的。” 小秋子一时的得意,暴露了他所知道的重要信息。皇太后觉得这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他对玲珑的心思昭然若揭,先把他放回去,让他给他身后的人爆料才行。 “也有道理。不过我们何必为了一个宫女去计较这些事情呢。我们还是好好的安排寿宴才行。太后,您觉得,将这冷宫稍微装饰一下,设计成宫殿的模样,来招待四方宾客,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非常好,就这么定了。你在外面也开了那么多的水果店,应该也清楚该如何布置吧!” 皇太后也主动跟随董蓉,抛弃了小秋子,二人说罢还起身,又到外面寻找去了。R638 第二百零二章 为我所用 两人的这种行为,让小秋子有些苦笑不得,他本来是抱着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想着这俩人若是真要治罪给他,那就直接跳进河水里淹死算了。 可奇怪的是,这俩人似乎对他并不是很在意。 反倒什么罪也没治,直接就把他放走了! 有一个瞬间,小秋子觉得自己的智商实在是太高了。定然是自己的解释,让二人相信了,所以他才躲过这一劫。 他迫切的想把这好消息分享给玲珑听,另外玲珑给他安排的工作,今天盯着晨曦在宫内的行踪,他也完成了大半。 思及此,他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几乎是哼着歌来到了德妃的宫殿。 继薄太妃和东方仇不在此地相守之后,小秋子若是有事要找玲珑,或者有事要找郭公公,都会给二人留字条,然后自己一个人在-优-优-小-说-更-新-最-快--德妃的宫殿等。 一方面是这里清净,无人敢朝这边走。 另一方面是,有事的话,可以直接找到郭公公解决。虽然他觉得郭公公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遇到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比他们两个更有能耐一些的。 说话间,德妃宫殿已到,小秋子装作特别无意间走过的样子,然后满脸好奇的仿若听到动静一般,自然的推开了宫殿的门。 “怎么样?小秋子?” 说好的约定,玲珑一点都没有爽约。一推开门,她期待的眼神几乎是这个季节最暖的火焰,一下子就把小秋子的魂都勾走了。 “全,全部完成了。” 小秋子看着玲珑的眼睛,沉醉在那有深幽的潭水之中,话都结巴了。 “那就好!她今天都去了哪里?” 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情,会很快被皇上忘记,玲珑早上做的决定,就是不让晨曦接近皇上。所以她一大早就到了德妃殿,让小秋子跟踪晨曦,最好能够让她多去一些不能和皇上接触的地方。 没想到小秋子全部都完成了! 这实在是太让人振奋的消息!玲珑的开心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想着一会儿皇上忙完之后,自己又要在他身边陪伴,再想着今天晚上,还有可能,再和皇上共处一室,玲珑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出花来了! 于是她激动的向前,猛的抱住了小秋子,然后大声的说着: “谢谢你!谢谢你,小秋子!” 那份声音,若不是德妃殿偏远无人,真可能会惊扰到大家呢! 本来小秋子是想提醒她安静一些的,可是当被她紧紧的熊抱之后,小秋子立马就没了任何抵抗力。 只是静静的享受她胸前的温暖,还有,就是在心底祈祷这时刻停留的久一点。 所以他还特意又让玲珑多感动了一下,“玲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看到你开心,我小秋子就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玲珑的心,整个被小秋子的仗义行为给撩拨得膨胀起来,她觉得自己此刻是这般的幸福,于是她忘情的对小秋子许诺,“小秋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玲珑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你的!” 于是,寥落的德妃大殿,虽然昨日的灰尘尚未被风吹静,虽然冬日的凛冽尚未暖和了几分,但是这两人同样炽热却又完全不对等的情感,却是想让沉寂多年的德妃都出来说几句话的。 “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奴才怎敢这般行径!” 骤风忽起间,一个阴森的声音,从空无一人的德妃宫殿陡然响起,那刺骨的声音吓得两个人猛打哆嗦! “德妃饶命!德妃饶命!小的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太过激动了而已!” 小秋子赶紧将玲珑拉往自己的身后,朝着那声音的来处低头就跪,嘴巴里一点也不结巴了。 “噢?没有关系,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待玲珑稳住心神,将吓跑的魂魄拉回身体了之后,这才慢慢的觉察到,这声音,貌似很熟悉。 德妃过世已久,她的声音她应该不知道的才对。 “知道!知道授受不亲!我和玲珑只是姐妹关系!” 可是可怜的小秋子,却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一心以为自己打扰了德妃的清净,所以才会惹出她的魂灵出来教训他们! 更何况小秋子对德妃的怀念也是很深的,他一点都不畏惧,只是珍惜这次谈话的机会,于是接着说道,“娘娘,您忘记了?奴才曾经跟您说过呢!玲珑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她喜欢的人,是……” 就在小秋子滔滔不绝的和自己的娘娘,分享着自己的故事之时,却在激动的时刻,被玲珑的一个不小心,给打断了。 “哎呦!” 玲珑本来跪得安稳的身体,忽然间就歪到了小秋子的面前,小秋子赶紧的不说话,把她扶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瞧着小秋子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玲珑赶紧给他使眼色,“不是德妃。” 嘴巴则摆出这个口型。 小秋子当即打了一个激灵一般,恢复了正常。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兴许是从未沉浸过玲珑的怀抱,所以有些不正常。 待听到玲珑这话之后,也觉得刚才那声音,似乎并没有以往的德妃温度高,更有亲和力。 而是多了几分阴森,和可怖。 他最初还以为是德妃因为下面太冷,所以说话有些变音了呢。 但仔细一想,不少老师傅不是说过,这世间是没有魂灵的吗? 就算有,也不会在这白日出现吧?! 于是,小秋子将玲珑轻轻扶起之后,就立马改了姿态,语气中,少了几分恭敬,但依旧是比较温和的,“不知道是哪位娘娘,在此呢?” 观音娘娘?德妃娘娘?或者是…… 糟糕,我怎么都没想起来,这人应该是薄太妃! 这会儿小秋子回过来神,看着那宫殿门背后略微肥硕的身体时,就忽然将那声音和躯体的关系联系起来。 那人是薄太妃啊!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小秋子和玲珑给您请安了!” 一瞧清楚了是薄太妃,小秋子的魂再次被勾走了,这回是被吓走的。 他知道宫中谁都能得罪,唯有小人不能得罪。 而薄太妃,就是小人之首。 “这一切都跟玲珑无关,您能让她先走吗?” 薄太妃逮到犯错的人,从来都无有好下场,所以此刻,小秋子拉起玲珑,就想把她从房间里推出去。 但似乎为时已晚。 “大胆奴才!本宫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了!” 说罢,只听到那房间门被豁然推开,微胖界的薄太妃,此刻表情苛刻的走了出来,一个快步走过去,一巴掌煽到了小秋子的脸上。 瞬间五个大指印,就清晰的在脸上呈现了。 这,还是温柔的。 小秋子哪里顾得上自己的痛,只是用身体当着玲珑。 嘴里喊着,“太妃娘娘饶命,太妃娘娘饶命啊!” “本宫凭什么饶了你们的狗命?” 奇怪的是,若是往常,太妃肯定是更喜欢折磨漂亮的宫女。 但今天她见了玲珑,既然一个手指头都没动。 安静下来的小秋子,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凭,我们对太妃娘娘的忠心!” 一直未曾说话的玲珑,忽然间开了口。她今天特意准备了一件鹅黄色棉袍,衬得脸上的皮肤娇艳欲滴,虽然此刻她在求饶,但无辜的眼神,却让人无法直接拒绝。 若是平常,薄太妃看到这双勾人眼,就直接拿刀子剜了去! 但今天她不想让这个地方见血,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和东方的约会地方。 虽然东方已经死了,可她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暴戾的一面。 那扇耳光,应该是比较温柔的表现了吧。 恐怕在薄太妃的心中,是这样的。 “讲讲你的忠心。” 薄太妃吸了一口气,眼睛因为太过激动的怀念东方仇,如今还有些略肿。 她本该找人直接把这两个偷情的奴才直接杀掉的,此刻她之所以没行动,是因为对那个小姑娘有几分好奇。 她长得太像慕容晨曦那个贱丫头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宫女。 她也曾思索过要把这个宫女,变成自己的人。 此刻既然有天赐良机,她还是要好好听下她的忠心的。 “奴婢一直对薄太妃非常敬仰,听说了很多您如何一步步走上太妃位置的故事。奴婢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跟您亲自请教,没想到今天有幸跟您见了一面!” 嘿,玲珑虽面容乖巧不讨人厌,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温和谦卑,关键是,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动听! 要知道薄太妃这次从冷宫出来之后,觉得宫里人瞧她的眼光都变了许多。 她认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处置得了冷宫那批将死之人的原因,所以才让这批平常温顺的奴才,如今觉得他们都有可能不死。 但她刚从冷宫出来,又不敢太过造次。 担心哪一天,皇上一不开心,又把她这个当娘的送进那冰冷的地界。 所以最近她一直都很收敛。 可是收敛起来心中又有怨言,这才想着来到和东方仇私会的地方,去骂几句慕容昊那个负心皇上的闲话。 顺便看看东方仇,是否有了音讯。 谁知道自己骂完之后,东方仇没等到,竟然等到两个偷情的! 当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更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还能为己所用!R638 第二百零三章 联盟 所以心里想着,估计这是东方在为她祈福吧。 低头瞧着这人那神似晨曦,却比晨曦顺眼多了的玲珑,薄太妃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玲珑则吓得身体直打哆嗦,脸上却还装出一副特别恭敬的模样。 “你走吧,我跟小姑娘聊聊。” 薄太妃很快嫌小秋子碍事,她可是有话要和玲珑好好说道说道。 她这会儿是心情好,若是往常的话,指不定就把小秋子直接给宰了呢! 可是小秋子似乎并不领情,他听到薄太妃让他走的消息,非但没有动弹,反倒脖子一硬,直接挡在了玲珑面前,对着薄太妃大义凛然道:“太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小秋子的错。若是您惩罚的话,就惩罚我吧!” 瞧着小秋子那瘦削的身体,恨不得被风一吹就倒了,这会儿还在那不自量力的要保护玲珑,似乎人家比他要有主见的多! 薄太妃顿时觉得这公公太笨,刚想直接把他处理了,但转念一想,他对玲珑这般死心塌地,若是日后自己用到玲珑,那顺带着也能多一个帮手,既然如此,那今天还不如留着他,以后或许有点用处。 换其他时候,薄太妃早就将他杀了,可今天他却想着以后,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可不管怎么样,这冷宫还是让他去看看,至少自己心里也有点数。 为此,她甚至还安慰起小秋子来了。 “小秋子,本宫可是没有惩罚玲珑的意思。你若是再站在这不走,本宫可是准备坐实你们俩偷情的事实,到时候,不仅你走不了,玲珑也要跟着你背黑锅!” 你这个蠢货!薄太妃鄙夷的看了一眼小秋子。 但小秋子却还是不相信薄太妃的话,他实在是太知道薄太妃的秉性的,愣是站在玲珑的面前,不肯动。对于他来说,玲珑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直到玲珑看着薄太妃真的要发怒了,才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薄太妃是皇上的母妃,她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要相信我是不是?” 小秋子听了这话,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这才又对着玲珑说,“你小心点啊,我在门口守着,有事喊我。” 得到玲珑的同意之后,这才十分不放心的离开了宫殿。 这边的薄太妃已经被气的差一点点就要发飙了,玲珑第一次这般亲近的瞅着薄太妃,她感觉薄太妃并没有大家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她应该还是有软肋的。 撇去自己身体的哆嗦,玲珑决定,以后要好好的和薄太妃接触,找到她的软肋,进而拿下她。 让她为己所用。 看着面前的小宫女,低着头乖乖巧巧的,柔柔顺顺的,薄太妃仿若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也是这般懵懂无知,却被送进了皇宫这个大染缸里。 几十年过去之后,一切全都变了。 自己也面目全非了。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还喜欢耍小聪明来着,好像面前这姑娘,没有做。 她这般揣测着玲珑,却不知道玲珑也正在分析她,两个人各怀心思,上演着一场莫名其妙的戏码。 但两个人,似乎都很入戏。 “玲珑,你喜欢皇上?” 薄太妃这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要说她也不太具备曲折的能力。 “是。” 刚才小秋子已经说了,玲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这么直率的性格,本宫喜欢,和本宫年轻的时候一样!” 薄太妃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玲珑则乖巧的来到她的身边。 虽然德妃的宫殿里,冷清的很,如今两个都有所求的人聚到一起,反倒觉得房间里温暖了一些。 所以说话也变得热络起来。 玲珑已经完全放下了她那颗担心被宰的心。 薄太妃则愈加把这女人当做自己复仇的棋子,双方交谈,即将开始。 “那你想得到什么?是皇上的心?还是后宫的位置?” 薄太妃心中明白的很,玲珑这样位置的人,是无法爬上高位的。 但她知道,玲珑心中,肯定有这样的想法。 “得心之后,其他自然手到擒来。” 玲珑笑的很有自信,毕竟有了昨天晚上的第一次,她相信再加上薄太妃和小秋子的帮忙,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她相信这样的日子指日可待。 “打算怎么得到他的心呢?” 待玲珑说了这句话之后,薄太妃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应该是刚进宫不久,竟然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 “奴婢,奴婢已经跟皇上同房了。” 薄太妃看着玲珑忽然燥红的脸,还想着她要说什么房中术呢,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说什么? 她和皇上同房了? 怎么可能,昊儿不是喜欢晨曦那个贱人吗? 看着玲珑的眼中闪出一丝骄傲的神色,薄太妃思忖着,以她对慕容昊的了解,他不可能这般饥不择食。 除非,除非有意外发生。 只是,昨天到底发生意外了吗? 又是什么意外呢? 这些都得问清楚才行。 “那是昊儿的福气。像你这样乖巧的女孩子,任何正常的男人,见了你都会把持不住的。” 薄太妃的语调变得暧昧起来,她瞧着玲珑窈窕的身姿,心里却想着,若是哪天这身段怀孕了,那该会是怎样的模样? “太妃,您光取笑奴婢!” 玲珑倒有些脸红了,虽然昨日之事,是她一直的梦想。发生之后,她也觉得自己未来的路,又顺畅了一些。但如今这样被人提起,她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还是有几分羞涩的。 “不过,皇上似乎对慕容晨曦,也很感兴趣啊。” 见这小姑娘已经被自己夸的找不到北了,薄太妃瞬间准备套干货了。 果然,这话一说,玲珑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了。 “奴婢不觉得。昨天皇上对奴婢,是真的爱惜的。” “恐怕身体上爱惜着,嘴里说的名字,不是你吧?” 瞧着宫女,还喜欢自欺欺人。薄太妃就觉得无趣了,她必须得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必须得明白,慕容晨曦那个贱人是阻挡她上升的绊脚石。 这样,接下来的剧情,才能按照她规定的发展啊。 果然,玲珑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从刚才的得意,变得颓唐起来。 她当然知道昨天晚上皇上一直喊的名字,但她觉得没有关系啊,两个人有了亲密的行为,他总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今天早上,你起来的时候,皇上已经离开了吧。” 薄太妃知道帝王的心思,对这样不起眼的小宫女,任谁都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玲珑的脸色,彻底变成了土灰色。 从刚才的趾高气昂,现在恢复了宫女的小角色。 瞧着自己打击的差不多了,薄太妃觉得是时候让她清楚,谁能真正帮她的忙了。 “不过玲珑啊,你这样还是比晨曦那贱丫头,有优势的。” 一听自己游戏,玲珑赶紧抬头,眼神中满是期待,少了刚才的得意。 “你要知道,男人有时候看似很喜欢一个人,但是到了床上之后,就不一定那么喜欢了。晨曦那个小贱人,性格倔强,床上功夫,肯定没你了得。只是本宫不了解,你在之前是否专门学过房中术呢?” 在这已故的德妃的宫殿里,两人这般肆无忌惮的聊着床笫之事,玲珑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坦然。 薄太妃则是沉浸在自己教训宫女的得意之中。 两人全然没有顾及德妃的感受。 九泉之下的德妃,若是显灵的话,定然会把这两个不遵守宫廷规范的女人,吓个半死。 不过这会儿,玲珑则认真的听着薄太妃讲解。 “床笫之欢呢,本宫回头给你一些房中术的书,你好好学习一下。皇上每天都很忙,晚上应该是他要放松的时候。你可要好好伺候他。” “是,太妃。” 玲珑已经不羞涩了,为了皇上,她就等着到哪去拿薄太妃的书呢。 “不过晨曦那个小贱人,毕竟还是你面前的坎。” 这人不除,你就不可能真正得到皇上的心啊。 言外之意,薄太妃这般说道。 “那依太妃的意思,您觉得怎么办好呢?” 玲珑知道,薄太妃最擅长的便是这等事,既然两人如今有着共同的目标,不妨交换一下彼此的策略。 “皇上现在看起来是喜欢她,但若是二人真正接触的话,昊儿不一定会喜欢他。或者,我们让慕容晨曦讨厌皇上,让她从此再也不在皇宫出现,也是能够达到效果的。” “那到底如何才能让她不在皇宫出现呢?” “很简单啊,用你昨天晚上使出的招数,直接把她约到皇上的宫殿里,若是她能够色诱皇上,而皇上又不能把持住的话,那你说事情出了之后,晨曦对皇上该会是什么态度呢?” 薄太妃冲着玲珑眨了眨眼睛。 可玲珑却不这样认为。 她觉得,这样虽然可能会让晨曦变成了一个大家轻视的对象,但二人毕竟有了夫妻之时,若是就此,皇上就想迎娶晨曦为妻的话,她不是没有一点用处了吗?R638 第二百零四章 王将军回来了 “如果晨曦也喜欢皇上,他们两个就这样在一起了呢?” 玲珑当然是从自己的利益点出发。 “那简单,你不让她喜欢皇上不就得了。” 薄太妃心里想的,可是和玲珑说的不一样。 “你说的那种情况,是两个人都心甘情愿。但是本宫认为的是,若是能够让皇上明知慕容晨曦不同意,还霸王硬上弓的话,那中王府的脸,可就丢尽了。你说那时候,慕容晨曦那么骄傲的人,还会喜欢皇上吗?” “她不喜欢皇上,董蓉肯定会想尽各种方法,不让她嫁过来的。” “而她若是不来,你这边不就有机会了吗?” “到时候,床上功夫又好,性格又好,你说皇上他傻啊,为啥不喜欢你呢?” “那你不就是顺理成章的,成了皇上的宠妃了吗?” 为面前的傻乎乎的小姑娘,描绘完前途之后,薄太妃就慢慢的朝着椅子靠了一下,望着面前的玲珑,她知道她需要时间笑话。 听着薄太妃这样的逻辑分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是,问题是如何让慕容晨曦上钩呢? 如何让皇上对她真正采取措施呢?要知道现在皇上尊奉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越轨行为。 “这还不简单。你多和皇上相处几个晚上,让皇上离不开你之后,你再找机会,把那贱人迷晕,直接送到床榻上不就得了。” 薄太妃做事向来简单粗暴,她可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 玲珑一听,这计划好啊,不过她可不会完全按照薄太妃的想法做,她必须让慕容晨曦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然后被皇上给霸王硬上弓了,那样才算是一个好的结局。 是最利于她的结局。 于是这个暗算人的计谋,就这般设下了。 在门口处藏着的小秋子,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钻了出来。 可玲珑瞧都没瞧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不过他依旧很开心,因为一,玲珑好好的,二,玲珑的脸上似乎挂着笑容。 薄太妃则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来,冬日的寒风依旧呼啸,她的脸上,却全是刻薄的表情。 “既然你这般无情,那也别怪本宫无义了。” 她瞧着皇上宫殿的方向,冷冷的说道。 几个时辰过去了,董蓉一直在皇太后的宫殿里喝茶。 点心也不吃了不少。 终于,乙八从外面回来了。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哀家看这天气,还是要变啊。” 听到皇太后这话,乙八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您都瞧出来了?” 董蓉有些诧异,瞧出来什么了? “那个老人,死了。” 乙八立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董蓉大惊失色,皇太后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我问他为何而死,街坊邻居都说是冻死的。我留下人检查伤口,然后自己先回来禀报。” “估计伤口也不好查吧。蓉儿,这事,好像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本来,二人觉得对付一个小宫女,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许把家人喊到宫中,把她领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或者找一个茬子,直接把她赶出去也行啊。 可这短短的半天的时间,竟然那个他们对玲珑唯一了解的线索,都断了。 那还怎么去查这个人? 一贯冷静的董蓉,这会儿忽然担心起自己的晨曦来。 “太后,玲珑若是这般的狠角色。我担心,她会对晨曦不利。” 无论那老人是不是演戏的,但这么快的时间里,能够去宫外杀一个人,这人背后的势力肯定十分了得。 皇太后缓缓的点点头,转身对嬷嬷说,“你确定刚才她一直在德妃殿里么?” 俩人回来之后,刚听到嬷嬷说,看到薄太妃进了德妃殿。 这般的光天化日之下,德妃生前和薄太妃关系很差,她这会儿进去,定然是有什么阴谋。 所以皇太后就派人去盯着她看了。 只是过了好久,又看到她一个人出来了。 嬷嬷只盯了薄太妃进出的那个门,没有察觉到其他方向还有人出来。 “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告诉晨曦,以后不要来宫中了。” 皇太后本以为这是薄太妃的小伎俩,但是她若是去了德妃殿,怕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杀人的。 更何况,薄太妃跟玲珑,还不知道见到了没有呢。 想到这里,皇太后决定到皇上宫殿去一趟,“蓉儿,随哀家去一趟。” “可是外面雪就要起了,太后,您还是缓缓吧。” 外面风大,嬷嬷不忍心让太后出去冻着。 “哀家的皇孙被人下毒,哀家的皇孙女正在被人设套,你说哀家怎么还能歇得下来呢?” 皇太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董蓉却是站在了她的面前,“这事还是交给蓉儿吧,我先去查探一下,若是有什么需要您帮忙,您再出山也不迟。” 董蓉又何尝不疲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而且,皇太后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 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着,乙八拉着董蓉,皇宫的路本来很近,今天却走得异常漫长。 近了皇上宫殿的时候,董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皇上宫殿了走了出来。 她赶紧拉着乙八,躲了起来。 “那不是边界的王将军么?” 乙八口快。 董蓉赶紧递给了她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 好的是风大,声音淹没在了狂风里。 听着慕容怀德传来的信息,董蓉知道最近边界很不太平,可是驻守的大将军,竟然这般轻易的,就回来了。 他还是从皇上宫殿里出来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这人是何时回来的? 带着这些疑问,董蓉来到了皇上的宫殿里。 与外面的冷漠不同,御书房异常温暖。 慕容怀德穿着龙袍,迎接着董蓉,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开心。 “玲珑,倒茶!” 他的声音,明显比平常亮了两分。 董蓉瞧着他提到玲珑的名字的时候,脸上也有几分明亮的表情。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 董蓉也是聪慧之人,鲜少见皇上这般喜于言表的她,也决定问个清楚了。 皇上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爽朗的给董蓉说道: “你刚来之前啊,驻守边界的王将军来了。他告诉朕说,边界一切太平,还说好几个毗邻咱们大齐的人,都想来参加皇太后的晚宴呢。” 听着皇上说话越来越大声,董蓉都怀疑他是不是喝了酒。 这实在不附和他冷峻的风格。 于是她悄悄的走进皇上的身边,仔细的嗅了嗅,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玲珑则是在旁边立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着几分暧昧,又带着些许的傲娇。 “可是我记得皇太后,曾经担心边界不太太平啊!” 董蓉随口说了一句。 “哎,那都是母后太过担心了,朕一会儿就去找她说去。” “可是单凭您一个人,怕是皇太后也是不放心。您要知道,最近皇太后的身体,不是很好。” 董蓉继续询问着。 “也对,刚好刚才王将军也要到母后的宫中,不如朕也一起去汇报一下,让母后放心吧。” 只是自己一句话,皇上竟然说着就批起了衣服,那玲珑身边的衣服似乎已经准备好了。 穿衣服的时候,皇上还特意递给了玲珑一个暧昧的眼神。 董蓉觉得自己都快看呆了! 而且,这御书房的温度明显太高,她都有些受不了了。 “我们一起去吧。” 正在她想赶紧出去的时候,刚好听到皇上说了这句话,本来打算应的。 却没想到,应的人竟然是玲珑。 “好的,皇上!” 那小姑娘雀跃的,像是中了大奖是的。 “王妃,您今天来找朕可有什么别的事?” 本来,董蓉也想跟着去的。 可是听皇上这口音,却是没这层意思。 “我想跟皇上商量一下太后晚宴的事情。” 董蓉总是也有理由过来的。 “这个不着急,等朕先把边疆的喜讯,告诉母后之后。相信母后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也许寿宴就不需要那么大张旗鼓的办了。” 皇上说着就推开了门,他在前面走着,玲珑在后面亦步亦趋。 余下董蓉,这跟着也不是,出来也不是。 不过那刚开门之后的冷风,却是让她腾的一下,冷静了许多。 她给德福使了一个眼色。 德福悄然走了过来。 “为什么御书房的温度这么高?” “奴才也觉得很奇怪,皇上最近说他就喜欢高温一点的。” “温度太高,容易身体出毛病,你还是要盯紧一些才好。” 董蓉作为王妃,当然无法对皇上之事太过纠正,不过她直觉上,觉得这火炉应该有问题。 可她又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去查。 另外,她现在瞧着皇上宫殿里的所有人,都是可疑的。 不然,那春药怎么可能下到皇上的茶水里? 她这会儿只想赶紧去找皇太后,和她商议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可是皇上刚才的话,明显是没有让她跟去的意思。 “董王妃,您就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找朕。”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的皇上,给了她一个回家的方向。 直觉上,董蓉觉得皇上似乎对自己有什么看法。 这事,是否跟王将军有关系? 还有刚才皇上的异常表现,到底是不是和炭火有关系? 董蓉真觉得自己操碎了心,若不是为了大齐的子民,她也不想处理这么多棘手的事情。 罢了,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想到这里,她应了一声,便让乙八准备马车。 可是她刚刚走到马车的面前,却瞧着迎面走过来的,可不是自己家的马车吗? 这会儿是谁又来宫中了? “娘亲!”R638 第二百零五章 母女离开 董蓉脸色瞬间大变,她这会儿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晨曦,却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晨曦却完全没发现母亲的异样,她开心的是自己的发现。 只见她手里拎着一个玻璃瓶,朝着董蓉走了过来。 “娘亲,您瞧啊,我发现了一个稀罕物。” 说罢,她不由分说的拿出手中的罐头。 “这有什么稀罕的,咱们回家再说。” 董蓉略微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了晨曦,她担心她一会儿遇见玲珑,或者是皇上,担心再惹出什么乱子。 可晨曦的脸色却从雀跃变成了郁闷,她今天忙活了一天,就想着赶紧把自己的收获给自己的母亲听。 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晨曦的倔脾气上来了,她不高兴的噘着嘴,说,“你都没听我说完呢,就觉得不稀罕。我要去找皇太后评理。” 她边说着,就开始朝着皇太后的宫殿里去。 “晨曦!” 董蓉着急了,就想伸手去拦晨曦,但是她又明白自己女儿的脾气,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于强硬,便轻轻的拉着她的衣角,语气也婉转了起来,“女儿你想想,若是你现在拿着礼物去找皇太后,她虽然这会儿高兴了。但是到了宴会那天,她是不是就没惊喜了?” “还有啊,母亲之所以这样讲,就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们赶紧回家,到家里再展示,好不好?” 董蓉劝说着,晨曦觉得也有道理,才嘟着嘴,准备跟董蓉先回家再说。 可是,似乎有人不让她走。 “哎呦,这人是谁啊!” 就在二人转身的时候,薄太妃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出现了。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明显瞧着晨曦,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大冷的天,跑的脸上都是汗。一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她尖着嗓子,看笑话般的望着晨曦,说话的时候,手里还不忘记摇着那白色的手绢。 “你!” 晨曦当然不愿意这样被人说了。 “我们先回去,免得礼品被发现。” 自己女儿被人刁难,董蓉当然不开心。但今天的情况特殊,她还没想好对策,可不想让晨曦就这样被套住。 “好吧,我不给这女人见识。” 晨曦实在是清楚薄太妃的为人,她知道这人最好还是不惹,免得热的一身骚。 她可是不想再坐牢了。 所以,跟着董蓉就要朝前走。 可薄太妃,却站在他们面前拦住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见见皇上吗?这寿宴不是说好了让你们两个操办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哎,不对,你这样毛糙的态度,实在是办不了这场宴会。这样,你回头找本宫。本宫做这样的事情比较多,我们好好聊聊?” “不牢太妃费心,我自己就能搞的定。” 晨曦觉得这女人实在太无聊,挡着她就不让走,她真想推开她,直接离开算了。 不过董蓉却没有直接去推她,而是拉着晨曦,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甲一也驱动马车朝着她们俩去的方向奔去。 薄太妃紧赶慢赶的追上去,她可不想让晨曦走,今天给玲珑好不容易说好的策略,必须得实现啊! 瞧着皇太后的殿内似乎有动静,薄太妃干脆提高声音喊了起来,“晨曦啊,你不要走。不是找皇上吗?他快出来啦!” 那语气,好像是给自己的儿媳妇说话一般。 而这边,刚好推门出来的皇上,听到晨曦的声音,脚下的步伐都走的快乐一些。 “是谁找朕啊!可是晨曦?又有什么新的想法想给朕分享呢?” 他走出门,刚好瞧着晨曦从大殿门前走过,他不由分说的就对着晨曦问了起来。而且表情中满是愉悦。 听着皇上的声音,董蓉和晨曦是绝对不能再逃跑了。 晨曦和董蓉只得停了下来,对着皇上行礼。 皇上连忙上前搀扶,他虚晃的扶了一下董蓉,就赶紧去扶晨曦了。 “不是说过了,以后见到我,不要行礼吗?” 那语音温柔的,好像是灌过蜂蜜一般,似乎再重一分,就能让面前这弱女子,粉身碎骨一般。 “噢。”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不是早就不提了么? 她抬起头准备看看别的地方,却猛然间发现,皇上身后的玲珑,正充满愤怒的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她算计。 可是待她定睛一看,却又发现那女孩的表情又恢复了温婉。 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还是听娘亲的话,赶紧回家才好。 “我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既然笃定要走,晨曦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噢,路过,也非要乘马车进来吗?” 皇上还没说话呢,身后的玲珑,却已经开了口。 “大胆奴婢,怎么给郡主说话呢!” 德福瞧着玲珑有些造次,就赶紧勒令她停止。 可玲珑却好像被德福的态度吓到一般,顿时语气都变成了哭腔,她说: “皇上,奴婢只是担心晨曦郡主。她乘马车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跟您说?” 说罢,她委屈的抹了抹眼泪,站到一旁去了。 晨曦倒不好意思批评她了,只是没有答她的话而已。 “晨曦郡主,难道您也生玲珑的气了么?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难道您还不了解我的品行吗?” “我跟你似乎,并不是太熟。” 晨曦对这宫女三番五次的给自己搭讪,感觉很无语。 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想法,但一下子又猜不出来。 这会儿董蓉站在旁边讲话了,“这样,皇上,我和晨曦先回去。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改天再聊,如何?” 外面的天色确实不好,皇上瞅了瞅,有点舍不得晨曦这么快就走。 “晨曦啊,这皇宫之中也是可以住人的。毕竟皇太后现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在这里住下,也能够多让皇太后开开心啊。” 薄太妃这会儿倒插进来话了,她站在一旁,扇子也收下了,脸上的表情全是担心。 “本宫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彻夜不眠,为皇太后祈福呢。” 说罢,她还瞧了一眼董蓉和晨曦,然后道: “你们可以不去噢,毕竟你们中王府家大业大,也挺忙的。那些事情更重要一些。” 薄太妃装作特别理解的样子,可说话的语气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遗憾。 “我去我去,玲珑要去为皇太后祈福。” 似乎你还不够资格吧。 在一旁一直冷静的看着这几个人表演的董蓉,在心里冷冷的说。 “那你们去吧,我们回中王府祈福也是一样的。” 董蓉说罢,直接拉着晨曦就要走。 薄太妃也没法再拦着她们了,玲珑则是满脸的恨意,皇上却带着几分的沮丧。 晨曦见了这些人的嘴脸,这次是彻底不想再回皇宫里去了。 对于皇上,晨曦莫名的不喜欢他身后的玲珑。 看着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人,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郡主,您不要走嘛!” 玲珑在旁边一直想拦着晨曦,说着话还摇晃着身体,带着撒娇的模样。 董蓉冷眼瞧了她一眼,她被震慑到,也就主动闭嘴了。 两人算是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一路上二人都没怎么说话。 晨曦也把那个瓶子,放到了马车上。 董蓉看着女儿的表情有些失落,不知道她是因为皇上,还是因为那个玲珑呢。 “玲珑,那个宫女,你可认识?” 她试探着问晨曦。 “那么讨厌的人,我怎么会认识。” 晨曦生气了。 “噢。” “听说她和皇上,已经同房了。” 既然已经生气了,那就不如告诉她真相,让她明白帝王的品行。 晨曦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虽说在他们中王府,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的限制。男女之事,从她长大一些的时候,母亲已经给她讲过。 但像今天这般直接提起的,还是头一回。 “娘亲!” 晨曦的脸都有些发红了。 “她呢,是皇上的暖床宫女。所以注定会在皇上的心中占据一定的位置。不过皇上呢,历来都不会只爱一个。有人说,嫁入帝王家,就要决定爱被分割。” 董蓉也不讲的太深,但是晨曦似乎听明白了点啥。 “娘亲,你说这玻璃瓶,若是都放在雪地里,那等到寿宴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吃冰过的水果,会更和口味一些呢?” 晨曦转移了话题,拿出自己的玻璃瓶子,指着里面的东西对董蓉好。 “这真是个好想法。我们之前只想着将冰块放进去,却没想着,用冰块在外面一直控温,这样吃起来的全是果肉,而且不用嚼冰块!” 董蓉尽量的提起自己的兴致,去迎合晨曦的话,可是心中,却思索着,晨曦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皇上,她是有想法,还是没想法呢? 而晨曦,又何尝没有听懂母亲的意思。 她心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玲珑耀武扬威的站在皇上面前的画面,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滋味。 她还不清楚,这种略微的苦涩是什么情绪。 只是她希望,下回皇上的身边,不要再有那个讨厌的人。 心里还私下里想,若是自己站在皇上的身边,会是什么样子? 自己会不会去向别人说那么多? 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涩涩的。R638 第二百零六章 月下对话 回到家里,晨曦饭都没吃,便直接回到了房间。 董蓉有些担心,让乙八过去看看。 窗外的雪,已经慢慢下起来了。晨曦倚窗看着外面的雪花,心中有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她微翘的睫毛,像是蝴蝶一般,忽闪忽闪的,乙八抱着孩子走过去,动静很轻,她都没有发现。 孩子瞧见了晨曦,伸出胳膊要让她抱。 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晨曦转身,看到了双眼清澈的孩子。 “宝宝。” 她温和的伸出双手,像个大人一样,目光中瞬间布满了母性的光辉。 孩子也很配合,钻到晨曦怀里之后,就开始把玩她棉袍上的红色毛球,玩的咯咯的笑。 “孩子的世界,真简单啊。” 瞧着一个小小的毛球,就让他这般开心,晨曦不由的叹起气来。 “怎么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乙八缓缓坐下,装作伸出手逗孩子的动作,可是眼睛却盯着晨曦。 晨曦今天的心情,并不想跟董蓉说。 因为她知道,母亲隐隐约约,并不想让她和慕容昊有什么瓜葛。 她也对他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可是就是觉得不太舒服。 似乎之前特别简单的快乐,现在都被蒙上了一层雾。 她并不知道怎么驱除这烦恼。 “你说,皇上身边为什么会有一个和我长的那么像的人呢?” 晨曦拉着孩子的小手,像是和他对话般的问道。 “咿咿呀呀。” 孩子乐的,回应着晨曦。 “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存着坏心思?若是她伤害了皇上,是不是多少和我有着关联?” “咯咯。” 看着晨曦不停的摇晃自己的手,孩子笑了起来。 “咯咯咯。” 好像是被挠痒痒一般,孩子笑的停不下来了。 乙八在旁边也跟着笑了起来。 晨曦则有些苦恼的问,“你可是在笑我,想太多?” 说罢,她有些委屈的望着旁边的乙八,“你说,是不是我想太多啊。” “也不算想太多。” 乙八斟酌着该如何回答自己的少主子,既不让她伤心,又能完成主人安排的任务。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希望皇上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受到伤害。这是很正常的担忧。只不过,乙八觉得,你好像低估了皇上。” “哈?” 低估了皇上? 此话怎讲? 瞧着两人在说话,孩子便觉得无趣,伸手要让妈妈抱。 乙八也就接了过来,有次序的拍着孩子的后背,孩子似乎很舒服,安静的趴在乙八的背上,并不愿意打扰二人。 乙八说,“少主,你这般聪明,肯定能想得清楚。” “皇上总是有自己的判断的,他难道分不清,像,和是吗?那人虽然很像你,但是在皇上的心目中,我相信,你和那个宫女是不同的人。她永远也代替不了你,所以一切的事情,都是皇上的选择。” “与你无关啊。” 孩子慢慢睡着了,乙八将他放在自己的腿上,望着晨曦,淡淡的说着。 晨曦觉得,乙八说的极有道理。 只是她觉得吧,有些事情不对,今天的乙八,似乎聪慧了好多。 而且,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好像,好像是被人教过一般。 不过说的很对啊。 “不过我想晨曦担心的是,即便是皇上有掌管天下的魄力,但也不能保证他就绝对不犯错误。若是让皇上犯错误的人跟自己无关倒也罢了,只是这人和自己长得这般想象,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好人,那是不是就让人担心了?” 两人沉默的时候,董蓉还是端着饭菜走进来了。 晨曦听着母亲这一席话,似乎明白了她的拒绝,源自哪里。 “你是担心我会被牵扯进去?” 我很聪明的好吧,你要对你的女儿有信心啊。 晨曦望着在乙八怀里熟睡的孩子,似乎也眷恋着母亲的怀抱。 “我并不是对你没有信心。”董蓉把饭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走过去轻轻的拉着晨曦的手,而乙八则抱着孩子出去了。 “只是你不知道,玲珑这个人,并不简单。” 她柔声的说着,把今天乙八看到的事情,给晨曦讲了一遍。 “什么?!你说那个老人死了?是谁做的?” 晨曦虽生在王府之间,但鲜少遇到死亡之事,如今听着这事,似乎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非常担心的。 “娘亲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些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当时只想着不让你去皇宫,也许就能避免出事。但现在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处理。但母亲想要把利弊告知与你。” 思索了好久,董蓉站在外面皎洁的月亮下,心里矛盾的很。 若是不给晨曦讲清楚,只是不让她去皇宫,孩子的性格是倔强的,她很有可能会因此,经常找借口到宫中去也不一定。 但若是给她讲了清楚,让她跟随自己的心去行事,她又担心,孩子毕竟是孩子,怎么可能像大人一般深思熟虑呢? 考虑良久,她真希望这会儿慕容怀德在自己的身边,她的泪水,都着急的快涌出来了。 不过最终她选择了后者,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做出让她自己不后悔的判断。 所以才进了房间,给晨曦说了这些话。 “恩,您说。” 晨曦定住了,她认真的抬起头,听晨曦说。 母亲和父亲都是她最敬仰的人,大部分时间,她愿意听取他们两个的建议。但是若是被简单粗暴的拒绝,她的小世界,是无法接受的。 “这玲珑背后是有势力的,可能是宫里的人,也可能是外面的人。我和皇太后今天遇见了一个太监,跟他说起,这老人的事情。结果一个时辰没过,乙八就发现那老人被人杀了。而关于他与玲珑之间的关系,旁边的邻居闭口不提,好似并不认识一般。由此可见,她背后的势力,并不小。” “她背后是势力不小,所以母亲会担心你的安危。但同样的,母亲和你一样,会担心皇上的安全。毕竟大齐的安定,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母亲会想尽办法,去把这些事情,告诉皇上。可是现在都不是时候。” 晨曦的心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她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像是儿时听故事一般的,乖巧满足。 “所以我们要等待时机。待把情况摸透了再一起行动。母亲担心的是,你有时候会冲动,像今天一般,母亲说了一句话,你就要冲着进去。那如果皇上下旨,非不让你出宫,让你给她汇报宴会的事情,你该怎么办呢?” “母亲又不能在旁边陪着你。皇太后倒是可以想办法去营救你的。只是,这种事情有太多的不可控,你的两个哥哥还在草原,若是你再有什么问题发生,母亲,就会特别难过的。” “所以,晨曦,你现在能理解母亲的苦衷了么?” 她轻轻的拍着晨曦的头,将自己内心的担心,全部说了出来。 倒觉得有些舒适了。 可是她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怀里人的回应。 低头一看,嘿,像儿时一般,她竟然安稳的睡着了。 乙八这会儿已经放回了孩子,她过来伺候晨曦躺在床上,然后缓缓地给她脱掉鞋子。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董蓉想到了刚才乙八怀里牙牙学语的孩子。 她的几个孩子,又何尝不是从这般的小巧温顺,长到现在的倔强。 不知道,自己远方的孩子,他们可好? 夜很长,孩子睡着之后,董蓉倒没了睡意。 同样皎洁的月光下,启儿哥和明儿哥,端着一壶酒,和慕容怀德在月下对酌。 旁边的嘎尔迪,则只负责对安排酒菜,却是一口都不喝的。 “嘎尔迪,你果真以后滴酒不沾?” 明儿哥是爱逗趣的,他推搡了一下嘎尔迪,认真的问道。 “自然。” 草原人嗜酒,嘎尔迪更是如此。可经历了那次事情之后,他坚决要改到自己的这个毛病。 特别是在遇到自己的兵士相继死亡的时候,他那时候对天发誓,自己一定要戒酒。 虽然意志力很坚强,但是如今瞧着三个人在自己旁边喝的大快朵颐,自己的心里,不知道爬过去多少痒痒虫了。 “那你就不如站在旁处。不然这般看着别人喝,岂不是心中不太舒适?” 启儿哥倒是懂人心的,他给嘎尔迪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我还是享受和你们在一起的氛围的。” 嘎尔迪忽然变得文绉绉起来,享受这个词,差点让明儿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去。 “嘎尔迪,义父可以给你说一下,中原佛祖的一句话。” 也沉浸在孩子们的逗乐中的慕容怀德,瞧见了嘎尔迪的忍耐,他觉得嘎尔迪是能成大器的人,所以决定也对他教导几句。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很多事情,并不是指的不做这件事本身。而是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酒是一个好东西,比如冬日可以取暖。在你异常冷的时候,他是可以救命的东西,为何不喝?在你郁闷的时候,稍微的一点酒能够让你思考的更加清楚。你痛苦的时候,酒能减轻你的负担,为何不喝?” “但是喝了,就说明自己犯了戒么?就是对不起之前的那些人和事吗?不是。一顿酒菜,喝或不喝,全在你内心的想法。”R638 第二百零七章 明儿哥赴苗疆 慕容怀德的一席话,让嘎尔迪沉默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很难过。 他一直认为凭自己的勤奋和努力,就一定能够给草原人民造福。打败巴图,最终统一草原。 可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蛊毒这般蹊跷的东西,让他败得根本没有招架之功。 他最终没有接受慕容怀德的酒,最终思忖着草原的未来,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到出路。 其他几个人,也最终陷入了沉默。 若说商业,若说功夫,慕容怀德不在话下。 可如今这般的蛊毒,身边除了黑衣人外,怕是没人了解多少。 只是黑衣,是值得相信的一个人吗? 他那神似东方仇的长相,以及他高超的功夫,还有能够直接进入皇宫的神出鬼没,都让人觉得心有疑惑。 若是自己没有打败他的可能,那大齐的安宁,实在是无法让人放心。 “父亲!” 众人各有各的担忧,这其中,启儿哥最先发了话。 “不是说东方仇被捉起来了么?而且处以极刑。那为何他现在好端端的出现在草原中?到底是什么势力帮助了他?” 蛊毒的根源,来自东方仇,这个据说在中原土生土长的人,最终却带来了蛊毒这种玩意儿,他定是事情的突破口。 “他确实是被抓了起来,但是最终被黑衣替代,至于他是怎么接触到蛊毒,是之前就有这个能力,还是后来被人给救助了。这些目前为止,我的探子都查不到。” 慕容怀德的声音也并不轻松,如今他也是一筹莫展,而他安排到苗疆的人,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 他怕把这现状说出来,自己的儿子会要求去。 那边很危险。 而他自己现在无法过去,草原和边界的情况,他需要随时定夺决策,稍微一个不留神,可能大齐就遭到了无法承受的重创。 想到这里,慕容怀德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既然什么都查不到,不如让孩儿到苗疆去一趟。去摸查他们的这些势力,也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呢?” 启儿哥早就想只身赴苗疆,一方面是因为年少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另一方面则是王室子弟,与生俱来的责任。 “你不能去,草原如今岌岌可危。我可能随时就会回中原,你需要在草原帮助嘎尔迪,将巴图的势力,打压下去。找个机会,把东方仇给杀了。” 启儿哥更多的是继承了自己的衣钵,他稳重而喜欢思考。慕容怀德在自己的战局部署里,他是占据了重要角色的。 启儿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思忖着事实却是如此。嘎尔迪爱冲动,明儿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若是真遇到什么大事,父亲不在的话,他还真的不敢把草原交给这两个人。 于是他也就没再继续说些什么。 “父亲,哥哥,让我去吧。” 一直没有发言,可手中的酒却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明儿哥,忽然发话了。 “你不能去,那边太危险!” 启儿哥是第一个不乐意的,胞弟的性格秉性,他是最清楚的了。明儿哥多少有些玩世不恭,做事总让人放不下心来。 “我必须去!父亲,从小到大,启儿哥做什么都比我做的好。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都是因为有事他都帮我扛着,让我去做那些简单的事情。这样时间长了,我还能做什么?我总不能一直活在他的保护中!我要出去做一番事业!” 咳咳,明儿哥最初的想法听起来特别的悲壮,但说到最后,慕容怀德和启儿哥都清楚了,他是想做出来点事情,证明自己也是有能力的。 或者说,并不比启儿哥差。 “明儿哥,你和启儿哥性格不一样,但各有各的优点。刚才父亲说让启儿哥留下来的意思,就包含着你在旁边帮忙呢。” 慕容怀德听到明儿哥的话,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似乎并没有在战局里,给明儿哥留太多的位置。 也确实如明儿哥自己所说,似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做出一番让人放心的事。 这多少是对他不公平的。 他只能弱弱的给明儿哥解释了一下,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解释没有说服力。 “父亲,您不要安慰我。这次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自己去处理一件事情。这其中肯定会遇到危险,但你们要相信我。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了啊。” 明儿哥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担心,只有一股要证明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一直活在启儿哥的庇佑下,他也是慕容家的一份子,他必须为这个家族,和这个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明儿哥。” 启儿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保护,竟然会给明儿哥带来这样的感受。 “哥哥向你道歉。” “但是苗疆那个地方是真的很危险。” “以后的事情,我会多给你一些机会的。” “这次,真的不行。” 启儿哥一句话,停顿了四下,才算是完全说的清楚。 但是明儿哥却是一百个不情愿。 “你总是这样!每件事情你都说危险,危险。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可能跟我一辈子!若是没了你,我还能经受起什么危险?!”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因为喝酒太多,整张脸都是红的。 他近乎咆哮的语言,还有眼中即将滑落的泪水,让慕容怀德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疏忽。 自己有三个孩子,启儿哥是最让人放心的,所有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做。 晨曦是最小的,所有的宠爱都在她的身上。 而唯有明儿哥,似乎他是那个唯一不受宠,也不会得到重用的人。 这孩子长了这么大,自己怎么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呢? 慕容怀德心中自责,可是对于孩子想去苗疆的事,他还是心中不乐意。 那可能是九死一生的地界。 他不想和自己年轻的孩子就此阴阳两隔。 “在你们眼里,什么事情都有危险!” 明儿哥怒气冲冲的坐在石头上,背对着大家,从他耸动的后背上,能看出来他在哭。 启儿哥和慕容怀德对视了一眼。 “这样吧,我去跟黑衣商量一下。看他是否有熟识的人,到地方有个人照应,终究是好的。” 一直沉默的嘎尔迪,开口却支持了明儿哥的想法。 而且还找到了解决方案。 可还是被启儿哥反对了。 “不行!黑衣现在是敌是友,我们还分不清楚呢!如果他找的人,直接把明儿哥抓了呢!” 看着启儿哥这么担心自己的弟弟,慕容怀德才知道,那些他不在的日子,两个孩子是如何的互相关心的。 但是,瞧着孩子哭泣的背影,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己的师傅,曾经无数次的给了自己冒险的机会,才最终锻炼出来自己这般的性格。 也许,是自己放手让孩子出去闯闯的时候了。 “明儿哥,你真的想去苗疆吗?” “是!” 明儿哥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那声音却是铿锵有力。 “那你去吧。我们不告诉黑衣,你悄悄的去。我会派几个暗卫和你一起去。” 既然你坚持去,那父亲就给你一次锻炼的机会吧。 “真的吗?” 激动的明儿哥没来得及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慌乱欣喜的转身过来。 慕容怀德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从未给过你太多的锻炼机会,这次机会要好好把握。” 慕容怀德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稳定,而不带有一点的不舍。 “父亲!” 启儿哥却还是很担心。 但父亲的话,他是不能违背的。 慕容怀德也眺望着远方,不知道董蓉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怪自己。 “不要!” 安静的忠王府里,忽然传来董蓉的一声惊呼。 乙八和暗卫赶紧跑了出来,推开门之后,乙八发现满身大汗的董蓉。 在床上坐着。 “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乙八的声音很是温和,好像怕再大声说话,董蓉就会再次尖叫一样。 “我梦见,明儿哥被人抓了起来。然后,那人要杀了他。” 董蓉哽咽着,无论多么坚强的人,在遇到自己孩子的事情上,都是这般软弱无助的。 “没事,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乙八尝试着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拍着董蓉的后背,让她的心神慢慢安定下来。 “主要是最近草原那边事情比较多,所以您总是胡思乱想。主人,那边王爷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王爷和启儿哥都会保护明儿哥的,对不对?” 听了乙八的话,董蓉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多担心了。但凡有危险,冲出去的应该是启儿哥啊,况且王爷这会儿也在那里。 对,肯定是自己多担心了。 有这番心思,还不如多担心一下,那个隔壁的小阎王。 不知道她明天又会闯出什么祸端呢。 可是说归说,但是董蓉还是命暗卫给草原那边传递消息,问启儿哥和明儿哥现在怎么样? 那边的战事如何? 终究是睡不着了,不如起身,去看看外面的凌晨吧。 董蓉披上衣服,瞧着外面的世界,心中思索着,希望这天下能够太平,总不能再出乱子了。 可她这般安宁的想法,却被一只扑棱棱飞过来的信鸽,打乱了。 那只鸽子,似乎经受了很大的磨难,浑身的毛都掉光了。R638 第二百零八章 晨曦养蛊虫 董蓉还未动身,一边的暗卫已经提前将那信鸽捉住,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恭敬的把上面的信拿给了董蓉。 董蓉已然迫不及待,这可是慕容怀德从草原传来的消息,就连这信鸽都遭受了如此的磨难,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是否还平安? 她慌忙的想打开那信纸,可是却听到身后一道阻止的声音:、 “娘亲,稍等一下!” 慕容晨曦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正揉着眼睛准备看看热闹,当看到那浑身凸着的信鸽时,顿时提高了警惕,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董蓉的面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乙八,你去拿两块薄一点的竹子。娘亲,千万不要打开,我们到屋里面去。” 看着晨曦一脸严峻,董蓉也马虎不得,毕竟现在天下这般乱,她可不想自己再做出什么让大家担心的事。 不过若是有危险,她也不会让晨曦上,待乙八拿出竹片之后,她便亲手接了过来,准备把纸平铺在案台之上。 但还是遭到了晨曦的拒绝。 “娘亲,等一下!把信纸放到这个盆子里。” 说罢,她让乙八递上来一个装满盐水的盆子,董蓉和周围的人都被晨曦这样的动作,搞的有点紧张了。 “晨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甲一,先去把那鸽子烧了。” 晨曦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一边给自己的母亲介绍着,“娘亲,咱这只信鸽,中了别人的毒了!” “哈?中了毒?是什么意思?那它还能非得回来?” 而且,中不中毒,晨曦怎么会知道的? “我也是在书上看的,有一种毒,就是专门寄生在信鸽的身上。她会慢慢吞噬信鸽身上的羽毛,进而驻扎在它的身体里。然后趁主人对这信鸽怜悯的时候,趁机钻进主人的身体里。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症状,时间久了,就会浑身发热,皮肤脱皮,慢慢的大家还以为是普通的病症。好多人都因此没了病。” “哈?你说什么?那刚才的暗卫?” “我已经刚才安排甲一去给他检查身子了,让他把刚才穿的衣服全部脱掉。这会儿时间很短,那虫子还没来得及找到宿主。” 晨曦剖析的很冷静,同时趁着董蓉担心的时候,她趁机夺过了她紧紧握在手里的竹片,“所以这件事,还是女儿来操作吧。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危险了!” 董蓉当然不乐意,她正准备去夺晨曦手中的竹片,却听到甲一在门口喊着,“小主,查到了。全部是白色的不容易发现的虫子,竟然有十几条!” 说着他远远的把那虫子端了过来。 倒是很可爱的虫子,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在不停的蠕动。但是想起来它给人带来的危害,董蓉就赶紧挥手说: “赶紧找个地方,把它们埋了吧。” “埋了?娘,买了可不能解决问题。那书上说了,这东西得用火烧死才行。” “那就用火烧。” “还是不要烧,来,给我吧。” 晨曦却丝毫不理会董蓉担心的都快躲在屋子角落里了,她反而坦然的拿了一个黑色的罐子,准备让甲一直接装进去。 甲一有点担心,这东西若是钻进小主的身体里,那他可是担不起责任啊。 他用目光询问着董蓉,董蓉当下的想法肯定是拒绝了! “不行!晨曦,你什么都不懂,这可是毒虫!” 乙八也在旁边附和着,甲一用盘子端着的那些虫,幸好只是在原地蠕动而已,还没有来到盘子的边缘。 但看着就有些耸动。 “娘亲,您看,这书上都说了。如何去养,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虫,这是蛊毒。这些信鸽的毒虫,是幼虫,还没有认主。只要我待会流出来点血给它们吃,它们就能认我做主人了。以后谁要是想找我什么麻烦,我就直接放毒虫过去!” 晨曦倒越说越有精神了,她看着那些小虫子,满目放光的。 可董蓉却是担心啊,她还想再说什么。 可是当她看到盐水中,那布料做的信中的内容时,她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 “孩子一切平安,不过东方仇在草原,擅长蛊毒。我们正想办法对付他。你也可以搜集蛊毒的信息,以防这苗疆的势力,已经侵蚀到大齐。” 这信挺长的,看起来这件事情非常危险。 董蓉沉默了一下,她拿着那本书,仔细的翻阅着。 终于看到了晨曦说的那些话,“白色的蛊虫是最简单的,尚未被认领,若是食了主人的血液之后,就会变得非常衷心。这蛊虫同时可塑性非常强,可以根据主人的需要,培养成任何级别的蛊虫。” “你这本书靠谱不靠啊!” 董蓉怎么觉得这书上说的这般玄乎呢? “靠谱。这是女儿在宫中的大书房里,顺便偷,噢不是,牵回来的。” 说罢,晨曦为了让母亲信任她,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那里什么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书。上面全都是蛊虫,蛊毒,苗疆等等之类的文字。 让董蓉看的是眼花缭乱。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对这东西感兴趣了?” “就在那天和黑衣见面的时候啊!他说我是养蛊虫的奇才,问我是否感兴趣。我当然感兴趣了。他也给了我一些书,同时也给我开了一个书单。我刚开始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想那么多。谁知道今天就有实战的机会啊!娘亲,您放心好了,女儿我很有分寸的。坚决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要知道,我就养那五只,若是哪天发现少了一只。我立马把他们全部烧掉,一个不留!而且这东西爬的慢,你也看到了。我肯定能找到它们!” 晨曦就差拍胸脯了,董蓉又思忖着这大齐之人,总要有一个懂蛊毒才行。 另外,她也要赶紧把这消息汇报给皇上和太后。 昨天不是戍守边疆的王将军才说一切顺利吗? 怎么草原那边现在已经是这般的状况? 思及此,董蓉也没有心情去看那些东西了。 对晨曦说道,“你好好养着吧。注意安全。多看一些书。我立马到宫中去一趟,同时也去寻找下,大齐有没有人懂得蛊虫的事情。” 董蓉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既然安排了让晨曦做,她就让乙八和甲一,辅助着做一些事情。 并且把那些书,全部发给了他们俩,让他们俩一起学习。 甲一接过书,道,“还好,当年主子教我们识字。如今真的派上用场了。” 几人二话不说,已经开始翻阅资料了。 晨曦得到母亲的首肯之后,也没有很兴奋,而是冷静的把那些小虫子,用竹子一点一点的拨进自己的黑色罐子里。 那罐子是黑衣临走前,送给她的。 瓶口的密封性很好,但在瓶底有一些小小的透气的缝隙。 当初他还详细的交了她如何使用,好像就知道,她今天会遇到这些幼虫一般。 这会儿的晨曦只顾着一腔热情的面对这些小虫子,却没有去细想,那黑衣,是怎么预测到这些细节的。 瞧着自己的女儿在旁边忙的不亦乐乎,董蓉也便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准备直接到皇宫中去。 只是她不清除,这皇宫之中,如今正上演着一场大戏。 皇上宫殿里。 “皇上!您为何总起这般早?” 昨夜又是一场风云大战,早上起来的时候,皇上都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了。 他没有想到,这成熟的女人的身体,竟然这般迷人。 在夜晚关上灯的时候,他将床上这玲珑幻想成慕容晨曦,一切倒顺畅的很。 可是到了一大早,只要瞄一眼身边的人,他就知道她不是晨曦。 特别是早上的时候,会闻到玲珑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仔细去闻的时候,又闻不出来什么端倪。 所以他总是强迫自己早早醒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昨日起早那玲珑没有讲话,今天早上她倒过问起来了。 皇上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给这个小宫女解释自己的动向。 “皇上!是不是玲珑没有伺候好您?您给玲珑说,玲珑会改的。” 玲珑可怜兮兮的跪在床上,双目楚楚瞪着慕容昊,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无辜,这让转头准备随意说她几句的慕容昊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 是,没有,至少在床上的表现来说,这个玲珑是称职的。 看来,她应该是有人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吧。 听说根据规定,皇上在迎娶皇后之前,要和八位宫女同床过。 这玲珑,算是第一个吧。 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做男人的滋味。 慕容昊眼睛迷离在玲珑无辜的表情上,他甚至都想开口给她封个什么。 但仔细想想,这玲珑作为一个宫女,应该是没有出身的。 若是真封了,倒落给了别人口实。 “那好,皇上,能让玲珑伺候您更衣吗?以后您可以早起,玲珑跟您一起起,然后帮您更衣之后,您去上早朝。玲珑在这里等您。” 玲珑温顺乖巧的起了身,脸上的泪珠都慢慢滑落了,但她擦都不擦一下,那粉嫩的模样,让慕容昊又想起了昨日的温柔。 后来他想起来,每当他和玲珑目光对视的时候,总是想不起晨曦来。 可若是与她视线相离,他能够马上想到晨曦。 第二百零九章 玲珑被封 “皇上,王将军求见。” 就在皇上觉得有些恍惚的时候,忽然听到德福的声音。 顿时一听王将军,立马担心起来,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于是也来不及思考到底让不让玲珑伺候更衣了,直接就伸开了双臂,玲珑就赤着身子,赶紧走了上去。 “皇上,您别急,很快的。” 玲珑柔媚的说着,手下的动作却也是真的快。 不一会儿,以前都需要几个宫女一起做的事情,今天的玲珑自己很快就完成了。 慕容昊心中对玲珑,又有了新的认识。 “王将军,可是有事?” 皇上一进议事厅,看到王将军正背对着他,看着墙壁上的字画。 多年征战,王将军的身体都有些佝偻了。 他似乎并没有听到皇上进来的声音,所以皇上先行问出了话。 “皇上,您来啦!老臣今天是给您说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 大将的好消息,那定然是和国运有关了。慕容昊决定洗耳恭听。 “既然皇上这般感兴趣,那老臣也不绕弯子了。” “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十几年前,老臣因为吃了败仗,一个人落跑在南乡。” “朕记得,当时好像有户人家,为了救你,好像遭遇了危险。” 皇上不明白这好消息是做什么的?所以说起话来,尽量的回忆。 “是,在那里,老臣遇到一户善良的人家,那人家为了掩护老臣离开,两个人双双送上了性命。这是之前老臣给您说的事情,但后来老臣听说,那户人家,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那女儿是否活了下来?” “有幸活了下来。当时老臣和那二老交代,一定将那女儿认定自己的义女,只要有我一口饭吃,一定不会让孩子饿着。可是后来辗转换了很多地方,竟然无从找到那个姑娘。” 皇上到这里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以往的故事,和好消息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好消息就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寻找,老臣终于找到义女啦!” 噢,原来如此。慕容昊心想,王将军实在是把自己当成了贴心之人,所以才会把自己的私事也讲给自己听吧。 当下,慕容昊便给王将军的这义女颁了名分。 “不知,王将军你的义女现在在何处?” 让她前来领赏啊! 德福告诫到。 “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皇上!” 王将军听到皇上的颁赐,高兴得合不拢嘴。 “哈?近在眼前?” 慕容昊略带迷茫,他环顾自己的四周,除了德福,自己和王将军之外,就是那个哭鼻子的玲珑了。 不对,她为何这会儿哭鼻子? 不会是她吧?! 慕容昊顿时觉得这事情稍微有些棘手,若真是玲珑的话,自己宠幸了她两回,必须得给她一个名分了。 而且念着王将军的身份上,自己估计还要给她一个不小的名分。 慕容昊有些后悔了。 这算是给自己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啊! 普通宫女,封个更衣就是不错的品阶了。 这王将军的义女,至少要封个贵人吧。 晨曦还没有进宫受封呢!这样一来,王将军家也没有亲生女儿,这后位之选…… 只是短短的一个消息,慕容昊心里就有了很多想法。 不过他向来的行事规则是,以不变应万变。 已经做好了打算,就不怕王将军的消息了。 “老臣依稀记得,那义女当年手心中,有红色的痣。前几日来到皇上殿堂之上,瞧见这丫头端茶的时候,掌心的痣和老臣当年遗失的义女一模一样,当时情绪就有些激动。遂找人查过她的家史,发现她是被京城的一个好心人领养的,后来那人身体越来越差,就直接把她送到宫里了。” “这两天老臣辗转反侧,找到了她当初的那些乡人。才确认,真的就是她!玲珑,还不赶紧过来!” 玲珑显然是知情的,她听着王将军说的这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的。 “义父!小女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找您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后,今天终于有机会看到您了!只是我的爷爷,他,他却已经……” 玲珑几乎扑进了王将军的怀里,一贯严肃的王将军此刻也被自己的义女感染了。激动的双眼湿润,“乖女儿,我知道,是为父的回来晚了,才让你受了这番委屈啊!” 慕容昊这边看着这对父女相认,心中也不是没想过,这玲珑刚被自己宠幸,王将军就出来认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但看着二人深情款款,真像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似乎完全不顾他的存在,在那里攀谈起来。 倒觉得有几分真的。 不过,他还是决定问上一问。 “玲珑,你这爷爷,可是京城人士?” “爷爷是城东的贫民,他之前身体很好,最近这段时日因为太过思念玲珑的缘故。竟然,竟然,生了一场大病,没命了。” 玲珑嘤嘤的哭着,王将军安慰着,还说着,“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找人去厚葬他了。也算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谢谢父亲!” 玲珑当即跪拜在地,进而泣不成声。 慕容昊给德福递了一个眼色,德福听命下去了。 “好了,王将军,父女相见,定然是十分高兴的事情。就不要这般伤感了。朕已经命德福去拟旨了。” “皇上,不是已经赏赐过了么?又何须拟旨?” 王将军满脸疑惑。 慕容昊这才知道,难道他不清楚玲珑和自己的事情? 玲珑领会了这层意思,连忙害羞的在王将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此话当真?皇上,玲珑说的可是真的?”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王将军此刻的心情,似乎比边疆安定了还要兴奋啊。 “女儿,你何德何能,竟然得到皇上的宠幸。还不赶紧谢恩!” 玲珑赶紧和王将军一起,跪倒在地,而这会儿,德福已经拿着圣旨过来了。 皇太后和董蓉急急忙忙赶到皇上宫殿的时候,正是看到这般仪式的时候。 董蓉匆忙下跪,听着那内容,心中可是五味杂陈。 “封玲珑为贵人,钦此!” 她只记得这最后一句是这般,有些诧异的望了望皇太后。 皇太后还是一贯淡淡的表情,瞧着这些事,微微的笑着。 看不出她的任何心情。 接旨之后,王将军起身朝皇太后跪拜,并和她一同分享,自己找到义女的喜悦。 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也颇激动的说,“王将军,哀家可是知道你当年的那段历史的。也知道你为了这义女,没少寻找!苍天有眼,今天终于找到了!来人啊!哀家要赐给玲珑黄金五百两,金钗一支,希望她能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天伦之乐!” “谢皇太后!” 玲珑还没起身呢,这下身份和物质都有了。 当下高兴的不得了。 若是这事发生在普通的宫女身上,早开心的晕倒了。 可今日的玲珑,虽然依旧兴奋,但却表现的非常得体。整个人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这让董蓉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问题。 可昨日去查那老人,已经是没命了。 看来今日还得让人去查,老人的死因,应该是十分诡异的。 不过眼下,她还是满脸笑容的,接着也给玲珑了封赐。 玲珑长跪不起,对着这些人猛的磕头,谢谢大家对她的大恩大德。 王将军一边心疼的将自己的孩子拉起来。 皇上在旁边,则不停的微笑着看着这和睦的一面。 直到这些细节全部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才问起了自己的母后,找自己何事? 瞧着王将军在,皇太后没有多说,只是说了几句别的,“哀家又思考了一天,觉得这寿宴,还是要摆才对。董蓉说她愿意斥资做这件事情,而且大概的框架,我们俩刚才简单的聊了聊。” 皇上见母后对这事十分上心,点头就答应了。 “那不如我们到房间里谈?” 外面风大天冷,慕容昊也要好好消化下刚才的这件事情。 没想到自己的贵人,竟然这般的就有了。 冷静下来想想的时候,心中是有遗憾的。 “王妃,不知道最近晨曦怎样?” 想到这个贵人,慕容昊心中就觉得对不起晨曦,所以问了一句。 “她很好,最近学习挺认真的。” 董蓉淡淡一笑,别说她虽然怀疑玲珑的身份,但对于她这个贵人的身份,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至少玲珑现在的身份,是无需再担心晨曦的威胁了。 也许她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呢? 而且,皇太后也要给慕容昊赶紧选妃了。 不如就趁这次寿宴一块办了吧! 思及此,董蓉在皇太后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皇太后微笑着点头,仿佛在说,正合我意。 于是二人就把这事讲给了慕容昊听。 “在母后的寿宴上,会不会不太合适?” 秀女进宫,大部分时间会选在春分,这个天气里最美的季节里做这等浪漫之事。 当然,也可以在每年的任何时候,进行一次补录。 所以,在冬日选秀女并非先例。 慕容昊只是觉得,自己的私事和母后的大事,联系在一起,终究不太好。 “就这么定了。也算是给哀家冲冲喜啊!” 完了,皇太后加了一句话,让董蓉无法回答。 第二百一十章 郭公公出现 “不知道,你们家晨曦,会不会来参加?” 根据规定,王族是需要参加秀女之选的,如果自己府内不愿意出人,可以在偏房里选。 但根据中王府现在的情况,却是没有任何的偏房,自己的女儿是唯一的适合秀女了。 可董蓉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到皇宫中来。 所以她思忖了一下说,“晨曦这人性格乖张,我担心她到了皇宫,并不适合这里的氛围。此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董蓉时刻拥有豁免权,她可以按照皇家规定做事。 也可以不从。 所以这话说完,皇上和皇太后都各怀心思,两人也都没有反驳。 接着就是寿宴的细节。 根据之前董蓉和皇太后的选择,就直接放在那腊梅园了。 找匠人去搭建,然后放上土炭御寒,若是遇到什么蹊跷的日子,也算是能够应对了。 听着母后和董蓉的这些建议,慕容昊总觉得她们俩有些心不在焉。 这腊梅园可不是一日搭起来的,这中间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两人说的并不多。 “母后,你们这次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见二人总是很快将话题从寿宴中转到其他方面,慕容昊决定直接问了。 而皇太后却递了一个眼神,给皇上。 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始终乖巧的站在旁边的王贵人。 即便是这简单的一瞟,王贵人也心领神会,不待皇上开口,便自己找了个借口,“皇上,臣妾义父还找臣妾有事,臣妾能不能去一趟?” “去吧。” 皇上渐渐的觉得,这玲珑做事,还是很有分寸感的。 “这王贵人,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董蓉则在旁边夸了一夸。 皇上对这样的表扬表示赞同,附和的笑了一笑。 皇太后的表情,却并不那般好。 她继续望了望门口,那里本来留着的一个人影,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皇太后想起来当时董蓉说的那句话,皇上的身边,可能有人下药之类的。 不过这会儿她瞧着皇上被玲珑迷住了,又很轻信王将军所讲的边疆无大事。 该不会是已经放松了很多事情吧。 “母后,你们找孩儿到底何事?” 皇上看着一贯温和的皇太后,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当即担心的问到。 “是这样,董蓉在边界的商队,最近传来信息,说草原最近的争夺很厉害。” “什么?!争夺很厉害?不是说草原最近十分平静?” 慕容昊身体一紧,在龙椅上坐直了身子,他担心的望着董蓉。 昨日王将军才回来做了禀报,怎么今天事情就有些不同了? “臣妾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就赶紧急忙忙的跑过来给皇太后禀报了。极有可能是王将军在边疆的时候,一切太平。如今可能战事就起了。” 董蓉耐心的解释着,皇上则一筹莫展。 “那朕命王将军赶紧到边疆去!” 慕容昊紧急召唤德福去找王将军,于是还没有走远的王将军,刚和玲珑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被叫了回来。 临走的时候,王将军充满怜惜的拍了拍玲珑的后背。 那表情和姿态,仿佛二人并不像是多日未见的父女,反倒是有过交往的情人一般。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角落里的一个瘦弱的身影看到了。 他几乎呆滞的看着王将军离开。 刚想自己迎上去,却被一双手拉了回来。 “你要干嘛!” 听着这沙哑的声音,小秋子欣喜回头,道,“郭公公,您可回来了!” “不要打岔!你刚才打算做什么!告诉我!” 郭公公这会儿的表情,是他少有的严肃,和平常的只为贪财完全不同。 小秋子也赶紧收敛了自己的表情,道,“刚才我瞧见玲珑和王将军在说话,我想问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玲珑现在已经被封为贵人了?她是王将军的义女,父女两人说说话,怎么了?” “我也觉得没什么啊!只是看着本来还有可能成为自己人的玲珑,如今这般高傲的有了封号。心里总是不踏实。” 小秋子说话的时候,语句里酸溜溜了。 “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可是警告你,要想活命,就把你的心收上一收。” “好的,郭公公。” 小秋子怎会不知道,太监和宫女之间还有那么多的可能,可是太监和贵人之间,就没有一点可能了。 之后,自己去找玲珑,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了。 他并没有把王将军和玲珑之间的暧昧告诉郭公公,凭他的直觉,他觉得郭公公和原来不大一样了。 原来的郭公公,只要自己伺候好了,给钱他就没有其他的想法。 可如今,他总觉得郭公公变了一个人。 好像经常性的很紧张,也不知道刚才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好像是好久没见到他了。 “郭公公,您最近都去了哪里?” 小秋子担心郭公公待会儿看出来自己的不正常,所以决定转移话题。 “最近回家办点事。所以出去的时间有些久,宫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什么事。” 小秋子自从上次被郭公公逮着了之后,每次都对他毕恭毕敬。郭公公也觉得这孩子聪慧,打算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小秋子也认为郭公公有太多的可取之处,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也比常人都好一些。 所以都认为,对彼此都还有几分信任的。 “没事就好。你跟我来。” 郭公公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屋子里,小秋子也跟了过去。 “从今日起,我郭公公就不缺银子了。” 没想到小秋子刚一进门,郭公公就塞给了他一个金锞子。 这让小秋子诧异不已,要知道这宫中最爱财的太监,就是郭公公了。 当郭公公不爱钱的时候,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郭公公,小的,也并不需要这东西啊!” 他也不敢要啊! “别给我装了,小心点拿着。以后我用到你的时候多着呢。我记得你和药房的小木子,关系不错?” 郭公公开口就提到了药房的人。 小秋子连忙道,“郭公公您是不是生了什么病?需要什么药您尽管提,小的去办就是了。可是这金锞子,实在是消受不了啊。” 有所谓无功不受禄,没做什么事,如今却被送个大礼。 还是被这个抠门的郭公公给的,小秋子可是在宫中混了十多年了,什么事都见过,凡事若是奇怪,定然背后是有命要搭进去的。 他可是还想看玲珑几次的,哪怕她做了皇后,他也只需要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就行。 总之,他可不想去死。 “你以为皇宫之中,什么药你都能弄的过来?这钱又不是给你的,你想得美!” 郭公公见小秋子太过担心,只得把那钱又要了回来。 眼看着到手的金子,这样被人夺了去,小秋子吞了一下口水,虽然说他最初是拒绝的,不过若是这钱真能给了他,他至少可以给玲珑买几件好的首饰呢。 他似乎忘记了,皇上,王将军还有皇太后,以及董蓉对玲珑的赏赐了。 “您说什么药吧。” 在郭公公面前,小秋子还是装作自己能做大事的样子。 “大烟。” “哈?郭公公,那可是要杀头的!” 在禁烟的大齐,大烟片是不允许出售的。各地的药房,医用的大烟片都少之又少。整个大齐瞧来,只有皇宫的药房里的储备是最多的。 但是这些储备,也是精确到颗的。 若是发现有人偷了这些烟草,那是要第一时间杀头的。 “杀头?这宫中有多少杀头之事,不都是我郭某人搞定的吗?只有在杀头的事情上打擦边球,那才是本事!小秋子,你以为玲珑做了贵人,以后就和你不同级别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是吧?我告诉你,只要你听我的话,你们俩就还有机会!” 郭公公说的铿锵有力,让小秋子刚刚浇灭的希望,又有了燃烧的可能。 “此话当真?” “你可知道那在醋缸里的东方仇是谁救出来的?” 郭公公神秘的低声对小秋子说道。 “真的是你?” 郭公公没有讲话,只是暧昧的笑了一笑,小秋子立马对他佩服起来。 总感觉以前郭公公说话做事都特别不靠谱,怎么觉得如今的他,这般可信了? 悄悄的又把那金子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小秋子决定铤而走险,若是还弄不得几颗烟草,还怎么谈和玲珑在一起? 她现在可是皇上的女人呢! 小秋子瞬间被郭公公的话,感染了。 觉得自己仿若变成了能和皇上对抗的人一般。 可是当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又被郭公公泼了一盆冷水,“站住!就那一颗金锞子,你想换几个烟草?你问我要几头了么?你知道当下烟草的价格吗?你这样过去,不是找死吗!” 郭公公这一番话,让小秋子听的是魂飞魄散,自己刚才也太冲动了吧。 “我们宫中的人,都是来谋事的,没有人不爱钱。这样,一颗金锞子换一头烟草,我先给你五棵,你换到之后,我们再说下回的事。” “好的,郭公公!” 这一会儿的时间,小秋子已经完全成了郭公公的跑腿的。 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贵人被罚 这边厢,王将军已经满脸笑容的走进了皇上宫殿,玲珑在后面亦步亦趋,像是一个乖巧的女儿一般。 “皇上,何事找老臣?” “朕刚接到边疆来报,说草原那边非常不稳定。王将军,是不是您回京这段时间,那里有发生了新变化?” “不可能!老臣昨日才回,怎么会一天之内就发生大变化呢?!” 王将军非常笃定的说,然后接着又问皇上了一句,“莫非是您听信了别人的谗言,不相信老臣的话?” 说罢,他瞧了一眼董蓉,道,“怎么,莫非是董王妃的两个在草原的小子,觉得无聊了,所以发信息来蛊惑自己的母亲了?” 听着王将军说话这般放肆,皇太后首先不满了,“王将军!我们就事论事,不要掺和别的人!所谓军情,一日就会大变。你奉命戍守边关,却在京城呆这几天的时间。听到有边疆大乱的消息,不是该马上回去查探清楚吗?而不是在这里去查究信息的来源!” 王将军听到皇太后这番话,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太后所言极是,只不过宫中有某些人,不好好去打理自己的生意,在这里乱说话。若说边疆出事,我们那些快马加鞭的战报,为何还没有来?!还恳请皇上和皇太后,不要轻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啊!” 王将军句句把矛头指向董蓉,这让董蓉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与王将军没有任何的仇和怨,如今他却这般针对自己。 到底为何? 不过董蓉向来是讲理之人,这般被王将军奚落,她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王将军,我董蓉虽为商人,但也是为国交税的商人。若是边疆真的战乱,丝毫不会影响我对大齐的贡献。因为我还有其他地方的店铺,可以为国交税。只是不知道王将军您,若是边境出了事,您又如何给大齐交代,给皇上和皇太后交代呢?你刚才一直说我董蓉信口雌黄,我道想问问您,王将军,这边疆出事的消息,您听到后一不惊讶,二不打算回去应对,反倒在这和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我不由的不怀疑你的居心了。难道边疆之人与你有关?” 一番话说的王将军无法辩驳,只是怒气冲冲的指着董蓉道,“你,你!你休得无礼!我是当今的大将军,你只是一个经商的没有根基的乡野之人,你有什么资格同我对话!” “放肆!王将军!若你在这般无礼,哀家可是不愿意!她贵为王妃,怎么可能是你这等人小觑的!” “王妃?中王不是早死了么?她无非是一个独居的寡妇罢了!” 在皇上和皇太后面前,王将军这般的放肆和无礼,让皇上都看不下去了。 “王将军,若你这边真是忙不开的话,不如我派张将军到边疆先查探一番?” 慕容昊脸有怒气,这王将军年纪稍长,对他说话是经常不客气。但是对皇太后,也从未这般无礼。今日这情况,看他这般嚣张,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煞煞他的威风了。 张将军虽是内将,但对战事特别精通,若是王将军再这般无礼,他也就不客气了。 王将军这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着了董蓉的道。 自己刚才说话根本就不注意,这才落了一个口实,看着皇上和皇太后的脸色都这般不好看,他赶紧跪倒在地,身后的玲珑也一同跪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老臣只是一时和董王妃斗嘴,您可别当真啊!” “皇上!还请您饶恕义父的冲动吧!要怪罪的话,您就怪罪到臣妾身上吧!” 说罢,玲珑伏地,使劲磕起头来。 慕容昊忽然感觉自己很被动,这王将军是向来不拿自己当回事,这玲珑呢,最近都算是缠着自己,若是今天没有皇太后和董王妃,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头疼的两个人。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某种怪圈。 他是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们既然诚心认错,那就最好让朕看看你们的诚意!母后,董王妃,朕前几日把那结霜的腊梅,采摘了几朵下来,我们不妨去尝尝那茶的味道如何?” 说罢,他直接去搀着皇太后,转身回到了殿内。 余下王将军和玲珑在外面跪着叩头。 几人走进去之后,玲珑连忙起身去扶王将军,刚才的乖巧表情全然不见,“女儿就知道,这董王妃不是一般人。爹爹,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这般直着来,还是要找到其他决策才行。” “这死婆娘,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把我绕到她的圈里!哎,我也是个粗人,始终没有经商人的头脑啊!不过女儿,你这般为义父着想,义父真是感激不尽!” 王将军抚摸着玲珑的小手,眼神都变得迷离起来。 “义父您不要难过!皇上只是一时之气,他很快就会想明白您的忠心的!” 正准备回应的玲珑,忽然变得又温顺起来,王将军就知道有人来了,赶紧松了她的手,又跪倒在地。 来人是德福。 “王将军,皇上说只要你能够加快去边疆的步伐,他就可饶你这一回。” 王将军磕头谢恩,答应之后,起身便走。 王贵人也打算一同起身,却被德福拦住,“王贵人,您先等一下。皇上有话需要奴才单独传给你。” 王将军看这事不像是坏事,自己便先走了。 看着王将军走远,玲珑才微笑着问德福,是好事还是坏事? 德福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只是一个传达信息的机器一般,道,“皇上说,您不妨多跪一会儿。因为这短时间的忏悔,还不够。” 说罢,德福根本不看玲珑的表情,转身就走,还命身边的两个人看着,“不要让她有半点懈怠。” 玲珑满脸的委屈,就这样跪在那里,想着自己升为贵人之后,就会被人刮目相看。没想到,倒是第一次,这般狼狈的跪在大殿之外,被来来往往的人参观着。 冬日的风很冷,她刚才走出门,追王将军追的急,就没来得及穿太厚的衣服。 如今跪倒在地,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不舒服。 “我身体不舒服。” 她对着看守她的两个兵士道。 可两个兵士却没有一个人回话的。 她又命令道,“你们帮我去禀报下皇上吧!我可是新的王贵人。也是皇上身边现在唯一的贵人。你们只要肯为我办这次事,我一定能够在皇上面前为你们二位美言几句!” 可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她话说的多了,其中一个人才说道,“贵人,您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这么寒冷的天里,跪上几个时辰,什么样的后果谁都知道。 皇上既然这样做,那结果就非常明显。 还派两个兵士来守着,这两个人又不是傻子。 这王将军已经被派到边疆去了,这王贵人一时受点委屈也没有关系,让她不长长记性! 她不是愿意替她义父承担罪责吗? 当玲珑从贵人的宝座梦中降下,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时,她就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对着身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喊救命,“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下薄太妃?告诉她我现在的状况?” “你可否认识小秋子?让他过来见见我!” “郭公公也行啊!谁都可以,请让他们过来找我啊!” 玲珑终究是聪明的,这三个是唯一能够救得了她的人。 小秋子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因为他在宫里人缘最好,但即便如此,小秋子还是给了那人赏银,并千恩万谢的。 就在小秋子准备直接奔赴皇上殿前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你干啥去?!” 郭公公阴森的声音,在他的身后惊醒。 “郭公公!玲珑出事了,我得去救她!不然这么冷的天,她要是有个闪失,我也活不下去了!” 小秋子直接站在太监的门口,这般给郭公公说着。 郭公公上去直接给了他一巴掌,“你找死呢是吧!什么话都敢说!” 小秋子被郭公公打的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赶紧捂着脸问郭公公,“您说怎么办好?” “跟我来!做事都不带脑子吗?男人千万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去丢了自己的命!”郭公公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动情。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小秋子则感激着郭公公对自己的这一巴掌,让他清醒了很多。 “可我现在在宫中带着的重心,就是玲珑,我愿意为她去死,为她去做任何事!” 小秋子不明白郭公公那句,不能为女人是什么意思。 “我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他着急的表明自己的想法。 郭公公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问了一句,“你有几条命?” 小秋子沉默了。 “刚才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那句话,就能直接送了你的命。你说你救了玲珑了么?” 小秋子低下了头。 “回答我的话!” “没有。” “你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她也没救着,对不对?那你的命值钱吗?” “不值钱,也没用。” “那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了么?” “明白了!公公!” “我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做事,坚决不能冲动行事!只是今天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薄太妃救人 “你再仔细想想,该如何是好?小秋子,我发现遇到你自己的事情时,你也挺有想法,怎么一遇到玲珑的事,你就变得这样傻呢?” 小秋子特委屈的低下头,觉得郭公公说的有道理,自己怎么着也算是这皇宫里聪明的小太监,不少人做事都找他呢! 可是怎么一遇到这事,自己就想着去送命呢? 他强迫自己安宁下来,不去想玲珑跪在冰凉的地上的情景,转而就想到了办法,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郭公公说,“去找薄太妃啊!” 薄太妃可是曾经给玲珑说过什么的,如今是因为董蓉而被罚的玲珑,去找薄太妃肯定能被救! “那还不赶紧去!” 郭公公说着,转身就走。 “郭公公,您不跟我一起去?” “您不是和薄太妃关系更近一些吗?” “谁说我和她关系近了?你去不去?你不去就算了。” 郭公公摆出一副懒得跟他理论的表情,头也不回的就快步走开了。 “我去,我去!” 小秋子马不停蹄的朝着薄太妃的宫殿走去,这过程中,已经有不少宫女太监知道玲珑跪倒在皇上宫殿门口,希望他们传递消息给薄太妃的事。 但没有一人告知薄太妃。 所以当小秋子站在太妃殿的门口,不停的拍着门的时候,这几日都无聊得躺在床上休息的薄太妃,立马就有了精神。 “开门!看谁在光天化日之下,敢敲本宫的门。” 但嘴里这般说,心里却乐开了花,终于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从冷宫出来后,她心里压抑多了,也不敢轻易的去对付宫女和太监,担心他们哪天再和自己碰见了,自己倒霉。 于是她赶紧的出了门去,一开门,就瞧见那小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妃,求求您救救玲珑吧。” “玲珑?” 薄太妃本来打算直接朝着他暴打一顿,也算是舒展舒展筋骨,却没想到,尽然是玲珑出事了。 “玲珑出了什么事?” 她可是自己对付中王府的一件法宝,现在还没使呢,怎么能出事呢。 “她今天得罪了中王妃,被皇上处罚,跪在地上不准起来。这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奴才担心,担心玲珑她坚持不住啊!” 小秋子边说话边磕头,把地磕得咚咚响。 “噢,是皇上处罚的啊。那本宫可管不了。” 瞧着这瘦弱的小太监一副着急的样子,薄太妃倒不急了,反正跪都跪几个时辰了,也不多这一会儿。 “可是现在宫内,只有您能救得了她。” “本宫为什么要救她?” 小秋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来了一句,“是因为太妃您,宽厚仁慈,心善啊!” 待这句话说顺溜了之后,小秋子继续道,“这皇宫之中,小秋子看过了,没有一个人比太妃您更宅心仁厚的。那个中王妃,她只顾着自己的私欲,这般对待皇上的贵人。她也会遭报应的!太妃,您就是后宫之中掌握权重的人。怎会让这种不公平的事发生呢?” 小秋子巧言舌簧,说的头头是道,自己都被自己的昧良心的话给惊到了。 但薄太妃却听的句句受用。 她觉得自己其实真是一个特别单纯善良的人,这么多年只是未曾和皇太后斤斤计较而已,瞧这董蓉,在宫内被人说成什么样了。可皇太后还宠着她,这若是之后中王府要是反了的话,到时候看皇太后怎么办! 一想起中王府要反,薄太妃就站不住了。 要知道,这皇上还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虽然现在和儿子闹矛盾了,但毕竟是母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若是回头换做了中王,那皇太后还有可能继续是皇太后,自己估计是不仅仅是打入冷宫的问题。 薄太妃表情严峻的,直接就走了过去。 “太妃,您等等小的啊!” 小秋子见自己说的话奏效了,心想着,郭公公说的太有道理了,这女人的,还是要多夸才行。 薄太妃走的很快,到皇上宫殿门口的时候,玲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在那里摇摇欲坠的,险些被摔倒。 “朗朗乾坤下,谁在动用私刑!” 薄太妃一到,就给那两个本身就担心担责任的兵士一个下马威。 “太,太妃!小的没有动用私刑啊!小的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皇上的命令?昊儿呢?他人在哪?本宫怎么没听说过,他曾下过这样的命令?起来,玲珑起来!堂堂一个贵人,这般被两个下人虐待,你是没有一点脾气吗!怎么这么丢我们慕容家的人!” 玲珑从未这般喜欢过薄太妃刺耳的声音,感觉沁人心脾,像是久旱之后来的一场雨水。 “太妃娘娘!” 她虚弱的,晕倒在地。 “来人啊!传太医!” 薄太妃担心,小秋子更担心,他早在薄太妃过来之后,就已经安排了自己太医院的人,在旁边候着了。 “太妃,这人还在行刑呢。” “闭嘴!如果待会贵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薄太妃直接啪啪啪啪的给那两个兵士一人两巴掌,“让你们醒醒神!本宫看谁还敢阻拦!” 两个人一瞧,势头不对,赶紧转身去找皇上了。 对付一些太监宫女,他们俩还能成,大不了动手吗。 可是如今面对后宫的不讲理之人薄太妃,他们可是心有余悸的。只是两个小小的巴掌而已,就把他们打回去了。 小秋子当时就后悔,自己真那么傻,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薄太妃呢。 还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 太医过来做了简单的诊断,说道,“贵人身体很虚,应该是因为久跪的缘故,所以暂时有些缺血,回去休息一下就会好。无甚大碍。” 这太监姓刘,是小秋子的好朋友的小林子的师傅,他本不想来掺和这事,结果抵不住小林子的哀求,就过来了。 过来了不当紧,一瞧见薄太妃在,就想走。 还是小秋子差点跪下求他,这才算把他留了下来。 不过在检查玲珑脉搏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但他最终还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简单休息一下就会好。 这后宫之事,他可是不想掺和。 这王贵人,虽然是王将军的义女,但王将军也是徒有边界大将军的称呼而已,虽然对于皇上来讲很重要,但他因为性格乖张,在整个朝廷里没什么朋友。 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玲珑在门口罚跪,没有一个人出面的情况。 奇怪的是,薄太妃这次的出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随便开了一些药,起身就走了。 薄太妃直接命人把这玲珑,先行抬到自己的宫殿之内,好生调养着,随后就气嘟嘟的直接奔向皇上的宫殿。 “我觉得我们不妨可以再搞一些花儿过来,不仅仅是腊梅,像是冬天开的花朵好像也有一些。或者我们干脆建一个温室,从现在起开始培养一些花,到时候刚刚开放……” “皇上!你和这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在这谈这花花草草的,你可知道你的贵人,已经快给冻死了?” 本来气氛很和谐的皇上和董蓉,正聊着皇太后寿宴的事,结果被薄太妃横插了一杠子。 慕容昊觉得很生气。 他根本就自动忽略了薄太妃最终的王贵人。 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了。 “太妃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不清楚宫中的规矩吗?圣殿,是你说能进,就能进的吗?” 慕容昊对自己的母亲,毫不客气,当着董蓉的面,也是这样教训她。 这让董蓉觉得有些不舒服,她起身就想找机会离开。 “你这个贱女人!还想走!” 可她刚刚起身,那不敢反驳慕容昊的薄太妃,就直接迎面上去,直接就要给董蓉一个大巴掌。 但她的胳膊,却被慕容昊给拦住了。 “要想撒野,回你的宫殿去!别再朕的宫殿丢人现眼!” 慕容昊面对薄太妃的时候,心中满是愤怒,言语全是鄙夷,董蓉清楚自己呆的时间越长越不好,就没有和薄太妃计较,起身就准备给皇上请辞。 “你不许走!” 可薄太妃哪里会轻饶她,她直接就无视了皇上的话,起身站在了董蓉的面前。 “怎么,你把贵人罚过了。知道这事传到王将军那,对我们戍守边疆不利,你把事情全部挑完了,剩下的交给本宫的儿子来处理,是吧?” 虽然慕容昊对自己生分,但薄太妃可迟迟不会忘记自己是皇太妃的身份。她像任何一个妈妈都会原谅儿子的无理取闹一般,对慕容昊的话选择性忽略。 这让慕容昊心里很是不舒服。 仿佛又回到了那刚刚当皇上的日子,那时候一切事情都听从薄太妃的安排,朝廷成了她排除异己,养宠臣的地方。 “放肆!薄太妃!你到底能不能听到朕的话?!!” “朕现在命你赶紧离开!所有皇宫之内的事,在没有选后之前,要么是由皇太后主管,要么是由朕来负责,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说话!现在马上给朕离开!” 前后两句的给朕离开,让站在董蓉面前的薄太妃,气势弱了好几个档次。 她瞧着儿子生气了,又不敢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梅香出现 “昊儿。” 面对慕容昊的愤怒,薄太妃的语气,变得软了起来。 “昊儿,母妃也是为你考虑。你想想看,那个王贵人,可是王将军的义女。你刚让他去戍守边疆,这边就处罚他的义女。若是让他知道了,再出什么乱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薄太妃说着话,朝着慕容昊身边走来,伸手想去拉他的手。 董蓉尴尬的避开,顺着门口就打算走。 “董王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看着董蓉要离开,薄太妃也不跟刚才一般无礼了,竟然温和的问起了她的意见。 董蓉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既然薄太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那她也就决定不走了。 “我觉得当然不是这个道理。俗话说的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我们生在大齐之中,无论你是贵为贵人,还是普通的兵士,犯了错,就该受到处罚。如果都跟太妃说的这般,有将军当义父,就可以胡作非为。那我大齐后宫,可还有法治可言?” “我依稀还记得,在践行大齐法治的问题上,薄太妃也曾经有过亲身的体验。您不是也去了冷宫感受了一下吗?想想看,皇上对您这个生身母亲都没有客气,怎么会对一个将军的义女,客气呢?” 董蓉站定,面对着皇上和薄太妃,不卑不亢,句句在理。 薄太妃已经被她气的头上都冒火了,但皇上却听得津津有味。 “王妃所言极是。所以太妃,你可听明白了?” 薄太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心里恶狠狠的骂着董蓉,但表面上却还装作一副特别受用的样子:“董王妃是经商之人,脑子里想的向来就多。本宫可没她那么绕绕弯弯,既然昊儿你说这样,那就这样来做吧。不过昊儿你知道吗?那贵人她晕倒了。” “噢,晕倒了就送太医那里去吧。” 这种天气,肯定晕倒,慕容昊淡淡的说了一句。 “好的。” 薄太妃得到命令之后,灰溜溜的走了,她只能在心底里算计着该如何对付董蓉,无数次的与她针锋相对她都输了,这次决定还是不理论了。 见薄太妃离开,董蓉也终于找到机会给皇上请辞了。 不过,皇上似乎还有事情跟董蓉聊。 “董王妃,您在边界也有不少的店铺。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望及时告诉朕。” 董蓉看着皇上在听了王将军和薄太妃的话之后,并没有对自己产生其他的看法,也决定把自己获得的情况再与他分享一些。 “据说草原上,现在很流行蛊毒这种东西。我建议皇上能够召集一下大齐境内的苗疆之人,多多学习一些蛊毒方面的知识。若是哪一天遇到了,也好有个应对。” “蛊毒?就是那些放蛊之人?” “是的,皇上。” 慕容昊陷入了沉思,他虽对蛊毒了解不多,但却知道那是一个甚恐怖的东西。 “朕会安排的,你有事的话,可以离开了。” 董蓉离开的时候,皇上转身对着身边的德福安排了什么事。 德福脸色凝重的点点头,就离开了。 这边的薄太妃宫殿,玲珑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休息下就好了么?” 守在一旁的小秋子很是着急的问着刘太医。 “你先不要着急,她的身体在做自我修复,等半个时辰后,就会苏醒了。” 小秋子听太医都这样说了,只能在旁边干着急,不停的走到门口去迎接下薄太妃。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看到薄太妃臃肿的身躯,从道路的尽头,扭着身子走了过来。 隐隐能够看得出,这么冷的天,她似乎还出了汗。 看来,一路上走的非常急。 “玲珑身体怎么样?” 看到门口翘首企盼的小秋子,薄太妃关心的问着。 这一刹那间,小秋子觉得薄太妃并不同于别人口中描述的恶毒之人,她简直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可他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就因为他这一瞬间的发愣,头上直接挨了一个巴掌,“喂,问你话呢!小太监,怎么笨的跟个猪似的!” “猪还会哼哼呢,你倒是说话啊!” 小秋子直接就被这一天灵盖给打蒙了,要知道薄太妃天天在不同的人头上练习自己的拳击,效果当然是非常明显的。 “回,回薄太妃……” 小秋子非常不给力的又口吃了。 “太妃,玲珑已经醒了。” 就在薄太妃准备再打一巴掌的时候,大殿之内听到外面声音的玲珑,已经苏醒过来了。 为了让小秋子少挨一拳,她也是使出了浑身力气,召唤着外面的薄太妃。 “醒啦,玲珑?醒了就好!今天本宫就饶了你的小命!赶紧滚吧!” 薄太妃一边回答着玲珑,一边对小秋子吼着,小秋子听到玲珑的声音,也便放下心来,转身直接奔到太医院,去找小林子了。 薄太妃扭着肥胖的身躯到殿里的时候,玲珑已经跌跌撞撞的准备从床榻上跪下来,因为太着急,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幸好附近的刘太医扶的及时,才没让她摔下来。 “哎呦!玲珑,你可小心点啊!” 薄太妃的语气异常温柔,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玲珑听了很是感动,也像是真的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太妃!玲珑能够有今天,全都仰仗您了!今天您还救了玲珑一命,玲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了!” “哎!王将军为大齐,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今天皇上只是被那个董蓉蛊惑,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不正确的决定来。算是本宫这个做母亲的,为孩子做个正确的决定吧!玲珑,你可别把这事给王将军讲啊,他在戍守边疆,小事就不要让他分心了。” 玲珑没想到,自己的义父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薄太妃都为自己出面解决问题。 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多利用这个身份了。 “太妃!您说笑呢!您和皇上对玲珑这般好。玲珑要是给义父讲,也是说你们的好啊!今天这事,玲珑清楚的很,都和那个董王妃有关系。怕是她觉得臣妾抢了她女儿的位置,所以怀恨在心吧!” 玲珑是何等聪慧之人,她心里清楚的很,薄太妃之所以救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王将军,但实际原因,可是两个人共同的敌人,董王妃啊! 薄太妃听到这话,瞅了一眼玲珑,心想,这姑娘还算是有几分眼力劲儿。分得清敌我。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旁边一直候着的刘太医,“王贵人,病情怎么样?” “挺好的,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刘太医垂手站着,也想自己离开来着,但实在是没有机会。 “好,那你先走吧。” 刘太医提着药箱就离开了。 房间里就余下这两个女人。 薄太妃倒也不客气,“你说的是对的。董蓉肯定是妒忌你现在的位置,所以才这般虐待你。本宫告诉你,以后遇到什么委屈,直接来给本宫说。本宫给你做主!别说一个小小的中王妃,就是皇上,皇太后,他们也得给本宫三分面子啊!” 薄太妃就差拍着自己的胸脯给玲珑保证了。 玲珑当即就感激涕零,说着感谢的话,还说自己这一生都为薄太妃做牛做马,若是她有什么事,尽管提就是。 两人这样互诉衷肠,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接下来就开始商讨该如何对待晨曦了。 让二人纳闷的是,这晨曦似乎好久没来了。 对待董蓉这个聪明的人,她们两个又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最终二人简单商量了一个策略,玲珑就起身准备回皇上的宫殿了。 可玲珑还没起身时候,却听到了德福的声音。 “王贵人接旨。” 玲珑便赶紧跪在地上。 “特赐王贵人于咸福宫,宫女两名,太监两名,今日即可入住。钦此。” 咸福宫? 听到这名字,玲珑就知道,这宫殿虽然也算豪华,但却是距离皇上宫殿最远的一座。 自己这才被皇帝宠幸过两次,就已经要遭受到像被打入冷宫一样的待遇么? 可心里虽这般思考,表明上的玲珑还是一脸惊喜。 “跪谢皇上隆恩。” 随后,德福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和太监,看起来都是刚刚入宫的样子。 其中一个看到玲珑之后,满脸的笑容。 好像是熟识的样子。 “这人,我不要。” 可玲珑似乎并不喜欢她,看到她之后,玲珑用手指着她,直接拒绝。 “怎么了,贵人,这可是和你一起进攻的梅香啊!” 德福觉得自己没有看错的话,玲珑瞧着梅香的眼神,有几分的恐惧。 “就是因为她是和我一起进宫的,我才不愿意让她来伺候我。大家都是姐妹,怎么能这般有距离呢?” 玲珑一边说着一边还走上前去,拉起了梅香的手,说道,“梅香,你说是不是?” “玲珑姐姐!梅香最爱和你在一起了!刚才她们到宫里去选人的时候,是我主动报的名。您以前对我这般好,现在正是梅香报答你的机会!” “梅香!咱们是好姐妹,怎么能说报答不报答的话呢!” 玲珑有几分的无奈,但也是一闪而过,她转头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薄太妃。 “既然是好姐妹,那就住在一起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无耻玲珑 “这样也不生分。” 听着薄太妃这话音,玲珑才算是收了梅香。 把具体的事宜都讲清楚之后,德福便离开了。 玲珑把几个下人支走,去打扫咸福宫的卫生了。 “怎么,她了解你的过去?” 薄太妃瞅人很准,带梅香的身影一走,她便直接问玲珑。 “是,我之前的很多事,她都清楚。” 玲珑的表情很黯淡,仿若是根本就不敢接近那个梅香。 “那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她跟你住在一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观察再说。” “好。” 玲珑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别的选择,而且梅香来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是皇上的意愿,一切都不好说呢。 梅香和另外三个下人,先行走向了去咸福宫的路。 一路上,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感受。 另外一个小宫女问梅香,“梅香姐,你之前认识小主吗?” “以前我们是一起进宫的。” 梅香的语气,比着刚才要沉稳一些,她思忖着刚才玲珑竟然当面拒绝了自己,以她对玲珑的了解,她知道绝对不是怕耽误了她这般简单。 她瞧着玲珑跟薄太妃之间的细微动作,有点担心自己的处境。 “那主子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好相处吗?” “她不会像薄太妃一样凶吧?” “你说她会对我们几个怎么样呢?” 听着身边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些话,虽年纪轻,但却对宫中之事有自己感触的梅香,觉得也能理解玲珑的苦衷了。 “她很好,是个好相处的人。” “虽然我跟她早些年认识,但并不算是特别了解。” “很多东西,我们一起去发现吧。” 梅香回答的轻描淡写,完全没了刚才听说玲珑要找宫女时,自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希望能够跟她再聊聊之前故事的**。 那个时候,她们俩刚进宫,都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后来慢慢的接触到不同的层面,当初玲珑被皇上带走的时候,梅香着实哭了好久呢。 在那个腊梅园里,她轻声的啜泣,话说那天还遇到了皇上呢。 不过她仓皇着逃开了,她不希望自己夺了玲珑的幸福。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呆在宫中便可,毕竟自己的童年是异常幸福的。而有着挫折的玲珑,她希望给她最完美的人生。 只是现在,事情还这般吗? 她心里可是没底。 “到了!这里就是咸福宫呢!” 就这样想着想着,咸福宫就到了。 看起来是很气派的,屋檐上的琉璃高耸入云,但看宫殿外侧,就让人觉得美妙不已。 隐约的,梅香在心底为玲珑祝福着,希望她有个好的前程,希望她能够一切顺利。 宫殿里,和外面的洁净相同,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看来这些气派的宫殿里,常年都有人打扫,都已经知道皇上到了适婚的年龄,也是该准备宫殿的时候了。 “我们把被褥拿出去晒晒吧,放了太久,会容易积灰尘。” 梅香看着那几个人,在大殿里兴奋的打量着,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建议道。 “好的!” 小宫女喊着,和太监一起,把那床褥都背到了楼上的栏杆上。 “这里晒是最好的,今天虽然还冷,但阳光还是不错的。” 梅香指挥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拍打着被褥上的灰。 “今天贵人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希望待会她回来,能够睡上暖和的被窝。” 梅香给几个人说着。 “你们关系终究是好的,这贴不贴心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旁边的小宫女,打趣着。 这句话,在二楼的高度,远远的传到了准备回宫的玲珑的耳朵里。 她的脸色猛的一沉。 刚才薄太妃的话,依然在她的耳边回荡。 不一会儿,她便缓缓的来到了宫殿之下。 “贵人!” 梅香第一眼看到了她,兴奋的就准备下楼去。 “你给我站住!” 可玲珑的声音却没有那般的友好和欣喜,“谁让你把床褥给我拿上去的?不知道我马上就要用吗?” 玲珑这般的口吻,让梅香很不适应,她还想着刚才是因为玲珑跟薄太妃站在一起,所以才对自己不客气的。 没想到的是,她回到宫中,竟然先给自己了一个下马威。 “我是想着,今天天气不错。” “今天天气不错,你就可以自作主张给我晒被子了?你经过我的允许了么?这咸福宫,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玲珑站在楼底下,因阳光太强,她只能眯着眼睛,瞪着楼上的梅香。 “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给我滚下来!” 看梅香不行动还在发愣,玲珑就吼了起来。 那小宫女和太监们,立马行动起来,抱着被子就跑了下来。 余下梅香,行动有些迟缓。 她背过身去,悄悄抹了下眼泪,也抱着最后的薄褥子,走了下来。 “你是怎么回事?抱了一床这么薄的被子,是想冻死我么?”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刚一下楼,就直接被玲珑推到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她趔趄着,头撞击到了光滑的地板上。 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小宫女吓了一跳,尖叫出了声。 “叫什么叫!又没有死!” 玲珑瞅了一眼地上的梅香,嘴里嘟囔着,“一身的晦气,刚进来就见血。你死了没?没死赶紧起来给我打扫干净!” 玲珑指着地上的梅香道,语言没有一点的温度。 “贵,贵人,我看还是找太医看看吧。” 旁边的小太监,眼看着要出人命,他给王贵人建议了一下。 “放肆!这宫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才是主子!她没事,耐摔着呢!以前的时候,经常被宫里的人欺负,都没见她出过一声!赶紧的,梅香,给我起来!别在那地上赖着!” 一个猛烈的撞击,把梅香的头,撞的晕晕的。 她知道后面流了血。 但疼痛并非是让她清醒起来的原因,真正让她清醒的是,玲珑的那句话。 她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抱着被子准备往前走。 “给我站住!把那被子扔了!我不想看到沾染血迹的东西!” 玲珑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嫌弃的又丢给了梅香一个白眼,便起身离开了。 到了房间里,她并没有让几个人把晾晒的被子,铺到自己的床铺上。 而是说,“你们各自抱着被子,找好自己的房间吧。觉得不够的,再来找我讨。” 给这几人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极其温和的。 “你们刚才晒被子,肯定辛苦了吧?诺,这是皇上刚才给我的赏赐,你们如果需要的话,就拿过去用吧。” 对这几个人,玲珑不仅好言好语,而且还有礼品送。 那可是皇上亲自送的钗子,这在后宫中,也是很罕见的。 几个人当做宝似的赶紧磕头谢恩,然后拿着珠宝和被子,就回到自己房间了。 路过梅香的时候,几个人连头都没转一下,倒像是躲瘟疫一般。 梅香就知道,那珠宝肯定是没有自己的。 她转身就准备走,可玲珑却不想让她离开。 “梅香啊,你跟我比较熟,就不要住下人的房间里了。直接住在我的房间外面吧!晚上有个什么事,也好找你照应一下。” “是,贵人。” 没想点头称是,然后抱着那床薄被子就朝外面走去。 主子外面的床,是极其简陋的。关键是,她就在入口的地方,平常除了睡觉之外,都得全部收拾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案台的样子。 非常之窄,只容得下一个人。 重要的是,上面也只有一个薄薄的褥子。 再加上自己薄薄的被子,就算是今天晚上的一个床了。 梅香心里流下了很多的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其实才刚刚开始。 她默默的坐在那案台之上,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止疼的药粉,用自己的手,反着分开自己的头发,找到伤口所在的地方,默默的抹上药粉。 看着那药粉的时候,她又落泪了。 “哭什么哭?怎么,来我这宫里,不开心?” 正在默默流泪的梅香,猛的听到玲珑惊悚的声音,她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对着玲珑道,“没有,主子。” “那你哭什么哭?这可是我的宫殿,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哭哭啼啼的。不愿意呆可以走!我马上把你送到冷宫去!” 玲珑说话完全不念及旧情,她冷眼看着梅香,从她那恶毒的表情里,梅香似乎清楚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让自己死。 要么,就是自己主动提出去冷宫。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被皇上选走之前,她还是一个善良软弱的女子,需要她梅香来保护的小宫女,怎么这才几日未见,她就变得这般蛮横狠毒了? “我到底是哪点让你不高兴了?你这般对待我?” 梅香觉得,与其让她这般欺负,不如当即问清楚,就算死,也要让自己死个明白不是吗? “我哪般对你了?梅香,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怎么会这样说我呢?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今天能住在咸福宫这么大的宫殿里吗?恐怕还是在下人的房间里挤着的吧!你要明白,清楚,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玲珑给你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梅香臣服 梅香听到玲珑这般慷慨激昂的一段话,抬眼定定的望了玲珑一眼,那是深深的一眼,眸子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那是玲珑从未见过的,在柔弱的梅香身上,发现的唯一的震慑的目光。 但很快,那眼神就恢复了正常。 眼中的泪水也没有了。 只听“扑哧”一声,最终梅香竟然笑了出来。 这让本来特享受她哭泣的玲珑,瞬间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梅香则直接微笑着推搡了玲珑一把。 “真讨厌,本来还想着自己藏的很深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哈? 玲珑一下子,没弄清楚是什么状况。 “不瞒你说!我是真不想再和那帮下人住在一起。你想啊,那哪里是结交贵人的地方。我若是能寻你来,肯定有机会和不同的人接触。若是能够多一些机会的话,你也知道,我之前是有一些小心事的。” 说道这里,梅香下意识的把玩起手中的那个止血粉末了。 那不是普通的止血粉,是太医院才会有的,精致的瓶身上雕刻着惟妙惟肖的花朵图案,这让玲珑模模糊糊的好像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的?小林子?” 玲珑的表情放松下来,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朝着这方面发展,梅香本来还是哭哭啼啼的,似乎对自己有所怨言。 她本想着顺着这条路,直接把她打发走了算了。 但没想到,梅香竟然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暗合了她的心思? 若是真如此,那她就更不敢留梅香在这里。自己地位才刚刚有,若是因为下人之间发生什么事,再把她给牵扯进去,那就是太不应该了。 梅香听到小林子的名字,两眼绽放出一样的光彩,盯着玲珑看着,但很快就有羞涩的低下头。 “你可知道,这后宫之中,下人之间是不能有关系的?!” 可就在梅香低头的一瞬间,玲珑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 这让本来故意隐藏在下人房间,不出来面对玲珑和梅香之间尴尬的几个人,匆忙之间跑了出来。 什么下人关系? 他们可是最爱八卦的? 莫非说的是梅香姐和小林子? 话说,小林子对梅香姐可真是痴情,这些事情,他们都清楚的紧。 但梅香,似乎对那小林子并不感冒呢。 “是的!王贵人!所以梅香断然不会犯错,若是犯了错,任您处罚就是!” 听到玲珑发怒,梅香吓的身体都发抖了,快速的跪了下来,头像小鸡叨米一般就磕起头来,嘴里还不停的求着饶。 仔细瞧着之前在自己面前始终有优越感的梅香,经常用过于富裕的童年,作为嘲笑自己的资格,让自己倍感压抑的人,如今猛然跪倒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奴才一般,摇尾乞怜。 玲珑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似乎就是成功者的快感。 是人上人的真实体验。 很舒服。 所以,玲珑就多看了一会儿。 而梅香则因为磕头磕得太厉害,后面的伤口似乎又被牵扯到了。不一会儿,脑袋后面的血,就又渗了出来。 从殿外看来,就是玲珑正站着那里趾高气昂的看着面前的丫鬟,跪在那里,求她的原谅。 阳光渐渐暗淡了下来,阴影印在玲珑冷漠的脸上,此情此情,把刚进门的小秋子,吓了一跳。 莫名的,他似乎从玲珑的脸上,瞧见了薄太妃的身影。 当即脚下一软,不小心碰到了门框。 里面的下人,瞧着有人过来,赶紧迎了出来。 “秋公公!” 那些人是认识秋公公的,要知道这人年纪虽轻,但在后宫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正享受着的玲珑,听到这声音,立马换了一个表情。 她俯身就要去扶梅香,嘴里还说着,“梅香!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哪里还说什么错不错!罚不罚!你可真是太客气了!赶紧起来啊!瞧着,这脑后勺都磕出血来了!来人啊!赶紧给梅香瞅瞅!” 这些话几乎是一气呵成,听的毫无违和感。 可是下人中,却没一个人,起身去给梅香瞅的。 他们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不知道玲珑对梅香的态度? 只是他们不太清楚,为何自己的主子这会儿又上演这样一出。 这是情节大变,不过他们可没心思揣测这些,只是客气的带着秋公公进了去。要知道这秋公公可是宫中掌管物资发放的小头目,指不定会带来什么好东西呢! 反正总是见者有份,虽然刚才贵人似乎对梅香的态度很差,但他们毫不在意。 他们只是欢喜的拿着银子和钗子,回到房间里就开心的不得了。 他们都是穷苦出身,每个月的收入都要补贴家用的。若是这银子能收到手,那这个月的月钱就多了去了。能给自己的父母,让他们打打牙祭了。 而至于梅香的挨打,因为并不是疼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认为,这太过常见了。是宫中人的必修课。 虽也有同情,但留下来的,更多的则是庆幸。 庆幸那个挨打的人,不受主子喜欢的人,不是自己。 梅香又不傻。 她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只是想明白玲珑的想法了之后,这会儿也有些不太清楚她忽然的风格转变。 虽然知道秋公公来了,但她之前并不清楚,玲珑和秋公公的关系。 以她对玲珑的了解,玲珑是不会看得起一个小小的太监的。 但这会儿的风格突转,又到底是为何? “贵人!恭喜贺喜!” 正在她的思忖间,小秋子忽然走了过来,竟然俯身扶了她一把,这不同于刚才玲珑的虚扶,竟然是直接把梅香从地上扶了起来。 “梅香!怎么这么不小心!后面怎么流血了?要不我让小林子过来看看?” 小秋子说话之间,给玲珑递了一个眼神,特别在提到小林子的时候,语气加重了。 这让玲珑有些心中不爽,她觉得似乎,小秋子对梅香有意思? 虽然她分毫也看不上小秋子,但是瞧着之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男人,这会儿忽然对别的女人这般温情,她心中当然不是滋味。 “小秋子!你来这里,有何事?” 这连说话语气,都变了。 “回禀贵人!” 小秋子可是和玲珑认识的时间长,听到这话立马听出了其中的味道,迅速跪倒在地,声音都带着几分忐忑,“奴才除了来道贺之外,就是传薄太妃的话,她想让您到她的宫中瞧瞧。说有要事相商。” 一听是薄太妃,玲珑也没时间去跟小秋子对待梅香的态度计较了,起身就走出了宫外。 小秋子则狗腿似的在后面跟着,嘴里还喊着,“贵人贵人,你等等我。” 二人就这样,走出了大家咸福宫里,众人的视线外。 走着走着,到了德妃的宫殿,后面的小秋子始终和前面的王贵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到了这里,他却紧走几步跟了上,“贵人,这德妃可是宫中的良妃,薄太妃知道您也是贤德之人,想让您多了解下她的一些做法。不如,我们到这里面参观参观?” 听到小秋子这话,玲珑还想着,可能是薄太妃觉得她的宫中不太安全?所以这次又定在了德妃店? 便也没做其他的想法,转头就进了德妃殿。 只是在进殿之后,并没有看到薄太妃。 只看到了端坐在墙上的纸人,似乎是德妃。 当即冲着小秋子大吼起来,“你让我来干嘛!” “贵人!” 小秋子看到玲珑生气了,赶紧上前哄了起来,“贵人不要生气!刚才奴才真不是故意扶那梅香的。只是你知道吗?她可是目前小林子唯一的软肋,我跟他关系固然好,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还得梅香出面才能解决!” 听着小秋子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玲珑觉得自己并没有听懂。 “你说什么呢!” “奴才是说,我们以后肯定需要在太医院有个照应。今天那个跟您看病的刘太医,那可是小林子的师傅,没有儿子,对待小林子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扑哧!” 玲珑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搞得好像有了小林子,他就能够有一个儿子一样。” 这话说出来之后,那个小秋子脸上的表情闪了一下,脸部的神经都抽搐了。 这可是太监最禁忌的话题,如今在自己最心爱的人嘴里说出来。 有一种,酸涩的味道。 看到小秋子脸色一变,玲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虽对小秋子毫无感情可言,但目前为止,她清楚,自己还需要在宫中有些心腹。 就比如说这次,若是没有小秋子及时营救自己,那自己极有可能是死在那大殿之外。 所以,自己虽然心中对小秋子其实是鄙视的,特别是目前两人身份悬殊之后,但现在,她却离不开这个小助手啊! “嗨,瞧我这嘴!” 玲珑轻轻的朝着自己的嘴巴上拍了一下。 就这一下,可把那小秋子的心都拍碎了。 也瞬间化解了刚才的不快,小秋子怎么容得玲珑,因为自己而挨打? 哪怕是她自己打自己也不行啊! 自己在她的面前,就是尘埃,值不得她有半点费心的。 “哎呦!玲珑,这可使不得!” 小秋子说着就要去拉玲珑的胳膊。 但却被玲珑给闪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林子出现 “小秋子,今天特别感谢你。” 玲珑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化解了刚才的危机,就赶紧转入了正题。 “玲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能够开开心心的,我也就知足了。” 小秋子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了花痴模式。 若是以往,玲珑肯定会有几分受用,但是今天,玲珑脸上的喜悦,明显少了几分。 “玲珑?怎么了?” 小秋子着急的问,“是不是今天在外面太冷了?瞧我,刚才给小林子要的补药都忘了给你了。拿着玲珑,以后无论你到什么位置,你永远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玲珑。你的事,我小秋子都愿意赴汤蹈火去完成!” 说话间,小秋子从怀里,拿出还有体温的精致的瓶子,和刚才梅香拿的有的一拼。不过这只更精致一些,是雕刻的一些装饰的图案。 可玲珑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的起色。 不过补药倒是接了过去。 “也不知道我义父,怎么样了。” 玲珑接过药之后,没有理会小秋子的衷心,起身就走到了窗台,莫名的提到了王将军。 “义父?你说的可是王将军?玲珑,你是不是想要边疆的消息?我可以……” 小秋子急着为心上人却排忧解难,可是心上人,似乎关注的并不是他的这番迫切的心思。 “秋公公!” 玲珑打断了他的忠心与体贴,而且以他从未听过的称呼。 “秋公公!我很感谢你今天的救命之恩。但是为了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被别人看见,我们能不能,在称谓上,调整一下?毕竟我虽然只是有一个名声,但却是现在戍守边疆的要臣王将军的义女,也是皇上第一次分封的贵人。你在宫中奔走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若是我们之间的称呼,太过亲昵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小秋子听到这话,楞了一下。 他有些没明白,这意思是,自己和玲珑之间的身份差别,自己要想得清楚? “可是……” 小秋子想说,他还是喜欢玲珑这个称呼呢,更亲切一些。 也没有距离感不是吗? “我私下里,当然是喜欢你叫我玲珑的。” 那就好那就好!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小秋子眼睛放光,瞧着玲珑,刚想说话,但却被玲珑又给抢了先。 “只不过!若是你私下里喊我玲珑,回头在外面有一次的疏忽,被皇上,或者是其他人听了去,那轻则就是用刑,重则就是要杀头的罪责。” “你说,我怎么能受得了,你被处罚?” 嗨,这一席话,说的小秋子立马幸福感飙升。 他立马领会了玲珑,噢,不,王贵人的含义。 那可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以及二人之间的差别,而是为的自己,为的是自己不被受罚。 说实话这事可是有先例的。 之前宫中的一位答应,和一个小太监是青梅竹马,两人比较单纯,那天那宫女封了答应之后,第一个跑过去给那小太监道了喜。 俩人高兴的,跟多领了银子似的。 开心的拉起手,就地转了好几圈。 这事便被那些妒忌的人,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当即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只是在宠幸了那答应之后,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把她给赐死了。 那理由很简单,就是小太监,有次当着皇上的面,叫了答应的名字。 而不是答应的名号。 这事,以前小秋子当做宫中的爆料,在教玲珑如何做人的时候,给她讲过的。 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般清楚。 而且,完完全全是因为自己啊。 “多谢王贵人!” 小秋子激动的开始行礼了。 “嗨,小秋子,你千万不要这样客气!” 瞧着之前一直在自己面前说教的人,如今也跪倒在地,这般谦恭,玲珑觉得,自己如今这位置,似乎坐的很是时候。 “咱们还是最初的关系,只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遭遇太多的风险。” “毕竟没了你,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些事情。” “真的,小秋子,非常感谢你!”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玲珑终于听到了自己喜欢的称呼,所以给小秋子表达感谢的时候,也无言之中,增添了几分真诚。 这份真诚,让小秋子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 他当即就想说,王贵人,今后我小秋子,动用宫中的一切关系,哪怕是为了守护你手上的一块皮,我也愿意豁出我的性命! 不过他只是在心底默默的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玲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便问,“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事?” “嗨!瞧我,这一说起高兴的,连正事都忘了。” 然后他一拍脑袋,就把自己如何找到郭公公和薄太妃帮忙,今天才得以救出来王贵人。 接着又讲郭公公现在是如何神机妙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希望能够结合更多人的力量。 一个人郭公公,一个就是太医院的人。 如果今天不是刘太医赶过来的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稀里哗啦,太过于激动的小秋子说了一大通。 这让玲珑听的很不耐烦。 “直接说重点。” 听出了这不耐烦,小秋子心中有些不快,但又不希望玲珑不开心,就把这不快给藏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之后单独见王贵人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郭公公和我现在都需要太医院的人,小林子是个不错的选择。而接近他的突破口,就是梅香。如果你能让梅香对你言听计从,那小林子那边,只需要她去说上一嘴,就很容易解决。” 终于听到了重点,玲珑第一次觉得这德妃殿实在是太过闭塞。 即便是大冷的天,也觉得闷热的很。 她低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可还有别的事?” 正觉得自己运筹帷幄,讲了这么一堆,应该得到赞扬的时候。 发觉玲珑又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还有别的事么?这事交给我来做就行。” 玲珑明显的有些不耐烦。 小秋子又担心起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或是做错事了?怎么好好的,又不开心了呢。 “没事,我先走了。以后你不要单独来这里找我了,直接到我殿里去。直接找个借口就行。” 说罢,玲珑推开门,直接就走了出去。 小秋子刚想一起走出去,但想到刚才玲珑的嘱咐,就停下了脚下的步伐。 一切,还要以保护玲珑为主。 想到这里,小秋子就停下了脚步。 外面刮起风来,他总觉得,玲珑似乎改变了什么。 刚才自己进咸福宫里的那一幕,慢慢的在脑海浮现。 那不是他记忆中,善良美丽的玲珑的做法。 他可是打听过的,之前玲珑和梅香的关系特别好,是真正的好姐妹,他还想着,这次有梅香在,他很多事情都能放心。 却没想到,刚见面的第一天,就出了这等事。 他其实是想给玲珑好好说说,让她知道心腹这种事情的来之不易。 但似乎每次自己提到梅香的时候,玲珑都隐约的不开心。 想着想着,最终小秋子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了。 这,不会是玲珑吃醋了吧? 这一个想法,让小秋子觉得什么梅香,什么小林子,什么郭公公,都那么的不重要了。 他现在想要的就是,这玲珑,竟然吃醋了! 她虽然贵为贵人,可还是会在意自己的! 那种心中涌出的幸福感,让他激动得不得了! 可这份激动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因为下一个瞬间,他的脸上,猛的挨了一拳。 小秋子应声倒地,那人的力气实在是大,把他的下巴都快打脱臼了! 小秋子在宫中,可也是好斗之人,他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 起身就准备反击,可看清楚那人是谁的时候,他就放下了拳头。 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笑嘻嘻的对那人道,“小林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啊!见了我就打!我可是得罪你了?” 小秋子这会儿的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多个圈,他思忖着这小林子,上午救玲珑的时候,态度还超级的好。 这会儿忽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只能是一件事情,让他改变了想法。 那便是和梅香有关。 唉,他们这两个兄弟,噢,或者说是姐妹? 这一生,可是和女人,是脱不了关系啦! “怎么得罪我?你自己好好想想!” 与小秋子的瘦削不同,小林子似乎长的更加粗壮一些。 这曾经得到了不少人的怀疑,在别人都说话阴柔,举止女人味更多一些的时候。这后宫之中,却有着小林这样的男子汉的存在。 虽然他在太医院,做的也是打杂之类的工作。 但是他去非常受宫中人的器重,特别是太监和宫女的喜欢。 还有那些老太监们,所有人对待他都如亲生的一般。 可以说,他在后宫的关系,比小秋子的关系,要硬的多了去了。 聪明的小秋子,曾经怀疑过小林子,是不是没有净身。 于是他曾经偷偷的观察过,后来发现,太监就是太监,大家又都不是傻子。净身的就是净身了,不过瞧着小林子那部位,之前的阳刚之气,应该非常浓郁。 那可能是这般没有的人,对他崇拜的原因所在吧! 所以大部分时间,小秋子对小林子,还是不会得罪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男人? “我刚才去看我家梅香,她竟然头都被摔破了!你的女人你能不能管好的?我可告诉你小秋子,当初我可是看在你苦苦相求的面子上,才把我的梅香,交到你的女人宫里的。今天我问梅香,到底是为何会摔着。她说是自己不小心,我又不是傻子好吧!我家梅香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走路都怕踩死一只蚂蚁的,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怎么会毛躁到,会摔倒!” “肯定跟你的女人有关系!亏我今天还让老刘救了她!” “我给你说,小秋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去把我家梅香接出去?我还能让你的女人,现在就从那贵人的台子上爬下来!” 从未听过小林子说话这般强硬的小秋子,这次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就听说了,他唯一的软肋就是梅香,今天看来,真是完全属实啊。 而且,而且,若是往常有人说让玲珑从贵人的台子上爬下来,这么不客气的话,他小秋子肯定会起来,拼命反抗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话从刚毅的小林子嘴里说出来,听起来竟然毫无违和感! 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觉得好像小林子说的简直是棒极了! 他无法在宫中正常男人,那些不是皇上就是皇亲国戚,身上去寻找自己失去的男子气概,却能从小林子这里见到一星半点。 可就是这一星半点,就让他觉得,这小林子,太男人了! 简直是自己的偶像! 想到这里,他觉得小林子的地位立马提升了,当然,还是在玲珑之下。 “小林子!” “叫我小林!” 与小秋子的阴柔不同,小林子的嗓音,简直是有磁性的。 “好的!小林!” 阴柔的小秋子,立马改口,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小林,玲珑和梅香。” “叫啥梅香,叫林夫人。” 小林子倒矫情起来。 小秋子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换了称呼,这小林子的威武气概,在遇到和梅香有关的事情上时,就都消失不见了。 “林夫人的事,就是我小秋子的事。” “是我小林的事!跟你有毛线关系啊!” 这话一说出都是错,小秋子觉得小林子的爱,这才是炽热呢。 “对,对,我是说,以后在咸福宫,在王贵人的地界,我一定会罩着梅香。若是她再有什么闪失,你直接来找我!你杀了我都成!” “还王贵人,王贵人。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还在这当太监。” 小林子鄙视的瞪了一眼小秋子,嘟囔着,“到时候,你和你女人,都吃不完兜着走。我小林向来说话算话。” 然后,起身就准备走。 可是小秋子,却拉住了他。 “干嘛?想单挑啊!” 小林子倒也谁都不怕。 “单挑个啥,我是说,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事?你思考的怎么样了?” “吓?你说那东西?拿那东西可是要杀头的。” 小林子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让小秋子知道问题棘手了,“我不是给了你几个金锞子吗?” “哎呦,你还提你那几个小钱?你以为我小林缺这些?哪天你去找我,我还给你的了!” 小林子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的就打算往外走,仿佛是回去取钱一般。 “不是这意思!” 小秋子那可赶紧拦啊,要知道他之前送金锞子的时候,小林子已经松口,可以给他一块大烟,先让他去交差。 那时候口风松动的很,可如今看起来,却是没有要帮助自己的意图啊。 话说这几日,郭公公一直找自己,去要这东西,若是自己这两天再没交代,那可是要出事的啊! 若是失去了郭公公的信任,别说小秋子,就连玲珑,怕是都要出事啊! 他自己出事没关系,他可不想让玲珑有任何的闪失! 嗨,心中的事转了一大箩筐,但是转身再看的时候,小林子已经走了。 “喂,你等下啊!” 小秋子着急的赶出去,可无奈的是,小林子的步伐太快,他已经追不上了。 不远处,瞧着小秋子慌忙的身影,正准备去皇上殿上的皇太后,停了下来。 “那人,不是今天去找薄太妃,来救王贵人的小太监吗?” 皇太后看人极其准,嬷嬷瞧了几眼,才确定。 “正是。” 皇太后没说话,转身去了皇上的宫殿。 “皇儿不愿意去。” 她刚进门,便看到皇上赌气一般的,对着她说着这话。 皇太后不由的笑了。 她今天穿着那紫红色的绵绸大衣,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非常的好,似乎外面的冷风,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坏心情。 慕容昊看着自己的母后笑了,便问道,“您笑什么?” “哀家笑,你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不愿意动而已。” “皇儿知道啊!皇儿知道自己不想去。” 瞧着慕容昊跟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皇太后忍不住走过去,像是儿时一般,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昊儿。” 已经很久了,她都未曾这般亲昵的称呼过他。 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大了,当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当然需要得到尊敬,哪怕是自己的母后。 另一方面,为了不让薄太妃又更多的坏情绪,皇太后并不想自己跟皇上走的太近。 但之前的那些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自己对皇上的宠爱,却是这么多年丝毫未减的。 “母后。” 慕容昊也从未这般需要温暖的怀抱过,他任由皇太后摩挲着自己,自己却闷不做声。 “你是皇上,做很多事情,不能任由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在做的事情,就要想到后果。那个小宫女,本就是宫中安排给你暖床的。你们同床了倒也没有关系。但后来事情的发生,确实超出了母后的想象。要知道从宫女到贵人,这在宫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哀家知道你和哀家的想法一致,决定这女人肯定不一般。” “任谁也不可能,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和一个大齐的大将军扯上关系。而且是在被宠幸了之后。” “但这只能说明,你在与女人相处的时候,忘记了去挖掘他们背后的利益链关系。” “以后你还会遇到不同的人,她们都会有不同的身份,到时候,谁是皇后,谁是贵妃,可不全是凭你自己的喜好。你瞧着你的父皇,似乎对哀家很是敬重。在他宾天之后,还给哀家留了一个太后的好名声。” “但你知道吗,他在世的时候,对哀家并不算特别痴心。相反,他对待你的母妃,却是十分温柔。但这又怎么样,在最终确定后位的时候,哀家心里清楚,虽先皇对哀家并无太多情感,但他是会愿意封我为后的。因为这后宫之中,适合做皇后的人,并不多。” “无论哀家的身份,还是哀家的为人处世,都是适合的人选。” “这也是你母妃,永远也得不到这个后位的原因。” “当然,哀家也永远得不到,先皇的真正厚爱。” “所以,后宫之中的女人,与你来讲,永远不是一个工具,而是打交道的对象。像是和众大臣一般,她们每一个人背后的利益链,你都要搞得清楚。而且,不能让这些利益链,出现了某些端节。” “就像今天的王贵人一般,既然你已经封了她,也知道了她是当下王将军的义女,又何必给她那般重的惩罚呢?还趁这个机会,把她往薄太妃的阵营推了推。你要知道,这后宫之中,谁若是跟薄太妃走得近。结果就只有两条,至于什么结果,哀家想你应该清楚吧。” 当然清楚,这两天的路,只有一个归途,那就是早死呗。 皇上心里何尝不知,所以他才会不想去见那个王贵人啊! 想想自己之后的感情生活,就要被这个王贵人所羁绊,自己一冲动封了一个什么鬼贵人,从此就自己给自己上了套。 而若是之后,无巧不成书的,她又成了自己的皇后。 那这皇宫,还是能待人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皇上就不由得郁闷起来,若是自己封的那个人是晨曦,那该多好。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孩儿去就是了。” 皇上可不能让自己的贵人受到委屈,即便是受了委屈,也需要赶紧揉了揉,让她们能够尝到甜头才好。 见到皇上终于松口,皇太后就知道自己不虚此行。 自己也没有看错人。 这个孩子,和别的人,都不一样。 他注定是要成大器的人。 “去吧。” “哀家休息吓再走。” 可就在慕容昊准备迈出大门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外面杀猪一般的喊声,“皇儿,皇儿!你可不能意气用事,着了那董蓉的道。这后宫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单纯。那王贵人,虽然说看起来并不像好人,但是她是王将军的义女,你就要给她几分面子。” “不能去打骂,而是要哄着。你要知道,这些人能够在关键时刻,帮你多大的忙。” 薄太妃也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自己的孩子。 可是慕容昊听到她的声音,就不自觉大家加快了步伐,把他留在大殿里,一动不动。 “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一样的皇太后 看着皇上头也不回的朝着咸福宫走去,薄太妃忽然有一种又回到最初的错觉。好像自己的孩儿又变得听话起来。 所以忍不住夸了一句,“这么快就去了?真乖!” “不要理会母妃,咱们俩之间不需要什么繁文缛节。” 她自己安慰着自己,脸上全是笑容,可看到门口出来的皇太后时,脸色立马就变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劝皇儿要以大局为重啊。喏,他不是已经去了?” 听到这话,薄太妃只觉得脸色瞬间红了起来,莫非刚才昊儿是因为这女人的话,才跑去找王贵人的? 虽然心里隐隐知道结果,但却还是嘴硬的。 “他是听了本宫的话,才做了最后决定的。” “恩,对,他两只脚都踏出了殿门后,你才开始说话。那你说皇上他本来是打算去哪呢?” “你!” 薄太妃自知理亏,气的不得了。 可皇太后的心情,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叨扰。 她最近觉得,薄太妃太过嚣张,自己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她的脾气给捋顺了,另外她做的一些事情,她也绝对不会在姑息。 但当下,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也需适可而止了。 所以便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 “妹妹。姐姐只是给你开玩笑而已,千万莫当真。倒是哀家听说那个王贵人这次是被你救走的?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薄太妃没想到,皇太后的语气忽然变软起来,当即没回过来神,就直接回答道,“还好,已经入住咸福宫了。” 但很快,她觉得自己态度太好,便大声道,“你别假惺惺的,好像关心她的身体一样。若是想救,你应该比本宫快吧。” “怎么会!要问这后宫中,妹妹你可是一手遮天。只是这等小事都得你亲自出面,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啊!你别仗着自己是太后说话就口无遮拦。本宫行得正站得直,是王将军临走前交代本宫,要好好照顾他的义女,所以本宫才出手相救的。再说了,就算是王将军不交代,本宫也不忍心看到宫内有人遭受这样的罪。” 薄太妃一席话说的慷慨激昂,她肥硕的身子,都跟着声音颤抖起来。 她虽然年纪已大,但却偏爱穿粉红色的衣服,又怕冷,在冬日里穿着里一层外一层,现在浑身又抖着,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毫无美感的中年女人。 某一个瞬间,一身素衣,身材颀长的皇太后,都有点怀疑,先皇的审美了。 “哀家说的就是,是不是王将军交代你了!” “当然交代了!” 薄太妃这句话说的是有几分骄傲的,虽然之前王将军不是自己阵营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回来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特别恭敬。不仅带来了边疆的特产和夜明珠,还给薄太妃送了不少的银子。 她问及原因,王将军只说,这皇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后宫早晚是薄太妃的天下,回头自己的女儿还希望薄太妃能多多提携。 薄太妃当然高兴,要知道这武将的支持,可比几个文官,强多了。 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而且和玲珑之前也有着约定,当然乐意去做这个顺水人情了。 可就在薄太妃自得其乐的时候,皇太后的一句话,却说的她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不过,若是边疆出了什么事。待到王贵人也受牵连的时候,不知道妹妹,你这边,是否脱得了干系?” “当然跟本宫没关系了!本宫是……” 薄太妃刚想解释,可又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讲,刚才还说关系好,特别照顾。这会儿马上就撇清关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但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只是皇太后自己揣摩而已,哪有可能是发生的! 便朗声就想解释,“王将军行得正,一定不会出错!姐姐你这是想让我大齐出事吗?” 可是她的思路转换的太慢,知道一切只是皇太后的一个幌子时,皇太后已经大步的离开了皇上的宫殿。 她的这般自以为特有分量的话,只能给那呜呜的东北风来听了。 “真是晦气!” 想来想去,薄太妃觉得自己今天碰到皇太后,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想当年年轻的时候,皇太后啥时候不是忍气吞声的,包括后来昊儿做了皇上,她虽然为皇太后,但却少有干涉后宫事情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还不是看自己脸色! 最近她是怎么了,竟然敢这样给自己讲话! 薄太妃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起身就想去追那皇太后,但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太妃息怒。您若是这会儿去了,岂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怀?太后身体越来越不好,如今想做的就是让你乱了阵脚,最好能犯个大错,这样在她临走之前,就能想办法把您给……” 说话的人是郭公公,他的嗓音是非常尖细的,而且他的突兀出现,着实把薄太妃吓了一跳。 刚想惩罚他,可是听到他说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你确定,她会这样想?” “奴才当然不确定。但太妃这般聪明,定然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郭公公这番话,说的和往常很是不同,好像有几分哲理的味道,却没有最初的那种迫切的对钱的**。 可正是郭公公这种对钱的浅层的**,让薄太妃觉得自己必须得给他点奖励。 于是直接把自己手里的金锞子,直接用手递给了郭公公。 若是往常,郭公公早就感恩戴德了,恨不得把那金锞子立马揣进自己的兜里。 可今日的郭公公却有些反常,他根本没有伸手去接那金锞子,相反而是把那金子退还给了薄太妃。 “怎么?嫌少?” 薄太妃第一次遇到送钱被拒的情况,当下问道。 “不是的,太妃。这可是值奴才一年的俸禄了。不过奴才觉得,太妃您更缺这些钱。皇太后的晚宴上,您不是得好好置办一身行头?您不是得多方打理自己的关系?奴才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里需要什么金子!都是浪费!” 旁边的薄太妃,听着郭公公这般懂事,竟然连钱都不要!不觉得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少有热情的道,“郭公公,本宫就知道,本宫没有信错人!” 郭公公则谦逊的笑着,“太妃严重了。另外奴才听说,刚才慕容晨曦,好像来到了宫里。” “你说什么?!” 薄太妃一听慕容晨曦的名字,两眼放光,她接着又问了句,“董蓉一块来了么?” “没有!只看到她一个人。” “好的!郭公公,你以后没事就在本宫身边行走吧!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多谢太妃知遇之恩。” 说罢,便乖巧的垂首跟在薄太妃的身后,好像是她的小跟班似的。 咸福宫。 玲珑睡了一个午觉,起来觉得无聊,就想到院子里面走走。 可还没出门的时候,却听到梅香走过来,欣喜的给她说道,“贵人,皇上,皇上来了!” 因为走的太过着急,梅香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王贵人当然很高兴,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红色棉衣裙,一个眼神望见了身边着急给自己整理衣服的梅香,她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无论从面料和款式上都不如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何,瞧着她满脸喜悦的,穿着鹅黄色的样子,双眼浸着笑,脸庞红扑扑的,粉嫩粉嫩的,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不觉得心中担心起来,“梅香,你激动什么啊!皇上是来找我的,又不是找你的!” 说罢,她扬起手掌,就给梅香来了一巴掌,“找不准自己位置的狗奴才!” 只听啪的一声,梅香的脸上,分明多了五个手指印。 梅香低头捂着自己的脸,边后退边求饶,“贵人教训的极是,是我没有找好自己的位置,太过激动了。奴婢这会儿忽然想起来,那后房还没人打扫,奴婢这会儿就去打扫了。” “恩。” 这一巴掌下去,看着那白色的脸庞,泛起几个手指印,玲珑的心情顿时变得明朗起来。有了手指印,总是没有心情,去在皇上面前卖弄了吧。 以为我玲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姐姐也是过来人好不好! 就这样,在自己的想法,和衣服的整理过程中。门外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呼声。 本来还站在大厅的玲珑,这会儿赶紧跑进了自己的寝殿里,用厚厚的被子裹着自己,就这还在床上打哆嗦。 好像特别虚弱,又很冷的样子。 而身旁的宫女,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端起床边上准备好的药,端起就给玲珑。 玲珑颤颤巍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去端那药碗,谁知那碗太重,她没有端好,直接就将那碗摔在了地上! 皇上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的是这一幕,可怜的玲珑满脸苍白,那旁边的宫女已经跪倒在地,玲珑则对不停的咳嗽,可只穿了内衣的手臂,却还是想扶起那个宫女。 许是咳得太厉害了,说话不方便,便用手去扶了。 “起来!赶紧起来!这事不怪你,怪,怪我自己。不过可惜了太医院的药了。” 趁着咳嗽的间隙,玲珑一气呵成,这些话说的没有半点的断层。 到底是个经过调教的,就是有潜质。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见如故 身旁的那个跪着的宫女,这般想着,不过她这会儿却不太听话,而是跟玲珑较这真,“贵人,奴婢没法起来。这药只有一副,好不容易给熬了,却一口没喝上。也不知道太医院还给不给送药了呢!” “来人!传太医院的人送药来!” 皇上在旁边,看着这俩人这般认真的就这碗药发挥了这样的长篇大论,决定自己伸手去解决这个问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玲珑,立马猛烈的咳嗽起来。 可咳嗽的缝隙里,她还不忘给皇上打招呼。 因为太迫切,这打招呼的声音就变成了这样,“皇,皇,皇,皇,皇上,您,怎么来了?” 那话一说,眼中的泪水立马就滑落了下来。 若真用梨花一枝春带雨。来形容的话,实在是不足为过。 她刚才的大红衣已经脱了,白色的内衣衬着她略红的肤色,看着可是有几分的气质的。 “王贵人,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虽然有过两次的接触,瞧着这人也是挺漂亮的,可慕容昊的心情,就是开心不起来。 因为想着她身后的王将军,还有薄太妃,他就觉得,自己若是真选择跟玲珑在一起,那肯定是一生都被管制的。 需要打仗了,自己首先是绝对不能得罪王贵人的。 不然,王将军不好好出兵啊! 后宫需要处理事情了,自己绝对不能不偏袒王贵人的。 不然,薄太妃肯定出来找事啊! 但即便如此,他深谙这其中的奥妙,但是对着王贵人,他还是尽量的希望自己的语气能够更加真实一些。 “朕刚刚命人去太医院抓药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本来朕想找你一起出去赏梅的,却没想到你身体这般差。这样,你在宫里好好养着,有什么事尽管差人来找朕。朕这会儿还的去见下军机大臣,咱们有时间了再见啊!” 在玲珑面前,皇上说话还从未这般客气过,这样的腔调传递出来的距离感,是王贵人所恐惧的。 “皇上!您不喜欢玲珑了么?” 面对着着急奔出门去的皇上,玲珑问了最后一句话。 可皇上根本装作没听到一般,起身就走了。 余下玲珑,只得再次缩在被窝里,眼泪滴答滴答的开始流了起来。 莫非,自己从今天开始,就要被冷落了? “梅香!” 她尖叫着,喊着梅香的名字,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者是要把梅香杀掉一般。 可梅香并没有回应。 她觉得很奇怪,便让身边的人出去找找。 可那人在宫殿里走了一圈,说也没见到梅香的身影。 “什么情况!小秋子的事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呢!怎么这人就跑出去了?跑哪了?是给小林子告状去了?” 想着小林子的事,玲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准备走出去。 而梅香,到底去哪了呢? “你叫梅香?我叫晨曦!” 她去了腊梅园,此刻正在和那里的新朋友说话。 梅香捂着脸奔出了咸福宫,她的心里有无限的委屈,但却不知道该向谁说起,只能将最近的遭遇,说给那一朵朵绽放的腊梅了。 “腊梅,你说,这人为什么会变呢。原本好好的姐妹,为何变得这般无情。” “不过我梅香也不觉得后悔,算是及早的看清楚了她的本质,我会忍气吞声的待下去,然后找机会,让小林子把我换到别的宫中。” “如果实在换不了,腊梅,你可要祝福梅香,一定要活的时间久一些。以后我就不吝啬补药了,多吃一些,最好能学些功夫,这样至少耐打一些,不是吗?” 梅香这般掏心窝子的话,不小心却被一个蹲在地上看凋零的花朵的人听到了。 那人是刚进宫的晨曦,她因为在一本书上看到说,腊梅的蜂蜜是很香甜的,自己就着急想找一片腊梅给试试,可是在外面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忽然想起来,这皇宫之中是有的。 于是拿着自己母亲的通行牌令,也没告诉白衣,也没告诉乙八,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这刚赶过来,准备先在地上捡一些腊梅花,看能不能做一些酒酿之类的,却听到头顶上有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 她本来想走的,可是听着那小姑娘着实可怜,声音也柔柔的,她就开始想着有这样声音的人该会长的怎么样呢? 她嘴里那个与她一同进宫的姑娘,到底是谁呢? 还有啊,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说自己经常会遇到危险,而且有可能会随时没命吗? 这一番番的话,彻底激起了慕容晨曦的斗志。 她决定帮助这个小姑娘,所以话听完之后,就从地上钻了起来。 “姑娘,你除了学武术之外,还应该再学点驭人之术。” 本以为诺大的腊梅园,不该有人才对的玲珑,听到这声音之后,当即骇了一跳,后退着差点摔倒。 而待她仔细瞧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时,又扑通一声,踉跄着跪了下来。 脸色也是大变。 “玲,玲珑。噢,不,王贵人!你怎么来了?刚才梅香说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您可不要放在自己身上,梅香现在自己给自己掌嘴,也不让贵人,脏了自己的手。” 晨曦的话还没开始问呢,这边的人都已经嘟嘟说了一大堆,而且还自己扇起嘴巴来! 晨曦赶紧拦住了她,说道,“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你再仔细瞧瞧?” 梅香吓得根本不敢抬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虽然被晨曦拿着,但她还想撑着给自己惩罚。 “你看看,我的手臂上有个守宫砂,你的玲珑,总是没有了吧。” 没有办法,晨曦心中虽然有几分不悦,毕竟自己和玲珑是两个档次的人不是吗?怎么会被这小姑娘给认错! 不过后来当想到自己吓到了人家,就觉得能理解了。 梅香也是聪明之人,听着这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像,衣着谈吐也不像,而且眼神里,全都是温柔和善良。 她也愿意,相信这人不是玲珑了。 那她是谁? 于是就有了刚才晨曦自我介绍的那段话。 “晨曦?可是慕容晨曦?就是中王府的郡主大人?” “别叫我郡主了!那可是折煞我了。我们关系差不多大,不如我们以姐妹相称,如何?” 晨曦从刚才看到小姑娘可怜的自说自话开始,到现在看到她竟然自残,而且她面对的人,竟然是玲珑那个女孩。 还记得最初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 现在却变得物是人非,那女孩,被皇宫的大染缸给污染了。怪不得自己的娘亲不让自己来皇宫呢。 也是有道理的。 自己想着想着,晨曦觉得扯远了,又继续回来问梅香,“你可有什么不舒服?我看你的后背上,好像在渗血。” 晨曦关心起人来,是非常细心的。 她瞧着梅香抬头不是特别顺畅,所以才这般问道。 “没事。” 是刚才的时候,被玲珑给推到摔的。 她并不是不敢说这件事,而是说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还是给玲珑找麻烦。 梅香这一生,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给别人找麻烦。 自己可以过的怎样都可以,但绝对不能给别人找麻烦。 其实梅香不知道,当你觉得给别人找麻烦的时候,这个别人,一定不是自己的好朋友。 若是自己人,谁会觉得帮忙是一件找麻烦的事呢?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都不知道有多快乐呢! 这边晨曦望着梅香,除了有少许的同情之外,她觉得这女孩很坚强。 就像自己一般坚强,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想靠近的气息,是她喜欢的气质。 所以她才会提出来,二人做朋友,以后真正遇到什么事情,还可以互相帮助。 “好了!晨曦,很高兴认识你。我要走了。” 梅香哭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的痕迹没了,自己的坏心情也没了。 她脚下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要知道在这异常辛苦的后宫之中,若是没有几个自己的朋友,那还真是寸步难行。 虽然自己并不是看到中王府郡主的身份,所以才给那晨曦交朋友的。 但是若是真有中王府的庇佑,她梅香以后做什么事,至少不会受委屈了吧。 有一个瞬间,梅香甚至还想着,若是自己真的被皇上看到了,是不是可以被中王府收做是义女呢? 一路上,带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梅香走上了回咸福宫的路。 正当她准备走上大路的时候,却忽然看到皇上从对面走了过来。 皇上此刻的表情有些疲惫,他觉得自己封了王贵人的事,实在是太过草率。 就是一件自己处罚的事情而已,一会儿得去哄王贵人,一会儿还得去给皇太后汇报,不过给皇太后汇报的事情,是个美差。 自己过去喝了茶,吃了点点心,本来开开心心的,可是皇太后最终却来了这一句,“去吧,给你母妃也说一声,别让她挂念了!” 这会儿见到梅香的时候,他刚好正准备到薄太妃的宫殿里去,所以遇到了这个腊梅园。 梅县刚见到皇上,紧张的不得了,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朝着路边去站,眼看这皇上越来越近,她的心跳加速,屏住呼吸,觉得自己的命,都快不行了。 第二百二十章 怦然心动 这是冬日的腊梅园,远远的就能闻到沁人心脾的味道。 清清雅雅的,像是给冷冽的天气,多出了几分温情。 皇上焦躁的心情,走到这片灿黄的颜色中,也变得放松起来。 早听说,这后宫之事,比朝政,并不算简单。 自己今日有了体会,以后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也要做个打算,看之后的事情该如何的做。 打定主意之后,皇上抬眼望着远方,在那片灿黄的世界里,仿若能看出一片希望一般。 可瞧着瞧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道路之上,灿烂的腊梅旁,似乎立着一个鹅黄色的姑娘,瞧着她柔弱的身躯,似乎在冷风中摇摆,皇上猛的觉得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他慢慢地走进那人。 “皇上看我了!皇上看我了!” 梅香发现皇上的目光锁向自己的时候,身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她似乎连站都站不稳。只是摇摇晃晃的,脑子里一丢丢想法都没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皇上。 不忍心移动自己的眼睛。 仿若一离开,就会错过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一般。 皇上直直的走了过来,梅香的心跳加速,她只觉得浑身都没了知觉,软软的,自己怕是要摔倒了。 谁快来扶扶我,我不要在他面前出糗! 内心深处,发出这样一句声音,梅香就华丽丽的,在皇上即将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就要摔倒了。 “小心!” 眼看梅香的身子就要和地面进行一个亲密接触,皇上的手臂却是早一步出现,他关切的对着梅香说着话,手下的动作也没有半点的迟疑。 皇上健硕的臂膀,扶着轻柔的身躯,一股腊梅的香味扑鼻而来。 有一个瞬间,慕容昊甚至觉得,这怀中的人,到底是宫中的姑娘,还是那腊梅仙子。 她美丽的瞳,散发着灼热的力量,他觉得自己要沉浸其中一般。 但因为担心怀中人的安全,皇上下意识的扶直了她的身子,就是这有力的一扶,触碰到了梅香身上的伤口,她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就是这声哎呦,把两个人同时喊入了现实世界。 四目相对,梅香首先脸红的低下头,赶紧准备下跪,“皇,皇上,奴婢给您……” 皇上听到这话的时候,本想低头将她扶起,可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来玲珑的身影。 他已经看出来,这人是宫女,若是自己再处处留情,会不会到头来又不好收拾了呢? 还是管理下自己的心情吧! 更何况,还有一个慕容晨曦,她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 淡淡的站直身子,没有再看一眼梅香,转身就走了。 那梅香还不知道,而是跪在那里,头低垂着,嘴里竖着,“奴婢给您请安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就一直等着皇上说让自己平身,可是过了好久,都没有听到那人的说话声。 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却发现哪里还有皇上的影子? 偌大的一个腊梅园里,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莫非是错觉? 或者是做梦? 梅香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里却无比的笃定,自己虽说不是第一次见皇上,可是这次的感觉,却是与小林子一起时,完全没有的。 与小林子在一起时,是受着他的百般宠爱,即便是他对他十分照顾,她还是觉得总还缺些什么。 可是今日面对皇上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整个魂都被勾走了,她甚至觉得,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宁愿为了他,献上自己的生命!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吧。 就这样,再也无心欣赏那腊梅的风景,也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何走到了这里,梅香缓缓的回到了咸福宫。 却没料到,刚一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刺耳的声音。 “梅香!你还有脸回来!” 玲珑在皇上走了之后,苦于找不到梅香,没法发泄自己的烦恼,对宫里的其他几个人,她现在暂时不想跟她们搞坏关系,毕竟以后宫中之事,总要有人照应。 可是对于这个梅香,却是她心里清楚,可以肆无忌惮对付的人。 虽然梅香也算是有一个做县官的爹,可是这种官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就是货真价实的芝麻官。 自己现在可是贵人,搞定她还是分分钟的事? 自己的好心情,猛的被面前的尖叫声破坏,梅香真想转身就走,离开这个是非的婆娘。 但是望着玲珑那狰狞而又趾高气昂的表情,梅香的脑海中,忽然显现出来一个让她都吓到的念头: “为什么要受她这样的人欺负?自己之前对她那般好,她如今恨不得自己死。难道自己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难道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吗?” “今天看得出来,皇上对自己也是有印象的。而且,自己觉得,若是能天天看到皇上,哪怕让自己去死都行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沉淀下来,寻找机会,像这个玲珑一般,成为皇上喜欢的人呢? 哪怕是只有一次宠幸的机会,自己也一定要好好把握,虽说不一定要飞黄腾达,但至少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这个叫做玲珑的女人,再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 好了,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待梅香想清楚了自己的出路之后,就转而对着那疯狂的玲珑,微笑起来。 “出什么事了?主子。” 那微笑之中,闪耀着一丝恐惧与坚强,这表情看在玲珑的眼里,甚是舒服。 旁边的宫女,已经清楚,目前在这个咸福宫里,受虐待的人只能是梅香,她们是没有关系的。 而且若是她们没猜错的话,玲珑似乎很喜欢她们看到梅香受虐的样子。 所以投其所好,这宫女就直接站在了二人的旁边,一边是当看客,瞧着梅香是怎么受辱的。仿佛都忘记了,自己和梅香是一个地位的人一样。 第二个重要任务,就是去配合玲珑,做一些支持类的动作,让梅香更有耻辱感。 可是没想,瞧着玲珑这般精心的设置,和旁边那宫女鄙夷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 只是颤颤巍巍的望着玲珑,担心的眼眸里闪出了泪花。 “贵人,你有什么事就责罚梅香吧。一切都是梅香的错!” “啪!” 玲珑都是非常配合的,“你以为知道错了,一切就算了么?我玲珑做事,向来是赏罚分明。这次我没让你出去,谁让你出去了?” “奴婢想着,皇上过来找您,奴婢应该回避才行。” “你回避?你有什么好回避的?你是比我漂亮啊,还是比我更善于辞令?我呸!梅香,你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那副德行!竟然还跟我抢男人!” 不太能理解,玲珑今日这吃错药似的反应,如不是梅香已经做好了打算,真想扭头就走,玲珑那种粗鲁的脾气,与她之前认识的玲珑,完全不是一个人。 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最终变成了这幅模样? 梅香表示不能理解,她觉得,自己更喜欢真正的若曦,她的那种云淡风轻,凡事都不往心里去的方式,更是值得自己去交往和学习的。 “好的,贵人,以后梅香一定会在旁边好好伺候着。” 梅香也没有不开心,被打了之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恬淡。 但是隐约的,玲珑却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了变化。 可又说不来到底是什么。 她打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去,给我倒杯茶。” 旁边的宫女听到后,立马停止了擦东西,准备转身过去倒茶。 “你歇着!让梅香来!” 可玲珑希望倒茶的人,是梅香。 “好的!贵人!” 梅香答应的很是爽快,不顾脸上还有粉红的指印,起身就去准备茶水了。 玲珑在那瞧着二郎腿等着,外面的天慢慢暗了下来。 而风,也越来越冷了。 但是寒冷是外面的,她的宫殿里,是非常温暖的。 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当时的想法非常简单,只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如果刚好冬天可以御寒,夏天可以避暑就好,最好还能天天吃上饱饭,穿上得体的衣服。 这比自己进宫前的生活,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可是不知道为何,如今的自己,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每次看到梅香还和原来一样时,她越发觉得自己是那个不懂事的一个。 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了惩罚梅香,还是为了惩罚那个自己心里不满意的自己。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抬头眺望远处,思索着这个让人心烦的问题。 不过这种心烦也是眨眼而过,因为她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是她最初努力的根源,也是自己现在痛苦的原因。 那人显然是累了,可是即便是她疲惫的样子,怎么看着还是那般的美丽?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玲珑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最根本的原因。 对,就是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被皇上相中,带到他的身边。 如果不是因为她那般的受皇上喜欢,自己也不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去模仿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远方的那个穿着绿色棉衣的,虽然倦怠,但脸上的笑容却还时隐时现的,慕容晨曦!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夜进咸福宫 话说慕容晨曦,知道母亲对自己的担心,本来是实在不想来皇宫的。 所以这次来摘腊梅,就没有给任何人说,自己直接就来到腊梅园了。 而且为了让母亲放心,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去捡那些掉落在下面的花瓣。 可是这捡着捡着,不知道时间的流淌这般的快。 而那腊梅的清香,始终在自己的身边围绕,甚至某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以后也在中王府建一个腊梅园,这样,即便是在枯燥的冬季,也能感受到那种温暖清新的气息。 似乎能荡涤世间的所有烦恼。 所以就这样想着,品味着,忙着,竟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晨曦才想起来回家的事! 天色将晚,本就难以识别这周围的路,再加上晨曦希望自己获得足够多的腊梅,而在那偌大的腊梅园中兜兜转转,最终竟然迷路了。 她找不到出来的路,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宫殿。 似乎整个御花园,最终只成了一个大的腊梅园。 她想找到任何一个巡逻的人,这会儿好像也刚好没有。 既然如此,她真想就在这腊梅园里住上一宿。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她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刚才忙碌的时候只顾着兴奋,没有照顾身体的情绪。这会儿停下来,身体就开始反抗了。 这可是得了风寒的节奏? 那可不行,自己必须得赶紧去找个宫殿才好! 于是晨曦就开始四处寻找,哪怕找到皇太后的,或者皇上的也行啊! 最好不是薄太妃的! 晨曦开始拎着自己手中的腊梅花瓣,开始找着熟悉的宫殿。 终于,一个看起来巍峨的宫殿映入了眼帘。 那宫殿看起来很气派,而且门开着,显然是有人常驻。 只要有人,那就知道出皇宫的路。 晨曦于是就这样,带着几分喜悦,还略带几分疲惫的,走向了那个叫做咸福宫的宫殿。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晨曦走近看到了那名字,“咸福宫?” 是个好名字。 她心想,也许就是这夜晚给自己的福气呢! 透过开着的门,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宫中有地位的人住的地方,不过不是皇太后,又不是薄太妃,目前宫内皇上似乎还没有选妃,那会是谁住的地方呢? 这几日晨曦都在外面忙碌,所以根本不知道今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而就在她这般的在思索着咸福宫时,却不知道,中王府里,已经乱了套。 “晨曦为何还没回来?”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董蓉准备喊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却发现没了晨曦的身影。 她知道这几日,晨曦忙碌着蛊虫的事情,又忙碌着寿宴的事情,经常性的会稍微晚点回来。 所以这才问着乙八。 “一大早的时候,小主说又有了新的想法,就直接离开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没问。” “那白衣呢?白衣总是跟着的吧!” “是!白衣是跟她一起的。” 如果白衣在,那事情应该会好一些。 不过就在董蓉决定再耐心的等一下的时候,一直不和大家一起吃饭的白衣,忽然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哈?白衣,你没和小主在一起?” 望着眉眼间越来越俊朗的白衣,乙八当时觉得这个孩子,尽管是东方仇的儿子,可是气质中,却没有一点阴狠,只有清朗。 “你说什么?她还没有回来?!” 白衣似乎比董蓉更为着急,他听到晨曦没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准备起身出去找。 “等下!白衣!你先说下,小主可能去哪了!” “甲一跟我一起,先去我们分开的地方找。她找了一天,说自己又有了新的想法,还不让我跟。说很快就能回来。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白衣难得说这么多话,虽然语气很平常,但是听在董蓉的耳朵里,却觉得中间肯定有故事。 话说白衣下午想跟慕容晨曦的时候,慕容晨曦是这样拒绝他的。 “白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担心白衣回去跟母亲说,自己又到皇宫里去了,而且皇宫里,自己确定就摘些腊梅出来,绝对不会和任何人发生任何事,所以晨曦是不想让白衣跟去的。 “我是为了保护你。” 白衣思索了一会儿,这话说的有点僵硬。 白衣胜雪的棉衣下,俊朗的面庞上,闪烁着真诚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我不是有暗卫的吗?” 晨曦瞧着白衣,有一个瞬间觉得眼神都死了,不过这会儿为了太后寿宴的礼物,她赶紧收了心。 “这个,我和他们一起,会更好点。” 白衣有点烦躁了,他向来不善于言辞,大部分时间都是跟从内心行事,当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觉得非常尴尬。 “不过我觉得不好。” 当费劲了力气,脸都涨红了,却发现自己的心里话,被比人给搪塞了过来。 他脸上的红色,更重了。 白衣没有说话。 晨曦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赶紧解释,“白衣,我只是跟你开玩笑啊。主要是这会儿去找的东西,是完全姑娘家用的,让你这个大男人跟着我,实在是不太合适。这样,你就算帮帮我的忙,先回家等我好不好?” 硬的不行,晨曦决定来点软化的语言。 她那青绿色的棉衫,在冷风的吹拂下,飘出了一份美丽的弧度,像是仙人一般。 而她这般温柔的话语,像是一个小钻似的钻进了白衣的心里。 温暖了他整天的冰凉。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呢? 于是他乖乖的点点头,后退了几步。 “说话算话噢。” 晨曦得意的就这样抛弃了白衣。 白衣本来还一直远远的跟着她,可后来发现她果真到了女人物品的地方,担心她回头碰到自己了不高兴,就有些落寞的回家了。 却没想到,自己稍微休息了一下,想出门找下晨曦,问她都找到了什么时,却听说她还没有回来。 他赶紧带着甲一,去了那女人物品的地方。 “你说晨曦最后来了这?” 一直坐着马车里,跟上来的董蓉,看着已经闭市的京城胭脂市场,问白衣。 “是的。” 白衣已经飞上了屋檐,在那里穿梭着寻找。 可是这个市场,只要在白天才最热闹,晚上之后,大家都回到了不远处自己的家里,是没人在这里住宿的。 唯有几个打更的人,在周围穿梭。 就在母亲着急的寻找中,这边的慕容晨曦,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晚上的福地。 这个地方,按道理说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想到还有一个温暖的所在。 在大殿里的玲珑,早早的就瞧见了慕容晨曦。 她那青绿色的美丽,让她的心中,升起了几乎无法消灭的妒忌之火。 这时候,薄太妃那些曾经的计划,一点点的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于是她低头给旁边的宫女交代了一下,自己便回到了内殿。 梅香这会正在奉命仔细的打扫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宫女所住的地方。 到现在她一口饭也没吃,身体的疼痛感越来越强,可宫女所住的地方,似乎还很大,打扫起来需要一点时间。 她慢慢的加快步伐,若是说以后这是自己生活的常态,那不如找到解决的最好办法。 打定主意之后,梅香手下的动作就愉快了很多。 门口的晨曦,礼貌的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宫女。 “请问,这皇宫怎么出啊!” 晨曦想节省时间,毕竟这么晚了,母亲肯定担心死。 “我是新来的也不太清楚,这里太偏僻了,要不然您先进来歇一下,我去给您问下我们的主子?” 小宫女毕恭毕敬,说起话来也是很顺畅,单纯的慕容晨曦根本就不怀疑。 她觉得这个后宫里,怕是只有薄太妃那个人才是坏人吧。 所以她欣然同意,跟着小姑娘变来到了宫殿里。 宫殿里果真温暖。 刚从寒风中,来到暖风里,晨曦又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躲在后面的玲珑,听着晨曦不断的喷嚏,高兴的笑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您可是得了风寒?我们主子最近身体也不太舒服,刚好有剩下的药,您要不要先来点?” 小宫女异常善良而又礼貌的询问着,晨曦的心思。 喝药? 开玩笑好吗! 这一生,她慕容晨曦都不希望自己跟药产生任何的关联。 于是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没事,没事,只是刚刚有点不太适应。” “那好吧!这样,我去厨房看下,刚才他们给主子熬的姜汤是否还有,有的话给您端来一点,如何?” 小宫女几乎是循循善诱,听在晨曦的耳朵里,却是温暖如春。 “好啊好啊!” 姜汤对待初期的风寒,是非常有效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很,这肯定是要得病了。 若是能喝杯热茶,再喝上点姜汤,那定然是好事。 在接受了别人的盛情款待的方式之后,慕容晨曦忽然发现自己忘记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们的主子不知道是谁?” 第二百二十二章 晨曦晕倒 “刚奴婢进后殿的时候,发现我们主子已经睡着了。待她醒了之后,奴婢带您亲自见她好不好?” 穿着蓝色棉袄的小宫女,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暖暖的,晨曦觉得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自己总是要当面对人家表示下感谢的。 进了暖和的房间里,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要早点回家才行。 “那好吧,我就等一下你们主子吧。” 进宫里结交一些新的朋友,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这时候,打扫完下人房间的梅香,伸展着四肢,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间,想到前殿里去,却被玲珑一下子拉住了。 “你打扫完了么?” 玲珑的嗓子听起来有些不正常,好像有些嘶哑。 “小主,你的嗓子怎么了?” 梅香担心的问着,转身就想去前殿端茶过来。 “不要过去!” 玲珑着急的用气声喊出来,声音怪怪的,梅香愣了一下,“奴婢只是去给小主端点查茶。” “不需要。” 玲珑担心梅香坏了她的大事,虽然说今天梅香的态度好了一些,但她的心中还是对她充满怀疑。 所以此次慕容晨曦的事,她不想让梅香涉及。 梅香看着玲珑的表现,就知道这前殿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若是往常的话,她肯定会听话的走开,但今天她多长了一个心眼,恐怕这人是皇上吧?所以玲珑才不让自己出现。 要知道,梅香在后宫的宫女中,长的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所以,这会儿梅香虽然听话的又到了其他位置去打扫卫生,可她心里却是挂念着外面的那个人。 外面的晨曦,在喝了暖茶和姜汤之后,觉得浑身暖呼呼的,昏昏欲睡的。 “您可是有些困了?” 蓝色小宫女始终垂首站立着,看着这会儿晨曦有些乏了,担心的上前问道。 “是有些了。这样吧,我改天再来向你们的主子致谢,我这会儿得赶紧回家了。谢谢你们噢,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多了。” 晨曦休息了一下,觉得身子暖和多了,尽管身体有些困乏,她认为是因为自己忙碌了一天的缘故,一休息下来这很正常。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家,不要让母亲担心才对。 “好的,那待会儿奴婢会给主子说的。” 蓝色小宫女没有任何的阻拦,直接就扶起了慕容晨曦,晨曦觉得身子有些弱,几乎是靠在小宫女的身上。 “不行!我恐怕是得了风寒,怎么觉得头这么晕呢。” 晨曦觉得自己不对劲,她甚至都没有想到会不会是刚才自己喝的东西有问题,而是想着自己的风寒怕是起症状了。 “啊,风寒?这样吧,您在这里等着。奴婢这会儿去瞧瞧太医在不在!” 蓝色小宫女慌乱的将慕容晨曦放在进门的软榻上,在晨曦的注视下,慌慌忙忙就出了殿门。 在她离开的一瞬间,晨曦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既然知道太医院在哪,那会不晓得宫门在哪吗?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下一步的事了,她已经晕倒在床榻之上了。 蓝色小宫女一路直飙,小跑着路过了皇上的宫门口。 可是她忽然停了下来,莫名的在四处转悠,这让刚推开门的德福觉得有些奇怪。 “这不是王贵人的宫女吗?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知道皇上最近并不想搭理王贵人,但德福却是懂得王贵人重要性的人,所以看着这小姑娘的迷茫,就上去问了几句。 “德福公公!我们宫里来了一个和我们小主长的很像的人,她好像是太累了,奴婢给她端了茶喝过之后,竟然晕倒了。她晕倒之前说自己可能感染了风寒,这不奴婢正着急去太医院找太医呢!可是天太黑了,奴婢又第一次出门,这会儿竟然迷路了!” 蓝色小宫女口齿伶俐,大冷的天气里跑的满脸是汗,表情特别急迫。 可是德福似乎并不是特别关心,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主子在吗?” 好像没料到德福会问这个问题,蓝色小宫女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她今天身体不适,一直在床上躺着歇息。那人进来的时候,主子都不知道。” 听到她说的话,德福挑了一下眉,道,“好。” “你先去找太医,我去你们宫内看看情况。” 蓝色小宫女见德福并没有告诉给皇上的意思,深感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便停顿的再确认一下,“那人跟我们主子长的特别像!” 她抬高了声音,终于让大殿里正准备读书的皇上听的一清二楚。 “谁?可是晨曦?晨曦出什么事了?” 他急急忙忙的推开大门,担心的问着蓝色小宫女。 德福虽然觉得这小宫女有些不正常,但是如今皇上这般担心,他也无法阻止。 “给皇上请安。” 看到皇上,蓝色小宫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半天迸出一句给皇上请安的话。 连跪都给忘了。 “赶紧说事!” 听到晨曦的名字,皇上可是比谁都着急。 德福冷眼看着那蓝色小宫女,自己脑海里在思索着计划。 “她只是说长的像,并没有说一定是。” 德福担心皇上一紧张,到时候再做错事。 “不要打岔!听她说完!” 皇上已经开始迷失了。 德福转身就想先去打探,却被皇上喊住了,“德福你去哪?听清楚状况再说!!” 如今这皇上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房间里休息呢,德福又没人可叫,皇上又在旁边盯着,德福觉得自己可能会错过最佳的了解时期。 他可是清楚,宫里的这些人,对董蓉还有慕容晨曦的敌意的。 “赶紧说!”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从蓝色小宫女开始吧。 小宫女清醒过来之后,就明显感觉到皇上对那个和主子相似的人的关心,远远高于自己的主子,有某一个瞬间,她都想倒戈了。 但一想到,主子对待梅香的态度,她还是打了退堂鼓。 于是简单描述了,晨曦出现的状况,以及她现在晕倒在宫中,恐怕是得了风寒的事实。 “那你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终于说完了,看皇上都已经朝着咸福宫跑去了,德福赶紧给蓝色小宫女指路。 可是蓝色小宫女很紧张的说,“我,我不知道你说的路在哪啊!” “德福!你亲自去!” 皇上听到宫女的话,头也不回的命令着德福。 德福只得甩甩袖过去了。 他忽然觉得,也许不让晨曦跟皇上有关联是对的,皇上每次遇到她都神志不清,这样的话,很多判断都是错误的。 看着皇上那么着急的朝咸福宫赶,蓝色小宫女本是一路跟着的,但到了一个弯度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转到了薄太妃的宫殿。 而着急在前面行走的皇上,根本就没有发觉。 晨曦,晨曦你千万不要出事! 在那个年代,得了风寒可是一件大事情,也有传染的可能,可是皇上这会儿心里哪还有什么理智啊,只是想着自己的晨曦不要出事。 所以当玲珑看到皇上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赶过来,这么大冷的天,脑门里全是汗的时候,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希望有一天,皇上能这般为自己着急。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就得把眼前这人干掉。 她望了望软榻上满脸绯红的慕容晨曦,心中想到。 “晨曦!果真是你!你怎么了?” 在她热情的想出去迎接下皇上的时候,却发现皇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整理了近一个时辰的发型和新衣服,直接就奔向了那软榻之上的慕容晨曦。 她的脸上一片红霞,看起来是那般的美丽。 那粉嫩的脸颊,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一下。 皇上迷离的望着,走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软绵绵的。 “晨曦!你怎么样?” 话语从刚才的担心变成了现在的温和,皇上轻轻的来到慕容晨曦的面前,可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他无法亲自去扶晨曦,尽管他很想自己动手。 “玲珑!过来!” 这会儿他终于想起了玲珑,头都没回就硬生生的命令她。 玲珑在心中骂过晨曦无数回之后,表情特别乖巧的就应了声,然后来到了皇上的面前。 抬眼看到那满脸胭脂的玲珑,又低头瞧了瞧不施粉黛的晨曦,皇上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傻,想着找一个替代品? 这赝品终究是赝品,质量很差的好吗? 这玲珑才几天的时间,身上的灵气全都没了,倒多了不少的俗气!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若不是因为晨曦!朕绝对不会再来你这个地方!” 此情此景,皇上觉得自己实在是做错了事。说这番话有几分自责,却是没考虑到王贵人的情绪。 那贵人本来笑靥如花的表情,这会儿变成了黯淡。 她哀怨的望了一眼皇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幽幽的说到,“刚才郡主来的时候,臣妾因为身体不适,在房间里睡着了。小蓝担心她冷,给她端了杯热茶,还有臣妾刚喝过的姜汤。小蓝说,郡主进门的时候就说身子比较冷,恐怕是要得风寒了。没想到,等到她休息好了,打算把她送走的时候,她却无缘无故的晕倒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晨曦病重 “皇上!小蓝把臣妾摇醒的时候,臣妾吓了一跳!臣妾赶紧让她去找太医,臣妾便起身在这里等着郡主,实在是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只是没想到,您怎么来了?” 玲珑对皇上刚才的那番话,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特别耐心的解释着,自己是如何救到晨曦的。 皇上这会儿心情算是缓和了一点,不过晨曦今天怎么会忽然晕倒呢? “德福呢!” 皇上这会儿才发现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咸福宫,手边一个人都没有。 可他现在又不能让玲珑出去做事,于是他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忽然看见了那个正准备拿着打扫的工具离开的宫女,“你!那个穿小碎花围裙的!” 玲珑听到这话,惊惶转身,瞪着那硬着身子站着的梅香。 “说你呢!过来!” 皇上看那宫女还不回头,便又喊了一遍。 “皇上,你有什么事,吩咐臣妾去做就行。她只是一个下人,什么事都不懂。” 玲珑莫名的担心着梅香,可皇上却是对她不太信任的,嘴里说着,“什么事不能让你一个人亲力亲为。你过来一下。” 梅香回过头,先是用目光询问了一下玲珑,玲珑和蔼的对她点了点头,说到,“皇上喊你呢,还不快点!” 梅香赶紧就跑了过来,跪倒在地。 “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刚才根本没注意到她是谁,这会儿看着她跑过来,便问,“朕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听到这话的玲珑,脸色都变了,梅香赶紧摇头,“没有的,皇上,奴婢是刚进宫的。” “噢。”看到玲珑脸色变化的皇上,这会儿也不追究这个问题了,只是问道,“那你其他时间,可曾见到过晨曦郡主?” “见到过。” 梅香没有半点的隐瞒,她觉得今天这事不对劲,如果只是风寒的话,不至于晕倒得这么快。 而且她隐约觉得,晨曦的身子在动,她好像已经醒了。 以她对玲珑的了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她虽然和晨曦只认识了一天,但也决定有机会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置于玲珑,这会儿皇上在,想必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怎么可能!你今天都没出门!” 玲珑担心梅香坏事。 梅香低下头,什么都不说了。 皇上不悦,正打算追问,却听到玲珑惊喜的声音,“郡主,您是不是醒了?” 慕容昊的注意力成功的被玲珑转移了,他赶紧来到晨曦的面前,弓着身子,垂首问道,“晨曦,你怎么样了?” “皇,皇上!我好热。” 晨曦觉得浑身不舒服,乍然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醒来,她只觉得头疼欲裂,而旁边的玲珑又不是她喜欢的。而浑身的燥热,让她觉得想要找个什么方式释放一下。 莫名的看到皇上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 好像很希望面前的这个人,能够对自己做点什么。 她下意识的朝着皇上伸出了自己的手。 “皇上!” 她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 这屋子里现在除了皇上和晨曦外,还有玲珑和梅香。 皇上对晨曦这般的主动,心里是喜悦的,但是又觉得大抵是不对劲的,若是得了风寒,只会是浑身发冷,怎么会觉得热呢? 莫非是先热后冷? 皇上也是醉了,他似乎对一些医学知识,并不是特别了解。 “你这床褥太单薄了!玲珑,再去拿一些过来!” 皇上不忍拒绝晨曦的邀请啊,非常主动的就上去拉住了晨曦的手,结果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大力的晨曦差点来到身上。皇上赶紧坐直身子,忽然觉得尴尬,便让玲珑去拿被子。 “还不赶紧去!” 玲珑转身问着梅香。 “好的!小主!梅香这就上去!” 梅香起身,刚准备走,却被皇上喊住了,“玲珑,你去!那个小宫女,你过来!” 玲珑讪讪的走了过去,这边梅香则被喊了过来。 “帮朕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的晨曦,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对着皇上傻笑起来,嘴里还喊着太热太热,一边手还不愿意放了皇上。 刚才皇上不想让玲珑看见,所以才把她支开的。 梅香是冷静之人,在后宫呆了这几年时间,她已经清楚晨曦当下到底是怎么了。 她肯定是被人下了迷药。 这迷药的问题在于,若是不能尽快的找个人解决,会对她的身体极其不好。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给皇上讲。 看得出,皇上很喜欢她,只是这般和中王府的郡主发生关系,无论被不被中王府的人知道,这都是一件无法在民间传颂的事情。 只是若是中王妃在的话,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可是中王妃这会儿在哪里呢? “薄太妃!您见到我家晨曦了么?” 她在外面寻找一周,没有结果之后,直接就来到了宫里,直奔薄太妃的宫殿之内。 “晨曦?没有见到啊!” 薄太妃一脸无辜的,望着董蓉。当然,她刚才确实不知道晨曦在哪,但是现在她已经清楚了,慕容晨曦不仅自己投了玲珑的网,而且现在神志不清,正在和皇上纠缠。 她在等最佳的时期,回去直接看晨曦出丑。 本来想着,不告诉董蓉,这样她能够更好的添油加醋。 可是如今董蓉来了,她可是期待的不行不行的。 噢,对了,这事还得叫上皇太后。 这些人里,少一个都不太热闹。 而且,若是晨曦和皇上还没有婚约之前,就引诱皇上,这基本就断了她的封后之路。而她即便是留在了宫中,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名声。 薄太妃的心情是异常的好,特别是看着面前的董蓉满脸着急的样子。 “这样,董王妃,你先不要着急,既然是大小姐不见了,又找到了本宫头上。本宫一定责无旁贷,帮你找寻一下。” 薄太妃的官腔打起来时,董蓉已经安排了甲一和白衣去寻找。 只不过皇宫太大,他们一下子也找不到。 董蓉则担心时间上的问题,所以直接来找了薄太妃。 看薄太妃现在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她就知道已经出事了。 可在皇宫之内,自己又不能对薄太妃做太多出格的事情! 她又命乙八直接去找皇太后,已经就寝的皇太后,心里早就担心着晨曦会出事,这会儿听到乙八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薄太妃的宫殿里。 薄太妃看着董蓉着急又拿自己没办法,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后来看到步履蹒跚的皇太后,也赶了过来,心里当时觉得,自己的决定太明智了。若是咸福宫没有那么远,若是不是先把皇上骗到了那里,又把德福支开到太医院那里,那今天的事情,实在是不可能这般完美啊。 “太妃!可曾见过晨曦?” 皇太后面对薄太妃的时候,也少了上一日的挑衅,语气尽量温和,她担心这个狠毒的女人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太后!您可是掌管后宫之人,本宫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妃而已,怎么现在宫外少人了,你来找本宫问?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薄太妃还是生气那天皇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有机会趾高气昂当然不放过了。 董蓉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薄太妃的殿里肯定是没人的。 趁着这段时间,白衣已经找了好几个遍了。 那现在怎么办? 董蓉递给皇太后一个眼神,示意这里没有人。 皇太后心领神会之后,脑海里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去王贵人的宫里看看。指不定是晨曦在宫内玩耍,又结交了新的朋友呢。” 皇太后看着薄太妃的表情,就知道晨曦定然是在宫内。 既然确定她的宫里没人,那极有可能会在咸福宫。 之前没有去咸福宫找人,是因为想着王贵人初为贵人,怕是不敢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如今想着薄太妃自己没有藏人,怕很有可能借助那傻贵人之手,去对付晨曦。 思及此,董蓉转身就走,这边的薄太妃一看情况逆转,赶紧道,“你瞧瞧本宫这脑袋,可不是怎么滴,之前晨曦不是跟玲珑认识吗?不会是去找昔日的小姐妹了吧。” 薄太妃这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更让董蓉担心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可因为天色已晚,天气太冷,路上多有冰棱,刚一出门,就摔了个趔趄。 “主子,小心!” 乙八赶紧上去扶她,可董蓉还是摔倒在地。 硬生生的地面,把她的身体硌得生疼,想起自己的晨曦不知道这会儿在宫里受什么苦,一贯坚强的董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不过起身之后,她还是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跟着人来到了咸福宫。 咸福宫的路很难找,刚开始的时候,皇太后的人都带错了路。 而白衣和甲一,也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最终,他们的大队人马,几乎是同时走到的。 薄太妃走到众人的面前,说到,“大家别着急,让本宫打头阵。本宫多少跟王贵人有几分交情,相信她会给本宫面子的。” 董蓉早就想越过去了,可是皇太后拉住了她,“稳住,既然能找到人,就说明没什么危险。” 几乎是同时,几人走到的时候,德福领着太医也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皇太后,两人赶紧行礼。 皇太后问德福,里面是什么情况? 第二百二十四章 董蓉来到 德福刚想说话,这时候里面的门已经打开了。 薄太妃是第一个冲进去的,她瞧着床榻之上满脸红晕的晨曦,衣服虽然还算规整,但表情已经婆娑,正妩媚的瞧着旁边的皇上,眼神有说不清的迷离。 “皇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薄太妃上来就开始指责皇上,接着皇上还未回答,她便又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的看着晨曦,“你怎么能在这床榻之上,公开和玲珑**呢!真是的,虽然是皇上,但做事要检点!这房间里,又不是你们两个人!” 薄太妃尽着自己做母亲的权威,可是话音刚落,这边的玲珑已经俯身跪下。 “太妃,臣妾在这呢。” “哈?玲珑,那个衣衫不整的人不是你?那是谁?!我的天呢!那是晨曦!太后!董王妃,你们要找的人出现了!天呢!她怎么会衣衫不整的和皇上在一起呢!” “这宫里还有没有别的人看见这事了?赶紧出去安排下!不要让别人看到!看到的人也要杀头!晨曦只是一个姑娘家,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这实在是太影响她的声誉了!哎!董王妃,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啊!” 薄太妃一吐为快,这么多天受的董蓉的糟粕气,这会儿可算是发了出来。 旁边的玲珑也一起说着,“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晨曦本来只是说有感风寒,赖在这里不走了。后来皇上过来之后,她就拉着皇上不丢了。” 玲珑满脸的委屈,语气中透露着鄙夷。 董蓉什么话都没说,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赶紧走过去,对着皇上礼貌的说,“皇上,您让一下。” 皇上转过身,表情很尴尬,他的手被晨曦紧紧攥着,他倒是想走,可是走不开啊。 “乖,把手放了。” 董蓉看着满脸燥红的女儿,心疼得不得了,不过情况好一些的是,照目前的样子看来,孩子应该没受什么委屈。 “刘太医,赶紧去瞧瞧。” 许是看到了自己的娘亲,晨曦的理智又恢复了几层,她难过的看着董蓉,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乖女儿,娘亲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没有关系,先拉着娘亲。” 董蓉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知道孩子这会儿被下了什么药,等着孩子完全安稳之后,她绝对不会让任何涉事之人有任何好的下场。 晨曦点点头,这才算是放开了紧紧攥住皇上的手,乙八赶紧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晨曦略微有些嫌弃,没有握住。 刘太医已经走过去开始检查了。 晨曦看到刘太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瞬间生动起来,这可把皇上给吓坏了,赶紧又主动的把自己的手送了上去。 “被人下了迷药。” 刘太医没想到皇上和皇太后都在,所以说话很谨慎。 “查她刚才喝的东西。” 皇太后下令。 可是转身去找的时候,嬷嬷根本找不到刚才晨曦喝过的杯子。 “这杯子呢!” 嬷嬷问道。 “我,我清理了。” 梅香错乱的回答,她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在后殿的时候,小蓝端进来了两个杯子,说让她好好清理。一定不要有任何痕迹。 当时她以为是玲珑要求比较严格,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出现这事。 “先去拿回来。” 若是有迷药的话,肯定能够查的出来。刘太医是宫内最专业的太医,特别擅长在用药方面。即便是一点蛛丝马迹,他也能查的清楚。 皇太后望了望梅香一眼,刚想发话,没想到皇上开口了,“刚才的茶水是谁端上来的?刚才她是不在的,只是在后殿打杂而已!” 就在一同前来的小林子着急的不行时,还担心自己的梅香会因此收到皇太后的责罚,这会儿听到皇上出言相救,刚开始心里很开心,但瞬间觉得,有了压力。 皇上不会是看上梅香了吧? 话说梅香在小林子的眼睛里,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时刻担心着,她被抢走。 皇太后这会儿也注意到,一直是梅香在旁边给晨曦擦拭着汗,而且她的手也被晨曦抓的好像都有血痕了。 “娘,娘亲。” 晨曦艰难的咬着嘴唇,尽量的别开自己的眼睛,努力的不看着皇上。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董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切暂时不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是我们董家的私事,我需要把孩子带回去处理。” 董蓉知道了答案,对着大家说道。 “呦~!!” 第一个不满意的人就是薄太妃,“这样在我皇儿面前抛头露面,难道你还确定和皇家无关吗?我们皇家是可以对你们家女儿负责的,是吧皇儿?” 薄太妃抛给了慕容昊一个赶紧把握机会的表情,可是皇上却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 “董王妃,你说的很对,但现在晨曦不易移动。若是时间长了不解决她身上的毒的话,她就会有很大的危险。” 在刚刚的时间里,慕容昊已经让人去给他拿了书,也顺利的找到了上面关于迷药的介绍。 “他所言可对?” 皇太后望着刘太医,问道。 “皇上所言甚是。” 刘太医此刻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竟然摊上这件事,要知道这种迷药还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般,是更加炽热一些的。 所以这个时间更加短暂,若是此刻晨曦被董蓉拉回家,有可能在路上,她就不行了。 “你们先出去。” 董蓉指着薄太妃,还有玲珑,只留下刘太医和皇太后,还有皇上。 而甲一和白衣,也被赶出了了门外。 “现在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董蓉冷静下来,问刘太医。 “没有,而且时间很短。若是无法解决,就没有办法。” 董蓉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到皇宫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为了救命,却只有一种办法。 如果实在不行,董蓉甚至愿意让晨曦跟白衣在一起。 但是无论和谁在一起,这么仓促的实战经验,绝对不会给孩子以后的幸福有任何的加分。 董蓉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来到了窗前。 她的眼中浸着泪水,但却不敢流下来。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着慕容怀德的名字,“我到底该怎么办?她可是我们的宝贝。” 这边皇太后也在和皇上商量策略。 “母后,皇儿能够直接给晨曦后位?” 皇太后心里也在想这件事,但是皇后的选择,需要很多的程序。若是就这样草率的决定,这对之后的皇位的稳固,以及皇后之后在宫中的地位,都有很大的影响。 可是若是只给她一个其他的位置,皇上觉得,这个地位配不上晨曦的美。 “母后,请您成全。” 皇上望着晨曦现在满脸发热,还在努力的克制,几乎神志不清的样子,看着马上就要昏迷过去。他的心里很是难过。 可是皇太后却很冷静,皇后立过之后,虽然说还可以再更改,但根据现在的情况,大齐还是不稳定的。若是这番变更皇后之位,是非常不好的。 “最关键的是,晨曦自己怎么想?她愿意做这个皇后吗?” 以皇太后对晨曦的了解,她似乎并不喜欢,也不擅长宫内这般复杂的生活。 “哀家还是要和董王妃商量一下。” 皇上也沉默了。 他喜欢看到的是,晨曦天天开开心心的。 可是皇宫内的生活,除了对一个人园囿很深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新奇的。 而且那么多的争斗,他不希望有哪一天,自己喜欢的晨曦会变成薄太妃。 但也不希望晨曦,因为太不和别人斗,最终会被别人欺负。 这些,都是他之前的顾虑。 所以才迟迟未曾对晨曦表白。 也没有给董王妃做出什么要求。 董蓉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虑,决定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她要征询自己女儿的意见。 目前自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白衣,一个是皇上。 选择皇上,就要选择进宫,不管是不是皇后,女儿都要进入宫中争斗这样的无聊的事情之中。 若是选了白衣,相比皇上来讲,这倒是董蓉更愿意选择的。因为白衣虽然性格比较孤傲,但他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此刻站在门口的白衣,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他一个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手猛烈的捶着墙。 “砰砰砰。” 一旁的甲一能听得到这声音,但却无能为力。 虽然和白衣接触的比较少,但是他对小主的心思,他还是很清楚的。 如今这等下药的事,甲一也多少了解一些,这次无论是选择了谁,就是决定晨曦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甚至有一个时间里,董蓉觉得,其实今天选择谁都没有关系。 待到晨曦清醒之后,再让她选好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对于现代过去的她来讲,也没有关系。 可是对于多少受大齐思维影响的晨曦来讲,这件事就太过复杂了。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娘亲!” 昏迷的晨曦,始终记得母亲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停的小声嘟囔着。 董蓉看着她望向皇上的眼神都不对,已经让人把皇上拉走了。 如今房间里就只余下几个女人。 刘太医也已经离开了。 离开之前,刘大夫说,“可以稍微通过降温,来缓解药性。” 第二百二十五章 意外解决 董蓉,皇太后,乙八,梅香。 待房间里只余下几个人的时候,梅香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皇太后,董王妃,奴婢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可以帮郡主把衣服脱了,然后一同用冰水来敷的时候,可以考虑的时间更多一些。” 梅香的冷静是这几个人没有想到的,因为董蓉和皇太后都有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有些狭隘。但是对于梅香来讲,她则考虑问题的解决办法。 “可以。” 说做就做,董蓉和皇太后亲自动手给晨曦脱衣服,给自己的孩子脱衣服的时候,董蓉才知道,晨曦的衣服已经湿了好几层。轻轻的脱去外满的棉袄,董蓉眼中的泪水,再也没有忍住。 “娘亲。” 晨曦已经模糊的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此刻无能为力,为什么当初不听母亲的话呢? 这个险恶的皇宫,她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可是当皇太后给她轻轻的脱衣服时,慕容晨曦的心里又发生了变化,以后想见皇太后,怕是只能来宫里了。 也就是说,这宫里以后一定要来。 但一定要让白衣陪着自己才行! 这会儿晨曦一股脑都忘记了皇上的存在,甚至因为自己的遭遇,认为这皇宫的问题全都是皇上的问题! “晨曦。” 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晨曦还没有意识到。 这些只是少女的小情绪而已,真正的问题在于,你第一个男人打算选择谁? 董蓉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女儿的身上也是潮红一片。 董蓉愤怒的起身,就想出去直接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直接给杀死。 可是看到梅香和乙八很认真的再给女儿敷冰的时候,董蓉的心暂时安定下来,先把女儿的事情解决掉。 还是担心女儿会曝光,所以董蓉没有脱掉太多的衣服。 当乙八去敷冰的时候,忽然发现在腰窝的地方,感觉晨曦的皮肤并没有泛红。 “主子,您快来看!” 按照刚才刘太医说的,如果能冰敷到不泛红,那就意味着没有问题。 这会儿腰窝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香,是你刚才多敷这一点了么?” 董蓉刚才询问了梅香的名字,所以这会儿问道。 “没有!啊,虫子!” 就在梅香淡定的回答的时候,忽然发现刚才晨曦的衣服里,竟然藏了几个虫子! 梅香是最害怕这些虫子的,以前就是因为害怕虫子,才认识了那个不害怕虫子的小林子。 其实,最初的时候,小林子也是怕虫子的。 不过为了梅香,他甚至愿意跟着刘大夫去专门研究虫子,也是让人看着很努力的。 “什么虫子?” 皇太后很疑惑,担心的是,刚才除了迷药之外,是不是晨曦是不是还被下了其他的东西? 可是听到虫子之后,董蓉却是脸色一亮!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晨曦不是养了一些蛊虫吗? 莫非是那些虫子起了作用?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乙八,也赶紧走了过去,去检查那些虫子。 那之前的白色虫子,奇怪的是现在肚子里有着点红颜色,董蓉赶紧检查晨曦的腰窝,发现那里有几个小小的红点子。 “主子!是不是被这些虫子咬过之后,就能够脱离危险?” 乙八惊喜的几乎尖叫。 董蓉沉默了。 这些虫,无论如何都是蛊虫,现在还无法确定,那些地方是不是它们咬的。 而且咬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危险呢? 若是之后的危险,被现在的危险更大,她该怎么办呢? “大家等一下!” 一直沉默的梅香,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之前听过小林子说,好像是还有一些其他的方法。” 皇太后赶紧让乙八出去,把刘太医叫到了一个稍微偏僻一些的房间,问他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有倒是有。” 刘太医是知道的,“但是那些蛊虫,除非和主体有特殊的关系。否则他们进入到身体之后,带给这人的伤害,会远远高于这迷药的伤害。” 刘太医是听过这种方式,但是他并不赞同。 因为首先蛊虫不好找,其次和母体有关系的蛊虫更是难找。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虫,原来晨曦刚刚好有。 “那如果真的有这些虫子,应该怎么来救呢?” 董蓉也悄悄来到了这间屋子,问着面前的刘太医。 “很简单,在手指,脚趾,分别让虫子咬上一口。因为是自己的主子,虫子一般不会吸血,相反会把自己体内的血,想办法还给主子。这时候,就可以解决掉这个问题了。” 这边董蓉听到消息之后,赶紧匆忙的跑了回去。 皇太后则是认真的问着刘太医,“你确定?” “确定!这方法虽然奇特,但历史上已经有不少人使用。甚至在迷药比较盛行的地方,姑娘们为了防身,自己都会养几条蛊虫的。不够这郡主有自己养的蛊虫?那微臣有空的话,得给她聊聊这些虫子是怎么养的。” 刘太医对蛊虫是比较痴迷的,他深信蛊虫不仅仅是能够害人,还是能够治病的。 所以他才对迷药的这种解决方法,很是清楚。 自己还曾经给小林子说过,这一生若是能遇到这样的病人,那真是烧了高香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运气就遇到了。 董蓉赶紧给晨曦把衣服穿上,梅香担心晨曦会得风寒,直接拿了自己的新衣服。她这人是比较节省的,所以好多衣服都没有穿。再加上她和晨曦的身材差不多,所以晨曦穿上去,还是非常合身的。 待一切穿戴完毕,刘太医就又进了去。 白衣和皇上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似乎心里清楚二人之间是竞争地位,如今看着刘太医进去了,心里都不觉得舒了一口气。 毕竟不是对方嘛! 可刘太医走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想到了什么,互相对视一眼。 但很快被心中的想法否定了。 一定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二人同时安慰着自己。 果然,刘太医过去不久之后,皇太后和董蓉就出来了。 皇太后直接发话,她指着玲珑道,“王贵人,说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吧。既然是在你宫中发生的,你肯定是脱不了任何的关系!” 可是王贵人听到皇太后的话,并没有半点的恐惧,只是说着,“臣妾刚开始的时候,身子不太舒服,是躺在床上的。这一切事情,我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不知道是谁给了晨曦茶水和姜汤的?” “这个就是那个小篮子了。可是刚才她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这会儿也在找她呢!” 早在门外的时候,王贵人已经跟薄太妃商量好了解决的办法。 她们本来甚至甘愿让王贵人受些处罚,只要能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可王贵人最初是不同意的。 “太妃,这事臣妾又没有任何责任,为何要承担这些呢?再说了,若是臣妾进了冷宫,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 玲珑对薄太妃的为人处世是非常了解的,她早就想到她会很轻易的推自己出去,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嗨!怎么可能嘛,王贵人!你不想想,就凭现在你义父在大齐的地位,也没有一个人敢太多的动你的!” 软话说过去之后,薄太妃有些嫌弃玲珑不听话了,“还有,难道你忘记了,昨天是谁把你救出来的?若是这般不愿意做事,那本宫当初直接让你冻死算了!” 瞧着薄太妃翻脸这么容易,王贵人赶紧堆着小脸哀求道,“没有没有,太妃您多想了。这事如果需要的话,臣妾一定走上前去!” 唉,这就对了嘛! 一切是跟她薄太妃没有关系的! “但是小篮子,是无论如何不能留的。” 薄太妃张口对着王贵人道。 “哈?” 玲珑没想到,自己现在有一个不听话的梅香,待会儿还要再处理一个很听话的小篮子? 不对,小篮子不是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太妃,您不会是已经?” 王贵人瞅着薄太妃问道。 “当然。做人千万不能心软,特别是在后宫这样的位置。若是你因为一个宫女都心软,那本宫可以明确的判断你,以后成不了大事。” 玲珑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心,听到大事这两个字之后,就双眼冒光。 她现在可是不满足于这个贵人的身份,今后她要做皇后的! 所以,她便狠下心,没有再问薄太妃什么。 可就在这会儿,说了小篮子做的事情之后,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人的汇报,“回禀皇上,皇太后。水池那边出事了,说是一个宫女跳湖了!” 一听到跳湖的消息,皇太后立马想起了小篮子,她知道这是薄太妃管用的伎俩。 而且总是跳的这般及时。 “尸体不要扔,待会让仵作去查下,到底是自己跳湖的,还是被人掐死之后,才扔进湖里的。” 皇太后看了一眼薄太妃,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若是自己连晨曦都保护不好,还怎么当这个皇太后! “好的!太后!” 仵作早在身边候着,若不是担心有人知道晨曦的事情,皇太后甚至想把官员都喊上来,看看薄太妃和王贵人是怎么做事的! 有了大家的支持,到时候收拾王将军的时候,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玲珑倒戈 “是,皇太后。” 仵作赶紧跑了过去。 薄太妃接收到了皇太后递给自己不满的眼神,脸上却无任何表情,她薄太妃做事向来干脆利落,能找到自己麻烦的人还没出生呢!皇太后不也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以为能吓到本宫! 哼! 薄太妃别过脸来,阴阳怪气的问着那门口的董蓉,“王妃,您女儿怎么样了?本宫可告诉你,昊儿可不能随便帮人的。” 言外之意好像在说,你们家晨曦想跟我们家慕容昊发生关系,那也得看我这当娘的愿意不愿意。 乙八听到这话,直接就气的握住了拳头。 董蓉则快走几步来到了薄太妃的面前,“劳您费心,我家晨曦已经完全好了。置于你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我待会儿就会让你们的恶趣味昭然若揭。今天祸害我董蓉女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寒冷的冬天依旧浑身出汗的董蓉,恶狠狠的剜了薄太妃和王贵人各人一眼。 两人都觉得董蓉的目光,就像是冷嗖嗖的利剑一样,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都结了冰。 “哎呦!董王妃!您这话说的,你女儿自己不检点,在外面中了这种奇怪的药,你倒还在这里说的她好像受委屈似的。您不瞧瞧大齐谁家的姑娘,跟你家晨曦似的,天天不在闺房好好呆着,非得在外面抛头露面。这次中了迷药,下一次还不知道中什么呢!” “啪!薄太妃你说话注意分寸!” 董蓉一个耳光,直接打在了薄太妃的脸上。 众人非常惊讶,薄太妃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王妃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 皇上和皇太后虽然觉得突兀,倒也觉得无可厚非。 所以第一次反应的人,反倒是担心自己会比她更惨的王贵人。 “啊!董蓉你真大胆!一个小王妃竟然敢打太妃!来人啊!还不把这个忤逆之人给抓起来!” “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讲话!” 王贵人的嗓子都变了音了,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太后阻止了。 “太后!她怎么能打太妃呢?!” “她打谁她都是王妃,比你这个小贵人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哀家不妨告诉你王贵人,你这小小的身份都知道仗势欺人,哀家担保你之后就不会再有前途!” 王贵人本以为自己为薄太妃出头,会得到皇上的赞赏。 可是没想到话没说完,赞赏没有,皇太后倒是劈头盖脸骂了自己一顿。 “我,我也只是想为薄太妃争取点人道而已。” 王贵人还在小声嘟囔。 “张嘴!管不住自己嘴的贵人,朕看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皇上听着玲珑在旁边聒噪,心烦的很,当即就下了命令。 旁边的嬷嬷早就看玲珑不顺眼,所以二话没说就把她拉了过去,直接掌嘴。 就在这个瞬间,薄太妃回过来神,她张牙舞爪的朝着董蓉就冲了过来,“你这个贱女人!竟然敢打本宫!” “我打的就是你薄太妃!” 可她还没起步,却被白衣给拦住了。 董蓉不卑不亢的站在她的面前,义正言辞的说道,“那小篮子是你害死的吧?你害死她是因为她是下药的那个人吧?薄太妃你瞧瞧我手里这是什么?要不要待会儿和那已经淹死的小篮子的尸体,对质一下?” 董蓉的心情很是低落,在她出来的时候,发现甲一给了她一样东西,并耳语了一下。 她拿起了那个纸包,确认那个小篮子,唯一的证人是被薄太妃害死的之后,直接就一个巴掌拍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不妥,知道皇太后在,皇上在,自己这般无礼终究不妥。 可是那又怎样! 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欺凌,还无动于衷! 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差点丧命,还不敢对那个行凶者大吼一声! 她董蓉虽然并不是爱找茬的人,但是这般伤害她女儿的人,她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这就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一直处于观战位置的皇太后和皇上,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些尴尬,特别是对于慕容昊来讲,薄太妃可是她的亲娘,看着自己的亲娘被打,他还无动于衷,多少有些不人道。 可是不知道为何,看着董蓉这般对待她,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好像是这么多年,一直兴风作浪的坏人,终于有好人来惩治了一番。 可是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插嘴的地方,待听到董蓉说那药的事时,他便及时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回皇上,这只是我从别的地方听说的消息。说薄太妃的枕头里,藏着一些小的无色无味的粉末。若是遇到不听话的宫女,她就直接拿出粉末把那人毒死,然后把她扔进御花园的水池里。据说这样的宫女,这么多年不下十个。皇上,不如我们到那水池底下寻找一番,宫里那些意外消失的宫女,是不是都是这个方法死的!” 董蓉步步紧逼,薄太妃也消散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她只是怒气冲冲的瞪着董蓉道,“你,你是心口胡诌!哪里有的事!你不要想把,把宫内消失的人,全都记在本宫的头上!” “来人!点灯!马上把清华池给朕清理干净!看看池底下是否有董王妃所说的事!” 慕容昊大怒,他没想到这些年来,除了薄太妃明着处理死的那些宫女外,还有这么多的宫女在她的蹂躏下丧命! 这是他绝对无法允许的事情! 她如果这般蛇蝎心肠,自己还怎能让她在这后宫中立足! 如今她陷害的人,连他的晨曦都包含在内! 他是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他要大义灭亲! “皇,皇上!昊儿,昊儿,你可别听董蓉这个疯子瞎说啊!这怎么可能,清华池里怎么可能会有死尸呢!再说了,过去了这么多年,死尸也变成骨头了!骨头这么黑的夜,怎么能挖出来呢!昊儿,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薄太妃的忐忑,在言语中表现的这般明显,就连王贵人都为她感到担心了,若是薄太妃待会儿直接被处理的话,那她是不是也要付连带责任? 那可怎么办! 她得赶紧先找到解决的办法! “皇上!臣妾有事要禀!” “没时间处理你的事。” 可是皇上根本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不要试图求饶,若是小篮子情况属实,朕立马就要了你的命!” “皇上!就算是小篮子做的,我也最多就算是管理不当,哪里还要遭受这般大的惩罚!” 王贵人心跳快极了!她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里,自己就要面对人生的第二次死亡! “我跟小篮子,也是头一天认识。我怎么知道她跟慕容郡主是不是有之前的仇恨?我怎么清楚她是不是听信了别人的想法,才最终下的毒!皇上!您可要听臣妾给您说清楚啊!” “闭嘴!继续掌嘴!” 因为王贵人急着说话,嬷嬷们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但皇上还是觉得她太为聒噪,所以众人就又打了起来。 “皇上!臣妾有话说!” 可是掌着嘴,也挡不住玲珑有话说,“这事真的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啊!小篮子后来去找了薄太妃,然后才出的事!这一切臣妾都不知道啊!” 嘿,事情还没发展到要互揭底牌的时候呢,玲珑就这般忍不住了。 薄太妃心想自己算是信错人了,“玲珑!你可真是贱人!” “薄太妃!您和慕容郡主有仇,但玲珑没有啊!玲珑虽然也很爱戴您,但毕竟家有老小,我不能拖累义父啊!” 就连皇太后和董蓉也没想到,玲珑竟然这么容易就翻脸不认人,这所有的事情,只是开了头,却没想到,玲珑就已经开始自投罗网了。 薄太妃也在心里喊着,真是笨死了! 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的表情,这样的笨的人,是最适合当替罪羊的! “玲珑!既然你说小篮子去找本宫之后才出的事,那本宫问你,是谁让小篮子去找本宫的?” “小篮子若是真如大家所讲,是在本宫的宫里出的事,那她找本宫之后就没有再回来!那之前的事,又是谁让她做的呢?” “众所周知,本宫在宫内的人缘并不好。那个小篮子是新来的宫女,怎么会知道去找本宫呢!” “你回答本宫的问题啊!” 被董蓉打的脸上还火辣辣的疼着呢,这边自己刚救活的小蹄子,就已经开始翻脸了! 她薄太妃今天是犯冲吗? 怎会被这样笨死的女人陷害!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本来不打算把王贵人这么快的拖下水,既然她这般有兴致,那不如让她知道下得罪自己的下场! “我,我只是,那小篮子,肯定是早就认识您的!皇上!臣妾知道了,小篮子肯定是之前就跟薄太妃一伙的!她们一起陷害的郡主,跟臣妾没有半点关系啊!皇上,您知道的,玲珑平常心那么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怎么会舍得害人呢!皇上!您可要相信玲珑的话啊!” 听着玲珑楚楚动人的解释声,房间里渐渐恢复理智的晨曦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没有想到,那个曾经看起来还算青涩的小宫女,如今才算得了一点小势力,竟然变得这般恶心! 第二百二十七章 并非下药 “掌嘴!从现在开始,朕不想听到她再说一句话!” 听着玲珑这般抵赖的声音,慕容昊只想往自己的眼睛戳上一道,自己当初是瞎了眼了么?才选了一个这般低俗的女人,做自己的房事引领人? 还给她封了一个贵人! 自己是傻了还是疯了,还是太笨了? 真是的,自己都无法面对曾经的自己了! 嬷嬷们领命,照着玲珑的脸上翻来覆去的打,周围只余下清脆的啪啪声,每一声落在薄太妃的耳朵里,她的脸部神经都会疼一下。 噢对了,虽然现在玲珑暂时构不成威胁了,但是那个董蓉,她还是要接着再战的! “董蓉!你这不要脸的!自己不要脸勾引我们皇室的人,如今还想让女儿勾引!没有成功吧?我们家昊儿定力强,要不然指不定被你们家晨曦要挟出来一个什么贵人当当呢!你以为我们家昊儿,那般蠢的?” 薄太妃知道自己现在撑不开身子,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救自己。 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被董蓉打的事实。 虽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她现在就要她给点利息! 所以既然清楚董蓉最听不得的是晨曦的消息,她就直接把这话说了出来。 董蓉气的浑身发抖,她以前从未想过,有了孩子之后的日子,从来不生大气的自己,会因为孩子的利益,跟别人这般动怒。 薄太妃看着董蓉的脸色发白,但知道她在克制。 一个小小的王妃,即便是因为太妃的挑衅,也不能连续两次都打她!所以她心里笃定了这一点,才敢这般造次! “你不说话了?被本宫说中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有你这样的娘亲,怎……” “啪啪!” 就在薄太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占了上风,准备弹冠相庆时,却感觉到自己还未恢复的脸上,又遭受了啪啪的重创! “皇太后!” 薄太妃几乎是咆哮着,疯了似的朝皇太后扑去。 “你这般放肆!薄太妃!晨曦可是晚辈,如今她生死未卜。刚才差点遭受人世间最痛苦的磨难,你作为亲戚,没有半点的关心,还这般的冷嘲热讽!你是怎么做太妃的!你心中还有没有半点的仁义道德!你还有没有做人的基本素养!你真是,真是太丢我大齐的人了!” 皇太后已经好久不发怒了,这次晨曦出事她本来在隐忍。后宫之事,到底有多少弯弯绕绕,她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本来她还想像往常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薄太妃竟然这般造次!自己已经做错了事,现在还要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皇太后可是瞧着那拉着薄太妃衣角的白衣的脸色,几乎她的手掌再慢一秒,那人就会一掌把薄太妃给打死! “皇太后!本宫今天跟你拼了!” 挨董蓉打,薄太妃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活该。毕竟这事是因为自己而出,知道她软肋在哪,自己使劲多戳戳让她心里不高兴就行了。 可是自己被皇太后,这个自己斗了一辈子的女人打,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挣脱了白衣的束缚,要朝着皇太后奔去! 可是心已经飞过去,呼了好几巴掌了!脚下却还没迈动步伐,“谁?谁拉本宫的衣裳!” 她愤怒的边吼,边回头。 砖头看到慕容昊,正冷眼的拉着她的棉袄。 “昊儿!” 她先是严厉的喊了一声。 但发现慕容昊的表情很严肃时,赶紧语气都软了,手还捂着自己的脸,“昊儿!” 她又喊了一声,“娘亲被打了,你管都不管吗?” “你就这般忍心,看着娘亲被打,不给娘亲报仇么?” “昊儿,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生病娘亲是怎么对待你的吗?” “你还记得你得风寒那一次,娘亲也差点没了命吗?” “昊儿,你难道真的要这样认贼做母,天天和那老女人一条战线,从来不顾及为母的感受吗?昊儿!” 薄太妃的口才,实在是很不错。 在和别人争吵,或者说服别人的时候,常常能长篇大论。 可是这样深情的表白,对于慕容昊来讲,是完全无用的。 “朕什么都记得。朕现在只看到一个颜面尽失的母妃,若是有机会让朕重新选的话,朕宁愿没有母妃!” 慕容昊的声音声嘶力竭,他喊着瞪着薄太妃,心里想着,这人做事怎能这般无礼?她这样的人,到底该不该在宫中生存? 自己是不是真要想办法把她送到后宫去? 或者最好送出宫外? 实在是不想让她再把这宫中的水给趟混了! “好,好,你们都欺负本宫,那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薄太妃异常失落的望着周围的人,自己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一个白色的腰带,然后走进咸福宫的门楼下,好像再寻找上吊的位置。 众人看着她那个很短的衣带,都对她这样的把戏,表示不感兴趣。 唯有皇太后,特别仁义的加了一句,说,“薄太妃,你千万不要冲动。那衣带太短,想死,不如哀家赐你三尺白绫!” “来人啊!” 正装模作样的要自杀的薄太妃,听到不仅没人阻止,甚至还有人推波助澜,她不觉得不高兴起来。 自己绝对不能给自己搞的下不了台,自己还是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的。 她听到皇太后的话,刚想反驳,却听到她说的三尺白绫,和来人啊的问题,当即就吓了一跳。 “好啊!你来啊!你以为本宫会怕你吗?这么多年,本宫的儿子都做皇帝了。你不是还是照样没有子嗣,孤独一人终老?你以为皇上叫你母后你就是皇太后了?还是好好认识一下自己比较好!” 薄太妃回过神来,就已经开始用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面前的皇太后觉得无法回答。 可薄太妃却没有半点的迟疑,说道,“仵作,结果出来了吧。” “是的,太后。只不过事情交给刘医生了,刚才那宫女只是暂时性休克,很快就回过来神了!” 这一句回过来神,直接把薄太妃和王贵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你说什么?她回过来神了?” 薄太妃第一个没绷住,担心的问道。 可是仵作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拱着手,用目光询问着皇太后。 “她现在身体怎么样?可能对峙?” “她说可以!” 仵作终日在宫中混日子,怎么会不晓得薄太妃,还有皇太后的出事方式? 刚才在救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基本判断出,这女孩的死因。 可是没想到,在救出水的时候,感觉到那女孩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 身边的人都吓跑了,但是她知道不会出事。于是赶紧叫了刘太医赶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太医给简单吐了吐水,宫女也就苏醒了。 宫女还小,看起来十五岁左右的样子。睁开眼望着面前的太医之后,她哇哇大哭起来! 没办法,仵作就直接去给皇太后汇报了。 然后他就继续去做刚才皇上吩咐的事了。 这么冷的天,得加快速度,才能把那池子挖的干干净净。 这样才能把池底的淤泥,弄得干净。 既然要对峙,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皇太后决定自己进到宫里,然后和那浑身湿透的丫鬟,面对面。 皇上和其余的人,鱼贯而入。 而大殿之上最初坐着的晨曦,如今已经被梅香带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太后,看着那个叫做小篮子的瑟瑟发抖的姑娘,语气异常冷漠的问道。 可是小篮子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她一会儿看看薄太妃,浑身猛烈的颤抖一下。 一会儿瞧瞧那个王贵人,便大声尖叫起来,“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女孩多少有些神志不清,皇太后估计她已经被喂了药,脑子有些不清醒。 “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董蓉忽然逼近了小宫女的面前,大声发问。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给她端了热茶和姜汤而已。那些东西,都是贵人直接让我端过去的。我怎么知道喝了这些会晕倒呢?我也没有给她下药!我真的没有给她下药!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好!我怎么会忍心呢!” 这小宫女的表现出乎了大家的意料,若说她浑身发抖,逻辑应该不够清晰才行。 可是她说的话环环相扣,似乎大有文章所在。 皇上若不是这会儿有些关键,他都想问,这么简单的事情,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 “信口雌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放呢!那些药不是你放的,就是王贵人放的!” 董蓉希望能够逼出她几句话。 “真的什么都没放,只不过我听贵人说,这样放了比不放威力还大!” 恢复正常的宫女,开始认真的汇报当时的情景。 “刘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太后有些不太理解,怎么,还有不下药的迷药吗? “晨曦郡主,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在摘腊梅花?” 似乎什么都懂一些的刘太医,又开始给大家答疑解惑了。 “好像是吧。” 小宫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反正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也就不少这一回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事情有变 “皇上您听明白了吧!这宫女也说了,臣妾并没有下药啊!” 王贵人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听到小篮子说她让下药时,心里松了一口气,直接就跪在皇帝面前,就差抱大腿了。 “滚开。” 皇上感觉到她身体的靠近,立马嫌恶的走开了。 刘太医望了望王贵人,接着问着小篮子,“你确定是贵人说,这些东西加起来,比下药还要厉害?” “是!”小篮子都点的跟捣蒜似的。 “冤枉啊!” 王贵人又开始磕头,接着她猛的话锋一转,对着刘太医道,“我一介女子,怎会了解那么多的偏方药方。若不是因为认识刘太医,恐怕很多事情也是不明白的。” 听着王贵人**裸的当着众人面的威胁,刘太医只是望了她一眼,接着想继续说话。 薄太妃却又开了口,“刘太医,你想清楚了再说话。有些事情,虽然太后和皇上不知,本宫可是略知一二的。” 皇太后和皇上都沉默着,看着这三人在唱双簧,自然的,二人心中都认为刘太医应该是那个受陷害之人。 只见刘太医顿了顿身子,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对着皇上和皇太后跪了下来,似乎要说要事。 “太妃,贵人,无论你们怎么说微臣,微臣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做法。皇上,太后,王妃,微臣不是中原人,在入皇宫之前对外界很多的偏方药方都略知一二。那冬日败落的腊梅花,加上配了红糖的生姜水,再入以秋日的菊花茶,按照顺序服用的话,是有可能会产生比迷药还要炽热的效果的。但具体的几分配比,如何使用,微臣只是听说过而已,并没有真正的尝试过。”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皇上有些作难。 看着那地上已经哭成一滩泥的王贵人,皇太后也思索着该如何裁断。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试一下。” 待刘太医的声音落定后,身边的甲一已经给董蓉耳语了几句,这边她脸色微变,便向皇上提议。 “皇上,微臣并不知道具体的配方,和使用的顺序。” 刘太医似乎有些退缩,但董蓉步步相逼,“若你不知,那你又说王贵人并没有下药。那就是说这事都怪晨曦了?好好的为何要喝这三种茶水?” 众人一愣,才明白刘太医这话的真正含义,似乎在给王贵人开脱。 “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些方法,确实是微臣听说而已!” “道听途说,不足为据。皇上,太后!臣妾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既然王贵人说她并不了解这些顺序,但小篮子却是知道整个过程的!我们不妨让过程重新演绎下!看看到底这三种药有没有效果!若是有,那是王贵人提前得知,陷害于吾儿。若是无,那刘太医是不是要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我女儿好端端的来了皇宫,最终却差点命丧黄泉!” 在母性光辉的照耀下,董蓉虽然依旧如往常那般理智,但是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她心中的自责与痛恨深入骨髓,这人世间所有动她孩儿毫毛的人,她都要让他们知道后果! 晨曦何等无辜,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今差点以这种终生无法幸福的方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侮辱被欺凌。 即便是一直疼爱她的皇太后,一直喜欢她的皇上,也都想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晨曦嫁入皇宫。可以想得出,最终晨曦在皇宫的日子,过的是何等的凄苦和被鄙视。 若不是之前晨曦遇到的那些小虫子,董蓉根本不敢往后想。 她必须在今天,把这事解决了! “董王妃,你也真是狠心的。你自己女儿遭受那罪还不行,你还想让别人的女儿也遭受那样的罪?话又说回来,若不是你女儿不听你的话非要进宫,也不会出这样的叉子,是不是?” 薄太妃这会儿发现矛头不对着自己,自己倒是轻松起来,转而就开始王贵人说话。 “怎么,太妃,您也知道这三重顺序能够出事?或者,王贵人,你起来!告诉我,是否这方法是有人教唆你做的?若是如此,那我今天可以免去你受此惩罚!” 薄太妃说的话,董蓉何尝没有设想过,但是谁加诸在她女儿身上的灾难,她都要对方双倍奉还! “王妃,你说的什么啊,我都听不懂。太妃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呢!” 王贵人战战兢兢的望着薄太妃,她清楚,现在解决了晨曦的事情只是第一关过了而已。待会儿小篮子的事怎么解决,她得全仰仗薄太妃。所以这会儿是绝对不会得罪她的。 “瞧瞧,本宫就说了吧!董王妃,你还想诬陷本宫?” “端药来!” 这说话的时间里,董蓉已经命人把所有的药物都准备好了,担心刚才晨曦捡到的腊梅花已经没了最初的芳香,她又命白衣亲自到腊梅园里,又捡了些新鲜的过来。 白衣走近的时候,他因为太着急,指甲里全都是土。董蓉看到之后,认真的又盯着白衣看了两眼。不过他这会儿是没有表情的,估计也是满心的狠,不知道该往哪发。 不一会儿,姜汤也熬好了。 这边的茶水也都准备齐全。 “开始吧!” 即便是王将军的义女,皇上如今也不想再顾及她的什么影响了。 要知道,相比较王将军,中王府对整个朝廷的贡献,那是更厉害一些的。 “好。” 嬷嬷全部都准备好,董王妃,皇上,皇太后,都高高的坐在大殿之上。 因薄太妃是牵涉之人,所以她站在大殿之下。 而王贵人此刻是要惩罚之人,她在跪在地上,看着嬷嬷端着药汤过来时,玲珑似乎并不畏惧,而是抬头望了望那高位上的三个人,“若是此番玲珑并未中迷药,那是不是此事就跟玲珑无关?!” 董王妃抬眼望了望她,“那就得看看小篮子是怎么死的了。” 好好的一个宫女,最终因为端了一杯茶,就被杀死了。 除非是面前的王贵人,和那台下的薄太妃一样,心狠手辣。 玲珑没有作声,低下头,坦然的把那些东西完全吞了下去。 皇上和皇太后都认真的看着,周围的人也都屏息以待。 唯有董蓉陷入了重新的思索,她能明显感觉到,当玲珑喝药的时候,刘太医,皇太妃,包括玲珑三人的表情都特别的轻松。 也就是说,这药极有可能是无用的。 不过刘太医为何轻松,她就不明白了。 因为他必须要在最后找出答案,薄太妃轻松是为何呢?是因为玲珑未死? 带着这样的迟疑,她感觉到刘太医又超前走了几步,待玲珑喝完所有药时,他又端起了那个茶水碗。 “刘太医!不要动!” 皇太后并不想让刘太医参与,她觉得这三人的关系有些奥妙。 “太后,若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这最后一个环节,应该茶水会再上一些。小篮子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回事儿?” 小篮子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不太记得了。这茶水始终是摆在她面前的,到底怎么喝的,我记得也不太清楚。” “好。你退下吧。” 先按照小篮子脑海里的顺序,这般排列一番。 玲珑从容喝下,几人屏息以待,却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稍微等一些时辰。” 小篮子觉得自己是这样安排的,怎么会好像自己的主子并没有一点反应呢! “小篮子!自从你来了咸福宫之后,我是怎么对待你的!没有短你吃,没有少你喝,还给你分了不少的皇上恩赐的贵重之物!我是拿你当姐妹的!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竟然说谎,你说!是不是你给晨曦下的药,最终归到了我的身上!” 玲珑反咬一口,一通话说的角落里的小篮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我没有!” “怎么没有!你肯定是为了栽赃陷害王贵人,自己又偷偷的投了池子!本宫一直没有开口,是不想揭穿你!小篮子!你别忘了当初你给本宫说过什么!” 听到薄太妃这句话,小篮子的表情陡转! “啊!” “皇上!皇太后!小女知错了,是小篮子羡慕妒忌王贵人年纪轻轻就夺此高位,所以才会这般陷害与她!事情都是我做的!都是小篮子一个人的错!” 看着小篮子情绪激动,又敲着薄太妃的表情愈加得意,早就知道她伎俩的皇太后,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见薄太妃给小篮子使了一个眼色,小篮子便狠下心,闭上眼,直接就朝不远处那柱子上撞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小篮子大声的吼了一句,“娘!女儿来找您了!” 那话说的是那般悲怆,好像天地万物都要为之动情一般。 只不过,等等,怎么感觉自己撞到了棉花上? 软软的,而且,那对面的东西,还会哼哼? 小篮子抬头一看,可是吓坏了,她竟然又看到了仵作! “仵作!您怎么也死了?您也得罪了薄太妃么?” 额,台上的人,看着小篮子,可爱的望着仵作的脸。而胖胖的仵作,此刻表情是异常扭曲的。他正捂着自己肥胖的肚子,对着小篮子一张嘴,就咧开了,“小姑娘,你这是真想去死啊!把你胖子哥哥,真的是撞疼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关键小篮子 “你说什么?真想去死?难道,我没死?” 小篮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很开心的,然而瞬间脸色就变了,转头看见薄太妃和王贵人都在,战战兢兢的又朝着那柱子跑去。 这下仵作可不像刚才那么傻,直接就奔上去,一把抱住了小篮子,“妹纸,你可饶了你胖哥哥吧,没看到皇太后跟皇上都在呢,你可不能死。” “可是,如果我不死,我家人就会遭殃啊!你放开我,让我去死吧!” 小篮子费劲的想挣开仵作的束缚,仵作直接就点了她的穴,小篮子一下子就动弹不得了,可是嘴巴里还在讲着,“放开我啊,让我去死!” “带上来。” 皇太后瞪了薄太妃一眼,大声喝道,“哀家倒听听,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宫女,却一直想着去死。看这后宫之中,到底有谁在作威作福。” 薄太妃听到之后,脸色都变了,转身就准备走。 可皇上却喊住了她,“太妃,您到哪去呢?” 皇上说话的语气异常冰凉,众人听了不寒而栗,薄太妃想逃走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可是小篮子被仵作带到皇太后面前的时候,她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薄太妃明显吞了一口气,脸上的得意之色,很快就又回来了。 “小篮子,我记得你是关东人吧。” 一直沉默的董蓉,忽然开了口。 小篮子抬眼惊讶的望了一眼董蓉,似乎想点头,但因为被仵作点了穴,所以动弹不得。 “仵作。” 皇太后示意仵作给她解了穴。 这会儿夜已深了,咸福宫里的灯火通明,因为有人加足了炭火,所以整个房间,温暖还是有的。 外面的寒风呼呼的挂着,内殿里,刚才身体有些透支的晨曦如今正在熟睡,粉嫩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惊吓。 梅香搬了个椅子,坐在晨曦的床边守着,不停的给她擦着汗。 白衣则站在床榻之外的五米处,虽然背着晨曦,但是从他僵硬的脊背上,还是能看得出他的专注的。 “娘亲,娘亲。” 睡梦中的晨曦,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焦急的喊着娘亲的名字。 “赶紧喊王妃来!” 梅香担心晨曦会因为着急醒来,结果没看到王妃会心里再次受到惊吓,便赶紧喊白衣出去。 白衣连忙出去,而董蓉正在准备给那台下的小篮子说些什么。 “王妃!晨曦醒了。” 白衣隔得很远,对着董蓉大声说道。 “哎!” 董蓉慌忙的起身,原本对着小篮子认真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些慌乱。 她不知道好好的,为何晨曦醒了,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吗? 还是做了噩梦! 偌大的宫殿里,只余下她的脚步声,因为穿着稍微高一点的鞋子,她走路的时候,还踉跄了好几下。 但始终不忍心,停下自己的步伐。 “晨曦,不要担心,娘亲来了!” 尚未进门,董蓉就听到了女儿的呼喊,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她赶紧安慰着,虽已经到了门口,但董蓉还觉得自己的速度过慢,着急之下,差点把鞋都脱了。 “王妃您小心!” 正在一边安慰着晨曦,一边给晨曦擦汗的梅香,敲着王妃跌跌撞撞的,满脸担心,眼中都含着泪,朝着晨曦扑来。 她的心中,忽然想起了,那个始终将自己当做宝的娘亲。 她这一生,都未曾骂过自己一句。 梅香不觉得眼神,都有些湿润了。 “娘亲在,娘亲在呢!” 董蓉扑到了床前,一把拉住了晨曦的手,又对着梅香说了声,“麻烦了。”然后,从梅香的手里,接过了那个已经热乎乎的手帕。 孩子的脑门一直冒汗,王妃担心的转头,准备去找刘太医。 却发现皇太后,皇上,包括那个在大殿之上,什么都不肯说的小篮子,都来到了殿内。 “看吧,你以为只有你有家人吗?你瞧瞧本来好好的晨曦,现在被你们害成什么样子了!” 皇太后厉声的责难着那个始终不肯开口的晨曦。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听着皇太后的教训,又看着董蓉担心的表情,小篮子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奴婢家中,只有父亲和弟弟两个人。今天听薄太妃说,父亲如今病重,弟弟尚幼,她有治疗父亲疾病的偏方,让奴婢一切都听她的。就会保我家人平安。若是奴婢不听她的,说下一个进入黄泉的,就是奴婢的父亲和弟弟。要知道,奴婢的娘亲最疼奴婢了,临死之前,她把我送到进宫的队伍里,让我对天发誓,这一生都要竭尽全力,保护父亲和弟弟周全。我怎么会让她失望呢!” 小篮子说的也是声泪俱下,但是听到这话的董蓉,却转身问了一句,“就以为你家人的安危,你就要迫害他人家庭的安危,是吗?” 小篮子沉默了。 晨曦在母亲的抚摸下,缓缓的平静了思绪。 董蓉轻轻的给她掩好被子,准备抽出手时,发现自己的手被女儿紧紧的抓住。 她若是走动一步,女儿的身体便会颤抖一下。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董蓉忽然觉得很乏力,也觉得很无趣,自己这般的进皇宫,处理这事处理那事,到底有哪件是关键的呢? 这堂堂大齐,人才济济,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自己这般的操心,甚至连女儿的性命与终身幸福都差点搭进去,这多少和她在今世的不为态度不搭。而且,就瞧着今天这些对晨曦心狠手辣的人们,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王妃!小篮子什么都说!您不要伤心了!” 敲着董蓉莫然的坐在晨曦的床前,抚摸着晨曦的头发,忍不住泪花悄悄的滑落。 刹那间让小篮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只听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董蓉,便大声哭泣起来。 “不要吵醒了晨曦,我们到外面说吧。” 皇太后见时机一到,这小篮子什么话都愿意讲了,便提议到外面聊聊去。 “本来的顺序,是贵人安排我的。我当时只是觉得诧异,因为感觉到主人对待郡主的态度不好,后来听到她嘟囔了一句这样效果更好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当时就有些心里不舒服,这会儿刚好主人让我去找薄太妃送把剪子。我为了逃避郡主出事的场面,拿着剪刀就过去了。” “薄太妃剪刀我时,简单问了下郡主的事。听到她已经昏迷的事情后,看得出她心情特别好,好像打算赏我。我也很高兴,毕竟我父亲生病,如今正在和弟弟挤在一间破房子里,若是有赏银的话,我能让他过的舒服一些。于是就高兴的准备接着,可是一揣兜,就想起了贵人说的那把剪子。” 小篮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中满是恐惧。 “谁知道,这剪子一出,薄太妃的表情完全变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篮子并没有瞧出来,只是觉得薄太妃太过热情,一会儿让她喝茶,一会儿让她吃点心。 回来待到自己昏迷的时候,小篮子才知道,这茶和点心,可都是有药的。 她都不清楚,自己就这样被要迷晕掉,然后被薄太妃找人亲自下手给掐得没气儿,这才给送到了池子的中央,被人送了进去。 这一送,本来她就没命了,可是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身子却浮着浮着,飘到了岸边,结果还未被溺死之前,遇到了好心从池边过的人。 于是才有了仵作刚才发现的那一幕。 不过那时候,小篮子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僵硬了,幸亏仵作深谙医术,简单的拍打几个关键部位,小篮子就很快起死回生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小篮子用这句话,总结了自己最近的遭遇。 “薄太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太后指着小篮子,问薄太妃。 “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事情总不能凭一人的一面之词。本宫也是被冤枉的,本宫根本就不认识她。本宫怎么会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薄太妃这会儿开始采取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不过幸好的是,董蓉有准备。 “先说王贵人吧,小篮子说的可是真的?她是在你的教唆下,才下的药吧?” “当然不是!我跟她也是才刚刚认识,怕是小篮子自己想的吧。” 王贵人知道自己说啥都不能承认,不然自己吃不完兜着走。 “贵人,那药还是您让奴婢准备的呢。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呢?” 小篮子很诧异,王贵人这会儿装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罪责似的。 “小篮子,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知道那么奥妙的配方啊。” “你说配方?我可是知道在哪的!” 小篮子在刚才放弃自虐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仵作的释放,此刻她行动是自如的,正说着话,直接就越过了王贵人,直奔内殿去。 王贵人表情有些紧张,但她很快跟了上去,对小篮子道,“小篮子,我和薄太妃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要心里有数。” “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王贵人。既然我做了选择,就不担心出事。” 这次的小篮子斩钉截铁,决定不再受人胁迫。 第二百三十章 终身监禁 “难道你要弃自己父亲与弟弟的性命于不顾吗?你真要做一个不孝的女儿和姐姐么?” 王贵人这般**裸的威胁,几个人都没有讲话,薄太妃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女子这般沉不住气,怕是要废了。 “我到下面自然会给他们解释!王贵人,你这般威胁人,你的心中就没有半点的愧疚吗?” 小篮子转身义愤填膺的问了一句王贵人。 “我怎么算是威胁你呢?我只是为你着想。” 眼看着小篮子走到了内殿的小包厢里,玲珑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她的脚步有些趔趄,身子开始后缩起来。 好像随时准备要逃跑似的。 可早有两个嬷嬷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而皇太后、皇上、董蓉则在后面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那是一个檀木古箱子,走近的话能闻到清香的味道,总共有三层,可抽拉式的,小篮子直奔最底下那一层,拉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些金银珠宝。 “我说没有吧,小篮子你不要在这里骇人!” “听话啊,乖,小篮子,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咱们去讲实话好吗?” 越接近真相,玲珑就越心虚,那边帐子里的梅香,听到玲珑这般哀求,心里所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个人,为了想得到利益,能够背叛朋友,放弃自己的原则。 不知道待这些事情东窗事发之时,她的心中会不会有半点的愧疚?可是听着玲珑这话,她似乎更多的是担心,是希望事情能够掩盖下来。 这玲珑,注定再也不是之前的玲珑了。 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望着床上虚弱善良的晨曦,梅香下定决心,无论自己以后走到了什么样的位置,绝对不会忘记最初的自己。 勿忘初心,怕也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就在梅香陷入沉思之中,那边的一声尖叫,将她惊醒。 “啊!小篮子!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边的小篮子,已经从容的把所有的珠宝全部都拿开,在抽屉的角落里,拿出来了一颗滚圆的珠子。 这珠子颜色虽与其他的珠子相中,但是明显大一些,放置的位置也很特殊。 “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 小篮子不卑不亢,自己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从此就不再畏惧。 “你这贱坯子!枉我对你那么好!” 王贵人这会儿的异常激动,让董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怎么着曾经也是那个设下计谋来让自己的晨曦一步步入瓮的精细女子,怎么着也设下圈套让皇上一步步的封她为贵人的精明女子,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傻的紧呢? 这定然是哪里出了错。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皇太后。 “刘太医!去瞧瞧那王贵人,谨防她寻死。” 皇太后也觉得今天的王贵人有些不一样,刘太医领命而去,他刚走到王贵人就想跪下,“刘太医,您可要救救我。那药方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是冤枉的啊!” 刘太医看着王贵人那迷离的眼神,就已经知道她的神智受到了影响,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两位身强体壮的嬷嬷到,“扶住她!” 然后他给她把了把脉。 这不把脉不当紧,一把脉,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刘太医,可有什么?” 皇上感觉到刘太医把脉的时候,不小心朝着自己瞅了一眼,自知这事估计和自己有关,便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 这会儿,刘太医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他只是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皇太后。 皇太后心领神会,知道这些事,怕是无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 便说道,“仔细查查,刘太医。” “是,太后。” 又仔细的辨别了一会儿,他说道,“怕是刚才的那药性,起了作用。” 可是她的反应,完全不是那种春药的反应啊? 董蓉觉得很奇怪,但是既然现在证据确凿,药方也找到了,人也抓住了,那就直接等候发落就行。 “打开那药方,给朕瞅瞅。” 皇上看着那大珍珠很是熟悉,总感觉好像是自己赐给王贵人的礼物似的。 “这不能随便打。” 刘太医紧急喝止,“若是以后宫中再见到这种单独的大珠子,皇上一定要提高警惕。这里面,有可能有苗族人放的蛊虫。” 事到如今,刘太医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一直对蛊虫有所研究,所以刚才一直不敢说自己知道这个偏方,知道是如何营救的,可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关于是什么蛊虫,这蛊虫怎么解决,蛊毒有没有危险的问题,几个人觉得有必要等到后面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那个薄太妃的问题。 “剥夺她的封号,直接将她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皇上对着浑身发抖的王贵人,无情的说道。 但是皇太后却有其他的想法,“皇上,如今王将军戍守边疆,为了担心他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哀家建议,可以将王贵人先打入冷宫,哀家看她的身体也不是特别的好,你觉得呢?” “一切听从母后裁决。” 不管是进大牢,还是进冷宫,反正自己这辈子是不想在见到这王贵人了。 皇太后又询问董蓉的意见。 “听从太后裁决。” 与其直接把她赐死,倒不如让她到冷宫里,去认真的思考人生。 董蓉自己也不是杀戮之人,毕竟最终晨曦也没有出太大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原谅这些人,但是也不会去过度的降罪。 不过王贵人目前所犯的罪,只是给晨曦下药而已。 但是薄太妃的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但这些,是皇家的事,与她已经没了关系,所以她希望能够把自己的女儿领回家,好好的养身子了。 “太后,皇上,董蓉先行告辞了。” 到了深夜,董蓉也已经疲惫了,晨曦虽然偶尔睡着,但止不住的浑身虚汗。 刚才董蓉以及让暗卫发动整个中王府的力量,去寻找可以给晨曦补身子的办法了,希望自己今晚上的陪伴,也能够让晨曦更好一些。 看着董蓉脸上的倦容,还有伤心的神态,皇太后心里非常自责。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董蓉已经到内殿去了。 她也只能说了一声,回去好好休息。 自己会到中王府看晨曦,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如今这大殿之上,心里滋味最百般的怕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了。 他心疼晨曦,遭受这么大的罪。 恨自己太过无能,竟然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子。 更是清楚,自己以后和晨曦,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那位好母亲的所作所为。 薄太妃敲着董蓉落寞的表情,心里则开心了许多,她现在人生的意义也不太多,若是能看到仇人这般难过,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池子里的死尸还在继续往上挖,皇太后和皇上,都坐在大殿之上,俯视着那个表情淡然的薄太妃。 这皇家之事,这般瞧起来是极其无趣的。 显赫的位置只有那么几个,大家争的头破血流,使出浑身解数,大部分都要背信弃义,除了遭受良心的谴责外,还要注定一生孤独。 薄太妃杀人无数,可是这些尸骨出来,并不能够证明她确实是凶手。 而古代的仵作水平,也远远比不上现在的朝代。 唯一有证据的,就是那个现在表情有些呆滞的小篮子,而她却还在活着。 “褫夺她的封号,打入冷宫,终身不得有任何理由放出冷宫!” 皇上这次没有询问皇太后的任何意思,直接给薄太妃下了命令。 “昊儿!” 薄太妃知道自己可能也会被送到冷宫,但是没想到是终身监禁,这和让自己去死有什么区别? “昊儿!” 她两次尖叫着喊着自己的儿子,“你这不是让为娘的去死吗?” 她扭着肥硕的身子,老泪纵横,伸直手指着那台上的人。 “若你不是朕的母妃,你有多少命,却偿还你之前的罪孽呢?” 虽说无证据,但皇上仿若看到了那累累尸骨下面的愤怒。 这些都是他的亲娘所作所为。 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觉得自己只是把她打入冷宫,似乎惩罚太轻。 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于情于理,作为一国之君,在道义被如此尊宠的年代,他是无法直接将自己的母妃赐死的。 “天太冷了,哀家也要回去休息了。” 皇太后拖着疲惫的身躯,今天的结果,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姐姐!咱们打小在宫中认识,那么多年来,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们两个。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去送死吗?” 薄太妃转而想抱皇太后的大腿,却被她的一句话给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太妃,哀家一直很想问问你,看着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在你的面前死去的时候,你就没有半点的自责吗?你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回来找你吗?” 薄太妃听到这话不寒而栗,她望着那远远的尸骨,心中有说不出的惊吓。 “昊儿,不要送娘进冷宫!” 昊儿! 在外面安排马车的董蓉,听到了薄太妃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又看看熟睡的晨曦,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面对恶人绝不手软。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家 到家时,已是深夜。 月牙悄悄的爬上树梢,冬日的夜晚,有说不出的寒冷。一行人,寥落的进入灯火通明的中王府,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不算是一个快乐的日子,虽然说事情最终得到了解决,但是孩子会否受到惊吓,身体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这些都是董蓉担心的。 在路上的时候,她在想,若是自己依旧经营着自己的罐头店,没有去理会宫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晨曦会否就不会遇到麻烦。 可转念一想,若是不担心这个问题,那么还会遇到别的问题。 人的生命当中,总是要经历一些坎坷和挫折的。 瞧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晨曦,她的脸色依然苍白,董蓉心疼的紧。 “曦儿。” 董蓉破天荒的,宠溺的喊了女儿的名字。 “娘亲,我没事。就想回屋里歇歇。” 晨曦听出了母亲的担忧,可她现在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下,任何人都不想见到。 嗅嗅身子上,还有几个时辰前的腊梅香,就那会儿她还在憧憬着自己带给皇太后的惊喜,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竟然遭到了皇宫内人的算计。 她虽说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做事大大咧咧,向来不拘小节。 但是对于一个从来未曾思考过宫闱之事的小女生来讲,自己竟然不可控的做了这些有违常规之事,于情于理,她都是无法坦然接受的。 虽然过程中会有些迷蒙,但是最深处的意识,晨曦是清醒的。 可清醒的她,却无能为力,无法控制自己的手伸向一个成年男人,无法控制自己浑身的燥热,无法控制一切的一切。 周边有那么多人,她有一个瞬间,连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当自己的小蛊虫最终轻轻的爬上自己的身体,然后感受到它小小牙齿的啃啮时,晨曦忽然觉得,一切又重新换了个角度。 他们小小的身体,在自己的身上蠕动时,浑身的燥热转为轻松,满心的无奈忽然有了温度,而且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力量,在身体里前行。 她短暂的忘记了自己的尴尬,只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这会儿她需要再看一些书,和这些小虫子细细的沟通一下,才好。 而董蓉看着孩子那煞白的脸庞,还有不想与她沟通的念头,让她觉得很是不安。 可她尊重晨曦的选择,只是站在门口,轻轻的等待着。 乙八示意董蓉进房间休息,她来守夜,可是房间里却传来了孩子哭闹的声音。 “你回去吧,我回去也睡不着。” 满脸疲惫的董蓉,对着担心的乙八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在遇到的诸多问题面前,董蓉心中清楚了很多法则。生命的成长,是需要自己慢慢消化的。 母亲站在旁边,需要做一个随时出现的工具。 如果说孩子需要的时候,自己必须站出来,为她遮挡一片天。 细心的乙八拿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了她的身边,董蓉轻轻的坐了下来,瞧着里面的景象。 晨曦回到房间里之后,就快速的把虫子拿了出来。 “喂,你们又长大了!” 她几乎兴奋的发现,虫子长大了一些,“难道是因为喝了我的血的缘故?” 几个白白的肥虫子,昂着头,对着她摇摆着,好像在回应一般。 看着一个个虫子,瞪着圆圆的小眼睛望着自己,好像很饿的样子,晨曦后退了一步说,“你们不会吧!不会一直就想喝我的血吧?我告诉你们噢,若是再这样的话,我就会找你们麻烦!”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晨曦,这会儿握起拳头,对着几个小虫子,咬牙切齿的。 小虫子似乎听得懂她的话,各个都缩着头,连忙做出来知错的样子。 “知道怕了吧?哼!给我立马乖乖的钻进袋子里!” 晨曦指了指虫子后面的袋子,几个小东西乖乖的没有半点迟疑的就钻了进去。 这下晨曦才安心的坐在了床榻之上,长舒了一口气。 “哎。” 所有的万语千言,似乎都最终归结成了这一句。 无论如何,自己没有**不是吗? 若是失了身,嫁给了那个皇上,自己应该以后也会变成这般狠毒之人吧。 罢了罢了。 又看了看那个蠕动的小袋子,晨曦笑了笑。 “今天先让你们在袋子里呆着,谁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让进罐子了!” 慕容晨曦,指着那几个不安分的小虫子,大声喝道。 那几个小东西,果真不动了。 看着女儿是神色还有几分的轻松,董蓉也算放了心,本以为这样之后孩子就会去睡觉了,她也算放了心。 可是慕容晨曦并不安生,她搬了个凳子,又跑到旁边的书柜前头了。 “我记得上次黑衣说的是哪本书来着?我家的虫子应该进入到第二个阶段了吧。这第二个阶段,就应该时不时的出去做任务了。多饮一些不同人的血,就能做出更多的事情来。” 晨曦这样嘟囔着,翻找着那些书籍。 这些书籍,是之前黑衣开的单子,她到市面上去搜刮的,也有黑衣当时送给她的,更有她从慕容怀德的房间里拿到或者借阅的一些。总之,如今这书架,像是有一人多高,里面有不少珍贵的藏书。 于是她翻着翻着,就陷入了沉思。 外面的董蓉看着孩子一直不动,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盹儿。 结果身体摇摇晃晃的,一个没注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幸好在梦里惊醒的董蓉,被一个臂膀给扶住了。 董蓉大惊失色,但怕影响到自己的孩子,没有发出声音。 待到看到那一袭白衣的时候,她才知道扶自己的人,是白衣。 “嘘。” 白衣看着董蓉准备张口问他话,便做了一个手势。 月明星稀的晚上,白衣衣袂飘飘的站在董蓉的面前,他英俊无比,浑身正气,某一个瞬间,让见多识广的董蓉都有几分走了神。 这孩子什么时候出落的这般英俊帅气了? 董蓉心里想着,然后再敲着那小伙扶了自己一下,待自己稳住了身子之后,又担心的往房间里瞅去。 “喂!” 那可是我女儿的闺房,好吗? 董蓉不乐意的拍了一下白衣。 可白衣似乎并不在意,他反倒是趴在门上白纸的缝隙间,瞧清楚了之后,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去看董蓉。 “王妃,我以后不会让她再出任何事。” 董蓉正打算质问他,可是白衣的话,却一下子堵住了董蓉的嘴巴。 白衣鲜少主动跟她讲话,若说他的心思,董蓉不是没一点了解的。 可是白衣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像今天这种眼神是满是自责,说话的时候,身体都略微颤抖的情况,还是很少发生的。 “好。” 莫名的,董蓉望着面前的白衣,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 好像又找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亲情外,能够与她分担责任的人。 而且看得出来,白衣对晨曦的心思,那是真的。 而晨曦对待白衣的话,似乎并没有像对皇上那般抗拒,不过一想起来白衣的老子,东方仇,董蓉的心情就有几分不高兴。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了解了白衣的心情,董蓉放心的离开了。 于是白衣就直接踮脚上了房顶,摘下来一片瓦,躺在了房顶之上,转过身子轻轻的看着下面的可人儿。 她在看书,关于蛊毒的书。 她今天受伤了,我应该保护她的,可是我没有做到。 这是我的不对。 白衣反思着自己今天的作为。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他当时头都蒙了,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他甚至考虑过,自己献身去给晨曦解决身体的不适,可是他的心里却觉得,这么一朵洁净的莲花,不该这般轻易的被玷污。 若是自己有幸给晨曦有过一段交往,自己真的希望能够先给她一个很好的名分,然后再和她真正的在一起。 不过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晨曦能够开心一些。 不要被那些尘事所叨扰。 而那些让晨曦遭遇厄运的人,他会想办法去解决掉这些杂碎。 时间过的很快,读书时间转眼即逝,连打了几个哈欠的晨曦,终于找打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见她嘭的一声,把书合了起来。 然后大声喊了一句,“找到了!” 手掌则随着声音,拍打在了桌子上。 这刺耳的声音,直接传到了那个在房顶之上,差点睡着的白衣。 “谁?!” 听到动静的白衣,反应过来,小声问了一句。 待听清楚是晨曦所说的话时,他赶紧就恢复了理智,立马就想把那一块瓦片放回去。 可是他声音出来的时候,晨曦已经迅速捕捉到了他所在的位置。虽然并没有学过功夫,但是基本的反应晨曦还是具备的,可是待她抬头望着头顶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好像少了一块瓦片。 什么情况?难道自己的房间里进刺客了么? 经历了下午的恐吓,这会儿的晨曦心里也多了一个心眼,这难道是谁找上门来了? 话说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是谁!赶紧给我下来!” 既然自己没有做错事,那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门顶是开着的,那就一定有人。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夜谈 一直都很淡定的白衣,听到晨曦惊吓的询问声,担心她会再受到惊吓,想立马回应,可是只顾着嘴上说话了,脚下一个动作没站稳,稀里哗啦的就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跟随声音同时出动的,还有暗卫,甲一,以及孩子刚刚入睡的乙八。 最最紧张的就属,那个刚刚闭上眼睛的董蓉。 一时之间,白衣竖起耳朵听到了整个中王府热闹极了。 不过待那些人从房间里冲出来,看到那个正在做自由落体的人是白衣时,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特别是甲一,似乎充满鄙视的瞅了面前白衣一眼,然后转身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离开了。 白衣很窘迫。 他最爱的白衣服,好像在摔下来的过程中,不小心撕裂开了,今天月光特别好,看起来就好像是衣服多了一块特别长的尾巴。 乙八看着他尴尬的样子,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 余下暗卫则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他的面前,特别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吱呀一声,着急推开门的董蓉,她的房间距离晨曦的房间最近,可是她毕竟没有功夫,所以是动作最慢的一个。 待她看到那人是白衣时,就赶紧转过身去,要知道白衣这孩子好面子,自己必须装作没看到一样才行。 于是她推开门,然后走出去一秒钟之后,马上转身,又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外面是孩子的世界,就让他们尽情的享受吧。 考虑到自己做母亲的实在是不容易,董蓉决定这次要安静的睡着了。 而那个迟迟发现暗卫都没出现的晨曦,这会儿脑海里胡乱想了起来,“刚才那个,明显从楼顶上摔下来的人,不会是一直闷声不吭的暗卫吧?” “不过也不对,暗卫不需要这样偷看啊!不会自己之前的每个晚上都被偷看了吧?” “这也不和逻辑啊,暗卫哪里有那等本事的。” “到底是谁!赶紧给本姑娘出来!” 待最终确定,那人肯定不是刺客的时候,晨曦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于是白衣就抖抖索索的,敲了敲晨曦的门。 “谁?!” 晨曦一把抓住自己放虫子的瓶子,对着外面喊道。 “我是白衣。” 没有办法,我们站在门口略微有些狼狈的白衣,最终承认了那个在楼顶之上,偷看晨曦的人,正是自己。 “麻溜的进来!” 晨曦一听是白衣的名字,立马就想让他进来,然后自己好好的打他一顿。 特别是看到自己的手里都拿着虫子的时候,她真想让自己的虫子也饮用一点白衣,这个奇才的血。 也许有达不到的功效呢! 晨曦带着这样的想法,最终将白衣喊进了门内。 “喂!大晚上你在房顶干嘛!” 晨曦大声问着瑟缩着走进来的白衣,而且趁他不注意,直接把自己的小虫子甩进了他的身上。 白衣对晨曦是完全的信任的,根本没躲没闪。 “听话,只吸一些血,就回来噢。” 晨曦看着白衣乖乖的站在自己面前,然后任由自己的小虫子,爬在他的胳膊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这人似乎对自己非常信任,即便是知道那是蛊虫,因为是自己的,所以都没有闪躲! “你怎么不躲?” 晨曦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你又不会伤害我。” 白衣从来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可是今天这句话,却完全和他平常的风格不同。 这不,刚说完,他白皙的脸蛋便红润起来。 晨曦盯着他的脸,没有移开一点眼神,看了一会儿,觉得似乎并不合适,连忙将眼神转向别的地方。 待看到他破的衣服之后,便问道,“衣服怎么会破的?” “刚才不小心,扯掉了。没事。” 白衣轻描淡写,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的窘迫,而那几颗小虫子似乎对他的血很是热衷,吃了个肚圆,然后才乖乖的回到了慕容晨曦的手上。 瞧着自己那几个小虫子,吃的爬都爬不动了,晨曦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低声骂道,“几个没出息的!不是说了尝尝就行了么?” “怎么这么不听话?” “疼不疼?” 晨曦看着白衣青紫的胳膊,问道。 “没事。” 白衣继续轻描淡写,他也没想到那几个小虫子这般厉害,只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小虫子虽然饮了自己的血,但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反倒更有力量了。 好像他们几个还有打通脉络的效果呢! 白衣在心里诧异着想,但为了不让晨曦担心,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说没关系。 “你刚才在看什么?” 既然被逮着自己偷看了,白衣也便大大方方的问了起来。 “看蛊虫的喂养。” 晨曦也不觉得半夜有一个大男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有多么的生分,所以也没有客气。 “那书上都说什么了?” 白衣很好奇,自己刚才应该是没有被它们分泌毒素,不然那几个小虫子,自己肯定现在已经被毒死了。 “我正要找人说呢!那书上写的可神奇了!” 晨曦扒拉起那本书,然后指着上面的文字,和白衣分享着,“白衣你来看,这上面写的,这些蛊虫,因为在救过我一次,就算是和我的人生发生了关联。从此它们和我算是一体的了,它们会非常听我的话!” “是不是很神奇!所以刚才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说你是我的朋友,让它们乖乖的,不要做坏事!” “没想到,它们真的没有做!只不过,这会儿你有些不舒服了吧?我觉得它们太贪心了!痛不痛?” 晨曦低头又嗔怪了几下那几个小虫子,然后抬头问脸色依旧红润的白衣。 应该是很痛的吧,不然他一定不会这样脸红的。 “没有。很奇怪,我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倒觉得身子里,还挺有力量的。似乎一个奇怪的东西,在身体里涌动。” “好像,好像是能量。” 白衣慢慢的回答着晨曦,他觉得自己一直突破不了的功力,这会儿忽然间有了新的涌动一般。 “晨曦,我能在那边坐下吗?” 那股力量一直在心底冲破着自己,白衣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未曾参破的新高度,这会儿已经蠢蠢欲动了! 所以他当即指着旁边的可以打坐的椅子问道。 “没问题!” 晨曦担心白衣会出问题,连忙点头。 白衣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上了那个案台,整个人盘着腿,分分钟就进入了入定状态。 看着他身体周围开始冒着白色的烟,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晨曦担心的问那几个小虫子,“你们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没有,没有!” 小虫子摇摇头,乖巧的样子,像是在极力的撇清自己的责任。 “我告诉你们噢!他可是我的好朋友,要是有什么闪失!哼!” 晨曦现在特别爱威胁,似乎从刚才的那个坏心情里已经完全走了出来。 似乎不记得了那不开心的事情。 只是怀里抱着一个暖手的暖手宝,坐在床榻面前的位置,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白衣。 他闭上眼睛,认真打坐练功的姿态,依然是那么的帅。 晨曦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白衣只觉得浑身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们在自己的身体里四处冲撞,他努力的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引导这些力量,缓缓的在身体里,顺着脉络散开来。 猛然间,这股冲力,似乎打开了自己怎么努力都未曾冲破的穴道。 只感觉通身舒畅,白衣有些激动的轻声喊出声来。 “啊!” 那是兴奋的压抑的喊声,却让再次准备入睡的董蓉,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这白衣刚进了自己女儿的房间,有一会儿了之后,竟然发出这种声音? 莫非是,孩子的病情又犯了? 白衣为了救她,所以二人发生了关系? 董蓉担心的赶紧从床上蹦了下来,简单拉上一件厚点的棉衣,便急匆匆的赶了出去。 这晨曦要是真的跟白衣在一起了,自己该如何去跟怀德解释? 这一切可是晨曦自己的医院,还是白衣不怀好意? 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多个心眼呢? 不知道男女不能孤独的处在一个房间里?特别容易出事? 只是短短的几步路的距离,董蓉几乎思考了所有有的没的,直到她走到晨曦的房间门口,准备推门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进去,似乎有些很窘迫。 不如她先偷看一下? 偷看一下是不是也会不太好? 就在他担心的档口,那边的晨曦,似乎担心的问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小小的晨曦是怎么懂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白衣的声音,带着狠狠的压抑,在慕容晨曦的眼睛里,是那么的性感。 可是这声音传入门口那个迟疑着要推开门,还是偷看,偷看的话合适不合适的,来来回回走动的董蓉身上。 “罢了!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瞅瞅!若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也没有关系!” “我在现代的,那艳照门什么的不是都看过了么!” “你慢点,慢点。” 额,里面的晨曦,声音越来越温柔。 董蓉最终决定,选择偷看吧,希望不要被自己的孩子发现才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梅香如何? 屋里的白衣,因为这会儿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察觉到门口的动静。 董蓉便能安心的,用手指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正准备朝里看时,却听到了白衣的警惕声,“谁在外面?!” 刚才他一直在用力,所以没发觉,这会儿入定了之后,才发现门口有人,说话间他下意识的把晨曦藏在自己的身后,然后他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门口上。 “那个,晨曦,是我。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 窘迫的董蓉,发觉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就被发现,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但又无法不说话,只好清了清嗓子,对着里面的人这样说道。 “娘亲,我没事。” 听说到外面有人,晨曦的第一个反应就像是惊弓之鸟。她忽然意识到,经过白天的事情,她现在的安全系数直线下降,她似乎担心的事情多了起来。 就刚才听说了外面有人,她马上想着那人的功夫会不会很高,会不会最终白衣打不过他,那自己是不是就要遇到危险了? 遇到这危险自己该怎么处理? 是不是就要死掉了? 一想到要死掉,她就觉得呼吸困难,担心的不得了。 直到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她才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 可是回答董蓉的时候,声音还是有几分紧张。 感觉到孩子紧张的董蓉,直接就推开了门,“那娘亲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董蓉担心的推开门,接着就瞧见了,被白衣保护的好好的晨曦。 看着白衣的衣服虽然破了一些,但衣服总的来说还是好好的穿在身上的,而自己姑娘的衣服,也是完好无缺的。 董蓉觉得自己放心多了。 “原来是你们两个啊!” 董蓉没话找话,但这句话却有些意味深长,晨曦和白衣的脸色,立马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这么晚了,在看书?” 董蓉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合适,便赶紧转换话题。 “是的,娘亲,我在看书,我主要是给小虫子做实验。你知道吗?刚才我把它们放在白衣的胳膊上,试验了一下。那些小虫子喝了好多的血。我担心白衣会出事,没想到的是,白衣的功夫好像因为它们的吞噬,而有了突破!对不对,白衣?” 晨曦还没来得及问刚才白衣的境界有没有突破,这会儿感觉到了董蓉的担心,她赶紧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为的首先是撇清自己和白衣的关系。 “是的。” 白衣恢复了沉默寡言,他从晨曦的身边离开,站在了角落里。 “那就好。早点休息吧。” 觉得自己的出现略显突兀的董蓉,停顿了一下,说了这句话。 “好。” 晨曦连忙点头,白衣也不再说话。 晨曦最终把董蓉送出了房间,而董蓉转身问白衣,“你不回去休息吗?” 她有些介意,自己的女儿房间里,多了一个男孩子。 “好的。” 白衣最后看了一眼晨曦,便跟着董蓉离开了房间。 待董蓉回到自己房间了之后,那白衣又再次踏上了房顶,因为心中在意,所以这回晨曦知道了房顶上多的那个人,原来是白衣。 莫名的心里就安定下来。 她又简单的给小虫子聊了会儿天,便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 夜色已经进入了凌晨的时间,几个一直疲惫的人,终于进入了梦想。 可是,皇宫里的人,却无法安然入睡。 第一个辗转难眠的,是皇上。 “德福,你说出了这件事之后,晨曦会不会对朕有看法?” 偶尔的时候,在德福面前,已经成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会单纯的像个孩子。 他有一些问题想不通的时候,会去问德福。 比如关于晨曦的问题,德福一直是他最好的闺蜜。 噢,不对,是基友。 “奴才觉得,晨曦郡主不会对皇上有看法。但是,对于皇宫,她可能会有些禁忌。” 谁说不是呢! 皇上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在外面呆的好好的,谁愿意进入到皇宫受这等罪呢! “那可还有办法,去解决?” 皇上很着急,他觉得自己这次没有趁人之危,最初觉得挺骄傲的。 可是一想到回头有可能,自己和晨曦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他便觉得整个心都空落落的。 不知道该如何去进行下一步的生活了。 本来玲珑,是作为晨曦的替代品,存活在自己身边的,偶尔想念晨曦的时候,自己可以看看她。 这至少会多一些填补。 可是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办法去面对她了,而玲珑自己是决定再也不要见她了,那之后若是想念晨曦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呢? “当然有。” 德福看着初次为情所困的皇上,这般着急和伤心,不觉得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还未净身,还有获得幸福的可能。 可是却因为懵懂无知,最终失去了那个姑娘。 其实过后再仔细想想,自己不该一气之下,直接进了宫,竟然发誓终身不娶。 倒不如换一个角度,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去寻找其他的女孩子,也许有更适合自己的呢? 自己当时的情况,和皇上今天的情况,不久差不多么? 皇上因为喜欢晨曦,却又得不到她,所以最初找了玲珑做替代。 可是替代品终究是替代品,皇上对玲珑是没有感情的。 若不然,也不会有这几日的事情发生,玲珑对晨曦是有怨言的,她会认为,若是没了晨曦,自己是能够得到皇上的喜欢的。 而这些喜欢,最终对于晨曦来讲,也造成了负担。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皇上意识到,这个世间有很多可爱的姑娘。 “那该怎么办呢?” 皇上着急的问道,他觉得德福是相当有办法的一个人,好像什么事,经过他的开导,都能迎刃而解。 “那就是,去喜欢别的姑娘。” 德福面对情窦初开的小皇上,自己尽量的装扮成大师的样子。 “哎!你说的可是选妃?” 皇上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选妃朕可是知道的,那些都是宫中大臣的女儿,朕可是要运筹帷幄,到底宠幸谁,到底应该给谁做皇后,这可是一件太繁琐的事,朕暂时还不想接触!” 慕容昊不乐意听到这个,耳闻过先皇的故事,还有看到过自己的母亲,和周边的几个妃子斗得鸡飞狗跳的,他其实对后宫里的这些规则,是十分厌弃的。 他甚至在遇到晨曦的时候想着,若有机会,自己一定会离开这个皇宫,然后带着晨曦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有了今日的尴尬,那晨曦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般主动热情,她可还会愿意跟自己一起出去? 慕容昊担心着。 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自己似乎并不适合,丢下这个不太稳定的国家,到外面去寻找爱情。 “不,奴才说的不是选妃,而是其他的。” 德福深谙帝王心,他知道身为九五之尊,皇上有可为和不可为,对于晨曦,若之后还有机会,皇上可能会与她有一定的关联。 但是按照目前看来,至少短时间内,二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给皇上找一个新欢,而他心中,已经有了物色了。 “噢?” 皇上很好奇,转身望着德福。 “皇上,您觉得那个咸福宫里,一直伺候着晨曦郡主的,那个叫梅香的宫女,怎么样?” 对于慕容昊的喜好,德福还是把握的非常透彻的。 皇上喜欢那些晶莹剔透的,颇有味道的女子,玲珑在没把自己给晨曦作对比的时候,也是一个良善的女子,模样可爱,心地善良。 只不过后来自己的路走的太过顺畅了一些,喜欢抬高自己的位置,进而找不到自己罢了。 而这个梅香,似乎和之前的玲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而且,要比她更加纯粹。 “梅香?” 皇上低头沉思者,想着那个姑娘,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德福,朕上次让玲珑来伺候的时候,觉得自己对她的恩赐太多了,反倒是害了她。这会儿再找一个和她一样出身的女孩子,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和玲珑不一样。玲珑是孤儿,而梅香却是有家的人。” 德福也观察过这么多的后宫之人,大部分变得越来越戾气十足的王妃,都是那些没有靠山的。 梅香固然是没有靠山的人,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那容朕考虑考虑吧。” 虽然说要赶紧的转移注意力,但是皇上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办法去解决更多的事情。 脑海里仔细思索着,梅香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慕容昊终于觉得自己未来还有一条非晨曦的路可走,倒也还不错。 可是他虽然进了梦想,不远处的皇太后的宫殿里,此刻却灯火通明。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直以养生为主的皇太后,在如今的深夜里,依然没有入睡。 在大殿之下的,则是今日给晨曦把脉的刘太医。 “你说的话可当真!刘太医,你要知道,若是你说错了话,该是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皇太后措辞严厉,她高高在上,声音似乎有穿透力,这让从来没有见识过这般严肃场面的刘太医,都觉得浑身瑟瑟发抖。 “千真万确!皇太后,微臣当时就是担心会出现失误,所以认真的检查了好几遍!”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玲珑有身孕? “马上去把德福给哀家喊来!” 皇太后气的浑身发抖,身旁的嬷嬷担心的在旁边站着,不敢吱声。 即便是遇到了晨曦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太后都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今天到底是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皇太后宫殿里的所有下人,此刻都禁了声。 刘太医更是站在台下瑟瑟发抖,他也从未见过皇太后气的脸色都发白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这件事无法隐瞒,若是再往后拖的话,事情会更加麻烦。 刚刚安静下来的皇上宫殿里,此刻传来了焦急的敲门声。 叩叩叩,叩叩叩。 这快速的节奏,让本来就习惯浅眠的德福一下子清醒了,这是皇太后里太监和他之间的暗号,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有急事。 于是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赶紧推开门。 “小德子,什么事?” “赶紧走吧!出事了!” 那叫小德子的太监,年纪比德福要轻一些,此刻大冷的天跑的满脸都是汗,德福的心中更加紧张了。 “出什么事了?” 德福一激动,脚下差点绊倒,幸好小德子扶了他一下,“哎,你这么大年纪了,做事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德福竖着耳朵听着小德子讲话,他知道,皇太后身边的人口风都特别紧,一般来说是什么事都不会说的。 但是小德子,会通过蛛丝马迹给自己透露。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怕什么?” “怕什么?你这边负责皇上的生活起居,若是让皇上到处留情,那最后出事的话,怎么办?” 小德子说话声音极小,他早些年得到过德福的恩惠,所以话里话外的要透露出去。 听到这话的德福,本来步履就有些匆忙,这一个不小心,直接被面前的石头绊倒了。 “哎呦!我的老祖宗,你走路能不能长点眼睛啊!” 小德子赶紧扶起德福,担心的检查着他的身子,“有没有哪里摔到?喂,说话啊!” 可是德福此刻却沉默了起来,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小德子,似乎想张口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赶紧走吧!怎么着,这事也跟你有关系啊!” 德福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算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小德子来到了皇太后的宫殿。 这事,若是真的,他德福的脑袋,马上就要搬家了。 “德福!” 德福一进门,皇太后的声音便从大殿之上传了过来。 只听“扑通一声”,德福根本没来得及走进殿内,直接就跪倒在地。 “皇太后!德福来请罪了!” “请什么罪?!” 皇太后身子一凛,坐直了身子,紫红色的凤凰衣,更衬托出她的威严。 虽然已过了中年,但是皇太后看起来,一副不显年纪的样子。 “老奴,老奴一直呆在皇上身边,肯定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这一切都跟皇上无关,他毕竟年少,一切都是老奴所犯的错!” “还请皇太后责罚!” 德福连声的在地上磕着头,他虽然知道此事不见得是最坏的结果,但他必须要摆出样子来才好。 “刘太医!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皇太后看着德福来了就认错,决定还是不发火了,想想事情怎么去解决吧! “回禀皇太后,微臣再次确定,那王贵人确实是有了身孕的!” 虽然皇太后的大殿上,已经清除的只余下嬷嬷,还有那个小德子,刚才刘太医只是随口小声说了一句,几个人没听得清明。这下听清楚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可是皇宫内的大事! 皇上最初和这些发生事实关系的宫女,是不能有子嗣的关联的。因为这些宫女多半是没有家世,不能充实皇上的后宫的。虽说这王贵人现在跟王将军是有一定的关系,但是这关系毕竟很浅,二人到底是不是这个关系,还有待商榷。 而且王将军和王贵人最近的表现都这般的差,皇太后正想着办法把那人给拿下,却没想到,竟然出这档子事! 根据皇宫内的规定,皇上想让谁怀孕,不想让谁怀孕,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 即便是不谙世事的皇上不清楚,像德福这样的老太监,在跟随皇上之前都要经过皇宫严密的培训体系的,一方面是防止皇上血脉外露,一方面也是因为若是皇上的子嗣,成为别人威胁皇家的工具,那就是非常不划算的了。 现在正准备把王贵人处理掉呢,竟然又出了这档子事。 皇太后能不生气么? 就像自己的儿子,出去找了个青楼女子,结果竟然怀了子嗣,而且这子嗣有可能,最终成为之后的皇上人选! 这纯粹是让皇家血脉蒙羞! 但是德福磕完头之后,脑海里却忽然想到一个念头。 “太后息怒!老奴一直是按照宫内的规定去做的,按道理讲,玲珑不该会怀孕的。而且,按照时间来讲,似乎也不对。刘太医,可能探测出孩子的月份?” 德福毕竟是阅人无数,先皇在的时候,他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知道这些事情该怎么去处理。 而且每次房事之前,喝的药都是他自己亲自检查的。 王贵人不应该会有这样的结果啊。 “基本上是能判断出来的,大概是一个月左右!” 刘太医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够根据脉络的走向,去判断孩子的大小。 现在王贵人身体的迹象不是特别的明显,应该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不对啊!太后!” 听到这个时间之后,大殿之上的皇太后也起了疑心。 若是真的怀孕一个月的话,那和王贵人的时间不对啊! 从她的眼线发过来的消息来看,玲珑第一次跟皇上在一起,时间短的很! 怎么着也不会有一个月的时间! “刘太医,你确定是一个月的时间?” 皇太后厉声的,再次确认道。 “只会比一个月多,不会比一个月少。” 刘太医笃定的说,“微臣就是知道宫中的规矩,所以担心会出错,于是测量了好多次,这才敢于在此刻向您汇报!” “那么好,哀家让你最近密切的观察她的身体,坚决不能让她发现怀孕后,自己去堕胎。” “若是她的胎儿有任何的损失,刘太医,就都要负相应的责任!” “是的,皇太后!” 刘太医心里很委屈,自己就知道会有这般下场,但是这种事,自己实在是无法隐瞒,只能尽量的去保护好王贵人的肚子了。 “德福!玲珑原本是你们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回皇太后,若是照刚才刘太医的话来讲,玲珑在进皇上宫殿之前,应该就已经怀孕了。” 德福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了,他抬着头望着皇太后,脑海里迅速的翻转着,之前在玲珑去皇上身边之前,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 “你说什么?!她之前在哪的?” 这个皇上的女人,竟然能够在和皇上同房之前,就怀孕了! “你们就没有发现吗?” 同房之后,不是应该有人去专门验证处女血的吗? “没有!当时的绸缎上,确实是有血迹的。” 德福当初就觉得玲珑是个简单的女孩子,怎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呢,所以看到处子血之后,自己也没有做太多的怀疑。 按照道理说,那些不让人放心的人,是可以让宫内的仵作,或者是太医,来验证处子血到底是不是真的的。 “那你最近就密切关注好玲珑,必须找出那个幕后的人!去看看玲珑接触皇上是不是有目的得!她怎么就刚刚好在皇上喜欢晨曦的时候,长的像晨曦了呢!怎么就出现的这么准确呢!你赶紧下去查查!” 伏地的德福,此刻听到皇太后的话,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若是王贵人真的怀孕了,而且孩子不是皇上的,那么皇上就可以直接以通奸罪把王贵人判死刑,而她的奸夫也必须处以极刑。 但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的是,若是有人走漏了半点风声,王贵人若是被人救走了,那她肚子里的子嗣,最终是一个怎么样的发展,谁都说不清楚。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他这个问题解决了。 德福这边想着,便向皇太后请缨,“事情跟奴才有很大的关联,奴才一定会解决掉这个事情。找出母后的那个人。” 其实,德福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而皇太后本来焦躁的心情,此刻也慢慢平复了。 若是真如刘太医所说,这玲珑怀孕已经一个月的话,那么她是皇上子嗣的几率,几乎没有。 那尽可能的按照宫中的规定去处理就好了,她也无需担心皇族的血脉问题。 “那老奴先去查查?” 德福觉得刻不容缓,自己必须赶紧拿到资料,不然明天的话就会夜长梦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好!” 皇太后沉下气来,让德福先行离开。 德福的嘴巴是很严的,皇太后没有一点担心,但是现在面对刘太医的时候,她觉得事情稍微有些棘手。 因为她需要刘太医把那孩子养好,而且最好的是,让那孩子生下来,还能取一些脐带血,最终来证明那人不是皇上的孩子。 而这段过程中,怕是能一下子拉出很多并不是真正为皇族做贡献的臣子,到时候就可以彻底的清理一下。 所以有很多事情,都会忽然间转危为安的,不是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王嬷嬷 “你们几个人,必须替哀家严守秘密,若是哀家听到有人走漏一点风声,你们立马全家都会出事!” 皇太后是极少威胁人的,她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必须得有人接受惩罚,才能够真正的去完成。 “遵命!” 几个人瑟瑟发抖,都听着皇太后的教诲,谁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但没有一个人能够体会皇太后的心情。 待大家都离开了之后,她一个人回到了后殿,孤独的站在墙壁之前,看着墙壁上先皇的挂像,沉声说道: “先皇!您一生最爱的人就是那薄太妃,甚至在离去的时候还要臣妾去好好照顾她!可你可知道,她的孩子根本不是你的骨肉?如今昊儿虽然不是你的骨肉,但是他却是一个可以治理国家的好皇帝。臣妾希望他能够长久的治理我们大齐,但是谁知道,这本来就不够纯正的血统,最终竟然可能会成为他人的天下!” “刚才差点把臣妾吓坏了!” “若是没有及早发现,最后那女人怀孕之后,岂不是他是最大的孩子,成为皇太子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了?!先皇!不过您放心吧!臣妾会处理好这件事,让你放心的!” “您在天之灵,可要保护好臣妾,能够把这件事处理好啊!” 是皇脉就绝对不能流传在外,而不是皇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看着那人霸占宫殿的! 她对慕容昊是已经有感情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同情之心。 昊儿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先皇的子嗣,但是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二心,一切若都为大齐着想,那事情一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才是! “太后!赶紧休息吧!” 在外面看着皇太后始终不出来的嬷嬷,担心的在外面柔声喊道。 “哀家没事,你先休息吧!” 皇太后的声音慢吞吞的,听得出来,她的心里并不好受。 如今这国家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如今要办寿宴,发出去的宴请贴,若是往常的话,大部分都已经返还了,不少人会急匆匆的派特使过来,显示出自己跟别的国家的不同,表现他对大齐的忠心,希望自己能够和大齐搞好关系。 可是今年这情况,除了少数偏远的,很小的国家,想和大齐建立邦交外,那些临近的国家,似乎并不关注此次活动。 并没打算去买她皇太后的帐。 这样事情就会比较麻烦。 皇太后心里清楚的很。 “太后,您还是要养好身体,这寿宴时间马上就到了。” 嬷嬷不放心,还是对着皇太后哀求道。 “好。” 皇太后应了下来,这国家现在处于危难之中,自己必须得做出点贡献才好。 皇太后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倒下,而且这王贵人怀孕的事情还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包括皇上都不行。要私底下去好好处理才对。 “梅香!你这个贱坯子!” 这边的王贵人,正在被几个嬷嬷守着,让她直接进冷宫去。 可她却在宫殿里,捯饬这,捯饬那,指着梅香又开始骂了起来。 梅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只觉得玲珑很可怜,本来很可爱的姑娘,如今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呢? “梅香!你装作不认识我对不对?你现在瞧不上我了对不对?你算是攀上高枝了,以后是不是打算靠近皇上,去当贵人啊!” 玲珑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心里莫名的很难过,这难过她不知道找谁倾诉去,就完完全全的发在了梅香身上。 梅香觉得很无辜,但是她并没有想离开,她想看着玲珑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一定要引以为戒。 说她没有想和皇上有关联的心吗? 有,当然有。 并非是因为皇上是九五之尊,而是皇上的能力,以及魅力,在所有的男人中,都算是最优秀的。 虽然她梅香也曾想过自己庸庸无为的过这一生,但是若是命运给她一次绚烂的机会,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些故事留给后人。 当然,她只是一个小县官的女儿,她不期望获得多么高的荣誉和地位,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去爱那男人一场。 嘿,说到爱,梅香的脸都红了。 而旁边的玲珑,则在不停的骂着她,“都是你这倒霉精,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遇到你这种人!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进我这咸福宫!” 她不停的骂着梅香,可是梅香却脸色发红的,似乎在畅想着未来什么的。 这让玲珑气愤的又想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了。 “干嘛呢!” 可是这次玲珑刚一出手,小篮子倒先站了出来,直接就拦住了玲珑的胳膊。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可是判了终身监禁的人,怎么还想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吗?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吗?” 小篮子,经历了这件事情,倒是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相信威胁别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相信这皇宫之中,还是有正义和主张的。 而薄太妃和王贵人,就是这群坏人中的代表,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该给他们做事。 正陷入沉思的梅香,感觉到头部一个阴影过去,赶紧从思索中出来。 抬眼就看到小篮子拦住玲珑的那一幕,还有小篮子说的那句话,她不觉得心中宽慰了许多。 梅香觉得自己也不算是特别好的人,可是自己运气好,总能遇到好的人来帮助自己。 所以在此刻,她给了小篮子一个微笑,然后说道,“小篮子,我们相约,以后无论到什么位置,都不要做玲珑这样的人好不好?” 虽然不想和自己过去的老友有什么关联,但是梅香还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少一些玲珑身上的恶习! “当然可以!” 梅香伸出手来,给小篮子对了一个掌。 虽然皇宫里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只要你自己行的直站的正,那岂不就是一件好事情了么? 小篮子终究是有力气的,毕竟一直做下人。 可是玲珑却不同,到了皇上的宫殿之后,她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只觉得浑身无力,这简单的被小篮子一拉胳膊,自己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你这贱蹄子!” 她又开骂了。 可是小篮子和梅香,理都没理她,转身回了里屋。 “一路顺风,不送。” 小篮子还是有些坏坏的,对着玲珑说到。 而不远处,那些曾经分享了她金银和珠宝的下人们,都对着她摆着冷眼。 玲珑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都到底结束了,心中的荒凉感油然而生。 难道自己做错了么? 追求自己喜欢的人难道有错么? 她低声的问着自己,然后任凭那些等不及的嬷嬷们,拉到了门外。 而她费尽心思收拾好的衣服,和珠宝,却被她们抢了过去。 “哎呦!王贵人,那冷宫里,可是啥都有的。什么都不缺,有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带。” 那个嬷嬷抱着玲珑的那个金丝绒被子说到。 “对噢!还有这珠宝,还不如留给我,我在外面带着还能时不时的想想你。” 又一个嬷嬷抢了一个珍珠项链,爱不释手的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余下的几个人,也一顿疯抢,玲珑在旁边束手无策,她抢又抢不过这么一群人,而是无能为力的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们难道就这么笃定,我玲珑不会再出来了么?” “我们从来不想那么远,能够够得着眼前就行。”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说到。 “那你为什么不去抢?” 看着这个打扮相当朴素的嬷嬷,看起来模样挺周正,但是气质却比那些人都好了很多。 所以玲珑觉得很奇怪。 “我不用抢。” 嬷嬷淡淡的笑着,站在玲珑的旁边,“有时候,你想要的东西,不一定非得自己出手的。” 玲珑觉得自己没听懂,直到那嬷嬷声音刚落,那几个抢东西的人就走了过来,“王姐姐,您看看这珍珠怎么样?适合你不?” 那个被叫做王嬷嬷的姐姐,则笑道,“这串珍珠这么大,肯定是适合妹妹你的。你也知道,姐姐我不喜欢珍珠。” “嗨!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姐姐我告诉你噢,我抢到的一串,比这个还大!我自己收着呢!不让你看到!” “那你就收两串好了!” 王嬷嬷笑着,说着。 “不行!这一串得给你!” 那人坚持着,非要给王嬷嬷,王嬷嬷拗不过,便说道,“那好吧,我先给你保存着,若是日后你需要了,再来找我。” “好的,没问题。” 那人很开心,王嬷嬷能够接受她的礼物。 这让玲珑觉得很惊讶。 “那是我所有珠宝里最贵重的一个,为什么她送给你了,还这般高兴?” “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嬷嬷似乎并不想过多的去解释什么问题,而是直接把那串珍珠拿了过来,衬别人不注意,放在了玲珑的手里,“冷宫是非多,虽然我并不熟识你,但觉得你看起来是个好孩子。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找我就行。” 王嬷嬷随后就没有在站在玲珑的面前,而是笑着去看那些人,争相的递礼物给她,她都婉拒了。 “好了,时间不短了,赶紧到冷宫里去吧。任何人都有走下坡路的一天,大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王嬷嬷话音一落,那批本来很兴奋的嬷嬷们,瞬间都安稳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太后问诊 本来打算再洗劫一批的人,最终都饶了王贵人。 玲珑看着笑容和蔼的王嬷嬷,觉得她是自己在皇宫里遇到的最好的人。 都说是在落魄的时候,才能够看到真情所在。 玲珑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遇到好人。 临走的时候,她拉住了王嬷嬷,“王姐姐,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你?” “你直接来冷宫的后门就行,每个初一十五掌灯的时候,我都会在。” 王嬷嬷充满爱恋的望着玲珑,声音很柔和,让玲珑觉得好像看到自己的亲妈妈一般。 她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谢谢王姐姐!” 王嬷嬷只是微微笑的看着她,后来又给那群人说了几句,大致都是到了不要欺负这个玲珑之类的,这才算离开了。 可是玲珑却记得了那个约定,知道自己在冷宫不是孤单一人。 可她确实在冷宫里,也不是孤单一人。 “来的这么晚?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刚走进萧瑟的冷宫里,玲珑就遇到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那便是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薄太妃。 她因为来冷宫的次数不少,所以早就没了当初的恐惧和不了解。 直接就占了一个好一点的屋子,然后把自己的东西一堆,就直接搬起凳子晒太阳了。 可是玲珑虽然耳闻过皇宫的景象,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观察过,偶尔会听到冷宫之中有人哭泣,她也无非是听听长辈们,将一些关于白发宫女的故事罢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冷宫中的一员。 可进了这斑驳的墙壁了之后,她便觉得,这地方,实在是磕碜的很。 “薄太妃,这地方怎么这般冷?” 她小声的问着薄太妃,好像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大一些,就会惊动什么生灵一般。 “当然了!冷宫么,冷宫,就是很冷清的!怎么,你没有带两件厚衣服么?” “我带了!” 玲珑赶紧拿出自己的包袱,却发现虽然王嬷嬷帮助自己抢回了一些,可余下的那些东西都是些亵衣,竟然没有任何的棉衣! “怎么回事?!刚才还有的啊!都被那些嬷嬷们抢走了!” 玲珑伤心欲绝,望着满地的亵衣,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自己不是也从宫女做起的吗?怎么这点见识都没有!” 薄太妃对玲珑那可是没有半点的怜悯,不但如此,她看到了玲珑手里的珍珠,直接就走过去,趁玲珑不注意,抢了过来。 “怎么还有人让你留着这玩意儿?送给本宫吧。反正冷宫太无聊,倒不如当个念珠来念会比较好。” 刚被人洗劫一空的玲珑,此刻手里唯一的首饰,让她觉得本来打算去应对这冷宫之中的太监和宫女的,此刻却完全被薄太妃抢走了? “太妃!这些东西对您来说都是小物件!” 如果这个都抢走了,那她玲珑在后宫之中可是没法生存了! 所以玲珑厚着脸皮,问太妃道。 “你这话说的也没错,在外面,本宫的这类物件,那可是多了去了。不过现在本宫没有啊,所以,你不该把这个给本宫吗?” 薄太妃明目张胆的抢,玲珑根本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而且望着这冷宫之中,似乎并没有别的其他人。 “太妃!这宫内的人呢?” “全走了啊!就剩下咱们俩。” 薄太妃难得的心情这般的好,本来以为自己进了冷宫,该会像以前一般不开心,可是却没想到,这冷宫之中,虽然冷清,但是却是自己的天下,更重要的是,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好欺负的人。自己在冷宫之中的日子,定然不会那样无聊啊! 而且,以她对皇太后的了解,自己进冷宫的时间绝对不会长。 自己权当是来陪玲珑愉快的玩耍的人吧。 话说,这薄太妃自我暗示的能力还是很好的。 可是玲珑却觉得自己好倒霉,怎么会遇到薄太妃这样的人,自己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赶紧的,去给我接点水过来,好渴啊!” “可是,太妃,我这会儿先把东西收拾下,再去行吗?” 玲珑可不想自己进了冷宫之后,成了薄太妃的丫鬟了。 而且依照自己之前对她的了解,怕是她会经常性的找自己的麻烦。 “不行!” 薄太妃可是说话算话的人。 “可是我……” 玲珑不想去。 “啪!” 薄太妃没有任何的前奏,直接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去不去?” “去,去。” 玲珑捂着嘴巴,想起来池子中的尸骨,她可是还想着未来的人,不想就这样被薄太妃给搞死了。 话说她回来之后,薄太妃又让她铺床,扫地,各种忙碌。 直到玲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舒服,拎着水的她,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 薄太妃冷眼瞧着她,奚落道,“你不还是宫女出身吗?这才多久没干重活,竟然都有些受不了了?” 可是奚落之余,她又觉得,玲珑的表情不对头。 她好像很恶心。 “呕!” 果然,她的想法刚定下来,这边的玲珑直接就对着那满桶的水,干呕起来。 “你滚远点!别脏了本宫的水!” 薄太妃自是瞧不起她的,所以对着她大吼起来! 被薄太妃大吼吓坏的玲珑,呕吐的更厉害了。 可是瞧着这人呕吐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异物出来,只是这样的干呕。 薄太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你怀孕了吧。” 她冷声的问这那玲珑。 “妈的你怀的是谁的孩子?肯定不是本宫的昊儿的吧!” 额,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戴绿帽子,薄太妃整个人都恼怒了,她本来还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玲珑出丑,可是发现玲珑怀孕了之后,立马火气就上来了。 语气还厉害了很多! “快点给本宫说,到底怎么回事!” 薄太妃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玲珑的脸上,差点把玲珑打倒在地,玲珑的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都被人扒光了一般,特别没有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因为这个月的红事,到现在还没有来。 可是,她怀孕,该是皇上的孩子吧? “薄太妃!虽然你是太妃,但我至少也是个贵人!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你不是该为我高兴么?” “凭什么为你高兴?你以为你这身份能怀上我昊儿的孩子?除非你是怀的野种,不然本宫告诉你,你根本没有怀孕的可能!” “怎么可能!这是皇上的龙子啊!” “啪啪啪啪!” 薄太妃丝毫不顾及孕妇的安全问题,对着她的脸,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本宫若不是担心你那个义父在外面不好好打仗,等他回来了之后没法交差,本宫直接就能把你打死!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皇上的孩子!你莫要血口喷人,这就是皇上的孩子!” “啪啪啪!” 薄太妃可是没有半点的心疼,继续左右开弓,直到玲珑求饶。 “太妃,太妃,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说吧,孩子是谁的!” 薄太妃直接拉过来凳子,坐在了她的身边,像是审讯犯人一般。 而恰好,宫外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只听“吱呀”一声,正蹲在地上的玲珑像是离线的箭一般,飞快的奔跑出去。 可是她再快的速度,那边的冷宫之门,关的也是非常快的。 而看到那个走近的人的眼神,玲珑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呦!怎么这两个人在冷宫还不够,你这个老不死的,也来了?” 薄太妃在冷宫的时候,是破罐子破摔的,所以对于刚刚走进来的皇太后,可是没有一点的尊敬。 反倒是皇太后,对着薄太妃笑了起来,似乎对她刚才说的话并不在意,“哀家就是老不死的,怎么,你羡慕了?” “看看你管的好皇上,出了什么事!” 薄太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回了这一句,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她就发现了漏洞。 “那皇上还是遗传了妹妹的基因,才这样的,哀家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薄太妃这话,皇太后整个人都警觉了,她知道这事若是让薄太妃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你!你来这干嘛!难道就是为了看本宫的笑话!” 词穷的薄太妃,用手指着皇太后,愤愤的说。 “当然不是,哀家是来找玲珑贵人的。” 提到玲珑的名字,皇太后的声音变得像是冰窖一般寒冷,她冷眼扫过王贵人,玲珑直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本来脸上的伤就没有好,如今看着皇太后这般发怒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下意识的就想往后缩。 “皇,皇太后,给皇太后请安。” 这会儿,玲珑一着急,才发现自己一着急,竟然没有给皇太后请安。 “现在才请安,刚才做什么去了?” 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恶声的指责着玲珑。 “算了,不要怪她。只需要把事情问出来结果就行。” 皇太后随身只携带了一个老嬷嬷,所以那人立马就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直接把那玲珑拖进了小破屋里。 “呦,最近下手很狠啊!” “没有办法,哀家看妹妹都已经上了手了。” 看着玲珑脸上的痕迹,薄太妃算是又闭口了。 她只是找老嬷嬷去吓吓玲珑,看看你个身后的人到底是谁,最好不是皇太后想的那个人,不然这大齐,必将掀起一场风雨。 第二百三十七章 自由的明儿哥 草原上的冬天,比着中原多了几分寒冷。 嗖嗖的冷风,吹在人脸上,瞬间就能把表情冻僵。 慕容怀德和启儿哥坐在帐篷外面,熊熊烈火带来的几分温暖,才算是让二人觉得不太冷了。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启儿哥说道。 “是啊。” 慕容怀德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道,“也不知道南方的天气如何?” “是啊,明儿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二人提到明儿哥之后,都纷纷陷入了沉思。 最终确定让明儿哥出发去苗疆,二人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慕容怀德这几日睡觉都不安稳,担心明儿哥会出什么事。 于是两人每天只等着明儿哥的平安信息回来,然后才会去做其他的事情。 若是到了规定的时间,明儿哥的平安信没有飞回来,二人便会整天都心不在焉。 正在沉默着,二人面前忽然传来了扑棱扑棱的声音。 两个苦闷的人,听到这声音后,表情立马高涨起来,启儿哥直接站了起来,去接住了那飞回来的白鸽。 “辛苦了!去休息下吧!” 启儿哥细心的检查了白鸽的身体,发现一切正常后,把它送回了信鸽基地。 而余下的时间,则把鸽子带来的信,递给身边翘首期盼的慕容怀德。 “赶紧看看有什么新消息。” 两个平常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人,如今拿起那细小的纸张来,都温柔的像是要穿针引线的妇女,似乎担心自己动静太大,会把信破坏掉一般。 “父亲大人,启儿哥,我很好,勿念。” 明儿哥似乎并不理解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关切程度,离开的时候慕容怀德专门交代他,到了任何地方记得往草原发消息,那时明儿哥还觉得二人很无聊。 “你们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是吧?” 当时他闷闷不乐的问。 “没有,只是固然做事情很重要,但是人身安全更重要不是吗?我想你也不想让母亲和晨曦担心吧。” 启儿哥知道明儿哥现在特别想离开他的束缚,所以就提到了董蓉和慕容晨曦。 果然,明儿哥听到母亲和妹妹的名字,立马变得乖巧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哈。那你们有时间了,可以让母亲看看我写给她的信。” 启儿哥点点头,想着哪天说不定明儿哥会心情大好,写一封长长的家书呢。 可是却发现,明儿哥并不爱写东西。 每次都是一句,我很好。 我很安全。 勿念。 再无其他。 这让慕容怀德和启儿哥都有些纳闷,以往那说话嘴碎得不行的明儿哥,果真是一个笔下无词的人吗? 其实他们不知道,明儿哥现在像是离开笼子的自由小鸟一般,可是不知道有多快乐了。 他一路也不太着急赶路,反正这世上的风景他看到的还少着呢,不如好好欣赏欣赏再说。 他每走到一个小镇里,就会拿出信鸽,将平安信发回去。 有时候玩的开心了,就发的晚一些。 玩的累了,就发的早一些。 他是无所谓的,而家里的启儿哥和慕容怀德可是操碎了心,天天在等他的平安消息。不过随着越来越深入苗疆内部,他想发回信鸽的几率也越来越少,因为留着关键的时候,让暗卫往回发消息呢。 明儿哥很期待这样时刻的到来,这样他就可以真正摆脱那两个人的束缚了! 话说启儿哥和慕容怀德也猜到了明儿哥的想法,所以越近腹地,就越担心。 “父亲,我觉得我们让明儿哥去,还是一个失误的决定。” 看着自己这般焦虑,那小伙可能就在那边过的很快乐,启儿哥忍不住抱怨道。 “有道理。” 慕容怀德虽说最终想给孩子一个锻炼的机会,但是很明显,这明儿哥比着启儿哥也太不靠谱了啊。 可是二人又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如今孩子已经出去,他们作为家长只能默默的等待了。 “你们两个怎么都唉声叹气的?” 嘎尔迪出来的时候,正瞧着这两个大男人,拿着一张破纸,在哪愁眉苦脸的,于是问道。 “还不是因为明儿哥。” 启儿哥皱着眉头,这个任性的弟弟,实在是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没事,明儿哥是有福之人,自然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嘎尔迪比着这两个当事人乐观多了。 “最近巴图有消息没?” 反正孩子已经出去,他会遇到什么危险,以及怎么应对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慕容怀德只是担心,回头蓉儿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怪罪于他。 只是这会儿,也不是担心明儿哥的时候,嘎尔迪过来,定然是有要事。 “暂时没有。不过我听探子来报,说最近又有一些稀罕玩意儿从边界上运过来了。” “稀罕玩意儿?” 启儿哥直觉觉得这东西不简单,定然是跟那东方仇有关。 “听说是一些珠宝之类的,都是一些大颗的珠子。我听到探子这般说的,想着会不会是巴图又想出什么别的花招?” 嘎尔迪这两天算是养精蓄锐,自己的兵士的身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蛊毒那一块,黑衣还在,他们似乎担心的并不是太多。 “珠宝?这事,可以问下黑衣。” 启儿哥最近跟黑衣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觉得他这人还是比较靠谱的。 至少在蛊毒方面,他的了解程度,应该是最高的吧。 下人去喊黑衣的瞬间,慕容怀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东西,可都是从大齐边界运过来的?” “是。” 嘎尔迪疑惑的问,“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启儿,你去查查巴图或者东方仇最近都在什么地方活动,是不是和大齐驻守边疆的官员有所联系。” 若是这些东西从大齐边界运来,而且都有问题,那么这边界的守军定然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若是这么轻易的同意,也许中间有什么勾结都不好讲。 启儿哥点点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黑衣来的时候,神色有些疲惫,这让慕容怀德很奇怪,“黑衣,昨日没休息好?” 按道理说,最近这草原上没有什么事,大家都是吃好喝好身体好,怎么黑衣,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昨晚没有休息。” 黑衣的声音有些低沉。 “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容怀德的声音也谨慎起来。 黑衣舒展一下皱着的眉头,“出了大事,我本来昨日想尽力的去弥补,没有想到,事与愿违,咱们需要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听着黑衣这语气,事情应该很严重,只是为何他现在才说起? 启儿哥沉住气,没有问出声来,可是嘎尔迪却是忍不住了。 “既然是大事,为何不早说?” “早说也无用,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黑衣伸了伸懒腰,首次有些挑衅的,望着嘎尔迪。 慕容怀德远远的注视着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觉得黑衣的态度,似乎有些和往常不同。 他平常是非常温和的,人看起来是良善的。 可是今日看起来,却是易怒和暴躁的。 而且据他对他的了解,他不该是这种状态的。 就在他担心之际,嘎尔迪的暴脾气,却先表露了出来,“喂!黑衣,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我告诉你,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来我们草原干啥!” 启儿哥想拦嘎尔迪,却还是晚了一步,慕容怀德则静静的瞅着,看着事态的发展。 嘎尔迪对黑衣有意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每次都以嘎尔迪的咆哮结束,黑衣始终面带微笑,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可是今日,黑衣似乎有话要说。 “嘎尔迪,若不是有我黑衣,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站在这里,却称你的王?” “我要不是当初答应了晨曦,要来这草原里助她父亲一臂之力,你以为我会来到这里?天天看你这张臭脸?” 这不提晨曦还行,一提晨曦,嘎尔迪的心情更不好了。 “你说什么?!你是为了晨曦?!你说,你说你跟晨曦是什么关系!” 事情眼看朝着不可控制的事态发展,启儿哥伸手刚想阻止,这边慕容怀德已经发了力,趁着黑衣不注意,直接就打在了他的穴道上。 黑衣整个壮硕的身体,瘫在了地上。 “义父,你做什么!你以为孩儿打不过他吗?” 嘎尔迪对慕容怀德出手相救很不领情。 可慕容怀德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是盯着地上的黑衣,道,“你们不觉得他今天状态不对吗?” “他有什么对不对的,天天就是这幅懒懒的样子!” 嘎尔迪听到黑衣说晨曦,心情就非常不好,所以说话之间,难免会有些过分。 “有。父亲,我也觉得他今天太过暴躁。” “赶紧帮他检查一下,我们最近也了解了不少的蛊虫,我怀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蛊了。感觉有些邪性。” 慕容怀德说话间,就开始扒拉黑衣的衣服。 这边启儿哥连忙阻止,“父亲,让孩儿来吧。” “不用,这种下人做的活,还是找几个姑娘来吧。” 嘎尔迪觉得几个男人,去扒黑衣的衣服,总是不合适的。 虽然他并不喜欢他。 “不用,我已经看到了异物。” 慕容怀德说话间,从黑衣的衣领上,拎起了一个黑色的蛊虫。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黑衣中毒 那黑色的蛊虫,看起来很小,大概有一个指头那般大,浑身通透的都是黑色的血液,应该是吸了不少黑衣的血。 慕容怀德这几日都在研究蛊虫,早知道这虫子不能用手去碰,随手都准备了一个夹子,直接把那虫子扔进了旁边的玻璃瓶里,然后封闭严实。 “父亲,快来看!” 正在慕容怀德小心翼翼的时候,一贯冷静的启儿哥,忽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 嘎尔迪也忍不住凑了过去,这才瞧见刚才发现那蛊虫的地方,如今正在往外浸血,那血液的颜色,看起来是黑色的。 “这蛊虫定然是有毒,可是这血的颜色也不对劲。” 慕容怀德将自己刚才拿的瓶子,递给了身边的护卫,然后研究着那黑衣身上的血。 “他的血,不会是黑色的吧?” 嘎尔迪看着那血是新鲜的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而且普通的蛊虫,基本上喝完血之后,身体都是透亮的红,鲜少有这种通体黑透的。 除非这个人血液的颜色,就是黑色的。 “若他真是黑色的血,那么就可以断定,他在蛊毒的境界上,是非常高的了。” 启儿哥刚才的激动,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苗疆深谙蛊虫的人,血液多半是黑色的,可是若是黑色的血液,是很难会被蛊虫伤害的,难道说,那蛊虫的级别也很高? “如果说情况属实的话,那这次的蛊虫,绝对不是一般的。” 慕容怀德回头看那端着瓶子的兵士,听到他说的话,那兵士的脸上已经冒起了冷汗,“我,我没事吧。” “没事,那瓶子是防虫的。” 噶尔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那兵士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正准备放松姿态,噶尔迪又不怀好意的说了一句,“不过这瓶子特别容易破裂,那蛊虫吸收完血液之后,就会恢复成细小的模样,到时候即便是爬出来,你也不一定能够看得到。” 这话一说,那兵士吓得浑身开始筛糠,他想把那瓶子扔掉,可又不敢违抗命令。 “别听他瞎说!这瓶子结识的很!” 正在几个人都若有所思时,那地上本来昏睡着的黑衣,却忽然发出了声音。 “啊!” 那兵士彻底被吓到了,“你,你不是昏迷了么?” 可他端着瓶子的手,却是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而慕容怀德和启儿哥也都担心的望着他,“你是怎么苏醒的?” 倒是噶尔迪第一个开了口,“你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我就知道……” 噶尔迪又准备开始自己对黑衣的讨伐了,可是黑衣笑了一笑道,“多谢慕容兄,帮我擒获了这个好宝贝。” 说罢,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轻描淡写的站了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刚才自己是不是被点了穴,更是不是脾气暴躁到和自己的本来意愿相违背。 他走过去,直接从那瑟瑟发抖的兵士手上,拿过来了瓶子,“交给我吧,你就不用担心了。” 那兵士一听这话,开心的不得了,赶紧把那烫手山芋给了黑衣,转身就打算走,但又有些好奇那虫子,只听他颤巍巍的问道,“那小虫子,真的会变得很小,很小的吗?” “当然,不信我打开给你看看?” 黑衣开玩笑似的,端着那瓶子就朝士兵扔过去,士兵吓得赶紧跑开了。 “黑衣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怀德看到黑衣恢复了正常,很奇怪刚才的现象,自己当时担心他会反抗,点的穴位可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破掉的。 除非他的功力非常深厚。 想到这里,他都觉得有些后怕,这黑衣的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也没有什么,只是这次来了一些硬家伙。我为了能够真正的了解这些虫子,不惜牺牲我自己的血,来喂饱它。通过血液的沟通,我能和这些蛊虫达到交流的效果。” 黑衣边说话,边轻轻的打开那瓶子的开口,大家都屏息以待,都等着那肥硕的大虫子爬出来。 可是过了好久,却发现一个豆芽大小的虫子,慢悠悠的往瓶口上爬着,为了方便它出来,那瓶子是倒放在桌子上的,看到这情境,那个离得最远的兵士反倒不怕了,走过来就对着它说,“真的变小了!原来这么小!还是白色的!白色的!” 他说话的声音非常大,而且走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是有些兴奋的缘故,竟然用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那只白虫子。 下一秒,他就开始尖叫起来。 “啊!我的手!我的手!” 兵士长大了嘴巴,黑衣斩钉截铁的在他喊第一声的时候,直接拿刀砍掉了他的手。 等到噶尔迪意识到他手下被砍手了之后,那只手已经在地上摔了几个跟头了。 “你!” 噶尔迪愤怒的指着黑衣,却听到黑衣说,“马上给他包扎!” 那伤口汩汩的流着血,噶尔迪赶紧喊军医,兵士已经疼晕了过去。 这边的慕容怀德和启儿哥都不敢再往前走了。 “你们不要动!” 看到他们站定之后,黑衣又警告了一番。 然后他在那只残手旁边等待着,直到军医过来带走兵士,噶尔迪又已经来到黑衣面前叨叨了好几句话之后,那只本来豆芽大小的虫子,这会儿又变成了刚才那般的肥硕模样,慢吞吞从那手上爬了出来。 只不过这会儿他的肚子,是鲜艳的红色。 那黑衣看到它之后,表情很是贪婪,一贯冷静的他,能看出来表情有些许的激动,但这激动是转瞬即逝的,它又拿起瓶子,把那虫子塞了进去。 “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兄弟动手!” 噶尔迪见那虫子被收好之后,站在黑衣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问道。 “若是不我砍了他的手,那他很快连命都没有了。” 黑衣说的并没有半分的愧疚,刚才他砍手的时候,确实没有半点的怜悯。 慕容怀德静静的看着黑衣,觉得他实在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人,到底留着他是好还是坏,都不好讲。 “你为什么不救他!虫子咬了你不是没事吗?为什么咬了他就要砍掉手!你知道吗?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没了手,之后他们家该怎么生活!” 噶尔迪义愤填膺,指着黑衣,好像一切的原因都怪他似的。 “慕容兄,你们的猜测是没错的,我确实是蛊虫的高手。但是这种虫子,是有灵性的,若是让他知道你能驾驭它,是无法收服它的。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专门到了接收他们地方,特地放低了自己的实力,这才最终让它上了当。” 黑衣总是这样,当他不想和噶尔迪争论的时候,就会转向慕容怀德,他知道噶尔迪是听慕容怀德的话的,就会停止自己愤怒的咆哮。 “也就是说,刚才你那一切疯癫的行为,都是你自己装的?” 慕容怀德看着黑衣,冷声的问。 “不全是。它啃啮我的时候,我确实是会中毒的。不过它的毒性会被我身上的毒血综合一些,余下的那些效用,就是大家刚才应该看到的我的样子。而若不是你及时的把它找出来,时间太久的话,我就会斗不过他。它会慢慢的饮我的血,最终达到控制我的目的。” 黑衣似乎懂得慕容怀德担心他的什么,所以每句话都在向慕容怀德解释。 “你为什么要得到它?” 这般费劲心思的得到,到底是为什么? 启儿哥问道。 “这个问题很好,因为它可以摧毁一只军队。” 黑衣的声音开始冷静下来,提到蛊虫的摧毁作用时,声音都变得阴森起来。 “什么?!不可能!一个军队,开玩笑!” 噶尔迪当然不相信。 “刚才我那个兄弟都没事,直接把它装进瓶子里不就得了,它有什么攻击性?” 噶尔迪问的很直接,黑衣依旧是平常对待他的态度,轻声的笑了一笑,没有再说话。 直到启儿哥抬眼用着探寻的目光望着他,他才开始张口,“我中了它的毒,它同样也中了我的毒。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小黑,我姑且叫它小黑吧,以后我会和它天天在一起。小黑因为中了我的毒,所以行动缓慢,破坏力不强。” “破坏力不强?破坏力不强还把我兄弟的手臂给砍了。” 噶尔迪在不停的找麻烦,可是黑衣始终不温不火。 “若是小黑这会儿功力完全恢复的话,它只要碰到兵士的身子,那兵士就彻底没救了。” “怎么可能!” 一贯不乱信鬼神的噶尔迪,怎会相信黑衣的这番话! 倒是启儿哥和慕容怀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在苗疆的虫子中,有一个领军人物,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却能够做很多的事情。比如说领着很多蛊虫,去祸害一个军队。 或者孤身一人,凭借在人群中的穿梭,去祸害不同的人。 更有甚者,直接吸取百家的血,最终达到自己修炼的结果。 这些蛊虫,都是有自己灵魂的虫子,他们知道如何的去判断一些事情,应对一些事情。 所以刚才黑衣才说,他为了骗得过这些小虫子,费了不少的精力。 “黑衣,您的意思是?这次边界过来的虫子中,这只小虫子是头目?那我能不能这么理解,若是你能把这小头目收拾了,那些小喽啰也都不在话下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将军 “不是。这里面这类的虫子,至少有十个。而且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有的是经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炼,所以我觉得,这里肯定要发生大事情。” 黑衣的深色很严峻,要知道这等事情,即便是在苗疆本地来讲,都是非常少见的。 “你们大齐定然是遇到危险了。慕容,你得赶紧给你们的皇帝说,让他做好准备。就单凭这几只虫子,就能够给你们的军队带来重创。” 慕容怀德刚才看到那虫子的威力,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了,这会儿听到黑衣说的话,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不过若是整个大齐都败在这些小虫子的手里,那也确实让人无法接受。 “黑衣兄,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慕容怀德作为大齐的王爷,也深深的为国家的命运担忧。他也更加迫切的了解到,若是把这些重要的安全问题,交给一个根本不知根知底,曾经单身一个人闯过皇宫的黑衣的话,也是非常不理智的。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黑衣,自己会通知大齐的皇帝。 倒是在着急的朝他讨方法。 “有,就是养出来比对方更厉害的蛊虫,然后两军对垒。” 黑衣似乎深谙此道,说起这话来很是兴奋。 “如果这样的话,怕是我们的子民,会死伤很多。” 慕容怀德轻声说到。 “战争总是残酷的,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解决的办法。我这次只身过去,就是为了得到抚养这只虫群里,一只虫的机会。” “要知道若是抚养了一只虫,就基本上摸清了所有虫的秉性。再找突破口的话,就会容易很多。” 奇怪的是,黑衣一贯的冷静,在谈到这只虫的时候,立马消失了。 好像那只虫,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全部似的。 甚至启儿哥这个角度上去看黑衣,觉得他和那只小小的虫,神色非常相似,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看起来肥肥胖胖的,就像是一只刚嗜血的虫子一般。 “不知道黑衣兄,以前可曾接触过此类虫子?” “只是听说过,没有真正接触过。” 提到这个,黑衣依旧很兴奋,好像能衬托出自己现在有多么幸运一般。 “那这虫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就这样养着他,然后和他对话,最终和他融为一体。它能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 “这些虫子,都是苗疆的大人物养育过的,汲取过大人物们的鲜血,拥有他们的智慧。若是下人想要收到这些虫子,都是靠缘分的。我昨天趴在大路上,等待了那么久,这才等到这只虫子,这就是我和它的缘分。” 黑衣越说越兴奋,说着话还打开了那只瓶子,仿佛在和里面的虫子对话。 “那这一批的虫子,还有多少?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呢?” 启儿哥最关心的是问题的解决办法。 “这得需要我跟小黑沟通后才知道。” 黑衣这会儿的态度,似乎已经多了几分傲慢,慕容怀德注意到他的神色已经少了往日的冷峻。若真按照他所说,他已经从原来的魔怔里走出来了,可是为何这么快的时间里,就又开始魔怔了呢? “那你的这个虫子,会再伤害我的兄弟吗?” 噶尔迪望着黑衣那副神魂颠倒的样子,他担心他会带着虫子直接去找自己的兵士,然后喝血的人,都会受到重创。 “若是那人不接近虫子的话,是没有关系的。我会定期喂我的血给它,达到与他互通有无的结果。我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去问出来它们这次派来的到底有多少虫子。我们也好方便做准备。” 黑衣说话之间,已经打开了那个瓶子,那只小虫子又恢复了豆芽的状态,蹒跚着从那小瓶子里走了出来。 “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要带着小黑去休息了。” 黑衣问旁边的两个人。 “没事了。” 噶尔迪道。 “赶紧问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只虫子!” 启儿哥补充道,但都没有得到黑衣的回应。 慕容怀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黑衣已经有一些变化了,而且那虫子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般狠毒?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书上似乎都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些虫子就叫尸虫,是从尸体上养出来的,最终饮到的第一个活人的血,便是他的主人。这些虫子后期的培养办法,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是最初产生的时候,是要经过很多次的历练,而且要在尸体上存活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最终得以生还的尸虫才有存活的可能。 “父亲,您打算写信给大齐吗?” “写。” “写什么?写这些虫子吗?” 噶尔迪好奇的问。 “不是,启儿,你就直接写,这边境的王将军,似乎和巴图有所勾结,估计要行什么不当之事,让大齐赶紧派人来监督。” 当务之急,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启儿哥刚才一直忙着黑衣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到边界去。 “在钦差大臣没有到来之前,启儿你先去瞅瞅。” 启儿哥领命后,就赶紧离开了。 边境,王将军府。 “将军!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正坐在大堂之上,搂着一个妙龄女子,喝着酒的王将军,听到门外这提高嗓子的喊声,心里就不由的生气,只见那人走到他面前之后,他立马端起酒壶,直接就砸向了那个人。 “你找死的?!出了什么大事,能比大爷我吃顿饭的事大?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王将军的准头特别好,他的酒壶不偏不倚的直接打到那个士兵的脸上,顿时鲜血流了出来。 兵士捂住脸,一声疼都不敢说,只是跪地求饶道,“回禀王将军,是小人的问题。怎么能趁您吃饭的时候,来扫您的雅兴呢?” “知道就好!回去听清楚了,即便是大敌压境,也要等我把这壶酒吃完再说!” 说吧,王将军往怀里搂了搂那个满脸胭脂的妙龄女子,还趁机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唔,大人你太坏了。” 妙龄女子娇嗔的喊道。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小玉你太迷人?若是那些个歪瓜裂枣,想让本将军亲,本将军还不屑呢!” “王将军,您爱小玉的心,小玉是明白的。” “知道就好,这次你干爹的珠宝,我是不是就没有搜查?” 王将军望着自己最近的新宠阿玉,心里开心得不得了,这女子不仅人长的妙,各种服务也非常的棒,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兼职可以和皇宫之中的某一个人相提并论,甚至比她都还更胜一筹。 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这般厉害,王将军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和她一起聊聊才行。 “知道了,王将军您是最好的人了。” “不过干爹刚才说过了,他也放在您这边一些珠宝,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取用。” “果然财大气粗,没问题。” 王将军伸出手掌,在小玉的脸上抹了一下,声音都变得湿哒哒的。 “那不如小玉现在就给将军拿过来?将军挑挑?” 王将军望着小玉迷人的微笑,整个人都神魂颠倒了,魂魄找都找不到,只能点头说,“好啊,好啊!” 启儿哥奔到王将军的官邸时,看到的恰是这幅景象。那叫小玉的姑娘,说服了王将军,这会儿要拿着那大颗大颗的珍珠,正朝着王将军奔去。 看来,王将军对那蛊虫之事,并不清楚。 而这叫小玉的,应该是了解这些蛊虫的事情的。 可是当下,若是那珍珠被剖开,很有可能他站在房檐上是无能为力的。 想到这里,启儿哥直接用功力,快速的将门口守着的那个护卫的身子,猛的朝前面扑了一下。 而本来决定触摸大颗粒珍珠的王将军,这会儿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你没长眼睛么?” 王将军指着那刚过来破坏自己好事的兵士道。 “对,对不起,王将军。” 兵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迷迷糊糊的就进来了,吓得赶紧后退。 “还不赶紧出去!” 王将军指了指外面,不耐烦的对着这士兵说到。 “什么事,让王将军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看着王将军没有被那虫子给伤到,启儿哥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了,只听他话音刚落,王将军就赶紧对着小玉使眼色,让她赶紧把你珠子拿到屋里去。 “嗨,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中王府的小王爷,怎么,我听说你曾经被人家草原上的兵给抓住了,我还曾经想着动用下我们的力量去把你救回来呢!没想到你已经被人送回来了。” 王将军向来和慕容怀德就不太对付,特别是这次他又被董蓉奚落了一番,所以当然不会有好的脸色了。 “你跪在台下为何?” 看着启儿哥面带笑容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王将军就知道,肯定是有求于他的。 可他反而不说这件事,转而问起了那个一直在下面跪着的少年。 “到底有什么急事?” “王,王贵人,好像要被打进冷宫了。” 为了保证消息的及时性,王将军五步一亭,十步一个楼,这才把消息这么快的就传了过来。 “好啊,慕容昊!竟然敢这般动我的女儿!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说完,王将军直接就端起一杯自己面前的烈酒,一饮而下。好像喝了这杯酒,她的女儿就一定能够从冷宫出来一般。 第二百四十章 珍珠变蛊虫 “怎么,王将军,您对皇上不满意?” 看着王将军这般肆无忌惮的,在自己这个堂堂小王爷面前,直接喊皇上的名字,启儿哥实在是要拿出点小王爷的风范来的。 “小王爷,您可是不知道,我老王家为了慕容家可谓是鞠躬尽瘁,这我不是没有闺女么?好不容易认个闺女,结果还被打入冷宫了!你说这事,搁谁身上谁不生气?是不是?!” “我觉得您应该问下,这王贵人为何被打入冷宫,才行!” “对啊!你赶紧说!玲,我女儿,是怎么被打入冷宫的?!” 台下的那兵士吞吞吐吐的,看着启儿哥,张口又闭口。 “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 启儿哥看着那人眼神的闪躲,直觉就知道这事跟自己有关系,心中一紧,是怎么回事?是母亲?还是晨曦出事了? 母亲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恐怕是晨曦。 是晨曦的话,是什么事情,让皇上一怒之下把戍守边疆的王将军的干女儿都打入冷宫?! 启儿哥表面是很是平静,可心里已是波涛汹涌。 若是谁敢动他晨曦妹妹一个指头,他保证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但是王将军这会儿的心思,可都在那大颗的珍珠小玉身上,觉得身边这俩人实在是有些聒噪。而对着遥远的玲珑来讲,那人稍微有些距离感,还是把握好现在的秀色可餐才行。 “快点说!不说了,直接把你拖出去!” 兵士只得咽了咽唾沫,说了一两句无关紧要的,“好像是得罪了宫里的某个人,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也不是特别清楚。” 这年轻小伙子,看起来眼睛小小的,呆萌呆萌的,没想到竟然还有几分心思。 启儿哥看着他,心想他知道若是说出来了,王将军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倒先把他收拾了。 不过这也好,至少不会当时就得罪两个人。 待他出去之后,他再想办法吧。 “狗屁东西!一点事情都搞不清楚!” 王将军焦躁的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直接朝那人砸了过去! 根本就没看清,他手中抓的,是小玉刚刚端来的一颗一颗的珍珠,而旁边的小玉,也没来得及阻止,只瞧着那一颗颗的珍珠,像是落到玉盘中一般,摔在了那些爆裂的地上。 启儿哥脸色一变,刚想去拉那个兵士,可是王将军似乎不太有力气,那珍珠散落的满地都是,根本就没有砸到那年轻人身上。 “放肆!怎敢这般回答王将军的问题!还不赶紧滚出去!” 启儿哥给那兵士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先出去,我待会儿有话给你讲。 兵士眼睛虽小,但心中有活,当即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余下启儿哥悄悄的来到了王将军的面前,他已经看见了下面那大颗的珍珠上,爆裂开来,爬出的一颗颗小小的虫子。 还有那大惊失色的小玉的脸。 “王将军,您这珍珠好像不对劲啊。” 启儿哥指着下面的珍珠说到,可是王将军这会儿可没心思关心那地上的珍珠,瞧都没瞧一眼的,直勾勾的望着面前的小玉,“这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大了一点吗?” “当然不是!不如让这下人去捡几颗拿回来看看?” 启儿哥瞪着面前的玉儿,道。 玉儿听到这话打了一个冷噤。 “别吓坏我的人了!小王爷,说吧,你到底什么事!你要是想要这珍珠,尽管来拿即可!我后面仓库也多的是!” 王将军难得阔绰,是因为他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限,总感觉自己要必须和面前这小人儿做点什么,才觉得会浑身舒泰。 “你说什么?!这仓库里还有很多?!王将军!” 启儿哥惊讶,难道除了草原之外,这外面也很多吗? 若是这样,岂不是边境,随时都能够遇到危险?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本来只是想打探情况的,可是没想到这情况竟然这般严重! 他必须得今天就解决了! “当然!这可不是我自己受贿,实在那是我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王将军有些得意,对于自己能够拿着这么多颗大的连皇上都没有见过的珍珠。 那小玉根本没有听启儿哥的话,去下面捡上来几颗,而是继续站在王将军面前,眼睛却滴溜溜的转,似乎手中掐着一个大珍珠,正想着办法把它给弄开。 “那我可是不太相信!王将军!这样的珍珠到底是真是假?你的仓库里真的有那么多吗?” 既然王将军这般喜欢阿谀奉迎,那他不如就这样顺着台阶下,顺便再给他讲下所谓蛊虫的厉害性吧。 果然,听到启儿哥非常不屑的质疑,王将军立马就不开心了! “你这是小看我!知道吗?!我王将军本是清廉之人,不愿意去招惹那么多的是非。你都不知道,这每天过边境的东西,是多么的珍贵!” 启儿哥觉得今天自己的角色,让明儿哥来扮演比较合适。 如何让王将军生气,如何看到他的宝藏,如何又让他相信那珍珠的危害,实在不是太过正统的自己,能做的事啊! 不过毕竟是双胞胎,这心灵感应还是有几分的,启儿哥在心里默念着明儿哥的名字,好像再说话的时候,自己已经换成明儿哥似的。 当然,也无非是心理安慰罢了,他经常看到明儿哥耍嘴皮子。 “我可是不相信!谁知道是不是王将军在吹牛!再说了,这边境可是挨着荒凉的草原,若说是有珍贵的东西,无非就是些牛皮罢了,还有什么可珍贵的?!切!” 启儿哥完全变了风格,不仅言语上带着攻击力,这脸上的表情动作也都是十分配合。 看着面前这年轻人,对自己这般朝中老臣如此奚落,王将军气的腾的一声,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本来一直站在他旁边负责勾魂的那小玉,一个没注意,差点被他壮硕的身体,给挤坏了! “既然不相信!走,本将军亲自带你去瞧瞧!” “那固然是好!不过我更想看到你刚才摔到地上的那几颗,是不是都已经碎了?!若都是假的,那整个边境都是大珍珠,又如何?实在是改不了您王将军被人欺骗的事实啊!” 启儿哥远远的站着,抱着肩膀,不屑的看着王将军。 他身着一袭白衣,英气逼人,和那满身肥肉,气色很差的王将军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连那个明显有着自身使命的小玉,在偶尔的时候,都会抬头望他一眼。 不过这会儿,小玉听了启儿哥的话,可是没有心思再偷看他了。 “小玉!去捡几只看看!” 王将军实在是气不过,直接就冲着小玉喊道。 “将军!那下面灯光不太好,小玉看不清楚啊!” 小玉娇嗔着,摇晃着王将军的衣袖,撒娇道。 “来人!” 王将军对小玉的撒娇完全无抵抗力,喊着外面的人过来。 “掌灯!” “我也去掌灯!” 趁着这个机会,小玉匆忙的想要跑出去拿灯,却被启儿哥给拦住了。 “小玉姑娘,这粗活你就不用做了。你直接找到那珍珠就行。” 启儿哥咄咄逼人,小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总感觉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可是抬起头的时候,却看着启儿哥的脸上全是笑容,难道他是为了给自己多说几句话? 虽阅人无数的小玉,如今看着这张英俊的脸庞,也是毫无抵抗力的。 “好吧。” 于是进来了一个兵士,把大堂里的灯全部点亮,小玉则站在旁边,仔细的分辨着。 “其实若是不掌灯,那珍珠也是会发光的。刚才咱们可是一个都没瞧见吧!王将军!” 看着小玉站在了大堂之下,启儿哥趁机来到了王将军面前。 刚才小玉在的时候,始终觉得自己有些焦虑,这会儿小玉一走,王将军觉得自己的脑子清楚了很多。 他忽然觉得,台下的小玉,应该不是普通人。 而且确实如小王爷所说,那珍珠怎会散落在地上,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呢? 如今这兵士在台下掌灯之后,似乎也看不到那一颗颗的大珠子。 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台下本来掌灯的兵士,忽然拿起手中的剑,就直接冲着王将军来了! 王将军是习武之人,反应敏捷,可是看着自己的兵士忽然脚下步伐这般矫健,当即也吓了一跳,这一愣不当紧,似乎错过了最好的反抗时间。 可是启儿哥可是随时注意着下面那两人的动作,待那兵士朝着王将军走过来时,就赶紧的拿着剑,直接把那人挡在外面。 他没有直接的去用自己的剑刺他,而是直接用自己的剑,把他的剑拨开了。 因为,那兵士的剑头上,明显沾着一颗珍珠! 是的,破裂的珍珠,若是仔细瞧的话,能看到那破裂的珍珠里面,藏着一直硕大的虫子! 启儿哥拉着王将军,朝后面站了一站,“王将军,您可知道蛊虫一说?” 他声音很小,外面的兵士听到里面的动静,纷纷要朝里走。 那小玉知道事情已经败落,正打算逃出去。 可是启儿哥一直盯着她,随手拿了身边的一只杯子,直接打在了她的腰身上。 小玉应声倒地。 外面的兵士,看着这情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虫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毒师法器 几个士兵本想进来,可是要知道,进王将军的大堂,是要经过他本人的允许的。 因为他多半在大堂之上,做的事情也是普通兵士无法见的。 今天是遇刺的事,几个人就更没有进去了。 王将军平时对待他们,耐心也是十分有限的。 他们私底下,都觉得,这王将军若是死了的话,咳咳,事情可能会好做一些。 而且他们也发现,那刺杀王将军的,竟然是王将军身边的狗腿子,小王,这样的话,两人相爱相杀,与他们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于是这几个人,才堆在门口,没有进来。 幸好没有进来! 启儿哥当时也就揪了一把汗,他因为注意力都在那小玉身上,没法对这几个人在分心。 “你们都不要动!” 看到小玉倒下,几个人似乎对她身上的虫子比较感兴趣。 小玉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把所有的虫子全都都找到,而且藏在了自己身上。这会儿她倒下之后,有些虫子被摔着,自己不高兴,就钻了出来。 大堂之上的灯本是很亮的,所以众人这会儿看着那虫子,都看的清清楚楚。 特别是台上,那个刚才还被小玉魂牵梦绕的王将军。 “来人啊!把这东西拿走!” 王将军意识到,那所谓的珍珠,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刚才启儿哥所说的蛊虫,怕就是这东西。 “小王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将军虽然好色贪财,但是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冷静的将军,做事非常有原则。 这是后来,随着自己的官位越升越快,他有点把持不住自己。 特别是他本来是服侍先皇的,所以多少会在小皇上面前摆谱。 可摆谱归摆谱,遇事冷静,做事有分寸,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是能够保持的。 “先把这些虫处理掉再说。” 启儿哥不赞同王将军这种做法,“不然的话,待会儿任何一个人,粘了那虫子,最终都会想着办法去刺杀你。” 启儿哥看着刚才那兵士的动作,已经明白了,因为黑衣讲过,任何一种蛊虫,都是有自己的使命的。 恐怕王将军这边留下的这么多虫子,最终都是为了灭掉王将军这个人。 若是王将军没了,那边界肯定大乱,别人由此攻入大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有道理。” 王将军屏住呼吸,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自己以后可是要慎重一些,不能为了这美女和珠宝,就失了自己的原则。 “那现在怎么办?” 王将军对这蛊虫了解甚少,所以不知道如何去做。 难得看到嚣张的王将军,这会儿这般礼貌的征询自己的意见,启儿哥忽然觉得,明儿哥的处事方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不一定非得像他那般正经讲话,才会出效果。 “这种蛊虫,是藏在珍珠之内,若是破裂之后,就会钻出来。他看到有血的身体就会上去,只需叮咬一下,那人之后就听从这蛊虫的命令的了。若是这蛊虫的命令是让您死,那这人就会想法设法去对您下手。瞧着刚才那兵士,他估计已经中了好大一会儿,但他一直默默的朝着您身边移动,为的就是打个措手不及!” 王将军听得是一身冷汗,刚才小王子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下属,没想到他竟然会刺杀自己。 本来还以为自己错看了人,如今听小王爷这般分析,他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总比接受一个忠诚的人,背叛要强。 “她的手中还有东西!” 听着台上启儿哥的分析,外面的几个兵士,更不敢朝着里面走了。 他们几个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一个新虫子,估计全部都被这小姑娘给找到了。 可是她另外一个手中,似乎也握着什么东西。 看着好像是一个按钮似的,是红木颜色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的玩具。 “慢着!先把那些你们看到的虫子杀死!” 几个人刚想移动,却被王将军阻止了,“慢着!” 若是一群人上了,全部都染了虫子,那岂不是立马成了要杀他的人? 王将军可不算太傻,而是又道,“第一个人,上来即可,记得不要着急,这虫子这会儿行动缓慢,要一杀一个准!” 启儿哥在旁边看着王将军说话的时候,壮硕的身子,却不停的朝后面闪躲,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但是考虑到台下那些兵士看到自己的将军这般,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忍住了。 “好的!” 台下的人,虽然对王将军有意见,可是这群龙不能无首,关键时刻,他们也有保护将军的职责。 所以,那个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壮士,就说,“我来!” “大家如果觉得我不对劲,就赶紧一剑把我杀了!” 那人说话血气方刚,倒让台上的启儿哥都喜欢起来。 虽然那人看起来威武雄壮,可是做起事情来,却是十分精细的。 那些虫子,是分散着,从小玉的身体里,爬出来的,他站在外围,看到一只虫子,直接就拿着一把小型的匕首,朝着那虫子的肚子,刺了过去。 只听一声扑哧的声音,虫子应声粉碎,他刺过之后,就赶紧离开,担心那虫子身体内的液体,也会沾染到自己。 启儿哥很赞同他的做法,因为匕首有柄,可以保证精确度,还能很快的逃离。 于是很快的,那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小虫子解决掉了。 “小心她手中的东西。” 王将军确实无事之后,这才从台上走了下来,而启儿哥则始终关注着那个叫小玉的人,她功力应该不低,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估计也该醒了。 如果她手中拿的是机关的话,很有可能是控制蛊虫,或者是给外面人联系的机关。 不过若是简单的机关,她刚才都有机会按动。 除非,那不是简单的机关,可能需要走到外面,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我知道。” 王将军走过去,看着地上趴着的小玉,莫名的看着她的身体,他还是有几分焦虑。 “我是不是也中毒了?为何看着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王将军这会儿像是小学生一般了,面对着自己的导师启儿哥,似乎有很多问题。 “有可能,那王将军您离远一点。” 倒是身边的兵士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这王将军,在遇到任何有姿色的女子时,那可都是走不动的啊! 看着几个人脸上的暧昧,启儿哥也觉得好笑。 怎么原本清廉勇猛的王将军,现在在兵士的面前,成了这样的代表呢? 不过他此刻没有时间多想,那小玉随时可能醒,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虫子。 “出去找几个女孩子来。” 启儿哥思索了一下,说到。 王将军则站在五米开外的距离,去研究着小玉手中的那个檀木。 所有所思的样子。 几个下人很快赶到,启儿哥发现,这群人长的也各个貌美如花,而王将军望着她们的时候,脸色明显红润起来,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样子。 而且,启儿哥明显感觉到,王将军朝着后面又走了几步。 他似乎并不是真的好色,好像是这些人身上,有一些他无法逃避的东西似的。 几个兵士可不这么理解,他们看着王将军那色迷迷的表情,脸上的鄙视之情,不加任何的掩饰。 启儿哥这会儿才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几个女孩子,手脚很利索,很快就检查完了那小玉的身体。 “么事,什么是没有。” 只是下人而已,却像是功夫也不错,检查起来,毫不避讳外面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兵士,不过启儿哥对这几个人没有任何的怀疑,因为大齐有规定,戍守边疆的女下人,也得有几分功夫的。 “我想起来了!那是信号弹!是给别人发信号的!” 就在几个下人多方确定,小玉身上不会再有异物之后,一直沉默的王将军忽然说话了。 几个人吓了一跳,特别是那几个本来很冷静的小姑娘,听到王将军的声音,吓得浑身发抖。 这问题,定然是出在这王将军身上! 莫非真像他自己所说,他中了什么毒? 启儿哥决定自己还是让父亲和黑衣都来一趟,细细的看下王将军的情况再说! “别动!我来拿!” 看着下人想把那东西直接拿出来,王将军立马阻止,“不小心碰到开关,立马发出信号弹,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在做什么事呢。说不定是要侵犯我们边界呢!” 王将军说的这般义正言辞,启儿哥有些分不清楚,刚才那个看起来很浅薄的人,和现在这个对国家似乎很衷心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了。 “好的,将军。” 几个人倒是很乐意,赶紧就退下了。 启儿哥能明显感觉到,哪怕就是这几个下人,她们对王将军,也是一副瞧不起的表情。 到底王将军,在自己的府中,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下属和下人都这般瞧不起? 不过当启儿哥注意到,王将军手中的那个檀木时,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可不单纯是一个机关啊! 那可是苗疆的上等下毒师,才有的一个法器! 是的,法器!专门针对蛊虫的法器! 若是一旦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百四十二章 告诉王爷 第二百四十二章告诉王爷 “王将军!您先不要动,那可不是单纯的机关!” 看着王将军好奇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启儿哥这会儿也顾不得王将军的面子了,直接冲着他便喊道,这让本来就些坚定的王将军,连动都不敢动了。 “不是机关,还能是什么?” 王将军哆嗦着,说话都说不利索。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有记载说这样的檀木机关,并非只是单纯的发出信号而已。而是放毒者召唤自己蛊虫的法器,只有上等的毒师才会有。所以我怀疑,您那仓库里的大珍珠,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都不敢讲。若是这会儿按了的话,说不定整个边境,都有可能面临危险。” 启儿哥语速很快,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淡定,他着急的盯着王将军手中的檀木,脑子在飞快的旋转。 那下面的几个丫鬟和兵士,也都被这句话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法器,什么毒虫,有这么厉害么?把整个边境几万大军都收拾了? 虽然几人觉得怀疑,但是对于中王府的小王爷他们是有听说过的,知道启儿哥不会危言耸听,所以此刻几个人的身体都是绷紧的,视线也都望着王将军的手。 仿佛他的手中有个可怕的怪物。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大家都屏住呼吸,边境本身就冷,这会儿刚好有凛冽的风吹过来,氛围更加阴森了。 就在大家视线都在王将军身上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小玉这会儿忽然动了一下,没有人发现。 她先是听着周围的状况,发现没有什么声音后,就悄悄的睁开眼睛观察。 她刚好躺在王将军的正对面,当她看到王将军手中拿的法器,而周围的丫鬟和兵士都在看这那个法器时,说时迟那时快,她腾的一下,一跃而起。 原本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此刻变成了一个精壮的功夫之人,身子直接扑到王将军的左手,她试图去抢那个法器。 可是她反应快,身边的丫鬟反应更快,几个女孩子迅速围成一个圈,几人齐齐伸手,直接抓住了小玉的裙摆,让她无法真正触碰到王将军的手。 这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启儿哥都还没有回应过来,他看着这几个丫鬟单独每一个功力都不算太好,但是这六个连起来,似乎功夫还不错。 而最让他奇怪的是,地上的小玉,刚才他并没有探测到她的气息,本以为她是无功夫之人,可这会儿当她一提气,却发现她的功力和自己并没有差太多! 到底是什么势力,这般侵蚀着大齐? 派出高手,又派出许久未见,只在书上有记载过的法器,启儿哥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王将军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发愣,他看到地上像鹞子一样一跃而起的小玉时,整个脑子又开始嗡嗡嗡起来,他的功夫是不赖的,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指挥战斗,可是面对那个小玉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当时心中后怕,若是她抢到了法器,是不是瞬间又冒出了无数个人来等着杀死自己? 心中的后怕结束后,他立马就开始直接担心起来,他只知道自己丫鬟是会功夫的,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厉害!自己似乎前段时间做过对她们不礼貌的事情,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收拾自己! 什么情况! 怎么府内的很多事情,自己都不太了解了? 还有啊,这小玉虽然被抓,但是距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清醒,老是有一些奇怪的念头冒出来。 虽然担心丫鬟的功夫太强,可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朝她们多看几眼。 “王将军!” 启儿哥觉得自己必须得回去通知父亲,时间不能太过耽搁。 “怎么,小王爷?” 王将军赶紧后退了几步,来到启儿哥面前的事情,觉得就好多了。 “我得回去告诉我的父亲,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说什么?!王爷也在!” 本来无望的脸上,听到慕容怀德也在草原之后,王将军的脸上立马飞出了希望的光彩,“王爷也在实在是太好了!” 他兴奋的像个孩子的表情,瞬间就被他自己唾弃了。 话说他以前经常听说,慕容怀德出征,比他自己出征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他每次都嘴上不服,可是心里却还是有几分敬仰的。 不过,不对。 他依稀记得,不是宫中传出来,王爷已经遇难了么? 启儿哥当时也是一着急,就把父亲还在的消息过早的透漏了出来,这会儿看到王将军和台下众人质疑的表情,包括那个小玉的表情都瞬间变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可既然错了,那就错吧。 因为王将军和自己人,脸上都是欣喜。 唯有小玉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不经意的诧异。 看来,大齐的兵力构造,他们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父亲当时重伤,医生都认为没得治了,不过后来又恢复了一段时间,竟然莫名的好了。当时因为国内已经传出这样的消息,所以父亲并没有去辟谣。” 启儿哥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王爷无碍,是我们大齐的荣耀。等有时间我一定去拜访他!” 王将军这会儿只希望慕容怀德站在自己面前,最好能够解决掉自己所遇到的所有棘手问题。 他这会儿也没时间去考虑,薄太妃和中王府之间的斗争了,也不想去想董蓉和玲珑之间的矛盾了。 总之了,他这会儿需要帮助。 若是边境失手,他要面临的要么是诛九族,要么就是国家易主。 这都不是他一个练武之人所想遇到的。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回去找父亲。” 启儿哥说到。 “不用!还是派一个人去吧!小王爷,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我待会儿私下给你说说。” 王将军断然拒绝了启儿哥,他觉得现在的局势已经很难控制,若是待会启儿哥离开,那这边境若是出现问题,就是大问题。 “怎么回事?” 启儿哥也觉的王将军有些奇怪。 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将军小心翼翼的依旧拿着那个法器,然后拉着启儿哥到了大堂的一角,他不想让小玉离开自己的视线,因为交给那几个人,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什么阴招。 而这会儿,小玉的手是反绑着的,几个丫鬟绑住她之后,就快速的离开了她。 担心的就是她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蛊虫,被放出来。 “我觉得自己不能离那个小玉太近,离的太近机会有胡思乱想的想法。” 王将军没有吞吐,直接告诉了启儿哥自己的感受。 启儿哥没太能理解王将军的意思,“您的意思是,面对美色,你的抵抗力更低一些?” “不是!我是觉得不正常。只要靠近她,我觉得脑子里都是浆糊!” “哈?!” 莫非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这事还是问问黑衣吧。 而黑衣到底保险不保险? 先安排再说吧。 启儿哥最终同意了王将军的建议,他找了一个人直接回去喊慕容怀德。 不过这个人,却是他精心挑选的,那个刚才汇报王贵人出事的那个兵士。 “那个贵人,是因为谁的原因,被打入冷宫的?是不是晨曦!” 启儿哥问话很直接,因为时间很宝贵。 “是!” 启儿哥心中一紧,“什么事!” “具体什么情况小的不是特别了解,但总的来说是有惊无险。王妃很生气,涉事的薄太妃和王贵人都被打入了冷宫。而且,王贵人是终身监禁。” 启儿哥听着母亲都生气了,那定然是很严重。 可是即便是有惊无险,那个小小的晨曦,也会遭受了很大磨难吧! 薄太妃和王贵人竟然合起手来对付晨曦,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必须得把事情搞搞清楚。 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启儿哥知道自己当务之急是让父亲过来,而且黑夜到底能不能来,还得看父亲的安排。 他简单交代之后,那人便麻溜的去了草原。 外面的空气很阴冷,小伙子一路走的匆忙。 边境到草原的一段路,他到夜深的时候,已经到了。 慕容怀德入夜的时候,发现儿子还没回来,心里很是担心,但又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 他知道,即便是启儿哥出了大事,他也会差人来报信。 所以即便是已经深夜,他也没有真正的进入深眠。 所以帐篷外的一点点动静,他都听得清明。 “谁!” 那人刚刚在他的帐篷外站定,慕容怀德铿锵有力的声音,就从中传了出来。 门外那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欣喜到,“王爷,是您吗?” 他压低嗓子,担心被周围人听到,但是即便如此,他心中的惊喜和喜悦还是被人听得清明。 “是!进来吧!” 听得出是自己人,慕容怀德也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没有掌灯,他不想被人发现这事。 “是启儿派你来的吧。” 慕容怀德运筹帷幄,那年轻人的气息没有半分的掩饰,水平也就是兵士的水平,走路的时候十分有分寸,虽然首次进帐篷,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看起来是对草原有所了解的。 应该是一个还不错的兵士。 “是。” “小王爷让我告诉您,将军府出了大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玲珑吐口 “恩。你说。” 慕容怀德早就预料到,会是大事。 所以根本没有半分的惊讶。 在冷静的慕容怀德面前,兵士有些紧张,他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大颗的珍珠,到小玉之后的一跃而起,到王将军口述自己仿佛有些不听使唤,再到那个让人质疑的法器,这些事情一重重的奔进慕容怀德的脑海里时,他才真正知道,这大事的含义。 “小王爷为何没有回来?” “将军担心自己控制不了场,所以让他作陪。” “小王爷还讲,军中有一个叫黑衣的人,他想让您看看,他是否合适也过去一趟,也许他在的话,那些大颗的珍珠都能够解决了。而那个法器,他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担心时间久了,会不会自己引爆?” 小伙子担心的问题,正是慕容怀德担心的问题。 看来这些,启儿哥都考虑到了。 事不宜迟,慕容怀德知道时间就是金钱,自己必须得赶紧做出决策。 可是即便是自己到了边境,这事也无法解决得了。 法器自己无法处置,珍珠不知道如何解决,甚至包括小玉,到底会不会什么法术,他都无法得知。 慕容怀德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没有把握的战争。 不像之前,要么讲究战术,要么拼的是武力,自己一点都不差,可现在拼的是蛊术时,自己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我会去找黑衣,让他跟你一块去。” 仔细思考后,他绝对让黑衣跟着过去。 不过他给兵士说,要让小王爷多个心眼,这个黑衣能用则用,不能用的话,关键时候可以考虑解决掉。 兵士点点头,直接就出了帐篷。 而慕容怀德则直接进了黑衣的帐篷,让他连夜跟兵士到王将军那边去。 “可是巴图那边的蛊虫,可能今天就要放!” 黑衣却并不想过去,他更担心的似乎是巴图这边。 “为何?” “我刚才听我的蛊虫说了,说有一个地方的虫子被完全束缚住,可能会今天就要释放。” 同批次的虫子之间,是有联系的,慕容怀德去找黑衣的时候,他掌灯未眠,在和虫子对话。 “那恐怕就是将军府那边的。” 慕容怀德眉头紧锁,若真是如此,那得赶紧让黑衣过去才对。 “你说什么?!将军府那边也有蛊虫?” 慕容怀德本不想多说,但看黑衣实在是不太清楚,就简答的提到了法器的问题,他话音刚落,黑衣就直接拉着兵士道,“赶紧走!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说着,他直接跑到噶尔迪的营帐外,拉了一匹草原上最健壮的马,飞奔而去。 噶尔迪听到自己心爱的马儿的嘶叫声时,赶紧追了出来。 可是马儿已经跑远了。 “为什么要骑本王的马!那边不是有那么一群的嘛!” 噶尔迪愤愤不平,似乎还带着几分被人吵醒的苦恼。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马,愿意跟人家去?” 慕容怀德对噶尔迪开玩笑道,希望能缓解他的坏情绪。 “他是用了蛊虫,算什么本事!” 噶尔迪不愿意接受自己心爱马儿的背叛,不开心的准备转回帐篷。 可是刚准备转身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这么晚,他骑马到哪里?” 对噶尔迪,慕容怀德是没有半分隐瞒的,于是就将启儿哥发现的问题,简单说了一下。 “那可得骑我的马才对。” 与王将军在边境遇到问题一样,在皇宫之中,准确的来讲,是冷宫之中,王将军似乎也遇到麻烦了。 而且是大麻烦。 “你说谁!到底是谁!” 皇太后不敢对这个刚刚怀有身孕的王贵人实施太多的刑罚,她只得在刘太医的陪伴下,若是刘太医说,太后这招不行,您别使了,对孩子不好。 她就停手。 若是太医不吭声,她就继续。 本来就冷的冷宫,如今又被一股冷风侵袭,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喷嚏。 “太后,您注意身体,要不,您先回去吧?这地方交给奴婢就行。” 嬷嬷心疼皇太后,虽然她很生气,但真的对玲珑,并没有做任何的惩罚。 说的最多的一句,无非是,说不说? 说还是不说? 嬷嬷也没有做什么体罚,但是打上几巴掌,还是有的。 可是看着玲珑似乎并没有半点张口的意思,嬷嬷有些着急了。 在年轻的时候,应对苛刻之人,她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太后!让小的来吧。” 她让皇太后后退,自己端了一碗辣椒水,就走了过去。 “玲珑,我听说你不喜欢吃辣椒?” 这辣椒水,本是这些人准备撒在伤口上的,可是玲珑当下的身份,这样做不合适。 所以没有办法,只得给她灌到嘴里了。 “这样影响吗?刘太医?” “不影响。” 刘太医根本不去看玲珑看他的目光,他也是没有办法,这后宫之事,本就存在很多麻烦。这玲珑也是胆子太大了,竟然怀孕了之后,还色诱皇上。 这得亏是皇太后仁慈,若是那薄太妃知道了,定然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那玲珑发现刘太医说没事了之后,她也没了半点的畏惧,就直接张开嘴准备喝那东西。 可皇太后忽然说了一句,“慢着!” 她忽然明白了玲珑的想法,她似乎是想留住这孩子,所以知道自己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她不讲话,孩子就能留住。 也就是说,她虽然知道孩子不是皇上的,但却对孩子十分在意。 所以在嬷嬷施刑的时候,皇太后给刘太医了一个眼色,“天色已晚,哀家还是回去吧。” 刘太医顺势跟了上去,“微臣去送下您。” 然后出了门,皇太后便问,“可有什么牢靠的不会伤到孩子,可是却让她知道是必须能伤到孩子的做法?” “有。” 刘太医早在刚才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好,去做。” 皇太后直接回了宫殿,她知道这样下去,那玲珑定然是会招的。 “皇太后!这么晚,还回宫啊!在这陪着妹妹呗。” 在房间里冻得睡不着的薄太妃,一直在外面守着想进去看是什么情况,但是兵士戒备森严,根本听都不听她的话。 把她气的不得了。 可是又无可奈何。 她找了好几拨人,让他们去告诉皇上,可这些人都全部被太后的人给拦住了。 “这事至少是跟我儿子有关的!为何不让本宫插手!为何不让昊儿知道!” 没有办法的薄太妃,只得站在这里朝着皇太后咆哮。 “第一,你没资格插手。第二,皇上有大事要处理,这些小事,无需劳烦他。” 皇太后因为穿着厚厚的棉袄,所以不畏惧冷。 倒是薄太妃,进冷宫的时候,穿的并不太厚,所以这会儿有些瑟瑟发抖。 实在并非是因为她没有衣服穿,或者冷宫不让人给她穿,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太胖,穿的不能太多的缘故。 “来人!给薄太妃拿几件厚的衣服,和棉被来!仔细伺候着,可别让冻着她!” 目前大齐出现问题,若是薄太妃再出了问题,那可是会出乱子的。 皇上把她放在冷宫,也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不然她在外面,定然会惹事。 不过皇太后决定把冷宫稍微修缮一下,不能让薄太妃出岔子。 听到皇太后说完这话,扬长而去,薄太妃心中很是不爽,但又无能为力。 而这边审讯的房间里,一切继续。 辣椒水喝完之后,玲珑的脸色很难看,不停的咳嗽,可是却并没有更深层次的担心。 她定然还是不说话。 刘太医进来之后,对着嬷嬷压低声音说,“刚才太后出门的时候,告诉我,若是玲珑始终不吐口的话,那就不用心疼孩子了。宁可错杀一万,不可留下一人。虽然需要保障皇上的亲骨肉,但若是给别人养了孩子,那可是大齐的耻辱。” 刘太医说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断断续续的传到了玲珑的耳朵里。 “那用什么办法会比较好?” 嬷嬷装作信以为真,她根本没有半点的迟疑,就直接要药方。 “这个是大家都认为能够保胎的,其实吃了这味药之后,是滑胎的。你给她简单说一下,说辣椒水毕竟是给她带了麻烦,担心会不好收拾,给她吃点保胎药。” “好的。” 嬷嬷听话的拿起刘太医给的药方,然后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就剩下玲珑和太医。 “太医,您可要救救我们母子俩啊!若是哪天我们荣华富贵了!一定不会忘了您!” 玲珑听到了刚才的话,很是担心。 “放心吧!我刚让嬷嬷去给你开了保胎药,这辣椒水定然给你带不来什么麻烦。” “你少来!刘太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包的是滑胎药!” “你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作为一个太医,怎么能做这般无耻的事情!” “我没有啊!那真的是保胎药!不信我给你看药方!” 刘太医一装到底,满脸无辜,说着还要把药方递给玲珑。 “我不要什么药方!刘太医!你救救我!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你待会不要让我吃药好不好?” “那药是来救你的!” “不!我不信!那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如果没了我该怎么去向那人交代!” 玲珑一不小心,忽然吐露了真实想法。 第二百四十四章 白衣胜雪 ”要向哪个人交代?” 玲珑刚想捂住自己的嘴,把那说错的话吞进去。 却听到嬷嬷质疑的话来。 若是往常,玲珑何等有心机之人,定然会发现这嬷嬷去拿药,哪有这么快回来的?这冷宫之中,怎么可能会时刻准备这等药物! 不过她这会儿根本没时间怀疑,因为她正想着办法,如何解释那一句自己说漏的话。 ”说吧!向哪个人交代?” “嬷嬷,你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么?你说,若是贵人有了身孕,该向哪个人交代啊?” “当然是皇上了!”玲珑眉毛一挑,眼神犀利起来,她死死的盯着嬷嬷,好像嬷嬷才是那个罪人一般。 可嬷嬷偏偏不是被吓大的,玲珑那稚嫩的恐吓,在她面前,只是小菜一碟。 “其实呢,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这会儿皇太后已经走了,咱们都是从下人一步步的爬上来的,姑姑是很明白你现在的苦楚的。这样吧,刚才我瞧你喝了一些辣椒水,又剧烈的咳嗽,可能会动了胎气。我刚才专门给刘太医要了一些保胎药,这样无论是你给谁交代都成,也算是有个交代。天色也不早了,玲珑,你喝了这药,早些休息吧!” 嬷嬷端着药,满脸慈祥,像是真姑姑一般,走向玲珑的面前。 与她脸上的温柔不对应的是,她手掌的力度,瞧着阵势,应该是不喝,也要强行灌进去。 玲珑看着那褐色的药液,慢慢的靠近自己,她一贯冷静的表情,终于在此刻绷不住了。 ”不喝!不喝!我不喝!” “乖啊,玲珑,喝了对孩子好!” 嬷嬷忽而从姑姑变成了妈妈,好像心疼自己的孩子一般,但脸上的笑容,却带着几分阴狠。 终于,药碗到了玲珑的嘴边。 “我不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玲珑鼓起劲,一把将那药碗打落在地,伴随着地面的碎裂声,嬷嬷的表情依旧淡定。 看着一直冷静的玲珑,终于有了情绪,嬷嬷心中有几分惊喜。 她只要情绪一波动,嬷嬷就知道有戏。 “这孩子刚怀孕,总是有些脾气的。幸好我多准备几碗,没有关系,玲珑,姑姑会等你情绪好了再让你喝。去,把那碗端过来。” 嬷嬷微笑着,故意忽略玲珑脸上要爆发的坏情绪,对着身边的宫女说到。 那宫女迈着小巧的步子,很快又端上来了一碗。 “这是什么?玲珑,你不是最懂药物吗?来,你闻闻,这是什么?这可是上好的保胎药,让你喝了之后,就能够顺顺利利的生下宝宝。是吧,刘太医?” 嬷嬷既然已经抓到了玲珑的软肋,就不着急慢慢往下说,可玲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慢慢已经开始崩溃,本身怀孕的体质就会有些弱,一想想再喝这堕胎药,她的心中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可是嬷嬷却没有解救她的意思,直接端着药,再次缓缓的送到她的嘴边。 “啊!你们这是想要我死么!我死了,皇上也绝对不会饶过你们的!” 只听得玲珑一声尖叫,坚持了好几个时辰的她,终于崩溃了。 她大声的呼喊着,脸上的泪水决堤般的流着,她挥着手,再次去打嬷嬷端过来的药,可是这次,却没有那么容易成功了。 嬷嬷早就准备好,她手一伸出来,她就端着药朝后躲。 这次的药物不多,所以伸缩自如。 玲珑打不掉,动作更焦躁了,她扑腾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不知道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她竟然,站到一半,忽然身子一软,倒下去了。 “玲珑!玲珑!” 看着玲珑忽然间晕倒了,嬷嬷赶紧喊了几下她的名字。 待确定她没有回应之后,嬷嬷有些担心。 ”没事吧?” 嬷嬷看着她上一秒还在张牙舞爪,这一会儿却安详的像个小猫,担心她的身体或者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自己没有拿到证据,说不是皇上的孩子,如今薄太妃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那恐怕事情就会复杂很多。 幸好的事,她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复。 “没事,她已经崩溃了,明天一早,你只要告诉她,这孩子差点没了,想要保住的话就得听你的,她就会什么事都说的。” 嬷嬷对刘太医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她有些怀疑的是,刘太医在逼供的事情上,似乎很有经验。 不过这会儿不是她没有时间思索这个问题,她需要把房间布置好,让玲珑安全的睡一个晚上,有事,等到明天再讲。 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玲珑很快醒来了。 她只是进入了短暂的浅眠。 而同样浅眠的,还有中王府的晨曦姑娘。 ”你最近为何总睡这么少?” 在房顶上呆着的白衣,看着天还没有大亮,就已经穿戴整齐的慕容晨曦,忍不住问道。 白衣如今可是晨曦的小跟班了,担心她会有安全问题,时刻的守护着她。偶尔也会与她对对话。 ”我睡觉,你也在旁边看着,这样合适吗?” 晨曦刚睡醒就听到别人说话,按道理讲应该是被吓一跳的。可奇怪的是,她却觉得听到这声音,心中却多了几分安稳,但是嘴巴却依旧是撅着,嘟囔出上面那句话。 ”我没有看啊!我趴在这里,只是能看到你站在书桌前的样子而已!你在床上的时候,我是什么谁都看不到的!” 白衣耐心的解释着。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不能再离开你半步了,上次若不是我离开你了半步,你也不会出事。” 白衣很内疚,像个孩子,一想起那日的事,脸上就泛出不悦的色彩。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晨曦本来是很介意说这件事的,可是听着白衣这般的愧疚,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事都已经过去了,还说他干嘛!” ”可是那事多少是因我而起!” ”那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晨曦摊开了一本书,对着白衣顺口说了一句,本来以为白衣会继续反驳,可是这会儿他却没有在说话。 “怎么不吭声了?” 晨曦这句话刚刚说完,那边就又听到了一声闷响。 额,似乎,白衣又掉下来了。 功夫极高的白衣,本是很难从那屋顶掉下来的,奈何他在上面趴了一宿,又不敢有半点的疏忽,所以身体多少有些僵硬,这会儿瞧见晨曦,有一些小激动,所以,很容易就摔了下来。 而且,在下落的过程中,身体在外面冻坏了,还没有恢复过来,只能任由自己降落了。 暗卫和甲一,听到这动静,都默默的摇摇头,遥远的冲着白衣给了一个鄙视的手势。 可白衣对这些表情直接无视,拍拍身上的灰尘,幸好,衣服没有挂坏掉。 晨曦则赶紧推开门,她担心白衣会不会受伤。 可发现那人正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忍不住就多看了他几眼。 心里嘀咕着:他天天穿着白色的衣服,还经常摔跤,可每次见他衣服都很干净,奇怪,他是怎么清洗的?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问题跑偏了,晨曦赶紧摇摇头,看着自己竟然想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晨曦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了。好像自从上次出了那事之后,自己对男女之事,多了一些朦胧的了解。 对于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晃的人,总是关注会多一些。 那个想他白色衣服为何这样干净的念头还没有隐退,这边又开始想别的了。她仔细的盯着白衣的脸,心里思考着: 还有啊,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好看?那眉目之下,清澈的眼神,看着她实在是舒服的很! 真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啊! 晨曦的脑子又乱掉了。 赶紧又摇摇头,要驱散掉那些奇怪的,和男人相关的想法。 “可是,保护你,就是我的责任啊!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忽然猛的抬头,迎上了晨曦恍惚的目光,这一句话中,似乎浸润了他的所有力气。应该是刚才那么久的时间,他都在思考,怎么回应晨曦的这个问题。 指不定刚才那个疏忽的摔跤,也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大的关系。 晨曦听的有些不好意思,倒不全是因为白衣回答的内容,而是白衣的表情。 那副认真的,似乎在学堂上回答老师问题时一般严谨。 ”扑哧!”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保护我,是你的责任?” 很搞笑有没有,自己的父母都没这样说过呢。 “是啊!我已经答应过王妃,要照顾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噢,原来是答应娘亲,才这样做的啊!” 本来还以为有几分浪漫呢!被一个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保护着,实在是一件高兴的事。 可是这般瞧着他竟然这样说,晨曦决定逗逗他。 ”当然,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想这样做。” 白衣吞吞吐吐的,像个女孩子,说完这句话,整张脸都红了。 晨曦忽然觉得尴尬起来。 自己本来只是觉得很好玩,却没想到,这好玩的背后,还有其他深层次的含义。 ”额,天色已晚,我准备睡觉了。” 晨曦沉默了好久,觉得这份尴尬总是要打破了,于是找了一个借口。 可是,她才刚刚睡起来好嘛? 瞧着自己说了一个这么无厘头的借口,晨曦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喂,说你呢!你站在这里干嘛!我要睡觉了!” 白衣听到这话,赶紧就准备出门,”好,好,你睡吧。刚好昨天晚上睡的太少,今天需要补一下。” 他乖巧的像个毫无抵抗力的孩子,晨曦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浓浓的在意。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双簧 这份在意,与父母兄长带给自己的亲情不同,与自己和噶尔迪,或者梅香之类的友情也有很大的不同。 跟始终让她不太喜欢接近的皇上,带来的感觉,也是不同的。 她的心中,似乎缓缓的泛起一丝叫做甜蜜的意味。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愿意跟白衣在一起,愿意被他呵护。 至少他还没有被自己厌烦。 董蓉一大早就听到了女儿的房间门口,嘟囔嘟囔的说话声,待她听清楚是白衣和晨曦的声音之后,虽然并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她也没有再起来追究。 她知道,最近的晨曦,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即便是没有那件事情,她也算是到了开始发育的年纪,心里定然是需要一些其他感情之外的情绪。 而孩子长大,也是需要填补精神上的一些空缺。 这份空缺,可能父母和兄长都无法给予她。 这份空缺,总有一个在乎她的人,去给她才好。 若是这人只能在白衣和皇上之间选择,那她宁愿选择白衣。 但是心中也莫名的意识到,这个白衣,似乎并不是最终和女儿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不过没有关系,让孩子早些接触感情,这样她就能够分辨出,谁是最适合她的那一个。 爱情这东西,就如同爱好一般,是需要自己多去接触,然后才有分辨的能力。 随她去吧。 “你进来说吧,外面太冷。” 看着白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晨曦才意识到,如今外面是最冷的季节,而白衣穿的衣服,似乎非常薄。 白衣也没有拒绝,乖乖的就跟了进去。 “你为什么总穿着这么薄?” 为了化解刚才的尴尬,晨曦决定自己多找几句话来讲。 白衣沉默了。 他总不能告诉晨曦,自己的衣服有限,而且棉衣几乎没有吧。 看着白衣懊恼的表情,晨曦赶紧问,“你不会连一件棉衣都没有吧?” 白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所以总是穿成这样?!这厚厚的几层都是白色的?” 晨曦像个关心丈夫的小媳妇一般,特别随意的撩起白衣的衣服,就指着他问。 也幸好她聊的是衣角,可即便如此,白衣的脸还是红成了一道绝美的晚霞。 “那什么,我就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白衣费了好大的劲儿,却发现自己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好了,待会儿我会告诉娘亲,让她给你多准备几件白色的棉衣的!” 晨曦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这样略显暧昧的话。 说完就觉得自己似乎说的不太对。 赶紧解释道,“嗨,你不是说了,是娘亲让你保护我来着。这也算是回馈你当保镖的礼物吧。” 白衣则是开心的不得了了,他倒不觉得冷,也不是没钱去买衣服,只是感觉到一种,被人关心的味道。 这种感觉还不错噢。 他笑了起来。 本来觉得有些尴尬的晨曦,这会儿瞧着白衣竟然笑了,他笑的时候,原本低垂的眉毛舒展开来,眼睛也有了神采,他虽说总是装酷,但其实还是个孩子,这般笑起来,脸上的冷漠消失殆尽,只余下的有些温暖的笑容。 像是一个单纯的大男孩,微笑的时候,仿佛带着光亮。 真真是一个英俊的人儿啊! 晨曦几乎是色迷迷的看着面前的白衣,然后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赞赏的话, “白衣,你以后要多笑。” 因为这样,真的很好看。 最后一句,被晨曦隐藏在了心中。 而白衣,却是发现自己这般笑过之后,心情也觉得多了几分舒畅。 他很珍惜每次跟晨曦在一起的时光,因为她总能带给他一些别样的味道。 “恩!” 只要是晨曦要求的,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听着白衣竟然孩子气的答应了起来,晨曦又忍不住笑了。 “白衣,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挺孩子气的?” “没有啊。” 我早就长大成人了呢,白衣有些懊恼。 他的懊恼也属正常,似乎在每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路途中,都会有些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 白衣虽然也不例外,但这话毕竟是晨曦讲的,即便说错,他也认了。 “好了,我们不聊这些了。我让你来看看我养的虫子。” 晨曦连忙转移话题,不然今天这样的谈话再深入下去,而且是在自己的闺房,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她可是不想出任何的事情。 所以成功的将视线,引到了自己养的虫子身上。 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早起的原因,是想看书。 “还有这几本书,我们一起研究下,到底该如何再次饲养他们。” “好的。” 白衣总是无原则的,因为他对晨曦唯命是从。 房间里弥漫着,朦胧的甜蜜的味道。 而这边厢,冷宫的房间里,玲珑的苏醒,却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因为她起身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身下的那个红色床单。 “啊!你们到底给我做了什么!” 噩梦般的浅眠之后,玲珑本以为自己能坦然的面对那个老嬷嬷,自己只要咬定说就是皇上的种,那就能够安然度过这段时间。 而这份安然的基础,就是孩子必须得是存在的。 可一醒来看到身下的红色血迹,她整个人立马崩溃了,刚刚怀孕的人,最不能看到的就是见红! “太医呢!刘太医呢!让他来见我!” 虽然只做了几天的真实贵人,但玲珑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不断的演练过自己做贵人的片段,如何颐指气使对待下人,如何以贵人的身份要求太医或者是老嬷嬷们做事,所以这会儿,她才忘记了自己已经被褫夺了封号,也被打入了冷宫的现实。 房间里空无一人,甚至连个回音都没有! “刘太医!刘太医!救命啊,刘太医!” 她开始撕开嗓子呼喊。 老嬷嬷站在外面,安静的一动不动。 玲珑先是大声呼喊,接着则是准备起身,可是让她奇怪的是,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而且小腹部似乎特别疼痛,最终她变得安静起来,不再大声的,指责般的喊人,而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有人么?有人在吗?” 终于,出来了一个老嬷嬷。 虽然刚才被她逮到了自己的把柄,虽然可能导致自己身下流血甚至流产的人,就是这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但经历了刚才无人问津的情况,此刻的玲珑决定自己不再发飙。 而是一场温柔的问老嬷嬷,“姑姑,您看看我,好像流血了。” “唉呀妈呀!流血了!” 这嬷嬷装作这才瞧见玲珑身下的血一般,急忙的喊了一句,又冲着外面说,“刘太医,您快过来瞧瞧啊,王贵人似乎要流产了!” 这一句流产的话,让床上的玲珑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觉得自己的小腹部有一股暖流又要流出来,整个觉得身子都被抽空了。 “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太医紧紧张张的跑过来,看到玲珑的样子,连忙责怪道。 也说不清楚是责怪谁,但是却激起了玲珑的愤怒: “你们昨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王贵人息怒,先听听太医怎么说。” 嬷嬷无视她的愤怒,回答道。 “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听到这话,嬷嬷忽然拉住了刘太医,“太医,我忽然想起来,太后今天身体也不太舒服,得需要您去检查一下。我看王贵人气息很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太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若是出什么问题,我们可担待不起。” “也是,那我们还是先回太后那里吧。” 刘太医非常配合,本来就已经快拿起玲珑的手了,这会儿转身就准备离开。 “喂!” 玲珑瞧着这根本不把自己放眼里的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虎落平原,在这个冷宫的地界,自己不能发太大的脾气,还是该忍就忍着吧。 “嬷嬷。” 关键点还是那个太后身边的嬷嬷呗,玲珑知道。 “哎。有事么?王贵人?” 嬷嬷态度极佳,转身就问。 “能不能麻烦您,我身体实在是不舒服,让太医先给我检查检查?” “这,我恐怕无法承受,若是你真出什么问题,我和太医都担待不起的。”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这般飞扬跋扈,嬷嬷定然是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的。 “没有没有,嬷嬷,噢,不,姑姑。刚才都是玲珑说的气话,您刚才也说了,都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您就不能原谅女儿这一回吗?” 玲珑变脸,比七月的天都快。 嬷嬷笑着转过身,问她道, “既然贵人说的这般客气,说我这老身,像是你的娘亲一样。那老身也不客气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吧。” “若是你说出来是谁的,并有证据证明,我分分钟就让刘太医想办法救治你。但若是你还不肯吐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玲珑,不仅孩子难保,你自己都有可能连命都没有。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王将军的孩子 “嬷嬷!您有何必为难玲珑呢!这孩子当然是皇上的!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 玲珑满脸是泪,声音孱弱的望着嬷嬷和刘太医,继续道,“这话我本来不想给你们说的,我一个小宫女,不怕破坏名声。但是涉及到皇上,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份责任啊。” “其实,我跟皇上,早在他把我带到他的身边伺候之前,我们都已经见过面了。” “恩,大概是什么时候?” 玲珑本以为嬷嬷会反驳,没想到嬷嬷认真的听了起来,她便赶紧继续道,“就在两个月之前啊!” “两个月之前,皇上连晨曦郡主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对你感兴趣!玲珑,你要么讲实话,要么我们就不再费力气,皇上每次同房,我这边都按照规定,严格采取措施的。你意外怀孕,而且日子明显要比皇上和你第一次遇见的时间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现在就死在这里!” 本来以为自己占着便宜的玲珑,却猛然听到德福的声音,她吓了一跳! 德福说的没差,两个月前,皇上根本没有跟晨曦太过接触,也没有对她有那么多的好感,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赝品感兴趣! “到现在为止,玲珑你说的这些鬼话,已经骗不了任何人了。你若是想死,我们完全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圆你死的原因。即便是你的义父,他回来了,我们依然让他无迹可寻!玲珑!我看在你和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共事的情分上,再最后问你一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你若是再污蔑皇上,我立马送你去见阎王!” 德福作为宫内的大内总管,在皇上面前是点头哈腰,但在其他下人面前却是颇有威严。说话算话,铿锵有力,执行的时候没有半点的心软,这些玲珑都是见识过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一来,她就没法再编那些和皇上怎样怎样的理由了。 那好吧,小腹的疼痛一次次的翻滚而来,她知道自己也没有别的机会了,只能承认了吧。 “孩子,孩子,是王将军的。” 玲珑一开口,惊讶了身边的所有人。孩子,竟然是王将军的? 那可是她的义父啊!一个堂堂的将军竟然和自己的义女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且是在此宫女准备送给皇上当女人之前?! 天啊! 知晓这个答案的三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顿时,整个房间里都沉默了。 “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证据充分的很,我有一次出京城为皇宫购买东西的时候,遇见了他。他当天见到我,就,就……”玲珑泣不成声,可很快她便调整了情绪,接着道,“他本来打算把我带到身边,但是后来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应该是发现了我和晨曦相似了之后,他决定把我送给皇上。” “他帮我创造机会,让我遇到皇上,之后的所有事情,德福都知道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时候,却没有想到,竟然怀孕了。我已经知道红事推迟了好久走,最近正在担心受怕,没想到,这次,这次就曝光了。我本来想着,还可以再隐瞒一段时间。” 玲珑语速缓慢,声音流畅,除了最初的泪水之外,余下都像是讲别人的事情一般。 “若真如你所说,那王将军把你送给皇上的目的是什么?” 德福眉头紧皱,若是真如这玲珑所讲,王将军若是觊觎皇上的某些东西,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复杂。 他必须得赶快将这件事情反应到皇太后那里,看她如何定夺。 “我怎么知道,当时我还很不满意,他讲我为他付出的一切,最终都会有回报的。” 玲珑说话间,刘太医已经开始给她诊断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事,那身下的红,是故意给她看的,而小腹的疼痛感,是她以为自己落红了,自己臆想的疼痛感,他给她简单把脉之后,说,“贵人的身体比较弱,恐怕胎儿也不是非常的稳固。我先给贵人看几味药,先稳住身子再说。” 刘太医参杂在这件事中,也了解了大概的始末。 一般来讲,太医是不涉及宫中要事的,可是皇太后却专门交代给嬷嬷,有事可以让刘太医配合,也就不顾忌他是否知道了。 “那你刚才所说的给他交代,这他,指的可是王将军?” 嬷嬷继续询问着,她总感觉玲珑的回答太过简单,而且,若是情况属实的话,这事情对王将军着实不利。皇上知道之后,极有可能会撤掉王将军的职位,并且株连九族。 所以这事,必须得慎重行事。 “恩,就是他。最初在一起的时候,他说想让我给他生个宝宝,而我必须得好好照顾孩子。” 额,场面变得诡异起来。 德福觉得,事情问道现在已经算是比较清楚了,只需要去问下王将军在京城的下人,知不知道玲珑曾经在将军府上出现过。 若是出现过,那情况估计就差不多了。 知道真相之后,几个人的情绪都比较沉重,现在边境吃紧,王将军的位置非常关键。即便是把他撤下,再换另外一个副手,也无法很快的适应边疆的战事。 事不宜迟。 刘太医开完药之后,余下的德福和嬷嬷,也没了和玲珑斗嘴的心情,直接就去皇太后的殿上了。 此刻天依然大亮,皇太后命人送来的房屋修葺的人,送被子褥子和衣物的人,都已经来到了冷宫。 那管事的本来想给嬷嬷和德福打个招呼,可看着两人的表情,都不是特别的好,便什么都没说,福了福身,就进去了。 薄太妃早起之后,就开始想到玲珑的房间里串门子,但被皇太后安排的兵士给挡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信不信本宫分分钟杀了你们!” 薄太妃还想在外面一样耀武扬威,可那几个高大威猛的小伙子却对她毫不在意,她伸手想去抓他们,或者打他们,都被他们直接给推了出去。 在摔了好几次,确认这批人是不把自己当皇上的亲娘看待了之后,薄太妃终于安静了下来。 玲珑此刻心烦的很,她知道自己说出了王将军的事,会有两个后果,一个是王将军和她一起没命,一个是她的命贱,被留了下来,但肯定不知道被发配到哪里。 总之,每个结局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想当初,她也是鬼迷了心窍,所以才会被那人挟持,去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自己对皇上是那么的喜欢,又能如何呢?自己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经不干净了。 至于对王将军,她觉得自己是没有愧疚感可言的。 说来说去,只能算是他倒霉。 听着外面薄太妃的高声呼喊,她很想直接把她的嘴缝上,而薄太妃对她的呼唤,她也是一句话都不回应的。 “玲珑啊,玲珑,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要怕!太妃给你出气!” 薄太妃在屡次进不去之后,她在外面试图和玲珑发起对话。 可玲珑理都不理她。 这边皇太后收拾停当之后,正准备朝冷宫里去,却看到德福和嬷嬷一块进殿里来了。 远远的,看着两个人的气色都不太好,而神情都像是耷拉了下来,看得出,这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怕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吧。 皇太后直接就坐在了大殿之上,等着那两个人上来说结果。 玲珑这人还是比较耐刑的,这审讯几乎持续了一个整夜的时间。 两个人简单的跪安之后,就开始说了那个罪魁祸首。 “可曾找人去调查,情况是否属实?” “奴才已经安排人去了,怕是这会儿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德福办事,考虑的十分周到,他先是派了心腹去了解此事是否属实,然后才和嬷嬷一起来面对皇太后。 “你们觉得是否属实?” “老奴觉得,这中间定然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那玲珑说起王建军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一般。她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十足的受害者角色,好像王将军才是那个大逆不道之人。感觉,她的这一切应该是早就安排好的。还有,在过程中,她错说了一句话,说这样的话,没法给那个人交代。老奴觉得,那个人,似乎并不像是王将军。” 嬷嬷简单的把自己的担心,还有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皇太后简单说了一下。 “恩。哀家心中有数。” 皇太后基本清晰了,她记得自己早就派人去找王将军,说王贵人被抓进冷宫这事了,若是王将军真对这玲珑上心的话,恐怕质疑的奏章早就呈过来了。 可是到目前为止,几天过去了,他纹丝不动。 怕是,玲珑嘴里所说的那个无法交代的人,不是王将军。 大齐京城所在之地,距离王将军所戍守的边境,是较近的。一般来讲,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的话,两三天是可以传递最新的消息的。 所以皇太后觉得,这事,还是先问问那边的其他心腹,看看王将军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表现,可曾有过其他的事情发生? 莫非王将军让玲珑放在皇上身边,就是希望她有一天,会对皇上不利?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一切,都是必须得赶紧搞清楚的。 就在皇太后心理焦虑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太监说,“中王妃到!” 第二百四十七章 没那么简单 第二百四十七章没那么简单 话说一大早就被晨曦和白衣吵醒的董蓉,正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却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节奏很紧急,应该是暗卫有急事,她赶紧起床穿上衣服,就奔了出去。 当看到暗卫手中纸条的内容时,她觉得自己现在不是遮掩的时候了,必须得赶紧到皇宫把这事禀报给皇太后和皇上。 正在商量着如何喂养小虫子的晨曦,听到母亲急促的开门声,担心的推门就问什么事,董蓉没有对她说那么多,只是望了望白衣道,“我进宫有一些急事,你好好照顾晨曦。” “是的,王妃。” 白衣回答的时候,眼中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晨曦则对母亲说,“路上小心!让甲一和乙八都跟你去!” 有了一次皇宫深度游,她算是明白了之前娘亲的良苦用心,现在她也知道保护母亲了,只是她是绝对不会再进宫,去给母亲添麻烦了。 董蓉感动于晨曦的懂事,但也没时间去给她聊太多,只是点点头就匆忙出发了。 到了皇宫之后,她觉得心中没把握,还是先找皇太后说说,然后再确定要不要说给皇上听罢。 于是,这么一大早,皇太后还没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董蓉在外面求见的消息。 当然是大事,若不然董蓉是知道皇太后的身体状况的,不会这么早去打扰她。 “赶紧让她进来!” 董蓉进门的时候,看到德福和嬷嬷都在,便道,“这么大早,和我一样这么着急给皇太后请安吗?” 看着这两个人严阵以待,定然是出了事。 不过董蓉不会过问宫中之事,她现在说的事跟大齐实在有莫大的关联。 “太后,王妃,小的还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董蓉进门的时候,有一些吞吐,德福知道自己可能不太合适,便扬言离开。 董蓉没有表态。 而嬷嬷也声称有事,直接就离开了。 其他的不相干人等,也都被嬷嬷顺便带走了,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只余下董蓉和皇太后两个人。 “说吧,蓉儿,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鲜少看到董蓉这般严肃的,一大早就来找自己,皇太后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莫非是晨曦出了事?只觉得心中揪得很紧。 “太后!出事了!” 董蓉走上前去,声音很小的说着,谨防隔墙有耳。 “我不是在边境也有几个罐头铺子么?” 董蓉的每一次情报来源,都出自她的罐头铺子。不过今天这消息,可不是普通的罐头铺子就能了解的到的。 “我听我那铺子的人说,最近边境有人运了一大批的大珍珠,很是晶莹剔透。大家都很是羡慕,因为是运往草原的,大家都觉得草原人实在是太有钱了。可是谁知道,这大珍珠里,竟然藏着蛊虫!而且,据说王将军的府上,就有很多这种大珍珠!这些蛊虫出来的话,严重者,甚至可以吞噬掉无数的军队!而且,听说这些珍珠的运送人,还专门安排人住在将军府中,为的就是找到机会让将军中毒!或者是杀了他,或者是让他为其他人服务!” 董蓉说的也比较混乱,毕竟消息得来时间太紧,必须得转换成自己的语言,说说清楚。 不过当时,她就给慕容怀德回了一封信,让他一定务必好好照顾自己和两个孩子,家中的事物都离不开他们几个,实在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你说什么?!蛊虫!” “可是之前我们谈论的那些?” 皇太后阅人无数,对很多知识都很了解,包括对蛊虫。她知道董蓉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这些蛊虫的危害,确定能够有这么大的效果。 “你觉得,王将军是被陷害的?” 皇太后指的是,在边境的那大批珍珠之事。 “据说是这样的!而且王将军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好像也中了一种长期的蛊毒,现在还没查出来是什么东西。” 董蓉好几次想说,其实慕容怀德就在那里,所以情况一切属实,皇太后,您看这事必须得有应急方案才行,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但实际情况是,她没有办法这样说。 可聪明的皇太后,哪里不知道董蓉的心思,她知道这些机密的消息,是无法通过一个小罐头铺子就能解决的,于是她很认真的问了董蓉一句,“哀家相信你说的一切,只是我记得你的孩子还在草原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消息,恐怕不是单纯的罐头铺子就能够调查出来的吧? “蓉儿知道,一切都瞒不过您的眼睛。确实,那两个孩子在草原里,最近草原派系斗争比较激烈,而且东方仇和巴图一伙,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蛊毒的做法,搞的现在是人心惶惶,因为我们对蛊虫是完全没辙的。孩子也是听说了边境可能有蛊虫经过这回事,于是便去王将军家里了解情况,谁知道去了之后,就发现了这些事情。” 董蓉简单带过,但皇太后已经开始重视起来,她知道,这事情绝对比董蓉说的要更加严重。 “现在王将军身体怎么样?” 既然消息确认无疑,那需要做的就是,看看王将军是否能够抵抗住这一切了。 “他是恍恍惚惚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据说他的身边有个小姑娘,能够随时随地给他施毒。” 今天这信,很长,里面事无巨细的说了王将军的情况,但董蓉知道自己不能一箩筐的全说给皇太后听,只能在皇太后确定了信任之后,再一点点的说给她听。 “小姑娘?他身边有个小姑娘?” 皇太后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玲珑的事,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之前皇上刚开始面对玲珑的时候,似乎也有不冷静的时候。 莫非,这玲珑,可是那群势力派过来的? 整个场面又变得混乱起来,皇太后觉得,大齐似乎已经被人给完全控制住了,目前最核心的皇上,和边境大将军,都遭遇了这样的问题。 国家危难,岌岌可危。 她甚至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念头,自己说好的寿宴,会不会成为别人攻击大齐的机会? 若是大家打着给她祝寿的名号,然后带着不少的人前来祝寿,他们也没有理由阻止不是? 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必须得告诉给皇上去才行。 简单的捋顺了目前的状况,皇太后简单给董蓉说了一下玲珑的事情。 这听的董蓉目瞪口呆。 “王将军虽然说性格比较倔强,偶尔会说话比较难听,但是能够戍守边疆,却是为国家做了不少贡献的。而且他这人一贯清廉,也没有什么好色的消息传出来。倒是最近几年,听说不太好。莫非,他早就被人盯上了?” 要知道之前王将军,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可是忠臣的代表。 如今换了皇上,他不仅不尊重,而且还屡屡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莫非,他身边确实有一群恶势力,这么早就布置好了这盘棋? 就等着大齐,慢慢的出事? 听了董蓉的分析,皇太后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可是她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有人禀报。 皇上来了! 这么一大早,皇上是来请安的?还是有什么事要禀报? 既然人来了,就不用自己再多跑一趟了,皇太后又回到了大殿之上,嬷嬷见董蓉事情说的差不多了,给皇太后简单准备了些早膳,可皇太后摆了摆手,说,“没有时间,待会儿再吃。” 她也没有什么胃口,照此看来,大齐实在是岌岌可危。 “皇儿,你这么早怎么来了?早朝结束了?” 皇太后看着皇上的表情有些慌乱,便问道。 “是的,太后。” 皇上回到。 “可曾有什么问题?” “没有,除了王将军的消息送来的慢一些外,目前大齐境内境外,没有什么事。只不过,皇儿刚才在下朝的时候,看到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要找德福,皇儿喊住他问,何事。他告诉我说,皇太后您让他去查王将军的事,情况属实。说玲珑确实在到皇儿的宫殿之前,就已经跟王将军结识了?这是什么情况?莫非你们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皇上对皇太后自然是没意见的,但是这太监虽然说得吞吞吐吐,但他作为一个男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那所谓的玲珑跟王将军在一起,绝对不是单纯的丫鬟和主子之间的关系。 所以,皇上怎么会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是不接受,他也无法去向那太监发火,只能来找这个知书达理的母后,让她给自己分析下,这样的苦恼,到底如何解决。 看着皇上一脸恼怒的表情,董蓉也说不出话来。 恐怕这事,着实伤害了皇上的骄傲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玲珑这个人,还是皇上自己选的啊。 可是皇太后,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你第一次见玲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若是一切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那这股势力,肯定已经暗插在了皇上的周围。这玲珑应该是一个呆在明处的人,不知道呆在暗处的人会有谁。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皇上仔细想想,觉得也没什么。 “不过,朕好像记得,当时闻到了一股特别好闻的花香的味道,当时就是冲着那香味找到的玲珑。”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尴尬的皇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尴尬的皇上 “奇怪的香味?后来可曾再闻到过?” 一切到这里似乎昭然若揭,这玲珑绝对不是像大家所想的那般简单,只是一个被王将军调戏过,然后又安插在皇上身边的小宫女,定然是她的背后也有着一股势力,来操控王将军和皇上的。 听着董蓉的疑问,皇上又仔细的想了想,“后来好像也闻到过,但是应该很少。” 皇太后已经命嬷嬷去直接带刘太医过来了,而德福这会儿也走了过来,跪在那里准备给皇上谢罪。 “皇上!这事是老奴考虑不周。老奴本来想着此事调查清楚之后,再给您讲,谁知道事先却出现了状况。” 额,谁也没想到,那人竟然傻乎乎的跑到了皇上的宫殿,应该是早上没睡醒,德福明明交代他的是直接来皇太后的殿上。 皇上听着德福的话,确实很不满意,要说玲珑可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谁知道第一个女人还出这样的事,而且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先让他知道,现在看来,这屋子里的董蓉,太后,包括刚才出门的那个老嬷嬷,还有那个出去办事的老太监,包括王将军府上的那些人,恐怕都知道了吧。 皇上觉得自己小小的自尊心,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有那么一丢丢的受挫了。 “这事,可怪不得德福,是哀家不让他去打扰你的。” 德福跪在地上猛磕头,也没什么话好说,他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不过皇太后却是替他出了头,做了解释。 “皇儿,这事对于皇上来讲,是很正常的事。你可知道之前的皇上微服私访,出门的时候,遇到的每一个姑娘,哪可能都是干干净净的呢!只要皇儿你自己心里当时喜欢,就够了。这个玲珑,她是有意欺瞒你的,这事怪不得你。” 皇太后知道对于大齐的男人来讲,尊严的事情很重要。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皇儿绝对不是普通人,他能够消化掉这些坏消息。 果然,皇上过了一会儿,就平息了心中的尴尬。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之后自己选秀的时候,多注意一些就是了。 不过,待他清醒了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好的,你们为什么去查玲珑?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将玲珑怀孕的事情,告诉了皇上。 额,刚消化完刚才事情的皇上,此刻正在激烈的消化着,自己的女人怀着别人孩子的事情。 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在反抗,似乎有些难以消化。 “你们的意思是说,她在遇到朕之前,都已经怀孕了?” 苍天!那时候皇上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有激情,虽然每次想起来的都是晨曦,但那身下柔软的身体,还是对他很有吸引力的! 台上众人都沉默了。 幸好的是,这些事情,只有这些核心人物才能了解。 “孩子是谁的!她不是宫女吗?怎么可能怀孕!” 慕容昊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气急败坏,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适应了皇上的日理万机,以及斗过了自己那万般挑剔的母亲,但却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皇上,竟然在感情的问题上频频栽跟头! 以后他怎么去面对台上的这些人! 感受到皇上的愤怒,周围几个人都很尴尬,董蓉有点担心的瞅着皇太后,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先回避一下,但皇太后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然后听到她给皇上解释道: “昊儿。” 是的,她叫了他昊儿,像每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到自己想不通的孩子一般。 “这台上没有别的人,你也不要觉得难堪。位居高处,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玲珑出现在你的面前,本身就是有安排的。别人拿准了你的软肋,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靠近你。幸好的是,玲珑只是一步棋,她没有被安排去加害于你,若不然的话,你现在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慕容昊抬头望着皇太后,她严肃的说着的那些话,字字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周围的人都沉默着,聆听着皇太后的教诲。 “所以,这一切都不怪你。是哀家没有给你讲清楚,忽略了你已经从小孩子长大成人,需要感情了。” 慕容昊也觉得,若不是自己对晨曦那般喜欢,也不会让玲珑钻了空子。 不觉得点了点头,原来,做皇上,即便是做一个政事清明的皇上,也不见得会很好的处理感情的问题,即便是学会了处理感情问题,那随后后宫之中的这些问题,怕也是很棘手的。 忽然之间,慕容昊理解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的疲于应付那些妃嫔们。 尽管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不太良善之人,可能父皇觉得她是一个简单的人,心机不深,而且也不需要顾虑太多的政治的缘故吧。 人,总是在一夜之间长大。 慕容昊听了皇上的一席话,觉得自己刚才的那愤怒,似乎没有任何含义。 这并非是一个做男人尊严的问题,而是事关整个大齐的安稳。怪不得说,皇上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感情呢。 “所以,昊儿,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她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我们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这已经不是你个人的事情,而是大齐的事!” 看到皇上的表情有所缓和,皇太后这才转头面向德福,“德福,给大家汇报下调查结果吧。” 德福连忙又超前跪了两步,低声说道: “回禀皇上,皇太后,王妃,这玲珑最初确实是出现在王将军府上的人,她虽然是宫女,却在王将军回京时,能自由出入将军府。而且皇宫这边的出入也是非常自如的。她在将军府里,只算是一个将军的贴身丫鬟,后来碰上了皇上,才算是彻底离开了将军府。” 一切昭然若揭,那玲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竟然是被她称作义父的王将军? 皇上明白了之后,觉得实在是荒谬,不过王将军这样的用意到底何在? “可曾问过王将军,此番用意何在?” 皇上暂时抛下了自己的儿女情长,男人自尊,细细的问起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今日边疆传来消息,说王将军府中应该是接收到了一些用珍珠包裹起来的蛊虫。而且有证据表明,王将军似乎也中了某种蛊毒。皇儿,你还记得当初的王将军是怎样的一个人吧?可曾发觉,他似乎在这次回京,有了很大的变化?” 皇太后见皇上情绪逐渐稳定,就给他商量起今日的事情来。 皇上听到之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您的意思是说,有可能王将军也是被陷害的?皇儿记得先皇在世时,他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将军,如今看起来倒是财色都非常喜爱。”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德福也记起来皇上最初遇到玲珑时,脾气变得暴躁,人也变得冲动和重色了一些。 “皇上,您是否记得,在最初遇到玲珑的时候,您的身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些过激的征兆?后来慢慢的,症状减轻了。” 德福小心翼翼的问着皇上。 “是,朕记得有那么一回事。母后!能否宣太医给孩儿检查一下,看是否和王将军所中的毒是一个类型?” 刘太医此刻已经在外面守候,皇太后刚才没让他这么快进来,是怕皇上会有负担。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今听到皇上的建议,立马就让刘太医走了进来。 刘太医听了皇太后的命令,没有半分的迟疑,直接就给皇上把起脉来。 原本严肃的表情,在把脉之后,变得有几分轻松了。 “回禀皇太后,皇上!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你的意思是,他确实中了毒?” 皇太后是何等聪慧之人,刘太医所有表情的变化,都在她的观察之中,待他这般说过之后,立马追问到。 “微臣也只是略懂一二,其实在苗疆的有些毒虫,到底能不能发挥效用,跟宿主的体质和意志有很大的关系。那虫子怕是早就植入了皇上的体内,可是因为皇上对此女的情感不是很深,所以不能接收到此女对虫子的一些浸润。而且,因为每次事后都会喝药处理,所以能够很好的规避掉寄生虫所需要生存的物质。可以这样说,现在的皇上体内的那只虫子,应该已经被代谢掉了。所以皇上才会不受那女子的情绪左右。” 刘太医说的很轻描淡写,但是重要的关键词,比如说植入体内的虫子,比如说和玲珑之前的关系,还是让这群人听的心惊肉跳。 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刘太医也觉得不再遮掩了,便直接道,“这种蛊毒,一般有包含两个物件。一个是虫子,一个是女子。据微臣了解的玲珑的这个例子,我怀疑最初她只是被派来对付王将军的,后来怎么又过度到皇上这边,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政事,太医的身份,不适合聊太多。 但刘太医的点到为止,已经让这群人唏嘘短叹了。 原来古书中所说,不战而屈人之兵。 并非只说的是用口才结束战争,若是用蛊虫来应对关键人物的话,那大齐的灭亡,实在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中王没死 皇上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放松了对自己的苛责,甚至对于王将军,他也知道他算是受害人。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玲珑是谁派来的? 王将军那边,到底谁来联系会比较好? 王将军能够戍守好边疆吗? 这一些列的问题,已经超出了这几个人的议事范围,皇上觉得,自己需要开军机会议,让心腹大臣议事,看问题该如何全面的解决。 “皇儿,你过来,母后跟你有话说。” 皇太后并不否定他的建议,但她似乎有事情要对她讲,“蓉儿,你先不要走。” 随着德福和嬷嬷还有刘太医的离开,诺大的宫殿之上,只余下三个人。 皇太后依旧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威风凛凛,巾帼红颜,紫色的长袍衣襟,将她的气质衬托的愈发贵气,而年轻英俊的皇上,则站在她的身边,一身红衣的黄蓉,也是站在旁边聆听。 “但凡跟群臣面谈,你自己心中必须有一个主意。若是大家建议,你打算让谁去戍守边疆?” 皇上听到皇太后说的话,顿时觉得奇怪,因为这等大事跟旁边的董蓉是没有半点关系的,那皇太后让她留下的目的何在? 她的孩子? 虽然两个人都在草原那边,但是若是把大齐的重要管卡交给两个孩子,他心里肯定是不放心的! 与皇上的疑问相同,此刻董蓉的心中也打着鼓,但她似乎明白皇太后的意思,国家危难的时候,想必怀德也是会慷慨迎战的吧! “皇儿,暂时没有什么特别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让大家过来商量一下。” 因为早就预料到这样那样的困难和部署,所以皇上已经把核心人物全部发送到各个关口,为的就是抵御外侵,或者是一些渗透的蛛丝马迹。 但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王将军的位置,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的。 “你还记得中王吧。” 皇太后眸子清明,望着皇上,眼睛灼灼,并非像是胡说。 “当然记得。朕对中王的事情,表示非常遗憾。” “但皇儿觉得,中王的两个小王爷,固然很是优秀,但若是担此大任,会否有些偏差?需要从长计议才好呢?” 皇上在皇太后和董蓉面前,终究是没有任何的顾虑的。 皇太后听到这里,便笑出了声。 “哀家当然说的不是小王爷。” 看着皇太后那诡谲的表情,皇上迟疑了一下,又转头望着董蓉,看着自己提到中王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悲戚之色。 难道? 莫非?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一颗石头落到了地上,这大齐之内,包括那些被皇上派往戍守其他边境的人,都没有中王更有胆识,有谋略,打的胜仗多啊! 皇上脸上洋溢着难得的喜悦,望向董蓉的时候,充满感激之情。 连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 “那现在中王在哪?他什么时候可以到边境呢?他有没有了解到王将军现在的消息?对,这王将军身上的毒物,不知道被清除了没有?” 有了解决的方案,皇上就开始思考如何一步步的往下走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告诉众位卿家。大家认为极有可能威胁到你皇位的,中王,他人还没死。余下的都是一些小事情了,中王定然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皇太后一语点到问题的要点,皇上欣然赞同。 “这些,交给皇儿去处理。” 说罢,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但在身子未动之时,又对董蓉说了一句,“谢谢中王妃,感谢王府对我们大齐所做的贡献。” 一个活着的人,却一直要以死人的身份面对众人,自己的亲身骨肉,不能在身边陪着,这对于董蓉一个妻子和母亲来讲,应该承担了很多了吧。 还有她那唯一能在身边的小女儿,自己还没有很好的保护她。 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可是懂事的董蓉却道,“中王是大齐的中王,任何时候,只要国家需要,怀德都会奔赴前线。包括我那两个儿子,若是国家需要,他们必然义不容辞。” 听着董蓉,一介女子,这般的深明大义。 皇太后激动的拍了拍董蓉的手,而皇上转过身的背影,却僵硬了几分。 他知道,有了这样的亲人的支持,他任何时候,都会充满力量。 随后,军机大臣开始碰头,皇上直接就丢出了王将军如何面对的问题,然后让大家去建议,谁能够更好的戍守边疆。 大臣思考来,思考去,觉得没有人比王将军更适合。 但将军若是出现问题,那大齐岌岌可危。 在这样一个大家都没有办法的时刻,皇上又换了一个角度,引出前几次关键性战役,都是由中王打胜的,大家都开始惋惜,若是中王活着该多好。 其实他是一个特别衷心的人,王妃和各个孩子都很优秀,等等之类的话。 待他们给慕容怀德全部开脱掉之后,皇上不经意的抛出了一句话。 “朕这几日得到消息,好像有人在边境看到过一人特别像是中王。大家觉得,朕有没有必要彻底追查?” “当然要了!皇上!国家危难之时,真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中王为人谨慎,做事有分寸,行兵打仗是个好的将军!找到他,大齐就有救了!” 接收到大家异口同声的建议之后,皇上又矜持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去派人找下,是否慕容怀德并没有死去。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望着大家期盼的眼神,皇上知道,自己要遇到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董蓉得到确切消息之后,赶紧回去就把这消息通过自己的渠道,先行传给了慕容怀德。 信中言语不多,只说“我和晨曦,在京城等你,等你凯旋归来。” 收到信的慕容怀德,看着都笑出了声,“好像战争一触即发似的,其实真正的战争,是没有硝烟的。” 若是他慕容怀德耗费了很多兵力,才打了胜仗,那不叫胜仗,那叫生灵涂炭。 若是他来打,那必须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然,这些都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皇宫里,还有着几分焦灼。 先说冷宫。 皇太后把皇上的情绪安慰好了之后,直接就带着董蓉来到了冷宫。 这是董蓉第一次进冷宫,宫门外看起来寥落不堪,每个房间的外面也都是破的门,破的窗,不过进了房间之后,觉得尚好,被子褥子都很齐全,就连炉火,都一直是很旺的。 冷宫,其实并不冷。 只是里面的玲珑,似乎状态不是很好。 “王妃!您来了!他们都说我的孩子有问题!您帮我看看,我的孩子有没有问题?” 董蓉刚一进门,那玲珑直接就冲着她奔了过来,若不是前面的兵士把玲珑拦住,她真是就直接被她拽到了。 “安静一点!” 那兵士对颇有几分姿色的玲珑,并没有任何的笑脸。 “王妃!我知道您是心善的,您救救我啊。” 董蓉望着玲珑殷切的眼神,觉得很奇怪。自己和她并没有打过交道,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心善的? 若是知道自己心善,又何必那样对待自己的晨曦呢? 我们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好吗? 当董蓉的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时,那玲珑似乎及时捕捉到了,只听她哭着说到,“王妃!晨曦的事情我也是被逼的!那都是被薄太妃逼的啊!她说我要想在宫中立住脚,就必须得听她的话。听她的话,就要找晨曦麻烦!她说晨曦是我在宫中的唯一羁绊,若是搞定了晨曦,那她就能扶持我当皇后,王妃,我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啊!” 看着玲珑像会读心术一般的,读懂了自己的心思,董蓉本就觉得奇怪了。 如今听着她的这番言论,也觉得很有道理,这些话若是薄太妃说的,那定然是没差。 薄太妃对自己是有些仇恨在里面的。 “所以,您也理解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怪不得我啊!就算我有错!王妃,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对不对?” “您就救救孩子吧,好吗?” 玲珑被兵士拉到床上之后,目光紧紧的锁住董蓉,观察着她的所有表情,不让她有太多的思考时间,稳稳的把董蓉的情绪,控制的死死的。 只不过董蓉早就有了防备,在刚才听了刘太医的话之后,她就对玲珑这人提高警惕,若是往常的话,她董蓉在路上遇到一个女人这般求救,她定然二话不说,先把孩子保住再说!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对么? 可是今天,她只是任由玲珑在那表演,却没有半点的为之所动。 “她的虫子没有放到你身上,你看,在地上跑着呢。” 而一直在旁边的刘太医,趴在董蓉耳边说的这句话,却把董蓉吓的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董蓉担心那虫子爬的太快,直接朝后面躲了一步,接着就看到那白色的虫子,在地上蠕动着。 “可是我又不会跟她发生什么亲密的关系,她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 董蓉看着那个虫子,怕是刚才玲珑朝着自己跑来的时候,那虫子已经被她藏在了某个地方,只要能和自己接触到,虫子就会顺着身体爬进去。 幸好是那个兵士拦了一下。 不然太可怕了。 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在遥远的边境,会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呢? 第二百五十章 温柔一刀刘太医 简单的停顿之后,董蓉已经知道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只虫子,果真如刘太医所说,就是那人安排在皇上和王将军身上的寄生物,那就难怪会出现那种性情大变的事了。 此刻,皇太后也看到了那只虫子,她对着刘太医点点头。 刘太医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只虫子,直直的走到那个还在哭泣的玲珑面前,她婆娑的眼神,瞬间直了一下,但很快就变得很害怕的样子,“刘太医,您拿一个虫子过来做什么?!” 眼瞅着这么爱演的玲珑,还没有进门的皇上,觉得自己当初眼睛肯定是瞎了,竟然连个女人都看不清。 “来人,检查她的衣服。” 皇太后也不想看着她表演了,拿出证据来再说吧。 玲珑在挣扎的时候还喊着,“皇上呢!我要见皇上!你们这样对待皇上的贵人!难道你们不怕皇上怪罪吗?” “不用担心,放肆做吧,朕在旁边看着呢。” 当皇上阴鸷的声音,从门口乍然响起的时候,玲珑本来惊慌失措的表情,瞬间变得冷静下来。 她也不咋呼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似乎在和那个孩子告别。 似乎在告别! 皇太后,董蓉,和皇上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紧想前走一步,但是刘太医却是堵住了前进的路,他直接把那虫子随后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时迟那时快,他直接就卡住了玲珑的喉咙! 在她张开嘴,准备咬下那嘴边的毒药时,是刘太医给拦住了! 这会儿几个人才对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刘太医,真正刮目相看,他不仅擅长审讯,而且精通蛊虫,更是对各种医药知识了如指掌。 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 不过眼下,大家关注的是,他从玲珑的牙齿里,抠出来的那个完好无缺的毒药。 说是毒药,其实就是一颗牙齿,是放在这些人的身上,若是遇到问题的话,就可以随时轻咬一下,毒药扩散之后,这人瞬间就没命了。 当刘太医轻盈的拿下那颗牙齿之后,众人在唏嘘短叹之余,面前的玲珑,却说了一句引起大家遐想的话,“刘太医,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言下之意,刘太医,你既然懂得这么多,就不怕被人怀疑么? “以为我身边的人,也曾遭受过这样的磨难。” 刘太医个子不高,身材瘦削,身上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仿若这眼神能够看得清楚很多事情。 这会儿的刘太医,像是给大家解释,也像是给玲珑解释,他说到,“我以前曾经在苗疆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对各种的蛊虫很是熟悉。曾经,我也是放虫的那一个,当初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直到后来,我深爱的女人,却因为没有完成我规定的任务,最终就死于这款我研发出来的毒药中。” 说到这里,刘太医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朝着远处的清冷的空气中望了一眼。 “那时候,我拼尽了全力,想去解救她,才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我忽然间觉得,这么多的医学知识,若是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永远不可能获得真正的价值。所以我辗转漂泊,最终刚好遇到太医院太医要招门生的消息。我也是误打误撞,进来了。没想到这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说完,他转过身面对着皇太后和皇上,“如果你们觉得,我这样的身份是值得怀疑的,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所有处置。但是我想对玲珑说的是,你该知道,宫中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你。他不介意你的所有事情,甚至为你怀有孩子而开心,他说他愿意为你离开皇宫,却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长久的生活下去,不知道你是否乐意?” 刘太医的声音此刻婉转动听,而且深情款款,众人听着,觉得他瘦削的身躯忽然变得高大起来,而他所讲述的事情,也多了几分浪漫之情。 只不过,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讲宫女和太监对食的事情,真的好么? 刘太医本是冷清之人,只不过在处理玲珑的事情上,小秋子最初是通过小林子来找他,后来干脆是直接去找的他,多次的诉说之后,让他觉得现在的小秋子,就像是当初痴情的自己。 若是玲珑这么简单就死了,那小秋子定然也不久于人世。 他是行医之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死亡。 不过刘太医已经将气氛酝酿的这般暧昧了,本来是要审讯之人,如今说起这样温暖的话,几个人倒不好意思板着脸了。 一切的审讯,就让刘太医进行了。 因为他随后就说,“我知道你一切都是被逼的,你只需要将你所了解到的消息告诉大家,我相信皇上和皇太后也会饶你一命的,对吗?” 后面俩人轻轻的点了头,连一句话都没有讲。 那么好,刘太医接着又温和的问道,“玲珑你想,你现在的身份中,应该有一些是真的。你的家人,是否还健在?你是否愿意在宫中,这样度过一生?皇上定然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机会。你即便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在宫中也是不会再有一席之地!”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若是你担心他们会找到你,那我既然能够知道你毒药存放的位置,是在哪颗牙齿上,我就有办法让他们找不到你,因为你身上种的虫子,刚才我已经看过了,我有办法把它消灭掉。让他们一直找不到你。” “所以,玲珑,现在的一切发展,都在你的选择上。” “是愿意跟小秋子一块离开皇宫,从此过着简朴的正常人的生活。” “还是在冷宫之内,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活着干脆就这样,带着孩子一起奔赴黄泉,这一切,都需要你来做选择。” 说到这里,刘太医已经从娓娓道来,说成了义正言辞,甚至最后一句话,已经变成了咄咄逼人,该选哪个已经昭然若揭,只需要玲珑回答一句便是。 “你说的可是当真?他们真的从此就找不到我了么?” 果然,玲珑上钩了,这是她所有问题的根源,包括最初的搭上王将军,和随后的和皇上之间的一些细节性的事,都是她自己无法掌控的。 面对她的质疑,刘太医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从手里神秘的摸出一根银针,对着那个在桌子上趴着不动的白色虫子,直接扎了上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白色的虫子,就化成了一滩水。 而刘太医手中的银针,也已经放回了自己身上,谁都没瞧出来,那针最终回到了哪里,好像是长在刘太医的身上似的。 “你可信了?” 玲珑此刻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信服,只见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和腹中的孩子,直接就跪在了刘太医面前,“求求您,救我一命吧。” 对于玲珑这般的表现,身后的三个人表示很诧异。 她显然是明白了刘太医的身份和地位。 那刘太医,到底是何方人士呢? 他到底是不是跟大齐,一条心的人呢? 这几个人身上,都打起了退堂鼓。 一个比黑衣更玄乎的人物出现了,似乎刘太医的好与坏,决定了正盘局的输赢。 “那你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吧。” 刘太医此刻收了原本的温和,变成了距离感,他朝后面站着,让皇上和皇太后,到前面去询问去。 “最初的时候,我是听命于外面的一个人,也就是我常说的爷爷。那不是我的亲爷爷,他就是给我发布命令的那一个。但是他对我很好,可是不知道怎么忽然间,就没了命。他没命了之后,我当时心里还想着,是不是我就获得自由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后来我又听了宫中的……”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听着玲珑说话的时候,到了关键时刻,忽然间,她的瞳孔猛然放大! 紧接着,就说不出话来。 “皇上小心!” 一个不容察觉的银针,从屋外面扎了进来,当观察到这个细微之处的时候,那个兵士赶紧走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皇上和皇太后。 而董蓉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太医,发觉他并没有动,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而屋外的人,已经顺着那黑衣,找了过去。 “那人,应该是宫中的人。” 丝毫不避讳董蓉的质疑,刘太医面对着她,说出了自己的猜疑。 “你刚才为什么要让皇上和太后走到前面呢?” 这不明显是要把危险的地方让出来么? “我没有料到,宫中这人的势力这么强,这算是我的疏忽。再说了,董王妃,若是我想要对付你们几个的话,是很轻松的。你刚才也见识了我的能力。” 说到这里,刘太医的脸色大变,他一手拉起皇上,一手拉起皇太后,大声喊道,“得罪了!董王妃快跑!” 正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些眩晕的皇上,感觉到身体一轻,就被人拉了出去。 皇太后站的稍微靠后一些,直感觉到了刘太医的力量,当时心里还吓了一跳,但也无能为力。 而原出的老嬷嬷,看着那好好的兵士,这会儿脸上似乎都有些腐烂的,赶紧喊着德福也跑了出去。 事情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秋子的心 “赶紧把门关上!去太医院,立马拿一些艾草过来,房间里全部放上熏好!” 利索的刘太医,这会儿像是宫中的大拿一样,皇上和皇太后,包括董蓉,都觉自己要对他唯命是从才对。 “对不起!皇太后,皇上!董王妃!让你们受惊了!” 待大家都稳住了心神,刘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是我太大意了,这些事情,我应该早就想到的!” 这中原之人,并不擅长下毒,所以不知道这毒药还分各种连环的套路。 原来,刚才刘太医为了及早的给玲珑展示自己的能力,用银针直接化了那蛊虫。却没有想到,那蛊虫若是化掉,那施毒之人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那人感觉到后,就会想尽办法,去把玲珑再次干掉。 所以他断定,那人应该是宫中的人,不然不可能速度这般的快。 听到刘太医这样的解释,皇太后和皇上都觉得岌岌可危,这随时自己都可能暴露在危险之中,而且关键的是,那玲珑的尸体,在死之后也会散发毒气,因为长时间身上有蛊虫的结果。 只是这样的消息,不知道王将军知道吗? 慕容怀德知道吗? “德福,拟旨!” 已经恢复正常的皇上,对着旁边的德福喊道。 “马上快马加鞭,把今天的消息,告诉给边疆的王将军和中王。对于中王的任命也同时到达。” 若是自己的这两名大将,有任何的损失,那都是大齐不可挽回的失误啊! 刘太医看着年轻的皇上,反应这般快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个细节,董蓉看在心里。 而皇太后则在旁边应对着那刚刚走出来的薄太妃。 “姐姐,出什么事了?” “昊儿,你来看母亲了对不对?!” 在冷宫里莫名的睡得着的薄太妃,今天起得太晚,她听到刚才的动静,才睁开朦胧睡眼的。 窸窸窣窣的出了门,就看到皇太后站在那里,好像呆如木鸡一般,而玲珑的房间门被大声的关上,她直觉上,觉得皇太后肯定是受了什么苦。 所以才幸灾乐祸的问她,却没有注意到,她姐姐旁边的亲儿子。 看到慕容昊,她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好,不过没关系的,儿子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她救出去的! “昊儿!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有关系吧!” 她特别假惺惺的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慕容昊的手,当发现儿子嫌弃的躲开时,顿时哭了起来。 这是冬日的早晨,因为没了厚厚的妆容,薄太妃显示出了中年女人的臃肿和老态,她脸上的皱纹,和苍老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十分难看。 “昊儿!你都不知道娘亲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这冷宫之中,又冷又饿,娘亲已经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 “来人!给薄太妃送饭!” 皇上嫌弃的推开她,直接就命令德福去做事了。 “妹妹,不是给你送过衣服和褥子了么?你瞧,你现在穿的,比我们还暖和呢。” 皇太后对这个关键时刻耽误事的薄太妃很是不满,“你喜欢吃什么,就直接安排下人去做就行。皇上,我们移步到哀家殿里,再从长计议。” 任何事情,只要薄太妃出现,就会变得乱糟糟的。 皇上也很郁闷,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把她放在冷宫的安排实在是太英明,若不然的话,在外面随处都能见到她的影子。 但是董蓉却觉得事情没完,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故意冲着薄太妃说了一句,“可怜的玲珑,就这样没了,她临走的时候还告诉我说,这一切,都是薄太妃逼的。薄太妃您可得注意安全,别小心玲珑的冤魂,来找你啊!” 董蓉声音很轻,她可不想让皇上听到自己威胁她的母亲。 不过这话却一字不落的进了皇太后的耳朵里,皇太后嗔怪的给她一个眼神,并没有责怪她。 “皇儿,你不要走啊!带母妃离开这里!” 薄太妃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听董蓉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浑身都起起皮疙瘩,她哭着喊着要去拉皇上的衣角,可是皇上已经走远了好吗? 强壮的兵士,早就耳闻薄太妃的为人,所以对她没有半点的怜惜和畏惧,一把抓住她,不让她有丝毫的动弹。 无奈薄太妃对那人又撕又咬,也逃不过他紧紧的桎梏。 不晓得,今天这个可能飘雪的夜晚,薄太妃该如何度过。 刘太医的心情有些沮丧,而德福已经听了皇上的命令,直接去看刚才那一瞬间的宫中,有谁不在自己的岗位之上。 随着大部队朝着冷宫外面走,一个躲在旁边的小太监,看起来非常显眼。 他着急的死死的盯着刘太医,待看到他出现之后,就连忙走了上去,也顾不得有皇上和皇太后,便直接问道,“太医!她怎么样?” 小秋子长的算是眉目清秀,虽然瘦弱了一些,但在后宫之中,也是有名的聪慧之人,不少宫女都希望能够得到他的青睐,但他偏偏只喜欢玲珑一个人。 当然,这些对食的事情,是宫中严禁的。 小秋子之所以干脆利落的站出来,是因为他只是一厢情愿的关心玲珑,并没有给玲珑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小秋子。” 刘太医停下来脚步,欲言又止。 而那边的皇上和皇太后,也故意快走了几步,董蓉则频频回头看这边的情况。 “我是尽力了,只是你赶紧去查,宫中有人要加害与她。” “那她现在怎么样?” “已经,已经没命了。” 刘太医不忍心说出这个后果,因为他无法与小秋子殷殷期盼的眼神相对。 “不可能!” 小秋子大声的喊了一声,听得不远处的皇上和皇太后,心中一震。 那是一种怎样的哀嚎,那应该是心中最重要的人,被人伤害的感受吧。 莫名的皇上心中思索了一下,若是现在,就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拿走谁,她该会伤心呢? 会悲痛欲绝到这个世界都要坍塌了? 似乎并没有。 “太医!刘叔叔,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吗?我和小林子关系那么好,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是吧!” “已经没救了。而且我不允许你进去找她!你中了毒!身体散发出毒气!遇到的人都会受到伤害!你若是真想救她,就去找找看,刚才宫中哪个人惊慌失措,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刘太医的声音异常严厉,是小秋子从来没有见识过的。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但随之就要朝那宫内奔去。 “不许去!” 刘太医的眼中闪烁着一些泪花,他一把抓住了小秋子,然后顺势点了他的穴位。 “我再给你说一遍,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能够死得瞑目!我问了她之后,她已经同意和你在一起!除了宫去过平凡的日子!这至少是能让你欣慰的吧?你等了她这么多年,不是也没有半点的承诺么?” 小秋子身体动弹不得,被两个兵士驾着,如今没有办法,得听着刘太医的话。 泪水,已经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可是她死了,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该死的就去死,该活的总要活下来!你活下来是有事情的!你总不能让她这样白白丢了性命!” 一贯冷静的刘太医,如今叨叨的像是一个普通的民妇,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就包括那个闻讯而来的小林子,作为刘太医的贴身小太监,他也鲜少看到刘太医这般动情。 “师傅说的对,小秋子,我相信玲珑,也希望你能够帮她查出来谁是仇家。我们现在就集结我们宫内的所有弟兄,去查下,到底是谁害的玲珑,可好?” 有了自己最好兄弟的解释,小秋子的情绪逐步稳定下来,刘太医这才给他解了穴,然后跟上了皇上和皇太后的队伍。 这边的小林子是比较壮的,他拉着小秋子去看了一眼那房间里的玲珑,可是当瞧着玲珑的身体已经全身发黑了之后,小秋子只觉得内心一阵恶心。 那面部开始溃烂的人,还是自己心爱的玲珑吗? 她曾经是那般的美,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 想到这里,他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推开了小林子的担心的怀抱,对着里面的玲珑承诺道,“玲珑你放心去吧,我会帮你查出来凶手的!到时候,我带着凶手一起到下面找你!” 这般慷慨的话,从一个仅仅十几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反倒觉得掷地有声。 小林子拉起了小秋子的手,像是小的时候最初遇见的时候那般,“兄弟,我会跟你一起找!” 两个人说罢,转身离开了冷宫。 而太医院的人,此刻也匆匆而至,他们拿着充足的艾草,扔进了那做房子里。 不一会儿,熏艾草的味道就从皇宫之中传了出来。 一旁的薄太妃缩在房间里,虽然又厚厚的被褥,衣服,甚至熊熊燃烧的炉火,还是抵抗不了她心中的畏惧。 不知为何,在外面的时候,即便是多晚从那池子中经过,她都没的怕的。 而今天,就这一个玲珑,又不算是她亲自杀害的,她却觉得内心惶恐。 难道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胆子变小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梅香绣披风 薄太妃捂着脑袋,努力的甩开那些让人恐惧的想法,但是不知为何,玲珑的身影总是在她的面前闪现。 “啊!害你的人不是本宫!” “你不要来找本宫啊!” 伴随着尖叫声,她趔趄着奔回自己的房间,对着外面的兵士喊道: “给本宫守好了!不许让任何人,不是,任何东西进来!不然,本宫发现了,就会把你们全杀了!” 那两个兵士,本来是皇太后安排的,监视薄太妃的人选。 之前薄太妃一直嫌弃着这俩人,如今却主动要求被看管,两个人也非常配合,听她说完,直接就“哐当”一声,关了那扇本来就不怎么结识的门,然后站在门口的,当起了“哼哈”二员守门将。 “放心吧!太妃,有事我们一定会通知你!” 两个人还玩笑般的,给薄太妃回了一句。 而此刻回到屋里的薄太妃,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冷宫里的布置,原本只是嫌弃此地不够富丽堂皇,感觉桌子与椅子都是破旧的,就连那床,也都是黯淡的红色,可现在看来,总感觉那些黯淡中间,似乎萦绕着什么东西。 似乎是鬼魂? 听说冷宫中也死去过不少人。 不知道这间房子里,是否也有过冤屈的灵魂? 可你们都跟我没关系好吗? 薄太妃惊慌的张望着,最终却不敢让视线落定,似乎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个故事发生。 最终,她把自己藏在了被窝里,连炉子都没来得及升起。 赶紧闭上眼,她从来没有这般想念过睡眠的到来,希望自己能够赶紧睡去,忘掉那个叫做玲珑的宫女。 而这边小秋子和小林子则正在联合宫中的所有太监,决定去寻找那一个唯一不出现的人的蛛丝马迹。 小秋子和小林子分开来走,小林子慢慢的来到了咸福宫。 “梅香!梅香!” 他站在门口,喊着梅香的名字,他要把所有和梅香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才好。 虽然说王贵人离开了咸福宫,但皇上却没有把这间宫殿废掉,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可能宫里的某一个人,还有成为宫内主人的可能。 当然,这也是宫中之人臆想的结果罢了,毕竟虽然有这样的规定,但是宫中却没有一个人成功的这般传承。 “怎么了?小林子?” 梅香这几日在宫中也没闲着,她学会了一个新的绣披风的方式,思来想去,决定给晨曦郡主做一个,虽然二人的相识很短暂,但却觉得很是熟悉。 这会儿刚刚绣完,就听到了小林子的喊声,她便把东西放了下来,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小林子满头的汗水,关心的问道。 “王贵人!王贵人她已经死了!” 小林子是口紧之人,鲜少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别人,但与他来讲,梅香是自己人,所以在她的面前,他可是放肆多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不是有了身孕么?怎么可能这么快死掉!” 梅香很是震惊,差点脚下的步伐都没站稳,小林子赶紧走上前去轻轻的扶住了她。 这样的动作,在以前的时候是经常会有的,但每每梅香只是娇嗔一声,然后会轻轻的摆脱小林子的手臂。 可是今天的梅香似乎很懂礼貌,她从惊讶中清醒之后,直接就后退了两步,轻松的躲开了小林子的胳膊,没有之前的娇嗔,也没有之后的脸红。 这让小林子觉得有些奇怪。 但他没有多想,想着只是梅香担心而已,“你不要担心,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听说她也不是被皇上给赐死的,应该是被宫中的奸细给杀害的。我这会儿要和小秋子一块去找那个啥她的凶手,没有时间跟你多说。” “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另外你们宫内你也要注意点,若是有什么可疑的物品,也要提前告诉我啊。” “好的。你也注意点。” 梅香听出了小林子的担心和在意,奇怪的是,她的心中似乎并没有之前的那种感动,反倒觉得有几分不耐烦。只是草草的回答了他的话,就把他支开了。 “那我走了啊!” 小林子难分难舍的,走了两步,还回过头给梅香道别。 可是梅香却是转身就进了宫里。 “出什么事了,梅香?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梅香刚进门,迎面就差点撞上小篮子,她注视着梅香的表情,关切的问道。 “王贵人没了。” 梅香也不遮拦,这事早晚闹的宫中沸沸扬扬,不如她早点把消息透露给大家。 “什么?!真是大快人心啊!” 小篮子听到这个曾经想毒害自己的人,这么快就死了,心中是开心极了。 “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皇上知道她太过狠毒,直接把她赐死了?” 小篮子并不知道玲珑怀孕之事,她只是单纯的觉得,皇上绝对不会喜欢上像玲珑那般狠毒之人。 “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她虽然兴致很高,想和梅香聊点别的,可是梅香似乎不在状态,她只是简单的回了两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给晨曦做的披肩,还需要做最后的装饰,梅香打算宽度的地方,绣上一些小珍珠,这样看起来更适合晨曦较为活泼的性格。 可是她刚刚拿起了那根针,准备穿线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指一阵疼痛。 随后一大滴鲜红的血液,缓缓的落了下来,刚好在那白色的锦绣上,淹出来一朵美丽的花瓣。 梅香看着自己的作品,被血液沾染后,手忙脚乱的就准备拿手帕来擦,可是奈何手帕也是丝绸的,根本无法擦掉那浸下去的血渍。 她加快了手下的速度,拼命的擦着那块血渍,直到手掌都擦出了血渍,她的泪水,才缓缓的掉落了下来。 “玲珑,你可曾想到过自己现在的日子?” 梅香并不知道玲珑的其他身份,在她的记忆中,玲珑依旧是那个初进宫中单纯的女子,之后的事情她全然不知。 对重情的她来讲,玲珑是她在这个宫中,遇到的第一位好朋友。 可是如今世事更迭,那人虽然做了贵人,但很快就烟消玉殒,这对她来讲,实在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曾经那般得到皇上的欢心。 又曾经那般的和薄太妃关系走的那么近。 本以为后宫之中,她的位置变得无法被侵害,却没想到,这才分分钟的时间里,她就没了性命。 且不说她的命运有多么凄惨,就说这后宫之中,所谓的没有长久的荣华富贵,可是这层意思呢? 这让本来有心思去攀附皇上的梅香,忽然觉得没了意义。 也许站在低位,自己还无需去考虑那些莫须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若是到了一定的位置,应该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吧。 而且死了之后,这宫中还有人拍手称快,大部分的人却是觉得漠然无所谓。 若是这般纵观自己作为宫女的一生,那还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么? 想到这里,梅香觉得,倒是那日只见一面的晨曦郡主,更是一个不染尘埃的女子,她这会儿反正也有小林子给的她的随时出入宫中的令牌,不妨把这块披风绣完之后,给她送过去。 顺便聊聊一些开心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梅香稳住了心神,很快就把那些小颗小颗的珍珠绣了上去。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自己你殷红的血印,竟然和披风成为了一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傲然开放的红梅一般,倒多了几分清丽的味道。 和那个特别的晨曦郡主的风格,是那么的一致。 似乎一切都是为她所设置的。 一切准备完毕后,梅香担心珠子会掉,就直接在玲珑赐给大家的宝贝里,虽然当时没有赐给她,但是在解救晨曦郡主有功的份上,大家都分别把自己的礼物赠送给了梅香一些。 特别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的小篮子,把自己的系数珍宝,全部给了梅香。 梅香也想抗拒,但盛情难却,也就没有再过推迟。 此刻她正在挑珍珠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只特别大颗的,在小小的珍珠堆里特别显眼,这么大的珠子,应该是小篮子给自己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价值不菲?自己这般轻易送给了晨曦郡主,会不会不太合适? 于是梅香又喊来了小篮子,“这东西,可是你的?” 她拿着那颗大颗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珍珠,问道旁边的小篮子。 “嗨,哪里分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若不是你救了晨曦郡主的命,我也不会活过来。再说了,若不是你认识小林子,他拼命的把刘太医喊过来,我也不会有命了!总之,梅香,我的就是你的。这珍珠就是你的!” 小篮子自从上次大难不死了之后,性格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大大咧咧了,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担心了。 之前特别爱财的她,现在变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那我,能否拿着它送人?” 梅香决定还是考虑下送礼物之人的感受。 “当然!你想送给谁送给谁!这可是当时我去薄太妃那里的时候,她身边的郭公公给我的。我当时觉得这东西太珍贵,要不得。可是郭公公坚持说要给我,说让我拿着放到咸福宫,这样还能给我带来好运!没想到,哪里有什么好运啊,实在是劫难,好吗?” 第二百五十三章 刘太医收徒 “什么劫难?你那是大难不死,定有后福,知道吗?” 梅香看着这小篮子说起来没完了,又看她确实是想把东西送给自己,就没有再推辞,而是推搡了她一下道,“你啊,这之后算是想开了。” “当然!钱那可是身外之物。只要让喜欢的人开心就行了啊!” 小篮子爽朗的笑了两声,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这边梅香准备好了之后,就拿着东西来到了中王府。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刘太医和皇太后,还有皇上之间的对话。 “这东西很危险,若是草原那边确实出现了这种事情,必须找人赶紧制止。” 现在刘太医已经不只是一个给皇宫之人治病的大夫了,而是整个大齐的安危都在他的手上。 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太后,都对这样的局面表示很无奈。 且不说刘太医到底是敌是友,如今这样单边倒的局势,无论刘太医出现不出现问题,对于大齐来讲,都是非常不利的。 “当务之急,我可以找我的几个徒弟过来。然后我也在这边,培养一个自己的徒弟来。” 刘太医怎会不知道皇上的苦恼?他怎么着也是为皇上和皇太后治病的人,沉默的喝了一会儿茶之后,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只是,你的那些徒弟,现在都在哪里?” “都在苗疆。走过来,需要一些时日。” 刘太医声音有些低沉,他似乎对找自己的徒弟这样的做法,并不是特别的热衷。 “那大概多久呢?若是时间太长的话,不知道其他地方会不会出事。” 当务之急,是找一些和刘太医功力相当的人,又非常忠实于大齐的人,让他们分别散布在大齐的各个危险的地方,然后承担该去承担的责任。 “估计得半个月左右。” 从苗疆到大齐,几乎等同于环绕当时的半个地球,这样的距离,半个月的行程,还是乐观一点的做法。 “最关键的是,我的这些徒弟,不知道能不能找的过来。” 刘太医这次行动,若是做好了,那是为大齐做了贡献。 但若是他是为自己考虑,这般喊上自己的徒弟,那肯定给大齐带来的,就是灾难。 而这个缓和的十五天时间,刚好是给皇上和皇太后的一个考察期,若是她们在这段时间里,觉得刘太医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那可能徒弟们的到来更加轻松一些。 若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那这些徒弟,是完全不需要来了。 来了也只是刘太医对付大齐的一个帮手而已。 所以,皇上和皇太后,瞬间明白了刘太医的运筹帷幄之处,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好。 “另外,我接的上次的晨曦郡主,应该是对这个蛊虫很感兴趣。她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收她为徒,用最短的时间,把我的绝学全部传授出去。不知道董王妃意下如何?” 这次,刘太医直接面向了董蓉。 奇怪的是,在他看着董蓉的时候,董蓉觉得自己似乎从他的眼底读出了一些味道。 他面对别人的时候,表情是相对冷漠的。 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虽然眼神似乎没变,但眼底的温度,却是能让她体会得出的。 “我会和晨曦商量一下。” 作为过来人,董蓉虽然并不稀罕,自己被一个成年男人盯上。 但是面对刘太医的注视时,她总觉得这其中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欣赏。 可自己和刘太医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之前就没有发现他有这样的做法呢? 她还是先回去找找晨曦问问清楚再说吧。 “事不宜迟,若商量的话,我可以跟王妃一起回到王府。若是晨曦郡主立马答应的话,我立马就能教会她一些方法。这些方法,随后也会运用到边境上。” 刘太医语言说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跌沓起伏,好像是说着平常话一般。 可是每一句话,却直抵董蓉的内心。 她刚才虽然看到了德福给慕容怀德通过最快的方式传递了信息,但她的心中还是有担忧的,今天的事情这般惊险,若不是有这刘太医在,那不知道皇上和皇太后会不会出什么大事。 若是和那个兵士一般的下场,那大齐应该怎么办? 而若是这件事发生在了边境,若是慕容怀德或者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是王将军,直接站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她浑身的尸毒发出来的时候,那岂不是要出大事?! 董蓉想都不敢想,她甚至根本就没有拒绝刘太医的勇气,直接就回答道,“没问题!跟我一起回家吧!” 这样的诚挚的邀请一个陌生的男人到自己的家,对于董蓉来讲,还是第一次。 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适。 “不知道皇上,和皇太后可否同意微臣的做法?” 待说服了董蓉之后,这边的刘太医才施施然的问起皇上和太后的看法,让两个人觉得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 似乎这样的将自己放在后面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到底谁更合适。 晨曦虽然是个姑娘,但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大齐的忠臣,是可以得到依靠的人,所以皇太后虽然担心晨曦会不会出事,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刘太医的决定。 皇上,则是有几分担心的。 “晨曦是个姑娘家,就没有一个男孩子,可以成为太医的衣钵传人吗?” 不都是传男不传女吗?虽然慕容昊已经不期待自己和晨曦会有什么故事发生,但若是她以后是一个精于制毒的人,那他以后不是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么? “没有,准确来讲,这种蛊毒的衣钵传人,都得需要灵性的。晨曦既然被蛊虫找上,就已经说明,她应该是一个比较适合的人。” 刘太医今天和昨天判若两人,昨天还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师,可今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玄妙的蛊毒大师。他的一举一动,都让董蓉觉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特别是刚才他一袭白衣,去给玲珑展示他的技艺的时候,那简直不是一个凡人所能做的了的。 所以想到这里,董蓉却又担心起来,“我觉得刘太医说的有道理,不过最终晨曦是否合适,还得由她个人来定。” 晨曦做事很有自己的原则,她若是不喜欢刘太医的话,哪怕是刘太医的蛊毒技术再高超,她都是不愿意去学习的。 那到底刘太医今天的收徒之路,到底是比较顺利的呢,还是比较坎坷的? 几个人似乎心里都没有底。 目前边境的快马加鞭的文书,已经送了出去。 而刘太医联系自己徒弟的事情,他也已经做好了。 具体怎么做的,周围的人都没看出来什么端倪,反正是他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面,各个碎碎念了几句,然后随手拿起皇太后宫殿里的一个小杯子,用小指弹了一点水出去。 就完事了。 “假以时日,若是她们都还健在的话,都会给我传递来最快的消息。” 某一个瞬间,看着神神叨叨的刘太医,若不是见识了他的厉害,董蓉感觉他像一个神棍一般。 “皇上,皇太后,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微臣今天就到中王府去看望晨曦,若是合适的话,今天就收她为徒,因为这些事情很复杂,我担心她短时间内学不会。” 还没真正的见到晨曦,看着刘太医的表情,似乎已经此生非晨曦为自己的徒弟不可了。 皇上和皇太后询问了董蓉了意见,见她也点点头,也便同意了。 “那玲珑那边,可还有什么事?” 德福担心的是,冷宫里的事。 不过听到这话,皇上立马明白了,德福说的是薄太妃的事。 “不用担心,用了艾草,那毒性立马消掉。而且周围的人,不会受此干扰。” 虽然话是德福问的,但是刘太医的话,却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上听到之后点点头,“让刘太医费心了。” 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他的母亲,于情于理,他绝对不会让她遭那份罪。 “要不要去看看太妃?” 皇太后是何等聪慧之人,她知道今天大家离开的时候,薄太妃的状态并不算很好。 “不用了。” 皇上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若是自己去见了她,恐怕她会哭着喊着要从冷宫中出来吧。 不过德福走出来的时候,还是直接去了冷宫。 皇上则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远远的望见,刘太医坐着中王府的轿子,正准备从宫门口经过。 莫名的,他望着刘太医坐在轿子里的场景,忽然觉得很熟悉。 好像他本该是个尊贵之人,本该享受着人上人之上的待遇,前些日子,只是枉做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董蓉却没有那么多的思量。 只是在准备出宫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咸福宫的那个宫女,她正拿着令牌,在外面排队。 因为她毕竟在救助晨曦的事情上,下了不少的功夫,所以董蓉的轿子路过她的时候,她专门从轿子上下来了。 本来准备出宫的梅香,看到一个豪华的轿子忽然在自己面前停下,当即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莫非自己又得罪了哪个达官贵人? 好像也没有啊! 所以她乖乖的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想着那人能够赶紧经过。 请假,明天家里有事,断更一天,十分抱歉 第二百五十四章 梅香晕倒 可是那人似乎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梅香心想,自己不会这般倒霉,要一直在这跪着吧。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不对,这声音怎么这般熟悉? 听起来好像是董王妃。 梅香心里虽然迟疑,但是宫中的规矩她可是记得清楚的,宫女面对圣驾,或者是其他皇亲国戚的时候,是不能随便抬头的,严重者会被问斩的! “梅香!抬起头来!没看到王妃在给你讲话吗!” 就在梅香疑惑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卫在大声喊她的名字,赶紧匆忙抬头,望见了满脸关切的董蓉。 “王妃!您刚才在和奴婢说话对吗?奴婢是梅香,刚才失礼了!” 梅香倒也不卑不亢,她在董蓉面前是无比轻松的,直觉上,她认为这个王妃,异于宫里的别的人。 “没事,梅香。你可是出宫有事?我也刚好要出去,看是否能载你一程。” 董蓉拉着梅香起来,对着她温和的说到。 看着满脸笑容的董蓉,梅香也没有掩饰,便说道,“奴婢正打算出宫去找晨曦郡主,想把我给她绣好的披巾送给她。既然遇到了您,那就麻烦您帮我带过去吧。” 梅香说着话,就准备从胸前的包袱里,拿出那个披风。 董蓉向来认为自己的眼光很准,她看着梅香圆圆的脸蛋,知道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姑娘,正好晨曦这么大了连个朋友都没有,不如让她们两个一起玩玩吧! 于是她并没有接受梅香的披巾,而是笑着道: “梅香,披风是你用心做的吧?” “当然!” 梅香笑着应道。 “那就应该亲手送到晨曦的手里,这样才能真正表达你的情谊呢!” “可以吗?王妃?奴婢……” 听到梅香这般称呼自己,董蓉朝着她伸出手,阻止道,“不要再称呼自己是奴婢了,在我们中王府就没有下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 梅香生性开朗,喜欢和董蓉这样简单直接的人交往,于是她道,“那我这就出宫去,直接把披巾送给郡主吧!” “来,和我一起!” 看着可爱的梅香,作势就准备走出宫去,董蓉忍不住笑了起来,拉住她的手,直接就把她拉进了马车口。 梅香没想到堂堂王妃,竟然会让自己一个宫女和她共同乘车,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她也没有客气,就直接坐上了车。 随着马车的启动,梅香开启了人生第一次和王妃一起乘车的体验,奇怪的是,那种感觉非常的好。 倒不是因为地位的尊卑差别,而是心与心的靠近。 马车很快到了中王府,还未下车的梅香,就听到了王府里面很热闹。 “小主!你可要小心一点,那虫子说不定会跑到你的身上呢!” 从马车上刚刚下来的梅香,看到了院子里,穿着粉红色棉衣的晨曦郡主,正对着她对面的年轻男子微笑,可奇怪的是,那男子的表情,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惶恐。 “小主!它们已经喝过我的血了,不能再喝了啊!” 随着脚步的接近,梅香才看到,原来笑嘻嘻的晨曦郡主手里,拿着一只小虫子。 小的时候,梅香家里养过蚕,她见过白白胖胖的蚕,和郡主手里拿的一样,于是便给那男子解释道:“不要怕,这只是蚕宝宝,它们很可爱的,不信,我拿给你看!” 一直关注着甲一的晨曦,根本没有看到梅香和母亲回来,这会儿一个不注意,她拿着的蛊虫,忽然被人夺了过去! “不要动!” 晨曦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在自己家里抢她的虫子!所以毫无防备的虫子就被梅香拿走了! 梅香本来是想帮助甲一的,却没想到因为自己夺回虫子,竟然惹郡主不开心了! “晨曦,晨曦郡主,对,对不起!” 本来口齿伶俐的梅香,这会儿拿着虫子了之后,忽然觉得头有些眩晕,说话都不清楚了。 而下一秒,她就直接晕倒了。 “梅香!梅香!” 晨曦拦都来不起,那虫子是能感受到晨曦的情绪的,自己是被抢走的,再加上晨曦的惊讶,它就毫不客气的直接咬了梅香一口。 这是直接把梅香当成敌人的节奏,所以咬过之后,自然也是放了毒的。 虽然还不至于是让人死的毒,但对于梅香来说,已经不是小事情了。 “都怪你,甲一,让它再喝点你的血又怎么样嘛!” 梅香不高兴的噘着嘴望着甲一,而这边的白衣已经走了过去,对她解释道,“没事,我第一次不也是晕倒了吗?后来不是醒过来了?不用担心,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她也喝过血了,你也不用担心了。” 一直站在外围观战的董蓉,看着梅香这么快就倒下了,连忙担心的走过去,“她真的没事吧?晨曦你看看你做的事情,人家是来给你送礼物的。结果人还没进屋呢,就被你给毒晕了。” 虽然说对自己的女儿,董蓉还是有几分娇宠的。但是面对晨曦现在的因为养虫子,而给周围的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的情况,董蓉还是不高兴的。 “娘亲,没事,她会醒过来了。” 晨曦搓搓手,瞪了那只伏在她手上不动的小虫子一眼。 那小虫子好像感受到了晨曦的眼神,抬着自己的小眼睛望了望晨曦,然后又继续躺在那里睡觉了。 “而且,我会马上给她施针,让她尽快恢复。” 说罢,晨曦赶紧给甲一和白衣递了一个眼色,两人就抬着梅香进了房间里。 两个人在抬梅香的过程中,来回摇晃,把梅香身上的包袱给摇晃了下来。 “小心一点!” 一直在身后跟着的晨曦,对着两个粗犷的年轻人喊道。 说罢,她便捡起了地上的那个包袱。 “这就是人家姑娘给你缝的披风。” 董蓉的语气中还有几分责怪。 “没想到,这小姑娘手还挺巧的。我回头会向她学习的,娘亲!” 晨曦知道董蓉有些不开心,便赶紧找话给她讲。 见董蓉不再说话,她才开始低头看那披巾,做工很考究,而且上面的小碎花瓣,都是梅香一点点的绣上去的,最出彩的地方,就是那边角处的几粒珍珠,看起来通体透亮,定然是好东西! 正在她在心里觉得梅香实在是缝纫的楷模时,忽然她手里的虫子,激烈的蠕动起来了! 之前虫子鲜少出现这种情况,如今晨曦还以为是她刚吸了梅香的血,所以这会儿看着梅香的东西会有些激动的缘故呢。 可是不对,那虫子的身子越扭越激烈,好像是遭遇了很大的敌人,或者什么痛苦似的。 “乖,要乖噢!刚刚才吃过,而且人家现在还晕着呢。” 晨曦以为它只是又饿了,便安抚道,可是转眼间,她的视线落在了梅香包袱的角落里。 “好大的一颗珍珠!” 那里有一个独特的珍珠,看起来要是普通珍珠的两倍,而且无论从光泽还是饱满度上,都非常的好。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董蓉,听到晨曦的话,连忙转过身来。 “不要碰那只珍珠!” 董蓉难得严厉的语气,让晨曦杜绝了去摸那个珍珠的想法,她赶紧带着自己的小虫子转到了一边,很奇怪,那虫子离开那包袱后,就变得非常安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娘亲的脸色从未这般难看,晨曦觉得自己恐怕创下大祸了。 “晨曦,你确实对蛊毒感兴趣是吗?” 没想到蛊虫这般阴魂不散,董蓉觉得,无论大齐还是自己的身边,都需要一些高手来应对了。 虽然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铤而走险,但若是她真相刘太医所说,有天分,又爱学,那恐怕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是的!娘亲!不过若是您不喜欢的话……” 晨曦的声音越来越小,抬眼看着董蓉,欲言又止了。 因为以她的性格,即便是董蓉不乐意,她也会偷偷的学的。 “王妃!蛊虫之事,我现在也在看书学习,相信可以助郡主一臂之力的!” 白衣以为董蓉要骂晨曦,赶紧走上前去护着她。 可是董蓉这会儿脑海里却翻滚着很多种想法,罢了,既然女儿命中注定有此孽缘,那就随了她吧。 “那现在有一个蛊毒高手希望收你为徒,不知你乐意不乐意?” 董蓉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这句话。 晨曦根本都没有听完,就直接高兴的蹦了起来,“乐意!乐意!” 怎么会不乐意! 自己最近刚好遇到了困难。 这小虫子简直就是嗜血狂魔,见人就咬,院子里的人都被她咬遍了!而且,第一次咬的时候,如果不给她讲清楚,她还放毒!晕倒一个两个的,把晨曦搞的手忙脚乱! 如果有个大师指点,那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想到这里,晨曦才知道刚才母亲并不是生气,便将那虫子一收,小跑着来到母亲面前,睁着葡萄般的圆眼睛问: “娘亲!那你说的那个大师是谁?” “还有,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碰那只珍珠?!” “那大师什么时候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董蓉听的有些凌乱,她看了看那只稳妥的大珍珠,思索了一下,对大家说到,“现在这些珍珠都有问题,可能每个里面都有蛊虫。而且,晨曦你不要枉然去动它,那蛊虫是你掌控不了的。另外,据我目前的了解,这些蛊虫都是一虫一人的配置,我不知道这个晕倒的梅香,是不是那个跟蛊虫相对应的人。如果是的话,那就是我开门揖盗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珍珠被收 看着董蓉的情绪这般低落,又谨慎,王府里的几个人都没敢再说话。 最近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好,总感觉要出事一样。 除了那个一心钻研蛊虫的晨曦,还有一心挂念晨曦的白衣外,其他人都在担心着大齐或者是慕容怀德的事情。 这会儿,本来巍峨庄严,又贵气的王府,变成了一片死气沉沉。 有一个人,正悄悄的在门口张望,他不时的朝着门口伸伸头,可又不敢进去。 暗卫早就看到了他,但是见他目标这样大,实在是不像是去刺杀或者袭击的,也便作罢,使了个眼色给里面的甲一。 甲一转身看到那个穿着便装的刘太医时,吓了一跳。 赶紧跑到董蓉面前,小声说道,“刘太医来了。” “在哪里?” 董蓉一听,这人还真耐不住性子,不过他这会儿来也很好,那颗大珍珠到底有什么问题,还需要他来解决呢! 于是她微微的收起了脸上的焦虑,转身向大门口走去,那本来在偷窥的刘太医,看见董蓉忽然间转过身来,立马想扭头藏起来,不过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武功也不会很差的刘太医,竟然今天能够出现这般尴尬的场面,这让初次和自己老师见面的晨曦,也是觉得醉了。 “太医!你怎么来了?” 董蓉走过去,笑着问他。 “我想着,若是郡主同意了,我就在门口守着,也不耽误时间。” 刘太医本不需要这般尴尬的站在门口,但是他虽然有功夫,也知道这王府戒备森严,自己这般无碍,又能够起到提示的目的,那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而这边晨曦,确定这个穿着便装,看起来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的人,就是自己之后的师傅后,便立马不嫌弃的就准备跪拜在地。 可是她身子还未弯下,那刘太医已经快速的移动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胳膊。 “郡主无需多礼,我之所以这般着急,是因为刚才在宫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点异样。后来确认之后,才知道那异样来到了中王府。我不能太过鲁莽的进去,所以在门口张望。” “应该没有吓到你吧,郡主?” 刘太医这般的行进速度,让暗卫都吃了一惊,他这句话似乎也在解释给旁边的暗卫听。 “不过话虽如此,拜师仪式还是要有的吧?” 晨曦对刘太医的好感已经开始飙升了。 “不用。能够找到你,是我刘某人的缘分。” 刘太医没有半点的客气成分,他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是真诚。 “你要知道,我之前的几个徒弟,是在全国几千人中挑选出来的。还是最终没有办法才选出来的。你,则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好的徒弟材料。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徒弟,我已经很开心了!” 刘太医一会儿疯癫,一会儿耍酷,一会儿又像个孩子一般,可是让晨曦和董蓉看的有点混乱。 不过这样的人,才是真性情的人,不是吗? 既然刘太医不让拜师,那就不拜师了! 董蓉再次跟自己的女儿确认,“怎么样?你确定要和刘太医学习了吗?” “确定!” 晨曦很开心的走在前面,领着刘太医,“我先带着师傅在我们府中转一圈,顺便让他看看我的小虫子去。” 刘太医笑呵呵的跟在晨曦的后面,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在阳光下奔洒,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为蛊虫疯狂的日子。 顿时心情大好。 不过刚走进院子,董蓉便给他安排了任务。 “刘太医,您可还记得那个王贵人身边的宫女,梅香?” “记得。” 刘太医的情绪瞬间收拢,他停了下来,等着王妃把话说完。 于是董蓉就简单说了刚才的情况,包括在宫门口遇见梅香,梅香做出的披巾,还有那让人觉得很恐惧的大珍珠。 “珍珠在那,是吧?” 刘太医在门口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这些对他来讲,都是小儿科,也便没有在意。 既然王妃提起,那就先解决了吧。 他直接走过去,非常轻松的拿起包袱,来到了院子中的石桌前。 因为是冬天,虽然已经过了正午,但石桌依旧是非常的凉。 于是晨曦担心自己的师傅给冻着了,便说道,“师傅,不如我们进屋里看吧。” “这东西喜凉,我把它放在这桌子上,它就能自己爬出来。所以还是在这里吧。” 刘太医头都没抬,直接噼里啪啦的把那些珍珠全部倒在了石桌上。 “这样会找不到的!” 晨曦很着急,珍珠不都是圆的吗,会滚掉的! 可是看着刘太医似乎很沉得住气,她也便作罢,赶紧来到石桌旁边,等着捡珍珠了。 董蓉也觉得刘太医此举有些不妥,但总感觉,他应该有自己的道理。 事实也果真如此。 那些个小的珍珠,都蹦蹦跳跳的,从桌子上滚落下来。 倒颇有几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味道。 只是那颗最大的珍珠,在最初的时候,也跟着小珍珠们滚了几下,最后,竟然停在了角落里。 一个圆滚滚的珍珠,怎么可能停在光滑的石桌上! 几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要向前观看。 可是却都被刘太医伸出的手臂阻止了,“大家不要乱动。它还在活着。” 一听这话,几个人都赶紧退后了。 余下来刘太医,非常神秘的从自己的右侧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根针。 对,是一根针,不过这根针很长,也并不细,几个人站在外面,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它之所以没有滚落下去,是因为在滚落的过程中,它感受到了外界的凉气,是她最喜欢的。所以它就停了下来。所以这会儿你们在看的时候,会发现,它并不是圆润的形状。” 刘太医跟讲课似的,先解释了大家刚才关心的问题。 随后他才拿起自己的那根针,正准备行动的时候,晨曦忽然问了一句,“师傅,那针是什么针啊?” 对于自己这个好学的徒弟,刘太医是很开心,不过他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快速的拿起那针,刺进了珍珠的身体里! 对,就是看起来依旧圆滚滚的珍珠,却硬是被扎进去了一根银针! 而且这应该是又小米大小的粗度,还有指头一般长度的银针! 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还是圆润的珍珠,瞬间变了颜色! 而且瞬间展开来,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虫子!它正在石桌上剧烈的挣扎!好像非常痛苦的样子! 刘太医屏息望着那小虫子,自己快速的从衣服上又拿出几根针,分别扎在虫子的身上! 那只本来可能蜷缩在珍珠下面的虫子,如今伸展开来的时候,晨曦惊讶的发现,竟然和自己的虫子长的很像! 不过要比自己的虫子,个儿大多了! 好奇怪,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么大的虫子!怎么会变成珍珠的! 还有,那虫子被扎进针之后,最初还蠕动几下,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很快在几根针的共同作用下,最终变成了一滩水! 是的,一滩水! 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个人都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晨曦见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便走上前去,说,“师傅,这会儿能看了吗?” “可以看,但不要动。这东西只要是被沾染了剧毒,无论它以什么形态存在,都是很危险的。很多人觉得化成水就没有危害了。其实不然,这水若是被沾上,比那刚才被它咬一下,或者是蛊惑了,要严重多了。” 正兴奋的准备朝前走的晨曦,听到师傅这话,顿时停下了脚步。 她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恐怕是有些担心了。 “那,这水,怎么处理?” 她话音还没落,刘太医就再次从自己的侧袋里,拿出来一个青色的瓶子,直接就把那瓶子放在了液体的旁边,然后手掌用力,感觉那液体全都钻进了瓶子里。 “别人虽然没办法碰,但我却有办法收!” 刘太医到这会儿有些洋洋得意了,不过他的得意也是大家都能理解的,试问,无论是白衣,还是暗卫,或者是甲一,都无法将那液体,用掌风扇进一个小瓶子里。 虽然,那瓶子的构造是方形的,是可以完全放在桌子上面的。 顿时,屋子里的所有人,对面前的刘太医,肃然起敬起来。 随着虫子被收掉,房间里的传来了乙八的声音,“梅香醒了!” 是了,刚才梅香晕倒之后,晨曦就赶紧让乙八把她送到了房间里,本来她想准备点药给她端进去,让她赶紧醒的。 却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里,她竟然自己醒了。 “我去看看。” 刘太医听到这声音并不震惊,但还是提出了要去看看。 晨曦赶紧跟着,董蓉也跟在后面,甲一和白衣也分别在侧,显然是宫中达官出门的做派。 梅香刚刚恢复清醒,在乙八的解释下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何会晕倒在这里,正准备下床呢,却看到门口瞬间涌进来这么多人。 她作为一个下人,看到这些人,连忙准备要从床上滚下来行礼。 却被先走一步的晨曦给拦住了,“梅香不要动,刚才都怪我,是我的小虫子让你晕倒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嫌疑排除 董蓉本来想阻止晨曦,毕竟这毒物是梅香拿过来的,也不清楚她是不是知情。 可是为时已晚。 那梅香听到晨曦的话,有些茫然,“什么虫子?你说的那个蚕吗?” 昏迷的这一会儿,她已经忘记了刚才被咬的那一瞬间。 “那其实并不是蚕,而是……” 晨曦对梅香的印象特别好,所以说起话来完全没有防备,可为了安全期间,董蓉并不希望梅香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梅香。” 她走上前去,打断了刚才晨曦说的话。 “那虽然不是普通的蚕,不过也就是一个小虫子了。没有关系,我们专门找了刘太医来给你诊断,你最近可是太过忙碌,所以累着了?” 董蓉说话的同时,轻轻的握了握晨曦的手,示意她不要说太多。 毕竟现在一切都不太明朗。 一直沉默的刘太医,也是这种想法。 董蓉说完,他就点点头说,“从你的脉象来看,最近身体有些虚弱,可能是天气太冷了,又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偶尔有眩晕的感觉。” 听了大家的话,梅香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说,“是的,最近晚上睡的都会比较迟。太医,那您说我该怎么补一下呢?” “作息一定要按时辰来,平时吃点清淡的饭菜,你没有什么问题。” 刘太医特别认真的给梅香又把了把脉,然后简单聊了两句。 正在梅香准备感谢的时候,董蓉忽然发话了,“梅香,我看你送晨曦的披巾很特别,无论是从绣风上,还是从材质和珍珠的配备上,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你是不是从小都学习过?” 一个普通的宫女,心灵手巧到这种程度,那件披风,单从绣风上来看就是上等佳品。 这梅香,应该不是凡人。 “我从小就爱这些。” 梅香听到董蓉的夸奖,心里很开心。 又觉得大家这样围着她,终究不好,便说道,“不如我去拿着披风,给王妃和郡主欣赏一下吧?刚才没来得及。” 梅香说完这句话,顺势从床上下来。 有太医在就是神奇,这头不仅一点不晕了,走路也很有力气。 梅香心想。 几个人也没拒绝,也一并到了中庭。 乙八拿着披风,梅香则在旁边认真的说着。 “我从小喜欢刺绣,做东西,也是跟我们家乡的风俗有关系。我是江南人,父母虽只是县城的小官,但却深明事理,知道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就找了师傅让我学习。说实话,王妃,奴婢被选到宫里,还跟这刺绣的手艺,有关系呢。” 谈起自己的爱好和家乡,梅香的语气轻松了起来。 董蓉看着这个秀气的女孩子,直觉她应该和玲珑不是一路人。 但这个人竟然送给女儿蛊虫,她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你和玲珑,是一个地方的人么?” 董蓉默许着点头,忽然微笑着问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玲珑的名字,梅香眼角的神采黯淡了下去。 “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但却是同批进宫的人。” 说到这里,梅香停顿了一下,“本以为她成了贵人之后,能够过的幸福。却没想到,这么快就……” “她只是被打入冷宫了,待皇上哪日不生气了,还会出来的。” 董蓉安慰道。 听到这话,梅香抬头惊讶的望着董蓉,眼中的泪水在打转,“王妃!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王贵人,玲珑她,已经没了。” 说完,梅香就哽咽起来。 但董蓉的心却开始戒备了,玲珑死的消息是封闭的,她这个深宫的小姑娘是怎么了解这件事的? 看着董蓉的表情陡然严肃,梅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林子当时是告诉她说,不要给任何人讲的。 “怎么会没了的?我还不知道呢?是谁告诉你的?” 董蓉的表情依旧和蔼,可是语气已经变得不太友好了。 “是,是……” 梅香觉得气氛忽然间变得尴尬起来,她有些犹豫的望着刘太医。 刘太医看到这眼神立马心领神会,“又是小林子吧。” “小林子是谁?” 一直沉默的晨曦,开口问道。 “还是让梅香给你说吧。” 刘太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唯一的下手的心思,那小林子对梅香,可谓是死心塌地。 梅香的脸,一瞬间就红了。 “小林子,是奴婢的一个朋友。是他刚才路过咸福宫的时候,告诉奴婢王贵人的事情的。他还告诉我说,凶手是宫中的人,让我注意下安全。” 梅香虽然不太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但是如今站在众人中间,她知道问题绝对不是讲解下那披巾怎么制作的这般简单。 “他说的没错,王贵人确实死于宫中人之手。” 刘太医肯定的又说了一句。 “那会是谁呢?平常玲珑很少和宫中的人来往啊!” “你对她了解多少?对了,梅香,我刚才一直想问,你这么多的珍珠,是从哪来的?” 话题进行到这里,梅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定然是自己拿的东西太贵重了,不像是一个宫女可以拿出来的。所以才会引起王妃的怀疑吧。 反正没有关系,她梅香行得正,什么都不怕。 “这些珍珠,都是平常贵人打点的。那个特别大的珍珠,是小篮子送给我的。她说,是之前在薄太妃那里被赏的。她现在心情郁闷,不想要,就给我了。我担心的是,我那些细小的珍珠会掉,所以就把这些珍珠都拿过来啦!” 梅香自觉心中没鬼,所以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罗列。 董蓉到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事应该跟这小姑娘没关系,但她提到的那个小篮子,可能是问题的突破点。 “我很喜欢这个披风!” 看到母亲似乎忙完了她的事,晨曦走上前去,直接将披风批在了自己身上,对着梅香笑道。 “很高兴,郡主能喜欢噢!” 梅香多少有几分不悦,但是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便笑着回应了。 董蓉没有在说话,不过她清楚,若是哪天把事情搞明白了,到底谁是杀了王贵人的那个人,她会亲自给梅香解释今日的事情的。 接下来,就是隆重的拜师大典了。 这本不在董蓉喜欢的范畴里,历史上的任何仪式,都太多实际的含义,只要心诚就好。 可是晨曦读遍了苗疆的书,发现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是对仪式非常尊崇的,所以她才会想到要隆重一些。 而让董蓉觉得好奇的是,那刘太医似乎很受用,整个王府的人都为他的拜师大典奔波着。 好吧,苗疆的事情她不懂。 她也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思考下午的事情来。 小篮子既然是个突破口,那就事不宜迟,得赶紧找人回去传消息去。 这边刘太医似乎很热衷收徒弟,对宫中的事,似乎又开始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她也就不强求了。 这刘太医本来就是一个神外之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于是她喊来了甲一。 “小篮子,从薄太妃宫殿里,拿了一只大珍珠。” 她简单的把梅香的话,简练成了这一句,让甲一传给太后去。 外面又是杀鸡,又是敲鼓的,很是热闹。 甲一在这热闹的场景中,骑上了奔向皇宫的骏马。 冬日的天气,依旧冰冷。 可是走出门,看到那一院子的人都乐乐呵呵的,董蓉忽然觉得,日子也许没有那么艰难。也许大齐不会真的遇到磨难,而自己的丈夫跟孩子,也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滴血的公鸡,被束缚在案头,身边摆放的则是,白色的热馒头,刚刚被杀死的猪头,还有一些五谷,而那刘太医,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变戏法似的换了一套衣服,竟然完全是红色的! 若是没有那个在下面跪着的自己的女儿,董蓉觉得这模样倒像是祭祀! 不过是穿着红衣服的祭祀! 为了看个究竟,她就超前又走了几步。 这下,算是看清楚了那刘太医身上穿的红色的袍子,竟然是自己柜子里,存放了许久的红布! 真真也是醉了。 看着所有布置仪式的人,都兴奋的像是过年一般,董蓉摇摇头,这些人的世界,她实在是不懂。 与此同时,和晨曦一样高兴的准备拜恩师的人,还有她的小哥哥,明儿哥。 话说这些时日的奔波,明儿哥已经从一个皮肤稍白的眉目清秀,眼睛有神的俊小伙,变成了皮肤若黑炭,声音粗哑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早没了最初在草原或者大齐时候的雅致了,完全变成了豪放派。 他这边的步骤进行的慢一些,还未走到杀鸡那一步。 与中王府仪式中,个人的兴奋不同。 这里所有参加仪式的人,表情都是庄严肃穆的。 要知道,真正的苗疆大师,想要认领徒弟,都是需要经过很多步骤的。 明儿哥遇到见的那个恩师,如今还未出现,但从这些办理仪式的人的装束,就可以看得出,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小伙子不是外地的吗?怎么能苗大师的徒弟呢?” 除了安排仪式的人之外,还有一批看客。 苗疆之人,各个身怀绝技,他们站在外围,看着这仪式,不过脸上的表情都是羡慕。 “听说,这小伙子,特别的厉害啊!他是一个新手,刚开始学没多长时间,但天赋惊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苗大师 第二百五十七章苗大师 两个头上戴着高高帽子的人,在小声交谈着。 “我还听说,这可是苗大师,亲自找的他!” 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眯着的,他近乎崇拜的看着那个在里面冷然杀鸡的明儿哥,似乎巴不得那个人是自己。 “哎,跟了苗大师,可是学到东西了。” “比着我们这些人,实在是强太多了。” “听说他是中原来的人,怎么会有这天赋呢?” “别提了!我们当初就是不相信他有这个天分!所以才找他单挑的啊!没想到,我现在一个兄弟还在家里躺着呢!” “啊!这么夸张!他在咱的地界,还敢伤咱的人?” “哪里啊,是我那兄弟不争气,自己没本事控制自己的虫子,结果虫子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了,反咬了他一口。那可是他自己浸的毒啊!” “哎,我也听说这事了。就是这件事之后,这小伙子才陡然名气大增的。” 就在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时,忽然全部都安静了。 厅堂里,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褐红色的袍子,身材修长,面部看起来,像没晒黑的明儿哥一样清秀,眉眼之间,全都是温润之色。 可是却带着一副不言自威的气势。 周围人自动的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他开口说话,“仪式,可准备好了么?” 声音虽然轻柔,但却是道地的男子气概,且声音似乎具有穿透功能,就连五里开外的正在做饭的农妇,都听到了这声音。 赶紧放下自己的饭碗,拉扯着孩子就奔跑起来。 嘴里还喊着,“赶紧的,赶紧的,苗大师出来了!” 是了。 往往这仪式的周围,人山人海的。除了那想学蛊术的年轻后生之外,就是那些大姑娘,小妇人,甚至说中年女子的。 各个看起来是擦了粉的,身上穿的也是簇新的衣服。 由此可见,苗大师在当地是多么的受欢迎。 “苗大师!苗大师!苗大师!” 待苗大师一开口,大家就知道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欢呼了,便齐齐的大声喊起来。 男人们,声嘶力竭的,喊着自己的偶像。 女子们,则花容失色的,拼命的超前挤着,巴不得能够让苗大师看自己一眼。 那个五里开外的女子,这会儿抱着孩子,正在狂奔。 但是嘴里已经激动的喊着,苗大师!苗大师!苗大师! 她的孩子虽然只有两岁,但似乎对自己母亲的这种疯癫行为特别习惯,他乖乖的趴在她娘亲的怀里。 尽量的减少风的阻力。 要问明儿哥此时此刻的心情,他肯定想对着大公鸡说,“瞧啊,主角到了!不过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主角!” 说话之间,心中暂时淡忘了对大公鸡的控制。 结果那公鸡,扑扑楞楞飞走了。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很满意,这个年轻的后生,无法应对这人山人海的赞扬。 蛊术讲究最多的就是控制,这年轻后生,连个公鸡都控制不住,他们也便对他奚落起来。 不过明儿哥是何等聪慧之人,他望着那只公鸡飞走了,一点都没有惊慌,而是伸出手,指着那公鸡的方向,轻声的端详了一会儿。 明儿哥今日穿着藏青色的袍子,如今站在高台之上,真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谪仙一般。 下面的不懂行的人,都对明儿哥的动作耻笑起来。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是沉默的,甚至一个人低声说道: “不会吧,这种方法他都会?!” “年轻还这么轻!” 是的,这种方法,就是没有蛊虫也可以操作的控制法。 明儿哥可以通过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却控制那只已经飞走的公鸡。 这已经是苗家大师的一种初级境界了。 这些境界,对于很多入门十几年的人来讲,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终于,那只鸡,在大家的嘲笑声中,又乖乖的回到了明儿哥的手上。 下面的嘲笑声,陡然变成了掌声。 而自始至终,那个苗大师,都没有转头看一眼,而是平视远方,像是一个神灵一般。 女子们可不关注和鸡啊鸭的,她们只和自己的苗大师,进行心灵的沟通。 各个都激动不已。 公鸡回来之后,明儿哥赶紧简单处理下,周围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好。 只需他这轻轻一跪了! 要知道,这虽是轻轻一跪,但交付的却是自己的灵魂。 对于苗疆的人来讲,是不能随便跪拜的。 他们特别尊崇人人平等,人与人之间是无需彼此尊敬的。 除非你有着比人高很过的本领。 即便如此,那别人也不会跪拜你。 除非是拜师,这样的大典之上,但也只是轻轻一跪。 但这轻轻一跪,就已经是苗疆人最深的骄傲了。 不过,这对于明儿哥来讲,实在是小菜一碟。 且不说在大齐的时候,他过年的时候,需要给自己的长辈磕头。 遇到皇上或者皇太后的时候,还要给他们磕头。 另外,逢年过节,还要敬鬼神。 所有,虽然古人有云,男人膝下有黄金。 但这话,对于明儿哥来说,都是浮云。 所以,这大典除了见到苗大师,看公鸡飞天,这两个亮点之外。 接下来,大家想看到的就是第三个亮点。 是徒弟,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跪下来的情境。 之前的大典上,每个徒弟都懊恼不已,有的甚至眼中含泪,看到这个步骤的时候,大家就不再羡慕那个徒弟,纷纷说,若是让我这般跪,我也不愿做这个徒弟,哼! 言下之意,好像他这般做也是万分无奈一般。 多说中原理解繁缛,怕是这个小伙子,会经历更多的痛苦吧。 众人屏息以待,周围的女子们,待看清楚明儿哥的长相后,齐齐的沉默下来。 天啊,这人似乎比苗大师,更年轻,更帅气啊! 于是一大波情绪正在酝酿当中。 跪拜仪式正式开始! 司仪高声拖着声音,喊着这句话,苗大师依旧冷峻的站着,没有半点的情绪。 结果,司仪的话音还没落,这边的明儿哥,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 众人错愕,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苗大师听到这声响,脸上也闪现出了一丝丝的错愕之色。 可明儿哥觉得这样还不够惊人,跪下去之后,还磕了三个头! 台下众人沸腾了! 连台上的苗大师,此刻都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 要知道,这样的磕头礼节,在苗疆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 若说自己的徒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跪拜,那简直是对恩师的最高尊崇! 当下,苗大师立马换成柔和的表情,亲自俯身,扶起了明儿哥。 “爱徒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明儿哥心中想着,是不是拜师要多磕几个头?记得大齐有规定,说五个头是什么含义,七个头是什么含义。 不过自己磕了三个头,好像是祭祀的时候用的,似乎不太好。 他这边迟疑着呢,苗大师已经亲自把他拉起来了。 “师父!” 明儿哥难得见到苗大师对自己露笑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下心情有些激动啊! “嘘!喊我大哥就行,不用喊师父。” 苗大师也是性情中人,话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年轻,喊师父多显老啊! “感谢恩师,噢,不,苗大哥教诲,请再受徒弟一拜!” 额,这边苗大师刚刚拉起来明儿哥,明儿哥则被大师满意的笑容感染了,又跪了下去! 这一跪,可是为大齐江山跪的! 这么许久来,他在苗疆所遭遇的一切,充分证明,就算是再多的兵士,也抵不过蛊毒的危害。 虽然说,蛊毒有时候会带来自残,但是这里的人却十分热衷! 而且,整个苗疆的文化氛围,都和蛊毒有很大的关联。 就现在台下的这批人,他们虽然拥有的蛊术,都是非常小的,但是结合起来,却是敌得过千军万马! 若是这些人,被一个恶势力的人控制,想要攻打大齐的话,那多少兵士都没有办法! 所以,他必须为大齐跪上一跪! 以后要接受这个苗大师的,彻底教诲! 这苗大师,看到徒弟又跪了两回,情绪也有些激动。 本来他都打算封山了,可是这小伙子慧根实在是深,他根本不舍得这个好苗子,所以才会耐不住他苦苦哀求,收下了他这个徒弟。 今儿这仪式上才发现,这徒弟不仅有慧根,而且人也忠诚老实啊! 他既然能对师父这般虔诚,那他又怎会对他隐瞒呢! 就像当初师父对待自己一样,他决定要好好的培养这个小伙子了! 这回,他已经不再伸手,而是依靠意志的力量,让明儿哥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感觉到了身体一股莫名的向上提的力量,明儿哥觉得,实在是太神奇了! “多谢师父!” 其乐融融! 场下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如果说第一次跪,大家还觉得这小伙子真是太过草率的话,那第二次跪,则充分说明了他的虔诚。 这般虔诚的人,就该接受命运的垂青。 按照惯例,接下来苗大师会亲自传授给明儿哥一些招数。 表明自己真正想收他为徒的决心。 既然徒弟这么利索,那师傅也没有半点的迟疑。 正在他准备从怀里拿出东西时,却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张力,直接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把那文卷拽了出来! 那文卷在风中摇摆,摇摇曳曳的。 像是一幅画。 第二百五十八章 聚首 看着自己师父的东西被抢,明儿哥立马起身准备去追,可是那书卷却是飘向了天上,他笨拙的想伸手去抓,可是那书卷好像是给他开玩笑似的,他不蹦起来的时候,那书卷就在他头上的位置。 他一蹦起来,那书卷就飞的更高了。 不过,那书卷始终不离开明儿哥的头顶。 明儿哥不服输啊! 反反复复的,来来回回的蹦。 众人在台下看的开心啊,看着这明儿哥被这般调戏着,新一轮的起哄开始了! 唯有苗大师,安然的看着这幅场景,眼神里似乎有很多的故事。 “既然来了,就都出来吧。” 看着自己徒弟累的精疲力尽的,还被下面的人笑话,苗大师也是于心不忍的,他对着人群中的某个位置,高声喊了一声。 那画卷就乖乖的落在了明儿哥的手上。 “哈哈!师弟!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找师父啊!” 那人群之中,先是传来一阵廓然大小,接着便是一个肥胖的身躯,从人群中一跃而上。 直接站在了台子上。 这事情的发生,几乎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胖子,虽然身躯大,可是动作却是这般的轻盈。 他是淡眉小眼睛,皮肤白皙,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嘴角的那颗痣。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古代书册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看着这人叫师弟,明儿哥不禁觉得惊讶,怎么,自己的师父还有师兄弟? 虽然苗大师的表情淡淡的,但是距离他近的明儿哥,却是发现师父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怕是这对师兄弟好久不见,感情应该很深厚吧。 “既然都收到师父的急信了,那我看,来的不止你一个吧。” 苗大师,伸手从屋里甩出一个凳子,放在高台上,本来是想让胖师兄坐的,可是那凳子,却又意外的飞上了天。 “真是说谁谁到啊!胖子,瘦子这是在向你挑战呢!” 苗大师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朝后退了。 果然,胖子冲了过去,开始用力的去拉那凳子。 和刚才胖子对付明儿哥的路数一样,他用力的时候呢,凳子就高出他头顶一点点。就一点点,这人似乎很了解胖子的个子和胳膊长短,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胖子急躁的跳起来,像个滚圆的球似的,下面的人都看的津津有味。 明儿哥虽然从配角变成了路人甲,不过他这会儿脑子里在分析着各种信息,看来师父至少有两个师兄弟,而且既然是收到师父的师父的急信,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连师祖都可以见了呢? 师父都这么强了,那师祖应该更强吧! 那大齐,应该有救了吧! 噶尔迪,应该也能称王了吧! 父亲应该很高兴自己成为了这么优秀的人的徒弟吧! 启儿哥回去会不会吵着要向自己学蛊术呢?! 不行,不能交给他,这东西太危险。 就这样,台上的明儿哥游离的望着那高低起伏的凳子,冷不丁的,自己的身体,忽然飞了起来。 一个不留神,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明儿哥吓了一跳! 幸好他这一路上见识过太多的怪异事件,没有表现得太过夸张。 “胖子!你打不过瘦子,可别拿我的徒弟出气!” 还好,听到了师父温暖的声音,很快他就被师父拉到了身后。 “哈哈哈!” “这么许久未见,胖子,你还是这般小心眼啊!” “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伴随着胖子气鼓鼓的直接不去接那凳子的动作,人群中又飞出一个个子相当高,但又特别瘦,还留着胡子的墨衣男子。 这人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瘦削的原因,看着并不是特别的让人觉得舒服。 明儿哥感觉,他面对自己师父的时候,虽然话说的十分漂亮,但并不是真正的恭敬。 额,不对啊。 自己的师父好像是师弟啊! “我怎么小心眼了?你这样做合适吗?明知道我的个子矮,你的个子高。师弟,你要给我评评理。” 胖子跟个孩子似的,噘着嘴也跑到了苗师父的身边,委屈的说到。 “好了,你们每次见面都斗来斗去。现在我都收徒弟了,也不怕徒弟笑话。” 虽然是最小的师弟,但看起来苗师父好像是两个人的师兄似的,两个人听到苗师父的话,都笑呵呵的,真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似地。 那个看的目瞪口呆的司仪,这会儿知道跌沓起伏的拜师仪式到此已经完全结束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师兄弟的欢聚时刻了。 便趁机给下面的人说到,“拜师仪式,到此结束!” 台下众人当然不愿意走,只是最后瞧着苗师父,和明儿哥,还有一胖一瘦两个神奇的人都离开之后,这才说着刚才自己遇到的神奇情况,纷纷离开了看台。 “师弟,你是咱师兄弟中最有耐心的,我听说你最近这几年不少收徒弟!” 瘦子说话总是味道很怪,明儿哥觉得不怎么中听,但又说不出是什么道理。 “这个,算是我最后一个徒弟了吧。来,明儿,给两个师伯打个招呼。” 苗师父似乎对瘦子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喊着明儿哥,让他给这俩人打个招呼。 这要是在大齐,估计得给师伯拜礼,可是在这苗疆,应该不用那样复杂吧。 明儿哥迟疑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也跪拜吧!” 瘦子先说话了,“跪拜的话,师伯我也教你点好玩的。” 胖子不甘示弱,接着说,“跪我,跪我,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一身绝艺没法传人,你跪了我,我也把我的蛊术都传给你。” 胖子走上前去,直接就把瘦子挤到了一边,站在了明儿哥面前。 若是能学到本事,跪下是没有关系的。 但现在明儿哥已经是苗师父的人了,要考虑苗师父的感受,所以他只是转头望了望自己的师父。 发现苗师父根本没有说话。 他也就没有回应,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师伯们,你们大老远来,连口水都没喝吧?明儿这就给你倒水去!” 明儿哥乖巧的简单给两个师伯笑过之后,就准备溜出去倒水了。 “慢着!” 可瘦子师伯并不乐意看到他走掉。 “你这小子!见到师伯,连拜都不拜,是吧!你还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吗?我告诉你啊!你别看你师父受我师父喜欢,东西传给他的最多。我这个师伯也不差!我自己行走江湖,也学了不少蛊术!你就不想多学点嘛!” 瘦子说话越来越不中听,而且一步步的朝着明儿哥走来,脸色似乎很难看。 胖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拦住了来势汹汹的瘦子,“你干嘛呢!我们师兄弟好不容易见个面!你这瘦子别扫兴啊!” “我扫什么兴!我难道说错了吗?你说,胖子,师父是不是给他传的东西最多!你说是不是!就说刚才那个画卷!他现在都可以传给徒弟了,我们弟兄俩连见都没见过!你说师父偏心不偏心!” 瘦子满腹的牢骚,说到这里,还跺了跺脚,看样子也是十分可爱。 到这里,明儿哥才知道,这瘦子之所以一直说话不中听,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师兄弟中难免有得宠的,不得宠的。 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的体质和才能不同,所以才会有差别啊! 可是明儿哥毕竟是晚辈,他可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自己的师父。 苗师父依旧没说话,只是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 明儿哥也准备走,却被师父拦住了。 “明儿,你留下。别理你那两个师伯,他们俩活着就是找事,若是不拌嘴,他们的生活也没啥意思。” 苗师父果然不理会那俩人,直接就坐在了主座上。 然后喊明儿哥坐他旁边。 “喂!我可是你师兄,怎么能不坐你旁边!” “左手为尊,好吗!瘦子!那个位置是我的!我才是大师兄!” “去你的吧,胖子!你怎么可能是大师兄!是我先认识师父的好吗?” “是我!” “是我!” “好吧,我们让师弟评评理!”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打闹起来,而这边明儿哥已经根据师父的吩咐,坐在了师父左手边的位置。 “喂!师弟!你这样不讲理,真的好吗?” 俩人看来应该是被苗师父欺负惯了的,争论之后看着明儿哥已经坐上了位置,又开始抢那个右边的位置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明儿哥觉得,自己决定不跟他俩学蛊术了。 学着学着再成为二傻子了怎么办? 可是苗师父似乎对这两位活宝师兄的到来,很是开心,他虽然面子上还是依旧冷峻,但明儿哥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刚才本以为被疏散走的下人,这会儿都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上面放着苗疆的水果,还有一些甜点。 不得不说,苗师父在当地是颇有一定的势力的。不管是经济上,还是地位上,都是数得着的。 所以不仅房子敞亮,有很多间屋子,就连吃的东西,都是上等的。 明儿哥看着端上来的南方水果,虽然已经过了季节,却保存的很新鲜。 比着噶尔迪的存货,实在是好多了! 当然,比着大齐的皇宫,当然是差了一些。 但就是这些水果和点心,已经让那两个师伯合不拢嘴了。 拿起一把晶莹剔透的葡萄,胖子乐呵呵的说到: “行啊,师弟,你这边真是太好了。这样吧,我自告奋勇,留下来免费教你的徒弟,怎么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治军有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治军有道 胖子一看就是吃货,他拿起葡萄吃完之后,就开始拿起来荔枝。 这并不是水果和荔枝成熟的季节,但是看着这样新鲜的水果,就连富可敌国的明儿哥都觉得有些诧异了。 “那也得看我们明儿想不想跟你学。” 苗师父实在是摆谱第一人,他深深的懂得这两个人的软肋,刚才的时候,学蛊术还得跪拜,这会儿是一串葡萄,就能够搞定胖子。 “明儿!明儿哥!你想不想学?你跟师伯学好不好?要不师伯给你行礼了?” 胖子看起来是没有节操的,胖乎乎的身材,里面装的应该全是食物。 明儿哥当然无法拒绝了,他看到师父似乎面带笑意。 赶紧就答应了。 “师伯,应该明儿哥给您行礼才对!” 明儿哥拿起一串葡萄,亲自放在了胖子面前的盘子里,胖子立马乐开了花。 “好的!好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瘦子这人比较矜持,他似乎对吃的并不感兴趣。 “师父,可是让我们尽早过去。” “要是让我们尽早过去,那信就不可能那样写了。” 胖子到底是聪明了,边吃边回答。 “师弟,你怎么看?” 瘦子问苗师父。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早些启程。至于到底什么时候到,我想师父会再给我们信儿的。” “早些启程?那这些水果怎么办?” 胖子有些哀怨了。 明儿哥也担心,自己什么本事都没学到呢,怎么师父就要走了? 苗师父似乎懂得二人的心思,先是回了胖子。 “今明儿两天不走,够你吃了吧?” “够!” “明儿,我们是去大齐,刚好回你的家乡。” “明儿,你不用担心,蛊术这东西,都是在路上学的。刚好你俩师伯没事干,可以在路上给你讲讲。” 胖子很友好,似乎也很喜欢明儿哥。 到这里,明儿哥明白了,师父是要在路上教他。 只是他心里嘀咕的是,这些人去大齐,是去帮助大齐的呢,还是? 他不得而知。 反正还是跟上会比较好,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能帮忙解决。 “明儿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师伯们商量件事。” “好的,师父。” 明儿哥也想赶紧回去,他需要把这三个人进大齐的事情,告诉父亲和哥哥,让他们先做好准备。 只是奇怪的是,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最后一只信鸽,忽然找不到了。 他赶紧联系暗卫。 “鸽子呢?不是还有一只吗?” 他虽然不知道暗卫的具体位置,但知道他会一直在身边,这会儿瞧着四周都没人,便对着屋顶喊道。 若是往常,暗卫已经出来了。 可这会儿,周围却平静的很。 “喂,你在吗?” 明儿哥有些慌张了,虽然说他遇到了不少的事情,也处理了不少事情,但这之前,都是暗卫陪着呢! 不在。 那人并不在。 鸽子也没了。 暗卫也没了。 明儿哥第一次感觉到了深刻的孤独,这一路上父亲给他安排了好几个暗卫,前面几个都在各种磨难中,中毒的中毒,死于非命的死于非命,只余下这一个最优秀的,如今也死了吗? 到底是谁害的? 自己不是已经派了这当地最有名的人为师了吗? 怎么还有人会加害自己? 还有,那鸽子虽然带着不方便,但自己一直把它们养的很好,它们虽然平时会在四处转悠转悠,但最终都会安安稳稳的回来的! 明儿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转身就打算去找自己的师父,他想把自己暗卫的事情告诉他,看看他能不能想办法帮助自己。 可他转身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说好商量事情的几个人,并不在刚才的议事大厅里。 那一直说着喜欢吃水果的胖子,他面前的水果,似乎并没有少几个。 直觉里,明儿哥觉得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父亲!明儿哥又好久没来信了!” 启儿哥这几日看起来没少奔波,听起来声音都沙哑了。 “没关系!不用担心,他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应该能够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了。” 明儿哥出苗疆这个时间里,他确实也担心了不少,但从孩子发回来的信中所看,他在成长。 而暗卫也会定期的发信回来,告诉一些细节性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儿子处理问题的方法,有了很大的提高。 这实在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特别是前几日,看到暗卫回信中说,明儿哥要拜当地最优秀的蛊术大师为师了,他心中很是高兴。 想着自己的孩子出息了,终究是龙生龙,凤生凤啊! 可是启儿哥却莫名的觉得有些担忧,之前每次明儿哥出事,他都会有同样的感受。 毕竟双胞胎还是有一定的基因联系的,当一方感觉到担心的时候,另一方就会很敏锐的感受到。 “没事!是事也要让他自己扛!我们先去看看王将军再说吧!” 慕容怀德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最近刚收到皇上的密信,说关键时刻,若是王将军出了事,他可以直接顶替王将军的位置,来帮助国家戍守边疆。 而且个中还说了很多关于蛊毒的事情,听起来很是骇人。 他没敢把信给别的人看,包括自己的儿子,只是把那印章收好,不到关键时刻,不拿出来。 而黑衣,最近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奇怪。 似乎他对王将军的事,很是上心。 这种上心,很让慕容怀德怀疑。 “怀德,我感觉事情不简单。” 正当慕容怀德准备出发去看王将军的时候,黑衣忽然推门而入。 看着他再次不敲门,慕容怀德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可是心里却是更加戒备了。 最近黑衣明显浮躁,他本来是非常懂礼节的人,如今却总是这般鲁莽。 而且,进来之后,他并没有为自己的鲁莽表示任何的歉意。 连启儿哥都对他有意见了。 “怎么不简单了?” 可是看着自己的父亲,依旧非常礼貌的面对他,启儿哥也就你不再说话了。 黑衣走进来之后,直接快速的来到慕容怀德面前,朝着他面前的放着的那几张纸,仔细的看了又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离开了。 “也没什么不简单的,只是我的直觉。” 似乎是发现自己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黑衣准备离开了。 “我们一起去看看王将军?” 黑衣略觉得尴尬,所以提议道。 “好啊!一起去!” 慕容怀德缓缓起身,直接就跟着黑衣出了房门。 启儿哥也在后面跟着。 这会儿的王将军,正在给自己的将士开会。 他臃肿的身材,这两天有了明显消瘦的迹象,那个小玉被从他身边撤离了之后,他现在看起来严肃多了。 也并不再贪色了,他会经常问起自己曾经的事情,觉得挺后悔的。 所以,这会儿开会的主要任务,就是检讨自己的过去。 “过去,我所犯的所有错误!都是因为蛊虫!所以大家一定要对蛊虫有所警惕!如果发现身边有人异于常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还有!目前发现蛊虫的出现形式,就是大珍珠!” 说完,王将军拿出来了手里的珍珠,指给大家看。 “大家都看仔细!以后切记不要贪财。大家都知道,我们大齐虽然地大物博,但是不是可以产生稀奇古怪东西的地方!” “大家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为了达到很好的效果,王将军把人员都分散开了,每次只给小分队的开会。 而且整个过程中,王将军声音非常柔和,对着各个兵士都非常的和蔼。 最关键的是,期间会有婢女进来送东西。 依旧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婢女,穿的虽然是棉衣,但都是特别合身的,将几个婢女的身材衬托的婀娜多姿。 她们端着果盘,踩着有跟的鞋,袅娜了走了进来。 “将军!” 为首的亭亭玉立,似乎在等待将军的命令。 “把这些水果,全都发给各位将士!” 若是往常,王将军的目光早就锁死在这些窈窕的身材中,可是现在的王将军,重心则在给兵士的讲解中。 随着姑娘们把水果端上去,他则在旁边继续到,“以后吃东西的时候,大家也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吃军中之外的食物!另外,对于食物要有基本的敏感性!” 这会儿兵士的心思,早就不在将军的教训上了,而是在这些婀娜的美女身上。 不过姑娘们来得快,散的也快。 那水果吃进肚子里,实在是回味无穷啊。 随后,很快王将军的训诫就结束了。 回到军中,各个兵士都在热烈的讨论着,“王将军似乎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啊!” “是啊!我看到那美女我都走不动,他竟然目不斜视!他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好色的!” “我觉得王将军很有亲和力!而且在蛊术的了解上,也很有一套!我们大齐的边境,交给他,皇上肯定放心!” “恩!我们誓死效忠王将军!誓死保卫大齐!” “大家以后一定不要忘记王将军的教诲,看到一些奇怪的事物,一定要记得直接告诉他!” 这般的说教,非常有用。 慕容怀德专门派探子到军中进行了采访,发现王将军,果真之前是受了蛊惑,现在实在是治军有方啊! 第二百六十章 黑衣被怀疑 训诫结束后,王将军推开营帐,就看见了前来的慕容怀德。 “中王!” 他向慕容怀德拱手打招呼。 若说年纪,王将军定然在慕容怀德之上,但论在大齐的资历,王将军则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虽然慕容怀德拥有“中王”的名号,但实则在大齐的地位却不如王将军。 所以每次王将军的怠慢,慕容怀德也并不在意。 可是今日的这种恭敬,却着实让他觉得疑惑了些。 “王将军,今日何必多礼?” 慕容怀德同样拱手问道。 “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将军欲言又止,似乎话中有话。 跟在身后的启儿哥看着两个人要议事,也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站在门口守着。 而黑衣则想一起向前,却被启儿哥伸手拦住了。 一直以冷峻的气质经验将军府的启儿哥,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袍子,剑眉飒爽,站在门口,颇有一番严苛的味道。 而黑衣则有些匆忙,他本不打算来找王将军,也是没有办法,被慕容怀德一句话给顶上去,只得硬着头皮来。 本来他在路上一直准备找个机会回去,可是没想到,二人见面之后,竟然有要事相谈,那他可真想上去听听了。 谁知道,自己走上前去,竟然被启儿哥拦住了。 “启儿哥,你要知道,王将军现在很危险。若是他伤害了怀德,怎么办?” 黑衣依旧是一贯的黑衣黑袍,最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所以脸也是黑色的。 站在启儿哥面前,像是一座黑色的山峰似的。 噢,不对,或者是山丘比较合适,因为他今天似乎穿的很厚,整个身子都有些臃肿。 “不会的,我一直在外面守着。而且,父亲也很有分寸。” 启儿哥对黑衣的话,早就有些不太信任了。 在明儿哥离开的这段时间,在小玉被发现的随后的日子里,王将军的很多动作都存在疑点。 但如今这边境也没有谁比黑衣更懂蛊术,所以大家暂时也不敢得罪他。 更关键的是,若是被他给下了蛊,大家连解决的办法都没有的。 “启儿,你怀疑我是不是!” 黑衣怒气冲冲的,想直接冲进营帐里去。 “当然不是了!” 启儿哥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我们来借一步说话。” 看着黑衣反怒的黑脸,启儿哥立马转换了语气,在这段思念明儿哥的日子里,启儿哥竟然下意识的用他的一些为人处世的方式。 或者说是伎俩会比较好。 黑衣迟疑,但看着冷峻的启儿哥忽然间变得温顺起来,也不由的放下了自己的愤怒。 “刚才您走的慢,我和父亲过问了一下王将军最近的表现。发现啊……” 启儿哥忽然变得苦口婆心加话唠了。 而黑衣,似乎也眯着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这房间里的两个人,如今又在做些什么呢? 王将军走进房间里,来回反复的走着,慕容怀德就站在入口处,将门掩上。 看着王将军焦虑的样子,慕容怀德担心的问道,“王将军,到底是什么事?” 王将军猛然抬起头,转过身子,似乎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到, “中王!我王某人驰骋疆场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功成身退。可是这几日才知道自己前些日子的昏庸,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王将军脸上痛苦的表情,慕容怀德不由得沉默了。 所有叱咤风云的人物,都不希望自己的历程上拥有瑕疵。 特别是王将军,本是两朝都让人瞩目的人,如今却落得一个天天跟兵士见面去洗清自己的留下印象的位置。 实在是让人尴尬。 不过像这种事情,若非王将军的大气与宽宏,实在是做不出来。 所以慕容怀德见王将军的情绪好一些了,便说道: “人的一生之中,难免会有无法分辨的时候,即便是将军近日未有中蛊毒,依然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境。就如同打仗一般,很难保证每场都赢,但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好的。将军,你觉得呢?” 慕容怀德故意隐去中蛊毒的事情,因为以王将军的骄傲,他是无法承认自己这么多年,之所以这般的让自己无法接受,竟然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蛊虫! 尽管这种原因可以当做借口,说自己只是被蛊惑而已。 但大丈夫,怎么能找借口! 蛊毒固然厉害,可是大齐几百位大将军,为何偏偏一人中的! 而且一中还是这么多年! 任谁说,都说不过去! 所以这才是王将军,最近苦恼的根源。 结果今日,经慕容怀德这样解释之后,似乎问题变得没有那么严峻了。 “将军你想,有时候打仗,一场战役要进行三五年之久。最初无论是战略问题,还是不熟悉军情的问题,都会吃一些败仗,甚至上一些当,但这又如何?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关键时刻,扳回一局,这样的结果,才是值得铭记的,你觉得呢?” “还有,这些兵士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在前些时日的情况下,全都不离不弃!他们的心中是有期待的!他们的心中是有念想的!他们期待着将军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巅峰!最终要保卫大齐!也不枉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所以,王将军!你没有必要为自己的过去自责!努力做好现在及以后的事情便可!” 说到最后一句,慕容怀德俨然是大齐王室的代表,铿锵有力的给予一个将军以认同和鼓励。 倒听得王将军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了。 “谢谢中王。” 一直以来,王将军恃才傲物,对慕容怀德虽然听过传闻,但鲜少去真正的尊重他的为人。 可这几日接触起来,发现这人果真比传说中的还要厉害。 看人精准,做事有分寸,最重要的是,有把握大局的大将风范。 也怪不得,那些曾经的大齐将军都无法抵抗的战争,都被他拿下了。 也就因为此,王将军觉得自己的决定,应该是没有错的。 “中王。” 慕容怀德还在纳闷王将军,今天到底要说什么话时,他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彻底的被清除蛊毒。” 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门是锁着的,周围一切寂静之后,王将军忽然走到慕容怀德的身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慕容怀德心中大惊! 没有清除蛊毒,怎么现在看起来却和往常不一样了? “我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很短,所以你才会每天看到我的时间是有限的。” 仔细想来,也却是如此。大部分时间,他和众人看到王将军的时候,都是他在训诫的时候。 “我也不清楚原因是什么,不过黑衣应该知道,我怀疑小玉的事情败落之后,是他对我做过一些事。但现在不宜打草惊蛇,毕竟大家都不是特别的懂。” “所以我现在想将帅印交付于你,若是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希望你能够掌控好我的兵士。若是遇到危险,也能够为大齐保好江山。” 慕容怀德很是震惊。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王将军竟然会中毒。 更不敢相信的是,若是王将军所言是真的的话,那黑衣就是自己亲自带来给王将军下毒的人。 想及此,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犯了太大的错误。 若不是非得带黑衣过来,那王将军不可能会接触到这么高层次的下毒师。 也许就不会遭遇这样的磨难! 想到这里,慕容怀德立马警觉起来,自己莫非这一切的行程,都是被人安顿好的? 黑衣在皇宫里,刺杀皇上未遂。 他未遂,到底是为何? 是因为他真的选择放弃了刺杀,还是当时黑衣知道自己在外面,清楚自己没有办法刺杀成功。 所以才转其道而行之的? 慕容怀德的心中烦乱起来,当然,此刻不是自责的时候,他需要一点点的屡清楚自己的思绪,若是王将军果真如此,那之后的边境,真的如慕容昊所说,还需要自己来掌控才行。 所以自己定然是不能够掉以轻心的。 “将军,你的这种蛊毒,也许有治疗的方法呢?” “也许有,但我悄悄的问了好几个人,也看了不少的书,除非请到大师,否则一切难说。” 慕容怀德沉默了。 “好了,中王,这事情没有什么好推辞的。我现在就把帅印给你,你先拿着。但千万,千万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包括启儿哥。我觉得黑衣暂时还无法控制住你,但是启儿哥对他来讲,应该是比较容易驾驭的。” 王将军说着话,忽然爬到了床底下,慕容怀德正错愕间,他拿出了一本书。 “这本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我现在所中的蛊毒,如何预防,如何解决掉这些问题。” “不过现在我们现在的能力还达不到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如果说明儿哥能够回来的话,一切都还好办。” 王将军说完,赶紧把书和帅印给了慕容怀德。 然后整个人的脸色,忽然间变了起来。 原本就觉得脸色暗黑的人,突然间脸色彻底的变成了深紫色,感觉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向来冷静的慕容怀德也被吓了一跳。 “王将军!” 他尽量的压低声音,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 “快走,快走!” 王将军赶紧朝后面退着,对着慕容怀德低声的吼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对付黑衣 慕容怀德看着王将军这般痛苦,怎会单独丢下他不管呢? 他走上前去,试图通过点穴,让他摆脱痛苦。 可是他尚未走近王将军的身边,就看到眼睛赤红,头发披散的王将军转头过来,恶狠狠的似乎用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对他说,“中王,虽然你功夫比我高,但我待会儿能够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那声音中,夹杂着痛苦,因为克制,浑身都急剧颤抖着。 慕容怀德不能体验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只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必须赶紧去找到解救的办法。 若不然,接下来,整个军营都可能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王将军,保重!” 慕容怀德转身轻轻的离开。 王将军则转过身去,身体又是一通剧烈的颤抖。 知道外面有人站着,慕容怀德先将书籍和帅印,塞到自己的衣服里,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嘴里说着: “那好吧,将军,您先休息!我们改天再谈!” 他的情绪似乎并不高兴,好像是刚才给王将军谈的并不顺利。 好不容易拖住黑衣的启儿哥,终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便赶忙走了过来。 “父亲!” 看着启儿哥这般喜悦的表情,慕容怀德又瞅了黑衣一眼,似乎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也并不愉快。 “王将军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我决定不打扰了,黑衣,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慕容怀德装做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友好的问着黑衣。 “我就不去了。” 试图从慕容怀德的脸上探出蛛丝马迹的黑衣,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而王将军的情况,他似乎并不关心。 所以只是寥寥的说了这句。 便转身离开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就先走了。” 启儿哥看着刚才那么着急进,这会儿又那般着急走,心底早就对黑衣产生了怀疑。 “父亲!” 启儿哥欲言又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我们就没办法了么? 我们该如何处理呢? 王将军怎么了? 此刻慕容怀德心中,又何尝不是跟启儿哥一样,挂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不过,他可不知道这将军府,是否有着不少的耳目。 还是回去再说吧。 他淡淡的说到。 启儿哥立马意识到,问题变得严重起来。 因为父亲,多半会在大事面前,采取非常冷静的态度。 看来,事情和自己所设想的,也差不多。 一到草原。 慕容怀德便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再也没出来。 “早点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他进帐篷的时候,对着外面想问话的启儿哥说道。 启儿哥很迷茫,但还是选择了回去。 他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父亲,肯定是被盯着了,所以才会什么多不说的。 果然,到了下半夜。 他听到了帐篷外窸窣的声音。 随后,他听得出,那是暗卫的暗号。 他赶紧走出了帐篷。 “主子说,向西半个时辰的路程里等着,有话说。” 启儿哥点点头,赶紧穿上准备好的衣服,他对父亲性格的把握还是很准的。 他说过回去再说,那定然是会说的。 只是没说,是五公里外。 他没办法疾走过去,只得拉了一匹马。 本想着去骑噶尔迪的马,却发现那马厩里,只余下一匹马。 什么情况! 本来好好的三匹马,如今只余下一个年纪最大,身体最弱的马! 看来前两个都被父亲和噶尔迪骑走了! 糟糕,自己恐怕要落后了。 虽然启儿哥并不如明儿哥那般爱争斗,但也不想让噶尔迪笑话。 于是赶紧的,就骑上了。 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也没碰见自己的父亲和噶尔迪。 走到半个时辰后,还是没遇到人。 他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冬日的草原,晚上月光很亮,星星在云彩里眨啊眨的,很是美丽。 当然,启儿哥没心情去欣赏这个。 他拉紧了马之后,准备到四周去看看。 却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两匹都是千里马,怕是自己的时辰不对吧。 于是,他只得又赶了一段距离。 这才遇到了满脸严肃的慕容怀德,和噶尔迪。 似乎在他没来之前,两个人已经说了什么事。 但是听到马蹄声之后,两个人立马转换了笑容。 “来了?” 慕容怀德轻描淡写的问候。 噶尔迪,则破天荒的,并没有嘲笑启儿哥的速度。 “你们也出来吧。” 慕容怀德对着空旷的四处喊了几声,立马出现了几个暗卫。 幸好的是,慕容怀德选择的地方,是有一个遮挡物的。 不然暗卫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隐藏在哪里才好。 “我引狼入室,现在无论是军营,还是将军府,都不安全了。所以才会让大家在这个地方,黑衣现在的身份基本可以明确,定然不是什么想对大齐有利的人。” “既然这样!义父!为何我们不直接去把他杀了!以免夜长梦多!” 噶尔迪是个急性子,听到慕容怀德这句话,立马就回了一句。 “恐怕是杀不得。” 启儿哥却似乎了解父亲的心思,若是真能杀,估计不管是否确定,父亲都会毫不手软的下手。 毕竟这是为大齐的社稷着想,而不是其他。 但是父亲若是迟迟不动手。 那是定然有原因的。 “你说说,为什么杀不得?” “黑衣不傻,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并非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但他却还不逃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已经有对付我们的办法了。” 启儿哥压低声音道。 “启儿说的有道理。上次的那个小玉,我们不是草原没艾草,所以没有把她杀死么?一直在军营里关着,现在艾草已经运送过来,我们可以明天先把她解决了,看下黑衣的反应。” 慕容怀德的声音,很具有穿透力,若是站得远的话,是一句话都听不到的。 即便是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们依旧保持着谨慎。 可见,这次战争是多么的凶险。 “可以。” 启儿哥点点头。 那个叫小玉,本来打算当天处死,可是刚刚好在准备行刑之前,收到了大齐的来信。 文中讲道玲珑的事,基本是王将军的遭遇是吻合的。 所以当时大家就都冷静下来,决定再找个机会处置小玉。 也就是小玉被抓之后,王将军的神智开始有慢慢的复苏。 只是没想到的是,黑衣竟然会亲自出来,直接对付王将军。 当然,这些话慕容怀德并没有向两个人说起,噶尔迪和启儿哥只是存在一种担心,那是一种并不确定的担心。 “另外,你们马上联系那边的暗卫,问下明儿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不是已经找到师父了么?看能不能带着师父一起回来!” 这当然是当务之急,若是明儿哥能够带来高手,那黑衣大家完全可以不用畏惧。 一个晚上的时间,慕容怀德看完了那本书,随后他把那些文字全部都记在了脑子里,就把书全部烧掉了。 解决王将军的办法,不是没有。 但那需要很高的功力。 估计黑衣在施毒的过程中,身体也遭受了重创,这蛊毒本就是受害方,和施展方,全都逃不开惩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衣应该会逐渐占据上风,最终比较轻松的控制住王将军。 到那时候,恐怕将军府就要乱作一团了。 现在王将军还有残存的意志,能够出来和兵士们见见面。 但时间也是不够的。 王将军最近出来训诫的时间越来越少,这般想起来,慕容怀德是能够清楚的。 “好!” 一只暗卫立马消失了。 “明儿哥这有几天没有消息了,好像他的暗卫也没有消息,不会是出事了吧?” 启儿哥担心的问道。 “之前会出事,苗疆认师的规矩很多。以他对那苗师父的描述,他是不会再出事的。” 慕容怀德虽然语气很笃定,但是对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很担心的。 可是担心也没有办法,现在草原和将军府的事情,就让他束手无策了。 在刚才奔赴这里的过程中,他十分的想念董蓉。 怀念那些曾经安稳又细碎的日子。 那时候自己虽然呆呆傻傻的,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 但空气中,始终荡漾着轻松愉悦的味道。 现如今则不同,没想到一直努力发展军事的大齐,竟然会在这关键的时刻,遇到了苗疆蛊毒,这样根本让人都无法预料的问题! 实在是太过棘手了。 “恩。” 启儿哥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担心是没有办法的。 噶尔迪张了张口,没有在说话。 情况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也没有办法。 “今天叫大家过来,就是这两件事。千万记得,不要和黑衣有过多的接触,我担心会鱼死网破。” 这几个核心人物,任何人都不能再出差错。 自己的帅印始挂在身上,随时都准备着接替王将军。 “除此之外,面对黑衣的时候,特别是噶尔迪,一定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的,义父!” 噶尔迪是直性子,刚才听到消息之后,就巴不得把黑衣给杀了。 如今却只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让事情慢慢来。 “明儿哥回来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另外,启儿哥你最近,回大齐一趟,把这边的详细情况,给你母亲汇报一下。看是否大齐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来处理这件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人商量 草原昼夜温差大,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觉得浑身冰冷。 “这鬼地方!阿嚏!” 噶尔迪紧紧的裹了裹衣服,低声嘟囔道。 “在自己的底盘,竟然不敢说话!我还没受过这样的罪呢!” 作为草原之王,噶尔迪即便是在给巴图作斗争的时候,依然是最骁勇善战,且无所畏惧的一个。 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败在一个小小的陌生人身上! 拿草原的几万大兵,和边境的几万大军,怎么也不至于自己受胁迫到这种地步啊! “话说,最近巴图都没动静了。感觉很奇怪。” 启儿哥虽然并不觉得受委屈,但噶尔迪的话却提醒了他。 “若是巴图的东方仇,再跟黑衣结合,那这情况就会非常糟糕!” 启儿哥再往下深想,就不由的觉得困难重重。 “那噶尔迪,你赶紧派人深入到巴图的营帐里,去看看现在东方仇是什么情况!他们又在做着什么打算!” 慕容怀德对噶尔迪的发牢骚不闻不问,他也并不想几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商量计谋,然而没有办法,自己引狼入室,总是要提高戒备的。 王将军的状况还历历在目。 他可不希望自己包括这两个孩子,最终变成那个样子。 “好。” 噶尔迪听到东方仇的名字,就想起来了上次自己狼狈的失利,顿时就觉得义父的安排还是有道理的。 “以后我会告诫我的兵士,吃饭喝水,做事都注意些。” 噶尔迪难得的温顺起来。 “也不用太刻意,无需告诉太多人。别让黑衣再起疑心。” 慕容怀德轻声说到,说完后环顾下四周。 看着空旷的草原,那升起的明月,光亮闪在大家的身上,倒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了。 “我们就这样安排吧。不要马上就行动,等待合适的时机。” “好。” 几人依旧是分开走,当然,最先走的人是启儿哥。 噶尔迪没有漏掉嘲笑他的机会: “启儿哥,你可得先走,不然的话,我们回去好久了,你还没影儿呢!” 启儿哥也不辩论,只是说到,“那是自然。我先去牵马了。” 看着启儿哥这般任命的态度,噶尔迪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能够让睿智的启儿哥受委屈,那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 不过,不对啊! 他们因为分散在马队的周围,所以有一段距离,可是启儿哥到了之后,直接就牵了自己的马! “启儿哥!你牵错了!” 噶尔迪非常大声的提醒他。 “没有错啊!你即便是和我一起走,也不会有我先到营帐!来吧,我不嫌弃你!” 额,剧情陡然反转,噶尔迪顿时情绪有点低落。 “那可是我的马。” 追也追不回来了。 “刚好,让他先走,我有话对你说。” 笑着看着这些发生的慕容怀德,忽然拉住了噶尔迪。 “怎么了?” 似乎该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想不出来,目前还有什么需要部署的。 “王将军中毒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不是中了那个小玉的毒?” “不是。是中了黑衣的毒。” “啊!” “这毒性,比着值钱的神智偶尔不清,要严重的多。” “严重到什么程度?” 噶尔迪瞬间从刚才的失落中抽出心来,表情也很严肃。 他的脑袋飞快的旋转着,义父为何等到启儿哥走了之后,才给自己说这件事。 莫非这背后,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或者是说?难道义父也中毒了? 噶尔迪虽然看起来鲁莽,但心思缜密,他认真的盯着慕容怀德的眼睛,不希望自己漏掉任何的蛛丝马迹。 “严重到他一天现在只有半个时辰的清醒期,其他的时间都在遭受蛊虫的折磨。浑身发紫发黑,皮肤一点点的开始溃烂。” 书中写的更多,但是慕容怀德不想一一的告诉噶尔迪。 “这毒性有这么厉害?” 噶尔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冬日的草原,顿时变得更加寒冷起来。 “是。不过有个问题,这种蛊虫的侵蚀,是和施毒之人同时进行的。王将军功夫很高,所以黑衣最近才看起来比较憔悴。之前咱们都没有发现他的疑点,最近他的问题很多。是因为他遭受了蛊虫的反噬,另外他的意志力控制也比较薄弱。” “原来如此。” 噶尔迪沉默了。 “原来蛊虫可以这般厉害!那我们天天训练兵士还有什么用处呢!” 噶尔迪沉默之后的发声,觉得很无趣。 似乎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当然不是!这蛊虫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若是咱们真的想去打败他,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现在蚕食的是我们的核心人物。比如王将军,比如,下一个,如果王将军出事的话,可能要蚕食的人,就是我。” 说到这里,慕容怀德沉默了。 “噶尔迪,我这事没有告诉启儿哥,是因为他虽然冷静,但毕竟是我的儿子。在父亲遇到问题的时候,我担心他所做的事情会失去理性。所以才会找这个机会给你说清楚。” 慕容怀德这会儿的话说的很慢,很慢。 他知道,噶尔迪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 但终究是有所差别。 这种差别,是他认为噶尔迪能够掌控自己的关键所在。 噶尔迪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露了凶光。 “他为什么不冲我来?可以冲我来啊!” “我估计他的实力,也只够两个人。把这两个人处理了之后,我想黑衣自己也会被反噬致死。” 这是他看完这本书之后的整体感受。 他能理解到,黑衣之所以先选择王将军,是因为王将军好入手。身边也没有几个体己的人。 也算是让他练练手。 之后再选择自己,感觉应该也就是这两天吧。 因为王将军现在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那他会什么时候……” 噶尔迪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问这话,终究是不够礼貌的。 你觉得他什么时候,会对你施毒呢?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到了。 “最近两天。” “我会密切的留意他的动作,因为我知道施毒的大概方式。但我现在不清楚的是,他之前有没有一点点的侵蚀我,若是没有的话,一切都好说。若是有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只能等明儿哥找到高手回来了。” 慕容怀德倒并不难过,因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这一生,能够遇到董蓉这样的好妻子,和这三个好孩子,已经是幸运多了。 只是说起董蓉,慕容怀德才会觉得,这个世界,顿时变得寥落起来。 “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该说的都说完了,慕容怀德忽然想念起董蓉了。 就像是人在弥留的最后时刻,心中所想的人,终究是最爱的那个一样。 “义父!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我们都在等待时机。但却要做最坏的打算。噶尔迪,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要运筹帷幄,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该如何应对,你心里都要有个数。另外,也把启儿哥拉进来,让他必须也要承担责任!” 噶尔迪点点头。 只能如此了。 他骑着启儿哥的马走了。 空旷的草原,只余下慕容怀德一个人。 当然,还有另外一匹马。 他穿着青色的长袍,迎风站着,眺望着大齐的边境。 想念着自己的心上人。 “怀德!” 睡梦中的董蓉,忽然惊醒。 起身时,已是浑身大汗。 她做梦了。 梦到慕容怀德,被人抓了起来,不停的鞭打,似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哭泣着惊醒,发出从未有过的痛苦的声音。 正在看书的晨曦,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立马跑了出来。 “娘亲!娘亲!” 她轻柔的声音,拍打着门,里屋的董蓉,却依旧在低声的啜泣。 “娘亲,你怎么了?” “我没事。” 瞬间收了自己的声,董蓉不想影响自己的孩子。 “那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 晨曦从未见到母亲如此难过过,担心的不得了。 董蓉没有拒绝。 她轻轻的打开门,看着门外担心的孩子,忍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 女人与男人的不同之处,在于,还有孩子的慰藉。 所以女人离开了男人,还能依靠孩子而活。 可男人则不同,若是他们离了妻子,那定然是再找一个。因为单纯的孩子,并不能慰藉他们的灵魂。 不知为何,一个刹那里,董蓉想到,也许以后自己只能和这些孩子相处了。 顿觉,泪水又掉了下来。 “娘亲!” 看着一贯理智冷静的娘亲,这会儿哭的像个孩子一般,晨曦心疼的不得了。 有谁见过母亲哭泣的吗? 晨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伸手想抱抱母亲,可却觉得动作生硬了许多。 在她的记忆里,每次哭泣,都是母亲抱着她。 可换做母亲难过时,她却无能为力。 “是不是做噩梦了?” 像对待孩子一般,晨曦望着自己的母亲,柔声说道。 “是。” 董蓉简单回答着。 却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该怎么说。 做了噩梦,有这般痛哭的,定然是亲人了。 “娘亲!您说说做的什么梦,我们一起来分析下,到底是什么事,好不好?” 晨曦这几日的成长,有些让董蓉刮目相看。 她自从了解了蛊术之后,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会讲,蛊术并非都是坏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董蓉去草原 第二百六十三章董蓉出发去草原 若是往常,董蓉会觉得晨曦的分析分析,这样的话,很搞笑。 毕竟晨曦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是拿起了书本,可依旧是个孩子。 可今天不一样,她站在自己的面前,高大的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她可以将自己内心的痛苦,一一说给她听。 董蓉简单的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了晨曦。 晨曦知道父母之间的爱情有多浓烈,只是梦到一次,就能哭道这般惊天动地,她也是觉得鲜少见的。 母亲不是这般感性之人,为何这次梦,会哭的这样痛? “那种感觉很真切。就像是发生在我身边一样。若是往常的梦,我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次的梦,依旧在心中沉淀着。我觉得,这次的感受,一定是真的。” 所谓的夫妻同心,怕就是在这种灾难之前,那奇妙的感受上。 慕容怀德虽然认定自己将会成为那个下一个被下蛊的人,但毕竟没有亲历过程,会有恐惧,还有些许的难过。 恐怕最多的是自责,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想到,最终竟然载到了自己手里。 自己引狼入室,黑衣到底之前是如何伪装的,能够让自己这般信赖。 沉默了一会儿,他也起身了。 自己终究要去面对这些事情。 赶紧让明儿哥回来才行。 “母亲,我要去找父亲。” 看着母亲这般担忧,晨曦决定为母亲分担这些忧愁。 “父亲的功夫很好,还有那么多的暗卫,不可能会遇到其他的困难。如果有情况,则定然是和蛊毒相关的。最近师父把他的所有绝学都交给了我,我慢慢的消化,待到了草原之后,基本上学的差不多了。那时候父亲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帮助他!” 晨曦轻声的凑近母亲的耳边,柔声说着。 看着女儿的成长这般迅速,董蓉也由衷的感到开心。 但是。 自己就这一个女儿在身边,其他的家人都已经深入危险的腹地,自己难道还让她们一起去面对吗? “不行,若是你们都出事了怎么办?你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董蓉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也去冒险。 “娘亲!师父说了,像我这种有慧根的人,一人能养五只虫子的,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就连他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才能!你放心吧!女儿在蛊毒方面,绝对是能给父亲帮忙的那个人!” “娘亲!这些年都是哥哥们在陪伴父亲!您也让女儿去尽尽孝心,好不好?” 可是你们都去了,余下我怎么办? 董蓉的孤单,在最近几年才开始彰显。 之前一直忙着罐头生意,每天忙的不得了,鲜少会闲下来,想东想西。 现在闲下来的时间多了,就会想着自己和慕容怀德聚少散多,两个孩子,更是许久未见。 她倒是猛烈的,想起他们来了。 “这样吧,我们一起去。” 董蓉下定决心,若是怀德真有危险,那就一起应对。 若是真要走到生命的尽头,那就两人携手,一同走过去。 没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毕竟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孩子。 可以留存下来。 既然想到了,那就要去做。 晨曦从来不去阻挠母亲的决定,因为她也不想看到母亲在家里独自难过。 于是天尚未亮,皇太后最早的经还没有念完,就听到了嬷嬷的通报。 “董王妃来了。” 又是这么早,定然是大事。 皇太后也顾不得自己手中的经书,直接起身就来到了大殿里。 董蓉拉着晨曦,站在大殿之下,看起来似乎想要出远门。 神色都有些暗淡。 怎么,莫非是怀德出了事? 皇太后心中一紧,教下的步伐就迈的快了些,结果差点摔倒。 “小心!太后!” 嬷嬷连忙上去搀扶着,幸好,老人没有摔倒。 “太后!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若说这宫中,还有谁是值得留恋的,定然是这个老太后了。 她慈祥的像个母亲,能够给予董蓉这许多的温暖。 “你是打算去哪里啊?” 看着董蓉心思一定,皇太后虽然不舍,但绝对不会去断了人的念想。 君子有成人之美。 皇太后,也只是因此失去了一个臂膀而已。 没有关系,皇宫之内,还可以召集起来那么多的大臣,商量要事。 “蓉儿本该在皇宫跟太后分担危难,只是最近夜夜频繁梦到怀德出事,心有不宁。所以想冒昧恳请太后,允许我到草原去找我的夫君,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困难,我也能助他一臂之力。或者说,陪伴与他。” 对于皇太后,董蓉说话其实是谨慎的。 两人虽然感情好,但太后代表着大齐,而她,则代表着没有皇权的王族。 这关系是十分微妙的。 若不是皇太后深谙明理,她可能会认为董蓉这是想携带全家逃跑。 或者是携带全家,在关口,回头转过身对付大齐。 抢夺慕容昊的江山。 如果是薄太妃,定然会这么想。 但她是皇太后,就必须有权衡。 若是得了,会有什么结果。 若是失了,最终会怎样。 就像今天,若是让董蓉去了草原,那之后最坏的打算,就是这一家人,反打回来。那时候,皇太后,依旧会是他们不会撼动的位置。 若是自己不同意,慕容怀德在边疆战死的话,那大齐也会命运堪忧。董蓉会记恨她这一回的不予通融,不让她见自己的郎君最后一面。 二人之间的关系,从此就算结束了。 皇太后微笑着看着董蓉说话,自己的脑海里却翻来覆去的思考这些问题。 尚好的是。 她想明白了。 这次绝对不能不让她去。 只是晨曦去了,多少有些可惜。 “晨曦,你也要一同去吗?” “是的!太后!” 晨曦斩钉截铁,她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家人团聚,在这段时间里,对他们来讲是最重要的。 “晨曦很少跟父亲在一起,更好久没见过哥哥了。所以很是想念,希望太后能够成全。” 晨曦说话,无需那么明事理。 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皇太后就无法拒绝。 只是这会儿晨曦不明白的是,自己和娘亲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为何她还要考虑这么多? 大人的世界,也是让人无法捉摸啊! 董蓉不卑不亢的望着皇太后,期待着结果。 晨曦则充满怀疑的看着皇太后,好像在说,不会吧,我出趟门,你还不批? 皇太后则始终微笑着,最终说了一句,“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董蓉领命,和晨曦连忙道谢。 接着走出殿门,马车已经备好,出了宫门,就直接奔了草原而去。 当皇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匆匆忙忙的赶到太后的殿内。 “母后!为何放他们走!” 虽然慕容特别相信中王府的人,不会做什么事情。 但是现在国家危难,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若是能够留下来董蓉和晨曦,那自己还能掌控时局的发展。 可是两人一走,以后若是慕容怀德不听自己使唤了怎么办? “皇儿,你这些都是多虑的。” 皇太后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 “要知道,中王府一家,若是想离开,他们完全不需要经过我们的允许。这次,只是过来给我们道别一下,而已。也许他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也许他们能为大齐,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些,都是不可预测的。” 皇太后的心思也有些乱,现在有了刘太医在,宫中的事情算是安定了下来。 可是外围的安全性,如今却不好把握。 若不是董蓉这般倔强,她看出了她的决心,她真想把董蓉留下来。 外出打仗,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哪怕是晨曦,还懂得点蛊毒。 皇太后并不清楚,晨曦已经得到了刘太医的真传,若是能够完全消化的话,那必然会给草原增添新的力量! 而董蓉,则是慕容怀德后备军,若是见了自己的妻子,那定然是运筹帷幄的吧! 这一家人,终于要团圆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启儿哥这会儿正郁闷着呢。 他本来打算起床了,就出发回大齐,这样也好见见自己思念已久的妹妹和母亲。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刚出门,就撞见了黑衣。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时候,启儿哥觉得,黑衣似乎在专门等他。 他仿若是知道自己今天早上要走似的。 “一大早的,还带着行李,准备去哪?” 黑衣咧着嘴,特别客气的问着启儿哥。 只是脸上的笑容是僵硬的,那份客气,却是闪烁着奸诈。 “我打算去将军府一趟。” 启儿哥没有办法,只得这样说道。 “哈?去将军府?那我跟你一起去。” 黑衣连忙站在启儿哥旁边,和他肩并肩。 “你这包袱里都是什么好东西?打算给王将军什么呢?” 慕容怀德在自己的帐篷里,就听到了启儿哥和黑衣的一番对话。 奇怪的是,从这段对话里,他听出来,黑衣似乎并不在意启儿哥要回哪里,只是担心的是,他去将军府。 怎么,将军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想到这里,他立马就起身,从后面的路,绕出了营帐。 启儿哥知道,这黑衣定然是想缠着自己了。 那缠着就缠着吧,就是不知道自己包袱里给妹妹准备的吃食,他得拿出来晾凉。 走得太着急了,担心会馊。 第二百六十四章 去将军府 但是他现在也不能拿出来,若是拿出来,那黑衣定然知道他是回大齐的。 那算是他们的行踪都暴露了。 没有办法,先缠住他吧。 既然走不了,启儿哥决定和黑衣来个促膝长谈,“这小玉,也被发现这么久了,未免夜长梦多,我们是该找个时间处理她了。” “她也只是一个被人陷害的女孩子,还是很可怜的。” 黑衣似乎对启儿哥的话有些诧异,而且他似乎并不想处理小玉。 要知道,最初可是他坚决要把小玉逮起来,还给那满是珍珠的屋子,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可如今,为何这般讳莫若深? 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可是她若是逃出来的话,就会给将军府带来很大的麻烦。” 启儿哥这会儿已经变被动为主动了,他走到黑衣的面前,担心的望着他。 “并不见得,我已经控制住她了。” 黑衣忽然变得有些结巴了。 “噢?怎么控制的?我记得她现在只是被关进了一个房间里,你并没有对她采取什么措施。” “不如我们去看看吧,今天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黑衣,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启儿哥也渐渐发现,黑衣似乎并不想自己去将军府,便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黑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下。” 黑衣不知为何,忽然间变了节奏,刚才还死缠着启儿哥,这会儿似乎想逃开他。 不过启儿哥哪是那么好甩开的。 回大齐的事情,可以缓一天。 但是若是王将军出了事,这可是一天都缓不得的。 于是他对黑衣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喊军医来?” “我没事,没事。” 黑衣连忙摇摇手。 “身体还是很重要的,你不要客气。” 启儿哥向来说到做到,他直接喊了身边的一个兵士,“马上喊军医来,要快!” 那兵士特别听话,转身就跑了。 跑过了黑衣说话的速度。 看到启儿哥关切的表情,黑衣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别的,可他很似乎很担心见到军医,因为他忽然同意了去将军府的建议。 “这样吧,我们一起到将军府,毕竟那里的军医水平更高一些。草原的军医,不见也罢。” 黑衣望着那兵士消失的方向,迫不及待的说到。 “好。” 既然知道了黑衣的软肋,那启儿哥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若是把他激怒了,什么都不好说。 而余下来,当启儿哥跟着黑衣一起到将军府的时候,黑衣却明显的拉低了前进的速度。 “哎呀,我还是肚子有些痛。你等我一下啊!我去方便一下。” 因为换了地方,那兵士自然是没法带着军医过来了。所以这会儿黑衣再说不舒服的时候,启儿哥没有办法给他马上喊人了。 只能看着他到路边的专门区域里,磨磨唧唧的不出来。 “你好一点没?” 启儿哥都等得不耐烦了。 他心想,若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噶尔迪,恐怕他都已经钻进茅厕里找黑衣了。 启儿哥毕竟是爱面子的,所以并没有进去。 最关键的是,他也担心激怒他。 启儿哥在路边百无聊赖的等候时,做了两件事,一件事让人告诉父亲,自己会晚点回大齐。 却接到了父亲贴身侍卫的回复,说父亲已经去了将军府。 那他也就不担心,将军府会出事了。 索性就在门口,耐心的等待起来。 将军府里,此刻却出了大事。 王将军这次联系众人,并没有持续训诫兵士,而是找人去了小玉所关押的地方。 “这人是时候需要处理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最早趁清醒的时候,把能做的事情做完。 这小玉,就是自己要做的事。 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要把军心凝聚,然后再说小玉的事情。 而当时的那很多的大珍珠,都被黑衣销毁了。 因为是当面销毁,大家都看到那些个大珍珠,从无到有,最终化成粉末的过程,所以并没有想到,这些粉末到底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而小玉,就锁在了那个满是粉末的屋子里。 虽然每次去送饭给她时,都能看到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 但是不知道为何,王将军最近却总是梦到她又回来侵蚀自己,总感觉她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这次一大早,就带着人一起到小玉关押的地方。 走近才发现,房间外面,饭菜都已经冻成冰了。 他赶紧叫上守卫问问什么情况。 “回禀将军,这小玉说她现在不想吃东西了。所以我们只把东西放在门口,这不时间久了,就成这样了。” 守卫似乎也很委屈,“我们会多问她几次的,是她自己不愿意吃的。” 跟我们没关系,好吗,将军。 千万不要处罚我们。 说话的守卫,颤抖着身子,对王将军的恶习,他是听说过不少的。 不过今天的王将军,看起来身材消瘦了许多,而且说起话来,也很柔和。 似乎和大家嘴中的形象,有些差距。 果然,面对他的解释,王将军很是理解。 “恩,我知道了。” “你们了解里面的状况吗?” 看着外面排列的几次的饭菜,王将军直觉小玉应该是出事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会开这个门送饭吃。但现在她总是说不让送,也就好久没见到她了。这样,将军,我马上给您打开这个送饭的门,可以大致看到里面的景象。” 这人没想到,王将军态度这么好,所以也不觉得狗腿起来。 待那人打开送饭的小门,王将军才发现,这个房间因为是仓库,四周是没有窗户的。 所以透过这边的小小的光亮,他并看不清这房间里的状况。 “里面没有灯么?” 王将军问。 “没有。” 那人停顿了一下,貌似当初是王将军说不让有灯的。 那房间里,看起来很阴森。 顺着阳光的痕迹,王将军能看到细小的粉尘,在空气中舞蹈。 却看不到,那个鲜活的生命。 “小玉!你在里面吗?我是王将军,我来看你了。你这么多天没吃饭,身体可扛得住?” 王将军本不想,自己这般客气的说话,毕竟送她进这小黑屋的,还是自己。 可是现在为了让小玉说上几句话,他只能自报家门了。 “哈哈。”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房间里忽然传来恐怖的笑声。 “你不好好担心自己,假惺惺的担心我做什么!” 几日不见,小玉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听着根本不像一个小姑娘,倒像是一个几十岁的粗使婆子。 “小玉!你声音怎么变了?!” 王将军急切的问道。 “你说呢!和这些蛊虫的尸体在一起!被侵蚀的都差不多了,不仅声音变了,我的其他地方也变了,你要不要看看?” “哈哈!王将军!我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 “你打开门,瞅瞅,我现在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小玉的声音在四周传播着,王将军并没有丝毫的不忍,只是摆了摆手,让自己身后的兵士走上前来。 他需要把这个人解决在这间房子里。 他让那些人准备好艾草,专门是针对毒气湿气的,既然小玉现在已经是这样,那就快刀斩乱麻。 也好给慕容怀德机会,让他安心的对付黑衣。 王将军想到这里,直接让后面的人点上艾草。 “小玉!你就出来吃点饭吧。我今天给你做的好吃的!” 王将军拿出小玉平常最爱吃的芋头酥,对着她说道,还专门将那芋头酥,放在了送食物的门口。 可是他听不到任何脚步的窸窣声。 似乎小玉对这吃食并不感兴趣。 “将军!感谢你还记得小玉爱吃什么。不过进入这房间的那刻起,我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这些吃食,对我来讲,没有半点的诱惑力。若是你想引我出去,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小玉的声音变得冰凉起来。 她好像能够穿透这扇墙,看到王将军的动作一般。 “王将军,你不要以为这小房间能锁到我,若是我想出去的话,那是分分钟的事。所以我奉劝你别做傻事。不然你会死的比现在都快。” 尽管她没有移动到门口,但是好像能洞悉万象,王将军总感觉,她似乎就在自己的头顶,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他必须采取措施。 自己不能让慕容怀德冒这个险,反正这艾草,应该是书上写的能驱毒的良药,那就不妨试一下! 王将军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但总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只见他对着那队伍中的兵士,摆了摆手,示意艾草前行。 那兵士战战兢兢的,一边拿着艾草,一边拿着火折子,颤颤巍巍的准备点着时。 却忽然感觉到手上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打掉了他的火折子。 “谁?!” 他警惕的喊了一声。 转而就看到慕容怀德,快步的从外面走了过来,对着他做出嘘声的动作。 然后慕容怀德走上前去,把王将军拉到了一边,轻声问着,“现在情况怎么样?你打算干吗?” 王将军简单介绍了下房间里的状况,然后说了自己的打算。 听了这话,慕容怀德背后都吓出了冷汗。 “你难道没看那本书吗?上面不是写了什么是大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玉深聊 “我看了啊,什么大忌,我怎么没有发现?” 王将军知道慕容怀德向来是谨慎之人,于是便担心的问道。 “就是那最后的页面写的,毒物在没有驱散之前,必须谨防艾草。若是有了艾草,毒性便会跟着飘散,你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也许府中会有大部分人立马感染到蛊毒!” 慕容怀德尽量的压低声音,但还是因为情绪太过激烈,稍微的让里面的小玉听到了动静。 因为小玉冷森的笑声,又传了过来。 这会儿没有掩饰成哈哈的声音,反倒是鬼魂般的,桀桀声。 “怎么,慕容怀德,你也来了!你们拿到那本书了?所以知道如何对付我了?” 从小玉从容的声音,慕容怀德感觉,她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你知道那本书?” 包括那本书,所以他这样问道。 “你以为王将军会那么容易搞到那么一本深邃的书?你那么聪明,怎么,这回也傻了?” 小玉的声音沙哑撕裂,慕容怀德听起来觉得很奇怪,是她故意发出的声音,还是现在的嗓音确实如此?若是这般的话,她为何嗓音会变样? 于是他关切的问道,“小玉,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莫非是被那些尸毒所害?” “啪嗒!” 房间里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显然是慕容怀德的这句话,说到了小玉所关心的领域。 所以她显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房间的构造,可有人熟悉?” 慕容怀德一边给小玉说着话,一边小声的问着王将军。 王将军赶紧派人去找。 “看看其他地方是否有出口。” 慕容怀德先赶紧让那下人将艾草扔的远远的,然后开始找熟悉构造的人,想办法突破这个房间。 能从小玉的声音听出来,她最近定然是有了什么变化。 饭都不吃,却还能说话这般有力气,肯定是不好的变化。 一切都要有所准备。 另外她刚才提到,那本书是假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慕容怀德拉着王将军,离开了小玉所在的房间门口,只留下几个人盯着。 “她说书是假的,是怎么回事?” 慕容怀德感觉,书中的很多东西,他都能够看到。 怎么忽然间说是假的了呢? “书是她给我的。” 王将军低下头,有些惭愧的说着。 “什么?!她给你的!她不是早就被抓起来了吗?怎么还能给你书?” 慕容怀德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多少故事。 “我是在我们俩之前的房间里找到的,上面有她写的一封信。我当时拿到了之后,才知道她早就预料到我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把那本书放在我的房间里。” 王将军说着话,声音竟然悲恸起来。 好像屋里的小玉,依旧是他的旧情人一般。 可是就是这个旧情人,刚才差点被他用艾草给熏死了。 当然,虽然艾草熏不死人,但至少王将军当时是有害小玉的心的。 “也就是说,书的真假无从辨认,是吧?” 慕容怀德听到这里明白了,这书若是小玉专门留给王将军的,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是小玉果真喜欢王将军,那当然不是真的,因为上次若不是黑衣的出现,王将军已经中毒了。第二个问题是说明,小玉和黑衣不是一伙的。 但即便不是一伙,但两个人想灭掉王将军的想法是一致的啊! 为何小玉还会把这本书给王将军? 疑云开始在慕容怀德的头上密集,他现在不知道该相信谁,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他们两个应该不是一个门派的。” 一直沉默的王将军,忽然间开了口。 “为什么这么说?” 慕容怀德看着王将军,觉得他好像也在隐瞒什么问题。 “我之前曾经来找过小玉。” 王将军似乎是鼓足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刚说完他的脸就红了,原来刚开始小玉被抓的时候,他还是不能彻底摆脱她曾经带来的诱惑。 他刚开始的时候来见过她几次。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小玉似乎觉得王将军这人还不错,给他多多少少讲了些她和黑衣门派的不同,让他一定要注意防备黑衣,同时给他说哪个地方放了一本书,若是日后大概能用到。 “怎么可能,下蛊的人,还有不同的门派呢?” 慕容怀德表示很费解,他还记得当时黑衣说那些大颗珍珠的时候,脸上匪夷所思的表情。 更重要的是,黑衣听到小玉的事情,几乎是连夜赶过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可能小玉真的和黑衣不是一个门派的! 这也就说明。 可能小玉现在的境遇,就是拜黑衣所赐。 “她说她本没打算取了我的性命,只是利用我而已。而这个黑衣,是心狠手辣之人,绝对是不会饶过我的。我当时还不信,以为她只是报复。现在听起来,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王将军这会儿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慕容怀德明显看到他的额头爆出的青筋,连忙道,“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我看看小玉再说。” 王将军又到了要去休息的时候,只是他现在心里挂念的,是小玉到底怎么样了。 忽然间声音怎么会变哑了呢? 是不是黑衣也对她做了什么! 经过这样的分析,黑衣已经消散了最初直接把她杀死的念头,现在留住她,说不定还能对黑衣构成一定的威胁! 想到这里,两个人开始交换意见。 “不如我们去看看小玉。” 所谓一拍即合,慕容怀德这话刚说完,王将军已经走到了前面。 “回禀将军,这仓库只有这一个门,没有其他的出口。” 那兵士早在门口等着王将军,然后小声的汇报着。慕容怀德紧跟其后,看着那人把钥匙给了王将军。 “慢着!” 看着王将军直接就拿着钥匙去开门,慕容怀德前走了几步,拦住了他。 “我们先问问什么情况。” 听到外面的人嘀嘀咕咕的,小玉似乎很不耐烦,“你们不要花心思了,我是不会出去的。” 小玉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四十岁的妇女,而且说起话来,还不停的喘气。 王将军赶紧安慰,“小玉,你出去了之后,还是有很多可能的!只要你不害我,我保证我的人不伤你的半点毫毛?” “你们以为这事有那么容易么?王将军,你以为你现在身上的毒,我出来就能给你救得了吗?” 终于,听完王将军的话之后,门口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能听得出来,小玉的脚步声很重,而且视乎是拖着重物一般。 “我劝你趁早死了那份心!我怎么可能会救你!我现在自己就自身难保,你知道吗?” 小玉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也听着她的情绪慢慢失控,慕容怀德示意王将军去将门打开,看看小玉心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况。 王将军没有任何的迟疑,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周旋。 于是就直接走过去,准备开门。 听到钥匙响声的小玉,猛的忽然间从门口逃走了,“你们不要进来!你们不要进来!” 她原本温和的声音,现在变得尖锐恐怖起来! 好像就是走路的时候被猜到了尾巴一样,只是这声音,不是声音高亢的人发出来的。更有一种,破败的竹子的声音。 刺刺拉拉的,很是不中听。 “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我虽然能够自己出去,但我不愿意。你们不要再管我了。去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小玉原本稳定的语气,此刻变得担心起来,慕容怀德甚至可以感觉到,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小玉正观望着这两个高大威猛的男子。 似乎在审视,又像是挑选,更多的是观望。 无奈的观望。 “你没想到过,对付黑衣吗?” “我不时他的对手。” “那你一同来送珍珠的同伙呢?” “早被他全杀了。你们以为为何草原这么安静?东方仇为什么不出兵,还真以为天下马上就太平了啊!” 小玉似乎存在着这样的心里,今天要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倒出来,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呢。 听得王将军,心里也十分的不舍。 “那你说说,东方仇出了什么事?” 慕容怀德不着痕迹,他没想到自己的探子都没打听出来的问题,竟然被这个躲在小房间里的小玉打听到的。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东方仇,本就是我们这个门派派来的人啊。黑衣是跟我们作对的。现在黑衣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我们的门派里,老大就是安排东方仇来清理门户的。” 到现在,人与人之间的从属关系已经非常明确。 黑衣和小玉,都是蛊毒师,都是对自己不利的人。 这点,是王将军清楚的,最关键的是,这群人最终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你们为何会出兵?” 慕容怀德把握的是一个关键点,是什么理由,促使这两群人跑到根本就不富裕的草原来,他们到底是打的多么重要的一盘棋? “你们走吧!不要给我开门!” 问道出兵的问题,小玉忽然变得急躁起来,她的声音也逐步的更加恐惧,她开始气急败坏的拍着门,冲着外面的人喊让他们离开。 “姓王的,那书中写的东西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你可别错信了那假的!我看你现在中毒已深,但也不是说没法救。” 第二百六十六章蛊虫山洞 第二百六十六章蛊虫山洞 “那应该怎么救呢?” 慕容怀德连忙问道。 他没想到,今天来找小玉还能额外获得这么多信息,若是王将军的毒性能解,那随后大家也就不害怕黑衣了。 只是,他问了之后,屋里的小玉,却沉默起来。 此刻王将军的脸上青筋暴露,嘴唇发紫,整个人脸色很不好,慕容怀德担心他会出什么事,连忙喊了兵士过来,“先把将军送回府中。” 王将军自知自己的情况,也没有推辞,只是最后又望了一眼小玉所在的房间。 “放心吧,一切有我。” 王将军踉跄着走了。 余下慕容怀德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直接就准备打开那扇门。 似乎跟他心有灵犀似的,里面的小玉发出了声音: “你不要进来,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 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慕容怀德担心她会出事情。 便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打开门,我也许能帮到你。” “我不需要你帮忙!再说,这蛊毒的忙,你能帮得了么?” “你千万不要进来!无论发生什么事!” 小玉的声音异常虚弱,慕容怀德又朝着门口靠了一点。 “不要再往前了!你记住,十天之内,不要开这扇门。” 似乎听到了重物坠地的声音,慕容怀德大声的对里面喊: “小玉!小玉!” 可是已经听不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 他惊慌失措的,找到钥匙又准备打开,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是推不动的。 慕容怀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这个门,毕竟王将军的治疗办法,还没有拿到。 他低下头沉思着,可是目光望向门底部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白色的纸条。 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个纸条是? 莫非,这纸条是小玉给自己传递的东西? 也许王将军治疗的办法就在这个纸条上呢! 慕容怀德不敢轻举妄动,对着里面又大声喊道,“小玉!小玉!开开门!” “你不开门也要告诉我,这纸条是你给我的吗?我能打开吗?” 要知道,小玉中毒应该很深,这纸条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 他思索了一下,让兵士去拿了一个铲子,决定不直接跟那纸条接触。 那兵士看到慕容怀德,认出了他。 “王爷!这事让小的来做吧。小的命不值钱,您的命还要办大事呢!” 慕容怀德看着这个朴实的小伙子,尽管对他所说的话很感动,但是自己做出的选择,绝对不能让别人背黑锅。 于是他和蔼的拒绝了那小伙子。 “用这个铲子,就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 慕容怀德的笑容,和煦的像是春天的阳光,这让那小伙子看的浑身温暖起来。 后来两个人齐心协力,先是用铲子把那张白色的纸条拿出来,然后随后捡了两根树枝,将那纸条打开来。 “用艾草,熬制成水,可以延长他的生命。然而,真正的解决办法,需要找到苗大师。” 字体是红色的,歪歪曲曲的,应该是小玉蘸了血写出来的。 慕容怀德看完之后,立马点了火,将那纸条给烧了。 他不知道小玉的血液会不会传递出来什么毒性,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看来,小玉也只知道缓兵之计,最关键的还是找到那个苗大师。 不知道明儿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是否能找到苗大师? 话说似乎听得懂自己父亲的想法一般,这边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里的明儿哥,心里也正在思念着自己的父亲。 当然,还有启儿哥,母亲,晨曦。 甚至噶尔迪。 “父亲,母亲,启儿哥,妹妹,可汗,我恐怕是回不去了。” 山洞里很简陋,终日无阳光,但那人似乎担心明儿哥看不见似的,还终日点着蜡烛。 也许是为了让他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吧。 他被铁链锁在那山洞的一面墙上,周围都是正在结茧的蛊虫。下面的蜡烛,不知道是在给他照亮,还是为了给那些蛊虫加热,等待着他们快快的破茧成蝶,然后张开翅膀,飞到明儿哥的身上。 估计会把他啃得稀巴烂。 或者说,毒得体无完肤吧。 要知道,比着直接让一个人死掉,那清楚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感觉,是更加恐惧的。 明儿哥刚进来的时候,自己都快被自己给吓死了。 他当然认识那些结茧的蛊虫,那可都是高级的蛊虫,养到这个程度,多半是跟人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够这般信任的,被人带着到这里来结茧。 他最初以为这些虫子马上就要飞出来。 所以当自己被人从苗大师的家里蒙着眼带出去,来这里睁开眼的第一个反应,他是哇哇哇的乱叫。 “放我出去!放我出!” “什么人绑得我!” “你们不知道,我是苗大师的徒弟吗?” “小心我师父知道了,会收拾你们!” 明儿哥恐惧的声音,在山洞之中颤抖着。 可似乎这山洞很深很深,他只能听得到自己咆哮而又焦躁的回音,并听不到别的。 而蛊虫似乎明白他的意思,都齐刷刷的在茧包里颤抖着,扑扑簌簌的,听起来更是恐怖了。 就这样将喉咙也喊哑了,才确定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明儿哥彻底傻眼了。 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也不能吃东西。 可不能这样再喊了。 索性放弃这条寻求解救的路。 当他静下心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聆听的过程中,回想起来,师父讲的那些知识和道理。 在这样安静闭塞的环境里,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的释放开来。 而那些蛊虫,似乎在为他翩翩起舞,好像在为他弹奏似的。 当然,这种美妙的感觉,是极少数的。 明儿哥没少打自己身上链条的主意,那东西看起来不粗,但异常坚韧。 无论是他用大力,还是用巧力,都无法把那东西弄开。 所以忙碌了半天之后,他也选择了放弃。 罢了。 既然自己是为了蛊虫而来,最终死在蛊虫的怀抱里,也是一件乐事。 他索性不去想,会不会苗大师来救他,会不会启儿哥感应到他的情绪,会找人来救他。 更或者是自己的暗卫。 等等。 可如此又过了一天。 他的嘴唇干裂,浑身无力,连思考的力量都没有了的时候。 他才知道,自己人救他的可能性更小。 因为他自己被绑着进来,都走了些什么样的路,他都不记得了。 这显然是有人故意给他施了毒。 只是他感觉,这人应该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可能是给苗大师背黑锅了。 罢了罢了。 在坚持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开始在慕容怀德思念自己的时候,开始决定跟自己的家人告别了。 站了三天,没有吃喝,基本上已经到达了极限。 明儿哥觉得,自己再虚弱一点,估计马上就会产生幻想了。 尚好的是,他还有那几许的精神。 在支撑着他,继续再活一天。 忽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一种声音。 像是初生的生命一般,颤抖着,弱弱的振翅,似乎在寻找着和这个世界打招呼的方式。 明儿哥诧异的扭过头去。 望着那个离他最近的虫茧,那里,是有一个新的生命,要破茧成蝶了么? 若是刚来的那一天,他是极其抗拒的。 不想看到这硕大的蝴蝶,最终扑向他的身体,然后狠狠的咬他一口。 他几乎完全不需要任何反应,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半点的恐惧,相反,倒觉得那个小虫子,还蛮可爱的。 它们是自己的陪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岁月里,能够送他一程。 很奇怪的,他再望向那些小生命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谢谢你们,陪我最后一程。 在心里,明儿哥轻声的说着。 他想象着,自己最后,应该在这些蛊娥之中,慢慢的灵魂升天。 “啪嗒!”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羽化升仙的时候,忽然发现头顶,滴进来一滴水。 他连忙抬头看头顶,这才发现,那些青色是石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浸了水。 应该是外面下雨了吧。 明儿哥下意识的,去躲避那雨滴。 但随之而来的,一大滴又下来了。 这回明儿哥下意识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也顾不得考虑自己小王爷的身份了,直接歪着脑袋,就去接那石头滴下来的水。 “好甜!” 看来是山上的雨,竟然有一种山泉的甜味。 明儿哥很贪婪,继续张开嘴巴,不顾形象的接着那雨滴。 可是奇怪的是,那雨滴之后就只来了那么几下,他只是润了润喉咙而已,就没有了。 这雨,结束的也太快了吧。 他有些沮丧。 随后,山洞里又静了下来。 他看着那永远不灭的蜡烛,心想,这三天了都没人来换。 蜡烛还不灭,难道有人给蜡烛也下了蛊么? 也许是喝了点水,他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开始眯着眼睛,去数山洞里自己能看清的蛊虫有多少个。 之前他一直都不敢数,怕越数的清,越觉得自己离死亡越近。 可今天,他开始感谢这些虫的陪伴。 不如,一起起舞吧! 明儿哥就这样,眯着眼睛,数清楚了那山洞里的蛊虫,开始从近到远,给这些虫子,准备起些名字。 若是自己日后,没了。 还有这些朋友送自己上路。 不过,忽然间,他的耳中听到一个振翅的声音。 莫非?有一个蛊虫,马上要破茧了? 明天有事请假 第二百六十七章 脱险 第二百六十七章:脱险 漆黑的黑洞中,只有几支蜡烛在照亮着,也多亏了这些许的亮光才没有那么快让人崩溃理智。若连这点烛光都没有,一个人被绑在黑暗中,那种折磨会让人永生难忘。 此时,一点点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明儿哥听着方才那声振翅声,立刻调整视线,闻声望去。 然而烛光不亮堂,看的不明确。 静默中,又是一阵振翅声,就跟蜂窝一样,一只蜜蜂震动其他蜜蜂紧跟着一起。明儿哥这回听的可清晰了,心里也是一阵发紧。 自己被绑在这里动惮不得,那些虫子破茧之后,会不会爬到他身上咬他啊?听那些声音破茧的数量不少吧! 明儿哥刚刚选择妥协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样的死法未免太痛苦了,一时半刻死不了,活活的承受苦痛,也许死后皮肉都会被吃个精光。 越想越不安,而蛊虫像似故意在给明儿哥增加心里阴影,又震动了,紧接着奇怪的现象发生在明儿哥的眼前! 那些墙上的蛊蛾全部飞到烛光的阴影下,一团团的撕咬起来,那场面让明儿哥看的目瞪口呆,他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些蛊虫,好歹在苗大哥那里也算是入了门的。但还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无声的搏斗照亮的范围下多了许多蛊蛾的尸体,剩下三两只还在撕咬着,看起来都是伤痕累累的模样,终于一只停下来,剩下两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墙壁上的虫卵开始发出轻微的破裂声,紧接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从黑暗中爬到烛光下,嚓嚓嚓的吃着那些蛊蛾的尸体,后续来了好多只,数量多的让明儿哥感觉毛骨悚然。 它们发出蚕吃桑叶的那种声响,轻轻的在静寂的环境又无法让人忽视。明儿哥强迫自己看下去,他想知道蛊虫方面的知识,想着自己哪怕是要死了,得知蛊虫如何成长的秘密也还不错。 跑得快的虫子吃完了地上的尸体,连同那两只停战的大蛊蛾也被吃掉,后面刚爬出来的蛊虫又和剩下的蛊虫撕咬起来,它们似乎都有吃掉对方的本能,死去的虫子流出青色的液体,一大群白花花的虫子在昏黄的烛光,自相残杀。 直到剩下最后一只,那只异常肥硕的蛊虫。 明儿哥看呆了,眼看着一大群的蛊虫被吃的只剩下一个,一只跟指甲大小的蛊虫吃撑巴掌大,太吓人了! 那只蛊虫似乎在歇息,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了明儿哥的头上,顿时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 明儿哥吃痛,闷哼一声。试着出声喊道:“谁在暗处?有本事出来!” 回应他的是自己嘶哑的回声,在这个山洞里空灵的很。 蛊虫死去之后,更加的空寂,那只趴在地上的蛊虫,突然直起了上半身,看不见眼睛的大脑袋转向明儿哥,似乎在看着他。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它哧溜哧溜的从烛光下朝无终爬来,明明是肥硕的身形,此刻却灵活的让人诧异。 明儿哥第一次这么讨厌虫子靠近,他紧张的盯着那只虫子喊道:“你站住!” “别过来!站住,不要再过来了啊!刚才你没有吃饱吗!” “等等啊,我好几天没有洗漱了!身上都是些臭味,而且我好久没有吃东西,饿瘦了,不好吃!” 明儿哥平时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性子不沉默话也比较多,跟蛊虫说了这么多后也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可惜那只虫子压根不搭理他,只奔着他而去,明儿哥看着它沿着他的鞋子往上爬,赶紧用力的震动,企图将这只胖虫子抖下去,可是蛊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缓缓的往上爬,一点都不受困扰。 不一会它就爬到了明儿哥的头发上,这下可恐怖了,无终歇着眼睛去看它。 “你要咬哪里!不要咬我脸!” 蛊虫继续挪着上前,直到明儿哥流血的左脸颊上,那种可怕的触感,让明儿哥紧紧的闭上眼睛。 他就要被蛊虫开咬了! 然而静寂过后,明儿哥被脸上那种酥麻的感觉吓的瞧瞧睁开眼睛,难到这个虫子咬人之前唾液还有麻痹的作用? 酥麻的感觉一点一点往上移,没有丝毫的疼痛,一只巴掌大的虫子趴在明儿哥的脸颊上,已经将明儿哥的半张脸都覆盖了,蛊虫顺着血迹网上爬,终于爬到了出血的额头处。 蛊虫猛地一吸,明儿哥猛然叫喊道;“疼啊!” 奇迹的是,蛊虫竟然松缓了力气,明儿哥感觉自己是伤口不疼了。 过了一会明儿哥又道:“你能往上爬爬吗?挡住我的脸很不舒服。” 蛊虫果真听话的往上挪,挪到明儿哥的头上停下,明儿哥虽然觉得有些重,但是意外觉得这只虫子在头上挺暖和的。 明儿哥心中一喜,这只虫子竟然能听懂他说的话,他立刻继续试探道:“你……你听的懂我的话,就蹭了蹭他的额头。” 蛊虫往前挪了挪,点了点明儿哥的额头。 明儿哥高兴坏了,他觉得他这是因祸得福,这只厉害的虫子一定是喝了他的血才听从他的话,让他帮忙咬断绳子,他不就可以逃出去了! 他咳嗽两声,就心中的那股求生欲压了压道:“第一,我以后叫你第一好不好?” 蛊虫扬起了上半身,在他的头上动了动,似乎很高兴。 明儿哥也笑了:“你能帮我咬断绳子吗?我已经被绑很久了,全身都很累,能帮帮我吗?第一。” 蛊虫在他的头上没有动静,就当明儿哥渐渐失望的时候,蛊虫动了,它沿着明儿哥的头发往下爬,到明儿哥的肩膀处时,狠狠的一咬。 明儿哥惊呼了:“你不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要咬我啊!” 片刻,明儿哥就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感觉自己不饿了,全身充满了力量,惊喜之余,他也不怕蛊虫了,扭头去看道:“你刚才是在帮我?多谢!” 蛊虫又直起上半身,明儿哥似乎赶感觉到了它骄傲的情绪,不由的也笑了笑。 “第一,你能咬断我背后那根绳子吗?我带你出去好不好?外面可多新鲜的东西了,你要是不喜欢外面的光,可以钻进我的竹筒里来,里面很舒适的。” 明儿哥丝毫不觉得自己跟一只虫子说话有何不可,反正第一听的懂不是吗。 蛊虫听了他的话,又扭动着大笨身子爬向他的后背。 明儿哥已经拥有从这里逃出去的信心,他现在感觉有一只老虎站他面前,他也无所畏惧。也暗暗恼恨之前自己竟然放弃了生的希望。若是知道他不在了,爹娘一定会很伤心,特别是他的娘亲和晨曦,这两个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他一定会回去的!不辜负众望。 救治王将军,帮嘎尔迪统一草原! 在他满是希望的信念下,蛊虫咬断了绑在他身后的绳索,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伸绳索,以往他被人捆住的时候,总有办法逃脱,这次却失败了。 重获自由后,明儿哥第一件事就是活动四肢,蛊虫又爬回了他的脑袋上,明儿哥伸手放在头顶道:“第一,让我看看你。” 蛊虫听话的爬上他的手掌,明儿哥将它拿到烛光下细细打量,嘀咕道:“你也太大只了吧,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大的蛊虫呢?” 趴在明儿哥手掌上的蛊虫不安的扭动身子,竟然慢慢的缩小了,只有一根尾指大小。 明儿哥的认知一次比一次洗刷,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怪异的虫子。只是他早将这只虫子当做他的救命恩人,笑了笑道:“现在我们要出去了,你要自己抓好我哦。” 从刚才他甩不掉蛊虫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只虫子不用怕从他身上掉下去。 明儿哥见它停在自己手臂上,也不多言,拔起那支蜡烛照明,开始朝着出路走去。 被绑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洞很深,如今这般走着,他才真确的感觉到确实深的很。 这个洞口竟然还有岔路口,明儿哥站在分叉口的时候犯难了。 “要走哪边好呢?” 明儿哥沉思片刻,抬脚往右边走。 忽然手臂上一阵酥麻,明儿哥停下脚步看着蛊虫道:“第一?你……” 蛊虫直起上半身,颇有灵气的盯着左边通道。 “你要走这边?左边才是出口吗?” 明儿哥轻声问着,还是有些许的回音。 蛊虫当然不会说话,它只是重新趴下去,待明儿哥想继续走右边的时候,又轻轻的咬了一口。 明儿哥总算是知道它的意思了,转过身选择左边道:“我知道了,选左边选左边。” 明儿哥进了左边的通道,也许是环境导致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往下走,越来越深的感觉。 加上这个通道口传来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很是诡异,墙壁也是潮湿的,脚下也是,都快将他的靴子浸湿了。 明儿哥不敢再往里走,他只是找到出口出去,他停下脚步看着蛊虫道:“第一,这是出口吗?我只想找到出口出去。” 蛊虫直起身子,爬到明儿哥的肩膀处,蹭了蹭他的脸颊。 明儿哥似乎明白它的意思了,小小年纪学着叹气道:“你可不要骗我哦。” 调整好心情,明儿哥继续往里走,不一会他就看见墙上有个洞,正汩汩的流着细细的水流。 明儿哥这几天来,只在几个时辰前喝了两滴水珠,这回看见有点犯难了,他是真的很渴!可是这洞里流出的水…… 罢了!反正之前从石头上掉下来的水滴都敢喝!这里人烟稀少,水质不会有毒性才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大打出手 明儿哥喝了好几口清甜的泉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活了过来。 感觉到主人的心情,蛊虫也活泼了些。 蜡烛照亮的范围有限,明儿哥抬头看着前方更是感觉前方是深处,他低头跟蛊虫说道:“第一,这里真的是通往出口的路吗?我怎么感觉越来越里了呢?” 蛊虫没有反应。 明儿哥只好继续往里走,刚走两步,胳膊上又是一阵酥麻。明儿哥也拿不准那条虫子的意思了。 “又怎么了?”明儿哥想蛊虫会说话有多好。当然,虫子会说话的话,这个世间的认知也就开始颠覆了。 明儿哥看着蛊虫探着脑袋看来时的方向,心中略一思索,转身离开。 水源从墙壁上沿流下来,说明他所在的地洞真的很深了,再往里走真的不是出口。 他折回刚才的岔路口,这次选择了右边,蛊虫没有异样。明儿哥心想,这个蛊虫也有迷路的症头?果然虽然它很通灵性也只是一只虫子。 等到明儿哥在这黑暗又空洞的通道里走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才恍惚念起之前的泉水。若是刚才没去喝口水,他估计走不到这里了吧! 太累了!途中他总是怀疑是不是选错路。 他不敢停下来,喘息声在这个黑暗里很清晰,幸好蜡烛没有燃尽。明儿哥咬牙继续往前方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了风的气息,在一个窄小的地方呆久了能感觉到风是多么的兴奋,有风就代表离出口不远了! “第一,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蛊虫动了动,依旧趴在他的手臂上。 明儿哥吃不准这个独特的蛊虫,何况他身上其实没有准备好装蛊虫的竹筒。 当他费劲力气走出这个山洞,看见前方的那抹光亮时,更加卯足了劲,朝前走! 终于,出来了! 明儿哥感觉日光有些刺眼,但是还成,他的地洞里并非完全的黑暗,一直都有烛光在照明,所以一会儿之后他就适应了这亮度。 明儿哥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忘了赶紧离开这里。 直到上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明儿。” 明儿哥一震,赶紧扭头去看后面的上方,一身黑衣斗篷的苗大师正端坐着,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目光带些激动。 他吃惊道:“师父,您没事吧?” “说了让你叫苗大哥,罢了,日后你还是叫师父吧,免得回去找师父的时候被说教。”苗大师上下打量着明儿哥道。 明儿哥下意识的点了头,片刻觉得不对,他有些着急的看向苗大师道:“师父,您没有遇到坏人?徒儿……”明儿哥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师父既然守在这里岂不是早就知道他在里面的了? 可是,师父却好像没有进去救他的打算。明儿哥有些闷闷的。 苗大师在苗疆这里,地位可是杠杠的,从来都是别人巴结他,尊敬他,讨好他,他何需揣摩他人的神色,当下也就没有在意他这个小徒弟的心思。 只是略激动道:“为师能遇到什么坏人,徒儿,快让为师瞧瞧你的蛊虫呢?” 他能感觉到明儿哥身上携带了一只很厉害的蛊虫,那一定是皇蛊! 只有上百只蛊虫互相厮杀,最后留下来的那能称王,虽然皇蛊不是最好最高级的蛊虫,但是也是很厉害的了,解百毒都不在话下。 明儿哥低垂下头,还是听从师父的话,朝胳膊位置道:“第一,你出来吧,我师父想看看你,别怕。” 苗大师抖了抖眉毛,皇蛊喝了主人的血会和主人心意相通没错,但他这个徒弟能把蛊虫当朋友一样相待…确实难得。 蛊虫果然从明儿哥胳膊下衣裳里,慢慢的爬出来,跟七八岁小孩的尾指一般大。明儿哥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在黑暗中他没有看清,第一好像比之前又小了一圈。 蛊虫刚露出个头,苗大师就哈哈大笑起来,“明儿你资质确是不错,为师让你在里面和蛊虫相处几天,本来打算让你收获几只灵级高些的蛊虫练习练习,没想到徒儿你直接收获了一只皇蛊!” 明儿哥受不得夸,尾巴会翘上天的。然而这次他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只是仰着头看他师父惊呼道:“师父,您说!是你将徒儿扔进里面的?” 苗大师还颇为得意,“当然是为师,这块地盘你除了要防备着你瘦子师叔外,其他没有人敢如此冒犯你。你可是为师当着众人的面收下的弟子!” 末了,他又继续说道:“你看看你的蛊虫,淡黄色,是皇级蛊虫,你要好生照料。” 明儿哥默默的低头蛊虫,“师父,你想锻炼弟子能不用这种方式吗?徒儿担心死了,还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苗大师轻声哼哼,“告诉你了还能有什么效果,你和蛊虫卵呆在一块的时候,本身的因素就可以养成蛊虫的品质,好了,看在你这么争气养出一条皇蛊的份上,走,回去填饱肚子好好睡一觉。” 明儿哥的肚子都快饿的没有知觉,等苗大师一眨眼跳下来的时候,他才看清师父的神色,虽然还很有精神,但是眼眶下的黑圈可是暴露了他这几天的状态。 再看他身上的衣裳,明儿哥心里涌起一种感动问道:“师父,这些天您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守着徒儿?” 苗大师笑看明儿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他拍了拍明儿哥的肩膀道:“只是当师父的职责,你不必在意。走吧。” 明儿哥心中的那点郁闷悉数退散,高兴的跟着师父下山,虽然他已经累的迈不动脚步。也依旧咬牙跟着走。 蛊虫早已又钻回了他的袖子里,大概是对日光还不是很适应,这一路上苗大师实在太高兴了,所以边走边给明儿哥讲关于蛊虫的一些事。 这样做的好处之一就是,明儿哥听的入神,连身上的疲惫都褪去不少。 当明儿哥回到苗大师的屋子时,终于放心下来,倒在地上。 苗大师听见声响,回头一看,眼中含笑,这个徒弟真的很不错,能支持到那么久。想当初他刚入门后,师父也用这个方式锻炼他,可惜他虽然是师兄弟中资质最好的,也只是练出一只皇蛊,然后昏倒在洞口。 他亲自扶起明儿哥,然而门外传来喧闹声,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外面飞进来,能在这里这么放肆也就是他的两个师兄了。 果然瘦子的身影轻盈的落在地上,随后门外一声呼喊:“瘦子,你给胖爷站住!” 瘦子冷哼,这刚想回话就看到小师弟扶着明儿哥,这一看,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了,啧啧两声道;“我说小师弟啊,你消失的这几天就是为了试炼你的小徒弟?不错啊,获得了一只皇蛊。” 瘦子话是这般说,可话里可没有其他赞赏的意思,皇蛊嘛,他当初第一次虽然没有得到,但是现在他想要简直轻而易举,并没有值得他特别惊艳的。 苗大师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兀自扶起明儿哥,淡声道:“明儿确实不错,还能坚持从山上下来。” 瘦子:“……” 这小子竟然能坚持从山上走下来? 胖子也出现在门口,许是觉得瘦子被他打进屋里不出来,觉得无趣了,这才进来。听见苗大师的话,胖子性情耿直,直接开口赞扬道:“哎呦师弟说的可是真话?那这小子可真不错!” 末了,重复说:“不错很不错,小师弟呀,你教完他之后,就给我教呗,师兄肚子里可有一大堆的好货等着传授给你徒弟呢。” 瘦子感觉胖子的话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脸,他对刘太医,就是他师父是有怨的,小师弟明明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可是师父却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教给了他,导致现在苗疆也是小师弟的天下,而他这个大师兄却独自在外流浪。 此时,他恶狠狠的瞪着的瘦子,讽刺道:“胖子,你怎么就那么犯蠢?小师弟肚子里的东西能比你和我少吗?师父可是倾囊相授。如今人家在这个苗疆可是一呼百应,他的爱徒哈能给你糟蹋?” 胖子嗤笑一声:“瘦子,胖爷我就不待见你这样,小师弟的徒弟不也要叫我一声师伯吗?胖爷瞧见这少年聪慧,想教一教怎么了?” 苗大师全程都在安静的听着,瘦子师兄不待见他,他知道。也不打算解释什么,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能看开就看开,看不开他也没办法。 趁着她们两人争夺起来,苗大师安静的扶着自己的小徒弟进去房间,将他安置好之后才出来,这时,胖子和瘦子又一言不合打起来,这动静是逮着什么扔什么,在这片混乱之中,苗大师特别的淡定,眼看他们都快要把房子拆了,他才出手制止他们。 “两位师兄,今天还是去外边切磋吧,今儿这屋里有人歇息。” 胖子给了瘦子一个台阶下,他不屑道:“瘦子,有种的跟胖爷去外边斗去,瞧刚才胖爷给你那一脚滋味美妙吧?” 瘦子心中就是恼火着,受了胖子的挑衅,冷哼一声就跟着胖子的身影离开。 门外守门的苗疆子弟,都避着这两尊大佛。原本还以为又会将苗大师的房子搞的乱七八糟,没想到这回闹的那么轻。 苗大师亲自收拾着屋子,屏退了其他人,师兄这些年对他不满,却没有做过危害子民的事情,只是气不过了就到他的屋子捣捣乱,或者在暗地里给他下个不轻不重的拌头。 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心里舒服一点的话,他倒是无所谓。 第二百六十九章 悄悄出发 胖子引瘦子到偏僻的空地上停了下来,瘦子在背后踹了他一脚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帮小师弟说话。” 胖子灵活的往旁边一躲,故意被瘦子擦到衣裳边角,哼声道:“你还不是跟着我来了?瘦子,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愿意放下。看小师弟现在被这么多事情缠身,哪里有咱们这般逍遥自在?” “你懂什么,我是不甘心,我到底哪里比小师弟差了?为何师父这般看重他?我想光明正大和小师弟斗一场,可是!” 胖子接话道:“可是师门规定,师兄弟之间不可用蛊术斗法,哎呀我说师兄,胖爷我叫你一声师兄了成不?要那些个子丑演卯的输赢作甚。” 瘦子很是气愤,他一直坚持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仿佛是个笑话,“你不懂就别乱说,我和小师弟的事你甭插手。” 胖子自讨没趣,倒也习惯了。 翌日。 明儿哥迷茫的睁开眼睛,看着屋里的光线,一个激灵从床上起来,结果脑子天昏地转,没坐稳又倒回床上。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寻思这里应该是师父的地盘,他隐约记得他好像是跟着师父回来的。后续的事情他就没有印象了。 明儿哥忽然想起蛊虫,连忙去看胳膊,却发现空空如也。 他又坐了起来,这回好上许多,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 “第一?”明儿哥轻声呼喊着。 不一会儿只感觉背上有些动静,他扭头去看,知道是它就没有怎么动,心里想着若是自己不小心躺下去,不就把第一给压扁了? 想着第一的那个惨状,他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直到第一爬到他的肩膀处,又想糊到他脸上的时候,明儿哥赶紧伸出手将它拿下来,现在是青天白日,他仔仔细细的观察第一,发现这条蛋黄色的虫子,胖胖的还看的过去,不会跟毛毛虫那样的让人避而远之。 就这此时,房门被推开,苗大师端着青色的汤药进来,看到明儿哥醒来没有多大的意外,微微一笑道:“醒来了?喝了这碗药恢复恢复身子吧,皇蛊能给你补充一次体力,可不会从不了第二次了。” “多谢师父。”明儿哥毫不矫情,接过碗刚想喝,眼睛看见那碗汤药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这冒着青疙瘩泡泡的汤药…… 苗大师看出明儿哥的窘相,出声解释道:“放心吧,这个药是苗疆特有的草药熬成这个样子,喝。” 明儿哥看了一眼师父,硬着头皮咕噜咕噜的三两口喝光,忍不住做个苦脸。 苗大师看着小徒弟苦的五官都皱起来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他站起身道:“感觉身体没有问题,回去收拾收拾就走吧。” 明儿哥愣了片刻,忽然高兴道:“师父是要现在就回大齐吗?” 苗大师点头,“耽搁不少日子,师父他该是等级了。” 明儿哥喜形于色,立刻从床榻上跳下来,大概是那碗青色汤药真的很有效果,他神采飞扬的看着他师父道:“徒儿马上就去收拾,马上就好。” 苗大师看着明儿哥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摇头失笑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 收拾妥当之后,师徒二人开始背地里离开。 说是悄悄是因为,苗大师在苗疆子民的心中地位很崇高,有苗大师在,她们就会觉得安心。如若不在,只怕会是有些人心惶惶。 这就是历代巫师都极少离开自己地盘的原因。 只是当苗大师带着明儿哥出现在秘密地点的时候,放置马车的地方还立着一胖一瘦的声身影,他们各自牵着一匹马,嘴里也不得闲,互相嫌弃对方。 明儿哥看了一眼师父,瞧着师父眼中的那一抹诧异,想必对两位师伯出现在这里也是不知情的。 苗大师风轻云淡的上前,瘦子看见了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胖子倒是热情的很,他嚷声道:“师弟,你可来了,你再不来瘦子都要把这个马车拆了。他还说要代替你去带去大齐。” 瘦子哼了一声,斜眼看胖子道:“你个死胖子能不能别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随即看向苗大师道:“师弟,师父着重点名要你去,哼师兄许久不见师父,跟着你去沾光应该可以吧。” 他不是对这个处处得师父看重的小师弟屈服,而是他们都敬重他们的师父。他们的师父最不想看见的就是门中弟子明争暗斗,他不想让师父不开心一直隐忍着,哪怕师父偏心的那么明显。 可是他不服啊! 他也要去大齐,看看那个让师父不回来的地方! 胖子也是心有戚戚然,难得和瘦子统一战线道:“嘿嘿师弟,你看瘦子都去了,师兄我一个人留在苗疆多么孤单寂寞,大家都一起上路吧?师父从来不让我们踏足外面,师兄都活了三十载了。哎……” 那一声叹气,显得他很是委屈。 瘦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厉声道:“总之,师弟你就跟师父说,你一个人能力不够,正好两个师兄弟回来就一起来了,知道吗!” 苗大师还是一脸平静的模样,扫了一眼这两个师兄道:“知道了,师兄走吧。” 明儿哥心里暗笑,这瘦子师伯好像很讨厌师父的样子,却又很尊敬刘太医,由此可看,心性也不是狠毒之人。 苗大师带着明儿哥上了马车,一上去明儿哥就惊愕了,马车里摆着好多书籍和瓶瓶罐罐,看来师父说在路上学习是认真的! 额……说的好想他不认真一样,只是没有想到师父布置的那么齐全。 苗大师把明儿哥当做关门弟子重点培养,看见他惊愕的神色微微一皱眉问道:“明儿,你不喜欢看书?” 明儿哥哪里会不喜欢,干笑着挠头道;“没有没有,师父……徒儿就是觉得这个师父准备的太齐全了。” 苗大师这才放心下来:“时间不多了,不然师父还想把你带在身边好好教两年。” 明儿哥也觉得甚是可惜,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没有出事的话,他也不会想到来这里。都是因缘而异啊。 他握拳保证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利用这段时间,学的跟两年时间一样。” “嘿,你这小子的心不小啊,快坐好吧,左边的是书籍,桌上的都是蛊虫,头两天你先看书籍,后面为师再跟你一起讲解蛊虫。”,苗大师心情很是愉快,用半个月学会两年时间的知识,听着是在讲大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期待起来,这个关门弟子真的可以让他刮目相看吗? 明儿哥也不浪费时间,做好之后,马轱辘开始转动徐徐前进,很平稳又不慢。 马车外胖子和瘦子又在斗嘴了,明儿哥拿书的时候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发现都是一些他不懂的事,便专心打开书本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苗大师看他看的专注,心里又满意了几分,自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随着明儿哥身边堆积的书本越来越多,七天后,他总算从书海里走出来了。 苗大师给他的书籍都被他读了个遍,他意犹未尽的合起最后一本书籍,抬起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兴奋道:“师父,您还有其他的书吗?” 苗大师这些天都没有出声打扰过明儿哥,此时听见他说话,抬头笑道:“全都看完了?可记住了否?” “记住了师父。”明儿哥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苗大师就像再看一个宝贝。 “咳咳,我们这次出门时间不够,只挑了一些培养蛊虫和控制蛊虫必读的,还有各种蛊虫的介绍。等处理完这次的事情,徒儿若想看其他的就跟着为师回来苗疆吧。” 明儿哥点头,心里却明白,此次回去,应该不会再回苗疆常呆了,因为大齐有他的爹娘哥哥妹妹。草原有嘎尔迪和自由。 苗疆……苗疆只有一个师父。嗯抽空回来看看师父也是可以的。 苗大师抽查明儿哥问道;“你看了这么多书,告诉为师印象最深刻的是哪种蛊虫?” 闻言,明儿哥又精神起来,“回师父,徒儿觉得相思蛊,母子蛊,这两种让徒儿的印象很深刻。虽然这两种蛊虫都是恶毒的,其中的奥妙却很让人着迷,徒儿看过这些书籍之后,只觉得自己以前都是坐井观天了。蛊虫用得好也是救命药,好坏都看操纵蛊虫的人。” 苗大师很是满意。 明儿哥却心存疑惑,他真诚的看向师父问道:“师父,徒儿有个问题。” “你我乃是师徒,不用客气,说吧。”苗大师和蔼道。 明儿哥踟蹰了片刻,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仔细研究过草原出现的蛊毒,但是他确信这些书籍里都没有符合草原士兵中毒的蛊虫症状。 他犹豫后还是问出口道:“师父,您知不知道哪种蛊虫用艾草熏过之后就会扩散传染的?它会让人性格转变,神志不清,而且还会……总之就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危在旦夕那种。” 苗大师被明儿哥的问题难住了,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回,都没有符合这个症状的蛊虫,“如果只是让人性格转变,神志不清的话,一些蛊虫都可以。但是用艾草熏会扩散蛊毒?为师没有听说过跟这个。可是大齐的蛊毒?” 明儿哥失望了些,又打起精神点头;“是的,师父,这个蛊毒如果控制不住,不止大齐,天下所有的百姓都有大灾难!” 苗大师看了明儿哥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说谎的痕迹,那眼神中的焦急和忧心不是装出来的。 第二百七十章 回到草原 苗大师也不清楚这苗疆的蛊虫怎么就从祸害外面的源头了。 他安慰着明儿哥道:“你不用着急,你师公既然已经派了信件给为师和两个师伯,人多力量大,别看你师伯不靠谱,其实本领是拔尖的,有他们在很快就可以解决。” 明儿哥相信他师父所言,蛊虫和苗疆有关的话,他师父就是苗疆排的上号的人,何况还有两个师伯,他自信道;“嗯,徒儿相信师父和两位师伯出马,一定能解除这个危机的。” 末了,他皱着眉头道:“师父,我们一定要揪出幕后指使的人,这件事若扩散出去的话,徒儿怕有些小国不冷静,从而进攻苗疆,一方净土会被搅乱。” 从中山王出事之后,一系列的阴谋都在展开,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什么事情都找不到线索,乱成一团麻线的同时,明儿哥也经历了许多事。 他考虑的东西更加长远了,不知不觉产生的变化是经历过才能赋予的。 苗大师赞同的点头,此番也是他想去外面一次的原因,他们苗疆与世隔绝许久。他们都只是恪守师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说苗疆的子民都不可以出去外面。 然而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为什么不可以出去。 直到他师父跟他说了外面的百姓,他们不懂苗疆的蛊术,他们害怕苗疆的蛊术,他们抗拒苗疆的东西并视为不详。 没想到,现在真的成了他们的噩梦。 苗大师心里也是百味陈杂,他欣慰的看着明儿哥道:“明儿你考虑的很周到,确实这火莫名其妙的引到苗疆身上了,如果被有心人传播,苗疆势必会卷入这场纷争。” 一时之间,战火升级了。 明儿哥沉默着,从弥勒教的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总感觉背后有只大手在操纵,可是!他们却四处乱转找不到源头。 忽然,马车上有了动静,瘦子不屑的声音传到明儿哥的耳朵里,“区区蛊虫,至于把你们吓到那么严肃吗!愚蠢,这世上有什么蛊虫能逃的过我们师父的法眼。” 胖子也在窗户旁哈哈大笑道:“对,甭管什么蛊虫,我们都不怕,我们和蛊虫可是一家人,许是你们中原人大惊小怪了,师父他老人家一定许久没有见到师弟,甚是挂念,所以才用这个理由叫我们过去。” 这两位师伯在苗疆确实鲜少敌手,时间长了自然有些许的自负。明儿哥却想要反驳一下,他觉得草原出现的那些蛊毒很是奇怪,但是他又不知该如何提起。特别是王将军的蛊毒,王将军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黑衣的身份也是个谜! 他虽身在苗疆,但是之前一直都跟启儿哥有联系,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 倒是苗大师伸手示意明儿哥不用着急,自己出声道:“师父在信件中指明有要事,两位师兄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中原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和苗疆却是扯到关系了。” 瘦子和胖子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瘦子回话道:“没错,就你深明大义,就你菩萨心肠,哼!” 明儿哥:“……”他对这个瘦子师伯还真是无言以对啊。 瘦子一开口,胖子也势必会开口接话的,这不他又打着哈哈道:“瘦子,你就是心眼小了点,放心吧师弟,此事既已扯到苗疆和师父,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这大概也是师父让我们插手的原因。” 气氛静寂了下来,明儿哥看了看淡然的师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苗大师朝他微笑道:“来,既然看完了书,我们就来实践实践。” 说着他打开其中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了一条虫子,那是一条黑黑的,不仔细就像是一颗黑豆。 苗大师开始给他讲解这些蛊虫的作用、操纵和喂养方法。 一晃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当马车进入道大齐边境的时候,在城门外被士兵拦了下来。现在戒严期间,任何一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要被仔细检查。 但是这马车里的东西其实能见的人的?胖子和瘦子在苗疆那可是人人见了都客气的主,出来外面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拦着他们不让进的,这怎么能忍? 明儿哥生怕士兵和瘦子胖子打起来,引起了别人注意就不好了,他站起了请示师父道:“师父,徒儿出去解释解释吧?” 苗大师颌首,明儿哥小心的打开马车门跳下马车,抬眼就见那些士兵要对胖子动手,连忙出声喝止道:“住手!” 明儿哥和启儿哥长得一模一样,士兵都认识,这可是中山王的儿子。 “小王爷!”士兵们看见他还是挺恭敬的。 明儿哥点头,平和道:“你们不要紧张,这两个是我从外面请来救治大家的蛊医。” 瘦子和胖子听着蛊医这两个挺新奇,瘦子朝胖子说道:“只听过巫医,还是第一次听蛊医啊。” 明儿哥有些尴尬,刚才好像称呼错了,反正这些士兵不懂。明儿哥也就释然了,“对对对,是巫医。” “既然是小王爷请来的大夫,刚才是小的冒犯了,请进。”士兵恭手请胖子和瘦子进城。 胖子撞撞瘦子的肩膀道:“嘿瘦子,这大齐的士兵好像还不错。” “知错就改,嗯是个好孩子。” 士兵:“……’” 明儿哥嘴角抽搐,朝他们道;“两位师伯我们进去吧,大半个月奔波劳碌,辛苦了。” 瘦子因着明儿哥师父的缘故,处处和他唱反调,哼声道:“小孩子就小孩子,坐在马车里都吃不得苦。” 明儿哥真是想上前暴打这个瘦子师伯一顿!以他曾经的性子,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和这个瘦子杠上了!幸好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改变了许多。 看在师父的份上,不和这个幼稚的师伯计较。明儿哥点头道;“是师伯辛苦了,师伯快请进吧。” 瘦子觉得特别没意思,哼哼两声就鼻孔朝天不说话了,守门的士兵哪里看的过眼啊,这可是他们中山王的儿子。若不是听着小王爷喊着这两个怪人为师伯,他们早就…… 明儿哥带路,瘦子和胖子骑着马进城。 这城里的热闹他们第一次见,但端着架子丝毫没有露出好奇的眼神。明儿哥带着他们直奔将军府。 马上就要见到亲人了!经历一次生死,明儿哥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还是很激动的。 瘦子和胖子又一次没有斗嘴打架,他们正凑在一块,讨论着自己看见的东西,这番偷偷摸摸的行为,让明儿哥会心一笑,褪去了些许急躁。 将军府的士兵远远看见明儿哥马上赶去给启儿哥和慕容怀德通报。 自大半个月前他们已经和明儿哥断去了联系,这个消息简直让慕容怀德一家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董蓉和晨曦却在数日前到达草原。慕容怀德自然要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接应一番,所以整个将军府就剩下启儿哥在这里镇守。 他们对于董蓉的到来是有喜有忧,喜的是亲人可以见面了,忧的是这边蛊虫未解,不管是将军府还是草原嘎尔迪那处都存在着危险。 明儿哥回来的消息没有传到启儿哥的耳里时,他都有了某种感应。他脚步匆匆的往外赶,正好和赶来跟他通报的士兵遇到一块,未等士兵喘气说话,他便问道:“是不是明儿哥回来了?” “小王爷真神!是的,小小王爷回来了!此刻正朝着将军府赶来。”士兵说完抬头,脸上一楞,自己面前哪里还有小王爷的身影? 启儿哥刚听到士兵说是,他就已经飞奔到将军府门口,待看见五十米外,那个消瘦许多却神采奕奕的弟弟时,他的十指紧握,幸好安全回来了! 明儿哥看见启儿哥从将军府出来,连忙扬起手臂招摇道;“启儿哥!” 瘦子和胖子闻声望去,看见一个跟明儿哥容貌一样的少年朝他们走来,互相对视一眼,开口道:“这里不止有一个明儿哥!” 紧接着下一句是,“这个徒弟我要了!” 明儿哥脸上挂满笑容,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拥抱,就见胖子瘦子两位师伯,一边大打出手一边朝启儿哥奔去,这哪里还了得! 他赶紧也追上去喊道:“师伯住手!师公来了!” 不得不说,这招第一次用很好用,这两个师伯的软肋只有师公了,不过喊一个太医为师公,感觉哪里怪怪的。 顾不上这些,趁着两个师伯停手整理仪容的间隙,他火速的赶到启儿哥面前护住他。 启儿哥愣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弟弟,亲情在心里泛起涟漪。 “明儿哥你有没有事?那两个是什么人?” 明儿哥回头给了他一个笑脸道:“我当然没事了,那两个是我请来的师伯。爹爹不在将军府吗?” 启儿哥盯着那一胖一瘦,很是怪异的身影,回答道:“父亲去了嘎尔迪那处,娘亲和晨曦都来草原了,你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大半个月前就断了联系,你知道我和父亲有多着急吗!这件事都不敢告诉娘亲知道,娘亲一直想来看我们两个,都被父亲挡了,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就瞒不住了!” 明儿哥嘻嘻一笑,没个正形,将自己所受的苦简单概括,在山洞里的事也没有说。只是随意道歉道:“不好意思啦,父亲给我派来的暗卫……出了点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吗?不用担心,我还请来了苗疆最厉害的三个大人物。” 话音刚落,四处找不到师父身影的胖子瘦子都震怒了,“明儿!你竟敢用这种话来欺骗本师伯!” 两人异口同声喊出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第二百七十一章 重大发现(上) 明儿哥回过头,干笑的看着胖瘦师伯道:“方才前面那人身影特像师公,仔细一看,发现是我看错了。两位师伯息怒息怒。” 启儿哥暗自奇怪,自家弟弟的性子那是知根知底的,分别月余,如今看似还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却感觉哪里变了。 转念一想,父亲派给明儿哥的暗卫都一个个出事,这一路上哪里会像他三言两语带过那么简单! 看着身前的背影,启儿哥伸手拍了拍明儿哥的肩膀,这一路上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这肩膀都瘦的硌人。 长大了,沉稳了,可靠了。 启儿哥心里想的多,收心思收的也快,因为他面前还有两个明儿哥所谓的师伯在,看起来不太好搞定。 胖子和瘦来到个明儿哥的面前,越过他打量启儿哥,胖子道:“胖爷瞧着这个小哥不错,来,这位小徒可愿跟着为师学习蛊虫奥妙?” 瘦子一听,踹了他一脚:“你个死胖子果然猪皮忒厚,那小友认你当师傅了?自称人家师傅真丢脸!” “胖爷我不先下手为强,你这竹竿还不如跟我抢?你敢说你自己心里不想第二个明儿哥当你徒弟?”胖爷不甘示弱,又踹回了瘦子一脚。 眼看着这两个又要闹起来,明儿哥赶紧道:‘“两位师伯,你们误会了,我兄长他……他对虫子有阴影!” 闻言,启哥儿一脸疑问。 胖子和瘦子:“……” 启儿哥刚要出口说话,明儿哥回头朝他使眼色,假装询问道:“哥,你小时候被虫子吓过,你说是不是对虫子有阴影?” 启儿哥看着明儿哥这么明显的暗示行为,又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胖子瘦子,听刚才他们的话中意思是,这两个人是想收他为徒? 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如何能专心放下一切去拜师。虽然了解蛊虫也很重要的事,但自己弟弟这么认真的阻拦自己,肯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果是好事,明儿哥怎么会拦着他? 想到这里,启儿哥便承认的点下头。只是心里给明儿哥记了一笔帐,竟然敢说他被虫子吓出阴影,这种诋毁他形象的话明儿哥竟然拿出来当众搪塞他人! 明儿哥看着他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启儿哥心里的小九九的,他劝说胖子和瘦子道:“两位师伯,您们也看见了,我兄长不爱这类,而且他事务缠身,一天恐怕只能抽出半个时辰的学习的时间。” 明儿哥睁眼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 胖子瘦子听了就心有戚戚然,像似有些惋惜,转身又开始跟在马车后欣赏这个城镇。 明儿哥看了一眼满眼疑问的启儿哥,笑了笑。跳上马车亲自驾驭道:“师父,我们马上就到了。” 马车里传来一声嗯,启儿哥看着惊愣了,以他的武功虽说不是很厉害,,但好也算是一把好手,这么近的距离,马车里面有人他竟然没有发现。 启儿哥心思细腻些,他跳上马车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暗自阻止明儿哥要赶车的动作,悄声问道:“这是你请来的苗疆巫医?” 明儿哥点头:“里面坐着的是我的师父,那个瘦的是大师伯,胖的是小师伯,他们都不是坏人,受了我师公的信件,前来查看怎么回事。都没有恶意,启儿哥放心吧。” “是刘太医的徒弟?” “嗯。” 启儿哥露出笑颜,片刻又收了回去,思索道:“现在将军府的情况不太妙,父亲又不在此处,不如我们先不将这三位大师的事隐瞒起来?暂时不通报外界?” 明儿哥却觉得此事应该要趁热打铁,他摇头凑近启儿哥的耳边悄声道:“启儿哥,黑衣的身份我们一直知道,他身后有着怎样的实力也无从知晓。这种时候我们已经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倒不如给他个措手不及,自露马脚。” 马车里的苗大师虽然在闭目养神,但在是马车外明儿哥的说话声,他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对自己徒儿的性子是越观察越满意。 启儿哥没有再反对,他沉默的看着马车行驶到将军府前,胖子瘦子率先从马上下来,走到将军府的门前,打量着守在两旁的十几个士兵。 忍不住又多说一句道:“胖子,瞧,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宝贝呢,这门口站着的比苗疆的巫师的守卫都多!” 明儿哥已经不想解释什么了,看着师父从马车上下来,赶紧迎上去,“师父,你还好吧?” 苗大师一身黑色的斗篷袍子,面色苍白,神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将军府外围。听见徒弟的话,这才看向明儿哥,以及明儿哥身旁的启儿哥。 心下了然,原来是双生子。 “师父,师伯,请进!”明儿哥在前方带路,那些士兵看见这伙人通通行礼。 王将军这个时候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因为还未发作没有清醒,整个王府的气氛都很低迷。看见两位小王爷归来,还带来三个不是大齐百姓的人。当兵多年的素质,让他们恪守纪律,奉行眼观鼻,鼻观心!除了行礼其他绝不多言。 胖子和瘦子跟在苗大师的身后,看府里的大多数物品都露出了嫌弃的眼神。走着走着,瘦子突然停下,那双阴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其中一位士兵。 那个士兵紧张的咽了咽唾液,他刚才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小王爷的客人,却不想就这样也能被发现。 先不提是他自己犯了错,就这个盯着他的男子长相也是让人背后生寒的。 瘦子停下来,胖子走了两步之后发觉不对,立马转身去找瘦子的身影,当他看见瘦子神色认真的盯着旁边一位士兵的时候,他踏步上前,抱臂道:“喲哟哟,瘦子,你干甚呢?盯着一个小兵不放?” 闻言,启儿哥明儿哥和苗大师都停下脚步转身观望,其他的士兵也都将视线转移过来。 瘦子不耐烦的瞪了胖子一眼,自己上前一步,吓的那士兵自己跪在地上认错道:“大人饶命,卑职不是故意冒犯!还请大人责罚。” 瘦子不高兴了,呵斥道;“谁让你跪下去的,你给我起来!” 这毕竟是将军府啊,启哥儿抬脚刚想去解决,被明儿哥一把拦住。他轻声说:“我这师伯的情绪阴沉不定,还是让我去和他说吧。” 启儿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点头让明儿哥处理。 明儿哥上前,那士兵还跪在地上,看见他来了,赶紧行礼喊:“卑职见过小王爷!” 明儿哥嗯了一声,温声询问瘦子道:“师伯,这个士兵可是哪里有不妥之处?” 胖子原本是在想过来嘲讽瘦子什么时候变得欺负弱小了,仔细一看,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这个士兵给人的感觉不对劲,他数十年浸淫在蛊虫里面,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很浅薄很浅薄。 瘦子的脾气可没有那么好,见那士兵不听他的话,吼了声状似威胁道;“想要活命的就立刻马上站起来!” 他这一吼,士兵直接就给震住,听从命令从地上站起来腰板笔直! 明儿哥:“……”这个士兵忒没出息了! 胖爷给了明儿哥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褪去嘻嘻哈哈的模样,和瘦子两个人一起围着那个士兵慢慢转。 瘦子说:“我用本命蛊去试一试!” 这时,苗大师也过来了,只看了那士兵一眼他就阻止了瘦子道;“师兄且慢!” 瘦子微微皱眉,“师弟,有什么好想法?” 苗大师一向淡定从容的神情,此刻也出现了些许的迟疑,他看着瘦子温声道:“本命蛊关乎师兄自身的性命,不可轻易去试。这个士兵身上的蛊很奇怪,结合明儿哥跟我描述过的一些症状,这些蛊的毒性很强。” 胖子想了想,站在苗大师的战线上,“师弟说得对,师兄,你还是不要贸然去试为好。” 好不容易刚发现一点新奇的东西,就被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瘦子感觉有些烦。“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你们师弟俩处理,你们处理,本师兄还就不管了!” 启儿哥默默的看了一明儿哥,发现他对此场面很习以为常,全神贯注都在那个士兵身上。 明儿哥举荐自己道;“师父,不如我用自己的蛊虫去探探水?” 苗大师一愣,反映过来就同意了,左右他小徒儿蛊虫等级低,只是路上培育练手的。 瘦子看苗大师不让他出手,却让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屁孩出手,重重的哼了一声。 明儿哥平心静气,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竹筒盖子,倒出是十几个黑乎乎的小点在手掌上。 那小黑点立刻伸展开来,在明儿哥的掌心里快速的爬来爬去,奈何被控制的死死的,只能在手中转圈圈。 苗大师等人见此,眼中都赞赏有光,包括那个跟众人都不合群的瘦子,这么短的时候内,明儿哥能正确操纵/控制十几只虫子的状态, 明儿哥念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咒语,将手中的蛊虫指引到那个士兵的身上。 士兵亲眼看着那些虫子冲到他身上,身子忍不住打了寒颤。 “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明儿哥额头上的有汗珠冒出,却坚毅的板着脸跟士兵保证道。 那士兵心生感动,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小虫子停留在他的皮肤上,从而钻进他的血肉里。 不远处的士兵瞧见,瞪大了眼睛满是恐慌和不可置信。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重大发现(下) 明儿哥认真的神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打扰到他。 他手掌上还留着七八只虫子在上面,乖乖的在他手掌心呆着。闭上眼睛的士兵本来还好好的,突然眉头紧皱,神色痛苦。 明儿哥亦是皱了眉头,霍然睁开了眼睛,手掌心的虫子也四脚朝天的了无生机。 苗大师摇头道:“这个士兵中蛊了,目前来看,最好将他单独隔离开来。” 启儿哥惊愕,难道蛊毒已经在悄悄的侵蚀他们? 胖子嚷道:“我们还未得知他中的是什么蛊毒呢,师弟,你有什么线索了?” 瞬间,明儿哥等人都希冀的看着苗大师,以为他已经找到了线索。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苗大师瞥了一眼他们,慢慢道:“没有发现什么,只能感应到这个一种新型从未接触过的蛊毒。” 瘦子嘿了一声:“你这说了不也跟没说一样?” 胖子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圆球,他肥硕的身子,连脸上的肉肉都多了许多,拧开铁球。里面爬出一条绿色虫子。 “明儿的蛊虫太低级,估计被瞬间干掉,看胖爷我这只三年的蛊虫,不知道帮人吸过多少毒的宝贝。” 瘦子对此嗤之以鼻,但是目光还是挺期待的。 胖子指尖一弹就将虫子弾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士兵身上,那士兵平生第一次那么的讨厌虫类!为了防止他乱动,他们还顺带把他的穴位给点了。 明儿哥和启儿哥站在一块,趁着这个间隙,启儿哥拉起明儿哥的手掌观察道:“刚才那些虫子没有爬进你身体了里吧!” 明儿哥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士兵的神色,回启儿哥道:“没有,我是他们的是饲主,它们不会伤害我。” 忽然,那士兵神情扭曲,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瘦子离的近,在士兵鼓起嘴巴就察觉不妙,幸好闪的快。 胖子脸色不太好看,士兵吐出的那口血,让脚下的杂草都枯了下去,不止如此,他的那只宝贝蛊虫竟然……死了! 启哥儿看着地上的血液出声道;“血液有毒!”想起王将军和小玉的症状,他心里的警惕不由加重了几分。 胖子还在心疼那只陪伴他三年多,一千个日夜的蛊虫。谁也顾不上昏倒在地的士兵。 苗大师亲自上阵蹲下察看那个士兵的情况,片刻他抬头看着启儿哥说道:“这里的蛊毒已经蔓延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个士兵身子已经被侵蚀空,火烧了吧。” 明儿哥震惊道:“师父,他还有气,还活着。”将活着的人去火烧,感觉有些残忍。 不等苗大师说话,瘦子已经开口说了,“之前没察觉,如今发现他早就死了,那不过是一些表面的假象。” 难得瘦子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明儿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了。 启儿哥也是皱紧了眉头,打量了四周的士兵,他们或成熟或稚嫩的脸颊,此时都呈现着一种恐慌,他们在害怕。 军心涣散的结果可是很可怕的。 似乎看出了明儿哥两兄弟的迟疑,苗大师拿出一瓶药瓶打开,倒了一滴在那士兵身上,一滴在吐出的血液上。 那士兵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身体被这种药水慢慢划掉。 除了苗大师和他的师兄们除外,所有人都看着那渐渐划掉的**,感觉震惊。世间上竟然有这种药,这种岂不是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人? 而更可怕的事情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发生,那**化到最后,竟然看到一条筷子长的虫子在地上挣扎,虽然最后也化成水蒸发掉。 而那士兵吐出来的血液被苗大师的药滴,弄得嗤嗤作响,升起小阵白烟。 “师父……”明儿哥被这些东西震的目瞪口呆,他学的东西里面没有这些。 苗大师淡定的扫了周围一眼,朝启儿哥道:“本师有事要问你,方便的话,进去房间。” 启儿哥哪里有说不好的道理,赶紧迎这三个大师进去入坐。将这段日子以来他所知道的关于蛊毒的事和症状都说了一遍,连草原上的蛊毒也说了。 三个蛊师听的也是皱紧眉头,苗大师开口道;“你所说的草原上的蛊毒,不复杂,还算比较常见。而你口中说珍珠里面藏着蛊虫,并且能将人变成那样的……” 说罢,苗大师沉默下去,像似在思考着。他有一些印象,不知在哪一本书里曾经看过这种症状的蛊毒,当时他还自己研究过好久的解毒方式。 瘦子和胖子也是苦苦思索的模样,最后都不得不将目光放在苗大师的身上。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打扰苗大师,苗大师想了半晌,开口道;“这种蛊毒太少见,本师倒是看过相似的,但不敢保证是否就是那种蛊毒,敢问那个王将军和婢女在何处?劳烦带我等前去看看。” 启儿哥自然求之不得,本来想着这些巫医长途劳碌,先请他们休息一番,有精神了就请他们前去诊治王将军。 没想到前脚刚踏进家门就发生了这种事,看来蛊毒真的已经是无处不入无孔不钻!不管他们如何的防患都没法杜绝。 启儿哥站起来,朝这三位大师恭手弯腰以示感谢。坦诚道:“实不相瞒苗大师,那个神秘婢女小玉把自己关在阁楼里已经半个月余没有露过面。而王将军现在每日清醒的时间已经缩短到半个时辰,多半是在一种狂暴的状态。” 苗大师摆手,“无碍,带路吧,这件事情比我等想象中的严重的多。” 明儿哥跟在启儿哥后面站起来,他看着启儿哥的身影,心中隐隐泛起担忧。将军府已经危险到这个地步,启儿哥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若是…… 想及此,他快步上前,抓住了启儿哥的手腕,自己面色严肃的诊着脉。 启儿哥很是配合明儿哥,他知道明儿哥是在担心他,虽然嘴巴上不肯说。看到那个健康的士兵,身体里竟然有那么一条大虫子之后,他不免有些想多。 苗大师回头静静的看着明儿哥,提醒他道:“若脉象虚,便用一些低级的蛊虫子去探,不然是无法探出来的。” 明儿哥颌首感激的看着苗大师道;“师父,启儿哥的脉象很有力。这样可以排除那种情况了否?” 瘦子二话不说,掏出一个瓶子仍给明儿哥,“瞧你那样,用这种净蛊去清体内杂质,顺便可以试出身体里有没有蛊虫,不会伤害身子,你小子要念着本师伯这份好!懂不懂?” 明儿哥嘿嘿一笑,之前对这个瘦师伯的不满全部都消失了,“谢谢师伯!明儿是一定记得的。” 苗大师失笑。 启儿哥不想在自己身上耽搁时间,自己走在前面带路。 当一行人来到一处主院时,光站在院子门口就已听见屋里传来的摔物声。 这个院子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力包围着,因为王将军出事铁定不能往外流传动摇军心,这三队兵都是慕容怀德派来保护王将军的,绝对可靠保密。同时也是,直接隶属慕容怀德或者启儿哥、明儿哥。 如今这两位小王爷带着三个……怪人前来,他们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一个怪人身穿黑色斗篷,脸色发白,容颜英俊。 一个高瘦高瘦的,五官阴柔,怎么看都感觉瘆人。 一个矮胖矮胖,笑容和蔼,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让人不由心生警惕。 启儿哥带着他们来到房门前,门前锁着一把大锁,守在门口的士兵看见启儿哥他们恭敬行礼。 启儿哥示意他开锁问道;“将军上午如何?” 士兵拿着钥匙,回答道:“回小王爷,将军今天一个上午都在不停的摔东西。偶尔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末了,他低头看着钥匙迟疑道:“小王爷,您这真的要现在打开这扇门吗?王爷交代过,只有在将军冷静下来之后才可以打开门……您听着此时里面这般动静,您出了事王爷怎么办。” 启儿哥一笑,“无妨,有这三个高人在,你开门吧。” 眼看那个士兵还在迟疑,瘦子身形一闪,抢过士兵手中的钥匙,将他推开,不满道:“还说是当兵的,扭扭捏捏瞧着就烦人!” 士兵被他推的踉跄倒地,心灵很受伤。 启儿哥示意他先下去,士兵不愿,被那瘦子回头一瞪,背后一寒,默默的走远了些。 瘦子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一个魁梧的身影猛地撞在门上,瘦子动作一愣,看向胖子,胖子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得意的看着瘦子。 瘦子瞥了他一眼,手中一转,吧嗒一声。 锁打开了,苗大师拉着明儿哥,明儿哥拉着启儿哥,闪退到一边,瘦子侧身在门板上,掌心发力将房门打开。 胖子站在左侧边,房里王将军的身影一蹿出来,他手中的纸包朝将军迎面抛洒。 白色粉末在空中纷扬,明儿哥和启儿哥下意识的捂住口鼻。苗大师分心去看他俩解释道:“这是专门用来对付蛊虫的尸水散,对你们没有作用。” 明儿哥吐了吐舌头,嘀咕道:“一听名字就不敢闻了。” 苗大师细长的丹凤眼微眯,看着窜出来的魁梧身影,慢慢软倒在地后,让明儿哥他们不要过来,他则自己上前,对着王将军的身体不知道放了什么。 这时,他才站起来,瘦子和胖子也围了过来。 王将军穿着厚厚的绒衣,头上还带着个大帽子,完全看不见脸,只看得见长满胡茬的下巴。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线生机 若说这个王将军,也是威名远播的人,塞外听得他名声都不愿意和他对上,足以说明王将军年轻那些年,给那些宵小留下怎样的阴影。 只是那份胆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王将军建工后,开始迷上了淫乐。当然里面有蛊虫的作用在,只是这番折腾确实损耗了他的身子。不说以后就看眼前,王将军的身子差不多是接近千穿百孔了。 王将军还能撑住这么久,全凭他的弟子底子好。 苗大师毫不避忌其他人,当着他们的面拉开了王将军头上的那个大帽子。入眼就让明儿哥和启儿哥心惊,王将军这脸上都看得见轻微的溃烂。 双目周围黑紫,嘴唇也是乌紫乌紫的,有点想中毒已深的迹象。 瘦子和胖子也各站在一边,解开了王将军的衣裳查看,果然皮肤下都开始溃烂,胖子看向瘦子道:“只怕内里已经坏了吧?” 瘦子没有出声,也不用手去触碰王将军的皮肤,而是撕了衣裳的一角保住手按王将军的肋骨处。 入手软,骨头硬。 他摇头道:“我估计他的身体就剩下五脏六腑还没有受到侵蚀。” 胖子不信,“都这个程度了,中蛊的时间也不短了吧,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蛊虫是在他身体里的,还能好的了?” 苗大师道:“瘦师兄说的有道理,这个王将军也是条汉子,他中的蛊毒可不止一种,能撑到现在也是极其难得。” 启儿哥环顾四周一圈,压低声音道:“苗大师说的对,王将军刚开始中的不是这个蛊毒,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又中了一种毒,这才加快了病情恶化。” 明儿哥听着分析道:“是不是前面下的蛊毒没有达到那伙人的预想结果,所以又换了另外一种?” 启儿哥虽将蛊毒的大部分事情都跟眼前这三位大师说了,但是牵扯到他们军营的事,他还是有些顾忌的,听了明儿哥的话,他只摇头敷衍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了一个可疑的目标。” 明儿哥心里将认识的人过滤了一边,黑衣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他脑海里。 苗大师观察了半晌,伸手摸出一粒药丸塞进王将军的嘴里,站起来道;“本师先用药缓着他体内的蛊毒,具体的根治方法,还得要些时间。” 瘦子和胖子心中对王将军的蛊虫还找不到头绪,一抬头就听见师弟的话,顿时互相看了一眼都愣了愣,也站起身问道:“师弟可是有了把握?这人身上的到底是什么蛊?” 苗大师沉吟片刻,犹豫道:“若要说出个名堂来,我也不能确定,只是在一些孤本残页里见过此种蛊毒,等会拿给二位师兄看看,以二位师兄出外游历的那些年,说不定还真的听说过。” 瘦子和胖子低头看着那个王将军的魁梧身躯,脑子里可没有半点关于此蛊的印象,不得不暗自承认,师弟得到师父的看重并被选为师门的第一任接班人,不无道理。 明儿哥一直听着他们商量,得知王将军还有救,心里喜了几分,趁着有机会,他上前询问苗大师道:“师父,王将军可是有救了?” 苗大师对这种没有实例治疗过的蛊虫,不敢把话说满了,只是看着自己小徒弟颌首道:“还有一线生机罢了。” 启儿哥听了,心里也点燃了几分希望,因为如果明儿哥请不到苗疆大师来的话,他们都已经做好,让他们父亲顶替王将军镇守边境的准备。 明儿哥蹲下身去,虽然王将军此时此刻的身体很让人不忍直视,但是为了了解更多一点关于蛊毒的事情,他还是不畏惧的上前。 只是他刚蹲下没多久,就被苗大师拎到一边,苗大师解释道:“这种蛊虫为师也是第一次见,没有解救方案,明儿还是不要靠的太近为好。” 这话里话外都透露苗大师这个当师父的对徒弟的关心,瘦子听见了,习惯性的开口揶揄人,他看着胖子道:“哟,胖子,师兄没见过这种蛊虫,你怎么不把我拉远?你对我这个师兄可真是没有手足之情。” 胖子抖了抖肥硕的身躯,搓了搓手臂道:“瘦子,你又忘记吃药了?胖爷我还是你的师弟,你自个不保护我还让胖爷保护你?”随后看向苗大师和明儿哥道:“看看人家,人家那是师父保护徒弟,你这个做师兄怎么就不学着点,好好保护我这个师弟?” 胖子说起话来,一堆一堆的,听的瘦子二话不说和他动起拳脚来。 明儿哥心里感动着他师父这么替他着想,只是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将军,这可还是寒冬天呢,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将军放在地上,这别治好了蛊毒又落下啥毛病。 然而师父连靠近都不给靠近,别说是让人把他扶起来了。他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师父问道:“师父,王将军这种蛊毒是接触了就会传染?” 苗大师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确定道:“这个王将军在美好之前还是别让人接触为好。” “可是,师父让王将军躺在这里也不成啊,不若徒儿多穿一件衣服拖王将军进去?”明儿哥提议道。 启儿哥拉下他,“还是我来吧,你和三位大师这一路都辛苦了,这进来连口茶水都没喝,实在是对不住了。” 显然这个歉意是针对苗大师等人的,胖子看不过去了,三两下将王将军的衣裳扒拉好,单手拖着他往屋里走,嘴里念叨道:“看你们大齐的男人,一个两个都这么磨叽磨机。不就是拖个人吗?瞧胖爷我的!” 明儿哥眼睛盯着胖子什么都没有隔离的手,立刻出声喊道;“胖师伯,你的手!” 瘦子掏掏耳朵,做了个弹飞东西的行为,不紧不慢道:“那胖子身上有宝贝,你担心他作甚,本师伯刚才还给你一瓶好东西!你怎么转眼就忘了我的好?看见那胖子拖个人都这么紧张!” 明儿哥嘴角抽搐,对这个瘦师伯真是无言以对,可是人家方才是给了他一瓶好东西,收都收了,哪有过河拆桥的道理。只是心里想道,这个师伯真是谁的醋都要吃,什么都要比上一比。 此时瘦子阴寒的双眼就那么盯着明儿哥,像似要给他讨个说法。 明儿哥灵机一动,朝屋里喊道,“胖师伯啊,麻烦你把他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谢谢师伯!” 屋里传来一声不满的咒骂声。 明儿哥这才看着瘦子道:“瘦师伯你没有宝贝吗?” “胡说!本师伯怎么可能没有,真是可笑!”如果瘦子此时有胡子,必定是一翘一翘傲娇极的。 明儿哥点头欢快道:“那是那是,明儿就是知道瘦师伯的本事,所以才不相信瘦师伯会有事。” 唷,这个马屁拍到瘦子的心里去了,刚才明儿哥那么担心胖子,岂不是说明,那胖子的本事不如他? 瘦子心情一愉悦,似乎五官都没那么吓人,他语重心长的跟明儿哥说:“本师伯最喜欢说实话的孩子,明儿哥,以后你就給本师伯罩了,要是谁敢欺负你,统统告诉本师伯,本师伯有的是手段折磨的那些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哼哼哼……” 明儿哥蓦然感觉身后一股寒意:“……” 启儿哥也是咽了咽口水,不再多看瘦子。 胖子从屋里出来就听见瘦子说这话,没听到前面的也跟着凑一脚道:“明儿哥,别听你瘦师伯的,胖师伯有的是本事。来来来,以后遇到事不敢跟你师父说的,立马来找胖师伯。” 明儿哥再次:“……” 他幽幽的回头望向自己的师父,苗大师笑了一笑,扬手召他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以后有什么用得上你二位师伯的地方,尽管使唤。” 明儿哥朝着苗大师挤眉弄眼,回过头认认真真的跟胖瘦师伯道谢。 一行人离开将军居住的主院,启儿哥看着明儿哥跟师父师伯相处的那么融洽,为他感到高兴,当然心里也有些吃味。自己的弟弟和一个刚认的师父关系那么好。 收起那些小心思,启儿哥将这三位奔波劳碌的三位大师请进厅里喝茶。 苗大师喝了几口水,思考了一会问道;“启儿哥,方才你所说的珍珠变成蛊虫,多半是蛊师培育出来的,只是可真的将那些珍珠都处理干净了?那个士兵又是如何接触到蛊虫的?” 启儿哥心里也没底,以为事情已经暂时被控制住了,岂料今天又出了这个问题,那个士兵是如何被蛊虫侵蚀的他也不太清晰,只能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也许是在当时处理那些珍珠蛊虫的时候接触到的?” 苗大师没有说话,倒是胖子开口了,“刚才那个士兵的蛊虫约莫是精蛊,精蛊都是靠吸食人的血肉存活。症状就跟刚才那个士兵一样,看着精神头儿足,他自己也感觉自己是活的。然,他的身子已经亡了,这种蛊虫的潜伏期是半个月,反正到了后期这些士兵就跟豆腐一样任由别人砍就对了。” 启儿哥第一听说这种蛊虫,顿时感觉到后怕道,“如果今天这位瘦师伯没有发现,我们率兵上战场,岂不是全军覆没?” 明儿哥皱眉,“可恶!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拿蛊毒害人!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胖爷高兴的一拍桌子道:“好!师伯就喜欢明儿哥这股气势!本师伯决定,留下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启儿哥听见眼睛一亮,有个通晓蛊术的大师留下来简直就是帮了大忙 第二百七十四章 着手处理 瘦子心里打着小九九,好不容易来外面一趟,怎么能忙完这里的事就回去?胖子都开始打算了,他当即拍出更大的响声道:“作为你的大师伯,怎么能屈之于你二师伯身后?这件事也交给本师伯了!” 明儿哥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倒是苗大师笑看了他们一眼,“留不留下来要问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不然……”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他这两个师兄其实都不是安分的主,性格比较冲动,没有在中原生活过,万一冲动起来犯了错事。 师父他老人家该要给他们擦屁股了。 胖子和瘦子激情退却,有些尴尬的重新坐下,说的是啊,留不留全看师父的意思。 只是自己不争取怎么能有机会,让师父听见他们的心声? 瘦子开始从启儿哥身上下手,他光明正大的打量启儿哥,发现他和明儿哥的脸长一样都没用,神情都出卖了他们的身份,特别是眼神。 启儿哥的眼神特别的稳重,他看着你就是很平静的看着。明儿哥看着你,眼神就不是安分的,看着特好动,也比较好玩。 启儿哥感觉自己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浑身都不舒服,幸好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瘦子开口说道:“你就是启儿哥吧,瘦爷跟你说,想要瘦爷留下来的话,见到我师父就要好好的跟我师父说,你们大齐有多么的需要瘦爷这样的高手!听见没有?” 明儿哥和启儿哥听见都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神情了,苗大师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像似没有听见刚才瘦子说的事。 胖子又开始和瘦子争夺了,他们两个在一边闹到一团。苗大师则放下差茶杯看向明儿哥,眼中带上一丝慈爱道:“明儿,皇蛊可还好?” 提到第一,明儿哥笑着点头道:“师父,按照您教的方法,第一这些天来都很安静。” 苗大师寻思这府里可能还有蛊虫潜藏着,吩咐明儿哥道:“很好,你要时刻的注意它的动静,在遇到比他强大一些或者和它差不多的蛊虫,它都会变得比较好战。有它在,一般的蛊虫也不敢来害你。” 明儿哥起了心思,谄媚的上前笑道:“师父,第一这么听我的话,我让他暂时呆在明儿兄长那边,会有问题吗?” 苗大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怕蛊虫呆在陌生人身边出事的话,可以一试。” 明儿哥听了后,想让第一去保护启儿哥的心思就蔫巴了。 启儿哥瞧着这两两扎堆的,传授知识的传授知识,斗嘴比划身手的斗嘴比划身手。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倒显得多余,便朝他们道;“三位大师先在此稍作歇息,晚辈下去准备膳食。”末了,朝明儿哥道:“明儿哥要好好招待三位大师,我去去就来。” 明儿哥点头,大半个月的干粮,嘴巴都要淡出鸟了。想起那些好吃的,他眼睛发光还不忘先问自己师父道:“师父,您喜欢吃什么菜?” 苗大师和蔼道:“为师不了解大齐的菜肴,随意就可。” 明儿哥还想询问那两个师伯,结果胖子毫不客气道:“肉!怎么弄都可以,不能少了肉!嗯,胖爷还要一壶烈酒。” 瘦子也高傲道:“有什么上什么!” 启儿哥顿了顿:“好,晚辈马上就去吩咐好,大家稍等片刻。” 明儿哥扶额,都快要被这两个师伯搞的没脾气了。自己也不忘点三个爱吃的菜。 待启儿哥一走,胖子和瘦子立刻凑近明儿哥周围,“明儿啧啧啧。” 明儿哥不着痕迹的往师父身旁靠了靠,看向这两个师伯道;“二位师伯怎么了?” 瘦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明儿哥道;“本师伯终于知道你为何不远千里,跑来苗疆学习蛊术了。” 明儿哥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为了大齐为了嘎尔迪为了被蛊毒折磨的士兵。 见他用‘赞同’的眼神看着自己,瘦子更加得意,“看看你的兄长,你一定是争夺不过他的吧,你这府中的其他人明显多过于听他的话,明儿,要不要师伯帮你一把?” 明儿哥惊呆了,他没弄明白这个瘦师伯说的是什么,先仔细分析了那番话才道:“瘦师伯,您误会了,启儿哥是我同父同母的胞兄。” “你们中原人特别是什么地位之类的,不就是要用长子继承的?然后兄弟相残大开杀戒。” 明儿哥幽幽的看了一眼瘦子,原来这个师伯脑子里装的就是这些东西吗?他突然问道:“师伯,明儿只知道喊你们瘦师伯,胖师伯。至今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胖子露出思索的神情,随后看着瘦子道:“整天被你喊胖子胖子,胖爷现在的名字小师侄都不知道。” 瘦子瞪了他一眼,“瘦爷还不是一样!” 苗大师随意的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朝明儿哥道:“胖子叫苗乓,瘦子叫苗受。” 明儿哥感觉自己的什么东西裂了,谁给他们取的名字!简直贴切到家。 苗大师喊这两个人,一向没有个准头,有时候喊胖子瘦子,有时候喊大师兄二师兄,总归是随当时的心情而定。 苗乓苗受似乎觉得有些不公平,看着明儿哥道:“知道你师父的名字是什么?” 明儿哥摇头。他只知道别人苗大师苗大师的叫,自从他拜师之后,只喊过苗师父或者苗大哥。 苗大师在他们两个说出来之前,自己主动交代道;“苗师,我们三个人的名字都是师父取的。” 明儿哥心里嘀咕,这个师公取的名字还不错来着,看来不愧是最看重他师父,名字都取的那么正常。 胖瘦二人觉得特无趣,也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不是很满意道;“你们这么大的将军府,怎么桌上除了茶水,连点吃的都没有?穷成这个样子,虚有其表。” 瘦子嗤笑了一声。 今日天气还算个晴朗,开春过了,这是最后一个下雪的月份。 坐在屋子里,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的桃花,虽然还是光秃秃的树杈。搭上远方蔚蓝的天空,让人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其实都是心境问题,一直奔波劳碌,倒是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看着天空感受那片宁静。 四人难得安静下来,苗乓也许是真的饿了,靠在椅子上看着天空道:“你看那朵白云像不像一只鸡腿?” 明儿哥:“……” 瘦子一脸可怜可怜你,瘦爷抬头看看的神情,沉默了数秒,他认真道;“胖子,你眼睛有问题?这明明是猪头肉。” 明儿哥猝! 苗大师继续喝着茶水,明儿哥不由的怀疑,自家师父是不是也饿了? 其实四个人都饿了。 苗大师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微微侧头看着明儿哥道;“你们可是已经有值得怀疑的人了?那个婢女身在何处?” 明儿哥听到是正事,摆正了神色道;“师父,确实有一人很可疑。而那个婢女徒儿也不是很了解,还是等一下问启儿哥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启儿哥历时半个时辰带着九个端着菜肴的婢女进来布置饭桌。 胖子鼻子灵,闻到了菜香味,早就隐忍不住了,一见到启儿哥带着人进来,立即动身走到饭桌前坐下。 瘦子亦同,坐在胖子的对面,脸上依旧是满满的高傲之色。嘴里还说话恐吓婢女道:“快点!你看瘦爷都饿成什么样了!” 那个端菜的婢女,偷偷看了苗受一眼,手一哆嗦,差点将手中点的菜肴扔出去,这人长得也太可怕!手上不由的加快了上菜速度。 明儿哥请自己师父上座,自己则在启哥儿身边坐了下来,当然不用客气什么说谁先吃了,因为最先吃的就是胖子,第二个吃的就是瘦子。 明儿哥眼疾手快的夹到一块鸡腿肉放到师父的碗中,看着二位师伯手边堆高的骨头,深深觉得瘦子和胖子这两人的肚子简直是个无底洞。 启儿哥看了眼身边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觉得我要去吩咐厨房再准备些菜肴,方可好好的让你们吃个饱。” 明儿哥看了眼桌子上的九个菜一个汤,都差不多剩下个残渣。胖师伯他可以理解吃的多,毕竟身躯大,可是为什么瘦师伯也一样吃那么多肉! 这不是小气不给他吃,而是感觉好意外! 启儿哥招招手让门口的婢女进来,吩咐了的几句便让她退下。 胖子啃着骨头也不忘指着一盘吃空了的是烤鸡腿道;“这个再来一盘!注意加点孜然!” 明儿哥也不管他们了,自己一个人猛地扒起饭来,天大地大填饱自己的肚子问题最大。 一餐饭下来,也吃了半个时辰,胖子撑的直打嗝。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 瘦子还在挑着花生米下酒吃,丝毫不管喝醉的胖子说些什么。 明儿哥扭头去看他的师父,他师父已经放下筷子,正端着酒杯微眯着眼出神。 苗大师看着外面的天空,脑子里却高速的翻阅着曾经看过的书籍,那种蛊虫要如何处理?五年前在山洞里,他尝试过用什么东西能把这只虫子引出来?可惜记不太清了。 这种蛊虫他们都是第一次处理,从刚才那个王将军的情况来看,也是拖不得了。 想着想着,苗大师脑中精光一闪,端着酒杯的手一紧。 下蛊的人! 只要找到下蛊的人取心头血做药引,就能把那个王将军体内潜藏的蛊虫引出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追拿黑衣(上) 终于找到一些头绪,苗大师放下酒杯,虽然一脸平静但他眼中的喜悦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明儿哥见师父放下酒杯,估摸着应该是用完膳了,他低声问道:“师父,徒儿带你去厢房歇息?” 苗大师沉思片刻,看向明儿哥道:“嗯,在这之前有件事要告诉你,想要救王将军,为今之计要尽快抓到给他下蛊毒的人。” 启儿哥看过来,尊敬道:“大师可是想到救王将军的方法了?” “只是有些头绪,如果你们找不到下蛊毒的人,本师的师兄们倒是可以帮忙。”苗大师一脸微笑的看着启儿哥。 启儿哥却从中看出了些许的精光,转眼便领悟下来。还以为这个显山不露水的苗大师是个稳重的人,没想到骨子里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这师兄弟三人都那么喜欢互相捉弄吗? 只可惜,他这边已经知道了下蛊毒的人是谁了,当下就准备开口道明。却忽听旁边的瘦大师凶光一闪,一只鸡腿从他手中飞出去,伴随着他冷喝一声,“谁在外面!” 话音刚落,瘦子和胖子都一起翻身飞出屋外。启儿哥两兄弟赶紧跟出去看发生什么事。 只见树后那个墙上,有一个明显的鸡腿油渍,胖子和瘦子正在警惕四周。 明儿哥没有想到在这里也有人在偷听,有些着急的问胖子道:“师伯,什么情况?” 胖子看了一眼屋顶,再扫了四周一眼,神色恢复到平常的插科打诨,“瘦子太激动把客人给吓走了。” 瘦子看了眼地上鸡腿,用脚踢了把泥土覆盖起来,对明儿哥道:“死胖子不要脸,明明是你大师伯先听见有动静才出击,结果因为胖子碍事,让他逃走,不过那人应该受了伤,以及身体很是虚弱。” 明儿哥的注意力都在瘦子用脚踢泥土遮鸡腿的问题上,瘦师伯为何要做这个举动?难道瘦师伯怕被人在咬痕中看出他的牙齿问题?可他瞧着瘦师伯的牙没有奇怪的地方啊。 启儿哥却感到奇怪,开口带着好奇问道:“瘦大师的武功当真了得,这么远都能发现有人靠近,只是您是如何知道那个人身体虚弱,这附近并没有留下那人的痕迹。”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是这个瘦大师的一时抽风还是真有人在偷听墙角。 幸好他的心思在外人面前,一项隐藏得深,不然按照瘦子的性格,遇到怀疑他的人要么落井下石,要么直接当场报复。 瘦子还没有来的及自吹自擂好好的夸夸自己,胖子就在一旁,简短的告诉他们道:“这瘦子的武功和胖爷我不相上下,只不过那双耳朵跟狗狗有的一拼罢了。” 明儿哥和启儿哥一同看向瘦子的耳朵,都是惊奇的是目光。 瘦子的好心情被胖子打飞,恨不得马上就将他揍趴下。“胖子,你说你不想活了还是想死了?” 明儿哥更是雪上加霜的赞叹一句:“不对啊,大师伯这个耳朵比狗狗厉害多了。” 左右横竖都是在跟狗比,瘦子要发怒了! 启儿哥不着痕迹的用手肘轻捅了明儿哥一下,随后朝瘦子道;“瘦大师真是身怀奇能,厉害厉害。” 胖子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毛瘦子,听了启儿哥的话,认同道;“我承认是你先发现的,只是顺着你扔东西的方向看见了一个影子,才跑出来。哎呦喂,说这些干嘛,走回去继续吃,刚才你浪费一个鸡腿可惜了。” 瘦子眼中的怒气消失,哼了声:“吃什么吃,瘦爷我吃饱了!走,让师弟去找出刚才偷听的家伙来,我就不信他能逃的了!” 胖子看了会蔚蓝的天空道:“可问题是,师弟又没有接触过方才那个人,如何能找出来。” 全程都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的两兄弟表示,有什么新观念钻进了他们的脑海里。 明儿哥一向是比较直接,想到什么问什么。他看了一眼瘦子的耳朵,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尔后看向胖子道:“二师伯,你的本事又是什么?” 说起这个,胖爷也是和瘦子一个性子,他咳咳两声想隆重介绍一下自己的本事,瘦子不屑一瞥,转身就走。路过明儿哥的时候飘出一句,“没什么本事,死胖子就是那双鼠眼看的比常人远些。” 胖子的长篇大论被打断,他:“……” 明儿哥紧跟着瘦子的身后离开,继续询问道:“大师伯,那我师父的呢?” 瘦子呵呵一笑:“你师父的鼻子跟狗差不多。” 明儿哥:“……”他怎么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意? 四个人又重新回到屋里,苗大师在静静的喝酒,微笑的看着他们进来才说道;“那个人跟王将军身上有着同样的蛊虫。” 明儿哥和启儿哥互相对视一眼,仿佛能感觉到对方内心的震惊。 这苗疆和他们中原隔离还是有些道理的,他们的这些本事在大齐应该找不到几个吧,不,是一个都难找。 震惊完,汹涌而来的就是钦佩了。能为友不为敌真是幸运。 瘦子对在他手下逃走的人很是耿耿于怀,上前几步重新坐下道;“别喝了,我们找那个孙子去,晚了对方跑远,麻烦。” 胖子倒是重新拿了一直鸡腿啃着说道;“按我说啊,他也没听到什么,费工夫抓他更麻烦。” 苗大师开口了,“他中了和王将军一样的蛊毒,跑不远。这个人可以抓回来,问一问还是好的。” 胖子还是保持已见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中了跟王将军一样的蛊毒,听说我们在这里特来探探虚实。” 瘦子阴桀道:“那正好,拿他来试药。” 苗大师继续给他们点拨迷津,“你们以为中原是苗疆吗?还有人知道我们的大名,上前来求救?” 瘦子一听朝着苗大师吼:“你真是烦得很!” 明儿哥和启儿哥真的不知道要对他们抱着怎样的心态了。每每刚觉得他们很厉害,转眼他们就自己毁形象。 胖子嘀咕了一声什么,继续安静的吃他自己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超标的体重。 眼看气氛就要僵了,启儿哥出声打破局面道:“三位大师,晚辈应该猜得到那个人是谁了。” 最近黑衣把自己关在房间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知道随着王将军病情的严重,他受的苦就越多。 启儿哥最近派人看住黑衣,不让他消失或者去害人,只是很失败的是,暗卫有时会跟丢黑衣。 苗大师等人都看向启儿哥,明儿哥直接问道;“是黑衣?” 启儿哥看着明儿哥点头,而后看向那三位大师坦白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秘密监视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给王将军下蛊毒的人,因为他遭到了蛊毒的反噬,现在也不太好过。” 苗大师刚听完就露出了然的神情,“怪不得本师刚想到那个解救之法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其他的一些东西,没错了,这个不知名的蛊毒应该如启儿哥所言,是双向承受的。” 他这么一说,连瘦子和胖子的没听明白了。 胖子三两口吞下嘴中的肉块,拿起袖子大咧咧一抹嘴巴道:“师弟,你说简单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苗大师的身上,然而苗大师却还是那个温和的样子,看着真让人着急。 苗大师享受了一番目光洗礼,才缓缓道:“也就是说,给王将军下蛊毒的那个人同样也会受到同样的痛苦。这是一场博弈,不知道那个青年和王将军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想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来和王将军耗。” 明儿哥其实还不很懂,试着理解道:“师父,您的意思是说,这个蛊毒会给被下的人和下蛊的人生命受到同样的威胁?就跟下棋一样,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人就能活?” 苗大师摇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平局。” “两人都死?能两个人都活下来的可能吗?”启儿哥已经理解了苗大师的意思,这个蛊就好像黑衣跟王将军下了挑战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下场。 苗大师笑答:“只有一起死没有一起活的可能。” 瘦子和胖子一同站起来道;“那还等什么!直接把那个家伙抓到杀了,那个什么王将军的蛊毒不就解了的意思!” 明儿哥兀自想了想,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蛊毒吗?他觉得这种蛊毒应该是很复杂的才对。 果然苗大师继续摇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下蛊的人还有大用处。” 瘦子不耐烦道:“你就别磨磨唧唧了,直接说,那个什么王将军的蛊毒要怎么解!刚才逃走的那个下蛊之人又有何用处?”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一个暗卫朝他们奔来,身受重伤坚持着:“启禀小主,黑衣逃走了!” 启儿哥一愣,苗大师终于站了起来,可能是喝过酒的缘故,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简短的说了一个字:“追!” 瘦子动作粗鲁的一把将他推回椅子上,“这个奴才中了蛊毒,你给他解了,那个孙子瘦爷亲自去追。” 说完一纵身就在十米开外。 胖子匆匆跟明儿哥说一句:“好好照顾你师父!”紧跟在瘦子其后。 苗大师慢慢从椅子上重新站起来,来到那个单膝跪地的暗卫面前,掏了个药丸给他,刚开口一句话都没说,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明儿哥还在揣摩胖师伯说照顾好师父是指什么,大概是因为师父喝醉了?刚想到这里,他抬头就见自己师父吐了口血。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追拿黑衣(中) 苗大师这一吐血,可把明儿哥和启儿哥吓坏了。 这一路上,苗大师对明儿哥的悉心教导,让他对这个师父是敬爱有加。 此番见师父吐血,明儿哥立马过去扶着他神色焦急道:“师父,你怎么了!” 启儿哥也上前,一同扶着苗大师到椅子上坐下。回头见暗卫拿着药丸举棋不定,赶紧吩咐道:“想活命就吃下去!退下养伤去吧。” “是,小主!” 暗卫毫不犹豫的将那枚药丸吞进肚子里,然后一步步的走到门口,缓过来才舒展轻功离开。 此时苗大师整个人显得很疲惫,他勉强打起精神跟明儿哥说道;“为师没事,只是旧疾,厢房在哪里?为师休息休息就好。” “我扶您去厢房,师父。”明儿哥皱着眉,一脸忧虑。 师父都吐血了还说没事,怪不得胖师伯让他好好的照顾师父。想到这里,明儿哥暗恼自己一直粗心大意没有发现师父的身体情况,如今看来,在马车上师父日渐日的脸色苍白,那时旧疾就已经发作了吧。 明儿哥扶着苗大师,走到门口朝一同扶着苗大师的启儿哥道:“哥,你去帮忙去追黑衣吧,我怕胖瘦师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方便。” 启儿哥顿了顿,“也好,我去喊个军医过来,你先扶着苗大师到南苑歇着。” 苗大师拒绝道:“不用,本师自己的调息调息就成,明儿哥带我去厢房就好了,启儿哥去忙吧。” 当事人发话,启儿哥也没法坚持,也许他喊来的军医根本没法诊治这个苗大师的旧疾,也不一定。 看着明儿哥扶着苗大师出门的身影,启儿哥握紧了双拳,黑衣为何如此惊慌的离开?甚至不惜打伤暗卫,莫非他早就知道有人在监视他?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黑衣认识苗大师等人,并且看见他们来了害怕,所以才急着逃走。 不管那一种,将人抓回来就知道了! 他快步出门,门口早已有人备好马匹,他刚上马要去追,暗卫虽然没有拦住黑衣,但是却一直跟着他。 只是却忽然听到一声启儿哥,那个声音,久违的,是最亲近的。 他震惊的回头望去,果真看到他许久未见面的娘亲正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车旁,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慈爱。 他内心欢喜,却不得不去办正事,在晨曦还没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启儿哥已经朝慕容怀德道;“父亲娘亲!明儿哥府中,孩儿还有要事,处理完就回来!” 说完缰绳一打,马儿飞快的窜飞出去。 董蓉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好受,这些日子以来真的让孩子吃了很多苦。 慕容怀德以为妻子是在为启儿哥的态度感到伤心,毕竟一家人很少见面了,他伸手揽住董蓉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启儿哥看样子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他对你的到来,心里可是欢喜的很。” 董蓉颌首,抬头嗔怪的看了慕容怀德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刚来就看到儿子在奔波,心疼这段日子以来启儿哥受的苦。” “啊!哥哥跑的那般快,可恶。”晨曦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她下来之后只能看到启儿哥远处的马尾巴,当下就在董蓉面前嘀咕起来,实则是在给董蓉转换心情。 果然,董蓉听见女儿这般说,马上就替启儿哥说话道:“你哥哥一定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去办,不然以他的性子定当会留下来陪你的。” 晨曦轻哼一声,率先跑进将军府里,故意大声道:“有什么的,我去找二哥玩!” 说起明儿哥,慕容怀德和董蓉心里也急切起来,一个是担心儿子这段时间以来过的怎么样,一个是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董蓉挽着慕容怀德的手臂进府,一路上都有士兵给慕容怀德行礼。晨曦在前头,进来之后才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不知道明儿哥现在在哪呢。 随意拦住一个过路的婢女问道:“你好,你知道明儿哥现在在哪里吗?” 府中的下人还是知道府中主子动向的,当下福身恭敬道:“回禀郡主,小王爷正在南苑陪着贵客。” 贵客?晨曦眼骨碌一转,点点头道了句多谢就跑了。 而得知王爷回来,将军府中的管事赶紧迎上来亲自带着慕容坏和董蓉去南苑。因晨曦跑的快,和来晚一步的管事错过了。 慕容怀德带着个董蓉来到南苑外时,晨曦早已闯进了南苑。她也知道这个院子还有其他客人,好奇下,她偷偷的躲在窗下想看看是何人在跟明儿哥在一起。 晨曦偷偷摸摸的从窗户下个伸出脑袋,这刚看到屋里立马就被一双眼睛盯上,苗大师看着那个躲在窗户下偷看的小姑娘,面相和明儿哥有几分相似,微一猜测,笑道:“窗外可是小郡主?” 明儿哥正在桌子上查看他师父给他的药物,忽然听到师父开口说话,下意思就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和可怜兮兮的妹妹对了个正着。 他欣喜之下,跑到窗户边道:“妹妹,你怎么来了?额躲在这里?”末了,回头跟坐在软榻上调息的师父道;“师父这是徒儿的胞妹。” 苗大师看着那个眼珠滴溜溜,时不时打量自己的小姑娘,心里也多了几分好感,朝明儿哥道:“你离开多时,兄妹分别已久,去和家人团聚去吧,为师一个人调息调息便可。” 明儿哥有些迟疑,晨曦来了说明父亲和娘亲也来了!他很想去见爹娘,只是师父现在受着伤,身边还是有个人在守着比较好。 晨曦不知道明儿哥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也不知道那个看着很好说话的中年人受了伤,听到苗大师发话之后,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明儿哥撒娇道:“哥哥,你快出来嘛,爹娘都在外面等着哦。” 明儿哥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苗大师,朝晨曦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后悄悄的走出房门,晨曦也从窗户边饶到门口,笑嘻嘻的看着明儿哥。 一见他出来就抱住他,委屈道:“哥哥,好久没见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想晨曦和娘亲!” 冤枉啊,明儿哥拍了拍妹妹的背解释道;“什么时候不想了啊!你和娘亲这些日子还好吗?在京城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晨曦感觉明儿哥瘦了许多,精神虽然好,但眉宇间不经意透露着些许疲惫,她忍住不露出心疼的神色,只是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她埋头在明儿哥的胸膛上瓮声瓮气道:“有,皇宫里的那个薄太妃太可恶了!她总是时时刻刻想要陷害我!” 明儿哥一听皱起了眉头,“那个薄太妃真是可恶,不要让哥哥见到她,不然一定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晨曦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驱散了一些忧愁,她离开明儿哥的怀抱,笑嘻嘻站定道:“晨曦才没有让她讨到便宜,厉害吧。” 明儿哥爽朗一笑,“是了,晨曦最厉害。你什么时候来的?爹娘呢?” 晨曦这才想起爹娘,拉着明儿哥往院子外面跑,“爹娘应该在快到了,哥哥快走。” 明儿哥被晨曦拉着走,心里的喜悦无法言喻,家人在身边的感觉太幸福了!一路上吃的苦都成了小事。 他们刚跑出院子,就看见管事领着父亲母亲出现在他们面前。董蓉看见自己的小儿子,立刻快步上去抱住明儿哥道:“明儿,娘亲可算是见着你了。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末了,回头看向慕容怀德道:“前段时间,你和儿子在一起也不好好的照看着,明儿哥都瘦了!” 慕容怀德没有告诉董蓉,明儿哥一个人去了苗疆的事情。当初这件事情就饱含危险性,现在看到明儿哥平安归来,身形是比之前瘦了,可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倒是比以前更加明朗。出去历练过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他当爹的说不心疼是假,同时也是满满的欣慰,被董蓉埋怨着也甘之如饴,笑着点头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明儿哥是瘦了,有你这个娘亲在,没几天他就给补回来了。” 明儿哥咧开嘴角笑的开怀,“父亲说的对,娘,这段日子你过的好吗?孩儿好久没有看过娘亲了。” 说着仔细端详了董蓉的片刻,心疼道;“娘亲眼角的皱纹多了两条。” 董蓉轻锤了明儿哥一拳,伸手摸向自己的眼角回头问慕容怀德道:“你就会骗我,还说我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慕容怀德瞪了一眼明儿哥,这个儿子最会拆台,他昨天好不容易才哄得妻子心情好。这些天妻子一直追问两个儿子的事情,他为了隐瞒明儿哥的事情,多不容易! 明儿哥嘿嘿的笑了两声,朝董蓉道:“娘,就这两条皱纹,你从现在开始开开心心的,相信孩儿它不到三天就消失了!我娘还是年轻漂亮的,穿着妹妹的衣裳一起出去,别人都会认为你和晨曦是姐妹呢。” 明儿哥一番话哄的董蓉笑容满面,晨曦瞧见家人开心,自己也跟着乐呵。若能跟以前在岛上一样一大家人在一起该多好啊。 如果能重来一次,也许他们不会再好奇外面的世界,而偷偷跑出来。 董蓉高兴多半是看见了自己两个儿子都好好的,蛊虫的事她知道,没见到儿子之前总心有不安,现在见到了心放下了一半。而心疼却如潮水般涌来,把她心里脑里都占满。 明儿哥感受娘亲眼中的心疼,心里酸酸的。周围的尔虞我诈那么多,只有爹娘血亲才会心疼自己。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追拿黑衣(下) 四个人站在一块,浓浓的温情在周围蔓延。董蓉平复了心情之后,又回复了之前的干练利落,他看向明儿哥身后的院子,拉着明儿哥往外走道:“你哥哥去处理何事?怎么走的如此匆忙。” 明儿哥也不避忌,看向慕容怀德道:“有一个下蛊害人的凶手逃走了,他是能救王将军的关键因素,所以大哥前去捉拿他。” 慕容怀德却皱紧了眉头,“明儿,你是说黑衣逃走了?他逃走之前可有其他征兆?” “父亲,我们和师傅师伯用午膳的时候,有个人在墙角偷听被我师伯发现了。但是没有抓到,我们怀疑那个偷听的人就是黑衣,而且在这一刻钟后,暗卫就负伤现身告知我们,黑衣逃走了。”明儿哥认真的看着慕容怀德道。 晨曦在一旁听的稀里糊涂的,她和董蓉之前一直在京城,对这边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她还是努力的去理解。她想她如今开始养蛊虫,如果能用这知识帮上爹爹和哥哥就好了,看到家人都这么累,她的心里不好受。 董蓉听着丈夫和儿子的话,有些明白又捋不顺前因后果,便主动道;“你们爷俩还是去屋里谈话吧。明儿哥想吃什么?天气还冷娘给你弄个火锅好不好?” 慕容怀德有些吃味,“夫人,为夫去接你相聚到现在,你都没有说要给为夫做个什么菜,这才刚见到明儿哥呢,你就要亲自下厨了。” 晨曦也在一旁捣乱,吐了吐舌头:“就是就是,娘亲偏心。” 董蓉嗔怪的看了丈夫和女儿一眼,然后拉着明儿哥道:“你们看看明儿哥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一看就是没吃好过。” 晨曦瞧着,眼神也流露出心疼,“那好吧,娘亲再给二哥炒个回锅肉,二哥最喜欢吃了。” 明儿哥没有反对,即使他刚吃完了一顿饱饭,想念娘亲手艺的他高兴的直点头。 一家人来到北苑,这个院子有三四间房子,够慕容怀德一家人住的了。 董蓉去了小厨房准备菜肴,切肉,拍蒜,热锅下油。 不多一会,小厨房就发出了嗤嗤嗤的炒菜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香味就开始飘进明儿哥等人的鼻子里。晨曦嗅了嗅,站起来高兴道:“我去厨房给娘亲打下手。”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出去了,明儿哥笑看她的背影,跟慕容怀德道:“父亲,我看晨曦她是去偷吃了。” 慕容怀德又笑了起来,“你娘亲因为那些事都好久没有下厨过,这些日子她整日的担心,也就今天看到你和启儿哥放心了,才亲自下厨做菜。” 说起这个,他们都觉得没有照顾好董蓉而内疚。 慕容怀德看见小儿子不远千里从苗疆平安回来,心里很是欣慰,他伸手拍了拍明儿哥的肩膀道:“明儿哥,此次你去苗疆不但平安回来,还找到了就苗疆的大师,爹真的很高兴。失去你的音讯之后,爹整晚整晚的后悔,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爹真的……幸好,幸好你回来了。” 明儿哥听着鼻子又泛起了些许酸涩,但是他可是男子汉,怎么能随便再哭鼻子!明儿哥故意哈哈大笑两声道:“父亲,孩儿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所以也没有发生什么事。爹一定也是相信我是刚强的男子汉,才同意我去苗疆的对吧。孩儿不辜众望而且还拜了苗大师为师,连同两个身怀奇能的师伯都一同来了,虽然两位师伯的性格有些特别,但心地都是好的。” 末了,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道;“娘亲在这里呢,父亲可不要说孩儿独自去苗疆的事。” 慕容怀德当然不会说出来,妻子的心情刚好转了些,即使要告诉她,也是等过段时间之后再谈。 两父子都在为了守护家人而努力。 慕容怀德想起南苑未现身的苗大师,询问了明儿哥拜师的一些细节问题。 明儿哥将路上一些无关大雅的事情随意说了之后,就跟慕容怀德介绍了自己师父和胖瘦师伯的情况。 “如此,有这些大师在,我们的信心就多了几分。只是学蛊毒对自身可是有什么副作用?晨曦也拜了那个刘太医为师,她啊现在养着蛊虫。” 明儿哥很是意外,难道妹妹也经历过了跟他一样的痛苦?他张口就道:“妹妹为什么要样蛊虫?娘亲有每天都陪着她吗?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他这么紧张的询问,倒是让慕容怀德怀疑起来。论关心,明儿哥是关心晨曦不错,只是这神情焦躁的让他怀疑,明儿哥养蛊虫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明儿哥定定的看着他父亲,见得不到回答,再感受到父亲那种打量的目光,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让父亲发现了什么。 慕容怀德严肃的看着他道:“明儿哥,不准逃避。告诉爹,你养蛊虫是不是很危险?” 再危险也养了啊! 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很危险,就是饿了几天,累的趴下了而已。 他摸摸鼻子干笑两声:“爹你想多了,这蛊虫还好,不信你看晨曦这些天养的不也好好的吗。我就是听到晨曦也养蛊虫太惊吓了,每个人养的蛊虫不一样,我怕晨曦好玩,发生了什么危险。” 然而他的小动作早就被慕容怀德看在眼里,每当明儿哥撒谎或者心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摸鼻子。 但见他是真的不想说,慕容怀德也就作罢,孩子不想说,自己硬逼也没用。 他点头看着明儿哥说:“晨曦这段时间养的蛊虫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你切莫为了那些事而自损身子,即便你不会蛊术也没人会说你。” 面上这般说道,心里却在找明儿哥那段话的漏洞。每个人养的蛊虫不一样?莫非明儿哥养的是个厉害的,所以他也受罪了? 明儿哥含糊点头,一点都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揪着不放,他看着慕容怀德问道:“父亲,娘亲和晨曦不是一直在京城里面?什么时候来草原的?” “就在五六天前,晨曦在京中发生了点事,薄太妃一直盯着晨曦,里面的水有点浑,你娘亲不想让晨曦再里面参合,就和皇太后说了声来我们这里。”慕容怀德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由自主的黑了下来。 想起薄太妃让晨曦进牢房,以及那个皇帝身边的女人对他女儿下黑手的事,那晚听着妻子给他细说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剑将那些个女人杀掉!如今最好祈祷那些人不要再想什么歪主意,不然这大齐他还就敢不管了! 明儿哥从父亲的脸色里就看出来苗头,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血气上涌他又冲动起来道;“父亲,不如我们协助嘎尔迪吧!左右嘎尔迪我们都知根知底,是一个明君。与其守着一个内里腐朽的大齐,还不如……” “明儿哥!”慕容怀德突然打断明儿哥的话,语气有些严肃。 明儿哥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虽然他一直有这个意思,但也知道自己父亲都大齐还是不会那么简单放弃的。父亲对嘎尔迪很好,却从来没有提过帮他统一天下的想法。 “父亲,对不起。”明儿哥深呼吸一口气道歉。 慕容怀德只是摇头叹气,他如何不知道那两个儿子的心思,只是他可以帮嘎尔迪统一草原,但是对于大齐他是不能随意让别的国家践踏,哪怕那个人是嘎尔迪,他暂时也没有这个想法。 他看着明儿哥的神色,那紧抿的嘴唇透露着主人心中的想法。慕容怀德语重心道:“明儿哥,你以为爹是要抱住大齐皇室的那点东西吗?不,爹是为了大齐的百姓考虑,薄太妃不是好人,但当今那个皇帝却是个好皇帝这是不可否认的,为了百姓好为出发点。如果嘎尔迪进攻大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那个局面你忍心看么?” 明儿哥沉默下去,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冲动的人,以为自己已经学会考虑长远。如今被父亲这么一点开,才发现他还是会受到情绪的影响。 慕容怀德相信自己儿子的心性,等他明白过来会理解的。一家人好不容易相聚,他不想将气氛弄的那么沉重,思虑片刻他又道:“当然如果那个皇帝敢对我们存有不善,我们也不必捧着他坐那个皇位。” 明儿哥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只是懊恼自己还是不够稳重。“父亲,孩儿明白。是孩儿考虑不全。” “以后慢慢就学会了,现在这些事都太长远,当下我们还是先处理王将军和蛊毒的事情。这件事给我军营造成的影响都很大。” 慕容怀德一下子变得很认真,明儿哥摸了摸怀里的皇蛊,心里也充满了自信,大家都在一定可以搞定这些蛊虫。 就连王将军那种棘手的问题,在他师父来后都找到了解决方法。 慕容怀德像似想起什么,神色一怔问道:“启儿哥是一个人去追的黑衣!” 明儿哥愣了愣,想起那两个师伯道:“父亲怎么了?在启儿哥出发之前,胖瘦师伯已经出发去追了。父亲在看见启儿哥了?” “嗯,在将军府大门口,只是他走的匆忙,没有说去做什么。确定你那两个师伯个没问题?黑衣身上有一只可以摧毁一个军队的蛊虫,爹怕启儿哥一个人追去会有危险。”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家团聚 慕容怀德的担心不无道理,黑衣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好信任,却总在背地里做些手脚破坏他们的计划。 把一个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干的出来,毕竟狗急了都能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明儿哥对自己两个师伯还是很有信心的,被那么难缠的两个人追,他都忍不住想给黑衣点一支蜡烛默哀了。 他简单的给父亲说了两个师伯的本事,无声安慰安慰担心启儿哥的父亲。 这两父子在屋中谈话,跑去陪娘亲的晨曦正背对着董蓉,偷偷的捏起一块温热的回锅肉放进嘴里。幸福的嚼了起来。真的好久没有吃到娘亲煮的饭菜了,之前见娘亲忧思不已,都不敢让她做菜。 董蓉还在准备其他菜肴,为了给儿子补身子她现在什么菜都想做。只是一回头就看到晨曦偷吃,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捂住嘴巴。 董蓉笑了,“你啊,还说明儿哥喜欢吃回锅肉呢,娘看是你个贪吃猪喜欢吃吧。” 晨曦嘿嘿的笑了起来,当着董蓉的面光明正大的偷吃道:“才不是呢,二哥也喜欢吃这个菜啊,反正娘亲煮的不管是什么都好吃。” “就会说好话哄娘开心,想当初你们都是个萝卜头呢,现在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董蓉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感叹道。 晨曦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娘亲看着又不会老,还是很漂亮的哦,看我爹把你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董蓉真的要被的女儿的甜言蜜语给俘虏了,故意板起脸来道:“别以为你说这些娘就不跟你计较你偷吃的事了。” “哎呀,还是被发现了。”晨曦蹦到董蓉的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有些伤感道:“娘~” “嗯?”董蓉敏锐的感觉晨曦的情绪波动。“娘的小棉袄怎么了这是?想吃什么菜了呢?娘不说你偷吃了。” 晨曦闭上眼睛,耳边是娘亲充满慈爱的声音犹如春风拂过她的心头,痒痒的,酸酸的,甜甜的。 她抱着她的娘亲,突然低声道:“娘亲,二哥黑了些也瘦了。” 董蓉拍了拍她的手点头:“是啊,你二哥以前整天疯的,现在看起来沉稳多了。” “大哥也忙的脚不沾地。” 董蓉听着心里纳闷,难道是小女儿觉得自己两个哥哥都不陪她玩,所以落寞了? 晨曦不知道自己娘亲心里想什么,她继续道:“看大哥和二哥这样,女儿特别心疼。娘,你说,我能帮上哥哥什么的吗?” 董蓉这才转身,捏了捏晨曦的鼻子道:“我的宝贝女儿长大啦,你要相信你的两个哥哥和父亲可以给你撑起一片天。有你能帮上的地方他们一定会说的。你爹和两个哥哥这么劳累不只是为了百姓,更多的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所以你只要好好的,再累也无所谓。” 末了董蓉继续道:“怎么说,男孩子都是要历练的嘛,难道晨曦没有觉得明儿哥好变得更帅了吗?” 这么说自己的儿子,董蓉心里是满满的自豪。 晨曦一向认为自己的哥哥都是最好的,听到董蓉的话骄傲道:“那是,我哥哥当然是最帅的。” 两母女对视一笑,晨曦给董蓉打下手。 董蓉做好饭菜之后,还特地留了一份放锅里,那是留给启儿哥的。 也不知道启儿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心里挂念启儿哥,启儿哥心里也想着他们。他也好久没有看过娘亲妹妹。偏偏碰巧黑衣出逃。 他快马奔腾的是同时,还在抱怨黑衣什么时候不走,在他们一家人快团聚的时候才走。 暗卫一直跟在启儿哥身后,汇报前面黑衣的行踪,“小主,黑衣他往纳木山上去了!山上不能骑马。” 启儿哥微微皱眉,来到山脚下。翻身下马带着三个暗卫就往山上走,这里黑衣走过的痕迹特别明显。 启儿哥不知道黑衣为何不用轻功逃走,而是给他们留下这个线索。想了想他受到蛊毒反噬也许就已经没有力气了吧。 他边走边问道:“有跟踪到两位大师的行踪吗?” 暗卫回答:“并没有见到两位大师,小主您说,两位大师刚来中原会不会迷路了?” 启儿哥观察着四周,想着那两个有些不靠谱的大师,说不定还真的迷路了。想想他们迷路的画面,他突然觉得不敢看。 只下令吩咐道:“让我们的人留意些,若是真的走丢了两位大师会很麻烦。” “是的,少主。” 顺着黑衣走过的地方来到一条道上,这应该是上山的小道,只是启儿哥不确定黑衣是否上山了。因为四周突然没有了有人走过的痕迹。 他皱眉眉头,暗卫在周围却搜索到几滴血滴。“少主,看这里,这里的血液刚凝结不久,应该是黑衣留下的。” 启儿哥走上前蹲下,捡了个木棍戳了戳那几滴血液。 另一个暗卫也有发现道:“少主,这里也有,沿着这条路上隔几步就有血滴落下。” 启儿哥马上动身沿着血滴去找,顺口问道:“黑衣他受伤了?” 暗卫摇头,“属下不知,但之前并没有伤到他。” 启儿哥沉思着,脚步却不停。 而黑衣正捂着流血的腹部,脸色惨白的慌不择路逃跑,他不知道慕容怀德竟然请到了苗师那些人。 他的师父跟他说过,以后遇到苗师人最好不要硬碰硬。他师父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厉害的蛊师,但他总是能从师父嘴里听到避讳苗师的话。 他看过师父桌上画的苗师画像,就跟中午在明儿哥那看到的人一样!给他这个蛊毒的那人也说过,这个蛊毒,可能会解的只有苗疆的苗师。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只要不让苗师那些人发现自己,这场博弈,一定是王贼身死的下场! 可是如今,他不敢赌,这个蛊毒连他自己都不会解,他是抱着和王畜生同归于尽的想法下蛊。但是他坚信最后他会活下来。现在,他没有把握了,只能先逃走再说,哪怕这样相当于暴露自己的身份。 黑衣脸色都变得灰白,他穿的跟王将军差不多,都是斗篷加个大帽子。脚步也有些踉跄,腹部的伤口再不止血,他就撑不住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两道身影,见下方越来越缓慢的动作,也跟着悠哉起来。 胖子压低声音道:“他是不是要死了?师弟可说了要活的!” 瘦子先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师弟师弟师弟,你的眼里就只有师弟吗!他身上有只皇蛊,哪有那么容易死。想死啊,你现在挡在面前试试。” 他们两个倒不是说拿那个黑衣没有办法,只是皇蛊不太好养,几百只的虫卵就为了培育一只皇蛊,太浪费了。 所以他们打算等黑衣跑不动了再动手拎他回去。拎回去干嘛?当然是抢蛊虫了! 主人脆弱的时候,是最好将蛊虫拐走的时机。 胖子盯着黑衣道:“我是没想到这个家伙也太能走了,一点都不像快死的样子,你说他都走多远了!等会下山都嫌麻烦。” 这个瘦子表示赞同。 两人又开始合计是现在动手还是等黑衣走趴下再动手,毕竟要是黑衣真的走趴下了,问题来了,谁要拖他回将军府?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手的时候,启儿哥赶上来了! “黑衣!”启儿哥大喊一声,三个暗卫瞬间齐齐包围住。 黑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启儿哥。被毡帽遮着,旁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像似在冷笑。 “启儿哥?你这是在做什么?”黑衣的嗓音一改以往的清朗变得粗哑不已。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在做什么你自己清楚。”启儿哥冷静的看着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的黑衣道。 黑衣冷笑一声,环顾了周围三个的方向围着他的暗卫,不屑道:“你以为就凭你,还有你带的这三个字人能困住我吗?” 末了,他还问一句:“我很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若不是今天我准备离开将军府被你暗中安插的暗卫阻拦,我还不知道你们竟然你已经这么监视着我。” 启儿哥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只说道:“两个月前,黑衣,你是一开始就潜伏在我父亲身边?”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刚开始我没想给你们找麻烦,阵营不一样怪不得我。”黑衣觉得自己没有都中山王一家下手,已经算是还了当初中山王帮他的人情。 现在他的儿子来挡他的路,也一样不能怪他心狠手辣! 启儿哥冷静道:“亏我父亲那么看重你!养不熟的白眼狼。”他这么说,是因为除了想知道黑衣是怎么想的外,还想拖延一下时间。 这会儿黑衣腹部的血液已经落了几滴下来,他吃不准黑衣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拖一拖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的变故。 他想拖,黑衣的可不想。 他立刻出手,冲向启儿哥。 三个暗卫护主心切,齐齐挡在前面。站在树上的瘦子道:“你还不下去,让那小子使出皇蛊,明儿的那个大哥就要死了。” 胖子只轻蔑的说一句,“怎么,你不敢对付一个拥有皇蛊的人?” 这个激将法都瘦子永远有效,他二话不说,一个轻纵就跳下去,正好横在启儿哥和黑衣之间。 黑衣看见瘦子脸色一变,但发现来人并非那个苗师,倒是减去了几分紧张。 他警惕的盯着瘦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黑衣落败 在这个狭窄到只有一人宽的小道上,胖子还站后方高处观看情势。瘦子瘦高的身形比启儿哥和暗卫都高出了不少,他往那儿一站,神情睥睨。 黑衣在他眼中就是个小丑,他连回答黑衣的问题都好像大发慈悲可怜你才告诉你的模样。 “瘦爷是谁,你这等不入流的蛊师当然不知道。”然后瘦子他啐了一口,活动活动手腕就跟个地痞流氓样想动手。 启儿哥在他身后往左边挪了挪,看见瘦子的行为,不由自主的看向他那张阴柔的脸,满满的兴奋感是怎么回事? 黑衣不敢轻举妄动,都快就要把王畜生弄死了,偏偏出了这个变故,事到如今不指望对方放过自己也就只能拼了!” 他不再贸然进攻,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他抬起头一脸的得意,只是那张脸上有些许部位是红的,看上去像被刚痊愈的烫伤一样,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是狰狞。 瘦子毫不留情的打击黑衣,掀开斗篷,他的腰间挂着十几个竹筒!轻蔑道:“人丑多作怪,你以为就你手中的那个半残皇蛊真的能对付的了……我身上这三只精力旺盛的皇蛊?” 末了,瘦子还发出“桀桀桀”的笑声,暗卫不由自主的往启儿哥的身边挪挪。 这个怪人也很危险,还是防备着好,死了他们也不能让小主受伤! 瘦子没有注意身后,他的目光都在黑衣身上,黑衣并非像瘦子说的那般不入流,他的的身上也有瘦子……想要的东西。 启儿哥虽然不懂蛊术,但是他知道黑衣之前确实是得到了一个好像很厉害的蛊虫,然而这个瘦大师却说他的身上有三个。启儿哥可还记得当初黑衣为了得到那个蛊虫还以身犯险。 顿时,瘦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加多了几分重量,有实力的人在这个世道必然是闪闪发光的大金子,除了依靠明儿哥和这些大师的关系外,他自身也要好好待客。 瘦子当然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大话让启儿哥想了那么多,他还在想着如何让对面那个小子对他更忌惮。 “你……哎吓死你爷爷我!” 瘦子刚想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结果只说一个你,对面的黑衣就从手里扔出个几个小黄豆。 当然,这怎么可能是小黄豆?只是长得像,其实是小金蛊虫,一旦让它碰到你,你可以选择死亡了。 这些蛊虫被瘦子用衣袖悉数接下,洒在地上,当着黑衣的面一个一个踩!嘴里还是可惜道:“虽然大家都喜欢偷袭,可是你被我发现了!本瘦爷是不是很厉害?你知道你的下场了?啧啧啧。” 启儿哥其实挺想快点解决的,奈何旁边这位大师不知道是什么雅兴,喜欢这样一点一点的耗着,难道瘦大师也想跟他一样,拖延时间到黑衣撑不住的?不应该吧,看这情况,怎么都是瘦大师无压力碾压黑衣。 果然大师都有某种爱好吗……启儿哥有些惆怅,他的爹娘妹妹都在将军府呢。 黑衣盯着瘦子脚下的蛊虫水,感觉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左右都不过是死,他不怕!只是有些不甘心,他筹划了那么久的计划怎么可以在最后关头被功亏一篑? 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暗地里安抚着在皇蛊,用沙哑的嗓音跟瘦子道:“一个蛊师怎么会有三个皇蛊?皇蛊都是好战的,根本不可能存活。” 他说的确实也对,瘦子身上确实没有三只皇蛊,但是他有两只!也不看他是什么人,瘦子搬出身份道:“皇蛊是好战,一个蛊师身上有一只能控制都已经很好,但是你这种没见识的人,难道不知道苗家蛊师是怎样的存在?肤浅愚蠢!” 又是苗家! 黑衣目露凶光的看着瘦子:“我和你们苗家无怨无仇!你们何必逼人太甚!” 启儿哥叹了口气,他们两个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总不会聊到最后成了知己吧…… 瘦子还颇有心情的回答:“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往大了说你师父是谁?应该知道苗疆和中原是进水不犯河水的吧,你拿着苗疆的蛊术跑来中原害人,这不是把火把苗疆身上引?老子真想戳瞎叫你蛊术的人,竟然教出这种不肖徒。” “往小了说,明儿哥是苗家徒孙,你和他作对就是和苗家作对,瘦爷弄死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启儿哥听了瘦子这么长的一段话,很快就完全的消化完毕,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大师此次前来跟苗疆那边会有关系。 黑听了血气上涌,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会听了瘦子的话,噗的吐出一口黑血。 看到黑血,瘦子更是确认黑衣是个蛊师,学的还不精湛那种。 “我师父常说,日后看见你们苗家人绕着走。” 瘦子一听,很是受用:“那必须的,你师父是谁?这么明事理的渣渣,回头让他来孝敬本瘦爷。” 启儿哥:“……”这就是传说中用言语来定胜负的对决? 黑衣眼神晦暗,冬天山里的风大,吹的他们青丝散乱,衣袍滚动。黑衣逆风,他的毡帽被吹开,整张脸都暴露在众人眼中,愤怒的神色一览无余。 瘦子看着他脚下的血迹,无视那快要吃了他的眼神,对于瘦子来说,这种眼神看多了简直没有杀伤力。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回头搭理启儿哥道:“你看那流血量,会死掉?” 启儿哥颌首,“在不止血应该会死掉。” 黑衣其实已经冻的没有麻木,伤口的痛感受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无力,按道理皇蛊会在这个时候帮他治疗,可是他不是原来皇蛊的主人,而是半路劫来的。 “你们要杀便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黑衣作势要自杀,没办法,流落在他们的手里,只怕要被酷刑逼供,还不若他自行了断,左右他今天也逃不掉。 瘦子看了一眼黑衣身后的胖子,摇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不定十八年后你是个姑娘呢?何况你怎么肯定你一死就轮得到你投胎?自作多情。” 黑衣:“……” 他受不了,抬手运功就要给自己一个了断,有苗家人在,他真的治不了启儿哥。 哪知,他刚抬起手,身后一股力量冲来,随着剧痛泛起,他的手无力垂下。背后穴位被点,他马上就动弹不得。 胖子从他身后出来,拍了拍手得意道:“你以为落在我胖爷手里,是你想死就能死的吗?” 瘦子见他得逞,马上上前准备扒拉黑衣的怀里道:“快看看,那只皇蛊如何了。” 胖子这个时候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应和着一同去扒拉。 启儿哥看着这两个大师的行为,处处透露着浓郁的猥琐和强盗气息。 暗卫尴尬的看向小主,不知道这两个大师画风为何如此清奇。 终于瘦子从黑衣腰间挑挑拣拣十几个竹筒,找出了自己想要的皇蛊,他哈哈大笑道:“瘦爷先得到的!胖子你没洗了。” 胖子瞥了瘦子手中的竹筒,毫不遮掩自己嫉妒的心情,又故作不屑道:“哼,不就是个皇蛊吗?瞧你那点出息!” 启儿哥觉得时机到了,应该可以带黑衣回将军府了,便上前看着说道:“多谢两位大师帮忙,晚辈这就把黑衣捉回将军府。” 瘦子现在没心情搭理那个什么黑衣,他正在抬高竹筒,感受着里面那只蛊虫的活力,以及尝试能不能找出这个蛊虫原本的主人。听见启儿哥的话,敷衍的嗯了声,和胖子一同讨论起来。 “胖子,这只蛊虫真的有些弱,要不你给它喂点血?” 胖子嫌弃的退开几步,“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你真的以为胖的人血就多吗!” 启儿哥望了一眼那个竹筒,里面放着的就是上次黑衣费劲得来的蛊虫。可是……刚才大师不是说了,他有三只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是挺宝贝这个蛊虫的。 他侧头示意暗卫去将黑衣捆起来带走,自己好奇问瘦子道:“大师,您手中的那个蛊虫很厉害吗?” 瘦子骄傲的哼了两声,“那是当然,这个皇蛊的厉害之处跟你这个外行人完全无法交流!” 启儿哥点头,这种被看扁的语气的,他不在意,因为你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还是有本领爱计较的老孩子。 “嗯,大师我们回去吧?”启儿哥语气依旧温和。 胖子原本对启儿哥并不是很看好,在他简单的思维里,这种稳重的人心里都好像藏着很多事情惯会算计他人,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明儿哥那种简单聪明的小孩。 如今看到启儿哥的好脾气,好像对他和瘦子都没有歧视嫌弃或者害怕的样子,他们对他抱着怎样不耐烦的态度都没有不满,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不满。倒是让胖子觉得这个少年也是很不错的。 瘦子没有关注启儿哥,只是将手指长的竹筒放到怀里,满足道:“这一趟真没白来,胖子瞧瞧他身上的那些蛊虫,要是真和他正经斗起来,有你哭的时候。” 启儿哥心里打了个突,难道刚才这两位大师表现出来的那种“黑衣在我眼里就是个渣”的态度是错觉? 胖子察看了一番,不自知给启儿哥的心里补刀道:“还真是,他身上有皇蛊没拿出来对付咱们万幸,诶嘿,咱俩的名声不用动手就可以把这些宵小吓投降了。” 启儿哥和暗卫的心里是快崩溃的。 “大师,您不是说身上有三只比手里这只厉害的蛊虫?”启儿哥默默问道。 瘦子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刚才吓唬黑衣的时候有多一本正经。 第二百八十章 押送黑衣 胖子听了启儿哥试探的语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瘦子那货胡说的你也信?” 启儿哥:“……”这个虚伪的世界! 瘦子自个往山下走道:“说你傻,明儿还不乐意,一个蛊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皇蛊,你当皇蛊是大白菜遍地都是吗?” 启儿哥:“……”他一个外行人不懂这个怎么了!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些大师的脾气好多时候让人无话可说,偶尔又觉得有趣。 胖子见启儿哥没有露出什么阴暗的情绪,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没了解过不懂胖爷我会理解你的,哎呀还是蹭干净了好,刚才胖爷扒拉那货的时候,总感觉很脏。” 语毕,他指了指黑衣,自己跟在瘦子后面跑了。 启儿哥脸有些破裂,他默默的解下披风罩在瞪着他,双目饱含羞愤各种复杂情绪的黑衣头上。 一行人原路返还下山。 瘦子和胖子走在他们的前头,由于瘦子身上确实已经带了两只皇蛊,皇蛊天生好战是天性,这刚从黑衣那里得来的皇蛊,在瘦子身上呆了这一会就开始有频死的征兆,毕竟蛊虫又不是只有面对面才可以互相压迫。 瘦子感觉到不对劲,顿时哎呦呦的叫唤起来。 胖子在后头听了,还以为发生什么意外,马上窜到瘦子身边。定情一看,瘦子正拿着那个竹筒,一脸痛惜。 见胖子过来,马上就将蛊虫扔到他身上,“我身上有两个皇蛊,暂时不能带着这只,不然它就被压迫死了!你先帮忙给本师兄带着。” 胖子接住竹筒,心里嘀咕要他帮忙的时候就是师弟,不用帮忙的时候就是胖子!死瘦子可真会变脸,只是…… 胖子查探到手中皇蛊的气息,立刻将竹筒放地下,“死瘦子,你别忘了我身上也有一只皇蛊!” 瘦子恍然大悟,皱眉看着地上的竹筒,其实他要想收服这只皇蛊还真的不容易,他身上的两只皇能融洽相处还是因为是母子关系的缘故。 小的那只是他本命蛊,大的那只是母蛊。有了这稀罕的母子皇蛊再身,一些人想用蛊术害他简直自找苦吃。 但是他们蛊师怎么可以对一只无人认领的皇蛊无动于衷!听了胖子的话,他还忧心这该怎么带回去。 便在这时,后面的明儿哥已经上前,他瞧见这两个大师站在原地不动挺疑惑的。下意识的问一句:“两位大师,你们怎么了?” 瘦子和胖子闻声激动,这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吗!就是他了! 胖子指着地上的竹筒朝启儿哥道:“启儿哥,把这个捡起来。” 启儿哥:“……”看着这两个大师的笑容,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两个暗卫左右两边拖着黑衣,另外一个暗卫听到有人命令启儿哥做事,心里不满,大胆上前一步,将地上的竹筒拿了起来,双手奉上给胖子。 毕竟这两个人可是能拯救弟兄们的救星,心里再不满也要恭恭敬敬。 胖子却不接,皱着眉道:“离胖爷远点,拿给你家少主。” 暗卫回头看了一眼启儿哥,他可是记得这个竹筒里装着的是个危险的蛊虫,怎可给小主拿着? 但启儿哥却伸手朝他微笑,示意他递给他。 服从的天性让暗卫最终还是递给了启儿哥,启儿哥眼中带着些好奇,左右打量着这个竹筒,看不出什么名头才开口问胖子道:“大师,这是何故?” 瘦子抢先一步道:“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你不是回府里?顺便把这个东西给瘦爷我带回去,切记,不可将盖子打开,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 最后一句话,瘦子说的尤其的严厉,启儿哥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握了握竹筒点头,抬头问:“大师,你们不和晚辈回去?” 胖爷开口就想拆穿瘦子的谎言,背部却被重重一击,他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瘦子淡定道:“不回去,都说有事了,你们走吧。” 启儿哥确实挺想回将军府的了,闻言也不耽搁继续往山下走,看两个大师虽然性格古怪,但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哪怕这两个大师要做什么,仅凭他和身边的三个暗卫是阻止不了的。 瘦子和胖子看着启儿哥下山,渐行渐远之后,瘦子才跳进草丛中,离开了唯一的一条上山小路。 胖子不知道瘦子想做什么,见他跳进草从,赶紧在后面跟上。瘦子这货到底要做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胖子寸步不离的跟在瘦子身后,他倒要看看这个瘦子要去那里! 瘦子走到一处草药面前停下,摸了摸那草药的叶子,发现正是药效好的时期。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汤勺,开始运功用力挖。 胖子看见他手中汤勺大叫:“这不是早上中午吃饭的汤勺?你什么时候又给顺到手里了!” 瘦子运上内力挖土,哪怕是汤勺也能吭哧吭哧的挖。 不一会儿就被他挖到手,胖子在他身后瞧见,纳闷道:“你挖这个作甚?” 瘦子哼了一声不搭理他,继续去找别的草药。苗疆许多草药,这山上都有,或者说他要用上的都有。 胖子看不出名头,还怀疑瘦子是不是没银子了,在苗疆混的时候,偶尔会手头紧,那个时候他们倒是会挖草药卖些铜钱买些小酒来喝喝。 胖子很久不干这事了,上次他帮一个有钱人治病,那户人家让出手太阔绰,一下子就把他三个月的开销给承包了,若不是故意害人赚钱有违师门规矩,指不定他就心痒自己在暗地里下黑手了。 他见瘦子四处挖草药,自己也帮忙找,只是他可没有汤勺可供他挖,便发现一株就朝瘦子喊道:“这里有一株。” 瘦子挖完手上的,回头一看,切了一声理都不理会。 胖子:“……” 这瘦子跟他闹什么脾气?胖子把那株草药连根拔起,走上前看着瘦子手中的草药和周围不远处的其他草药。 他好像是挑着来挖的? 挖来配药? 瘦子不说,胖子一个人想了许多种可能。等瘦子手中的草药渐渐多了起来之后,胖子恍然大悟,这个便宜师兄不会是在帮师弟找草药吧? “咳咳” 得知这个消息,胖子激动的咳嗽了两声,他不能揶揄瘦子!在这种话时候必须加装不知道,不然这瘦子死要面子,一恼火起来什么都干的出来。 胖子故作不耐烦的跟瘦子道:“这些草药又不是个稀奇物什,你挖来玩呢?我们回去吧。” 瘦子头也不回,起身在周围继续寻找草药,回应胖子的话道:“你懂什么,等瘦爷找到最后几种草药就回去,皇蛊这么虚弱,得给它好好的养养。” 胖子他……听言呆滞了片刻,跟瘦子确认道:“你是说这个草药是给那只皇蛊给找的?” “好废的话,不给它找给你找?也对,你也有病。”瘦子哼了声。 他错了,胖子觉得他的想法实在太天真,怎么会以为瘦子会给师弟挖草药呢!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能让瘦子关心,其他人就是个阿猫阿狗! 胖子心有戚戚然的等着瘦子将要的草药都找齐全,这才一起回将军府。 而这个时候,启儿哥已经到了将军府大门,他不放心黑衣,亲自和暗卫将黑衣扭送到地牢,捆绑的严严实实,并嘱咐其他人不要靠近黑衣才放心。 本想立刻去找爹娘,想想自己结接触了黑衣,还有胖子把脏手放到他身上蹭过的行为,脚步一顿,打算回去北苑自己厢房沐浴干净才去和家人团聚。 蛊虫这个东西他了解的不深刻,也不知道怎么传染的,有家人在还是谨慎点好。 慕容怀德和董蓉,晨曦和明儿哥都在北苑主厅中等着启儿哥,明明看见启儿哥回来了,第一件事却是去沐浴。 董蓉担忧启儿哥是不是在捉拿那个黑衣的过程中受了伤,不想告诉他们。皱眉跟一脸无事的明儿哥道:“明儿,去看看你哥哥回去厢房作甚,要是他受伤了你可不许瞒着。” 明儿哥正和晨曦说笑呢,不怎么想离开,装无辜的看着董蓉道:“娘~刚才那个小厮不是说,启儿哥先去沐浴了吗?你想追人肯定会出汗啊,他一定是很久没有看到娘,想给娘留个好印象才先去沐浴的。” 董蓉笑了下,故意板起脸道:“你就惯会胡说,你去不去?不去娘就亲自去了。” 明儿哥一听哪里了得,他和启儿哥都长大了,可是娘亲总是把骂他们当做孩子来看,这回要是让娘亲亲自去看启儿哥,让启儿哥尴尬的话,下回启儿哥那家伙一定会算到他头上! 他赶紧站起来道:“那怎么行呢,娘您坐着,我去给你把启儿哥给揪出来。” 语毕,他便出了门,朝着启儿哥的厢房而去,也不管门口小厮说启儿哥正在沐浴,门一推就进去。 门口的小厮只得把房门给重新关上。 明儿哥往里间走,不多会儿就听见水声,在屏风后面有个人影。 他大大咧咧的绕过屏风出现在启儿哥的视线内,吹了个口哨道:“娘亲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启儿哥似乎对明儿哥的出现习以为常,继续擦拭自己的身子,看也不看明儿哥道:“没有,你的两个师伯出手,说了一堆话就把黑衣忽悠住了。” 明儿哥笑眯眯的感叹道:“想不到这两个师伯还能把人给忽悠住了。你没事就快点洗,娘亲在等着呢,巴不得马上看到你。” “嗯,你什么时候改掉这个乱进别人厢房的坏习惯,日后撞见其他姑娘,看你怎么交代。”启儿哥抬头看了明儿哥一眼,他们两兄弟倒是不用避嫌,就是怕明儿哥日后也这么随意,坏了其他姑娘的名声被缠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家五口 明儿哥听见启儿哥的话,耸耸肩道:“那以后你厢房里有姑娘的时候,可要先告诉我一声,不然我看不见不该看的,可就大发了。” 启儿哥闷声笑了一下,“你可别在娘亲的面前胡说,我房里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姑娘,行了,你回去吧,我马上就到。” 明儿哥见他浴桶中升起的热气,心里极其不舒服,他转身就跑道:“我也回去沐浴,你等会跟娘说一声,我赶路回来确实不舒服的紧。” 启儿哥看着他蹦跶出去的身影,提高声音道:“那你可得快点。” 明儿哥打开房门,嘀咕道:“你催什么自己都没有洗好,我快不了。” 所以当启儿哥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出现在董蓉面前的时候,明儿哥正在自己许久未回过的厢房里泡澡。 启儿哥终于见到自己娘亲心里很高兴,喊了声爹娘,又看着晨曦喊妹妹。 董蓉一见启儿哥便起身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好好的瞧瞧。发现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之后才放心下来,“你这孩子,当时那么急着去,连侍卫的没带几个,万一那逃走的贼子使诈怎么办?” 启儿哥笑容满面的看了一眼父亲道:“没事,出手的是明儿哥的师伯,也就是他从苗疆请来的大师,孩儿只是负责把人押送回来而已。” 这话不止说给董蓉听,也是告诉慕容怀德的。 晨曦一听是从苗疆来的大师,眼睛发光道:“二哥的师父师伯?哦~是不是南苑的那一位?” 董蓉则问道:“明儿哥不是去叫你?他自己又跑哪去了?” 对于这个问题,启儿哥笑了声道:“他说他要回去沐浴,马上就好。”随后看向晨曦道:“妹妹已经见过苗大师了?” “偷偷的见过一眼,我师父说他在苗疆有几个徒弟。原来苗疆人就长那样。”晨曦眉眼弯弯。 启儿哥愣了愣,只听过关于那个刘太医的只言片语,倒是不记得自己妹妹拜了师。 他看向董蓉道:“娘,妹妹拜师了啊?谁?” 晨曦嘟嘴:“哥哥!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学蛊虫吗?” 前段时间的事情真是太多,启儿哥没有印象自己是否收到晨曦拜师的事,应该是没有收到的,不然他不会不知道。 慕容怀德解围道:“晨曦,你哥哥不知道你的事,因为为父没有告诉你的哥哥们。” 董蓉也摸着晨曦的头道:“晨曦被宫里的刘太医看中,亲自上门说要教晨曦蛊虫,算是师父吧。娘看晨曦自己也喜欢,就没管太多了。” 启儿哥听了,摇头失笑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去学这个蛊虫。” “听哥哥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再学咯?等等!”晨曦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南苑里明儿哥的师父和师伯。 她瞪大眼睛看向启儿哥问道:“大哥不会是说二哥也在学蛊吧?那个苗疆的师父……” 启儿哥点头,“就是那么一回事。” 董蓉突然站了起来,她这才注意到启儿哥刚才说这些苗疆大师的明儿哥请来的,顿时反应过来:“明儿哥是不是一个人去了苗疆请大师回来” 慕容怀德:“……” 启儿哥:“……” 晨曦无辜的眨巴眼睛看着他们,感受着这气氛,心里还想着二哥去过苗疆了真好。 慕容怀德瞪了一眼启儿哥,儿子看你干的好事! 启儿哥怎么也没想到随口一说,会被娘亲发现端倪。他暗地里给慕容怀德一个看我的神情。迅速调整好心态,换上惊讶的目光看着他娘亲道:“娘,你说什么呢,这里去苗疆那么远,何况您忘了,苗疆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进的,是写信邀请呀,正好刘太医也给他的徒弟写了信,那个苗大师就是刘太医的徒弟!” 很好!说错的话圆回来了! 至于苗大师是不是刘太医的徒弟,那必须是的! 董蓉闻言,放心下来,“原来如此,娘还以为明儿哥一个人跑去苗疆呢,听说那里的毒物多,去了多危险。” 慕容怀德赞同妻子的话,“娘子说的不错,明儿哥去那种地方多危险。” 启儿哥:“……”他的父亲在娘亲面前是不是太会装了。 就在这时,洗好的明儿哥从门口进来,看见启儿哥站在门口得意道:“你才刚到?真够慢的。” 他的头发有些湿漉,董蓉一看就念叨上了,让他拿条湿毛巾来。 一家五口坐在一起,互相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董蓉和晨曦的问题不大,京城里那个薄太妃的手,还不信就能伸到这边境来。 董蓉什么都不担心了,一家人团聚的这个时候,她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对商铺的布置,“我和晨曦离开京城之前,将那些店铺交给了平哥儿和乙八的等管事看管。离开之前也跟皇太后说过,我们会镇守大齐。怀德,你目前的打算是如何的?在我看来除去薄太妃和东方仇是需要除去的,现在那个小皇帝还是不错的。至少忧民忧国,不会昏庸无道。” 慕容怀德颌首,笑看董蓉道:“我的想法跟夫人一样,大齐我们还是要保护,为了不如百姓流离失所。草原上嘎尔迪和巴图等人在一起对抗,涉及到蛊毒。宫中的薄太妃已经没东方仇和他同流合污不成气候。现下,我们需要治好王将军,除去蛊毒,拔掉和嘎尔迪抗衡的敌人。” 晨曦托腮听着爹娘商议这些事,脑海中不由的想起那个很温和的皇上,她倒是感觉那皇上挺客气又好骗的,一直以为皇帝就应该是板着脸威慑文武百官的人呢。 想到东方仇,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个大恶人,倒是白衣,想到他一个人觉得挺可怜的,人也挺好,救了她好多次了,不会凶她也听她话。 嗯,好人一个。 晨曦兀自想着,不知道白衣现在在干什么,他们离开时候白衣可不知道。而董蓉等人已经讨论到晨曦和明儿哥身上了。 这两人都养了蛊虫,他们了解不多还是挺关心的。 明儿哥学着晨曦托腮,喊了两声妹妹,对方都没有反应。 见此,慕容两夫妇和启儿哥两兄弟都笑了起来,明儿哥动手捏了捏晨曦的鼻子。 晨曦才回神,打掉明儿哥的手揉着鼻子不满道:“二哥,你干什么呀,我要告诉娘亲你欺负我。” 明儿哥乐呵了,“娘亲就在你面前,你说吧。刚才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晨曦一囧,慌忙道:“没有,就是发下呆,想象苗疆是怎样的。” 董蓉一听,知道这小女儿又想四处跑了,提起给她打了个预防针道:“晨曦,娘可跟你说,不许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晨曦低下头,一脸失落的样子蔫巴巴的回:“娘亲,晨曦知道了。如果爹和哥哥去我就跟着去。” 董蓉看向慕容怀德和两个儿子。 他们赶紧表态,异口同声道:“我们才不会去苗疆!” 晨曦幽幽的看了他们一眼,觉得爹爹和哥哥们都这么听娘亲的话,她很无奈。 明儿哥趁机拉回刚才的那个话题道:“来,娘亲跟我们说,你养了蛊虫,给二哥看看是什么样的。” 晨曦情绪高涨了,取出一个竹筒,摊开巴掌倒上去,顿时四只小虫子就在她的手掌上翻跟头。 慕容怀德好奇的上前看了一眼,其中一只虫子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吓了董蓉一跳,晨曦立刻道:“不可以!” 那虫子立刻乖巧的挪成一团。 启儿哥惊叹一只丑不拉几的虫子竟然会听得懂人话,他也开口道:“你爬到桌子上去。” 一阵沉默后,晨曦和明儿哥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这个虫子只听我的话啦,其他人的话它不懂的。”晨曦解释道。 明儿哥继续补充道,“嗯,这蛊虫其实不是听,而是和饲养它们的主人心意相通而已。” 启儿哥感叹万千世界好神奇。 晨曦看着明儿哥道:“二哥,你的蛊虫在哪里?跟我的一样吗?” 明儿哥唔了一声,从怀里逃出一个竹筒,神秘道:“不一样,比你的大一些,它还救过我的命。你的应该是米蛊?没有大的杀伤力,能害人,保护你的话不太行。” 语毕,明儿哥倒出了自己的皇姑,那是蛋黄色的虫子,圆圆胖胖,只能看见他脸上有两只黑点,大概伤眼睛可能。 明儿哥给皇蛊率先打招呼道:“第一,这些都是我的家人,你别紧张也别攻击他们。” 晨曦看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大喊道:“哇,二哥你的蛊虫很漂亮!” 启儿哥三观出现裂痕,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些虫子哪里漂亮。他的妹妹在京城里到底被怎样的茶毒了?竟然会觉得虫子好。 慕容怀德和董蓉对这些虫子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若不是最近的事情都牵扯到蛊虫,若不是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接触蛊虫,他们还真的不会看多两眼。 明儿哥对第一还是很欢喜的,得到妹妹的赞赏,心情愉悦道:“它不止长得好看,而且其他本事都超级厉害的。” 晨曦伸手就想摸摸皇蛊,但是皇蛊哪里是那么好脾气的,第一立刻直起上半身警惕着晨曦。 明儿哥能分清皇蛊的每个姿势想在做什么,立刻抬手拒绝晨曦道:“晨曦小心,它不喜欢其他人碰,对别的人的都很凶的,连我师父都不会碰它。” 晨曦有些失望也有些吓到:“好吧,还是我的小虫温和。二哥你刚才说它救过你的命?” 明儿哥正摸着第一的背部,第一软趴趴的躺在他的手掌上,看起来好像很享受的。 “嗯,总之我师父说,皇蛊已经是很厉害的一种蛊虫。” 晨曦也想要,眼珠子一转,“二哥,你这皇蛊怎么弄到的呀?”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互看蛊虫 晨曦这么一问,明儿哥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眯眯道:“这是我师父给的,等以后你有机缘了,也会有的。” 董蓉又从明儿哥和晨曦的对话里,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她看着明儿哥道:“明儿,你老实跟娘说,这个蛊虫怎么救的你性命,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明儿哥:“……”第一个想法就是糟糕!只顾着跟晨曦炫耀,说漏嘴了。 明儿哥下意识的看向启儿哥,启儿哥也是满脸求知的神情,片刻,才反应过来娘亲大还在此处。他背向着董蓉,朝明儿哥使眼色。 自己扯个理由圆过去! 这不说双生子有心电感应,明儿哥接收到启儿哥意思,暗里气恼起来,关键时刻,果然一个个都不靠谱啊。 明儿哥被四双眼睛盯着,只能看着皇蛊脑子里飞快的旋转,希望找到合适的理由。 知子莫若母。 董蓉见明儿哥这般沉默,就知道一定又在找什么歪理由搪塞她。顿时端起桌前的茶杯,意味深长道:“明儿哥,再不老实交代,以后你说什么娘都不会再相信了。” 这个威胁很严重啊,慕容怀德也不知道这个小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危险,心里想知道也不能他在这个时候说。 可若自己给明儿哥说话,蓉儿那个精明程度,一定会看出蹊跷,得不偿失啊! 明儿哥听了董蓉的话那是立马就抬起头来,保证道:“娘!孩儿那是夸大了说,充其量就是我被人绑起来,第一帮我咬断绳子罢了,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呢?区区绳索没有第一我也能搞定啊。” 启儿哥特别快的问他道:“是上次你去帮嘎尔迪找工匠的时候吧?巴图那群人总是图谋不轨。” 明儿哥知道这是他兄弟给他递梯子,他立马就往下跳,“对,就是那次!巴图还想给我堵巷子里,哪里知道我早就看破他的阴谋了!” 董蓉听着他们兄弟俩的话,假装松缓了面容,笑着道:“幸好没事,明儿哥你师父是今天才到的吗?用过午膳没有?娘给他炒个菜吧?” 明儿哥放松下来刚要回答,只觉得脚下一痛!这是个信号!明儿哥看着晨曦的眼睛,不是晨曦。看着启儿哥的眼睛,不是启儿哥。 最后他默默的看向他的父亲,慕容怀德含笑看了他一眼。明儿哥一个激灵,父亲这绝对是警告! 可是他刚才有说错什么? 董蓉见此,站了起来,“那应该是没吃的,你们周波劳顿,刚回来要好好的休息。” 她说这话的时候木目光温情的看着慕容怀德,慕容怀德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明儿哥和启儿哥看他们娘亲的神情,已经解除了警报,放心道:“不用了娘亲,我们上午就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用过膳。” 慕容怀德幽幽看了明儿哥一眼,他怎么突然感觉自己的儿子很蠢? 董蓉哦了一声,重新坐下来,温柔的看着明儿哥道:“这样啊,那儿子你来给娘说说看,你师父今天上午刚到,你说如何拜师,并且得到这个蛊虫,还有……让它救你一命的,难道短暂的两三个时辰里,你又去了一次嘎尔迪的草原吗?很不巧,你娘亲刚从草原来。” 明儿哥大脑突然断电了,启儿哥在他娘的手里也败了。只有晨曦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哥哥的神色,满脸同情。 似乎在传达着,欺骗娘亲的下场可不好过。 晨曦觉得她的娘请又恢复从前沉着冷静干练利落了。 启儿哥和明儿哥互相对视一眼,发自内心的想有个聪明的娘亲撒谎真的好难过。 明儿哥看了看父亲,询问要不要将事情跟娘亲坦白,当然他这一眼就是为了拖他父亲下水,有福同享,娘亲发难要同当! 慕容怀德却道高一尺,淡定的瞥了儿子们一眼道:“今天你娘亲在这里,我是不会在包庇你们的了。” 启儿哥和明儿哥听了内心是极其震惊的!父亲竟然把自己这么干净的摘出去!董蓉怀疑的看了一眼丈夫。 目光转向这两个儿子,微笑道:“时间还早,来,我们母子三个坐下来谩慢说,是不是以为娘远在京城,你们就好忽悠了?撒个谎都这般漏洞百出,真是痛心。” 明儿哥看了一眼娘亲嘀咕道:“才没有呢,这次是失误,娘亲你太会演了。” 演的他都以为她已经相信他说的话。 董蓉呵呵一笑:“这么说,你承认刚才的那些都是骗我了?还会失误,你数数骗过我多少次?为娘还以为是首犯,看来出乎意料啊,我的儿子们。” 明儿哥:“……” 他怎么又跳了他娘亲挖的坑里了! 启儿哥可怜兮兮的看着董蓉道:“娘,事到如今,孩儿就跟你老实说吧。” “不,不用你,明儿哥你来说。”董蓉特指定了明儿哥道。 明儿哥觉得自己真惨,忍不住多嘴问一句道:“娘,您是不是看我比较聪明,所以才让我来说啊?” “嗯哼,恰恰相反。”董蓉这次是一定要弄清她的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当娘的,不搞清楚心里不安。 明儿哥的心裂开了几条缝,端正神态道:“好了,我要老实交待全部了!娘!我去了苗疆!拜了师!请来了师父!” 整个厅里一片静寂。 董蓉一脸平静,继续问道:“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没有?” “没有什么危险,孩儿一去到就拜了师,师父在苗疆很有威望,但是有一次孩儿被人绑起来了,是第一帮我咬断了绳索。”明儿哥眼巴巴的看着董蓉,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董蓉终于抬眼看了明儿哥,“你现在身上有没有受伤。” “禀报娘亲!孩儿绝对没有受伤,真的没有受伤,不然您叫个太医来把脉。” 听了明儿哥的话,董蓉这才相信,她看了慕容怀德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她就不跟他计较先。 “嗯,下次不要再骗娘了,娘知道有些事情你们是一定要去做的,是你们的责任。但娘不想被蒙在鼓里,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你们的消息。我想我是你们的娘,理当是亲近的,可以相信的。”末了,她接着道:“让你们父子三人费尽心思的隐瞒,也许还有我自身的缘故在里面。若是娘哪里让你们觉得不好了,可以提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家人之间不想给彼此的压力。” 兄弟俩听着娘亲的话,都感到很内疚。“对不起娘,我们就是怕你担心。” 慕容怀德也认错道:“这件事是我和孩子们一起瞒着你,也有我的责任。” 晨曦换了个方向,继续托腮道:“你们都不了解娘亲,娘亲不知道你们的消息,更担心。” 董蓉笑了声道:“还是女儿懂我。” 明儿哥撇撇嘴,摸了摸皇蛊将它召唤回的竹筒里,哪知皇蛊却看着晨曦手上的蛊虫不动。 明儿哥想起在山洞里,皇蛊吃同类,马车上书籍内容。才记起皇蛊是吃蛊虫的!哪怕遇到同为皇蛊的都会打架,然后把对方吃掉。 可是这可妹妹养的蛊虫啊,看妹妹的神情对手上的蛊虫是极其爱惜的。 明儿哥悄悄和皇蛊商量道:“第一,你先回去,回头我给你找吃的如何?” 晨曦靠近一些,好奇问道:“二哥,你的第一怎么了?不愿意进竹筒吗?” 明儿哥只感觉在手中的皇蛊一下子消失不见,下一秒又回到了它的手上,并速度奇快的自己爬进竹筒里。 他刚把盖子给合上,便听晨曦惊呼。 “我的蛊虫不见了两只!” 顿时,慕容怀德和董蓉启儿哥都不敢动了。 晨曦看着桌上,小心的将剩下蜷缩在一起的两只蛊虫装回竹筒里,然后自己在桌子上地上查找。 明儿哥察觉到一丝什么,尴尬道:“晨曦啊,你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董蓉不赞同:“怎么能不找,这是蛊虫多危险。” 明儿哥心想真的要他说实话吗?怎么每次都要跟他说实话! 在爹娘妹妹都在仔细寻找的时候,明儿哥不忍道:“你们不用找了,那两只的蛊虫多半是……进了第一的肚中。” 晨曦猛地抬头,反驳道:“怎么可能呢?二哥的蛊虫一直没有离开你的掌心。” 明儿哥挠挠后脑勺,望着屋顶道:“你仔细想想,我的皇蛊拿出来之后,你的米蛊是不是特别的胆小,基本上一动不动?而且第一能眨眼睛消失,眨眼睛回来。” 晨曦回想起来,咬了咬下唇,哭丧着脸道:“那它也不能吃我的蛊虫啊!” 董蓉和慕容怀德松了一口气,不是跑丢了就好。 “乖啊,下次二哥给你找更厉害的蛊虫。”明儿哥摸着晨曦的头安慰道。末了,还补充一句:“以后不要拿蛊虫在第一的面前出现,对于皇蛊以下的那些蛊虫都是它的菜单。” 启儿哥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蛊虫蛊虫竹筒竹筒…… 对!他把大师交给他保管的蛊虫挂在屏风上了!也不知道那些小厮看见有没有处理掉。 启儿哥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跑,弄的大家一头雾水。 明儿哥因为之前和师父师伯呆在一块,为了阻止四个人的皇蛊互相争斗,都在竹筒口抹了一种药水,这种药水可以隔开皇蛊的感知。 但是时效特别短,只有明儿哥用了,毕竟瘦子和胖子京城厮混手段也多,他们的皇蛊根本不会有相残的问题。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双方对峙 启儿哥走的太慌乱,让董蓉等人四目相对不知所云。 恰巧,瘦子和胖子也回到府中,他们拦住一个管事让他带他们找明儿哥。 他们跟着管事来到南苑的时候,瘦子还在嘀咕:“这个启儿哥真是不懂礼貌,让他帮忙带皇蛊回来,也不晓得在门口等等瘦爷。” 胖子对瘦子挖草药只是为了救那个皇蛊而不是师弟的事,还在心塞着,听到瘦子的抱怨顶回去道:“没听到那个谁说他爹娘来了么,肯定是先去见父母了,哪里还有什么闲时间在门口等你啧想得倒美。” 瘦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就见明儿哥从院里出来。 对这个师侄,瘦子和胖子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见他笑眯眯的迎出来,心情也好上不少。 “师伯,师父吐血了,现在在北苑里调息,师父不让我在周围守着。”明儿哥上前告知道。 瘦子闻言,不见任何表示,听见自己师弟吐血这话,就跟别人问你,你吃了吗那般淡然。 明儿哥瞅着,暗里叹了一口气,他一时之间都快忘了大师伯跟他师父有矛盾。 胖子倒是抬起手指数了数,嘀咕道:“这都好几回了,师弟的旧疾还是除不去,还是等师父出手吧。” 瘦子反手摸了摸背后的草药,终于舍得搭理道:“我们很快就可以和师父会面,他这点伤算什么,师父立马就可以把他治好。” 明儿哥暗地里抹汗,他的师父和两个师伯对师公还真是意外的崇拜信任。 瘦子说完皱眉看着明儿哥问道:“那个跟你长的一样的人在哪,他拿了本瘦爷的东西没还。” 明儿哥疑惑,启儿哥拿了瘦师伯的东西? 胖子在旁边解释道:“明儿,别信瘦师伯说的,是他拜托启儿哥带东西回来,他见启儿哥没有在门口等他,心里不舒服了所以乱说。” 明儿哥干笑两声,他才不相信启儿哥会拿这个怪师伯的东西。想起刚才启儿哥飞奔出去的身影,明儿哥猜测不会是师伯托启儿哥的东西出现问题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淡定了,朝两个师伯道:“两位师伯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去房里叫启儿哥出来。” 瘦子不耐烦道:“快点,每次都要等,真烦人。” 明儿哥什么都没有说,立马转身就跑。 再说管事派人进去通报明儿哥的时候,董蓉和慕容怀德等人都听到了,特别是晨曦,听见是明儿哥的师伯,恨不得马上就跟出去瞧一瞧。 董蓉和慕容怀德对视一眼,最终带着晨曦起身出去院子。 他们一出现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两个怪人,一个胖子感觉肉肉的,并不是说特别胖。可是在他旁边那个瘦子的对比下,就很突出了。 晨曦看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马上就捂住了自己嘴巴,这样笑人家是很不礼貌的。只是看着很有喜感,不能怪她啊! 董蓉伸手点了点晨曦的额头以示责怪。 胖子和瘦子很散漫的在院子门口等着,瘦子依旧找着一切的机会散发着他的不满。 比如他此时就在说:“那个跟明儿长得差不多的人真没有礼貌,这院子咱们进不得吗?竟然让瘦爷在外面等着!” 胖子在这个时候,从来都是对那个噪音左耳进右耳出。 忽然瘦子听见一个笑声,顿时狰狞起来,抬头直视晨曦所在。他最讨厌别人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高兴了! 晨曦还在捂着嘴,突然被瘦子恐怖的眼神定盯上,害怕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靠近爹娘,那个人看起来有些骇人。 说实话董蓉也被吓了一跳,只觉来者不善。 慕容怀德将妻女挡在自己身后,淡然的对上瘦子的要杀人的眼神。 他跟大多数的人感觉一样,这个瘦的跟竹竿一样的人,明明皮肤白皙,五官分开看都没有问题,凑在一张脸上怎么就那么的让人不舒服? 胖子一眼就看中了晨曦,顿时用手肘捅了捅瘦子道:“那是一个小姑娘,你赶紧的别吓人家。” 瘦子对美色不感冒,呵呵一声,神情更冷了。“小姑娘怎么了?小姑娘你个死胖子喜欢就上啊,关我屁事。” 胖子气不过踹了一脚瘦子,瘦子的声音不小,董蓉和慕容怀德都听见了,晨曦更加躲在爹娘身后。 “你要不要脸,胖爷我都可以当她叔叔了!胖爷是说,我的徒弟的人选已经找到了哼哼。” 瘦子听他说到徒弟,这才冷静下来抬头再看晨曦,奈何这个时候,晨曦早已被爹娘挡的严严实实。 董蓉悄声问慕容怀德道:“怀德,这两个是什么人?难道就是明儿哥的师伯?这种人怎么能当明儿的师伯,不行,我们要让明儿哥退师。” 慕容怀德虽然赞同董蓉的话,但是拜了师哪里有那么简单,说短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的。 瘦子身体上的长处是什么,就是耳力佳。董蓉自认为的悄悄话,早已被他完完全全听了去。 顿时,瘦子咳嗽两声,跟胖子道:“那三个好像是明儿的家人。” 胖子毫不意外自然应道:“长得那么像肯定是明儿家人,估计是他爹娘,然后胖爷的那个小徒弟就是明儿妹妹。” 瘦子听着不对劲,“那个小姑娘怎么又成了你这胖子的徒弟了?你没希望了,刚才我听见明儿他娘说,让明儿退师,你还指望他们同意把女儿给他当徒弟?瞧着那个男人保护她们的那个样,你死心吧。” 胖子心中自然是有万千自信,不会被瘦子打击到。 两方人互相打量就是不说话,气氛挺诡异的。 再说启儿哥方才匆匆忙忙跑回的厢房的时候,果然看见屏风上面空空如也,换下的衣裳和浴桶都被下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马上冲动门口抓了个小厮来问:“刚才谁进来收拾过我的房间?” 小厮磕磕巴巴道:“是小王爷身边的随身小厮阿力。” “他现在何处?” “应该是在西苑的洗衣阁。” 启儿哥得到回答,马上就赶去西苑。 当他找到阿力,并得知竹筒被放在他的桌子上时,他松了口气又往回跑。 启儿哥回到自己厢房推开门,就见明儿哥正拿着竹筒把玩。 明儿哥听见开门声抬头望启儿哥,扬了扬手中的竹筒道:“你是找这个东西吗?师伯来了,正在院子外等着你。” 启儿哥颌首,整理衣裳道:“刚才没有在原来的地方看到竹筒,还以为被小厮收走了,万一他们又好奇的打开盖子,岂不是酿成灾祸。” “谁让你心那么大,把它留在这里了,你快来拿着它给回师伯,它在我手里都快死了。” 启儿哥上前接过,两兄弟往外走。启儿哥问道:“为什么他在你手中快死了,在我的手中就不会么?” 明儿哥终于在这个沉着冷静的大哥面前,找回了优越感,“当然了,你身上又没有皇蛊,我刚才给你看的第一就是跟你手中一样的品种,它们都好战,遇见了会斗个你死我活。一般一个蛊师身上容不下两只皇蛊。” 启儿哥明了的点头。 明儿哥趁机又掏出药水抹了抹自己竹筒口,和启儿哥走得近了,还是会影响到那只虚弱的皇蛊。 两兄弟走到院子,就诡异的看见了这一幕。 瘦子胖子和他们爹娘无声对峙的画面。 明儿哥低声跟启儿哥说道:“情况不太对,该你出场的时候了。” 启儿哥拿着竹筒出去,明儿哥站在原地观察情况,他猜想难道是瘦胖师伯的气质太坏了,所以他爹娘才会如何戒备? 瘦子一看启儿哥出现就嚷嚷道:“你小子快给瘦爷过来。” 董蓉不甘示弱立刻喊道:“启儿哥你给我过来。”自己的儿子怎么可以听那个坏人的话。 启儿哥尴尬的站在原地,朝自己娘亲介绍道:“娘,这两位是明儿哥的师伯。这是这位瘦师伯的东西,孩儿只是还给他。” 董蓉皱紧眉头,没听到这两个怪人还真是明儿哥的师伯,她怎么容许自己的儿子跟着这样的人学习。 瘦子却直接应道:“谁是你师伯?谁是你师伯?东西拿来,别以为你是明儿长得一样就可以喊我师伯。” 董蓉听了火气又上来,就差要上前拉启儿哥回来。 明儿哥站的地方可以让瘦子胖子看见,董蓉等人却看不见,角度问题被遮挡住了。 胖子心里还惦记着晨曦那个徒弟,怎么容许瘦子这个移动火山在明儿的爹娘面前爆发?他左右打量,一下子就看见了躲着的明儿哥,大声喊道:“明儿,你站在那里作甚,快过来。” 明儿哥撤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走出来,启儿哥忍不住乐,让他躲起来,这种事躲起来没有用。 明儿哥喊了两声师伯,走到启儿哥的身边道:“哥,你还不给大师伯送去,大师伯等了许久,可急了。” 启儿哥赶紧给瘦子把皇蛊送去,瘦子接过来,冷哼了一声看着明儿哥道:“明儿,跟我们去看你师父,大师伯教你如何救治虚弱的皇蛊。” 董蓉下意识就要把明儿哥喊过来,手却被慕容怀德握住,慕容怀德朝她摇头,这是儿子的师父师伯,他认为还是不要闹僵比较好。 明儿哥瞄了一眼爹娘,发现没有什么动怒的迹象,立刻朝瘦子点头,跟董蓉道:“父亲,娘,孩儿先去看看师父,过会儿就回来。” 慕容怀德代董蓉点头。 晨曦本来躲在爹娘的背后,听见明儿哥要去学东西,顿时跳出来喊道:“二哥,我也想去。” 董蓉立刻拉了拉女儿的手劝阻道:“晨曦,别闹。”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诊治蛊虫 晨曦被董蓉拉着,可怜兮兮的求助慕容怀德。只是慕容怀德听了方那个瘦子的话,心里很是反感,那个胖子看着也不像是个好人。自然不放心如娇似玉的女儿和他们接触。 可是晨曦是真的想看,铁了心的要去,她朝明儿哥喊道:“二哥!我想要去看,你带我去好不好,二哥?” 明儿哥不觉得晨曦跟在一起看,有什么不妥。便看了一眼爹娘道:“娘,你就让妹妹一起?孩儿最看好妹妹的。” 胖子听见小姑娘要来,那是求之不得的啊。有机会接触,不就有机会收为徒弟了吗!他不是收徒狂魔,若是在苗疆知道他苗家子弟要收徒,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只是终究讲求的是个机缘,他要找对蛊虫有天赋的,品性良善的。毕竟这个蛊虫心思不对,控制不好就是个祸害。 当下胖子就主动邀请道:“小姑娘来吧,这可是不外传的诊治方法哦。” 董蓉一听那个语气,配上胖子的猥琐的笑脸,心里增加了一百个不情愿。她低声跟和晨曦道:“晨曦,你也不小了,跟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 晨曦从小就没有被她娘亲这么说过,以前董蓉认为这个时代的观念太过迂腐,只教导晨曦如何判断心怀不轨的人,并没有说过那些《女诫》,《七出之条》等书籍。 这回听她娘亲这么一说,眼圈都要红了,她不觉得跟二哥在一起观察那些蛊虫有什么错。哪怕那个瘦个子看起来很凶,可不是还有哥哥在吗! 她看向明儿哥,眼中的渴望很是明显。明儿哥虽也觉得自己妹妹为了名声不好和其他外男走太近,可是这两个师伯,他还是很信任的,都是为了钻研蛊术。 明儿哥瞧着妹妹可怜兮兮的眼神,咬唇劝道:“娘,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就是和长辈钻研一下蛊术。” 瘦子听了他们乱七八糟的话,心里不乐意的很,朝董蓉嚷嚷道:“你这妇人怎么就那么多心思,瘦爷懒得搭理你们,你们想看瘦爷还不给你们看!胖子明儿,我们走!皇蛊支撑不住了。” 明儿哥点头,抬头看着妹妹的样子,蹭蹭的飞奔上前,拉住晨曦的手就跑,还抽空跟他爹道:“父亲,娘亲就交给你了,我会保护妹妹不受到一根毫毛的伤害。” 晨曦跟在明儿哥后面,笑的跟将军打了胜仗,口袋里突然多了几张银票一样。 胖子和瘦子已经往外走了十来步,回头看见明儿哥牵着满脸兴奋的小姑娘,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 明儿哥重新跟晨曦介绍道:“晨曦,这是二哥的大师伯,你可以叫他瘦大师。这个是二哥的二师伯,你可以叫他胖大师。” 晨曦乖巧的挨个喊了一边,很尊敬的语气,取悦到了瘦子。 胖子更是高兴的直接道:“哎叫什么大师,多见外,小姑娘就叫我师父吧。为师会的东西可多了,一看你就是喜欢蛊虫的,为师知道怎么控制培育数不清的蛊虫,说起来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瘦子毫不客气的哼声:“那就别说了,逮人就认人家当徒弟,丢不丢人。” 晨曦对瘦子还有阴影,听见他说话更加抓紧了明儿哥的衣袖。 明儿哥感觉到了,摸摸她的脑瓜子道:“不用怕,都是好人。” “谁是好人!谁说瘦爷是好人?这个小丫头瘦爷警告你,下次再敢笑瘦爷,瘦爷一定好好教训你,这次就放过你!”末了,他含糊嘀咕一句:“所以现在你不用怕。” 晨曦:“……”突然觉得这个吓人的瘦大师很可爱怎么办? 胖子赶紧揉揉自己的脸颊,企图揉出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他严肃的跟晨曦解释道:“这个小晨曦啊,你别被为师这个……这个壮观的外观所误导,也不要被你瘦师伯的话所影响,其实师父是个很正经很君子很和蔼可亲的长辈!” 瘦子不屑的嗤笑一声。 明儿哥别过头暗笑。 只有晨曦盯着胖子那张肉嘟嘟的脸蛋,很给面子的点头。当然她只答应不会被一个人的外表所影响,而不是承认他是她师父。 胖子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晨曦见他高兴,怕他误会,唔了一声解释道:“胖大师,晨曦不会以貌取人的。但晨曦已经有师父了。所以不好意思啊。” 胖子的喜悦瞬间被寒风吹散,“你的师父是谁,这个年头怎么不是遇不到好徒弟,就是好徒弟被抢走了。” 瘦子呵呵的冷笑,饱含幸灾乐祸。 晨曦没有说她的师父是谁。因为她已经了解到一个大秘密。她嘿嘿笑了两声,心情放松下来。转而问道:“胖大师,晨曦可以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吗?” “虽然我们的师徒情谊有缘无分,胖爷也还可以告诉你,胖爷姓苗,单字乓。这个瘦子叫苗受。” 晨曦乍一听竟无言以对,但这次她没有笑出来。 瘦子回头扫了她一眼,随后哼的一声给晨曦留个后脑勺。 晨曦心里偷笑。 四人来到南苑,他们先去了苗大师的厢房。 明儿哥青扣三声,“师父,两位师伯回来了。” 苗大师经过一个时辰的调息,脸色已经缓过来不少,这旧疾乃是当年练功不小心被人打乱,从而落下的毛病,每到一定的时间就会精血逆筋脉,十分之痛苦。 听到徒儿的敲门声,他下床榻亲自给他们开门,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晨曦,他微笑的看着个晨曦。 晨曦想起自己在窗户下偷看的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打招呼:“苗大师好。” 不等苗大师点头,胖子就问道:“师弟,你的伤怎么样了?” “调息调息就没有大问题了。”苗大师请他们进屋。 瘦子却摆脸色道:“瘦爷有事,明儿,哪个是瘦爷的房间!” 对于瘦子的不合群他们都已经习惯了,明儿哥带瘦子去了厢房。瘦子进去之后就把门关了起来。 明儿哥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返回了师父的厢房,这个时候胖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的晨曦哈哈大笑。 明儿哥进来之后,询问了自己师父的身体情况,得知无事之后才放心下来。 晨曦来这里是为了看瘦子怎么诊治那只皇蛊的,见明儿哥自己一个人回来有些失望,“二哥,瘦大师不出来了吗?” 明儿哥思考片刻,“我猜应该是不回来了吧,刚把大师伯带去厢房,他就把门关起来了。” 胖子见晨曦失落,拍着胸脯保证道:“小晨曦不就是想看那个瘦子怎么救那种皇蛊吗?胖爷带你去看,没有任何问题。” 苗大师看向胖子问道:“什么皇蛊?瘦子身上的皇蛊出现问题了?” 明儿哥摸摸鼻子心想,看吧,师父师伯都一个样,喊你什么全靠心情。 胖子摇头,“是半路从一个贼子身得到的,那瘦子想把那只虚弱的皇蛊也给救活,哪里有那么简单,他身上都有两只了。师弟你还是好好养伤,他就喜欢瞎折腾。” 一听皇蛊,晨曦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肯定不好意思开口要,只能希冀望着胖子。她想那个瘦大师挺可怕的,只求着二哥去,万一二哥降不住怎么办?还是带个胖子去保险一点。 就在这时,苗大师和蔼的看向晨曦道:“小姑娘你也养蛊吗?” 这个是明儿哥的师父,晨曦坐直了身子,浅笑答道:“苗大师,我叫晨曦,刚养一两个月的小蛊虫,苗大师果然好厉害,这就发现了。” 苗大师摇头笑笑,这个小姑娘倒也是个好苗子。 看出对方重点是想要去看瘦子如何救治皇蛊,苗大师发话道:“明儿你带晨曦和胖师伯去看瘦师伯,为师还要好好调息调息。” 明儿哥不想打扰到师父,当下就站起来带着兴奋的晨曦和胖子出去。 他们径直来到瘦子的厢房,明儿哥可不想在瘦子的面前造次拉仇恨,这个恶人就由胖子来当。 胖子也不在意大大咧咧的推开瘦子的房门,就跟明儿哥推启儿哥那般随意。 他刚进去就喊道:“瘦子,你搞那么神秘作甚!” 里间找了个空地,正在弄草药的瘦子立刻手忙脚乱起来,用非常快的速度将在之前弄的草药推到一角,用被子遮起来。然后假装低头研究倒出来的皇蛊。 胖子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炕上,对着桌子上的皇蛊盯的一脸认真。 他们都没有怀疑,胖子上前坐在他的对面道:“怎么,看出这皇蛊什么毛病了?” 瘦子不答反问,“谁让你进来的?” “你又在作什么妖,这不是答应了小晨曦给她看怎么诊治虚弱的皇蛊?”胖子皱着眉道。这个瘦子的脾气最近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到,非得让师父训训他! 瘦子也不开心,直接将皇蛊一推道:“看你也是闲得慌,这个皇蛊就给你练手了,跟这些晚辈好好讲解,滚吧。” 胖子心中一喜,他当然乐意在小晨曦的面前露手,但是吧……你让他相信这个瘦子会这么好心,非常难! “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胖子盯着眼前只会喘气的蛊虫道。 瘦子嗤笑,“瘦爷现在心情不好,你要不要治?要就拿走,当然你要是把它弄死了,就把你身上那只赔给我!” 胖子就知道这个人没安好心,竟然连他的皇蛊都觊觎了! 晨曦在一旁听着这两个大师在打赌,心里也隐隐期待起来,不管是谁治,她都能了解多一些。 瘦子瞧了一眼晨曦,挑衅胖子道:“刚才还说想认人家小姑娘当徒弟,这回就退缩了,啧啧啧。” 三声啧,点燃了胖子的怒火。 第二百八十五章 晨曦发怒 “谁说胖爷我退缩的!” 胖子一拍桌子,直接用纸张卷起那条没有什么活气的皇蛊,傲气道:“就这个皇蛊,在胖爷的手里就是小事一桩。” 瘦子不想和他废话,表现的很不耐烦挥手道:“滚吧。” 胖子哼了一声,转而对上晨曦亮晶晶的杏眼儿,立马换上笑脸道:“走,小晨曦,胖师伯教你如何的拯救蛊虫的命运!” 明儿哥嘴角抽搐两下,倒也跟着他们出去了,只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正一脸大爷撑着下巴等他们离开的瘦子。 瘦子凶巴巴的瞪了一眼明儿哥,明儿哥已经对他的凶样免疫了。回赠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还乖巧的帮他把房门关上。 胖子带着晨曦去院子,院子大树下有张石桌,胖子把皇蛊放在上面,自己招呼晨曦坐下,开始观察起那个皇蛊的情况来。胖子认真起来跟平日那种嘻嘻哈哈可不一样,他分析的很认真,晨曦也听的很认真。 在这个晴朗的冬日,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杈微微颤动,胖子徐徐说教的嗓音,意外点低沉稳重,晨曦清脆的应着。 明儿哥没有坐下,他只是默默的站在晨曦旁边,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 他抬头看向天空,白云悠悠,这一刻,他坚信他们一定会赢的,不管是嘎尔迪的对头巴图五王子,不管是这个威胁他们的蛊虫,还是京城里的不安份子。 瘦子撑着下巴,听着外面的声音,确定了距离之后,才掀开被子从里面取出那些药材。他用心细致的处理着每一种,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胖子和瘦子一定是一代宗师的稳重形象。 明儿哥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偶尔会听一下胖子说的东西,多半和他师父给他看过的那些书籍差不多,有些东西是胖子积累总结出来的,他听了也受益匪浅。 瘦子分好药材之后,认真听了外面胖子的声音一会,皱着眉,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一样,怀里揣着两份药材,手里也提着一份。 他跳下炕,大步朝房间门口走去。 哧拉的拉开房门,这个动静没有惊扰到正在和晨曦传授蛊虫知识的胖子,倒是让明儿哥回过头去。 瘦子趾高气扬的抬高下巴,朝明儿哥勾勾手。 明儿哥原本还算舒适的神情僵了僵,每次看到这个师伯都想好好的暴打他一顿怎么办? 带着这种心理,他悄声离开晨曦身边来到瘦子面前。 “师伯,您有什么事吩咐?” 明儿哥疑惑的问着,目光落在瘦子手里拿着的纸包上。 瘦子瞥了一眼胖子那个方向,将手里的纸包扔到明儿哥的手里道:“这是你胖师伯忘记在本师伯这里的,你给你师父送去。” 明儿哥接住怀里的纸包,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大师伯是不是说错人了?如果是胖师伯漏下的不是应该送回給师伯?如果是送给师父……他脑子突然有些打结了。 瘦子看他拿着纸包不会动,眼睛狠狠瞪道:“快滚去厨房煎好给你师父,四碗水煎成一碗水,去!你胖师伯跟看见小姑娘就不会动了!鬼用都没有。” 明儿哥哦哦两声,回头看着晨曦,他倒不是不放心胖子的为人,只是不能完全放心晨曦一个人在这里!说到底他和这两个师伯认识的时日尚浅。若是他师父在这里的话,他还能安心,主要是这两个师伯想不出是一出,忒不靠谱了! 瘦子见他看着晨曦,还特别理解的拍了拍明儿哥的肩膀道:“本师伯明白的,我亲自给你看着那个死胖子,你放心的滚去给你师父煎药吧。就说是你胖师伯给的药。” 明儿哥被瘦子推了一把,然后目送瘦子朝树下走去的身影,心里喊道,瘦子你明白什么!瘦子你千万别乱来啊! 然而他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脑子里纠结上另外一个问题,这个瘦师伯想干嘛?不会是想使坏吧?然后嫁祸给胖师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瘦师伯和师父不和!胖师伯一直在中间隐蔽的起到调节作用。 不妥,他还是拿去给是师父看过之后再煎药! 明儿哥把纸包放进怀里,正好晨曦见到瘦子出来,便回头找她二哥。 她见明儿哥在房檐下背对着她,便疑惑道:“二哥?你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瘦子出声道:“你二哥那个傻样,一看就是放心不下他师父,小丫头你就别管他了,瘦大师在此坐镇,这个死胖子敢对你不好,瘦师伯立马捏死他!” 晨曦心里有些不舒服,这胖大师虽然长的不帅气,但是讲起蛊虫来还是很认真的,行为举止很尊重她,她能感觉对方一直把她当小辈看,就跟师父看他舅舅看她的目光一般面。 偏偏这个瘦大师每说一句话都好像胖大师要对她怎么样怎么样一样,着实讨厌。 晨曦鼓着腮帮子生闷气,胖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在台下踹了瘦子一脚骂道:“你干啥呢?好好的你总说些难听的话作甚?心里不痛快自己找个地方撞墙去,人家就一个小姑娘,你就这样当长辈?丢人!回头一定要跟师父好好的声讨你。” 晨曦听见师父,心里哼声,也说道:“瘦大师,你在这样我就告诉我师父了。你们都是我长辈,看我娘亲都因为您的话误会了。以后我就没有自由了,好惨的!” 瘦子压根不把胖子的一大串话放在心里面,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他要当一个长辈! 瘦子摸着下巴,露出阴险的笑脸道:“长辈啊,瘦爷是你的长辈,那你岂不是晚辈?” 晨曦不明白他乐什么,但是看他笑的挺吓人的,下意识道:“当然了。你是长辈晨曦就是晚辈。” 得到晨曦的肯定,瘦子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故作庄重的咳嗽两声,“这个小丫头啊,之前瘦爷说的话你什么都没有听见。我和这死胖子都是你的长辈,你就是我们罩着的人了,你说……你看谁不顺眼,瘦爷都给你灭了他!你和明儿哥都是瘦爷罩的人。” 晨曦无辜的眨巴眼睛,对瘦子的转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瘦子的神情一下子就不吓人了,她点点头,心想我看您不顺眼,你能自断经脉吗? 这点不快就这么翻篇过去了,明儿哥走到晨曦的身边,问她:“妹妹,你要在这里看蛊虫还是跟二哥去看师父?” 瘦子一听就急眼了,这个熊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不是说好保密的吗! 诚然,只有瘦子单方面觉得他交代明儿哥是保密的,明儿哥可没有听到说要保密的话,若是如此,他可能会更加的怀疑这个药包不会真的是瘦师伯图谋不轨的东西吧! 瘦子刚才的好心情瞬间不见了,他瞪着明儿哥咬牙切齿道:“你去看你师父,跟你师父说话,小丫头跟着去在你身边当影子吗!” 胖子也不想晨曦离开,经过刚才的一番讲解,他发现晨曦几乎上一点就透,太聪明太好教了! 他和瘦子统一战线道:“是啊,你去看看你师父就回来吧,反正都在同一个苑子里,你担心啥。” 晨曦听这两个大师的话,感觉有些道理,离的也不远,她点头道:“好吧,二哥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妹妹发话了,明儿哥也就颌首转身离开,原因无他,瘦师伯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了。 等他走后,瘦子嘀咕道:“这个明儿越来越蠢了。” 晨曦闻言怎么能干,立刻反驳道:“瘦大师你不能说我哥哥。” “诶嘿,瘦爷说你娘亲都行,怎么就不能说你哥哥了?” 晨曦气的你你你,就是说不出其他话来,还是胖子仗义,为她出头道:“瘦子,你行啊,欺负一个小姑娘有意思吗你?” 瘦子和胖子两句不和又要打起来,晨曦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发脾气,她一拍桌子!虽然力道不大声音也没有,但是胜在她猛地站起来很有气势。 “两位大师!晨曦是想来学习怎么救治蛊虫的,你们再这样我就去找我二哥了!”晨曦神情不见方才的娇憨,眼神中满是认真。 看的胖子和瘦子都一愣一愣,这个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就变样了? 晨曦看了瘦子一眼,心想等她师父先处理草原上的病情,过来这边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的跟师父说,这个瘦师伯总是欺负人! 晨曦大着胆子看瘦子道:“这位瘦大师,您是长辈,你要爱护晚辈!”旋即转向胖子道:“这位胖大师,晨曦知道你想收晨曦为徒,嗯谢谢您,不过大师您还是冷静一点。” 末了,晨曦舒了一口气,“我们都要和平相处!” 瘦子和胖子两两无言。 莫名其妙的松开彼此的手,重新坐了下来。 瘦子想他最讨厌女孩子哭哭啼啼了! 胖子想他要在聪明的徒弟面前保持沉稳庄重的形象! 虽然是没有动手了,气氛却冷了下来,晨曦全心全意的看着石桌上的皇蛊,它已经和一动不动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心里担忧道:“两位大师,这只皇蛊怎么不动了?” 闻言,瘦子身形一僵,马上去看皇蛊的状态,胖子也是回神过来,聚精会神的看向皇蛊。 三双眼睛都认真的盯着趴在石桌上的皇蛊,诚然不知这样让奄奄一息的蛊虫更加危险。 瘦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树枝来,轻轻的戳了戳皇蛊的身子,结果……他严肃看着胖子道:“你把我的皇蛊整死了!” 胖子默默摸向自己怀中的皇蛊:“……” 第二百八十六章 意外得蛊 胖子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要脸的瘦子盯上了他唯一的皇蛊! 毕竟之前他带走皇蛊的时候,瘦子说了要是把皇蛊治死了,他就要把自己那只活蹦乱跳战斗力爆表的皇蛊赔给瘦子! 瘦子确实存有这个心思,因为他拿到这个皇蛊,真的是打算养活了刷新蛊师界的地位!一个能同时带三只皇蛊的蛊师,说出去不用动手就能让一些杂碎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这只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皇蛊,竟然就这么不经意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死胖子!你对它做了什么?以我对你的了解,这只皇蛊顶多就是有些虚弱,你竟然把他弄死了!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瘦爷我就知道你一直嫉妒我瘦我帅我本领高!” 瘦子的指责让胖子涨红了脸,他气的直接站起来反驳道:“你,你放屁!” 瘦子也站了起来,指着皇蛊没救的尸体道:“你自己看看它!不是你嫉妒我,难道你能说你连个虚弱的皇蛊也救不回来了吗!分明就是故意的!好了,把你身上那只皇蛊交给我,回头你自己回苗疆耗个三五月养出一只来。” 他这口气完全就是在打劫一般。 胖子怎会愿意将跟了他几年的宝贝皇蛊给瘦子,他努力想起他刚进瘦子房间的时候,分明是这个瘦子在使诈,不然怎么会同意把这只蛊虫给他医治?越想越可疑。 他指着瘦子大声喊道:“贼喊捉贼!你自己设计让我背了这个黑锅,不然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只皇蛊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会好心给我诊治?” 这话说的也在理,以瘦子的性格,他看中到手的东西,除非是在炫耀,不然旁人想染指?边儿去吧。 他不说话,胖子就当他默认了,顿时那个气啊,都蹦了起来,“胖爷我就知道你心怀不轨,想要胖爷的皇蛊,就特意看这只皇蛊不能活了,推在胖爷身上拿好处!” 瘦子听着浑身不舒服,自己当初也不过是想让胖子带着这个小丫头片子滚出去,怎么就成了他为了夺取死盘子的皇蛊而不择手段了? 瘦子不高兴了,他阴沉下脸,整个人在晨曦的眼中就好像是厉鬼来索命一样,特别的让人背后冒冷汗。 胖子还在为自己勘破瘦子的阴谋而雄纠纠气昂昂,低头一看瘦子脸上的神色,顿时感觉不对劲了。 他和瘦子斗嘴打架这么多年了,瘦子什么时候是动怒什么时候是动大怒,他都能看的差不多。这回他也倔,心想瘦子为了他的皇蛊竟然这样陷害他,若是小晨曦不在就算了,今儿小晨曦在他也这样做,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你这样子看着胖爷做什么?胖爷是不会将身上的皇蛊交给你的!” 瘦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鄙视胖子道:“别以为谁都稀罕你身上那只臭蛊虫!”随后指着桌子上半死不活的蛊虫说:“这只死了就死了,我没有想用诡计抢你的皇蛊,瘦爷要脸,不稀罕,要是真跟你抢,需要费这个劲?滚!” 胖子被一语惊醒,这个瘦子好像是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要他的皇蛊,难道这个真的是意外? 反正瘦子也松口不用他的来赔了,胖子松缓神情道:“是嘛是嘛,我们就是个误会,你脾气这种冲,害的胖爷也上火。” 他话音刚落,晨曦痛呼一声。 两人立刻低头看去,只见那只半死不活的皇蛊正咬着晨曦的中指吸食。 胖子瞧见,立刻惊道:“我的乖乖,小晨曦你做了什么!” 晨曦皱着眉,咬牙道:“我刚才看它动了动就想摸摸它,没想到它一下子就咬上来。” 胖子见这个皇蛊吸了这么一会还不放,心里急了就道:“胖爷马上就把这货砸个稀巴烂!” 眼见他要冲动,瘦子出奇的阻拦他道:“你我二人将血喂给这货,分担这丫头的负担,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胖子愣了愣,二话不说就咬破自己的中指,凑到晨曦被咬的中指上,瘦子亦同,三种血液顺着晨曦的手指流下来,都给皇蛊吃了进去。 不一会它就松口了。 晨曦脸色还好,损失的血量不是很多。 比起自己,她更关心这个还是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的皇蛊,她拿出手帕自己给自己抱包扎问道:“两位大师,这个蛊虫怎么样了?还很危险吗?” 胖子看不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洒了点药粉在晨曦的伤口上面,接过她的娟帕绑起来。 晨曦被长辈照顾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刚开始心里微微惊讶。 瘦子盯着皇蛊,眼咕噜一转,嘿嘿的看着晨曦道:“你是晚辈,这只皇蛊就给你了!” “啊?”晨曦惊讶不已。刚才这个人不是很紧张很宝贝这个蛊虫的?怎么一下子又给她了?给她跟是晚辈有什么关系? 胖子正巧绑好了,别看他胖,出乎意料的很细心。 晨曦笑眯眯跟胖子道谢。 瘦子不乐意,他给了这个小丫头这么大的礼物,她不但不谢谢他反而去谢谢胖子!他分明看出这个丫头很喜欢蛊虫的! 胖子自豪的哼了声,然后看向那只喝了血又沉寂的皇蛊不满:“瘦子,这个皇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你给小晨曦做什么?” 晨曦一听,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原来是皇蛊还是生死不定的情况,那这样她收下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个负罪感了! 这样想着,她就兴奋起来。之前看见她二哥的那精神百倍的蛊虫就好想要!没想到这个机缘那么快就来了。 晨曦闪着亮晶晶的眸子问瘦子:“大师,我真的可以收下吗?您刚才一直很看重它,没有关系么?”也许在这两个大师的手里,这只蛊虫还能救治回来也不定。 瘦子特别的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只蛊虫,“当然没关系,它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拿去拿去。” 晨曦高兴的将蛊虫挪到自己的跟前。 胖子见晨曦那么高兴,也就没有扫兴,只是瞥了瘦子一眼,暗道这个真是不要脸到极点,拿一个自己不要的东西给小晨曦,还一脸我最好快夸我的神情。 啧,真是没眼看了。 晨曦在皇蛊属于她的后,更加关心现在蛊虫的情况了,胖子自然是希望这只蛊虫争气点,吸了他们的血后都活下来,然后活蹦乱跳的气死瘦子!所以更加用心的帮晨曦诊治。 瘦子偶尔也会插一句嘴帮帮忙,他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一直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挠着脑袋,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蛊虫。 再说明儿哥那边,完全没有听瘦子说的那样直接把药拿去厨房煎。反而拿着药包来到师父放厢房。 他敲了敲了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他才推门而进。 苗大师似乎早就知道门外的是明儿哥,睁开眼睛和蔼道:“明儿,可有何事?” 明儿哥也不想耽搁师父疗伤的时间,直接把怀里的药包拿出来打开,“师父,大师伯给徒儿这包药,说是二师伯给的,徒儿想先拿来给师父看过再煎。” 苗大师听见是是瘦子拿给明儿哥的,挑了挑眉,接过来一样样的看,惊觉这些都是调理经脉的,药材不珍贵,药性却意外的针对他的旧疾有效果,而且看这像似刚摘不久的。 若是胖子准备的,那么必定不会经过瘦子的手,会直接递给他才对。 想必这包药是他师兄为他准备的,这么多年,他们对他的旧疾都很了解。 苗大师不由低头失笑起来,明儿哥看着不解,也不出声问话。 最后,苗大师把药递回去说道:“你大师伯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二师伯可在场?” 明儿哥见自己师父这个平和的样子,猜出这个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也高兴笑道:“二师伯当时在忙着跟晨曦说话,没有注意到徒儿和大师伯。大师伯就说这是二师伯给你的,但是忘记放他那里了,还让徒儿拿去四碗煎成一碗水端给师父喝。” 苗大师明白了,他看着明儿哥道:“你大师伯脾气不好,心性倒不坏。” 明儿哥知道师父这是让他不要怀疑瘦师伯,他连忙点头。 “师父,那徒儿先给您煎药去。” 苗大师颌首,目送明儿哥离去之后,他捂了捂胸口,瘦子也并非真的讨厌他,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只在嘴巴上说说。 将军府的南苑显得异常和谐,北苑里的启儿哥就有些尴尬了,董蓉眼睁睁看着明儿哥拉走晨曦之后,就一直板着脸。 慕容怀德一直在旁边哄道:“夫人,晨曦就是喜欢这个虫子,你也知道的,她之前除了作坊的事,最高兴的不就是养蛊虫吗?再说有明儿哥在呢,别看明儿哥浑,护妹妹那个劲,能让晨曦吃什么亏。倒是晨曦啊,给你强硬的那么一拉,为夫瞧着她眼眶都红了一圈。” 动容哦也想起来她的反应过激了,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样跟女儿说话,但是她依旧放心不下个那个瘦子和胖子!所以脸色缓和不下来。 蛊虫啊,看看明儿哥的那只就知道多危险了,速度那么快,发生什么事如何躲得及。 启儿哥殷勤给自己娘亲捏肩膀道:“娘,你就别气了,回头气坏了身子我们多心疼,晨曦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等过会儿,你看她准兴高采烈的回来,然后看见你就跟双手背在身后,怯怯的喊您一声娘,你要是应了她,她又撒欢的逗你乐。”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其乐融融 董蓉听着启儿哥的话,回想起之前晨曦跟她撒娇的样子,神色果然缓和下来。 启儿哥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手下越发勤快的给自己娘亲按摩。 董蓉冷静下来后,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受累,她拉着启儿哥坐下来,目光慈和道:“从小到大,就你最省心懂事了。” 启儿哥笑了笑,“娘,其实明儿哥和晨曦都是有主意的,只是性格活泼了点,等一下他们回来您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董蓉这下想气都气不起来了,她叹了口气,埋怨的看了慕容怀德一眼。 而等明儿哥煎好药端给了自家师父喝完,晨曦带着有些活力的皇蛊,喜滋滋的跟在明儿哥身后回北苑。 一路上,晨曦的都盯着手中的竹筒瞧,脚步轻轻的,生怕走路的那点动静会伤害到手里的宝贝。 明儿哥知道瘦子竟然把这个皇蛊给了晨曦挺震惊的,皇蛊虽然不稀少,但也是稀罕的。 看瘦子大老远的把这个蛊虫带回来就知道了,哪知道他去煎个药回来,这皇蛊就是晨曦的了。 介于皇蛊的危险性,他听了两位师伯说没有危险后,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担心。如今看见妹妹连走路都只盯着手里的皇蛊竹筒瞧,忍不住开口道:“妹妹,这个皇蛊和你的心意暂且不相通,而且还是半路来的,你带在身边可千万不要随意的打开盖子啊。” 晨曦不在意的点头道:“我知道了二哥,你都说了好几遍了,瘦大师说了现在它是不会伤害我的。” “晨曦,不能这么马虎,皇蛊的移动速度特别快,而且它要是放毒的话,可以立即将猎物毙命的!” 明儿哥一脸认真,他说的一点的不虚假。 晨曦不想惹家人担心,这才抬头看着明儿哥保证道:“二哥,我一定不打开这个盖子,要打开的时候也在你身边才打开。” 明儿哥呼了口气,揉了揉晨曦的额头。 晨曦眼咕噜一转,讨好道:“那么等一下,二哥不要告诉娘亲好不好?” “不行,这件事要告诉娘亲,不然你出事了,娘亲什么都不知道会很伤心的。”明儿哥嘀咕着。 晨曦不觉得蛊虫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她撇了撇嘴,“我才刚拿到呢,二哥就咒我出事。” 明儿哥脸色汕然,“是二哥说错话了,但你有皇蛊这件事还是要告诉家人,走吧,天色暗了,再不回去,娘亲急上火父亲就不会帮我们说话。” 晨曦一听,果然加快了脚步,她怎么能忘了她娘亲在她离开之前多么生气。 两兄妹回到北苑门口,从这就闻到了诱人的菜香味。 晨曦嗅了嗅,咽咽口水道:“二哥,娘亲在煮菜了,怎么办?” 明儿哥揉揉肚子,馋虫都被勾起来了,他们娘亲煮的菜吃一辈子都不会厌倦。他幽幽看着晨曦道:“你说,娘亲会不会不让我们两个吃饭?” 以前小的时候,他们闯祸了,董蓉就会让他们站在一边,看着爹娘吃。但是往往吃到一半,董蓉就会心软,让他们吃饭。 不过这对于明儿哥来说,简直就是酷刑,很想吃很想吃,却只能看着那些佳肴,一口一口的送进他人的嘴里! 晨曦摸了摸肚子,那里传来饥饿的叫嚣声。“好好跟娘亲认错,就不会被罚站只能闻菜香吃不到菜了吧。” 他们两兄妹站在院子门口很是担忧。 董蓉其实不生气了,今天晚上是他们一家五口阔别已久的团圆饭,她准备的很用心,连明儿哥中午点头的火锅炉子她都准备好了。 启儿哥和慕容怀德在厨房给董蓉打下手,他们不舍得让董蓉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说是打下手,其实差不多跟陪着董蓉聊天一样。启儿哥早就注意到了明儿哥和晨曦鬼鬼祟祟站在院子门口不进来。 他小声跟慕容怀德和董蓉汇报,一张俊脸笑的贼兮兮的。 “爹娘,明儿哥和妹妹在外面门口,站了好长时涧了。你们猜他们为什么不进来?” 董蓉听了又气又笑道:“还不是怕我说他们,你去,叫他们进来马上就要开饭了。” 慕容怀德不着痕迹的余光一瞥,厨房在侧边,他站的地方视线被遮挡住了,没有看见自己小儿子和宝贝女儿的身影。 启儿哥见他娘亲说的那么简单,心里才不干,他勾唇一笑,有些狡黠,“娘亲,我去叫他们进来少了多少了乐趣啊,娘你假装惊呼一声。” 董蓉好好的惊呼作甚,她嗔怪的看了启儿哥一眼,拒绝道:“我好好的惊呼什么。” 启儿哥囧了囧,看了一眼底下角落,这还是冬天,连蟑螂都见不到身影,更别说蛇类鼠类了,重点是有他爹在,他娘亲也不怕这些啊。 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启儿哥突然大声道:“娘!” 这一声娘,听起来特别有感情,让人感觉的到紧张。 董蓉被他吓了一跳,连慕容怀德的侧头去看启儿哥怎么了。 门口的明儿哥和晨曦听见启儿哥的声音,心下一紧,紧接着就听见启儿哥焦急的喊:“娘,您怎么?没事吧,爹你快来啊!” 董蓉和慕容怀德对视一眼,皆嘴角抽搐,他们看着启儿哥一脸平静的喊着听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的话。 董蓉听不出个所以言,无奈道:“启儿,你吓到娘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明儿哥和晨曦从门口跑进来,紧张的跑到董蓉身边:“娘,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启儿哥看见他们两个就乐呵。 慕容怀德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也是一脸揶揄的看着明儿哥和晨曦。 原本听见启儿哥的声音,明儿哥就误以为自己娘亲出事了,和晨曦慌忙冲进来,结果这一看,自己娘亲一脸惊讶,手里还拿着菜刀。 顿时明白,他被人耍了! 晨曦也反应过来,齐齐的瞪向启儿哥。 “大哥,你站住!” 启儿哥一撒腿就往门外跑,明儿哥和晨曦马上就去追,边追边喊,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 董蓉低头一笑,俏丽的脸上满是光彩。 慕容怀德回头看着在院子里追逐的儿女,回头再见娇妻笑颜,无比幸福的走上前,柔情道:“他们三兄妹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董蓉点头,“若非地点不对,我还以为我们还在岛上呢。” 慕容怀德低笑,从背后搂住董蓉,回想起当初在船上的事情,眼底尽是冷漠,“蓉儿,我一定会让那些人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董蓉侧头嗯了一声,无比的信任,对于这些威胁到她家里的人,她从来不心慈手软。 然而厨房门口,三颗脑袋从下往上的偷看着。 慕容怀德感觉到视线,立马回头去看,只见刚才还打打闹闹的三兄妹,正一个叠着一个的躲在门边偷窥。 顿时他放开董蓉,咳嗽一声呵斥道:“谁教你们这样偷听爹娘说话的!” 董蓉看见,作势要揍他们。 三兄妹呼啦的就跑了,还嚷着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慕容怀德和董蓉能怎办,互相对视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幸福的时光能驱散寒冬,仿佛四季如春。 启儿哥带着明儿哥和晨曦来到院子树下,三兄妹围成一个圈圈,少了一些嬉笑,多了几抹严肃道:“现在我们三个都要开始坦白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发生了什么事,说好三兄妹之间没有秘密的。” 晨曦嘟嘴道:“大哥,我可是女孩子,女孩子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哒。” 启儿哥和明儿哥干笑片刻,想来也对,妹妹是女孩子。 但启儿哥思考了几秒道:“关于自身安危和危险以及娘的事情,你都可以说,其他的妹妹你随意,世界上有谁比我们更相信彼此?” 晨曦点了点头,关于在皇宫的事,她觉得好丢人。要不要说给哥哥听呢?这应该是算在危险之内的吧。 启儿哥先将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身边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启儿哥亦同,这次一些凶险的地方他没有隐瞒,不然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一个个失联糊弄得了谁。 听启儿哥冷静的说完那些九死一生的场面,启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晨曦满脸心疼,想哭却苦苦忍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晨曦也将自己在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下,她那段时间的活动确实不少,每一样的超出了启儿哥和明儿哥对她的认知。 当听到晨曦被皇帝身边的女人伤害的时候,启儿哥和明儿哥的神情都变得很愤恨,他们都挑重点的说。 很快的就将那些事都说完了,明儿哥垂下眼睑道:“爹说,他会保护大齐百姓,不为战火牵连,不让他们流离失所。” 晨曦歪头想了想,“那么嘎尔迪大哥只在草原上行动咯?那也挺好哒,等嘎尔迪大哥一统草原了,大齐也稳定了,天下就太平了。” 启儿哥颌首,“只怕不是那么的容易,现在我们还是按照父亲的计划一步步来吧。” 明儿哥和晨曦赞同的点头。 晨曦方才提到了白衣,启儿哥似乎在皇帝慕容昊,东方白衣和嘎尔迪之间看出点什么,但是没想明白。算了,好好看紧妹妹保护妹妹总能阻隔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慕容怀德和董蓉各自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环顾院子,一眼就看见树下凑在一起的三个脑袋。 她出声喊道:“吃饭喽!” 三兄妹一听,刚才说了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起身就朝着厨房冲去,净手端菜拿碗筷。 他们一家五口住进北苑之后,就将那些丫鬟小厮都暂时遣退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冰释前嫌 董蓉一家真正的大团圆,九菜一汤十全十美,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晨曦和明儿哥给爹娘盛饭,老老实实的认错。 董蓉只接受一家人在饭前说些愉快的话题,不想在饭桌上讨论不愉快,何况她早就没有生气了。 得到娘亲的笑脸,明儿哥和晨曦开始进攻桌子上的菜肴,他们早就饿了! 下厨的最大宽慰就是看到自己的菜肴被人喜欢,虽然董蓉做的样式多,但是分量却是少,这样才不会太浪费,加上她做饭的速度快,又不觉得麻烦。 待一家人都吃饱喝足后,三兄妹都靠在椅背上,满足的呼吸着空气。 “娘,我们好久没有吃到娘亲亲手做的饭菜了。” 晨曦吧咋吧咋咂嘴道:“娘亲做的凉皮也好吃哒,可惜娘亲一到冬天就不做了。” 董蓉瞧着被扫荡一光的盘子,失笑道:“都吃饱了还惦记着凉皮,你呀~小肚子装的下多少东西。” 慕容怀德也挺怀念的,为了保持住父亲的形象,他就浅笑不语好了。 收拾的事情就不用他们了,院子外的丫鬟早就候着,看见小主们用完膳后,规规矩矩的进来收拾,她们手脚麻利,收拾完东西就撤退。 启儿哥想起黑衣道:“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去审问黑衣?” 明儿哥补充道:“到时带上我师父和师伯吗?他们说要想救王将军缺黑衣不可。” 晨曦和董蓉安安静静的喝茶听着他们爷儿三讨论。 慕容怀德想起胖子瘦子,微微皱眉,虽说人不可貌相,看人不能只看脸,但是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瘦子和胖子今天下午在院子门外的眼神可不像是善类。 他看向明儿哥问道:“明儿,你确定你那个两个师伯……可以信任?” 明儿哥大笑两声,“爹,你别看他们很怪,对敌人孩儿不敢保证他们仁慈,但是对自己人,这两位师伯会很护短,他们既然跟孩儿回来,除了他们的师父也就是我师公的信件外,也是为了保护苗疆的安宁,我师父和师伯他们不会放过用蛊术在害人的那些人。而且孩儿已经拜他苗大师为师父了,是苗家徒孙,不信你问的晨曦,看那两个师伯如何。” 慕容怀德的目光转到晨曦身上,晨曦总结了一下瘦子和胖子和苗大师的区别,唔了一声说道:“苗大师很慈目,胖大师看似猥琐,其实心底很好,活着说很君子,瘦大师嘛,脾气很差,性格有些幼稚,凶起来挺可怕的,但是对我们只是做做样子,还挺好哄的。” 晨曦的左手被蛊虫咬到,当时被胖子包扎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她在回北苑路上拆了手帕之后,上面那点小伤口早就痊愈了,她还留有胖大师给她的药,真是个宝药。 慕容怀德听了儿女的评价,多少松缓不少,“那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亲自去请三位大师去审问黑衣罢。” 三兄妹点头,慕容怀德见晨曦点头,摇头笑道:“晨曦不能跟来。” “为什么啊,爹爹,哥哥都可以去。”晨曦垮下脸说道。 董蓉知道他们审问黑衣,说不定还要动用刑罚,他自然不想让自己女儿看到那血腥的一面,她握住晨曦的手道:“曦儿乖,留下来陪娘亲,娘亲给你做糕点?” 晨曦眼咕噜一转,应了下来,“好吧,那我就不去了留下来陪娘亲。” 明儿哥冒酸气道:“我看你这不是为了陪娘,是看中了娘亲的糕点。我不管,娘明日的糕点留点给孩儿,不要给妹妹吃光了。” 启儿哥也在一旁赞同。 三兄妹又斗嘴闹了起来。 太黑了,董蓉和慕容怀德把女儿送回厢房,看着两个儿子也相继回房之后,他们才携手离开。 这个夜晚,没有几个能睡得安稳。 明儿哥在自己房间呆了一会就跑到启儿哥的房间窝着不走,晨曦宝贝那只皇蛊,悄悄的跟皇蛊说话,她可担心自己跟哥哥玩闹的时候,有没有害到它不舒服。 南苑那边,胖子和瘦子集合在苗大师的厢房里,苗大师在盘膝打坐,胖子安心的钻到床上休息,瘦子一个人看着打坐的苗大师甚是觉得难熬,索性跃到房梁上躺着落个自在。 次日。 董蓉为了冰释前嫌,亲自做了一些早点让明儿哥送过去南苑。 这可馋死胖子,连苗大师尝了都忍不住目光发亮,赞赏不已。他们不懂怎么形容美食,只是觉得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为了防止胖子一口吞,瘦子极快的划分胖子的那一份,然后自己端着自己的那一份跟喝酒似的一口一口慢慢吃进肚子里。 不怪他们这般,董蓉的手艺那可是公认的,连大齐的本地人吃到都念念不忘,何况苗疆那边呢。 明儿哥见师父师伯喜欢,心里感到挺自豪的。他娘亲的手艺不管谁吃了都会在赞不绝口。 胖子的胃口本来就大,这吃完还不满足,拦着明儿哥说问到底是那个厨娘做的早点,为什么跟昨天用膳的味道不一样。 明儿哥被胖子用那么大的个子挡着,抬起头美滋滋道:“当然不一样,昨天我们吃的是府中是厨娘做的,刚才这些八宝粥啊,卤鸡蛋啊,面条啊都是我娘亲手做的。” 瘦子只反应过来面条两个字,“对,这面条和所有人煮的都不一样,太好吃了!” 明儿哥嘿嘿两声,故意刺激他道:“还有很多口味哟,这只是其中之一。” 胖子上窜下跳一会,朝瘦子大喊道:“明儿他娘一定是个好人!” 明儿哥:“……”虽然他娘亲的确是个好人,但是这两个奇怪的师伯,怎么突然吃个早点就如此认真的陈述这件事。 瘦子如实道:“昨天瘦爷看见那个女人叽叽哇哇的,看着就烦人,现在看来我瘦爷看错了,她是个美丽大方典雅端庄的好人!” 胖子一脸严重赞同的点点头。 明儿哥嘴角抽搐,说出真相:“即便师伯说的都是大实话,我娘亲也不会再多煮一些送过来。” 瘦子和胖子:“……” 苗大师目露遗憾。 明儿哥瞧见了竟然无言以对,这三个人无异是对她娘亲手艺着迷最严重的, 南苑的上空,飘荡着不知名的怨气。 胖子猛然出口道:“明儿!师伯的幸福就靠你了!你娘亲是世间上最温柔的母亲,最宽容的女人,最漂亮的女孩。所以……这餐不送了,下一顿做好我们去拿吧!” 明儿哥:“……” 明儿哥咳嗽两声,郑重道:“这件事我会回去询问我娘亲的意见的,她应该会同意的,师父,两位师伯,等一下随我父亲去地牢探望昨天抓的人吗?正好师父不是说,想救王将军,黑衣很关键?” 胖子嘀咕:“什么黑衣黑衣,胖爷我还白衣呢。” “这个已经有人叫白衣了。”明儿哥扯动嘴角应道。 苗大师站起来道:“方便的话,为师就跟你父亲一起去看看。” 明儿哥高兴的点头。 瘦子没头没脑的问一句,“那个黑衣的跟白衣是两兄弟?” 明儿哥继续僵硬的扯动嘴角摇头,“他们并不认识。” 胖子和瘦子都感觉挺无趣的。 明儿哥最终带着自己师父和师伯来到了北苑,慕容怀德和启儿哥已经在门口等,董蓉和晨曦也陪伴在他们身边。 胖子和瘦子一看到董蓉那叫一个亲切啊,都笑脸相迎,让董蓉感觉心里毛毛的。 苗大师和慕容怀德互相行礼,先是谢过了董蓉的早点,随后和慕容怀德谈话。 明儿哥和启儿哥以及晨曦,诡异的看着被瘦子和胖子站在他们娘亲三步外说着好话。 董蓉站在慕容怀德身边,听了瘦子和胖子说了一会才听出来,原来是关于早点的事。她今天没有和昨天一样满身是刺,闻言还浅笑了片刻,答应下来。 “我若是下厨,就备多三位大师一份饭菜无妨,入得了三位大师的法眼也是对我厨艺的肯定。” 胖子高兴道:“必须肯定啊!” 其实多半都是胖子在夸董蓉,瘦子就是偶尔在一旁附和附和,毕竟昨天他才给这个大厨甩了脸色,爱面子说恭维的话也不是他的性格。 此刻看董蓉一脸和气,没有计较昨天的事情,心里多半是舒了一口气的,他想着总不能白拿一个女人的好处,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董蓉道:“给,不用打开盖子带在身上蚊虫蛇蚁都离你远远的。” 董蓉见瘦子冷着脸给她递东西,那双黑袍下的手指很修长,也很苍白。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愣了愣才摆手道:“不不不,只是做个饭顺便而已,并不需要送东西,你看这是冬天,那些虫子都在冬眠,我用不上。” 瘦子被人拒绝,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回来,想他瘦爷送出去的东西不管是好坏,哪一个不是感恩戴德的收下了,就是晨曦那个丫头片子,昨天拿到半死不活的皇蛊不也是很高兴? 气氛在董蓉说话后,停滞起来。 慕容怀德伸手揽住董蓉的肩膀,刚要说点什么,明儿哥赶紧上前从瘦子手里拿走小型竹筒塞到她娘亲的手里道:“娘亲,大师伯给你的这个可是好东西,你就别觉得无功不受禄了。” 听见明儿哥的话,瘦子脸色才缓和了些,虽然他身上有其他的好东西,但那都是要养着,只有这尸蛊,不用养,带着就可驱赶蚊虫蛇蚁等毒物。 原以为这个女人是嫌弃他的东西,没想到是觉得自己无功不受禄啊。 胖子一拍瘦子的肩膀道:“你真不爷们,这个做菜最好吃的夫人,瘦子的意思是他为昨天的事情跟你道歉呢。” 语毕,胖子感觉自己小腿一痛,嗷的一声跳开瘦子身边。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审问黑衣(上) 瘦子感觉挺没脸的,虽然他是有这个意思,可这当众说出来多丢脸! 明儿哥瞧见瘦子这个模样,悄悄靠近他娘亲道:“娘亲,你就收下说几句好话,大师伯就是这么的别扭,你把他当做十几岁好面子少年就成了,这个蛊虫是好东西,对娘亲没有坏处。” 董蓉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更别说瘦子都主动示好了,她收着竹筒,温声笑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瘦子摆摆手,随后跟胖子掐架。 众人看的挺欢乐的,因为瘦子总是板着脸,偏偏总是和胖子打闹,瞧着这反差总有种欢乐的感觉。 他们谈了一会,见时间不早便一起去地牢,董蓉和晨曦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晨曦才摇着董蓉的手臂撒娇,“娘亲,我们做糕点吧,您不是说要给晨曦做好吃的嘛。” 董蓉点了点她的鼻子,再次看了一眼慕容怀德等人离去的方向,带着晨曦回院子。晨曦挽着自己娘亲,悄悄回头,她还是很想去的啊。 慕容怀德和苗大师走在最前面,瘦子和胖子其后,启儿哥和明儿哥最后。 胖子和瘦子毫不掩饰自己对周围的打量,他们没有来过中原,好奇并不觉得丢脸,谁敢嘲笑,呵呵甩他们一脸蛊虫,不把你弄死也要把你脱层皮。 启儿哥和明儿哥则在猜测黑衣到底是谁的人,潜伏在他们这里想做什么,毕竟这段时间,他除了祸害王将军,找不到其他可疑的地方。 若非他这次出手给王将军下毒,也许在他们的心里,这个黑衣还是同盟。 当进入地牢大门,光线暗下来之后,他们才收敛心神没有东想西想。 走过下坡的二十多个台阶,他们走到通道上,不到一米就有个士兵驻守,见到慕容怀德纷纷行礼。 启儿哥走在前方,给父亲和大师带路,来到最里间的一处牢房前。 迥然是黑衣所在,他躺在干净的石床上,底下和上面都盖了被子,发丝凌乱看不到他的神情,腹部还缠着绷带,那是启儿哥昨儿吩咐手底下的人亲自盯着军医治的,毕竟失血过多很危险,还是及时的治疗。不仅如此,启儿哥还吩咐厨房给黑衣煮了好些温补调养的东西。 对这个敌人简直侍候的跟祖宗一样了,当然这一切都建在他是救王将军关键人物的身份上。 地牢并非是不通风,冬天干燥,地牢的犯人也没多少个,空气只是稍显沉闷,倒也坏不到哪里去。 启儿哥推到一边,里面专门留下侍候黑衣的士兵,赶紧站起来单膝下跪给慕容怀德行礼:“卑职叩见王爷。” 慕容怀德和气点头:“起身吧。”随后跟把守在门口的士兵道:“把门打开。” 门边的士兵听令掏出钥匙打开牢房,黑衣全身都被特殊的药粉麻痹着,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更别提手脚都被厚重的铁链和铁球锁着,只要不挣扎他一直躺在床榻上,倒也不会又什么苦楚可以受。 慕容怀德和苗大师率先走进去,瘦子和胖子抓着明儿哥嘀咕道:“你们中原人对待贼人怎么跟对自己祖宗一样,瞧瞧吃好穿好的,师伯告诉你,对犯人,不是扔蛇窟就是毒死或者割开伤口放水牢,哪像你们这样,啧。” 明儿哥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解答道:“对不同的犯人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师伯我们还是简单点好。” 胖子嗅到鸡汤的味道,余光一瞥看见桌子上的碗上的油光,顿时摇晃着明儿哥的肩膀道:“就你们这种叫简单?简直就是祖宗!你知不知道熬一碗鸡汤要多久!你们竟然拿来喂犯人!” 胖子的声音压抑而低沉,旁人远些的听不见,但是那愤怒的神色倒是看得见,以及感受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怨气。 明儿哥还真不知道一碗鸡汤要多久,虽然他一看也觉得黑衣这个待遇有些特别,但人家是一个人,师伯不要说喂犯人,听起来好像再喂狗一样。 瘦子对吃的执着不是很大,除非是遇到特别对胃口的佳肴,比如董蓉的,不然这些他是看不上眼的。瞧见胖子抓着明儿哥晃,哼了声跟上苗大师。 启儿哥立马过去给自己弟弟解围,他轻轻的扒拉开胖子的肥手道:“大师息怒,黑衣对我们还有大用处,是血过多受了重伤,不这样诊治,他的活不过昨晚了。” 胖子送开了明儿哥,自己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往苗大师那里去了。 “没事吧?”启儿哥拍着明儿哥的肩膀问道。 明儿哥特别冷静的看着地上,“没事,我就是感觉有点晕。” 启儿哥:“……” 黑衣早就察觉有人靠近,除了慕容怀德和他的儿子们,还有几道陌生的脚步声,他动了动脖子,将视线停留在慕容怀德的身上,高深莫测的笑道:“你终于来了。” 黑衣的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只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后遗症,留在里面照顾他的士兵,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喝水的时候都给黑衣灌几口水。 慕容怀德点头,神色冷静的站在距离他五步外,问道:“黑衣你是谁的人,为何要对王将军下黑手?”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黑衣讥讽的嘲笑。 慕容怀德也不怒,“我自认从结识到现在待你不薄,也没又欺凌你,你不说出背后的人,可以体验一下大齐的一百零八种刑罚。” “如果你们要对我用刑,何必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无非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罢了。”黑衣的心里明白的很。 慕容怀德无话可说,黑衣没有亲人可以威胁,从一开始他就是孑然一身的存在,更是不畏死,一下子他也拿他没辙。 胖子特别烦听到这些没意思的对话,要打就打用得着在这里唧唧歪歪?但考虑到启儿哥说的,要留下这个半死不活的贼子一条命,他在自己黑披风里面摸来摸去,最终摸到一个竹筒出来。 苗大师和瘦子胖子平日经常披着披风,不然就是带着斗篷,明儿哥看见过他们的披风下腰间挂着满满的竹筒。 目测竹筒里全是各种蛊虫估计。 胖子终于摸出了一个竹筒,满是得意的打开盖子倒出一只虫子,那只虫子在他的掌心爬动,胖子上前将这个虫子放到黑衣的头上。 “哼,让你嘴硬!”他得意的阴笑着,然后转向慕容怀德,手握成拳抵在鼻下咳嗽两声,努力作出一番稳重的样子道:“你问吧,问什么他都会老实说了。” 慕容怀德还怕胖子不耐烦要对黑衣下手,却不想他一转身就变了个模样。苗大师微笑道:“王爷莫慌,在下的师兄给这个犯人下了实心蛊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您问什么犯人都会诚实招来。” 慕容怀德第一次觉得苗疆的蛊虫竟然有这么好的用处,但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还是先问出黑衣的目的要紧,当下朝胖子苗大师恭手以示尊敬。 慕容怀德上前两步,看着摇头晃脑,把头发弄的满脸都是的黑衣问道:“黑衣,你潜伏在本王身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无非是想接近那个王贼子罢了!当然为了报答那个人,偶尔把你们的动向汇报给他。” 那个人?慕容怀德紧问道:“那个人是谁?是谁指使你下毒害王将军?” “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从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他为何要让你对王将军下毒?” “不!没有谁让我下毒,我自己要下的,分分秒秒都想那个畜生死哈哈哈哈哈只是没想到早就有人在他身上下了蛊虫,可是弄不死他!还弄不死他!老天爷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有机会亲手手刃这个仇人!我死了他一定也会死的!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吧!杀了我啊!慕容怀德!” 黑衣发疯的怒喊,挣扎着,他露出了那张有些糜烂的脸,以及那双呈满愤恨的眼睛,笔直的盯着慕容怀德,仿佛慕容怀德是他的仇人。 慕容怀德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双眼,他淡然的盯着黑衣,继续问道:“王将军与你有何仇?黑衣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杀师之仇,夺姐之恨,还不够吗!我的身份我……”黑衣说到一半,突然咬进牙关,青筋暴露也不肯说下去。 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苗大师恐出变故,上前解了他身上的实心蛊,又麻痹了他一次,扔了一颗药丸在他的嘴巴里。 这才回头跟慕容怀德道,“那应该是他拼死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东西,能和蛊虫对抗,想必他有着拼死也要保守的秘密,这种情况下,王爷想知道也可以,但是这个人生死就没法保证了。” 慕容怀德摇头,“我只要想知道是谁在指使他,只可惜没有找出那个人是谁,不过也足以说明是有人在背后帮黑衣。” 启儿哥和明儿哥瞧着黑衣那个疯狂的样子,还有宁死也不说出来的神情,心里突然觉得黑衣也挺可怜的。 更加想起他之前对他们和颜悦色的模样,以及他方才说过的杀师之仇,夺姐之恨?王将军难道做过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他们两个不得其解,黑衣也不会再说。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其实也并非全对。 黑衣能用自己的性命和仇人拼搏,实在是有些执拗,诚然他有其他千万种的方法杀死王将军,独善其身。却唯独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打败王将军。 也幸好黑衣的执拗,才能让现在的王将军还有一丝被解救的机会。 第二百九十章 审问黑衣(下) 黑衣全身无力,只能用眼睛瞪着他们几个,他看向苗大师和胖子瘦子等人,突然低低嗤笑一声说道:“枉我师父还说苗家人做事磊落,以后见到你们尽量避开不要招惹,此番我就算什么都不招惹,你们却找上门坏我大事!” 明儿哥听着悄声道:“苗家人做事光明磊落,而你师父要你避开他们,岂不是在说明你师父和你有鬼?尊师如此坦白,我也是受教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几个那个不是武功好的,他的话悉数被听了去,顿时众人的脸色都缓了缓,有些微妙。 胖子跳出来道:“你张口闭口是你师父,看来你师父也不是个好东西,能认识胖爷这号人物的多半是去过苗疆,说吧,你师父是谁。” 黑衣瞪了明儿哥一眼,似乎将明儿哥用眼神杀死无数遍。 明儿哥丝毫不畏惧,坦荡荡的站在原地。 慕容怀德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走了走,挡在明儿哥面前,阻隔了黑衣的视线。 黑衣这才放弃了瞪明儿哥,转而微微侧头看向胖子,他的师父是苗疆来的,在他最为难的时期把他解救出来。他曾多次听他师父说起过苗疆的苗家,目光里满满的眷恋。他能看懂,那是在怀念过去。 想到这里,他深呼吸决定将他师父说出来,师父已经逝世了,他倒要看看这些苗家人是如何看待他师父的! “我师父是,淼罗!” 苗大师目光微变却很好的隐藏下来,胖子一脸迷茫,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号人物,他看向瘦子,瘦子面无表情,看来也是没有印象。 胖子哼哼两声道:“胖爷果然没听说你师父那个宵小,估计连一号人物都排不上号。” 黑衣冷笑两声,慢慢闭上眼睛,转了个身,显然不想再交谈。 慕容怀德见此,请苗大师等人离开牢房,嘱咐看守的人看好黑衣,就此离去。 苗大师似有心事,一路上极少说话,都是胖子和瘦子再说。 因再过一个时辰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慕容怀德邀请苗大师等人道:“大师,不如午时就去北苑稍坐片刻?内人备好膳食到时一同用膳。” 瘦子和胖子自然叫好,苗大师一个人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一行人回到北苑,晨曦正在吃着糕点,她娘亲这次做了几十块乳糕,块块香甜诱人。她满足的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和她娘亲边聊天边吃。没有想到启儿哥他们会这么快回来。 董蓉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们回来,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她轻声问着慕容怀德道:“怎么这么快?”随即跟三位大师点头算打招呼,“大师,快请进。” 晨曦已经放下糕点跑去备茶。 胖子和瘦子早就闻到了香味,瘦子死活要脸故作高冷,胖子为了吃的从不计较脸面。他扬起笑脸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夫人,这些糕点也是出自您的手艺吧?” 董蓉一笑,“大师说中了,不嫌弃的话还请品尝品尝。” “不嫌弃不嫌弃!”胖子立马奔到桌边坐下,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味蕾被香甜的奶味充斥,顿时闭上眼睛有些飘飘然了。 那个神情不知情的人一看,以为是在做美梦呢。 瘦子看见心痒痒的,看了一眼温和的董蓉,也慢步走向石桌旁坐下,拿起还有些温热的糕点咬了一小口,顿时眼睛亮了起来,把剩下的都塞进嘴里去,但是他吃的很是慢条斯理。 苗大师露出微笑,脚步打了个转,也来到石桌旁坐下。 慕容怀德:“……” 启儿哥和明儿哥也嘴馋啊!那是他们娘亲亲手做的东西!怎么能被人吃光,立马也凑上前去,明儿哥站在他师父的身边,先是给他师父用筷子夹了几块糕点放到桌上的一个空碟子里,随后自己快速的捏起一块放进肚子里。 整张石桌也不过是四张石椅,苗大师师兄弟坐满之后就剩下一个空位了,慕容怀德也随之坐下,董蓉见他们吃的欢心,便说道:“大家慢吃,厨房里还有,我去给看看晨曦的茶水准备的如何了。” 苗大师等人都点头表示感谢。 董蓉进去大厅了,晨曦虽说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泡茶这个她从小耳听目染早就学会了。 此时正在倒茶,瞧见她娘亲进来,嬉皮笑脸道:“娘会做很多好吃的,女儿学不会,就会一个泡茶,娘亲就不要来抢啦,看三个大师都要迷倒在娘亲的厨艺下了。” “惯会瞎说。”董蓉轻轻的摸了摸晨曦的头,感叹她的女儿还差半个头就跟她一样高了。 董蓉用托盘接过晨曦泡好的茶杯,一个个的放上去道,“这些娘来端就好了。” 晨曦想辩驳,董蓉已经端着茶出去。 胖子等人见董蓉端着茶水来,不敢让她忙碌,慌忙帮忙接过,一人一杯分发下去。 胖子还跳起来给董蓉让座道:“夫人,您坐您坐。” 董蓉摆手,刚想婉拒,晨曦已经拿着两把椅子风风火火的从屋里冲出来,放到她爹爹的身边道:“娘,来坐,胖大师您别客气,嘿嘿。” 董蓉坐到慕容怀德稍后一些,不会显得拥挤。 慕容怀德上身微微前倾,询问苗大师道:“大师您说,要想救王将军,缺黑衣不可?” 苗大师颌首,“心头血,用蛊引蛊出来,需要下蛊之人的心头血做引子。” 胖子和瘦子停下进食的举动,纳闷道:“那个将军中的什么蛊,我等至今没有搞清楚,有些熟悉却总是对不上号。” 瘦子冷静的时候,声音很是阴冷跟苗大师道:“你昨天给我们的书看了,那是本残缺的书,后半页的解毒方法被撕,你如何知道怎么解毒?” 苗大师道:“我曾经试验过,但只有头绪,并不能完全的肯定。” “我观察,如果我们将蛊虫给引出来,势必是要耗一番大工夫,即便如此,蛊虫引出来之后,那个将军能不能活也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他的身子已经出现腐烂的前奏,你要拿什么在短时间内填补他的空虚,不然他很快就会衰竭而亡。”瘦子认真道。 慕容怀德听了并不插话,他深知自己不是这方面的能手,甚至了解都很少,中原找不到关于蛊虫的书籍可以了解。 只是他心下对王将军生命的担忧又多了一层,怀里的兵符冰冷的很。 苗大师显然也是有这一层的考虑的,他看向慕容怀德道:“我看王爷的内功深厚,可是能支撑将军半个时辰?” 慕容怀德暗自握拳,沉思片刻才道:“应该无碍。” 苗大师点头,转而看向瘦子和胖子道:“那就要拜托两位师兄制出保命的药了,我负责引蛊,王爷负责保住将军的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足够药效挥发,将军应该能保命下来。” 瘦子和胖子互相对望一眼,他们最厉害是制药不错,出自于个人私心,他们并不想让苗大师出手冒这个险,外人不清楚他的身体,他们当了几十年后师兄弟,自然是知道苗大师的旧疾,发作起来是可以躲人命的。 胖子拍拍手道:“这样吧,胖爷来引那蛊出来,师弟和师兄负责研制药物。” 他刚说完就被瘦子在底下踹了一脚,“就你这个半吊子,能引个屁,还不如让瘦爷大显身手,免得师父来了还要处理你的后事。” 胖子的脸黑了下来,两人又要开始大吵,苗大师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瘦子虽然说话儿恶毒却也是为了胖子的安危着想,引蛊的时候一个控制不当,就会被反噬了。 他阻止的他们道:“还是我来吧,我的本事你们两个又不是没有看过。” 明儿哥眨巴眼睛,第一次师父师伯三个人在互相说自己的本事有多好。哦错了,是第一次听师父在两个师伯面前说自己的本事高。 瘦子和胖子都看着苗大师,面色不善,诚然他们三个师兄弟中,就师弟的蛊术最高明,控制的最好,连师父都是夸过的,可惜当年被贼子设计弄的走火入魔,此时哪里还是当年能比的! 即便说蛊术更厉害了,但身体绝对是更差了。 但是苗大师目光坚定,他们再争也没有意思。瘦子哼声道:“那你这几天最好自己悠着点,万一挂了,我们可没法跟师父交代,呵呵敢惹师父他老人家伤心,瘦爷一定会让你死也不好过的!” 他这番恶狠狠的警告,让不明就里的其他人觉得很可怕,董蓉慕容怀德心想,看来他们师兄弟斗的厉害一点都不和睦啊。 只有明儿哥听了忍不住乐呵,又暗地里笑这个师伯到底是有多别扭。想关心师父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而胖子只当是瘦子想大显身手被师弟阻拦,心生不满。正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开解这个心眼小的师兄。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苗大师敲定道:“那我们在三日后开始处理此事,这三日你们要把那个黑衣的身体养好些,取了心头血,人的身体会极度虚弱,更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启儿哥应下来,黑衣算是他在看管,只道:“大师放心,这几日晚辈会让军医在旁诊治他。” 明儿哥却道:“可是王将军现在这个样子还撑的了三天吗?” 正问着,门外院子有士兵来报,“启禀王爷!将军已醒,速请王爷过去商议。” 慕容怀德立刻站起来,朝在座的大师道:“各位大师,慕某人先过去一趟,失陪。” 苗大师也起身,“王爷正好在下也要过去查看一番,一起罢。” 最终,他们几个男子都去了王将军那处。董蓉留下做饭,晨曦闷闷不乐的一个人坐在石桌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将军清醒 第二百九十一章将军清醒 慕容怀德一行人来到主院径直的进去,来到房门前轻敲紧闭的房门三下。 “请进。”一声嘶哑的像百年老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慕容怀德朝苗大师礼貌的点点头,推开了门率先踏进去。明儿哥和启儿哥心里提了起来,有些担心他们的父亲,王将军之前那个样子着时让他们记忆深刻。 如果没有蛊虫的危险,他们并不担心以他们父亲的武功会吃什么亏。可关乎蛊虫,谁又知道其中的变数。 苗大师悠然的跟在慕容怀德的身后,一点都不见得紧张。 王将军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窗边眺望,那扇窗只打开了一小扇,看的视野并不宽广。 慕容怀德见此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曾在战场上肆意人生策马奔腾的大将军,如今竟然只能躲在这个房间里,仅靠那短暂清醒的时刻,悄然看外面的风景。 王将军心里骤然是沉甸甸的,他知道以他的身子支撑不了多久,这次清醒过来,痛苦有多减缓,让他更相信,后续这病情一定是发作的更严重。没有人能治他,除了下毒的人,呵呵,肯给他下这么重的毒如何又怎愿帮忙解开? 他这辈子恐怕没有机会再跟年少时那般意气风发。他已经感觉到了身子开始腐烂,他的皮肤就在证明。 王将军收起心中万千心思,抓紧这难得清醒的时候,听见动静就转过头来看,还是穿的厚厚的,偌大的斗篷把他瘦弱的身体罩住,包括那张脸。 “王爷您来了。”王将军低声说着,明显虚弱。转而余光看见慕容怀德身边的那三个陌生人时,微微一愣。“王爷,这三位是?” 以往他苏醒的时候都在跟慕容怀德议事,都是机密自然不会在其他人在场。此番他瞧见王爷呆了三个怪异的人时,王将军不得不纳闷不已。 这三个人中,唯一看起来靠谱的只有那个看起来很是温和的人。 慕容怀德让开些许,逐一介绍苗大师胖子和瘦子。末了,补上一句:“三位大师从千里之外赶来,将军中的蛊并非无救,有这些大师在,多了几线的生机。” 王将军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了那三个大师一眼,尊敬的行礼,他并不相信这些人能帮他治好蛊毒,即便治好了,他的身子也损伤严重。 苗大师上前两步,询问王将军道:“将军可有好些?” 王将军一愣,将自己的感觉说出来,没有那么疼能说明什么?好转么?好转就不会深吸一口气就五脏六腑都抽疼起来。 苗大师掏出一个药瓶,似早有准备道:“将军的蛊毒拖延的太久,幸好内力深厚,如今蛊毒已经开始侵蚀五脏六腑,自然会连呼吸都痛的厉害。今有一解蛊毒的方法,而把握只有七成,将军可愿一试?” 王将军很冷静的抬起头看着苗大师,苗大师微笑着,似乎没有闻到王将军身上的臭味,王将军前半生纵横沙场,没有什么不敢赌的。 他退后几步,让自己离苗大师远些,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身子有多脏,深深的给苗大师行了一礼道:“那就有劳的大师费心了,王某的身子自己能察觉已快灯枯油尽。” 王将军的配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苗大师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他,“这是暂时压制你体内蛊毒的药,三天后在下将和王爷一起为将军解蛊毒。” 王将军被苗大师的话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他看向慕容怀德,慕容怀德点点头。 王将军也颌首,他大大方方的拿掉头上的帽子。那张以往意气风发满是武将之气的四方脸,剩下的只有沧桑,眼白是泛黄的,整个人看起来就跟将死之人一般。 特别是脸上轻微的腐烂更加的让人倒吸一口气。 苗大师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看过比王将军更加恐怖的病症,胖子和瘦子自然也是,他们观察了半晌,突然说道:“这个蛊毒的出现简直要给胖爷的案例上添上一笔。” 瘦子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王将军,略带不屑道:“喂,这个将军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瘦爷跟你说。”他指着苗大师道:“只有他一个人,能救活你的把握只有五层,可加上瘦爷和胖子的药,你的命只要你不作死,活下来康复妥妥的!” 明儿哥和启儿哥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他们能看出王将军的意志不坚定。也是,被这个蛊毒折磨了这么久,本以为没了希望,一方面坚持活下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却不得不放任情绪消磨,死了好吧,死了就没有那么痛了。 但是不,他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他身后背负着众多士兵和大齐的安危。 哪怕王将军知道这些年的作为,他已经让士兵们很失望,但他只要还在,再堕落士兵们心中也有个信念,如果他一死,他人拍手叫好的同时,心里的信念也轰然倒塌。 所以王将军真的不能死。 苗大师多看王将军两眼,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知道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在这里打扰他们议事,转身给慕容怀德一粒药丸道:“这个药,王爷你每日吃一粒,对身子无害。” 末了,他补充一句。“王爷现在就吃吧,可以防止蛊虫侵蚀。” 慕容怀德接过来,眼神温和,没有一丝的怀疑,打开就倒出一粒药放进嘴里。心里记挂着妻儿,轻声问道:“大师,这个药即可防止蛊虫入侵,那本王的妻儿可否服用?” 苗大师露出些许微笑,“王爷只需给启儿哥服用即可,小丫头和明儿都有东西傍身无碍。夫人亦是,无需担忧。” 慕容怀德道谢,他很想问这个药丸能不能大量生产,军营里那么多士兵,若有效,服用后能挽救许多条性命。 但士兵成千上万,他怎开得了这个口,哪有人送你东西,你还讨要数百倍的道理。 他不说话,王将军此刻头脑清醒,成为将军,除了永兵之计,其他事情那都是直肠子。他伸出左手似在挽留苗大师道:“大师,本将军有个不情之请!这个您给王爷的药丸,可否让我等自行研究?如果将此药用在士兵身上,可救他们一命。” 苗大师还没有说话,胖子就哈哈大笑起来,“将军,不是胖爷我打击你,我师弟这个药乃是我和瘦子一起研制的,不说这些药的炼制涉及到蛊虫了,就是你们的士兵也有几十万吧?全部用起来,呦呵,你们大齐算是要亡了,庞大的药材数量又不提,等炼制好了,嗯你们都人老珠黄了吧。” 明儿哥想了想拉了拉启儿哥道:“哥,人老珠黄是这么用的吗?”这不是比喻女子老了被轻视,就像因年代久远而失去光泽的珍珠一样不值钱吗? 启儿哥嘴角牵强的笑笑。“可能胖大师想说是,等炼制好药材,我们都老了的意思。” 明儿哥:“……” 幸好,王将军也听明白了,没有在意什么人老珠黄的用词。他疲惫的垂下头,再次道谢说自己唐突了。 苗大师没有在意,带着两个师兄出去了,明儿哥和启儿哥站着不动,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父亲。明儿哥心想他如今对蛊虫已经有了一定程度是了解,留在父亲身边说不定能保护一二。 启儿哥心里也担忧自己父亲,加上方才已经吃了苗大师给的药,又如何愿意离去。 慕容怀德回头看着这两个儿子挑眉,外人觉得明儿哥和启儿哥九成九的相似,在他的眼里就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此时他开口说道:“你们两个不出去?” 启儿哥想了想,拉拉明儿哥道:“父亲,孩儿在门外等着。” 慕容怀德摆手,“早些回去陪陪你们娘亲,许久不见她很想念你们。” 这两个半大少年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的苗大师喊道:“明儿,你带你兄长出来片刻。” 明儿哥一脸不明所以,他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父亲说句:“父亲您当心。” 说罢,拉着启儿哥出去了。 明儿哥将房门关好,快步来到苗大师的身边,“师父。” 苗大师笑而不语,胖子笑嘻嘻道:“你们担心你们父亲,师伯没有意见,但是你们父亲都吃下了胖爷炼制的药丸,你们还担心他,岂不是对胖爷的不信任?” 瘦子冷哼一声,“说的好像那药材就你一个人炼制的一样。” 胖子赶紧道,“瞧瞧,嘴快说漏了,是胖爷和这个瘦子一起炼制的。”随后扭头跟瘦子道:“这不是怕师侄害怕你下毒,为了增加可信度,自然要把你排除在外,长得一脸阴狠样。” “你个死胖子,你再说一遍,找死?”瘦子隐隐发怒看向明儿哥,像似在求证什么。 明儿哥赶紧摇头道:“大师伯,明儿对你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药丸有二位师伯出手定然是绝对保证的!” 启儿哥又扬起了僵硬的笑脸,算是在配合。 不出所料,瘦子和胖子又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似乎有打不完的架,争不完的嘴。 彼此下手也挺狠的,看着一点都不像闹着玩。 但是,他们已经看麻木了! 苗大师不去管那两个拳来脚去的师兄,只是淡淡的放出一句。“这是在将军府,若是毁了什么东西,闹出了什么事,师父老人家知道了,后果自负。” 还在准备决斗的瘦子胖子,齐齐松手,整理各自的衣裳,再给对方一个鄙视的眼神,大步朝外走。走到院子门口,一同出去有些挤,两人互相瞪,最终他们放弃了从门口出去,各自在左右两边的围墙上一跃而起。 明儿哥和启儿哥:“……”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再探小玉 第二百九十二章再探小玉 苗大师终于摇头叹气,眼里却盛满笑意,他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主院,时而考考明儿哥,也问问启儿哥关于大齐的局势。 厢房里,慕容怀德看着王将军,许久才笑道:“看来这个东西很快就要给回你了。” 王将军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之前他给他的兵符,能调动他手下所有的兵力。 王将军苦笑,“王爷觉得希望大吗?这三个大师是您请来的吧?” “是明儿哥从苗疆请回来了,你中的蛊毒正是来源于苗疆,苗大师他们跟蛊虫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说能治好,自然是有几分把握。” 王将军眼中清明了几分,如果是那个神秘的苗疆,他还是有些相信自己能残喘下去,只是他要的健康的身子还能回来? “这一路上恐怕万分惊险,等末将病好要好好的谢过明儿哥,如果末将过不去这个坎,还望王替末将去致谢。”王将军握紧手中的药瓶说道,他的眼里满是不屈服,但片刻又变成颓废,两种心情的频繁交替,就像是两个人。 慕容怀德不清楚怎么回事,也没有多问,将军还被蛊虫控制着。 一切都在等后天来临。 王将军眼中的颓废又一扫而光,他强打起精神,似乎刚赢得了身体的主动权,但是却异常的疲惫。 他说:“王爷,我们尽快谈谈关于现在的局势吧,末将支撑不了多久了。” 慕容怀德正色,“现在因为蛊虫的事情,两方人马都在暗中较劲。大齐暂缺无事,草原上有新汗王扫荡其他残党,东方仇和巴图搅合在一起,为了对付嘎尔迪,他们暂且不会来烦扰我们,但我们军中的珍珠蛊虫事件,还没有调查清楚。仍有士兵在莫名的死去。” 王将军听了闭了闭眼,“王爷,末将此刻有心无力,还望王爷能将此事调查出来,末将感激不尽!” 不用他说,慕容怀德也已经开始调查,可奈何他的本事不低,追着那批珍珠的来源去查,也只能查到运送的码头,而当时运送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完完全全的消失,多半是已经遇害了,案件也在这里停了下来。 慕容怀德颌首,忽然问道:“将军,你对那个黑衣可否有什么印象?” 王将军一愣,“黑衣?那个总是笑笑又低头的男子?” 笑笑低头?慕容怀德之前没有在意黑衣和王将军之间遇见是如何相处的,这会听见,继续问道:“对,就是他对你下了蛊毒,他对你的怨恨很大,本王想可是你的什么仇人?” 王将军回想起那个黑衣的面容,满是惊讶,关于黑衣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给他下蛊毒难道不阴谋?他只道:“在我没有建功的那些年,常年征战沙场,除了塞外的敌人,应该不会跟我们大齐的人结仇。而建功后的那几年,末将……末将沉迷美色,做了什么事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慕容怀德叹气,想来也只有黑衣知道其中的缘故,他仍不死心的提醒道:“他说你杀他师父,夺走他姐姐。” 王将军脸色一白,“末将……末将的女人都是下属献上来的,而是谁送来的末将也记不太得,如是末将的事让对方家破人亡,末将这个蛊毒也算是受了。” 说完,他的脸色一变,似有些疯狂的征兆,但他依旧死死的支撑着,询问一个他一直记在心上的女人。 他的眼神有些殷切,看着慕容怀德问道:“王爷,小玉……小玉心她现在如何了?” 慕容怀德只是从暗卫那里得知小玉的情况,之前知晓董蓉来了草原,那几天他都在嘎尔迪的草原上陪她。 此时,小玉被提起来,慕容怀德微微皱眉,“最近的事情多,本王没有瞧过她,根据暗卫的消息来报,半个月前她已经开始进食了,送给她的饭菜她都拿了进去。” 闻言,小玉肯吃东西,王将军还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如果她一直不肯吃,只怕身子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慕容怀德没有什么好说的,许久不提起小玉,他都快将这号人物给抛之脑后了,此时被王将军提起来,他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将军,这三天还请好好歇息,三天后,大师和本王会来为将军解了蛊毒。” 王将军没了挂心的事,一松下来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疲惫,他抬头目送王爷离去,听见门外吧嗒上锁的声音,拿起毡帽带上,整个人又埋首在黑暗中,只有下巴胡茬露出来。 慕容怀德出来后,直接奔向关押小玉所在的院子,那里的守卫还在,附近方圆十里都静悄悄的,除了呼啸的寒风,树叶沙沙作响声,这里静的连守卫都仿佛成了雕像。 当他踏入这个院子的时候,犹如一个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一块石头,守卫看见他显得很高兴,恭恭敬敬的行礼。 慕容怀德面带微笑让他们起身,能静心守在这里,这些守卫都很辛苦。 他看向紧闭着房门,听不见任何动静,侧头询问就近的守卫道:“小玉这些日子可曾有什么动静?” 那守卫略苦恼说:“回王爷,这些日子里面除了夜深传来就几声桌椅的声音,白天一点声音都听不见,若不是每天端来的饭菜都被接进去,卑职们都觉得里面没人。” 慕容怀德颌首,小玉身上有蛊,他们不敢贸然闯进去,而小玉也不肯出来。他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小玉?你还好吗?” 里面安静如斯。 慕容怀德不死心的再敲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他试着去推开房门,一用力就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顶着,也就作罢。 他知道小玉在里面听的见,遂开口道:“小玉,王将军担忧你,你要好好的,有什么难题可以提出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探查士兵(上) 明儿哥带着苗大师来到隔离士兵的院子,虽然方才师父说处理这些士兵有危险,明儿哥确没有担心的地方,他只是在想,他们追查的事情总是没有进展,瞧着有些焦急。 他有心事,苗大师看得出来。然,大齐的国事他并不想多插手。 寒风不凌冽,只是微微晃动着走道边的树木,苗大师率先开口打破沉静道:“明儿,那个黑衣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黑衣? 明儿哥懵了下,片刻才反应过来,沉吟道:“师父,您不是说要留着黑衣的命来救王将军吗?” “救了之后,你们又打算如何处置他?” 苗大师对黑衣的关注让明儿哥偷偷的瞄了他一眼,不应该的,他师父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一个陌生人。 他眼珠子一转,猜测到了一些什么,讨好的问道:“师父,您是不是认识黑衣的师父?” 苗大师摇头失笑,继而哀叹一声,“你这脑瓜子是如何转的,嗯,如果为师猜的不错,那个黑衣的师父淼罗应该是我苗疆的人。” 明儿哥含糊的点头,低声道:“如果被草原和大齐知道了,这个蛊虫源自苗疆,他们一定会挑起战争的。” “为师此次前来,不就为了解决这件事么?苗疆虽然和中原隔开,彼此互不来往。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波涛暗涌,哪里都一样。” 苗大师说着,抬头看了一会天,淼罗应该是苗萝吧。那个做错事被赶出苗疆十年有余的师妹。 明儿哥全然不知他师父的心思,思索了片刻赞同他师父的话,保证道:“师父,徒儿一家一定会守住这件事的,中原的战火尽量不涉及到苗疆。” 苗大师笑而不语,战火这种只要有心人去引,又怎么会因为明儿哥的一句话就能不涉及的。 他作为这一届的苗疆半部的巫师,守护苗疆子民是他的义务。 说着走着就到了地方,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拿长枪蒙着面巾,看见苗大师简直就跟看见亲人一样。 “卑职参见小王爷,见过苗大师。” 明儿哥不说话,苗大师点头应了他们的礼,“你们不必多礼。” 两个士兵互相对视一样,取下面巾小心又殷切的问道:“大师,我们有没有感染那些蛊虫?觉得整个人都酸软的没有力气。” 明儿哥听见,脸色认真,如果这蛊虫进一步祸害这些是士兵,那么事态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相比明儿哥的严肃的神色,苗大师依旧一脸淡笑,他的平静给那些人心惶惶的士兵吃了一个定心丸。 果然,两个士兵不知觉放松师,苗大师摇头答道;“放心,你们两个身上并没有蛊虫入侵的迹象,觉得酸软多半是你们值勤站久了,另外还有太紧张的缘故。” 明儿哥脸上的认真立刻变成了无奈。觉得他自己都有些大惊小怪的,都是蛊虫无所不在无法防范的因素。 苗大师说完,朝明儿哥点点头就一同进去,两个士兵心里高兴,慌忙给他们开门。 苗大师进去后,整个院子只有神情麻木的七八个士兵,一旁站着或者蹲着,各自离的很远。他们听见动静,齐齐抬头看着苗大师和明儿哥,片刻统统走过来。苗大师就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师救救我,我什么事都没有。” “大师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有力气我真的没病!” “大师大发慈悲治治我,我还年轻,我的娘亲还在苏州等着我回去,他们就我一个儿子。” “我想死在战场上。” 最后一道声音的响起,将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都驱散,之前可怜兮兮祈求着苗大师救命的士兵,悉数看向那个靠在墙角低着头的少年。 明儿哥和苗大师也望了过去,那少年勇敢的抬起头和他们对视,苍白如纸的脸色,深紫色的嘴唇,看起来那么病弱。可他眼中的神色那么认真,看不见本该属于他的奄奄一息。 院子里静默了五个呼吸,吵杂的声音又很快渐渐响起,他们朝着苗大师走来,明儿哥皱眉,事到如今他要求这些士兵保持纪律,有些不太可能。 半大少年,内心还是柔软的。 在一群求着救命的士兵中,角落里那个少年越发的让人不可忽视,他想死在战场上。 苗大师虽知道明儿哥有皇蛊在身,一般的蛊虫伤害不了他,但他还是不着痕迹的将明儿哥往身后护了护。 “站住。” 苗大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躁动的士兵都停了下来。 明儿哥看着师父的背影,内心深处有感动的波纹在扩散,他偷偷露出脑袋瞄着看情况,只见那些士兵都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苗大师朝墙角的少年招招手,那少年一怔,马上挺直了背脊,只是刚走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得亏扶住了墙壁。 明儿哥咂舌,瞧瞧的问苗大师道:“师父,他还有活的希望吗?” 苗大师沉默片刻,“明儿希望他活着?” 问题被抛回来,明儿哥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如果他想活下来,师父又有办法的话,给他个希望也未尝不可。”末了,他又皱眉道:“只是师父的身体情况不太好,费神的事还是不要做了,交给两位师伯也好。” 苗大师点头,没有应话,明儿哥猜不出师父是答应救那个少年,还是不救那个少年。 少年凭着顽强的意志从墙角走过来,识趣的在五步外的距离停了下来。 苗大师开口道;“你叫什么,年方多少?” 少年低头恭手:“回大师,我姓单,单字星。年方十七” “你的身子已经被蛊虫侵蚀很深,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你可愿给明儿哥练手提高他的本事?” 苗大师的话音刚落,明儿哥就在背后拉了拉他的衣裳,“师父,怎可用活人来练习。” 苗大师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那眼中泛着犹豫的少年道:“你若是这么死了,也不过草席一裹,柴禾一烧,化作一抷黄土。如果愿意给明儿哥练习,让他的本领精进,将来还能挽救不少人的生命。” “挽救别人的生命,别人会记得我们的好么?会替我们养爹娘吗?哪怕就是死也要死的痛快!”一旁的士兵小声说着,说是很小声,只不过在这个静寂的院子里,每个人都听见了。 明儿哥不知道他的师父想做什么,用活人来当练习的对象,跟要他用蛊虫来杀人有什么区别? 苗大师当那些细声碎语是耳边风,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他只是对那个少年说,等的也只是少年的回答而已。 单星身上还穿着士兵的盔甲,他看向明儿哥,又看着一脸淡然的苗大师,好像他的回答对他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偏偏单星赌了。 之前被苗大师挑出来隔离的时候,他身体还没有感觉出毛病,他亦没有去拿过什么珍珠。 只是一天,他就从一个健康强壮准备为家乡尽一份力,瞬间掉进了即将结束生命的黑洞。 “好。” 简短的回答,明儿哥开口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劝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总不能说你要努力活着,不能就这样放弃生命…… 苗大师有些满意,点了头,他看着这个少年一时半刻没有问题,便让他现在一旁等着。 转而跟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道:“你们排成一列吧。” 明儿哥看了一眼单星,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他师父喊他道:“明儿,过来。” 明儿哥哎了一声,跟上去。 苗大师道:“这类蛊虫在书上没有记载,之前为师说过的一些,你可记住?包括你用蛊虫去试过。” 明儿哥点头,“这类蛊虫的卵产在珍珠里,主要是靠温度的变化而变化,他们出来后会找一切生物寄生在他们身上。” 苗大师颌首,眼中有着欣慰,他也只不过在平日走路的时候跟明儿提过那么一两句。 “这类蛊虫都是人为创造,并且准备的时间恐怕花费了好几年。现在你来看看,这些士兵的身体遇害程度,以及还有几天的存活时间。” 明儿哥也不推迟,虽然对他来说有些为难。 他来到第一次士兵面前,仔细观察,那士兵肤色暗淡,眼神无光,看起来似乎只是情绪低落。 明儿哥回头看了一眼苗大师,有着询问的意思,苗大师却负手而立,浅笑不语。 看来是打定注意要让明儿哥自己解决,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明儿哥。在苗大师的眼里,这些士兵都是材料。 将死之人,身体枯竭无法挽救。那么便用来试验药物,从中找到破解那个蛊虫的办法。 很正常。 只不过中原人的思想和他们苗疆的想法总是有出入,他们苗疆认为很自然的一件事,在中原人看来似乎很那接受。 比如此次,他问那个单星的少年是否愿意给明儿试药,是在对方愿意的前提下,他们苗疆也没有强迫他人。 明儿哥怎么会懂他师父的苦心,他正左右打量那个士兵,看起来除了没精神真的没有其他问题。 继续回头看师父,师父依旧没有反应。明儿哥一咬牙,从衣袖间拿出一把匕首。 那士兵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小……小王爷?” “你忍着点,我要看看你的血。”明儿哥认真说着,露出抱歉的神情。 士兵重新站定,神情恍惚的将手伸出去。 明儿哥握着匕首,找了个痛感强烈又不伤性命的穴道,一刀扎下去,极快不深。又猛地拔出来。 匕首尖端沾了一丝鲜血,而那个士兵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脸色很快的灰暗下去,过了一会,噗通的倒在地上。 第二百九十四章 探查士兵(下) 诚然,这把明儿哥给吓了一跳。 他扔下匕首就打算蹲下身去查看那士兵是什么情况,手臂却被人一股拉力拉住。明儿哥回头一看满是疑问:“师父?” 苗大师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天空的士兵道:“不用管他,这个士兵已经死了。” “师父,您……”明儿哥对师父如此看淡生命的态度感到不解。 苗大师扫了一圈其他几个又开始躁动的士兵,一向温和的脸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警告。 “他死了,体内的蛊虫失去宿主,很快就会爬出来,寻找新的宿主。”苗大师说着,慢慢松开了明儿哥,他相信明儿哥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儿哥看着死不瞑目的士兵,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师父,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用上次您用的药水?” 上次的那个药水能把整个活人化成一摊水,不得不让人印象深刻。 提到那个药水,亲眼目睹过的士兵都不由自主的后退,当时看的时候都觉得毛骨悚然,更别提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苗大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三指宽的瓶子,以及右手突然出现的一双筷子。 明儿哥:“……”师父这是想做什么。饿了想吃饭? 苗大师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收回,本来这些事情都是作为苗家子弟该经历的,但放在明儿哥的身上,苗大师有些犹豫了,这些东西一个操作不当,虽然不伤及姓名,受伤却是在所难免。 明儿哥看着他师父似乎想把那个瓶子和筷子给他,他还没伸手去接,师父又收了回去。 苗大师微微叹气道:“解毒都需要知道毒药的组成成分,蛊毒也一样,万物相克,只有了解才能解决,你退后,为师要将这蛊虫抓到才能分解出其更多的歌本质。” 明儿哥好像懂了一些,心里暗忖,难道刚才师父是想让他来抓住蛊虫?但是为何……又决定要自己收回,难道是不放心他?虽然他是真的不知晓该如何用筷子抓住蛊虫。 苗大师的目光都盯在死去的士兵身上,等着他身体某一处钻出来的蛊虫。 等待是很漫长的事,明儿哥想跟师父说话,气氛这么紧张,他又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一个白色的条形物从士兵的鼻孔里钻出来,苗大师不为所动,握了握手中的筷子。 当细长的白虫钻出半截筷子长的时候,苗大师眼疾手快,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到衣袖的残影,等定情一看,那只蛊虫已经不见,而苗大师正在拧紧瓶子。 众人:“……” 明儿哥一直盯着苗大师也不过是简单的看见两三个步骤。苗大师先是绕过了正面,从侧面用筷子就跟吃面条将那只蛊虫卷起来,再眨眼,他就已经看见苗大师拧盖子了。 这个速度,明儿哥叹不可及。 苗大师将瓶子重新放回披风下面,转头看着明儿哥道:“明儿可看清楚?” 明儿哥诚实的摇了摇头,“师父速度快啊,徒弟只知道你从侧面夹住那蛊虫,一拉一卷,这需要技巧。” 苗大师又露出了些许微笑,“能看清这些动作很好,有时间你可以练练这种夹法,当然也只针对个别的蛊虫。”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明儿哥眼神瞄到死去的士兵身上,蛊虫才刚离开一会,他的身上就泛起了尸斑,着实很是奇怪。 苗大师示意明儿哥继续去看其他士兵的身体情况,其他士兵看见明儿哥就忍不住后退,小王爷这是要亲手杀了他们解决掉? 苗大师提醒道:“可以通过他们的眼白颜色,皮肤,知觉来分辨。”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明儿哥回头朝苗大师道:“师父,我……” 苗大师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他身边,字句清晰给那些士兵判死刑道:“这个明天死,这个大后天,这个今天……” 一番话下来,除了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的少年,其他士兵都灰白的脸。被大师下的死刑,下的太直接。 苗大师丝毫不管他们的反应,带着明儿哥和少年单星离开这个院子。 明儿哥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回过头,眼神中有着对这些士兵的怜悯。 苗大师停下脚步,吩咐一直在门口把守的士兵,将死去的士兵火化掉。 明儿哥抬眼看了身后三步远的单星一眼,在同意苗大师的提议后,他一直漠然着脸,无论听见什么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待门口的士兵离开后,苗大师才正色看着明儿哥道:“明儿,做大事者不能优柔寡断,他们将死是事实,你说与不说,他们就能活下来?在苗疆对付这种蛊虫,从来都是直接处理。” 明儿哥知道自己说不出口,下不去手。 苗大师接着说道:“你的心软和犹豫,会让更多的人受害。你不来处理他们的事情,蛊虫离开的宿主之后,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寄生物,多半是找人来寄生。这次为师体谅你是第一次,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是师父,徒儿知道。”明儿哥低头认错。 苗大师也不想多说,只是这件事确实不能放纵下去,成事者缺果断事难成。 明儿哥和少年单星看着士兵处理完那具尸体之后,便跟着苗大师回了北苑。 回去北苑后,那两个师伯正在静悄悄的院子里,各自埋头苦干。一张小石桌上,摆满了各种药材和竹筒。 认真的气氛在他们两个身边蔓延,让明儿哥多少有些不适应。习惯了他们的无厘头斗嘴,然而画风转变的那么快。 苗大师似乎对此很是习惯,拍了拍明儿哥的肩膀,示意他和单星进来。 厢房里,苗大师不管站在一旁的徒弟和试药少年,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在捣鼓着什么,好一会他才回头淡看少年单星道:“你是要直接取出蛊虫忍受钻心之痛,还是绿水长流慢慢来?” 明儿哥听着绿水长流似乎觉得那里不对。 少年单星抬起头,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道:“请大师直接取。” 明儿哥走到师父身边,低声询问道:“师父,单星可以直接取出蛊虫?就是还有救?” 苗大师笑了笑,说出来的话那么寒人心,“徒儿,不将他治好些,怎么给你试炼那些蛊虫?” 明儿哥:“……” 他很想问,是不是每一个蛊师都一定要找个活人来练习? 苗大师说话从来不避及单星,单星唯独这次听见苗大师的话,才有些反应的抬起头歌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 片刻,他又低下头去,如果大师不救他,等待他的无非就是死路一条。诚然,他可以选择死也不给人作践。 可是,他不想死!不想什么都不干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苗大师得到回答点头了,转而拿着一个竹筒,指着贵妃榻朝少年单星道:“你躺下。” 明儿哥看着单星二话不说的照做,苗大师拍拍他的头道:“等会看为师如何引蛊,你已经开始修行过内心经,引蛊第一次比较容易也需要谨慎,因为一次失败后,第二次蛊虫就学乖了。” “若你只是一味的追逐它,在仓惶的时候,蛊虫可能会闯入死穴等区域,那么反而加深了中蛊之人的死亡。” 明儿哥接口道:“所以在引蛊之前,先确认蛊虫的大致位置,如果它在危险的区域就先想办法赶走它,如果不在,则直接将中蛊之人的穴位封住?” “嗯,不错,确实如此。明儿,你还需记住,如果刺激了蛊虫,封住穴道可能会被蛊虫钻过去,过程发生的情况有太多种,具体遇到之后,第一要冷静,然后想办法解决。”苗大师对明儿哥这种点一明三的悟性一向很是看好。 他有那么多的弟子,只对明儿哥的态度才特别些。因为惜才,对机缘,他已经将明儿哥当作传承衣钵看待,纵然明儿哥是中原人不会留在苗疆。 明儿哥对他师父的话一向很是受教,自从了解蛊虫后,他的师父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苗大师走到少年单星的面前,突然扭头看了看明儿哥,“明儿,你在马车上可将内心经了解通透?那是控制蛊虫的关键所在。” 明儿哥听见内心经,脑子里自动泛起内容,便应道:“回师父,记熟了,那些不懂的都在马车上向您询问清楚。” “那好,你来引蛊。”苗大师说。 明儿哥呆愣:“……”他才发现他的师父也是能分分钟给他意外的,比那两个师伯靠谱,也比那两个师伯更加随意。 “怎么?不敢?”苗大师挑眉道,他找来这个少年不就是为了让这个小徒弟尽快的进步?中原的趋势那么紧张,万一他有事不能呆在明儿哥的身边,一旦出了事情就晚了,什么保障都不如自己强大来的实在。 明儿哥不敢说不敢,他看了一眼少年单星,对方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嫌弃害怕,但是却透露着任人宰割的气息。明儿哥嘴角抽动,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对他不尊敬,以及这么直接明了用行动告诉他,落在你手里,生死由天的。 就冲着他这个意思,明儿哥还不服输了,他从苗大师的手里接过竹筒,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苗大师笑道:“明儿不用担心,为师在你旁边守着,你不会出事。” 可徒儿怕的是躺在榻上的那个人出事啊!明儿哥无奈的看着地板想道。 他最终还是坐在塌边,想解开少年单星的衣裳,因为苗大师拒绝了将军府中的暖炉供给,在他们看来,中原的冬天比苗疆暖和多了。 所以整个厢房的冷飕飕的,单星阻止了明儿哥的动作。他看了一眼苗大师,自己动手将上衣剥个精光,瘦且精壮的身躯,在低温度下,有些轻微的颤抖。 第二百九十五章 救治成功 明儿哥静下心来,先是在单星的胸膛上探了探,尔后伸手快速的点了他的几个穴道,确定无遗漏后,明儿哥才打开竹筒轻轻的倒在单星的肚面上,那虫子顷刻间便钻进了单星的肚子里。 明儿哥能感觉得到单星的紧张,他轻声安慰道:“别紧张放轻松,毕竟痛的还在后头。” 单星:“……” 明儿哥说完那句话就开始看着单星的上身,似乎在透过皮肉在看方才那只钻进去的蛊虫动向。 单星躺在榻上没有任何的感觉,除了那只蛊虫咬他那一刻有些刺痛外,这光着身子被人这么盯着,单星有些尴尬。 他又不擅长说话来转移他人的注意力,只好侧头看着另一边,颇有种眼不见为净。 然而,明儿哥突然说:“来了!” 单星还没有回过头看明儿哥,腹中却突然剧痛起来,明儿哥按住单星的手臂,轻声又坚定不已说道:“不要动。” 单星不敢动了,另外一边的右手握拳握的紧紧的。 痛! 额头上的冷汗直冒,牙龈紧咬,一直苍白的脸色可疑的泛起红晕。 “别急,闭上眼睛,放轻呼吸,不要急促。”明儿哥一手按住他的手臂,眼睛盯着单星点肚子慢慢移动到左手臂上。 一刻钟后。 他快速拿起苗大师准备好在一旁的刀子,飞快的在单星突起的血管上面划上一刀,血液喷了出来,不多。 明儿哥点了他的手臂的一个穴道,然后拿起一双筷子,这个时候明儿哥更紧张了,脑子里飞快的回想起刚才他师父的手法。 苗大师看出他的紧张,方才明儿哥引蛊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比他第一次引蛊的时候还要成功,不愧是他的关门弟子。此时,他在后面轻声道:“有师父在没事,明儿尽管去夹蛊虫。” 明儿哥点头,全神贯注的盯着流血的伤口,快了,那只蛊虫快出来了。 当看见一直沾染血液的蛊虫从伤口处出现的时候,明儿哥紧了紧手中的筷子,计算着它出现的长度,不断说当做夹面条夹面条! 果真,明儿哥勇气可嘉,在蛊虫爬出半截的时候,果断的出筷从侧面家夹住,一拉一直卷,立刻扭头看着苗大师道:“师父,瓶子瓶子……” 苗大师喜形于色,连忙拿过一旁的瓶子打开盖子给他。 单星痛的神智涣散,直到听见明儿哥紧张的嗓音,他吃力的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明儿哥手中夹着的还在晃动挣扎的白色蛊虫,被卷成一卷,估计也不小不到哪里去。 明儿哥将蛊虫放进瓶子里,把盖子重新盖好,这才抬头看向单星,高兴道:“蛊虫引出来没事了!” 单星听见这句话,提着的心放下来,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明儿哥有些汗颜,将爬出来停在单星手臂上不动的蛊虫引进竹筒里,再简单的包扎了单星手臂上的伤口。 他这才站起来,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看着苗大师道:“师父,徒儿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明儿你做的很好。很稳重。”苗大师忍不住摸摸明儿哥的脑袋一脸欣慰。 明儿哥也咧嘴笑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单星问道:“师父,那他算是活下来了?” “嗯,明儿救了他一命。”苗大师随意的扫了一眼单星,看向明儿哥的时候又满是笑意。 “那师父,我让人把他抬到别处去养身子吧。”师父的脸色也说不上好,身上的旧疾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点,明儿哥不想让人打扰到他师父。 苗大师却摇头,“把他放在这里吧,不碍事。” 明儿哥想了想也就没有反对,看着苗大师收拾一旁的东西,刀子筷子瓶子纱布止血药什么的。也就着手帮忙收拾,“师父,您歇着,这些徒儿收拾就好。” 苗大师也没有跟他争,以前从来都是他的徒弟给他收拾这些,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偶尔提醒或者指点一下。 这回,他亲自准备好需要用的是东西,明儿哥的顺利引蛊也没有让他白准备一场。 只因明儿哥接触蛊虫的时间太短,而且都是在赶路的时候挤时间了解。纵然有天赋,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引蛊顺利,成功率也是极其低。 至少苗大师没想过明儿哥会毫无差错的完成。 苗大师心情很好,他将引蛊的蛊虫放进装着条形蛊虫的瓶子里,算是给引蛊虫的奖励。 明儿哥没有看见,他正低头收拾着那些物什。 院子里。 瘦子打了喷嚏,从药材里抬起头来,语气酸酸道:“师父的小徒弟真是捡了个宝,瘦爷还没有遇到这么短时间就能学会引蛊的娃娃。” 胖爷抬眼看了瘦子一下,他的心里何尝不想要个聪明伶俐的徒弟。只是他怕瘦子想多,本来瘦子和师弟就不对盘。他这个做师兄又当师弟的人,夹在中间当调和剂也是不容易。 他装的一脸不在意道:“说不定你以后遇到比明儿哥更聪明,更有天赋的娃娃也不一定,赶紧制药,时间不多了。” 瘦子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胖子自欺欺人还是什么,只是听见制药,整个人的气质又变回了认真。 他们两个忙忙碌碌,南苑的慕容怀德一家却唯独差了明儿哥一个。 董蓉坐在桌旁,脸色不太好,她看向慕容怀德却又什么都没有问。 启儿哥和晨曦坐在一块,晨曦附耳问道:“大哥,你跟我说,二哥是去干嘛了?” 她悄悄的问,耐不住南苑的安静,还是把董蓉和慕容怀德的目光吸引过去。 启儿哥本来还想瞒着爹娘的,却被这些目光看的受不住了,明明白白说道:“苗大师要带着明儿哥去查看那些隔离起来的士兵,苗大师说,这会有些危险,不让我跟着。” 董蓉这次显得冷静多了,她皱紧了眉头,跟慕容怀德商量道:“我们若是去找明儿,怕是会给他造成困扰,若是直接去北苑等着,会不会让明儿哥的师父觉得我们太过紧张?这些大师都有些脾气,难免会想多。” 慕容怀德站在客观上说,苗大师的本事放在那里,他们不懂去到也帮不上忙。站在父亲的角度来说,他心里也担心着明儿哥。 他沉思片刻,看了看天色道:“不如让启儿和晨曦去北苑一趟,如果没有找到明儿哥的话,我和你便去找明儿。” 董蓉同意。 晨曦立刻站起来保证道:“爹娘放心,晨曦保证乖乖去北苑探查二哥的身影!” 启儿哥也站了起来,他那会就想跟着去,奈何大师开口,他也不好死皮赖脸的跟着去。 董蓉嗔怪的看了晨曦一眼,“去到大师的院子,看见新奇的东西也不要靠近,万一有什么东西被误伤就不好了。” 晨曦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拉着启儿哥就跑了。 兄妹二人,自从明儿哥回来之后,就格外的关注。一是明儿哥消瘦了不少,二是明儿哥现在接触的东西那么危险。不得不让他们挂心上。 一路小跑的朝着南苑而去,还未踏进院子,瘦子便道:“那小子和丫头片子过来了。” 胖子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冲瘦子道:“我心仪的关门的弟子就是小晨曦那种,一看就是天赋不错好教的!” “呵呵,可惜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这么猥琐的人,坚决不认你当师父。”瘦子毫不留情的打击经胖子。 胖子:“……”他自认自己除了胖了点,本人并不猥琐,只是小晨曦不肯认他当师父是事实。 瘦子依旧捣鼓着药材,他拿起其中一味药材嗅了嗅,突然侧头打了个喷嚏。 胖子看向瘦子身边挑出来混合性药粉,皱眉道:“今天才第一天,我说你别太拼,回头那狗鼻子弄坏了,我从哪弄个狗鼻子分辨药材去。” “闭上你的狗嘴!”瘦子揉揉鼻子,就这十几味药材,怎么能难倒他? 晨曦就是在他们两个想一较高下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一看到胖子瘦子就开始打招呼奔过来。 胖子热情的对待,诚然,他是真的只把晨曦当做徒弟看,但他这个热心的样子,还是让启儿哥多了个心眼,他的妹妹长得有多好看,有眼睛的都知道。 瘦子正好趁着休息的间隙,看胖子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哄晨曦那个丫头片子。明眼人一看就知晨曦没有认他当师父的想法。 “我说,胖子,你难道想撬墙角吗?人家小晨曦都说过了,她已经有师父了,你当时不是已经死心,怎么没有一天又发作了?” 胖子正在给晨曦说这个皇蛊要怎么怎么养最好,冷不防被瘦子泼冷水,他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满脸讥笑的瘦子,“我的好师兄,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哑巴的。” 瘦子看着晨曦问道:“丫头片子你说,长了一张嘴,除了吃东西是不是还得说话。” 晨曦接了这个难题,有些无奈的看着启儿哥,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是对其中一个大师不利。 胖子扭头冲瘦子嚷道:“为难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继而朝晨曦和气问道:“对了,小晨曦你来这里找我们有什么事?” 晨曦扬起笑脸老实道:“胖大师,我就是来看看我二哥回来没有~” 瘦子似乎还想讥讽一番,马上就被胖子堵住口,胖子道:“你说明儿啊,他早就回来了,这会刚离开院子,马上就回来。” 晨曦听了笑弯眉眼,“多谢胖大师。” “嘿,这有什么好谢的。”胖子话虽如此,却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太师伤重 晨曦他们等来了明儿哥,兄妹三人一同回南苑。 瘦子心思细,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念叨:“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是来特意接明儿,竟然这么不放心我们!明儿是我们的师侄,跟我呆在一块比跟他们呆在一块安全多了,啧。” 他语气中的不屑,胖爷听了头也不抬,只道:“你才认识明儿多久,小晨曦可是明儿的家人,血溶于水,你是不懂的了。” “呵,你又懂?” 胖子这才抬头说道:“我当然懂,突然很想念师父。” 瘦子;“……” 转眼,三天的时间悄然过去。迎来了王将军解蛊毒的日子。 有了苗大师药物的支撑,王将军这三天都没有再神志不清。心下感到神奇的同时,对自己能痊愈的希望又加深了几分。 苗大师和慕容怀德来到王将军所在的主院,带着瘦子胖子研制的三天的药丸。而明儿哥和少年单星被苗大师指明陪同。 四个人进去王将军的厢房,话不多说,一切都在准备就绪中,前期都是苗大师一个人在忙碌,偶尔明儿哥打打下手。 单星犹如木头人守在明儿哥的身后,慕容怀德也是站在一旁看着苗大师准备,他也只是在引蛊出来后,用内力护住王将军罢了。 屋外院子的树上,粗壮的树枝承载着两个人的体重,那常青树的树叶将他们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 胖子不安的问道:“师兄,你说师弟身子有没有问题?” 瘦子这个时候也没有计较胖子突然转变的称呼,反正他们之间如何称呼都是看当时的情况。瘦子想起自己后续交代了明儿哥三剂药,效果应该是有的,但应该是没有很好的效果。 他也心烦的很,苗师的那个身子在发病期间,本来应该忌运功引蛊,最好的静心调养。 “不知道,总归是死不了。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俗话说医者不自医,还是等师父想想有什么办法。” 胖子忽然叹了口气,若是师父有办法,当时就能把师弟的病因解决了。现在都是在减缓压制旧疾。 他们两个偷偷摸摸的躲在树上,明明很在意苗大师身体情况,却从不露面去关心。 就这么呆站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才听见屋里有了些动静。王将军的嘶吼让胖子和瘦子毫不犹豫的跳下树,窜到窗户外往里瞄。 他们正好看见苗师侧头口吐一口鲜血,连擦都顾不上擦,直接塞了一颗药丸在王将军的嘴里。 同时慕容怀德已经在给王将军运动,明儿哥一边收拾引出来的蛊虫,一边抬头担忧的看向苗大师,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如果苗大师的脸色不那么让人担心的话。 明儿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收拾的,只是下意识将后续的步骤都处理好,然后看向满是疲惫的师父,扶着他道;“师父,徒儿,徒儿去喊两位师伯过来,单星你去喊瘦大师和胖大师过来!” 单星听他的话,转身就离开。 苗大师感觉自己累的厉害,他抓紧时间说明道;“王将军体内的蛊虫已经引出来了,除了身子极度的虚弱,是死是活全靠他的毅力,让你父亲维持他半个时辰的经脉就好。” 明儿哥赶紧点头,苗大师的表情好似要交代后事,看着让人心慌慌。 慕容怀德用心给王将军护经脉的间隙,还分心睁开眼睛看了下巴和衣襟上都染了鲜血的苗大师,他想说话却想起武者运功时切忌分神,他望了明儿哥一眼,便将苗大师交给明儿哥处理。 再说单星也是被这个场景搞的有点懵,之前他引蛊,痛的意识模糊,只有隐隐记得那条筷子上挣扎的蛊虫,细长细长白色的。 今儿在王将军这里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三条蛊虫,红的,黑的,白的。 外加苗大师吐的那口血……怎么看都好像很凶险的样子。 单星刚打开门,被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影一愣,很快他就微微低下头让到一旁,无声的请这两个大师进去。 瘦子和胖子直接朝着苗大师而去,明儿哥回头看见他们的身影,略着急道;“师伯快来,师父情况不好。” 他话音刚落,苗大师又吐了一口血,身子一晃,状似要倒下去。 明儿哥连忙扶住他,瘦子和胖子加快速度赶到苗大师的身边,从明儿哥的手里接过了苗大师,胖子匆忙道句:“你留在这里看着,你师父交给我们。” 一胖一瘦的身影架着昏迷过去的苗大师迅速离开门口,明儿哥回头看了看正在运功的父亲,没人守着可不行,一旦被人打扰了,王将军和他父亲都有危险。 瘦子和胖子把苗大师抬回北苑,一个两个的翻包裹。 “这个清心丸有用?”胖子拿出一个药瓶自言自语。 “你赶紧去看他是什么情况!清心丸先塞一个给他,赶紧的!”瘦子推了一把胖子,力气大的竟然能把大他两个体型的胖子推到一边。 事态紧急,胖子也没心情跟瘦子计较这个。他赶紧来到苗大师的床榻前,伸出手给他把脉,报出情况道:“经脉絮乱难以诊断,师兄!师弟的脉络受创严重!这样下去师弟之前的旧疾会立刻加重。” 瘦子扒拉着一大包的药瓶子,接口道:“我已经想象出他缠绵病榻的可怜样子,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对我们很失望!” 胖子啐了一口,“在这种时候,你还担心师父会对我们失望!快想办法稳住师弟的病情要紧!” 瘦子没有再多言,他强自冷静下来,停止翻药的行为。“他平时一定会备有控制旧疾发作的药物,胖子你快想想,他会放在哪里。” 胖子刚给苗大师的嘴里塞了三个清心丸进去,听见瘦子的话,开始环顾四周。片刻,他实在想不起来,放弃道;“师兄你先找着,我先给师弟引导絮乱的经脉。” “小心点!”瘦子的五官认真起来很阴沉,他现在很认真,因为给人引导絮乱的经脉,除了要同门心法外,还必须要格外小心。 就跟打精神大战一样,弄不好就两败俱伤。 漫长的半个时辰过去,慕容怀德有些虚脱的收功,明儿哥安置好王将军便询问自己父亲感觉如何。 慕容怀德也不过看起来疲惫些,除了内功消耗过多,他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我,若是王将军这里无碍的话,就去看看你师父的情况,方才看来不太妙。” 明儿哥正有此意,他盯了慕容怀德两眼,确定真的没有问题之后,让单星护送慕容怀德回南苑,他自己则跑去北苑看望师父。 慕容怀德确实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的休养一番,明儿哥离开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双目紧闭脸色灰暗的王将军。轻缓道:“王将军,大齐需要你。” 胖子瘦子先是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便放弃寻找药物,师兄弟二人轮流给苗大师梳顺絮乱的经脉,虽然好歹是捋顺了,但还是伤及了苗大师的根本。 明儿哥的站在门外的时候,就听见一向温和的胖子满是怨念道:“师弟为何要为了一个别国的陌生人这么拼!弄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要怎么跟师父交代?” 明儿哥敲门的手一愣,紧接着他听见瘦子冷哼一声道:“师父来的书信,虽然知道我们在这里要找出苗疆叛徒,但是我们苗疆就真的怕开战吗?” 一阵沉默…… 胖子干巴巴道;“一旦开战不就是打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 “呵,苗疆东部和西部的也不过停战了十年,十年之前还不是你杀你,你杀我。” 瘦子说的随意,但苗疆能停战十年,难得的和平,是众人期盼已久的生活。不然苗大师也不会真的毫不犹豫的跟着明儿哥来到中原。 明儿哥深呼吸三下,慢慢的敲响了房门。 门内的是瘦子和胖子一愣,方才情绪有些激动,竟然疏忽了警惕,连门外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胖子拍了一把瘦子,示意他收起脸上的怒气,自己则开口喊道:“明儿,进来吧。” 明儿哥神情自然的进去跟瘦子和胖子点头,转而看向躺在床榻上光着膀子的师父,噎了一下,皱眉看着胖子问道:“请问两位师伯,我师父的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不过伤及了根本,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调养。日后你若遇见关于蛊虫的事情无法解决,就告诉我和胖子就行,不要再让你师父知晓。”瘦子难得抢先胖子搭话。 明儿哥内疚的低下头,片刻走到床边,幽幽回头道:“师伯,师父能盖上被子吗?天气挺冷的。” 胖子和瘦子:“……”他们一时倒是忘了这些细节,只好略尴尬道:“可以。” 明儿哥俯身给苗大师盖好被子,看着师父苍白的容颜,心里很是愧疚。 他站在床边守了一会,瘦子和胖子又在捣鼓药物。 慕容怀德和单星回到南苑后,董蓉晨曦和启儿哥看出他的脸色不对,连忙过去扶着他,心里急也不敢多问什么。 他们见单星穿着府中士兵的兵服,也没有多想。 慕容怀德还没有虚弱到给别人扶着的地步,不着痕迹的拂开了启儿哥他们,只让董蓉扶着他,来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单星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想到苗大师让他跟在明儿哥的身边,他心思微动,在门外低声道:“启禀王爷,王妃,小的暂且先退下。” 他一出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慕容怀德只是多看了单星一眼,便让他退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小玉之死 待单星退下之后,董蓉掩饰不住眼中的心疼,望着慕容怀德道:“怀德,你哪里不舒服?王将军他又如何了?明儿哥怎么不见他回来?” 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慕容怀德先是笑笑安抚董蓉的心急。 启儿哥和晨曦心里也很想知道,到底情况如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并未阻止他们娘亲的询问。 倒是启儿哥出声道:“娘在这里看着爹,孩儿去请军医来。” 他脚步刚转个方向,便被慕容怀德阻止,“启儿不用去,爹不过是内力耗损严重,调息调息就能恢复。” 末了,看向董蓉道;“王将军身体的蛊虫已经被引出来,但是能不能醒来全靠他自己,过程中苗大师受了伤,明儿现在在北苑,应该在照看苗大师。” 董蓉知悉丈夫和儿子都没事,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在三个大师中,苗大师是看着最稳重听说本领也是最好的,刘太医都做了担保,今儿为了王将军的蛊虫竟然受伤了。可见其中之凶险。 她心疼慕容怀德脸上的疲惫,倒也没有多问其他的,让他回房间歇息去,她则下厨准备做些菜肴给他们,她目前能做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明儿哥守在苗大师的身边,瘦子和胖子也没有去赶他,在他们看来这才是弟子该做的,如果明儿哥对苗大师不管不问的话,他们都这个师侄就不会太客气了。 胖子正在磨药,他总感觉那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个缘由来,在来回打量苗大师和瘦子之后,他才脑子灵光一闪,重重的捣了一下药材道;“胖爷我终于知道那里不对劲了,瘦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好像特别的紧张师弟?” 瘦子本在认真的挑选合适的药材,被胖子出现的言论一呛,眼神有些阴沉,他爱关心谁就关心谁,凭什么要告诉别人? 胖子见他不说话,心里更加的开始揣测起来,瘦子一向和师弟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说到底他从来都是嘴上说说,不管说的多狠,都没有在暗地里搞过什么有危害性的小动作。 这让一向有仇必报眦睚必报的瘦子有点不符合。 越想他越能从过去相处的细节中,发现一些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东西来。比如说,瘦子好像对师弟的旧疾很有研究的样子?平时说话刺人,却能从中传递一些信息。 瘦子扫了一眼胖子,见他那个猥琐的样子就知道他指不定又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担心他在背地里下黑手,就是怕他在明面上打击那个小师弟。 他再不开口,就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对付胖子有一点,就是要在他的观念没有成立起来之前反驳他! 瘦子满是不屑的和胖子对视道:“师父过不久就会来了,难道你要拖着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小师弟去见师父么?想过师父见到小师弟的脸色?你想挨揍本瘦爷可不想挨揍。” 胖子刚才堆起来的猜想又开始有些动摇,让他相信瘦子处处为小师弟好,似乎很有困难。他撇撇嘴,也没应话,不过看来他已经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了。 他的师父和小师弟的性子最相似,表面看起来不是笑眯眯的,就是一副淡然隔世的样子,其实最是护短和疼爱小徒弟,若是他们师父真的来了,看见小师弟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做师兄可就要剥层皮! 他们各有各的事要忙,关押小玉的院子却有了不小的动静。 门口的守卫听见里面传来挪开物什声音,都有些好奇和紧张,之前苗大师说过小玉身上的蛊虫不会传染,但是小玉可是会用蛊虫的人,他们又不能对小玉出手。 其中一个守卫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侧耳听了听,发现还真是门口的动静,他咽了咽口水朝另一个守卫道:“我去通知王爷过来,你在这里好好把守。” 岂料门口的守卫一听,立马扔下一句我去通报王爷,撒欢的跑远了。 靠近房门的士兵;“……” 小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她的声音是低沉嘶哑的,除此之外,外人对她的容貌已经忘却的差不多了。 如今她特意找了一件亮色一点的斗篷,她瘦弱的身子被罩入其中,正吃力的搬着之前被她堵在门口的桌子柜子。 她时间不多了,系在王将军身上的蛊虫联系在一个时辰前就被断开,她也受到了反噬,足足疼了这么久才松缓过来,恢复了一些力气。 小玉想,她必须去见王将军一面,在这个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刻。 小玉能一个人在屋子里支撑那么久,其意志力是不可小觑的。她搬开了桌椅,整个人都气喘吁吁。 过了一会,门吱嘎开了。 守卫绷紧了身子,抬头看门口的方向,看不见小玉的脸,只能感受到她几乎是骨瘦如柴的身躯。 小玉抬脚往外走,守卫誓死拦着她,装的很硬气道:“小玉姑娘,没有将军和王爷的允许,你不能擅自出去!” “想死吗?”小玉扫了他一眼,眼中的寒意让那守卫忍不住一抖。 就在他发愣之际,小玉已经越过他往外走去。 守卫回神过来,哪里还有小玉的影子! 沿途问站岗的是士兵,都说没有看见小玉。 再说跑去请慕容怀德的士兵,不知道这个时候慕容怀德正在调息,事情只到了董蓉和启儿哥的耳中。 启儿哥一听小玉出来了,都不淡定的站起来,脑中飞快的闪过几个问题,小玉怎么会突然出来?上次大师说她命不久矣! 今天大家为了给王将军解蛊毒,大家都多少受了伤,小玉看准了这个时机跑出来想做什么? 只是守卫正在等着他回答,他不能呆站着什么都不干,启儿哥脸色严肃,朝守卫的士兵道:“传令下去,让士兵搜查小玉的下落,我随你去看看什么情况。走!” 守卫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开,然而当他们四处搜查小玉的时候,小玉这个时候已经悄然出现在王将军的厢房里。 她看着呼吸微弱的王将军,目光游离到他的脖颈上,他现在脆弱的只需要她用力一掐就可以断气了。 跟她一起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将军浑然不知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在昏迷的漩涡里徘徊。 小玉静静的站在王将军的床前,目光时而恍惚时而又恢复清明。最终她也只不过这般说道:“其实你待我比其他人待我好多了,我五岁被父母卖给人牙子,不知经过了多少人手,喊过几个爹娘,十二岁的时候又被卖了,那次卖的不再是普通人家。终于我熬出了头,却不想又被人买走,接了这趟差事。” “虽然你对我好,也是受了蛊虫的影响。诚然,我也没有可以送你的,唯一能做的大概是让你继续活着给上头的那人添堵,也算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只有给你下战蛊的那人心头血并不能给完全有把握救你,加上我的就不一样了。” 低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间流出,飘荡在四周,小玉冷着脸取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心脏扎下去再顺手拔出来,她扎的很有技巧不会立刻毙命。 小玉用手接了血水,固执的支撑着将那血喂进王将军的口中,看见王将军喉咙滚动之后,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大抵是累了,她蜷缩在王将军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呢喃道;“将军,我一直渴望自由,却一直被人拿捏在手掌中,如果死了能自由,将军给我个坟墓,我想在那里安家。” 小玉意识开始模糊,她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最近却扬起一抹安宁的笑容。 她是否解脱无人知晓。 启儿哥率领一列士兵在整个将军府搜查了一遍,只有北苑和王将军的厢房没有被搜过。 权衡之下,启儿哥决定先带人去王将军那处查看。 当他们进去看见蜷缩在王将军身边的瘦小身影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惊,启儿哥不难为士兵的害怕,他独自上前轻声试探问道:“小玉?” 小玉没有反应,他又走近两步,跟在他后面的士兵这才回过神来,怎么可以让小王爷冒险!速度快的士兵不等启儿哥再次靠近,就已经快步窜过去,伸手用手中剑柄捅了捅小玉。 小玉还是没有反应,他就是伸手将小玉快速的板过身子,士兵看出不对劲,试探去探小玉的呼吸,迥然已经没了呼吸! 士兵缩回手转而禀告启儿哥道,“回小王爷,小玉她断气了。” 启儿哥皱起眉头,本来还想从小玉身上得到点其他情报,没想到又断了。 他沉思了一下,觉得小玉的身份到底还是王将军的人,便命人抬下去放着。等到王将军醒过来再做打算。 小玉是自杀的,掉在地上的匕首,以及她左心房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渍,整个房间里除了昏迷不醒的王将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躲在房里那么久,今天出来就为了看王将军一面,然后死在他面前? 启儿哥看见将军嘴角的血迹,忙上前用手指点了点,还未完全凝固,不会是明儿哥和苗大师那时候留下来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小玉弄的。 启儿哥想不明白问题更多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命人将小玉的尸体抬下去,再让人去请军医过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预计三天 启儿哥得到军医说王将军只是身体亏损严重,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回了南苑。 董蓉一直等着他回来,她这才发现如果她不给她的儿子丈夫一点信心,她自己真的会担心死。 董蓉倒了杯茶水给启儿哥,拿出一个信封拆开道:“刘太医来了,他跟皇上说是来将军府诊治王将军,其实此刻正在草原给嘎尔迪士兵解毒。这会儿似乎解决的差不多了,嘎尔迪在信中说他们三日后会来将军府。” 启儿哥从董蓉手里接过那封书信,仔细查看起来,他不解道:“娘,嘎尔迪来这里就不怕大齐的士兵对他下手?再说,刘太医过来就行,顺便见见三位大师。” 董蓉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道理是这样,草原上巴图那伙人确实还在盯着嘎尔迪,可嘎尔迪说跟你们分别月余,便先来看看你们,他自会乔装打扮,跟在刘太医身边还好些。” 启儿哥想了想,他们自明儿哥离开之后就各自忙碌没有再见面过,不知不觉确实已经好些时日了。便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问董蓉道:“娘,这件事父亲知道吗?” “你爹在房里,娘不想打扰他,等他晚饭出来再说吧。”董蓉抬手撩开启儿哥被风吹乱的发丝,满目慈爱。 末了,她叹了口气道:“娘去看看晨曦,那丫头在房里呆了好些时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娘在厨房里煮了些汤,你歇息一会后,端些过去给大师他们,顺便探探明儿哥的情况。” 她这次见到两个儿子,感觉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明儿哥,长本事了却更让她担心不已。 启儿哥装好书信颌首,略沉思道:“那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师他们么?刘太医是他们的师父。”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谁也没有心思搞什么惊喜,董蓉抿了抿嘴道:“直接告诉他们吧,苗大师为了我们大齐的将军受了伤,这个恩我们得记着。” “孩儿知晓了,娘去看妹妹吧。” 启儿哥微微低头整理了衣裳,亲自去厨房端已经煮好还温热的菜肴,给北苑那边送去。 苗大师的厢房内,一直保持着明儿哥守着他师父,瘦子胖子研制药材的模样,直到启儿哥进来院子,菜香味飘来,瘦子和胖子才打破这个陈静。 胖子嗅了嗅空气放下药材就出去,瘦子紧跟其后。 “胖爷闻到好东西,一定是那个夫人送过来犒劳我们的!” 瘦子什么也没说,脚步却丝毫不慢。 所以启儿哥看见两个大师冲出房门朝他奔来的架势,忍不住心里一怵。他说道:“大师……” 下一秒手臂一轻,低头再看,双手间空空如也,瘦子和胖子的背对着他朝院子的石桌而去。 启儿哥不知道该哭该笑,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让他说完整。见两无大师没有时间搭理他,启儿哥看了一眼打开的苗大师房门,想着明儿哥应该在里面,脚步一转,便朝着苗大师的厢房去,他敲了敲打开的房门,轻声闻道:“明儿哥?你在里面吗?” 明儿哥乍一听见启儿哥的声音,看了一眼没有醒来迹象的师父,悄悄的出去查看。 “哥,你怎么来了?” 启儿哥回头笑看了一眼在石桌旁的瘦子和胖子,道:“娘亲下厨做了点东西,让我给两位大师送过来,苗大师还好吗?娘亲让你照顾好大师也照顾好自己。” 明儿哥提起师父有些忧心,“师父还没有醒来,本来就有旧疾,现在暂时没有性命威胁吧,哎。父亲呢?刚回去的时候他脸色不太好。” “爹也没事,那边我自会处理,只是跟你说一声,嘎尔迪和刘太医预计三天后会到达将军府。” 启儿哥说完,还没有让明儿哥表示诧异,那头吃的正美的瘦子胖子一同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说啥?我们师父要来了?” 启儿哥吞了吞口水点头,“传来的书信里是这样说的。”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都在眼中看到了认真,他们该用什么办法能让小师弟在三天时间内恢复到能蹦能跳? 师父来了,小师弟躺在床上病怏怏的,他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简单来说,刘太医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瘦子胖子软肋。治他们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搬出刘太医。 刘太医当年养大他们离开苗疆的时候,曾一再交代,让他们师兄弟团结有爱,特别是小师弟,让瘦子和胖子当师兄的多多照顾。 当着刘太医的面,他们是一再保证会好好的照顾小师弟,只是刘太医离开一年半载后,那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保护小师弟算是顺便而非刻意的事。也可以说,他们除了在苗大师面前捣捣小乱外,跟照顾两个字简直是绝缘。 现在好了,过去那么多年,小师弟有旧疾也没有出过事,师父要来了就给躺在那里昏迷不醒。他们此时简直想把苗大师从床上抓起来摇清醒。 瘦子和胖子的对视,泄露了太多启儿哥明儿哥看不懂的信息,气氛变得有些停滞。之前明儿哥瞧见两个师伯心心念念的要找师父,怎么这会儿瞧着不太想见的样子? 瘦子和胖子的默契不用多说,他们用眼神交流完,立刻对着桌子上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而后一抹嘴目不斜视的路过明儿哥他们,径直的走进房间。 快来研制能尽快恢复身子又无副作用的高效药! 胖子进去后转身把门关上,瞧了门外的明儿哥道:“明儿,这三天你先陪着你爹娘吧,你师父这里有我和你大师伯就成了,你不用过来!” 明儿哥心里哪里放心的下,赶紧道:“师伯,我明天再过来!” 胖子却把门关上了。 明儿哥:“……”突然觉得心灵很受伤。 启儿哥对胖子的决定还是挺高兴的,他拉着明儿哥离开。 路上两兄弟谈论着嘎尔迪,若是以往,他们两个听见嘎尔迪要过来,心里早就欢呼雀跃。而此刻他们想的却是,嘎尔迪突然来这里,对草原上的局势有没有影响?巴图可是一直盯着嘎尔迪的地盘,恨不得一口吞了。 再者大齐和草原都还是对立关系,嘎尔迪虽然跟他们一起长大,可如今已经算是草原上有一号的新汗王了,让大齐的其他将领瞧见,还不得闹翻天啊。 到时搞的士兵离心就不好了。 启儿哥掏出书信递给明儿哥道:“你先看看吧,嘎尔迪送来的,那胖大师和收大师是不是太相信我们了,连书信都没看,他们就信了。” 明儿哥接过来,拆开边走边看边应道:“启儿哥,你别小瞧了我那两个师伯去,他们一肚子弯弯肠子,什么人可以信什么人不可以信,他们眼睛一扫都明白。” 待他看完整封书信后,重新装好递回给启儿哥,“哥,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启儿哥收好书信不解问道。 明儿哥见四下无人便道:“哥,你有没有觉得嘎尔迪对晨曦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启儿哥一愣,凑近一些感叹道:“上次我们和他喝酒你不是说出来了?” “那不一样,我那是打趣他,夸夸自己的妹妹最漂亮,不过现在来看,哎我也说不清楚。”明儿哥伸了个懒腰,“我们妹妹还小呢。” 启儿哥赞同,“不管嘎尔迪有什么想法,总归不会害晨曦或者强迫晨曦,晨曦要喜欢谁由她决定,我们负责把关就成。”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四兄妹,但是后来我瞧见嘎尔迪对晨曦的事特别的上心,就是如果你对晨曦的事挺身走险我也觉得没有什么,这本该就是你做的。可嘎尔迪,就上次晨曦说的被那老女人陷害进了牢房那次。娘亲都没有嘎尔迪那么激动,他直接从草原跑回大齐,不顾生命危险潜进皇宫。”明儿哥说不清楚,不是什么感觉都可以用言语来表达出来的。 启儿哥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过来人的模样道:“你别琢磨了,等你遇到喜欢的姑娘就知道该怎么形容,一切都看晨曦的意思,嘎尔迪不会背叛我们的,我们一起长大你忘了?再者,我为了晨曦可以铤而走险是应该的,你还不是一样!” “嘿嘿,我这不是怕妹妹被人骗了吗?即便是嘎尔迪也不成。”明儿哥摸了摸鼻子说道。 启儿哥和他都是拿晨曦当宝贝看,这辈子他就这么一个妹妹,真是愁,要是以后妹妹被人家拐走了怎么办? 兄弟二人那是一路互相安慰着回去南苑的,正好晨曦百无聊赖的趴在院子的书桌旁感怀寒冬,瞧见两个哥哥的身影归来,眼睛蹭蹭发亮,站起来就跑过去道:“大哥二哥你们去哪了,不带我。” 明儿哥还没有走出以后妹妹要离开他的阴郁,听见晨曦的声音,侧头跟启儿哥道:“哥,你有没有觉得晨曦现在都喊我们大哥二哥了,那她喊嘎尔迪什么?” 启儿哥提醒晨曦小心脚下,随意应道:“当然是喊嘎尔迪哥哥了,有什么问题?” 明儿哥心下计较,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真相,“连名带姓的喊嘎尔迪哥哥是说明晨曦无意嘎尔迪,趁早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启儿哥:“……”不是一直都这么喊的吗! 他轻推了一把明儿哥道:“你魔怔了?一路都在想晨曦的事,她过来了你还说。” 明儿哥确实感觉意识不清,还有点头疼,被启儿哥轻轻一推也踉跄了一两步,他的脸色正常,启儿哥没有看出什么状况,但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第二百九十九章 明儿生病 晨曦已经跑到他们面前停下脚步,凑到明儿哥身边虚扶着,假意生气道:“大哥,你推二哥干嘛呢。” 启儿哥盯着晨曦:“大哥推了吗?” 晨曦嘿嘿笑出声,眼珠一转很狗腿的说:“晨曦看花眼了,二哥二哥,你给我说说苗大师是如何治好王将军的好吗?” 轻轻的一句好吗仿佛从远处传来。 明儿哥甩了甩头,身体有些难受,摸摸晨曦的额头道:“明天二哥再跟你说好不好?” 晨曦感觉到明儿哥掌心传来的温度,暖和极了。 “好呀,我们进去吧,等会我跟娘亲说大哥欺负你,让娘亲好好教训大哥。”晨曦挽着明儿哥的胳膊拉着他往里走道。 启儿哥嘿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丫头片子,墙头草,见风转舵。 明儿哥含糊的应了一声,配合着晨曦的步伐往前走,董蓉早在晨曦大喊大哥二哥的时候就知晓两个儿子回来了。 她端出刚蒸好的糕点,准备给三个孩子打打零嘴。 晨曦软懦懦的喊了声娘亲,明儿哥也跟着喊,声音平和听不出异样,董蓉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异样,她的小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 她上前探了探明儿哥的额头,同时担忧道:“明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儿哥阖上眼睑,董蓉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董蓉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更加的担心了,微凉的掌心可以感受到明儿哥身上传来的热度,她心里一紧,更加放柔声音道:“明儿哪里不舒服跟娘说好不好?” 明儿哥想起了自己被绑在山洞的日子,又看见他们兄妹三人被五王子抓住,在营帐里冻的赫赫发抖的情景。还有他们逃出来后,启儿哥和晨曦被埋在雪中,他也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然而,其实他不想死,所以好冷。 董蓉将明儿哥揽住,明儿哥闭着眼睛靠在董蓉的肩膀上,熟悉的味道安心的感觉,他呢喃道:“娘” 董蓉心里都快急坏了,应了一声娘在,连忙用目光询问启儿哥和晨曦发生了什么事。 可晨曦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启儿哥从和明儿哥碰面到现在也没察觉出什么,不由的上前两步略怀疑道:“喂,你不是这么大人不好意思跟娘亲撒娇,所以假装自己生病了吧。” 董蓉轻瞪了启儿哥一眼,“瞎说,你看他这个样子像假装的吗?” 启儿哥撇嘴,明儿哥骗人的本事高着呢,闭着眼睛装虚弱有什么的。 但母命难为,启儿哥道:“那我去请军医来,晨曦你和娘在这里看着你二哥。”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像似睡着的明儿哥,他企图找出明儿哥的破绽。 董蓉催促他道:“我看明儿好像发高热了,你快去请,晨曦来,和娘一起扶着你二哥回房间。” 启儿哥:“……” 明儿哥迷迷糊糊的,看了好一会董蓉才喊道:“娘?” “诶,娘在。”董蓉扶着他,满脸心疼道。 明儿哥得到回答,又看向另一边的晨曦,“妹妹?” 晨曦看着董蓉惊呼:“娘,二哥是不是傻了!” “晨曦别闹!”董蓉心里是真的担心,赶紧扶着明儿哥回房。 晨曦其实心里也跟启儿哥抱着一样的想法,以为她二哥又想到什么主意吓唬他们。 但是此时明儿哥沾床就倒,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若是假装的也玩的太过分了,娘亲的担心可不假。 而明儿哥早已迷迷糊糊,一时感觉自己在山洞里一时在冰天雪地里,他皱紧眉头动了动嘴皮子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在董蓉眼里就是在说胡话了,她也顾不上什么,跟晨曦道:“晨曦,你去倒盆热水拿个热毛巾来。” 晨曦哪里还有刚才的猜疑,看见他二哥皱紧眉头的模样,慌忙的哦哦两声,就要去准备这些东西。 董蓉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放心,就怕晨曦手忙脚乱的拿热水烫到手,她起身阻拦道:“等等,你在这里看着你二哥,娘去弄热水。” 晨曦留下,董蓉出去先是吩咐士兵拿些酒水来,而后自己去厨房迅速的倒热水到盆里。 晨曦一个人守在明儿哥的床前,她还没有看过她二哥这么安静的时候。 “二哥?”她轻声呼唤着。 明儿哥却像似没有听见,有一些模糊的字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晨曦凑近去听,还是只能听见冷的意思。 晨曦也着急起来了,她将捏了捏被角,跟明儿哥说道:“二哥冷?对,被子!二哥我去拿被子。” 晨曦跑到一旁的衣柜旁打开,抱出一张被子,回想起之前她之前发高热的时候,听娘亲说过要捂出汗才能好起来! 董蓉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盖着三张被子的明儿哥,吓的立刻放好水盆诧异道:“怎么盖那么多被子?” 明儿哥脸色被闷的潮红,额头上也冒出汗珠。 晨曦有些无措道:“娘亲不是说过,发高热了要用被子捂出汗就会好了?” 董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晨曦好了,动手将加在上面的三张被子掀掉,明儿哥的眉头果然松开了些。 董蓉松了一口气,将毛巾拧的半干轻轻擦着明儿哥的脸,这才说道:“如果真的是发高热,也要擦些酒精挥发挥才盖被子,还有,不用盖那么多,会胸闷的。” 晨曦失落的低下头,表示知道错了。 一盏茶的时间,启儿哥把军医带到这里。董蓉赶紧让开位置,有些紧张道:“大夫,劳请快看看我儿子。” 军医不敢浪费时间,简单的跟董蓉行了一礼,便去诊治明儿哥。 在这安静的一刻钟里,大夫才放下明儿哥的手腕,退后几步向董蓉汇报道:“回禀王妃,小王爷脉象显虚,大概是最近奔波劳碌没有休息好,邪气入体。卑职开几服退烧药,只要烧退了再好好休息几天就可痊愈。” 董蓉听了对军医连连感谢,坐到床边心疼的看着明儿哥,又问道:“大夫,我儿子他之前没有一点征兆,突然就迷迷糊糊,可吓人,真的没事吧?” 军医低头:“王妃,此乃因小王爷的精神紧绷,松下来后身体的不适才涌出来。” 只要不是蛊虫就好,董蓉稍稍冷静下来,礼貌的请军医开药,自己拿起热毛巾仔仔细细的给明儿哥擦脸。 启儿哥和晨曦终于确定明儿真的身体不适,自责自己竟然还不相信,以为明儿哥再开玩笑。 一番折腾,给明儿哥喂了药后,天色暗下来。整整一个时辰,董蓉三人都守在明儿哥身边,也幸好府中没有出现其他事。 慕容怀德收功推开房门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竟然都静悄悄的,静寂飘荡着不宁静的气息。 婢女虽然不进来侍候,一些事情还是会每日来做,比如打扫和点灯诸类事宜。 是以,南苑的灯笼都被点亮,人气却少的可怜。慕容怀德没有在厅堂和厨房找到妻儿,便招来暗卫询问。 得知事情始末,慕容怀德这才脚步匆匆的赶去明儿哥厢房,一打开门,果真妻儿都守在这里。 他反手关上门,启儿哥和晨曦扭头喊道:“父亲” 慕容怀德颌首,快步上前走到董蓉的身边低声问道:“蓉儿?明儿情况如何?” 董蓉心里眼里都是明儿哥,看见慕容怀德就如同有了依靠,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对方的脸色如何,她摇摇头应道:“大夫说等烧退了就好,怀德你身子感觉不妥就让大夫瞧瞧,不要拖着扛着,久了不好。” 慕容怀德揽住她的肩膀道:“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儿怎么会突然发烧?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 “大夫说是过度劳累,邪气入体。” 董蓉说话的时候都是看着明儿哥的,启儿哥和晨曦在边上陪着没有半点怨言。 一个因为没有照顾好弟弟感到自责,一个是没帮上哥哥忙而感到内疚。 慕容怀德深深的看了一眼明儿哥,瘦的那么明显,他这个当爹的,一方面欣慰儿子被磨练,一方面……也有些心疼。 他轻轻拍着董蓉的肩膀,安慰着,“别担心,明儿退烧之后好好休息,你再每天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把他养回来。” 说到吃,董蓉抬头道:“整个下午都在担心明儿,我都还没有做晚膳。” 慕容怀德摇头:“你啊,就不用操心晚膳的事了,天黑了,你先回去休息。启儿哥在这里守着,可好?” 启儿哥立刻点头,“娘,我在这里守着,会看好明儿哥的,你别担心,回头明儿哥醒来看见娘亲一脸憔悴,他又得郁闷了。” “就你会说话。”董蓉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启儿哥确实担心他娘亲的身子,便上前在床边喊道:“明儿哥,快醒醒,你不醒娘亲就不回去休息了!” 董蓉赶紧拉开启儿哥道:“老大,你怎么开始胡闹了,明儿病着你还闹他。” 启儿哥也没想喊两句能把明儿哥醒来,听见他娘亲的话,便放低声音道:“所以娘亲你回去休息好不好?明儿哥我会好好照看的。” “你也是小孩子,一晚上不睡觉怎么行,娘亲没有其他事要干,你们都去休息吧。”董蓉的心中自有她的计量。 如今府中的将军还没有醒来,启儿哥也是个顶事的。怀德现在更是带伤,就属她最清闲。 第三百章 巴图顾虑 慕容怀德和启儿哥晨曦都不会同意董蓉彻夜守着明儿哥,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能劝住董蓉。 他们爷儿三对视一眼,启儿哥和晨曦固执说:“那既然娘亲这么决定,我们也就一同留下来。” 慕容怀德也颌首道:“那我也在这里陪着你们。” 董蓉着急,回头看着他们道:“你们这么累,平时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跟着我陪在这里做什么?你们这么不听话我要生气了。” 启儿哥看了一眼慕容怀德的神色,这个时候明儿哥醒来多好,他现在说话一定比他任何一个都有用,生病的人就是有些特权。 也不知是不是感到到了启儿哥的想法,昏迷的明儿哥睫毛轻颤,竟有醒过来的征兆。 但是这一家子都在使劲的想着怎么说服对方回去休息,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现象。 启儿哥和晨曦站在一起道:“娘,父亲受了内伤,您就回去陪着父亲吧,弟弟这里我会照看好,直到他退烧为止。” 他没有说明儿哥而是说弟弟,启儿哥在表明他的认真。 然董蓉没有看见明儿哥醒来,心里如何放心的下,再说了此时此刻,也只有她一个人有时间来照顾人。 她的沉默昭示了她的态度,这时,一道轻声的娘传来。 众人皆一惊,齐齐朝床榻的方向看去。只见明儿哥一眼迷茫的看着他们。 被四双殷切的眼睛盯着,明儿哥心里也是不解,他的头还在痛,想坐起来却四肢无力。 董蓉看出他的意图,连忙轻按住他道:“明儿不要起来,你发烧了还没有退烧呢。” 明儿哥重新躺回去,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发烧了。 启儿哥也顾不上那么多,跟明儿哥道:“你劝娘亲,娘要一直守着你,说晚上也不回房休息。我觉得我守着你就成了。” 明儿哥将目光转向董蓉,为了让她放心,故意扬起一个微笑道:“娘,您回去吧,我明天还想看见漂漂亮亮的娘亲,还有娘亲手煮的粥。” 见董蓉还想说,明儿哥继续道:“如果娘不回去休息,我就不睡了,陪着娘熬。” 果真,他这么说,董蓉还真的没辙。 最终慕容怀德带着董蓉回去,顺便把晨曦给领走了。离开前董蓉对启儿哥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了,如果没有退烧要马上找军医。 诚然,军医一直在隔壁厢房候着。 送走了爹娘,启儿哥松了一口气回到床榻边,明儿哥却已经睡着。 他学着董蓉给明儿哥额头敷热毛巾,整个晚上,明儿哥睡睡醒醒,看到的都是启儿哥精神满满的样子。 启儿哥给他喂了一点热水,到了后半夜明儿哥一次都没有醒来,且皱紧了眉头,启儿哥摸了摸他额头果然没退烧,立刻去隔壁厢房摇醒了军医,拉过来给明儿哥看病。 这一番折腾下来,都快五更天了。 不过冬天的黎明来的稍晚些,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明儿哥没退烧,军医也不敢回去自己休息,便一同留在厢房内守着。 直到天微亮,明儿哥终于退了高热,但还未没有醒来。 而慕容怀德和董蓉已经早早起来,启儿哥折腾了一晚上,虽然精神不错,眉宇间还是有些疲惫。 董蓉看见了也心疼,连忙催促他去休息。 启儿哥拗不过他娘亲,只好听从的回自己厢房休息,明儿哥轮到了董蓉来照顾。 这个将军府一病就倒了三个人,王将军,苗大师,明儿哥。 这个异象早已引起了其他将领的疑心。 不说王将军这个把月来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还穿的奇奇怪怪。这下是彻底不出现了。 传来的战报也全部送到了中山王爷那里处理,有了慕容怀德在这里坐镇,确实让他们有主心骨,同时也越发的对王将军生疑。 他们怀念的是当初和王将军在战场上抛洒热血,而不是看着曾经的将军变成猥琐好色之徒。 王将军这段时间的不出现,按照以前他的荒唐事迹,足以让他人联想到沉迷美色的场景。 将军府的明里暗间且都在慕容怀德掌控之中。草原上,嘎尔迪被东方仇暗算的事,都被偷偷跟着晨曦的刘太医解决。 刘太医顺便还送回了巴图军营一份礼物,但是他秉承的东西只是以牙还牙,对于两方的争斗他并不插手。 刘太医潜伏在皇宫多年,一方面是皇宫的药材多,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保住苗疆的安危尽一份力。在皇宫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收到的消息也比较快,能及时通知苗疆的子民做准备。 此时,嘎尔迪的军营,一扫之前的低沉,他们解决了腹痛的痛楚,巴图他们敢让他们痛!那他们就让巴图军营的人痒! 多亏了刘太医的妙计,虽然无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只是探子来报,巴图军营此时确实人仰马翻。 看敌人痛苦乃是人生一大快事! 嘎尔迪瞧见刘太医这么有本事,哪怕他是朝廷的人,也起了撬墙角的心思。 然而,刘太医总是四两拨千斤的一笑带过。如此,三次过后,嘎尔迪也就不再多说了。 看在他是晨曦的师傅上,也没有起什么歪心思。 可他不顾忌刘太医,他的手下将领人心各异,豪爽些的感激刘太医的救命之恩,心里沉难免想得远些。能人不招之己方,放回去当敌人岂不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一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 嘎尔迪的军营乔装出一辆普通百姓的运送马车,专门送刘太医去大齐的地盘。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草原和大齐的关系说不准,几乎可以马上开战,也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巴图五王子和东方仇搅合在一块,则有可能会造成大齐和嘎尔迪化干戈为玉帛。 再说刘太医送给巴图军营的“小礼物”一开始是成功了,但后面竟然很快的被化解。 当然这个出面化解的人还是东方仇。 巴图的野心大,有勇无谋,而跟着他的将领不是傀儡,有一个喜欢冲动的将军,久而久之实在不美。 就拿上次的事来说,东方仇说不要去碰嘎尔迪送过来的东西,巴图抵不住贪心去碰了,结果受了罪。 而今,他们军营无端士兵身上都泛痒,痒的死去活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东方仇已经很快找出原因并解决。 就冲着这两次,他们对东方仇的尊敬不知不觉都快和巴图对等了。 这让巴图如何能高兴的起来?虽然他也惜才,但也爱面子! 嘎尔迪派出的马车再隐秘也被巴图的眼线查探后,他们就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东方仇必须参与了。 巴图认为嘎尔迪军营在这个时候派出马车,一定是个诡计,用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其他将领见嘎尔迪做的那么保密,心里纷纷起疑,又一时没有证据,理所当然的不敢出声。 东方仇自来到巴图这里,话少,有功。 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都会点到点子上,信任和尊重就是再这样无形之间给堆积起来的。 东方仇在这片不算好的气氛中打破沉寂,他看着巴图道:“将军,东方觉得嘎尔迪那方做的这么隐密,恐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将军仔细想想,这次的中毒事件明显是嘎尔迪那方下的黑手,这种手段如果说没有人帮他们,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所那马车,东方觉得还是派人去察看一番为好。” 众将领都在附和,希冀的看着巴图。 巴图听在心里,觉得东方仇对他的地位威胁越来越大了,隐患!绝对是个隐患! 但,东方仇的本事确实不可小嘘,现在除掉,就像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一样。这可真是难以决断的事。 留着东方仇,威胁他地位。没了东方仇,可能会被卑鄙的嘎尔迪下套,两方都不好! 巴图的犹豫不决,让其他将领有了开口的机会,他靡下的左前锋和右前锋进谏道:“将军,东方先生的话不无道理,我们可以派出一小队去追踪探查。” 一句东方先生完美的诠释了,东方仇在这些将士心目中的地位。 剩余的几个见有人出头便更加的附和起来,他们的一言一语一点点的引燃巴图脑海中的导火线。 巴图脸上的笑脸很是僵硬,这东方仇到底给他的手下灌了什么**汤?他很想抽出腰间的弯刀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然后再问一句!你们还敢不敢再说! 想到自己他心里的阴霾都驱散了不少,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要光明正大的和东方仇作对,最好还是在其他将士的面前给东方仇的面子,暗地里再对这个中原人下手! 巴图笑了笑,拍了拍东方仇的肩膀,“东方说的有道理,只是以本将对嘎尔迪的了解,多半是他耍的阴谋诡计。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派出一队精锐也未尝不可。” 几位将士一听,纷纷露出些许笑颜,看巴图心里的非议也减少了一些,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将士众拥着的东方仇出去,巴图笑看着目送他们离开,手却紧紧的握住腰间刀柄! 他们再不走,不怪他控制不住要发火了! 她的将士对他这个将军实在是太可恶了!如果东方仇不是中原人,他们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的造反了? 越想越去,巴图一掌打在身前的木桌上,震的桌上的纸张跳起来又落下。 他一定要收服东方仇!让他臣服于他!让其他将士对他保持戒心! 第三百零一章 没有想到 想法如此的美好,然而执行起来是那么的有难度。 东方仇从皇宫里逃出来之后,心境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有个当皇帝的儿子竟然往死里害他,还有个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儿子白衣,下起手来也不含糊,他们!简直就是弑父也不怕天打雷劈的人。 而薄太妃,当年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最终还是偏向了他那养不熟的儿子那边,经过时光的洗涤,当年温柔典雅的女人,早就变了一个样。如今更是完全的放弃了他。 东方仇离开京都来到草原,拖着残破的身躯的他怎能不恨?多年培养起来的弥勒教被自己亲生儿子摧毁!自己也被白衣从高位上算计下来。 他不明白为何皇家知道当今的皇帝是他的种,都还帮着隐瞒下来!这是他想不透的地方,便认为薄太妃早就给那皇帝小儿布置好了后路。 呵呵,可是上天都帮着他,在穷困潦倒之际,竟然让他遇到了一个有本事目的又一样的人。 他东方仇此时的目的表示要让,中山王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再将那逆子皇帝小儿拉下马,他倒要看看到时那皇帝小儿还会不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会不会对他不屑厌恶! 他的野心从来没有消停过,哪怕在绝路中。 而巴图的将士拥着的东方仇出去,恭维的话跟水似的往外说,“东方先生,还是你有办法让将军松口,我等都深觉那辆马车里,定然是藏着嘎尔迪军营的秘密。” “就是,东方现在不但一身神秘莫测的本事,考虑事情也很全面,我们能有东方先生作为盟友真是大幸!” 东方仇以往的脾气是爆,现在沉淀下来心机更深。他心下冷笑着,彼此彼此,都是互相利用对方而已。他有计谋没有兵力,巴图这里有兵力却蠢的很,这不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吗。 但他嘴上却说道:“哪里哪里,英雄所见略同吧。” 这话不但把的围着他的将士夸了,连带着他自己亦同。 将士都是草原热血男儿,哪里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是英雄的,一时间对东方仇的好感又上了一层。 若是让巴图听见定会挥刀见血。 东方仇心里有些飘飘然,无他,他处心积虑的谋划那么久,看到有成果怎么会不高兴? 而将士表面上是那么的尊敬东方仇,那是建立在东方仇能帮他的份上,如今他们更想要知道嘎尔迪派出去的马车,到底是什么人还是什么宝贝! 东方仇面上挂笑,心情看起来甚好的回到自己的营帐,经过他这些日子的表现,终于以谋士的身份得到了一个独立的营帐。 想当初他在中原何曾这般憋屈! 高兴的心瞬间又冷却了下去,他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那一切! 然而,东方仇的营帐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嘲笑道:“怎么,几个将士说的好话就让你满足了?” 听见这声音,东方仇微微皱起眉头,等松开了后才看向全身笼罩在黑布下的人,“你怎么来了?” 那人带上一些警告道:“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要干的大事。”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和这些士兵无非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难道你会认为这几句恭维的话会让人当真?别忘了我是中原人,而他们是蛮夷!双方都不过是把心里的鄙夷掩盖住罢了。”说着,东方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这阴狠的状态才是笼罩在暗处的人找上他的原因,得到想要的回答,暗处的人也不再多说,只道:“巴图对你很不放心,你自己看着点,别被一个不值一提的人绊了脚跟。” 东方仇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对方的警告,心里很是不爽,对方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当下也沉了脸道:“淼罗,你为免太小看我了,还是别把自己抬的太高。” 那个男子没有动怒,沉默了一会,他才道:“以后,不准随意叫这个名字。” 东方仇没有想到这个找到自己合作的人,关注的重点是名字!他吃了几十年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有本事精神却不好的怪人。而且还用这个名字,难道他还有很多名字吗? 东方仇已无话可说。 他的沉默,让暗处那个唤作淼罗的男子认为是同意。 气氛好转下来,两人简短的商量了接下来的动作。 东方仇是宁杀错不放过的人,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会让人去探一探那马车上这么秘密,保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这个嘎尔迪听说是中山王一家养大的,不拿他开刀怎么对得起自己。 淼罗没有反对。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止他们派出的人,巴图那处为了卸去手下将士对东方仇的崇敬,已经先他们一步派出了自己的亲卫,准备早一步截下那辆马车,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通通清空!这样那些将士下次看还敢不敢不信他的判断。 他的计划看似如此只好,却更加没有想到,敌方军营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嘎尔迪的离开只有军师一个人知道,其他将士一个上午没有看见自己王的影子,自然不会跑去询问。 如此一来,作为主攻的将士阿格尔心里便松了一口气,王没有去关注那个中原人,他的计划应该很容易执行吧? 护送那太医的精锐都是他的人,处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应该没有问题。哪怕这个大夫的手段有些诡异! 距离刘太医的离开已经半天了,原计划是让这个刘太医一走出草原的地界就杀掉,按理说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传回来消息。 阿格尔心里一直惦记着结果,若不是他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怎么会那么的不放心?他们草原的勇士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做事,只是他不知为何鬼迷心窍觉得那太医是威胁,所以才出此下策。 但是他不后悔。 然而他的心思想得如此多,却忘了此刻正在操练士兵,迟迟没有等到主锋的下一步命令,士兵们表示保持同一个姿势还需要多久? 阿格尔的异样被正四处巡查的军师逮个正着,军师卡纳,是原嘎尔迪的父王手下的人,对嘎尔迪是绝对的忠心,他的忠心没有野心。 他们的王要战他便战,他们的王不战,他便安分的守着。只要能保住他们草原的子民安居乐业,卡纳对进攻中原抱着可有可无的想法。 此刻看见作为主冲锋的阿格尔出现这等失误,作为军师不能不顾。 于是,左前锋顶上,主锋阿格尔被叫军师叫走了。 经过一场深刻的谈话,阿格尔很没有底气的将自己所做的事对军师一一交代,这大概就是相信军师原因,都是为了王好。 本以为军师顶多是指责他两下,或者是赞同他的做法,然而,事情一直在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外,军师卡纳一听阿格尔派人去处理刘太医时,一拍桌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阿格尔手指颤抖,你你你你就是急得说不出话来,许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军师卡纳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桌上的奶茶一口气喝干,这才冷声说道:“阿格尔,你犯错了,你不该不顾军令私自出手,如果王有个什么事,你死也不足惜。” 阿格尔心里咯噔一声,这什么跟什么,“卡纳,我私自处理那个刘太医确实不对,哪怕出发点是为了我们好,我接受处罚,但这跟我们的王有什么关系?” 军师卡纳知道阿格尔心里其实还不认错,因为阿格尔觉得他受点伤换来除去一个拉拢不了的能人很值。 然而卡纳的话简直把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只因阿格尔听见卡纳说,王在马车上…… 马车上…… 王竟然在马车上!而他派出去的士兵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一刻阿格尔所有的固执都消散了,这事传出去,他阿格尔不是为了王好而罔顾军法处置刘太医!而是要害他们的王,这事造反,没有人会原谅他的! 包括他自己。 卡纳看着阿格尔后悔莫及的神情,也知道他的本意不坏,如今他们稀缺人才,贸然处置一个主锋对军营的影响很大。然而不处置那是不可能的! 卡纳做不了主,一切就看他们的王有没有事。他询问阿格尔道:“你派了多少人去?” 阿格尔颓废的应道:“护送马车的人都是我派出去的。” 卡纳瞪大眼睛:“……”许久才道:“但愿那些士兵看见王的身影,住手了没有造成伤亡。” 显然这很没有说服力。 阿格尔被军师派人押回他的营帐看守,在他们的王嘎尔迪没有回来之前,他都是戴罪之身! 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将士的关注,左右前锋和左翼右翼都过来询问军师。卡纳闭着眼睛叹气将阿格尔的事说了一遍。 左前锋简直对嘎尔迪有些盲目地自信,他不在意说道:“就只有护送的那一队精锐人马吗?约莫是二十四个人?” 卡纳点头,“如果阿格尔没有隐瞒其他的话,应该就是这么多人。” 左前锋上战场凭的就是一个勇武之气,他很是轻松说道:“那没什么,我们的王对付这二十四个精兵还不是跟玩似的。” 众人:“……” 这左前锋是在夸的他们的王还是小看他们精心操练的精锐? 左前锋是真的觉得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几个弟兄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百零二章 暗杀失败(上) 卡纳是军师,对这些弟兄的秉性不说清楚十分也有九分了。 绕是知道左前锋是个简单的人,也没有想到能简单到这样!他眉目间呆了些许的无奈问道:“阿奇,你能一个人对上我们二十四个精锐,轻松取胜吗?” 左前锋蹙眉,满是自信粗声道:“军师你傻了吗?当然不能轻松取胜。” 右前锋也着上火了,喷声道:“那你方才为何说的那么肯定我们的王会没事!阿格尔这次做的真是太过分了!但是……哎,这事还是军师来处置吧。”提起处置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卡纳摇头:“我相信王有草原之神的庇佑一定会没事的,所以如何处置阿格尔还是交给王来决断。” 简单的左前锋还是不明白,补刀道:“卡纳都相信我们的王会没事,虽然换作是我阿奇不能轻松取胜,但是不轻松也许还能取胜呐,何况那是王,我怎么能比。” 好了,关于左前锋对他们王的自信,他们都知道,所以假装没有听见就成。 因为他们的情感比较正常,不能因为信任就能不担心要面对危险的王啊!想想身边是自己的兵,全心全意的相信着,然而在你最放松的时候,身边的士兵却突然提刀杀你! 越想,众将士的心又拔凉了一节。 作为没有担忧细胞的左前锋,荣幸的被右前锋和左翼右翼前锋拜托了众多事宜,比如操练士兵啊,巡逻检查啊,关心受伤的士兵啊,关注敌情啊等一系列…… 然后他们就一蜂窝的奔去阿格尔的营帐,将阿格尔是如何布置此次暗杀的问个底朝天。 阿格尔心里痛苦,又不得不回答。终于回答完了,他才说出自己的担忧道:“这个时候,不管成功和失败都应该有探子传回消息才是。可是至今都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对众位将士来说就是好消息,也许都被他们的王干掉了都不一定。 不过如果真的是被嘎尔迪杀了那二十四个精锐的话,好像也要心痛一阵才行吧,毕竟那是精锐啊!练出这样的兵也是不容易的,而且还是一小队二十二四个在那里。 三个的前锋心思各异的离开了主峰的营帐,大概是被左前锋的自信所感染,他们竟然都开始肉痛折损的那二十多个士兵,从而忘记了担心嘎尔迪。 阿格尔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雪上加霜。兄弟们都对他这么失望了,他害了他们的王!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而被他们的记挂的嘎尔迪,着实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惊险。 护送的士兵确实不知道他们的王在马车上,快离开草原边界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处理掉这个曾经救过他们的刘太医。因是将令难违,所以他们不得不遵从命令。 也正巧是因为刘太医救过他们,所以他们决定给刘太医留个全尸,准备带他下来,痛快点处理了,再挖个深点的坑埋起来,这样尸骨就不会被野狗野狼吃掉了。 若是被刘太医知道,不晓得会不会感激这群草原铁骑的汉子…… 本该按照以往的路程,他们是早就到达了边界并且已经动手了,奈何刘太医受不住他们这么粗犷赶路方式要求走慢一些,他可是还要一本正经的去见徒弟们的,怎可因为赶路这点事把形象给毁了。 于是,阿格尔左等右等都等不来消息的原因就是在这里。 领队的是个小队长,他示意马车停下,在马车旁略带恭敬道:“刘大夫,我们走了许久,停下来歇歇吧。” 这不是问句! 然而马车里出了刘太医可还有嘎尔迪这尊大佛的。 嘎尔迪好多天没有见到晨曦了,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一开始的马车速度他都嫌弃不够快了,还被刘太医走慢点,这些都算了,这些所谓的精锐士兵才走了这点路就想停下来休息!真是操-练的太不够力度! 刘太医扫了嘎尔迪一眼,在皇宫里呆了许多年,看人脸色这个技能不用刻意去学,也能被动练会。 他给这个草原少年汗王一个面子,回话道:“不用了,我们还是保护这个速度继续赶路吧。” 嘎尔迪露出浅笑,朝刘太医点头,像是在道谢。 请人的小队长就郁闷了,本来想让刘太医死的好看点,就这样拿着矛往里戳死的方法是不被他所采纳的。他想的是请刘太医下来,轻轻的一抹脖子死的好看,痛苦又短,干净利落…… 然而刘太医不愿意下来! 小队长不可能将刘太医送回中原的地界,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如此,眼看前面就是地界了,他略一沉思道:“刘大夫,马车卡陷了,您出来透透气,让我们士兵把马车撬上去。” 刘太医闻言,他的表情很是精彩,看了看脸色沉下来的嘎尔迪,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汗王手下士兵赶马车真是好手,这马车车轮陷下,都没有一丝动荡。” 潜意识就是,你们是当我蠢的嘛? 嘎尔迪也不知道这些士兵在搞什么幺蛾子,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刘太医低声问道:“汗王,刘某是下是不下?” 嘎尔迪深觉不能让晨曦的师傅留下草原士兵不顶用的印象,这车上没有其他重物,最重的恐怕就是他和刘太医,二十几个士兵竟然推不动这样的马车,嘎尔迪不相信,便朝刘太医摇摇头。 所以,刘太医也不拆穿他们的谎言,继续拒绝小队长道:“不了,还请大家出些力,将马车推上去吧。” 马车根本就没有卡陷,刘太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若不是这个草原汗王就坐在他的对面,他都要以为外面有人埋伏要杀他了。 嘎尔迪则在忍耐,他不知道士兵不好好护送,非要停下来请刘太医下去做什么,还没有脑子的找了个子虚乌有的借口,简直蠢到他姥姥家! 希望接下来这个士兵不会说马跑了此类话,不然别怪他跳下马车去揍人!若是想让刘太医下车,不会对症下药?随意说有个士兵不舒服或者有个士兵受伤也好过……要停下来歇息!车路陷下去的借口吧! 再说小队长也是个老实的人啊,两次都被拒绝,多亏了他的身边还有机灵的人,给他支了一招。 果真,嘎尔迪刚从肚子里腹诽完,就听见马车外一声痛呼,那个小队长略带紧张道:“刘大夫,有个士兵受伤了,能麻烦您下车瞧瞧吗?” 刘太医瞥了一眼嘎尔迪似乎在问,你们到底是做什么。明显是在装好么。 刘太医很头疼,首先那人痛呼声太假了,当了几十年的大夫什么病都差不多瞧过。其次那个请他下马车的人,就没有离开过马车旁,正常人发现有人受伤不应该是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吗? 然,嘎尔迪也不知道这些士兵到底想做什么,反正他觉得很丢脸。 嘎尔迪歉然道:“太医,我陪着你一起下吧,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刘太医颌首,没有意见。 马车门开了,小队长终于松了一口气,若刘太医再不愿意下来,他们就只能采用四面八方了。 所谓的四面八方就是让所有士兵拿着长矛,穿透马车,如此刘太医的死相一定是很惨烈,他们收尸也麻烦。 刘太医从马车里下来,看着这些士兵的神情,挑高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先一步压住他们的心思道:“你们看,这是谁。” 本来小队长是准备动手的,早解决早回去军营。冷不防看见刘太医这般说话,便看向刚从马车出来,穿着中原衣裳的王…… 多年训练出来的习惯,让他们齐刷刷的单膝下跪,左手握拳放在胸膛上行礼:“参见王!” 嘎尔迪冷着脸,和平时鼓励士兵的模样截然不同,他扫了一圈围过来的士兵,在他还没现身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围过来了,目的明显不纯! 嘎尔迪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看向刘太医歉意满满道:“不知太医是否要回马车上歇着?” 刘太医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这些事如果不是关于他,他不会想要参与。此时也算给了嘎尔迪一个台阶下,点了头独自回到马车上。 刘太医一上车,气氛就变得很僵冷。这二十四个士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汗王会出现在马车上!幸好他们没有草率的给刘太医四面八方!不然汗王出事他们死也无法赎罪。 同时对主将的命令感到不解,主将知道汗王在马车上吗?如果知道还让他们这么干,那么……瞬间这些精锐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 嘎尔迪刚想起什么,撕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蒙住脸冷声道:“说吧,你们千方百计想让刘太医下马车的目的是什么。” 二十四个精锐士兵冷汗直冒就是不敢说话,太复杂说不出来! 嘎尔迪迟迟得不到回答,冷哼了一声道:“谁下令让你们暗害刘太医的?” 小队长就是小队长,一听就惊愕的抬起头来,似乎在问汗王您怎么知道,而其他士兵则低下头埋的死死的。 嘎尔迪心里回想了一遍,不多时就想起了这次的护送精锐好像是主锋阿格尔安排的。很好,他想不到阿格尔如此做的理由,往深层次想想,嘎尔迪眯起嗜血的眸子再次问道:“阿格尔让你们杀了本王和刘太医?” 第三百零三章 暗杀失败(下) 小队长这才赶紧回答道:“回汗王,主将只是让我等处理了刘太医,我等并不知道汗王也在马车上,如果知道我等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般做!” 嘎尔迪心知自己秘密出行除了军师没有其他人知道,将心里的那股冷意压下,那么阿格尔派人处理刘太医的理由是什么? 然,他们本来一路就走得很慢,还在这里耽搁时间,巴图最先派出的精兵已经赶上来悄悄的包围了他们。 嘎尔迪作为领袖,洞察能力比这些精锐还好上数倍,他环顾了四周一眼,这四周有很多小土包,完完全全能隐藏住人。 此时此刻也没有时间教训自家愚蠢的士兵,嘎尔迪果断的下令道:“全部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他的话强劲有力,警戒四周的同时,还简单的布局起来道:“十九人以马车为中心,快速形成包围圈。五个人守在马车旁保护刘太医。” 士兵们的身体多过于他们的思考,马上就按照嘎尔迪的命令包围好,寒风四起,吹起滚滚沙尘。 这片没有绿色植物的地域,除去一些张牙舞爪的树干,和堆着高高如同坟包的小土丘,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东西,而此时紧张的氛围在蔓延,寒风夹带着沙子吹来敌人的味道。 小队长撒谎不精通,杀敌却是妥妥的。正一脸的严肃的紧盯着就近土丘。 嘎尔迪站在马车前,小队长站在马车后,一前一后,内力的五个人盯着天盯着地,外围的士兵则眯着眼睛等着敌人现身。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长矛,矛尖和他们身上的盔甲一样都泛着冷光。每个人的腰间都配着两把弯刀,连赶车的士兵都是握着弯刀一脸戒备的模样。 看到这个阵势,巴图派来的士兵更加按捺不住了,虽然不知道那个绑着高马尾蒙着面,穿着中原衣裳的男子是谁,但是这个架势妥妥的马车里一定是有宝贝! 士兵里头没有一个喊的出名号的人物,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暴露行踪,让对方警戒的。但是就这二十几个人,硬拼还怕干不掉他们吗! “杀!” 一声激昂的叫喊声,顺着风清晰的传到的嘎尔迪众人的耳中,他们的长矛弯刀都已经备好,杀便杀,谁又怕谁! 周围的土丘后面果然涌出几十个人,但绝对不超过五十个,嘎尔迪从小跟在慕容怀德身边被养大,会的可不仅仅是弯刀,他这次本意是不想暴露身份,穿着中原的衣裳也不要方便佩戴弯刀,所以他的腰间只有一条长鞭,乍一看绝对看不出来。 长鞭出手,啪一声打在地上就泛起了一阵沙尘。 嘎尔迪单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都让冲上来的巴图精兵放慢了脚步,这种威压非上位者释放不出来。 接下来简直就是嘎尔迪单方面的虐巴图精兵,这不到五十个的敌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只一眼嘎尔迪就认出了巴图的兵,这让他边抽打靠近来的巴图兵,边皱起眉头,这巴图是如何知道他们离开的消息?难道他的军营里有奸细? 周围都是刀剑相交的脆响声,外围的防御很强,里面守在马车旁的五个士兵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而嘎尔迪一鞭子就能抽翻一个敌人,看的正在抗敌的士兵热血上涌,打起来那是气势上就能压倒对方。 饶是如此,他们也打了半刻钟的时间才清理干净,刘太医那可真是全程都淡定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如果他愿意,还可以掀开马车帘子观赏这有些血腥的画面。 嘎尔迪的士兵也有些是受了伤的,嘎尔迪让他们简单包扎一下,而他就去一个个查看,发现没咽气就问话,不回答的就长矛一插,完全送他们上路。 鲜血将黄土浸湿了一片,风一吹将血腥味传的更远,嘎尔迪他们不会在这里久留,不提巴图还有没有派其他士兵跟踪他们,若遇到草原的狼群则麻烦多了。 嘎尔迪身上没有沾到鲜血,他没有近战,被他一鞭子抽翻起不来的人,总会有机智的士兵去补刀。完美配合默契团队。 收拾好一切,嘎尔迪也没打算上马车,他询问马车里刘太医道:“太医,您没事吧?” 刘太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应道:“在下无事,辛苦汗王了。”他能有什么事?连马车都没有晃动一下。 嘎尔迪放心下来,命令赶车的士兵赶车,自己则跟随意的坐在马夫边上,他依旧警戒着四周。 他们走了一段路,风沙滚滚,路上尸体没有处理,在草原,那里有血腥味总是很快别野狗野狼吃掉,可能连骨头都不剩。 他们这刚走不到两百里,巴图将士派出的士兵后脚就到了,他们快速查探死去的士兵,然后什么也不管就往前追。 那几十具尸体只给他们留下前方马车很危险的信息,没有给他们后退的理由。 所以嘎尔迪回头望去,再看向远方隐隐能看见边界旗子,觉得这些尾巴真心让人恼怒。 他跳下马车,简洁道:“防卫阵,受伤的士兵守在马车旁,没有受伤的在外围抗敌。” 巴图将士派来的人数更少些,几乎和嘎尔迪的士兵人数持平,他们本来还在准备新的一轮厮杀。 风从嘎尔迪的背后吹来,迎面向巴图士兵的吹去,刘太医默默的抓了一抹什么,伸出马车窗外感受到风向,张开手掌。 呼啦,手中的粉末就被风吹散了。 不到五个呼吸,嘎尔迪就看见朝他们冲来的敌人纷纷丢盔弃甲的乱抓着什么,看起来画面很是诡异。 嘎尔迪也是有些怔愣,刘太医在马车深藏功与名道:“汗王,我们走吧。” 其他士兵听见刘太医的声音忽然打了个抖,几乎肯定这是马车里的人搞的鬼吧,隔了这么远也能阻敌! 刘太医在嘎尔迪士兵的心中有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小队长有些汗颜,偷偷看了一眼,跟抽筋似的敌人,不由的想这用在自己身上的滋味,两个字可怕! 没有对刘大夫出手,两个字幸运! 嘎尔迪倒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朝刘太医道谢之后,继续朝前赶路,马上就到了边界,到时他便要自己驾车送刘太医去将军府。很快就可以见到晨曦和义父义母! 果然边界一到,嘎尔迪便让护送的士兵回去,嘎尔迪坐在马夫的位置上,抬眼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小队长,命令道:“此处本王出来乃是去乔装打扮探听消息,本王在中原生活过,比你们都不容易露馅,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记得带话给阿格尔,这笔账回去再算。” 本来这护送的精锐看见自己尊贵的王给一个中原人赶车,怎么看都难以接受。 嘎尔迪这说成乔装打扮去中原的地盘探听消息,性质就不一样了,看他们的王,简直什么都会! 他们说中原语的时候还会有口音,不怪他们的王说会露馅,而且他们即使会说也只是会一些常用语,中原人数的快一些,他们就接受无能了啊! 带着崇敬的心情,小队长目送他们的王驾着马车离开视线之后才转身离开。 边关城。 王大将军镇守的地界,这里并没有京城繁荣,但也跟江南地界一般热闹。 因为在边关,周围有很多和大齐友好的民族,时常会进来在城里的做生意买东西。嘎尔迪养在董蓉身边好些年,换上中原的衣裳,容貌抹了些黄粉五官也只是比常人深邃了一些,加上他一口熟悉的腔调,轻而易举的进了城。 这年头,很多财主喜欢买那些别族的姑娘带回家,混血也不足为奇的。 嘎尔迪交了银钱给城卫,驾着马车进去,通行的道路还算宽敞,两边都是摆摊的小贩,只是不同的语言交响,听的嘎尔迪稀里糊涂。 马车左拐右拐的来到将军府,启儿哥和晨曦收到消息,下午便在门口等着。这时看见一辆马车朝他们而来,也不确定是不是嘎尔迪。 等马车在门口停下,那张黄黝黝的脸还压根看不出是嘎尔迪,倒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才被这兄妹两认出来。 嘎尔迪不知道自己脸上抹的粉有多损他的形象,当然见到晨曦心情激动,早就忘了这回事了。 他下了马车,本想上前,启儿哥和晨曦却已经走下来问道:“我师父到了吗?” 嘎尔迪喉咙里的晨曦愣是没有喊出来,见面不打招呼,嘎尔迪的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低下头应道:“刘大夫到了。” 嘎尔迪也不敢说是太医,只好跟着军营里的士兵改口喊大夫。 他刚说完,马车门就开了,刘太医钻出来,硬朗的跳下马车,满是疼爱的看着小徒弟。看多了两眼,他便皱眉道:“郡主,你这几天没有休息好?” 明儿哥到现在都没有好利索呢,虽然没有大碍,但是看着二哥昏昏沉沉的模样,晨曦自然也睡不好。 将军府门口人杂眼多,她和启儿哥亲自迎接刘太医就是解解别人的疑惑。 郡主在迎接师父,亲自等着就不稀奇了。不然一辆马车不管是从大门口进还是从后门口进都惹人生疑。 知道马车里的人是郡主的师父,连同嘎尔迪这个御马的马夫都不惹人注目。 晨曦过去站在刘太医的身边讨好道:“师父坐了这么久马车辛苦啦,我是想到师父来看我太兴奋所以睡不着,嘿嘿师父进来吧。” 启儿哥跟刘太医微微点头,而后莫名的看了一眼低落的嘎尔迪,开口道:“你也进来吧。” 嘎尔迪看了启儿哥一眼,忧伤的低头跟着进府。 第三百零四章 师徒相聚(上) 嘎尔迪进府和启儿哥并肩走在一起,将军府常年都是王将军在这里,剩下的也是将士大老粗,所以没有那么看重所谓的规矩。 他没有看见明儿有出现,又看了一眼正笑的眉眼弯弯跟着刘太医没有搭理他的晨曦,压下心中那一点点的不舒服问启儿哥道:“明儿哥跑去哪里野了?许久没有看到他。” 晨曦听见,回头嘟着嘴道:“嘎尔迪哥哥,二哥生病了,两三天都没有下床,整天都在睡觉。” 嘎尔迪一愣,他没有收到消息说明儿哥生病。此时连忙问道:“明儿哥什么病?严重吗?” 启儿哥拍了拍嘎尔迪的肩膀道:“军医说劳累过度才发烧的,这两天虽然退烧了,但好像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幸好没有大碍。” 刘太医瞧见自己小徒弟担忧的那个样,眼底青色也多半是因为担忧所以才没有睡好。作为一个爱护徒弟的刘太医,脚步一顿提议道:“郡主,带为师去看看小王爷否?” 晨曦眼珠一亮,又故作矜持的咳嗽两声低下头,“师父,您才刚下马车,我们不急不急,先进去喝茶吧。” 刘太医笑看晨曦,似乎早就把她的想法摸透,“带路吧,如果为师没有猜错的话,王爷和王妃都在小王爷的厢房担心着吧。” 晨曦嘿嘿一笑,看向启儿哥似乎在询问意见。启儿哥无奈只好点头,晨曦这才低声嘀咕纠正道:“师父,你只猜对一半,我爹在正厅等您,只有我娘还在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二哥。”末了,她又提醒道:“对了,师父你不去看看我的师兄们吗?苗大师也受伤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休养。” 刘太医脸色一僵,似乎没有料到苗大师竟然受伤了。他面上不表露,眼神却也出卖了他的想法。 “郡主,你先带为师去你师兄那,待会再去看小王爷。” 晨曦连连点头没有耽搁,回头朝启儿哥道:“大哥你带嘎尔迪哥哥去见爹娘,我先带师父过去南苑。” “好。”启儿哥没有异议,看了一会晨曦离去的背影,启儿哥才出声提醒道:“走吧嘎尔迪,父亲已经在等着,这一路上没有出什么事吧?” 嘎尔迪笑言:“什么事都没有,一路顺利。” 关于巴图士兵想半路包抄他的事自然就没有必要提了,就巴图那伙人,没有蛊毒之类的东西阻挠,根本不足为惧。 他和慕容怀德分开也不过几天而已,此时见面行个礼真心实意的喊句义父,也没有什么好寒暄的了,父子三人奔去明儿哥的厢房。 慕容怀德推开门,屋里的空气很流畅,没有那种气闷感。董蓉起身迎了一下他们,一家人就不那么见外了。 嘎尔迪看了看睡着的明儿哥,单从脸色上来看,没看出什么问题,只是消瘦了不少。与启儿哥对比明显了些,更好辨认了。 董蓉抬头笑看嘎尔迪道:“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嘎尔迪挺起胸膛,自信道:“义母放心,我什么麻烦都没有遇到,倒是明儿哥怎么这么不注意身子,大夫怎么说?” 董蓉低下头,眉目间的忧愁怎么都驱不散,她伸手握着明儿哥有些冰凉的手掌道:“军医只说是劳累过度,烧是退了但却经常昏睡,体温也摸不准,有时低了有些又高了。” 嘎尔迪安慰她道:“义母,刘太医已经来了,听闻他的徒弟受伤让晨曦带着他去看,等他看完再来看明儿哥,他的医术很高明,明儿哥一定会药到病除。” 提起刘太医,董蓉的眸子也亮了几分,“刘太医的医术确实很高明,你们刚赶路而来,出去歇着吧,晚些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晚饭。” 慕容怀德心疼董蓉,这几天她都憔悴了不少。明儿哥的情况也没有个准话。他这个当丈夫的感觉到了无力感。 而府中的大事,军营的情况目前都是他帮忙打理,不能时常的陪着妻儿身边。 再说本该掌管这一切的王将军,自从解除蛊毒之后,至今也都昏迷不醒。派去伺候的人只说情况没有变坏,就是没有醒来的征兆。 小玉的尸体已经停放了三天,按道理是要处理了。虽然是冬天一直放着也不是个事。 所以趁着嘎尔迪的到来,慕容怀德抽空去看了一趟王将军,果然脸色都开始慢慢的好转,那些脸上轻微腐烂的地方都已经结痂。 而南苑,胖子和瘦子丝毫不知道他们的师父正在朝他们走来,他们两个还在奋力的钻研药丸,力图在他们师父到来之前,把自家师弟的身体调理的能见人。不然他们都没脸去见师父了! 其实经过胖子和瘦子耗费内力帮他引导体内絮乱的经脉,苗大师都已经醒了。只是这脸色和身体都看着病怏怏的, 惨白的脸色外加动不动就咳嗽的身子,反正这样的师弟,胖子和瘦子是绝对不会领在师父面前! 苗大师一个人靠在床头上,拿着本书籍悠然的看着,如果不时不时的咳嗽两声破坏意境的话,这个画面还是听养眼的。因苗大师的面容细腻不粗犷,比起常年在外面野的胖子瘦子皮肤都白皙。 他表面经常挂笑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很温和。当然若是仅凭此就认为他是一个儒雅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其实他和瘦子胖子一样都是爱玩的!只不过他玩的心计不是拳脚。 此刻,瘦子和胖子都在搭配药材,苗大师可能看书是看腻了,难得出声问道:“师兄,明儿这两天都没有过来吗?” 瘦子瞥了他一眼不搭理,都不叫大师兄,贵知道你叫哪个师兄。 倒是胖子回答道:“前两天我们让明儿不要过来。” “哪知道这个小白眼狼就真的一次都没有过来探望!”瘦子咬牙切齿的接话道,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说他的不孝徒弟。 苗大师倒不在意,他选的徒弟,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能是太忙给绊住了吧。 胖子狐疑的看了瘦子一眼,“明儿没来,你又激动什么。” “这么没有孝心的师侄我不能生气吗?”瘦子高傲的反驳。 胖子一直打量着瘦子,眼神很是有深意,他看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把瘦子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声恶气道:“你个死胖子,再看戳破你双眼。” 胖子这才开口道:“我的师兄欸,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最近好像很反常吗?以前师弟出事你可都是落井下石的。自从出发到中原,你就变了。” “变什么变!”瘦子有些激动的反驳,然后故作淡定的反问道:“你说我,怎么不说你自己,你不是老好人吗?看你最爱护的师弟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你有时间不去研究药材,看我看个屁!” 胖子一脸我已经看透你,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反常对师弟那么上心。一定是因为!” 因为?瘦子心里一抽一抽的,难道他知道其实暗地里,他有拿苗师那小子当弟弟看? 一想到这里,瘦子就炸了,这么丢脸的事被人知道了,他瘦子还用混吗! 就在他想把胖子打的半死不让他乱说的时候,胖子一口气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你一定是因为知道师父要来了,所以才一改往常的姿态,假装关心师弟,想让师父夸你是不是!师兄你的心机不深啊,被师弟我看破了。” 瘦子:“……”突然感觉刚才自己聪明的脑子下跌的好厉害,也是,他会相信这个胖子看出什么来吗!笑话。 他冷眼盯着胖子,然后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这个样子在胖子的眼里就成了默认。 他就说瘦子怎么可能那么用心的和他一起为师弟制药,真相只有一个,为了师父! 胖子得意洋洋,苗大师却看见了瘦子嘴角轻微上扬的弧度。自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一咳嗽嘴角的笑意就被冲散了。 胖子和瘦子都抬头看着咳嗽的苗大师,神情都认真的很。治治治!把这该死的咳嗽赶走! 而这时,晨曦已经带着刘太医来到苗大师的门前,她刚想敲门,被刘太医轻轻的拉到一旁,在皇宫多年受到了熏陶,男女有别,还是先让他这个师傅打前锋,安全了才让晨曦进去。 在刘太医敲门的那一刹,躺在床上的苗大师竟然有些呆愣,他能确认明儿的妹妹在外面,还有一个却不知道,不过直觉告诉他那个是师父。 瘦子和胖子见苗大师企图爬起来,赶紧阻止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这个时候起来加重伤势作死?” 苗大师听见里面的动静,微笑跟晨曦道:“郡主你这里稍等,为师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晨曦点头,下一秒就见刘太医一脚踹开了房门,那一刻,晨曦瞪大眼睛,心里却是对这个师傅更加的钦佩。 以后她也要用这种气势来对付她的大哥二哥! 门口的异响吸引了屋里三个人的注意,胖子和瘦子看见刘太医的身影时,俱是一惊,将手里抓着的药材一把扔掉,一胖一瘦的扑向刘太医喊道:“师父!”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你终于肯见我们了。” “师父我们好想你啊。” “师父你不在大师兄总是欺负人。” 晨曦在门口探头探脑,瞧见那一两个平时各种大师范儿又高冷的性格,今天在她师父面前的成了七八岁的小孩子。心里那是各种无语啊…… 这两个师伯加起来都到古稀之年的了吧。 刘太医淡定伸出两只手,一手摸一只脑袋,无形间阻止了胖子瘦子要扑上他的意图。 明天有事,请假! 第三百零五章 师徒相见(下) 晨曦光明正大的看着这师徒相见的感人场面,瞧见她师父摸着两个师兄的脑袋时,晨曦心里暗暗的给自己一个警示,以后千万不要让师父摸脑袋安慰,因为看着师父的动作,两个师兄的表情很像是主人在安抚两只没有喂食的小狗! 刘太医只是点头,意思意思摸摸头就收手了,他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胖子可怜兮兮道:“师父,你已经七年没有回来过了,也不许我们离开苗疆,七年都没有见过师父,您看你的胡子白了。” 瘦子倒是话比较少,他和胖子以及师弟都是被师父捡回来亲自教养大的,只不过他和胖子是一起被捡,这个天赋异禀的师弟嘛,则是他们师父出趟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带回来的。 他们对师父的话都当是圣旨,当年刘太医只是叮嘱一句不要离开苗疆,瘦子和胖子怎么胡闹无聊都没有离开过。 好不容易安静些,苗大师坐在床边喊道:“师父。” 他的声音不嘹亮,脸色不好也挂着微笑,这笑容和平日里的可不同,这是他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从不会像瘦子和胖子一样扑向刘太医,他的高兴从眼里表露无遗。 瘦子看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小师弟,知道能坐起来多半是他的极限了,不然按照他的秉性,自然会站起来,尊敬的先给师父行一礼。 胖子听见苗大师说话也不嚷嚷了,看了一眼轻皱眉头的师父有些心虚。把师弟照顾成这个样子,师父不会对他们使用冷暴力吧。 刘太医只一眼就看出苗大师受了重创,他也不忍心怪他不会照顾身体,上前自然的坐在的床边给苗大师把脉。 屋里静悄悄的,胖子和瘦子看着他们师父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也有点发毛。 是的,他们小师弟这个病情其实没有药可以根治啊!若是能根治,七年前师父就把那个经脉损伤给治好了。 一盏茶后,刘太医放下了苗大师的手腕,摇头叹息:“为师当年不是叮嘱你不要再过度透支内力?你的旧疾本来就要防止发作,这次你还在发作未痊愈发功!为师一直认为你是最稳重的,其实你们师兄弟的本性都差不多!” “那也是跟师父您学的。”胖子不小心将心里话给嘀咕出来。 刘太医自然听的清清楚楚,他侧头看向胖子淡淡问道:“你说什么?” 瘦子捅了胖子一个手肘,诚然他说的正是他们师兄弟的心里想法,那怎么能说出来!还是在师父心情不好的情况下。 胖子吃了瘦子一击,说不疼是假的!他苦着脸偏又要装很认真的认错:“师父,我什么都没说,小师弟的伤,我和师兄已经在研制药物了,但暂时没有什么大进展。” 刘太医回头看着咳嗽的苗大师,让他先躺下休息,这才看着大徒弟和二徒弟道:“药急不得,老三的伤有些复杂,回头为师配个药房看看。” 瘦子和胖子连连点头。 只是耐不住刘太医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流连,果真他们的师父开口问道:“你们作为师兄,眼睁睁的看着老三受伤,他一根筋你们也跟着一根筋?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你们还不打晕了阻止。” 瘦子:“……” 胖子:“……” 苗大师:“咳咳……” 胖子和瘦子不敢顶嘴,他们确实没有强力阻止啊,虽然小师弟这么大人了他们想阻止也不是那么容易。 刘太医就是按照老规矩训一训这老大和老二没有照顾好老三,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老三决定好的事,很难改变。 苗大师这次却出声为两个师兄说话。 “师父,这次是我执意如此,不怪大师兄和二师兄。” 刘太医有些讶异的回头看着靠在床头的老三,以往他训这两个徒弟老三可是只看不说的,这次却主动出声解释,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要知道这三个徒儿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争夺起来就跟不要命一样,他若是出门回来礼物稍有偏颇,这三个互相仇视仿佛是仇人。 若是他摸了老三的脑袋鼓励,老大和老二忘记了,那是明争暗斗想法设法的非要补回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养了三个闺女! 在他看来这三个徒弟都让人操心的很,还不如他刚收的小弟子晨曦乖巧懂事。 对了,晨曦…… 刘太医转身正好看见晨曦站在门边一脸好奇,他慈爱的招招手,“郡主,进来吧。” 晨曦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刘太医的身边,还跟胖子调皮的眨眨眼睛。 瘦子和胖子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刘太医高兴的宣布:“这是晨曦郡主,你们的小师妹。年纪最小,你们要多多照顾。” 瘦子和胖子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特别是胖子,情不自禁的指着晨曦一脸不可置信,就好像原本这个该是他女儿的人,突然变成她妹妹了! 刘太医不知道胖子的想收徒的心思,瞧见他们这个模样,故意板着脸道:“怎么?难道你们有意见?” 瘦子和胖子齐齐摇头,他们哪里敢对师父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那就叫小师妹。”刘太医淡定的看着这两个徒弟。 胖子无奈的看了晨曦一眼,笑问道:“小师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嗯,师父有跟我们说过,嘿嘿。”晨曦有些不好意思的捂嘴偷笑。 刘太医见她高兴也扬起一抹微笑,但他很快就收敛,转而看着躺在床上面带笑容的老三,这个老三的情况确实有些头疼,身体亏损的严重。 他给晨曦介绍道:“你们之前已经认识了吧,这个是你大师兄苗乓。这个是你二师兄苗受,这是你小师兄苗师,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你三个师兄。” 晨曦很乖的挨个喊了一遍,苗大师对于他师父给他收的小师妹并不觉得有问题,只是明儿是个小师妹的哥哥,那么……明儿岂不是要喊自己妹妹为师姑。 想到这里,苗大师忍不住轻笑起来,牵扯到肺部又是一阵咳嗽。 晨曦见他脸色是真的不好,很是担忧道:“苗师兄,你的身体没事吧?我二哥也烧的稀里糊涂,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明儿生病了?”苗大师问道。 刘太医对苗大师这么关心明儿哥感到费解。感受到师父的疑惑,胖子解释道:“师父,您还不知道,小师弟找的了一个宝贝徒弟,就是小师妹的二哥,嘿嘿,要不我也去让启儿哥拜我为师好了,看着脑瓜子就是个灵活的。” 晨曦吐吐舌头拒绝道:“我大哥是不会学蛊虫的啊,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对蛊虫也没兴趣。” “小师妹,明儿的情况现在是怎么样?”得不到回答,苗大师又问了一次, 晨曦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明儿哥目前的情况,苗大师变得沉默不语。 胖子也不再说话,这一家子都是这样不让他收徒弟,想想要是放在苗疆,被选上的少年都是激动不已,哪里还会这般推托。哎这到底不是苗疆。 刘太医好生叮嘱了苗大师先好好歇息,又命令瘦子和胖子好好照顾,这才带着晨曦去厅堂。 他一离开,瘦子和胖子就开始翻旧账了。 苗大师就是他们的争吵中,静静的睡着。 晨曦带着刘太医直接去了明儿哥的厢房,董蓉见刘太医到来,很是尊敬的打招呼并让开了位置给刘太医把脉。 刘太医给人看病看了数十年,早就很有经验。他把脉的时候没有人会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刘太医拿出自备的纸笔,刷刷的写出一张药方,保证道:“按照这张药方给小王爷抓药,服用三次便可好转。” 董蓉接过来一看,有个别药名还是看的懂的,出于信任,董蓉喊来下人交代下去。转而关心的问刘太医:“刘太医,请问明儿哥的身子现在还有什么隐患吗?好断端的怎么会突然发高烧了?” 刘太医只道,“王妃别担心,小王爷只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即可,若问为何突然发烧,只能说是身子过度劳累的同时又被风寒侵体,所以小王爷这时高热时而低温。” 董蓉听了有些自责,当娘的竟然连儿子感染风寒都不知道。她收拾好这一切,真诚的跟刘太医道谢,“多谢太医。” 刘太医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厢房又安静下来,只剩下董蓉一个人在明儿哥的床前守着。 而被他们不经意忽略的主院里,他们努力救活的王将军,手指轻轻的动了动,要醒来征兆。 然而慕容怀德早已离开了这里,派来的小厮的是名青年,之前又是在军营里,性格也细腻不到哪里去。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个。 慕容怀德赶回北苑的时候,厅堂里的气氛很好,圆桌一圈已经坐满了四个人,刘太医,嘎尔迪,晨曦,启儿哥。 他们喝着茶水,似乎在说什么事。 还是启儿哥正面对着他,一抬头瞧见就站起来喊道:“父亲,您回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慕容怀德。 慕容怀德朝刘太医微微恭手,后者弯身行礼,按照礼仪来说,刘太医见到中山王是要行了跪拜之礼的。 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那么在意那些规矩。 第三百零六章 折兵过百 第三百零六章折兵过百 表面上,将军和大齐很平静,敌人给了他们这么多的喘息时间。实则都不过在潜伏等待最佳时机罢了。 巴图和五王子以及东方仇心里都有各自的规划,但是他们的野心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吞掉大齐这块肥肉! 大齐并不算是最大的国家,但是在这块地域中是人口最多,土地最肥沃的。一直以来都有周边的国家企图吞并,但是一直没有办到。 大齐的江山尊定之后,无数的英雄辈出,如今到了这一代就开始出现弱势了,也可以说这些周边的小国很久没有被打,忘记当时的痛。 巴图在军营里等不来探子的回报,他有些着急,想在将士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就最好踩着个东方仇上去。 然而不止他没有收到消息,他部下将士派出去的士兵也许久没有动静,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完全可以确定派出去的士兵已经出事。 护送嘎尔迪的士兵在半路遇上了第二拨赶来探查的巴图人马,顿时又是一番杀战,这次没有嘎尔迪的布置,饶是他们训练有素也失去了一半的人。 遮遮掩掩小心翼翼的走过这段路,等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守卫马上上前询问他们在哪个地方遇到了敌人。 双方都在不停的巡逻,难免会和敌人遇上,一旦遇上就是打,没有其他的废话,所以受伤回来的士兵要汇报一下在哪个方位受到袭击,以便下次增强人手。 嘎尔迪本想率领将士直接攻打巴图,只是时机太巧,巴图军营和嘎尔迪军营因为蛊虫的事都需要时间调整。 现在关键口,嘎尔迪离开并不是很机智。 军师卡纳收到消息从营帐里出来盘问这些伤痕累累的士兵,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卡纳以为他们跟王打了一场。 卡纳心里着急也不敢当着众士兵面前问话,只好故作冷静的扫了一眼小队长道:“你跟我进来,其他人先在这里呆着。” 小队长和生存下来的士兵头都低的快钻进地下,毕竟差一点就害了他们的王,心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这个时候受伤的士兵哪里敢要求去疗伤,齐齐愧疚的在原地等着,小队长胆战心惊的跟着军师进营帐。 一进去,卡纳就沉下脸,“汗王有没有受伤?!” 小队长身上盔甲沾满了血迹,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听见军师的话,他噗通就跪下道:“请军师行军令,我等差点害了汗王,幸好汗王现身阻止了我们的蠢事。我们在路上遇到两拨敌人的追杀,均在汗王的布置下全灭。亲自送汗王安全到边界才返回。” 卡纳一听,那颗提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他松气不到一个呼吸间就又提了起来,他看着小队长的狼狈样,可不算是全灭对方的迹象,反倒有种逃回来的气氛。 “对方派了多少人去追杀你们?你们一共二十四个精锐,回来不到十二个。” 小队长听了心里那是一个自责,作为一个小队的队长,指挥对中的士兵单独作战,却折损了一半多回来。 他低下头,在他身下血水已经慢慢的燃着土地。“回军师,我们去的时候遇到了两拨人马估计过百,有汗王在,只有士兵受伤没有折损,后来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敌人,便战的只剩下这些弟兄。” 末了,小队长提出自己的疑惑道:“只是军师,我们这次出行行踪还算保密,敌方却好像很熟悉我们的路线。” 这个问题,卡纳听见他说被敌方追杀的时候就已经想过了,不是走漏了风声就是出发的时候被巴图发现。 他挥挥手让士兵退下道:“带着外面的士兵去疗伤,这次的事情都要的等汗王回来再处置你们。” 小队长起身心甘情愿接受处罚,想起汗王让他转告的事情,他抬头看着军师道:“军师大人,汗王让我等转告主将,这件事等他回来再算账。” “我知道了。”卡纳让他出去。 小队长带着的这些都受了不少伤的士兵下去军医处,路过阿格尔帐篷的时候,他们都默契的看了一眼把守在营帐口的士兵。 显然阿格尔也被看押起来了。 他们为此感到很失望,谁会想到自己的主将大人竟然让他们去杀汗王,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巴图的士兵找到了还没有被野狼野狗吃掉的尸体,立刻赶回去给巴图等人汇报。 巴图得知白白折损了数十个精兵,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时,气的他用力拍桌子。震出不少木屑。 那张桌子的四个角都往地里陷进去不少。他和想要征服大齐就必须先一统草原,不然他在前放征战,嘎尔迪在后方抢地盘,完全就变成他给嘎尔迪打江山了! 正好此次士兵都修整的差不多,折了这么多士兵也该向嘎尔迪讨回来了! 他善于冲动,计划还没有想好。巴图习惯了自己决定打不打,然后让手下的将士来计划如何进攻,他不过是在听的时候,依靠过去打战的经验指点完善一二。 眼看天就要黑了,冬天还没有过去,营地里四处点着火把。火光燎燎。 四处都有散落的士兵喝着小酒暖身,外面有一圈刚换上精神饱满的士兵把守。巴图召集将士商谈。 暖烘烘的营帐里站着巴图,东方仇,和三个副将。外面是呼呼作响的风雪。草原的冬天几乎可以延续到来年的四五月份。所以现在的十二月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巴图留着胡子,带着暖和的羊毛帽子,整个人很壮也很粗狂,一看就是力量型的人。相反东方仇虽然到了中年也没有发福,加上来草原之前经历了一番劫难,看起来比过去当教主的时候更消瘦了一些。 他穿的不多,还是大齐常穿的服饰,在一群土生土长的草原将士面前别提有多显眼了。也幸好他的武功没有被那个皇帝小儿废去,不然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那个逆子。 巴图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东方仇一眼,这个瘦瘦的中原人一肚子的坏水。巴图接纳他的原因不止是他有本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谈起中原中山王的时候,眼里的恨意是骗不了人的。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其余的将士都在等着他开口,巴图咳嗽两声就道:“大家都知道今天派出去的小队竟被该死的嘎尔迪兵灭光,这是个耻辱!据探子来报,对方也不过是二十四个小兵而已,我方派出的两拨人马竟然都有去无回,大家好好想想,这是什么原因!” 巴图一说完,其余的将士就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对方的人数,所以才派了两倍的人数去截杀。 然而他们的士兵竟都死了! 而且还是两队,只有第三队去查探才得知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打他们的脸。 被巴图说也没有什么好说好反驳的,毕竟巴图是将军,而他们是副将不是。 巴图这个时候挺享受这些手下低头不敢说话的样子,要知道平时他提议个什么,多半都会被反对。有时候争执起来,这些副将哪个是把他当做将军看的? 东方仇可没有兴致成全他的面子,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将军息怒,这更加说明对方藏了什么好东西。我们并非没有跟嘎尔迪的兵交手过,什么时候嘎尔迪的兵能以一敌二了?那个马车里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东方仇的话不就是再给挨批的将士找了个台阶下吗?果然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副将们,这个时候又敢抬头附和了。 “对,将军,对方的马车里一定是藏了什么东西,嘎尔迪的兵我们都清楚,绝对不可能那么厉害。” “听士兵来汇报的不就说了,第一拨士兵绝大部分是被鞭子抽伤的。” “不过,我们不是只派了两次?另外一队伤亡的人马是谁派的?”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巴图方才涌现的一点点满足感就被这么的驱散。 他冷着脸,看着询问的将士回答道:“另外两拨是我派的!” 巴图的确是派了两拨,死了第一批,第二批则没有遇到嘎尔迪的兵,毕竟那个时候,回营地的士兵遇到巴图将士派去的小队之后,就绕了远路回去。 听见是他们将军派的,将士们都有些怔然,这么一说,他们今天损耗了百来个士兵,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 东方仇并不在意,他是混江湖的,以一打三的都多了去。所以并不懂这些将士的惊讶,只当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巴图习惯性的一锤桌子,“你们说说,平时到底是如何操练士兵的?脆的跟草一样!谁都可以踩!” 将士们深深觉得该加大训练的力度。 巴图见他们不说话。面上还是板着脸,心里早就翘起来了。看吧,这些还是他巴图的部下,听从他巴图一个人的调遣,他东方仇算哪根葱? 心情好了,巴图的脸色也松缓一下,但白白折损百来个兵的耻辱不能忘! 用二十四个兵挑战了他巴图百来个兵,这事传出去还得了? 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用手指了指桌子上摊着的羊皮地图道:“今晚,我们突击他们的粮草库!” 其他将士纷纷看向巴图手指着的地方,地图上标着的是对方粮草,但……其他将士有些起疑问道:“将军,这个地方真是对方的粮草堆?” 他们当然无法了解对方军营的布置,潜伏也不是那么容易潜进去的。 第三百零七章 潜入军营 巴图作为一个将军,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质疑自己的决定。他严肃的脸沉了下来,看着手指下的那个地点道:“这是我们死了十几个探子才探出来的粮草库!” 似乎是受了巴图那暗沉的嗓音蛊惑,其他的将士都选择相信,东方不是草原上的人,听见他们说死多少人,也不过是听见死了多少阿猫阿狗一样。没有那种沉重感。 但是他会看人脸色,以前他靠看手下的神情来判断忠不忠心。现在是看他人脸色猜测对方心里的想法。 他无法感受那种难过,在他的眼中只要不是他自己死,谁死了都不关他事,只要不是他需要的人死了坏他计划就好。 “不管真假,我们派精锐去探一探。我在将军的军营里也不能什么都不干,今晚就让东方带头去探一探吧。”东方仇真诚的看着巴图,又在其他将士的面前刷了一把好感。 巴图听他东方仇愿意去冒险自然是乐意,没有异议的就同意了。还生怕东方仇反悔,马上吩咐外面的士兵去准备油和火折子。 东方仇一直带着微笑,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巴图当着将士的面,赞赏的看了一眼东方仇一眼,本想显示他的宽容大度,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他刚才急忙让人去准备油和火折子一事。已经给将士感觉到不太好,将军一点都沉不住气。 这么做换个心眼多的人,早就心里发凉冷笑了! 接下来巴图还说了几个要点,听完之后他们就散了。 等着漆黑的夜降临,摸黑去烧嘎尔迪军营的粮草。 黑暗中,又是谁放飞了一只信鸽。 嘎尔迪军中的阿格尔得知他们汗王没事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太幸运!等他们汗王回来后要杀了他喂狼,他也没有意见。 “哟呵,来干了这杯!” “倒酒倒酒!” “今天我们大获全胜哈哈哈。” 安静的营帐里,外面的热闹吸引着阿格尔,晚上士兵们都会热闹一阵来放松一下,但都有个度,听着外面传来的水声和吆喝声,阿格尔感觉有些可疑。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热闹的程度有些过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时辰,他们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从阿格尔想到先一步除去劲敌的行动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想的多看得远的人。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反常的地方,另一个军营里,卡纳正在蹙眉调遣一些兵力。 左前锋站在一旁看着军师卡纳思考,不由的疑问道:“卡纳,我们把粮草移走,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等他们一中计,我们就包围他们杀光!” 卡纳头也不抬,过了半晌才道:“不!” 左前锋不解,其他先锋都等着卡纳的下文。 卡纳说道:“我们将计就计!” 一众将士更加不解,眼巴巴的看着卡纳等着更加详细的讲解。 卡纳果然不负众望,带着笑容扫了一眼身边围着的将士道:“巴图他们派人烧我们的粮草,你们说下一步是什么?” 左前锋心直口快张嘴就说道:“下一步他们当然想拖死我们!” 右前锋很是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能当上左前锋果然还是有些脑子的。” 左前锋只当是被兄弟夸,又仿佛感觉哪里不对,最后也就带着骄傲说:“那是,我阿奇也是被汗王叮嘱过的人。” 军事卡纳还不知道汗王什么时候叮嘱过这个头脑简单的左前锋阿奇。不由的走题问道:“阿奇,汗王叮嘱你什么了?” 阿奇努力学着嘎尔迪当时那种鼓励的眼神道:“汗王当时对我说,阿奇你是个好苗子,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听从将军指挥,不要冲动,你可以做到的!”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将士脸色都有些绷不住,卡纳更是久久不能言语,对于他们汗王能把每一个人的长处都发挥到极致的本事很是佩服。 阿奇虽然冲动,但一直都很听从指挥,是战场上的一匹狼。手下的士兵也是极其的崇拜他。 卡纳咳嗽两声,绕回主题道:“如果没有猜错,敌人意图就跟阿奇说的一样,那与其我们今晚阻挠他们,倒不如将计就计,让巴图他们以为我们没有了粮草,进而大意,我们再给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卡纳的意思说我们要跟他们干一场大的?汗王现在不在,他能同意吗?”右前锋看着卡纳问道,末了还补充道:“汗王离开没有给我们通知一声,万一出事了我们的信仰何在。” 左前锋阿奇听了,说不上哪里不对,他看着卡纳等着卡纳回答。 “汗王偷偷离开也是不想让士兵们知道多想,而且两天后汗王就会回来,若是走露了风声,影响不好。不过,这不是很快就被你们知道了。”卡纳替嘎尔迪说话,毕竟他是原嘎尔迪父皇的部下,现在能侍奉小主人自然是全心全意,除了出谋划策,嘎尔迪想去见那对保护他长大的中原人也并非不可。 那对夫妇曾经也是他们的恩人,草原能有现在的贸易市场全是出自他们的帮助,也给汗王尊定了现在的地位。 “那回来的那些士兵说出去岂不是所有士兵都知道了?”右前锋皱眉,他刚才也不过是感觉军师卡纳可以知道汗王的动向,而他们傻傻的蒙在鼓里感到不公平罢了。 他们都是发自内心自愿的跟随嘎尔迪汗王,这些事当然不会计较太多。 卡纳微笑道:“他们是不会说的,没人会把自己差点杀害汗王的事说出去。” 左前锋阿奇补充道:“反正我们的汗王不会出事。” 右前锋放弃和这个搭档交流,在阿奇的眼中,汗王就是神,永不会失败。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将士们都很兴奋,这些日子都没有收拾那群叫嚣的厉害的家伙,手痒的不得了,现在终于可以开战了! 卡纳提醒他们道:“之前放粮草的地方都布置好了?” 听到军师问,他们才想起去粮草察看一番,前面铺垫的都差不多了,安排那些士兵热闹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然后把后面的粮草都移走,换上土麻袋冒充。 卡纳让他们各自去部署之后,不忘提醒道:”记得在外围放上真的粮草,还有让看守粮草的士兵警觉点。” 他们这般部署是外人不知道的,左右前锋等人甚至都没有疑问卡纳,如何知道敌人今晚会来突袭他们的粮草,但是他们都在无条件的相信着。 卡纳决定这样将计就计,还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暗处的线人,如果他们被他们知道今晚的突袭他们早就有准备,那么给他传消息的人当然会被人怀疑。 很快,前头热闹的士兵渐渐散了,也就说明后面布置的粮草也已经办妥了。 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着敌人跳进来,虽然他们的任务是做出死命反抗,又要让对方成功的事。 巴图那边,东方仇一身黑衣,还用布蒙着脸,带着油和火折子。他拒绝了巴图给他挑选一起去的士兵,在他的眼里,这些普通的士兵跟来就是碍手碍脚的存在,还不如他一个人去,有什么情况也离开的及时。 巴图也不勉强,省了他的兵更加好。其实这个人留在身边还是挺有用的,若不是他的存在极大的影响了他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这种危险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让东方仇去做的。 他打了东方仇的肩膀一拳,中肯道:“我相信你能安全回来,你的功夫可是不赖的。” 他这一拳的力度打的东方仇的胸膛作响,东方仇面上还是微笑,其实心里有了阴霾,巴图虽然冲动,但是武力值还算可以,如果和他对打。几乎可以过个百来招才知道结果。 他整理了个衣裳,也没有道别,直接一个飞纵运起轻功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东方仇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嘎尔迪的军营——那是不可能的。 他刚来草原不久,顶多摸熟了巴图军营的部署。 大草原上并不是中原的环境,这里极少树木,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除了有些草长得特别好的地方,或者堆起来的土丘可以隐藏身形,其他地方站着就是暴露。 不过黑暗中,只要不靠近倒不会被发现行踪。 东方仇直接奔着嘎尔迪军营的方向而来,怎么进去倒成了个难题。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对方军营里的火光和正在四处巡逻的士兵。 打死他们不要紧,就是怕引起一联串的骚动。到时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东方仇权衡再三,一个轻功越过把守的士兵进了嘎尔迪军营的地盘,轻功飞到一定时候没有借力的地方,任你内力再好也会逐渐往下降落。 东方仇就落在了角落的一个帐篷顶上,他收敛气息融身在黑暗中,打量着这个军营,按照记忆中地图的位置,开始一个个对比。 他就这么站着不动,也耐不住士兵的眼神好,四处巡逻的一个士兵只不过往上一看,竟然发现有人站在帐篷顶上! 他立即大喊一声:“什么人!”紧接着继续喊道:“箭手放箭!粮草帐篷上有敌人!” 士兵那么一喊,四周接近一半的士兵都迅速围过来,扔长矛的扔长矛,弓箭手也开始在的下面就位。 东方仇一看,现在不撤更待何时!急忙一纵消失在黑暗中。 第三百零八章 烧毁粮草 东方仇还是挺倒霉的,他不知道自己站着的帐篷底下就是粮草,还在上面杵着不动,如今被人发现了飞礼的军营,岂料竟然落入了几只散落的狼群里。 乌漆麻黑的夜里,他一下地就被狼狠狠的扑过来,冬天的粮食比较难寻,这些野狼都饥肠辘辘的。 凭着着这么多年危险的本能,东方仇侧身一掌就打死了扑向他的那头狼。他定情一看,周围泛着的数道绿幽幽的光。 都是狼! 东方仇一口气没提完,马上又逃了。 等他站在一处暂时安全的地方冷静下来,摸了摸额头,并没有冷汗,只是夜风吹的他面无表情。 军营里士兵的喊叫自然惊动了军师和其他将士,然而这场波动很快的就被平息下去,军师卡纳只是让看守的士兵注意安全,便和其他的将士回了营帐议事。 左前锋阿奇最急,他也知道之前商议的计划不能外泄,所以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人怎么不烧粮草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卡纳也说不准,“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时间那么紧迫,对方应该不会知晓。” “那就奇怪了,对方突然改变主意?粮草就在他脚下也不点。”阿奇皱眉,他们不点粮草就说明几天后不会来攻击他们,多无趣! 而等到汗王归来再计划进攻,哪里有对方攻过来又打回去有气势。 卡纳也摸不透对方的目的,但是他注意到这个问题,“敌人竟然可以不惊动外面的守卫悄然无息的进来,如果不是巡逻的士兵恰好经过……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警醒点。” 若是方才那人的能耐,要进来暗杀也不是不可能。 阿奇不是很在意,其他将士则点头应承下来。情绪都不怎么高涨,当然也没有低落。只是想着如果刚才假冒的粮草被对方烧了,说不定过不久就能开战了,一统草原!他们的信念。 慢慢的夜深了,火堆烧的啪啪作响。 东方仇改变策略,照旧是潜入了嘎尔迪的军营,然后无声杀了一个士兵换了衣服,来到一开始落脚的粮草帐篷里,门口有两个士兵把守,周围也有。仔细一下东方仇很明白自己的实力,没有办法秒杀这十几个人还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只穿着嘎尔迪士兵最外面盔甲做掩护,正一筹莫展之际,东方仇破罐子破摔,拿出背后绑着的酒坛,轻功飞起,落在帐篷上掏出刀子割开一个,将一坛子酒悉数倒进里面的粮草哈上,剩下的绕着帐篷洒。 守卫只感觉有水掉下,赶紧抹脸抬头,顿时大喊起来发出警报。 其实不用他喊,也有其他士兵发现他的身影。东方仇低头一看这些慢慢聚过来的小兵,丝毫不在意的掏出火折子吹亮,扔进帐篷里,沾了火油的粮草一点点的星火就可以点燃。 火光一下子亮起来,他又把上面的帐篷也点着,虽然有夜风,但也无疑是水上浇油,烧的更加快了。 这几天都没有下雪,晴朗的天气干燥的粮草……似乎都在为今晚的大火做准备。 做完这一切,他一个飞身离开,躲在暗处看着那些士兵大喊救火救火。看着他们提着一桶又一桶的水,最终还是看着帐篷烧塌,里面的粮草也应该烧光殆尽了。 但是一个军营,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放粮草的帐篷? 东方仇趁乱,穿着嘎尔迪士兵的衣服又潜进去周边的几个帐篷,有放着兵器的,就是没有粮草。 实在没有找到,他也就离开。 回到巴图军营也已经二更天的时辰,他没有想到的巴图那个人竟然一直在等着他。 见到了自然不可能当做没有看到,他自然的上前打招呼,“将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巴图看见东方仇平安归来,除了发丝凌乱点,背上的火油坛也不见外,跟离开的时候一个模样,没有看到受伤的痕迹。 他招呼东方仇去喝酒,像是要商谈什么。然而东方仇此时此刻只想回帐篷里换身衣裳! 但是拒绝这个将军的下场,可能会更加的针对他,坏他的计划,所以只好暂时隐忍的跟在他身后。 进去主帐篷里,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看来是早有预谋的事。东方仇不动声色的坐下来,陪着巴图喝酒。 端起酒杯的那一刹,他还有些犹豫,万一这个巴图看不惯他,要在酒力下毒害死他怎么办? 但看着巴图一大口一大口的喝酒,他也就没有想这么多,反正他还认识一个会解毒的人物。 一口闷! 巴图哈哈大笑,“不错,勇士喝酒就应该这样!” 东方仇不想拐弯抹角,喝了两杯酒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便问道:“将军找在下可是有事要商议?” 巴图心里打着小九九,他特来灌他酒,想从中摸清东方仇这个中原人好心留在军营的目的是什么。 东方仇仇恨中原的那个什么王爷不假,但仔细一想,那个中山王爷的三个亲生孩子都在中原,他要报仇也是对亲生孩子下手比较好吧,跑来草原对一个收养的养子下手这个真是算报仇? 酒过三巡,巴图才问道:“东方这趟去了,烧了粮草?” “烧了。”东方仇脸不红气不喘的应道。仿佛喝的那些酒都是水一样。 巴图喊了声好,又给他满了酒:“东方的本事果然厉害,一个人单枪匹马的烧了嘎尔迪的粮草。” “只不过是顺手之劳。”东方仇也没打算在巴图的面前客气,只有表现出自己的部分实力,才能让这个功利的巴图暂时打消除去他的心思。不过是彼此利用,最清楚对方心里的想法。 巴图听见他这么不客气也没有在意,草原的汉子做事从来都是这么直接,他沉思了下:“如果烧了他们的粮草,明天去拦住各个能送他们送粮草的渠道,饿他们两天再进攻,必定能拿下他们。” 不等东方仇夸赞他一下,就听见巴图补充道:“只不过嘎尔迪这个人我了解,鬼点子太多了,防不胜防,现在烧掉他的粮草说不定还有后招。” 对此,东方仇表示不理解,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下小屁孩,他吃过的盐都比他吃过的饭多。 眼看巴图是真的在忧虑这个问题,他也不多说,只是默默的喝着杯中酒,毕竟草原上酿的酒比大齐的烈的多。 巴图等了一会都不见东方仇表态,心里也觉得没有意思,又给对方倒满了酒道:“来,今晚你是功臣,我们不醉不归。” 哦,东方仇才不想和一个蠢货不醉不归,他一口干了刚倒满的酒杯,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将军,你别是想灌醉我套消息吧,再来十坛酒也灌不住在下,倒不如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巴图微笑的表情冷下来,倒也没有发怒意思,他放下了酒坛,盯着东方仇那张长得还不错的脸,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你来到这里呆着到底是想做什么?” 东方仇自己拿过酒坛给自己倒酒,“将军这么问就伤当我的心了,我这不是刚给我们烧了对方的粮草吗,相信将军也确定了吧。” “你本是中原人,烧了嘎尔迪的粮草当然烧的痛快,中原人看草原人都是一个样。”巴图兀自开了一坛酒,自己倒给自己,两人各提着一个坛子对峙。 这话确实不假,东方仇是不会听信这些草原人的命令。现在听他们的话也不过是为了以后的大事,大齐的江山也只能是他的,这些草原的野蛮人怎配染指。 可惜,他的儿子一个两个都是逆子! 如果皇帝小儿听他的话,不插手他的事,不做的那么绝,看在他娘亲的份上,让他继续坐稳江山也未尝不可。 想起自己儿子看他,满是厌恶和嫌弃的神情,眼中更是浓浓的不屑。东方仇就给自己灌了的一大口酒。才说道:“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你打你们的江山,我报我的仇,只要跟中山王沾上关系的人都是我的仇人。大齐的皇帝也是,他们都该死。” 东方仇的眼神变得很阴狠,那是真的恨,真的怨,真的不甘心。 “巴图将军不就是怀疑我为什么跑来草原呆着不走么,实话告诉将军,我被大齐的皇帝下了追杀令,只要我出现在中原,马上就会有人来抓捕我,所以你说,那里除了摧毁后,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真的以为天下之大,何处都是家?” 他说的颇为自嘲,然而东方仇从来都只有野心,没有家的概念。 巴图盯着他,确认东方仇没有说谎。 东方仇也确实没有说谎,怨恨的流露做不得假。 巴图放心了,他还是担心这个人留在他的军营有其他野心,他豪气的直接提起酒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你竟然来了我巴图的军营,从此以后就是我巴图的兄弟,他们有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你。好好安心呆着。” 东方仇故作感动,也给自己猛灌一口酒道:“还要多谢将军收留。” “只是以后兄弟你在其他将士面前,稍微给我一点面子哎,你的本事多,说什么他们都赞同。”巴图叹口气道。 东方仇爽朗下笑道:“好好好,之前没注意,对不起将军了,以后会注意自己的身份。” 巴图听了心里舒服极了,嘴上还说着:“哎都是想兄弟,说什么身份!来,喝酒!” 东方仇只笑着喝酒,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却非要坐在一起互相演戏。 第三百零九章 作战计划 第三百零九章作战计划 翌日。 被烧掉粮草的嘎尔迪军营出现慌乱,他们派了一队又一队的小兵去收集多余牧民的粮食,或者去贸易市场询问,甚至还准备去大齐找人购买。 听着手下探子一直传回来的消息,巴图似乎看见了对方人仰马翻的场面,昨日受的气终于是消散了一些。 三个副将则认真的操练士兵,他们士气高涨。操练的嚯嚯声异常响亮,传进巴图的耳中是异常的悦耳。 他和三个副将在营帐中商谈着,怎么一步步的吞掉那个让人风风丧胆的嘎尔迪军队,这一战若是成功,嘎尔迪曾经的荣耀就属于他了巴图了! 嘎尔迪一回归就打败原草原上几个王子,迅速收复他们的势力,以快狠的方式给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最后形成两方对立的局面,五王子还是处于弱势。 可偏生草原之神的眷顾,这个在所有人眼中都必败的五王子,硬是一直残喘到现在,更是扩大了自己的兵马,有了巴图和东方仇的协助,打败嘎尔迪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们这边激动兴奋,一脸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胜利的样子。而另一个营帐里的东方仇却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 他昨夜灌倒了巴图那个蠢货,把自己也喝个半醉,也不知道这些草原蛮汉是不是从小就把酒当水长大的。 他自认自己的酒量不错,却不想这里一个个都那么会喝。 士兵出-操的吆喝声成了吵醒他的凶手,定然生不出好感。一时冲动起来,竟然冒出想冲出去杀光那些人的想法。 人被吵醒大脑还处在混沌的时候,理智被情绪左右是常事。幸好那道总是提醒他冷静的声音又悄然无息的冒出来。 “不够冷静,打个坐吧。”这个声音来自那个跟东方仇自称淼罗,却又不让东方仇喊他名字的男子。 他依旧是站在一个屏风架后隐藏身形,一直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东方仇是看过这个青年的面容,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本事让东方仇生出几分忌惮。因为当初他满怀怨恨一无所有并身受重伤的时候,是这个人救了他。 若说东方仇的性格,你救了他,一转身他就可以杀了你。在没有所谓的感恩可言。 但淼罗镇住了他,让他不敢乱来。那时,他从昏迷中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身处一座破庙中,一个披风罩着的淼罗背对着他在弄药。 淼罗见他醒来不是问他怎么样,而是面无表情的告诉他一大堆条件,若非淼罗的目的和他的目有关联,他也不会这么听话的按照他的安排进了巴图军营。 当初他沉思片刻答应下来后,亲眼看着淼罗当着他的面,扔掉背后的武器。东方仇不由背后冒汗,他之前要是不答应这个人是不是就送他去见阎王爷了? 所以,淼罗在东方仇的意识里是不能当敌人的人,神秘,恐怖,一直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更可怕的那张脸,总感觉很是诡异,让人不禁怀疑,那张脸不该长在他脸上。 想了这么多,东方仇感觉自己的冷静了些,至少不会冒出杀了外面那些人的冲动了。 他这才看向屏风后的方向道:“你怎么来了?” “那个嘎尔迪汗王昨天离开了军营。”淼罗突然告诉他这个消息,从来都是他在暗里,东方仇在明。没办法他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不说如何伪装自己了,除了对那个人,其他都做不出表情。 东方仇觉得挺意外的,他确认一遍道:“昨天的马车护送的就是他?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竟然去大齐的边界,呵呵真是有趣了。” 淼罗不语,那辆马车上坐着的不止是嘎尔迪,还有一个老故人。 想到这里,淼罗暗自垂下头,头顶的披风隐藏了他的神色,无人看清他眼中泛起的怀念还夹带着些许怨恨的眼神。 “去打听那个巴图接下来想怎么做,灭了嘎尔迪逼近大齐,要把大齐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最后一句话,让东方仇这个在阴谋权利里浸淫了数十年的人,再次情不自禁的泛起冷汗。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淼罗的语气一直很平淡,说的大事小事通通都是那个样子,偏偏他在说那些本该是布满仇恨的话时,显得更让人害怕。 东方仇整理好自身行头后,一抬头那个屏风后的人影不见了,为了确认一番,他一步步的朝屏风背后走去。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紧张,万一他还在呢?一直以来他都避免和淼罗接近,就是怕了他那些闻所未闻的手段,生怕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着距离的缩短,东方仇站在屏风前,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悄悄往前一看,当看见屏风后面空空如也,心情蓦然轻松下来。 他整理了衣领,掀开牛皮帘子出去,丝毫不知道支撑着帐篷的主干山,有一个人影正静静的看着他出去,面无表情的犹同傀儡。 东方仇给他们解决过不少问题,这些草原士兵没有对他搞特殊歧视。平时见到也会认真的问个好。 东方仇自出了帐篷外,他的脸上就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伪装的自己很高深莫测,这完全是一个很成功的军师样。 他来到巴图议事的主营帐外,得知巴图和几个将士在里面商议,想起这些人没有叫他同来,外加昨晚跟巴图打的哈哈。深觉还不够,这些人表面对他很尊敬,心里还是不相信他。 他可以不相信别人,担他们可不能不相信他。 他不可能站在营帐外面不走,里面在商议,他不离开会让这些本就不怎么相信他的草原蛮汉起疑心。朝士兵友好的笑笑,东方仇转身离开。 而巴图在里面,和副将先锋商量怎么攻略嘎尔迪地盘的事,说的口沫横飞,神情激昂,都默契的没有一个人提起东方仇为什么不在这里。 这是作战计划,他们怎么傻到让一个中原人知道。 最靠近巴图身边的将士努尔,是巴图最信任的人。努尔负责后卫,但这并不影响巴图对他的信任。 他和其他将士的关系都不错,此时听巴图讲的时候,神色泛起光彩,看样子就是在兴奋。 又过了一会,他们在商议之后顺带构造了以后的蓝图才各自退下去准备。 相比对方饥肠辘辘的可怜,他们可是每天饱餐,看他们三天后怎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把嘎尔迪那支所谓战无不胜的铁骑打的屁滚尿流! 东方仇一个人在营地里转悠,重要的地方他们都不会让他靠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营帐外围。 这里有士兵把守,看见东方仇都打招呼,多心的问一句:“东方先生要出去吗?” 东方仇有些敷衍的摇头,只笑着说:“就是四处看看。” 他还在琢磨要不要把嘎尔迪不在对方军营中的消息告诉巴图,想到若是还说了,以巴图那个性子岂不是更加的忘我? 再说了他们商议作战计划都避开他,他不告知巴图这个,谁又奈何的了他! 然而,淼罗这个人…… 东方仇放弃了,始终还是要拿这个消息去换巴图的作战计划。他深深的怀疑是不是一步步都被淼罗给算好了。 他们这边一步步朝着大战的脚步推进,嘎尔迪军营卡纳这里也在兴奋商议着,如何将计就计的来个计中计。 卡纳说:“得到消息,我们可以去寻找粮食的渠道果然都被巴图的人堵了。他们已经相信我们没有了粮草。” 右前锋沉思道:“接下来他们可能会耗我们几天才出战。可这几日我们如何避开他们的耳目煮东西?” 左前锋阿奇没有考虑这个,拍着右前锋的肩膀道:“莫友,再过两三天就有大战了!我们联手再干一场,将他们打的腿软投降!” 被唤作莫友的右前锋非常淡定的将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打下去,无视的很彻底。 左前锋一点都不见怪,似乎已经很习惯如此。自己兴奋自己的。 卡纳失笑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你们看在帐篷里煮,让士兵轮流进去吃饭如何?被看见也只会认为在休息。” 另外两个先锋觉得甚好,“还是军师有办法,只是巴图那厮把我们进出的渠道堵了,汗王回来的时候岂不是暴露身份?” 这个问题,卡纳也没有想好如何解决,开战的时候若是汗王不在,他们的士气都低沉了几分。 最终他们决定等汗王的消息,如果汗王要回来,他们率领一个队伍去迎接又有何难!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汗王嘎尔迪,此时此刻正在边关城中的将军府里和心上人说话。 “嘎尔迪哥哥,你来这里真的不要紧吗?那个和你作对的坏蛋,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晨曦坐在董蓉的身边,靠着董蓉说道。 按照他师父的药,明儿哥果然已经清醒许多了。只不过还是不允许下.床.走动。 董蓉一家除了要去处理事情的慕容怀德,都还守在明儿哥这里。 嘎尔迪和启儿哥坐在桌边,看着床边和董蓉黏着的晨曦道:“好,耽搁了这么久也确实该收拾他了。” 他也差不多该离开了,这两天还没有和晨曦单独说说话呢,虽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董蓉轻轻的拍着晨曦的手背,看着嘎尔迪有些担忧道:“迪儿哥,万事要小心。” 她的这种担忧来自于母亲的心,哪怕很相信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也是忍不住记挂着担忧着。 第三百一十章 府中情况 嘎尔迪朝董蓉微笑,沉稳的点点头。他除了统一整个草原让牧民过上好日子外,也想给自己家人一个坚强的后盾。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义父义母,也就没有现在的他。 明儿哥听见说话声,迷迷糊糊的醒来,这些时日他经常睁眼就看见自己娘亲,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这高热来的静悄悄,硬是拖着不走,现在总算好些了。 明儿哥喊了一声娘,然后看向晨曦,又抬头看着启儿哥和嘎尔迪,转而问道:“你们再说什么?” 嘎尔迪站起来上前几步道:“没什么,我就快回去了,明儿哥早点好起来,不要让娘亲和晨曦担心。” 明儿哥笑,“你这么快回去,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玩的了?” 董蓉这时,语气带笑插嘴道:“你还想着玩,迪儿哥忙得很,以为都像你满脑子都想着玩。” 嘎尔迪解释道:“之前出来的时候跟将士说了过两天就回去,不及时回去,巴图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腾。” 晨曦有些苦恼:“嘎尔迪哥哥,那个巴图在真是很碍事,他是叛徒,赶紧打败他,把他关起来。” “好。”千言万语遇到晨曦,也之不过一个好。 但没有人发现嘎尔迪的心思,除了一向粗心大意的明儿哥,他一直滴溜溜的盯着嘎尔迪转,嘎尔迪跟晨曦说话的时候,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这让他涌起了担忧,希望他们四个一直都兄妹,而不是发生这个异数,晨曦如果不喜欢嘎尔迪,嘎尔迪会伤心,晨曦会不自在。 唉,这没有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在担心了。这不是本该是启儿哥该想的事情吗! 嘎尔迪见天色不早,就和董蓉告别,早点回草原早点收服巴图,答应晨曦的当然要做到。 董蓉见他这么快离开,原以为是下午才会动身。便站起来道:“怎么这么急,娘还没有给你做点吃食带着路上吃。” 嘎尔迪走到门口,让董蓉留步,“义母不必劳累,能吃上义母煮的饭菜就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战事吃紧,我怕离开久了生异变。” 然后看向跟在董蓉身后的启儿哥和晨曦道:“你们都别送了,一个小厮让他们这般相送挺惹人注意的,义母和晨曦保重身体,启儿哥要保护好娘亲妹妹。我先走了。” 启儿哥点头,站在门口看着身着朴素衣裳的嘎尔迪的背影。 直到嘎尔迪拐弯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扶着董蓉回到屋里。 这抬头一看,刚才还好好躺着的明儿哥,这个时候已经独自坐起来了,有些馋嘴的看着不远处桌子上的水果。 启儿哥仿佛已经知道了他下一步的行动是做什么,果然明儿哥毫不客气掀开被子下床,大概好几日没有好好吃顿饭的缘故,他下床腿无力没有站稳,一个虚晃被他抓住了床沿。重新坐回去。 董蓉一看他那样,着急上前让他躺下道:“明儿你怎么起来了。” 明儿哥老老实实的被董蓉按回被子里,因风寒的原因,他说话有鼻音道:“娘,我已经没事了,真的,你看我倍儿精神。这几天一直躺着,没病都要被躺出毛病。” 说完,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明儿哥摸了摸肚子,无辜朝董蓉撒娇道:“娘,我饿了。” 晨曦倒了一杯水给明儿哥,羞羞脸道:“二哥,你饿怎么不说话。活该挨饿。” 明儿哥接过晨曦的水杯,低头就喝,喝完才道:“肚子也是刚饿的,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的吃饭,没力气。” “也是,让娘给你做好吃的清淡的,二哥越来越瘦了也丑了。”晨曦说的时候还满脸心疼的神色。 明儿哥:“……”没关系,他的妹妹在开玩笑,就是喜欢玩儿,他不会当真的。 董蓉目光流露出心疼,摸了摸明儿哥的头顶道:“是啊。” 明儿哥被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真的变丑了?急问董蓉道:“娘,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没有完全好利索,好好躺着不准下来,娘去给你做吃的,要乖。” 董蓉说完就出去了,整个厢房就剩下三兄妹,明儿哥也不用装了,整个人一滑,躺回了床上。 晨曦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看着她二哥没有精神的样子,讨好道:“二哥,晨曦逗你玩呢,你长得可好看了,比大哥都好看,不是谁都可以瘦的那么好看的。” 启儿哥心塞,“妹妹,当着你大哥的面讨好你二哥真的好吗?” 明儿哥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朝晨曦疼爱道:“妹妹就是好眼光,去陪陪娘亲,二哥谢谢你啦。” 晨曦可不是之前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哄哄就信了的小女孩了,她不高兴的来回看启儿哥和明儿哥道:“我就知道你和大哥什么事都瞒着,还说不隐瞒秘密一起分享的。一有事就支开我。” 明儿哥笑说:“那晨曦留下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我师父怎么样了。” 晨曦又没了想在了解的心思,转身就往门外跑道:“那好吧,我去陪着娘亲。”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启儿哥和明儿哥同时开口叮嘱道:“别跑,走慢点。” 启儿哥拿了一个小沙果递给明儿哥,在他的床边坐下道:“晨曦的师父来了也就是刘太医,正跟胖瘦两个大师一同医治苗大师,苗大师的脸色也好上不少。” 明儿哥点头,也就放心不少,但是他担心的可不止这件事。略无奈的压低声音道:“哥,你有没有发现刚才嘎尔迪看着晨曦的眼神,真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如果晨曦不喜欢嘎尔迪的话,嘎尔迪会很伤心,现在的局势可不能儿女情长。” 启儿哥有些错愕,他怎么都想不到明儿哥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爱玩爱闹的一个人,怎么偏生惦记着这事。着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分心之下,他顺口应道:“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嘎尔迪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来的,哪怕他真的喜欢晨曦。” 明儿哥转念一想,觉得有很有道理,嘎尔迪考虑的东西比启儿哥还长远,确实不会在这个时候添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操心什么,总感觉兄妹之间的情谊变了很难过,哪怕一直都知道嘎尔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启儿哥见他兀自在思考,也摸不清他在担心什么,他问道:“你的心思怎么关心这上面来了,我还以为你是三兄妹中最迟钝的。来,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在苗疆看上哪位漂亮的姑娘开窍了?” “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天下怎能儿女情长。”明儿哥先是认真的反驳前一句,最后一句恢复了以往嬉皮笑脸的语气。 启儿哥怎能不清楚自己弟弟的心思,他和他的重心都在怎么让日子恢复平静。幸好爹娘从来不过问他们的婚姻大事。 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可都听说了,男子十四五岁,家里都给订亲,想着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过一辈子,怎么就那么恐怖呢? 罢了,还是让他们先游历游历一下江湖。 “咱爹娘不操心你的婚事,你还操心起妹妹的,多余,别想了,指不定你这次发高热就是想到太多给逼的。”启儿哥看他的神情疲惫,也知道这场高热把明儿哥折腾的够呛。 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如果不是刘太医来,这会儿哪来的精神说话。 明儿哥咬了一口手中的沙果,酸甜酸甜的,“确实的想多了没必要,妹妹也可以不嫁人的。” 启儿哥觉得自己跟明儿哥无话可说了,估计是发高热把脑子烧糊涂了。 说起嘎尔迪看晨曦的眼神,他没觉得哪里不对,就是有些宠溺。可是对这个妹妹,他们当兄长的不是一个个都宠着护着吗。 嘎尔迪确实也有些奇怪,但他感觉嘎尔迪一直都很有分寸。无伤大雅的小冲动,比如这次从草原秘密来这里,上次冒险进皇宫大牢。可真是……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这些日子以来,整个人都蜕变了一番。当初离开那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地方,送嘎尔迪回草原趁机想出去外面玩玩的心情,现在回想起来变的无比的美好。 明儿哥咬了两口沙果,突然停下不吃,淡定的捂着嘴道:“哥,我想吐。” 启儿哥所有的想法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忙活了好一阵,给他拿盆子吐完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漱口,一杯水解渴才停下来。 明儿哥只是反胃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他将沙果放下,吃是彻底吃不下了。 启儿哥有些不放心道:“我去喊军医过来,你先睡一会。” “不用,是这个沙果太酸,感觉现在又不饿了。”明儿哥躺着看头上的床帐顶,接着说:“其实我已经好了,不用让娘亲整天在这里看着,我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对刚刚看着他呕吐的启儿哥来说,这个情况跟没事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他深深觉得不能听病人的话,站起来说道:“刘太医也许在忙着照顾苗大师,我找军医来看看。” 明儿哥放低声音说:“说不用就不用了。” 然而启儿哥还是出去了,他一离开,明儿哥就掏出怀里的竹筒,兀自说道:“第一不急,我这就让你出来透气。” 他打开竹筒盖,放在床上,不一会儿一只胖胖的土黄色的蛊虫就从里面钻出来。 明儿哥为了安抚它这几天都没有出来,伸出食指凑近它脑袋边道:“吃吧,但不能吃太多,因为我这几天感觉头有点晕。” 明儿哥自言自语,蛊虫却好像听明白它的话,圆溜溜的两个小黑眼睛一直盯着明儿哥的手指,半天没有下嘴。 第三百一十一章 苗萝身份 明儿哥主动往前凑了凑,轻声道:“咬吧,没事的,你吃三口就好。” 其实不用以自己的血来养蛊,但他这些天没有管过皇蛊,小虫子也有情绪,明儿哥还是把它当小孩子哄哄。 蛊虫最终还是在明儿哥的手指上咬了两个口子,满足的吸了几口新鲜的血液,回头没多久明儿哥手指的小口子就好了。 这皇蛊简直都是个宝,明儿哥恍然想起之前在山洞,皇蛊就是这么一只平时看了一脚就能踩死,还让人生不出好感的小虫子。 但它却好像有灵智一般,听得懂他的话。当时被他咬了一口,饿了三天的乏力感好转不少。 今天被它吸血却好却没有感到特别的地方。 明儿哥也没有去琢磨,只跟他说道,“你可以不进竹筒里,但是见到外人要躲起来知道吗?” 然而蛊虫并没有拥有跟人一样的灵智,他们只是吞食了养蛊之人的血气和养蛊人有所感应,人类说的那一大串话对他来说,接收的信息也不过是躲开。 明儿哥有些累,怕自己睡着了不安分把皇蛊给压死了,还是决定把皇蛊放回竹筒里,这才安心闭眼睡觉。 他睡得太沉,军医来了他不知道。等醒来的时候,扑鼻而来的就是饭菜的香味。 南苑那边,刘太医这两天都耗在苗大师,他的是三徒弟身上。 总算有了些起色,他很严肃的警告苗大师说:“以后一定要注意身子,这样不顾自己透支的事,再来一次,你是想让师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养你何用。” 瘦子和胖子一听乐了,不忘往上添乱道:“就是师父,师弟只是看着冷静,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冲动,他这么不把师父当回事,还有我呢师父,我会给师父养老的!” 然而刘太医太清楚这三兄弟的秉性了,都是他带大的。横了这一高一矮的两个徒弟一眼道:“你们更加不把为师当回事,你师弟最小,他出了什么就是你们照看不利。这段时间老三负责养伤,你们两个兔崽子麻溜的给为师配合中山王办事,一定要把背后弄出这风波的人揪出来,这是苗疆的蛊术,流传出来还害人,你们让这些中原人怎么想,神秘的东西总会有人想摧毁。” 在外人面前各种有礼的刘太医,没想到在自己徒弟面前,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由此可深思,胖子瘦子和苗大师的性格,或多或少都受了这个师父的影响。 胖子和瘦子可不敢让从小养自己长大又教会他们蛊术的师父生气,连忙道:“师父别生气,我们听你安排边便是。” 道理他们都懂,来中原的理由也是为了变相的保护苗疆罢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给他们苗疆惹这么的麻烦,一定要狠狠的揍,再挖眼割舌载扔蛇窟。 刘太医没有其他好说的,回头看苗大师道:“老三,别以为你不说话为师就不知道你的心思,为师是让你随着明儿来中原协助,不是让你拼了自己命去救王将军。这次也算是教训了,下次旧疾发作的日子,不要再去运功。” “是师父,徒弟知道知道了。”苗大师大大方方的应下来,一脸坦然都不想是认错的模样。 苗大师却想起黑衣一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师父,毕竟当年……她是伤透了师父的心。 他藏得住事,奈何不了行医多年的刘太医有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有什么话就说吧,藏着捏着算什么。” 苗大师得知那件事之后,说心里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直没有表露出来,再救王将军的时候,大概有几分犹豫要不要救活才岔了气,加重旧疾才变的如这样, 黑衣是他师姐的弟子。 王将军是杀他师姐的仇人。 纵然那个师姐已经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师父抛弃苗疆,跑来这个中原,她曾经喊过他师弟喊过师父的事实无法被磨灭。 苗大师看着刘太医道:“师父,苗萝走了。” 听见这个名字,瘦子和胖子的神色都一变,师父可是勒令过他们不许在他的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这个小师弟好端端的突然提出来做什么! 经过那么多年,刘太医早就没有曾经那么生气了,他只是稍微错愕一阵,便叹了一口气问苗大师道:“你如何知晓,和她会面过?” 为了不让师父误会,苗大师重复一遍说道:“没有,苗萝……去世了,她的徒弟就是给在王将军下毒的人,在为了实心蛊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他说的是淼罗,她教他徒弟以后看见我们苗家人不要来惹事。” 刘太医沉默了。 那是他唯一收的女徒弟,也是四五岁后带大,完全是当女儿来养,最后却不知道在哪里遇到了一个中原男人,一心要跟着对方走,这就罢了还跟他断绝关系。 让当时的他如何不恼火,他调查不出那个男人的身份,想来也不是个好东西。他那徒弟却一个劲的跳进去那个坑里。 这种情况下从来都只能自救,外人如何个打骂只会让性子倔的人更倔,反正都是听不进去。 他这些年暗地里其实也打听过苗萝的消息,却一无所获。渐渐的他就自以为看淡了。也许他当年看错了,那个男人是个好人,他们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也许那个男人回去中原以后还有别的女人,所以苗萝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男人。 却真的没有想过,他那个百般疼爱的徒弟,离世了。 胖子和瘦子一直盯着刘太医,生怕自己的师父受到刺激。苗萝曾经是他们的师妹,但是她当初断绝关系,做的太过分了。从此也没有联系过他们,久而久之,他们觉得很失望到看淡。 刘太医回忆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抬头问道:“她是,如何离世的。” 苗大师摇头:“不等我问多一些,那个黑衣就产生了反抗,无法再问出更加的消息。” “她的徒弟在哪?老大带为师去一趟。”刘太医还是很平静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异样。 可就是这样,他们师兄弟才担心,师父心里定然是难受极了,毕竟以前师父最疼的就是这个师妹,对他们三个汉子比较严格。 瘦子被自己师父点名,不敢说不带路,但是他师父这个时候去找那个黑衣真的没问题吗? 胖子直接询问道:“师父,您别伤心,别想太多,您……” 油嘴滑舌的胖子在安慰人这方面,很是口拙。 “为师哪里伤心了。”刘太医笔直的和胖子对视,在证明他没有伤心。 可是师父啊!你皱着眉头板着脸,一看就是去了结仇人的架势,这不是伤心,这是盛怒!胖子的内心有些坎坷。 还是苗大师从中迂回道:“师父,这里是将军府,进入大牢是要有人带着才能进去。” 这是在变相的让他师父别冲动。 刘太医很是冷静道:“为师找王爷,放心吧,为师只是想知那不孝徒是如何……” 苗大师打断他师父的话道:“师父,那人说苗萝是被王将军害死。” 瘦子这才想起那时候,他怎么就没有明白那小子说的淼罗是苗萝! 刘太医听见苗大师的话,一愣,久久不知该说什么,他让自己徒弟救了杀苗萝的人…… 气氛有些僵滞,刘太医心里百味陈杂,他虽然和苗萝断了师徒关系,但听见她出事,心里一点悲愤都没有是骗人。 想杀了害死他徒弟的人。方才他的心里如是想。 然而那个人却是那个让中山王和中山王妃都看重的王将军。 苗大师继续道:“偏听一人之言无法断定事情的始末缘由,师父,您先冷静冷静,等那个王将军醒了再去问。” 刘太医这才想起那个王将军还没有醒过来,但他还是想去看看苗萝的弟子怎么样。 他对苗大师道:“嗯,你先休息,老大随我去见见她的弟子是什么人。”这个,他不想等。 瘦子见师父非要去看那人,也不好推迟,只好应下一起去。 胖子也去。 苗大师说话没有一次性说完,他总是过一会才说一下,见师父一定要去提醒道:“师父,他给自己和王将军种下斗蛊,又被徒儿取了心头血来医治王将军,这会儿可能不会好,你去了他也不会多说的。” 胖子知道自己的小师弟机智,但是说话真的不能一下子说完吗? 苗大师自然不会一下子说完,这样隔一会说一个消息,才能一点点的让人冷静,消磨掉那些冲动,到了最后才容易改变主意。 果然刘太医这下是没脾气了,停下脚步略显无奈的看着苗大师道:“好,为师明日再去。” 瘦子:“……”小师弟果然是个有心机的人! 苗萝的事一直是他们师父心中的一根刺。 他们找徒弟的条件众多,当然最重要的是天赋,心性,合眼缘,内心正直的人才不那么容易走上歪路,那样的结果只是害了别人又害了自己。 谁也不想自己教出来徒弟,落到最后的下场如此不堪,也不愿有个说出去就被人戳脊梁骨的徒弟。 按照这个条件来看,苗萝的徒弟除了天赋差,心里有怨,看在使用斗蛊亲自和王将军对战的份上,心性也不算特别坏,但心思有些歪了。 毕竟仇恨蒙蔽了双眼,难复一片清明。 第三百一十二章 潜回军营 总而言之,刘太医是被苗大师拦下来了,他们师徒四人之间的气氛特别的沉默。 独自离开的嘎尔迪驾着马车,乔装成牧民出了边关城,再往前走就是和大齐进水不犯河水的草原地带。 他驾着空空的马车,还未走到巴图拦截的地点就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这条进才草原的路说不上热闹,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一刻钟了一个过往的人都没有。 嘎尔迪停下马车,潜藏身形看见必经的路口被一队人马阻拦,旁边还有一群无辜的牧民被看守着。 一看就是巴图搞的鬼,嘎尔迪纳闷难道巴图知道他离开草原的消息,所以特地在这里拦截他?想到前两天秘密出行都被追杀,嘎尔迪便认定如此。 他紧紧盯着那数十个巴图士兵,想了想绕到另外一条道上。 可惜,巴图这会已经把进入草原的所有道路都堵上。 迫于无奈的嘎尔迪只好跟踪去小解的士兵,杀掉后自己换上巴图士兵的衣裳混迹在队伍里。 一切都做的滴水不露无声无息。 一直镇守在这里是百无聊赖的,其他士兵有的在发呆,有的在闲聊。 嘎尔迪看到拴在一边的马匹时,再看了看这散漫的队伍,自顾自的溜到马旁轻拍马头。 这没有引起其他士兵的怀疑,草原汉子爱大马,喜欢马。 嘎尔迪存了心思,挑中一匹精神体健的马匹,翻身上马大喊一声,“杀光敌人!巴图将军一统草原!” 话音一落,嘎尔迪已经奋力冲出去,原本还零零散散站在一边的巴图士兵,再嘎尔迪骑出一段距离后才大喊起来,“回来!” 然而留给他们的是滚滚沙尘的背影。 作为率领整个队列的小队长,看着那已经追不回来的距离,心里感动不已问道:“刚才那个兵叫什么名字?他是勇士,即使没有脑子他也有独自冲进敌人营地的勇士!” 其余的士兵看着那还未消散却渐渐远去的沙尘,心里很是复杂,他们敢上战场杀敌,但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进敌人营地,这种事是找死的行为,他们也没有那个勇气。 有点激动有的内心不屑,不同的人对待事情有不同的看法。激动完了就冷静了,就在他们都茫然那个冲进敌人营地的兵是哪个的时候。 一个去小解的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汇报道:“报!东边不远处发现一具己方尸体!” 巴图的兵一听,各个拿起弯刀警戒,小队也跟着戒备了一会,便跟着发现尸体的士兵一同去好察看。 只见他的兵身上没有任何血迹,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方向,他身上的衣裳被扒的只剩下里衣。 小队长额头冷汗直冒,“刚才那个是敌人!是敌人!被他逃了啊!我们追!” 队长一想到敌人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走,还骗的他以为是个勇士,心里羞愧和恼怒交织,他翻身上马留下一半的兵在原地看守,自己则率领了十个人骑着马去住嘎尔迪。 这个时候,草原上嘎尔迪的身影已经在远处凝结成一个小黑点,但至少还看得见踪迹。 追回来的希望微乎其微,小队长却义无反顾的追上去,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当着士兵的面夸了敌人是勇士,他就无法容忍!想了想也许前方直奔敌人军营方向的士兵不是敌人呢! 带着这种美好的愿望,小队长一直追,因为一旦回去被将军知道也是少不了一顿罚,或者是直接军法处死。 他奋力的追着,嘎尔迪骑的马已经开始慢慢的减速,他听见背后追来的吆喝声,分神回头看了一眼,再看还见不到军营的前方,接着赶! 对这十个小兵也许有胜算,但是不接近军营,四周都少不了会有埋伏,他不能大意! 小队长在背后粗犷的喊道:“回来!你不能违反纪律!再往前走,你会死!是勇士就该死在战场上!” 嘎尔迪充耳不闻,暗自想巴图的兵这么团结?为了一个小兵就然追了这么久。 然后就继续听见后面的小队长又喊道:“你这个奸细,竟然混进我们队列,停下来我们生死一战!” 嘎尔迪一边跑一边对巴图的士兵称奇,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部下。有那个力气喊叫,还不如用用脑子想想办法怎么追上他吧。 他们在沙土中持续骑行一刻钟,眼看远方已经逐渐看见嘎尔迪军营的轮廓,小队长更急了,命令弓箭手准备射击已经在射程内的嘎尔迪。 他们的马术都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嘎尔迪的更胜一筹,三个弓箭手开弓放箭,嘎尔迪用听觉分辨方位,左闪右避,愣是让那些箭都射在了地上。 小队长大骂一声废物,自己抢过弓箭,拉弓,放! 利箭‘嗖’的一声射向嘎尔迪,这个力道明显不同于刚才的两个弓箭手,来的气势汹汹正对嘎尔迪的心脏。 嘎尔迪堪堪一侧身,整个人斜挂在马肚上,头发几乎都快碰地。避过了利箭他马上重新上马。 后面的马越逼越近,嘎尔迪心里一点都不慌,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帐篷和在外面巡逻的士兵。 回头看了看紧追不放的小队长,当然个他也没想放这几个敌兵回去。 在小队长马上就要射第二箭的时候,嘎尔迪停下来了。 他掉转马头,冷静的看着敌兵拿着箭对着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鞭子,他出乎意料的骑着马冲过来,再他们还没有个反应过来的时间内,拉着缰绳下马,用脚揣起一阵沙尘。 小队长的视线受到干扰,有几个士兵的眼睛入了沙子,几个瞬息间,小队长就被抽中一鞭子被打下马,哀嚎声四起。 嘎尔迪速战速决,他右手执鞭把敌兵打下马,左手弯刀冲到掉下来的敌兵身前,一刀杀死。 干净利落,其余士兵都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他们的小队长就是躺在地上,血腥味在扩散。 嘎尔迪把这几个兵都了结之后,脱掉身上的衣裳,不屑的扔在地上,自己重新上马回营地。 至于小队长骑的那几匹马已经在士兵下马后,惊慌的逃了。 嘎尔迪军营建立的瞭台上,站岗的士兵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他传达出消息让外围巡逻的士兵警戒。 嘎尔迪骑着马快速而来,面对的就是自家士兵这等架势,相比刚才在路口看见巴图士兵,嘎尔迪倒是这样很好。 再说收到戒备消息的外围士兵,看见他们的汗王骑着一匹不怎样的马站在他们面前的场景,他们可是呆愣了几秒,这才悉数将右手放在左胸膛上的行礼。 “我等参见汗王!” 巡逻的士兵毕恭毕敬,也有些惶恐。 他们的汗王不是呆在里面的营帐里吗?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嘎尔迪个让他们起身,淡声说道:“孤去探敌方情况,你们辛苦了,继续保持戒备,有什么情况及时上报。” “是,汗王。”巡逻的士兵依旧低着头。 嘎尔迪若无其事的骑着马进营地,哪里还有一个士兵敢阻拦。 军师卡纳还在策划若是敌方进攻,他们该怎么打。却听帘子外面的士兵大声禀报汗王回来了。 卡纳如何还坐得住,他立马站起来出去营帐外面,冲禀报消息的消息士兵道:“汗王在哪?快带路!” 士兵立马点头,带着卡纳往外走,正好跟迎面而来的嘎尔迪遇到一块。 嘎尔迪微笑看着卡纳道:“军师,孤回来了,军中可有其他事?” 卡纳见嘎尔迪除了有些风尘仆仆,面色还好身上也没有伤口,心里放心下来,老实道:“有事,许多事都在等着汗王回来定夺。” “回营帐商议,去喊那几个先锋和前锋去主营帐。”嘎尔迪吩咐着,身边的那个士兵似有一些犹豫,然而嘎尔迪已经和军师卡纳一同朝着营帐走去。 他一咬牙,飞奔起来,逐个去通报,连被关着许久的阿格尔也被请去商议。 阿格尔听见嘎尔迪安全回来,心里算是彻底放心下来,便以为这次叫他是为了商量如何处置他,心里不免更加低沉,但到底这次差点误伤汗王他有罪,所以不管是什么处置他都毫无怨言。 阿格尔出来帐篷,已经两三日没有出来过的他,竟然觉得能站着吹寒风是一种幸福。但他不敢耽搁,抬脚便朝着议事的营帐而去。 阿格尔去到的时候,进去只有军师卡纳和汗王嘎尔迪,嘎尔迪正和卡纳一同看着桌子上分布的地盘,又听着卡纳说粮草的事情。 嘎尔迪倒是没有料到巴图那边会来这招,粮草放置的位置很是隐秘。巴图那边是如何探知?难道军中有奸细? 嘎尔迪不禁眯起眼睛,无形中散发着一种危险。 这在阿格尔的眼里就是汗王很生气很愤怒了,他站在刚进来的地方,突然噗通跪在地上认错道:“汗王,末将知错,差点酿成大祸,末将任由汗王处置!” 嘎尔迪正思考到底那个环节可能出现奸细,就听见阿格尔突然下跪认罚的架势。倒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军师卡纳只是看着没有发言,嘎尔迪只好道:“阿格尔,你先起来。” 汗王的话,从来没人会违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就算阿格尔觉得自己有罪不应该起来,汗王开口了还是遵从命令的站起来。 可他这站起来,背后就被人撞上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部署计划 在外面的操练士兵刚过来的左前锋阿奇,掀开帐篷帘子的时候,正回头和右前锋讲话。一时没有看路,而阿格尔正从地上起来,就这么撞上去了。 阿格尔回头,有些生气。 阿奇嘿嘿笑道:“是阿格尔啊,你好端端的站在门口作甚?” 阿格尔刚想反驳两句,想到这里如今的身份,也就闭口不言。 嘎尔迪招呼他们上前,率先解决阿格尔的事情道:“阿格尔,告诉孤,你为何要对刘太医下杀手?” 众将士都缄默起来,等着阿格尔讲明情况,他们也不知道一向沉稳的阿格尔会做出这种事。 阿格尔微微低头,表示自己的认错的态度。“回汗王,末将愚蠢,以为那个刘太医的本事那么高强,如果他回去中原之后,要和中原人一起合作对付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所以,你就派人暗杀对方?且不说你知不知道孤在马车上,你也忘了,如果不是刘太医,我们军中的情况会是怎么样?士兵能好起来,全靠了刘太医伸手援救。”嘎尔迪面色冷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可不想他的部下都是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会感恩的人,战场上确实兵不厌诈,但是能对救了自己那么多士兵的太医下手的人,心肠不可谓不硬。 他们是不可天真,但也不可泯灭良知。 阿格尔已经知道了汗王的意思,不求饶也拖泥带水道:“末将知错,任凭汗王处置,阿格尔绝无怨言。” 嘎尔迪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问军师卡纳道:“其他的士兵知道这件事吗?” 卡纳说:“除了护送汗王离开的那些兵,其他的士兵都不知道。” “那就好,阿格尔抬起头来,这次是你的错,下次见到刘太医你必须和他道歉。” “是!汗王。”阿格尔还等着接下来的处置。 却听嘎尔迪道:“都过来,巴图那厮很快就会进攻,我们要尽快收复他的领地,别让他在闹出什么幺蛾子。” 阿格尔一愣,其他将士都上前等着嘎尔迪分析了,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嘎尔迪抬头看着他,依旧是面无表情,转而看着身边的几个将士道:“你们谁对阿格尔这次犯事有想法?” 左前锋阿奇看了一眼阿格尔道:“汗王,阿格尔也是为了我们草原着想,马上就要开战了,临时换人应该会有影响。” 其他先锋也是开始为阿格尔说话,客观的因素还是马上就要开战了,少了个熟悉的将士配合上战场,会产生一些影响。 嘎尔迪扫了一眼他们,“嗯,阿格尔留下来将功补过,但你们若有下次就可以离开军营了。我们草原的勇士可勇猛可多心,却不可滥杀无辜!” 阿格尔心里惊喜,露出坚定的神情道:“谨遵汗王教诲,以后末将一定不再这么冲动行事。” 卡纳想,你这哪里是冲动行事,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过去了,嘎尔迪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碍于局势,他还是选择留下了嘎尔迪,幸好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救的后果。 不然他以后都无法面对晨曦。 众将士一起商讨这次大战,努力争取首战拿下的巴图那些乱党。 另一方军营中,得到士兵汇报的巴图,这两天的好心情被打破,他没有想到自己数十个士兵竟然让一个敌兵在眼皮底下溜走,不止如此还损失了十一个士兵一个小队长! 听见这个消息的东方仇,似乎隐约猜到了是谁,顿时有些的可惜,若能借此抓住嘎尔迪,那么对方的军营简直不攻自破,他们就能得到更多的兵力,好好融合开开始压迫大齐。 大齐的兵不弱,有了王将军的坐镇,边关成这几年何曾有人来犯过。加上慕容昊当上皇帝时,虽然年少却都一直没有缩减兵力。 预防的就是有一天突然两国开战。 他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天下大平只不过是假象,突厥和其他的国家对大齐一直虎视眈眈,如果没有过去那些将军和先皇打下江山的余威还在,想必那些周国一定早就开始动手。 慕容昊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晨曦了,大概是半个月接近一个月,度日如年却不敢耗费时间相思。 他自从知道了自己并非皇室血统的时候,多么的憎恨自己母亲,憎恨自己身上流的血脉,他也非常自责,内疚皇太后这些年对他的疼爱,对他寄予的厚望。 他恨自己母亲恬不知耻,竟然和外人私通,并且生下他,将他扶持上皇位。 他肩上看着大齐的安危,努力又努力的,不想让皇太后失望,知道自己不是皇太后的亲孙也不敢跟皇太后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说出来,也许是害怕,更多是怕皇太后再也不理他,甚至厌恶他。 比起母妃,他自然是更亲近的皇太后,从小皇太后给他灌输的思想是如何做一个明君,而他的母妃极少教他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他是未来的皇上,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慕容昊隐约记得母妃是对他好过的,但是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也许是儿时那只柔软的手曾疼爱的摸过他的脸颊。也许是少年时,她看见自己穿着的明黄龙服站在她面前,她心里眼里都是骄傲的样子。 现在想想,全都敌不过她来到他面前,或祈求或威胁的看着他说,放了那个企图掌控大齐江山,毁了百姓安宁弥勒教主。 更有直接骂他,说他没有良心。 越想的多,慕容昊躺在龙床上睡不着,整个寝殿都是暖烘烘的,和门外的寒气隔绝。 他翻来覆去,让守在床边的小太监诚惶诚恐。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皇上,您是不是渴了,奴才给您倒杯茶水?” 慕容昊嗯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太监赶紧去倒水递过来。 慕容昊将薄太妃禁足在冷宫,自从她上次受到惊吓之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她自然也没有办法找他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他终究是她的儿子,而今天恰好是薄太妃的生辰,身为人子他不去看望自己的母妃,自然是不安。 眼下并不是很晚,也不过是刚天黑了一个时辰。慕容昊这些日子思念着晨曦,处理着朝中大事,又惦记着自己的母妃,还带着一丝若自己身份泄露,那些重臣知道后让他下位,他没有立场说不的危险。 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他的头上,这个月来,御膳厨的菜肴就算怎么精致怎么来,也还是把慕容昊给养的越来越瘦。 喝了一杯水后,慕容昊还是觉得去看看薄太妃,怎么说都是他的母亲,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对自己母亲不管不问,这样做才是最不应该最不孝。 “穿衣,去冷宫。” 小太监不知道皇上这么晚去冷宫做什么,但想到薄太妃的身份就不在多言,他只是个小奴才不知道怎么劝说皇上注意龙体。便遵从命令侍候皇上穿好衣裳,派人去通知门外的德公公。 德公公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在皇上继位的时候就过来侍候,听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虽然奴才就是奴才,无法和主子平等平坐,但斗胆劝说几句话还是能的。 德公公一听皇上要去冷宫,心里已经有数,命人马上去准备一些吃食。 当慕容昊出现在宫殿门口时,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台阶下,德公公恭恭敬敬的站着:“皇上,马车已经备好。” 慕容昊嗯了一声,上了马车,静寂的夜,车轱辘转动,马蹄的哒哒声显得很清晰。 半路上,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雪。、 直到了冷宫,幽冷的气息充斥着整个五感,慕容昊下了车,让其余的太监留在外面,自己只带着德公公进去。 德公公手里提着个食盒,慕容昊回头看见,心情好了一点道:“还是德公公想的周到。” 德公公哪里敢居功,只道:“这是奴才该做的。” 冷宫冷宫处境如其名,周围都没有其他的宫人,只有门口几个士兵是慕容昊派来的。里面也没有看出什么灯火。 只有冷宫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照着守在门口四个面无表情的侍卫。乍一看还有点恐怖。 没有人气的冷宫,风吹过的都发出阴森的呼啸声,慕容昊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久不愿意来看母妃,这种环境下,希望他的母妃已经想清楚了,大齐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再想着勾结外人来祸害了。 门口的侍卫看见皇上,立马下跪行礼,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慕容昊让他们起来,德公公打开了大门,发出吱嘎一声,原本大红色宫门有些脱色,看着竟有些内力腐烂的感觉。 不过,看德公公推宫门的力气就知道,这些实心的宫门还是好的很,沉重沉重的。 德公公一手灯笼照明,一手提着食盒先进去,慕容昊走在后面。 天黑黑的,看不清院子的景色,只是看着地上不长草的泥土就该知道,应是无人打理的一片的颓败。 还能听见树叶沙沙,和隐隐约约的枝条伫立,那么这个院子还是中了几棵树的吧。 冷宫殿里只传来一些微弱的烛光,慕容昊也不知道他的母妃歇息没有。 德公公带着他一步步的朝前走去,还未进门听见两个宫女的声音一问一答道:“皇上真的不来太妃娘娘吗?” “我们做奴才的怎么能问这些。” “我看太妃好可怜,一个人也不说话。” “嘘,你想被罚吗?太妃生起气来,要你我的命不过是说句话的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 会见太妃 冷宫是常年无人问津的存在,哪怕这里的主人换成了皇上的生母,这一个月来除了送饭的宫女也不见其他人觐见过。 薄太妃确实是碍于皇上生母的那一层身份,过着不同已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生活。 她吃的堪比贵妃级,这冷宫里虽然布置不怎么样,但是穿的用的也还是很金贵,但比不上她在太妃宫中的便是了。 所以特地派来侍候她的两个宫女也是很伶俐,手脚很勤快的,并不敢对薄太妃不敬。 她们还在继续小声的说着话。 “现在太妃已经不随意打罚宫女了,以前太妃宫中的宫女奴才经常失踪,也不知道失踪了几批人了,听说全部都是被处理掉。” “你真的别说了,太妃娘娘这一个月来,什么时候打罚过我们,脾气都会变的。” 这句话后,屋里便没了声音。 德公公看了看皇上,发现对方没有不悦的神色,便出声道:“皇上驾到!” 刚说完话没多久的两个宫女,吓的差点把手中的针线给扔出去。 她们赶紧去看里间睡下的太妃,一进去就发现太妃娘娘已经起来了,那双眼睛正饱含深意的看着这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吓的心里一突,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很小声的,难道皇上和太妃娘娘都听见了? 一股绝望笼罩在她们头顶,就在她们想跪地求饶的时候,就听薄太妃很是不悦的说道:“滚过来给本宫穿衣!没听到皇上来了么!一个留下来,一个请皇上进来坐,外面的风大,皇上龙体不能久吹。” 两个宫女依旧提着心,侍候穿衣的赶紧起来给太妃穿戴。去开门的也麻利去请皇上进殿。 大晚上的薄太妃也没有打什么胭脂水粉,反正来的是她儿子又不是先皇,她已经再也不用诚惶诚恐的去侍候先皇了。 慕容昊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宫女跪在地上参见,嘴里喊着:“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带着颤抖,加上她瘦弱的身板,看起来可怜极了。 慕容昊眼神不再那么严厉,踏步进去道:“起来吧。” “谢皇上。” “太妃呢?”慕容昊没有看见自己母妃的身影,自然是刚起身的小宫女,他这一问,刚起来的小宫女又噗通跪下去了。 宫女低着头忐忑道:“回皇上,太妃娘娘在里间,马上就来。” 慕容昊换做平时一定不会对一个胆小的宫女感兴趣,但在门外听了她们两个人的对话,自然能分辨出这个宫女是方才让另外一个宫女不要嚼舌的人。 他也没找张椅子坐下,而就这么站在宫女的面前道:“你一直跪着是不想给朕泡茶?” 宫女死命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衣摆,上面绣着龙纹图案,整个大齐也就只有一人能穿而已。 听了皇上的话,吓的是够呛。马上起来也不是,跪着不动也不是。 慕容昊看出她的害怕,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他是做了什么暴君之类的事情?让后宫的奴才怕成这样。这已经超过了恭敬的范围了吧。 他看了一眼德公公,德公公会意,出声带上命令道:“皇上让你起来,你还不起来泡茶?” 宫女这才叩谢起身去备茶水,这时薄太妃已经穿戴好了从里间出来,她的衣裳依旧是质地很好的布料,但到底是被打入冷宫,所以内务府也不敢给她太过艳丽的料子。 薄太妃又没有抹粉,头发也是简单的盘起来而已,这样看起来和之前可真是天大的改变,慕容昊看了都觉得自己母妃在冷宫受了苦。 薄太妃恍若不觉,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湿润。 这里太冷清,冷清到她每夜都不敢深睡,很是浅眠。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陌生,甚至觉得很多人都很陌生,他们都长了一张同样冷漠的嘴脸。 面对下人的时候,她还能板着脸呵斥一下,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身边总是出现很多人,数不清的围在她身边,或者压在她身上,她动惮不得,他们都在喊太妃娘娘,太妃娘娘。 那些流着血泪狰狞的脸都不是人,她们会抓她的脸,拿鞭子抽她,掐着她的脖子。 每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努力挣脱一番那些人又瞬间不见,她稍有困意一闭眼,那些人又来了。 可怕,她知道自己被鬼缠上了,薄太妃认为这个冷宫不干净,她一点都想住在这里,可是外面也很危险,宫门口的侍卫都有同样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狰狞的看着她。 她不敢出去,也不想呆在这里,白天精神恍惚,晚上诚惶诚恐。 但是此时此刻,她儿子来了,她的皇儿是九五之尊,真命天子至高无上,有他在那些妖魔鬼怪一定不敢再出现! 慕容昊哪里知道薄太妃心里作何想,只知道他这个性子跋扈的母妃,此时消瘦了许多面色憔悴,看着心情很是复杂。 “母妃。” 薄太妃的眼泪无声落下,带上颤音说道:“皇儿,你别生气,母妃再也不说那些你不高兴的话好不好?” 说完小心的看着他,似乎准备一看到慕容昊露出不满意的地方就认错。 慕容昊心里抽了一下,他的母妃怎么变成了……这般小心翼翼。 他努力放松脸部神情,露出一个微笑,上前握住薄太妃冰凉的手道:“母妃,儿臣不该生你的气,今天是您的生辰,你不记得了吗?” “生辰?”薄太妃被这段日子以来折磨的有些不清醒,哪里还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想起往年,她的生辰哪一次不是大办特办,那些达官贵人都给她送礼,舔着脸来讨好她。如今她独自在这个偏僻地方窝着,她还是当今皇上的母妃吗? 想到这里,心里委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慕容昊赶紧哄她,示意德公公出手。 德公公先是讨好的笑了两声,然后才说道:“太妃娘娘,您看,皇上一直记得您的生辰,特意做了几个您爱吃的菜,亲自过来给您贺生。 薄太妃不觉得就她和她儿子两个人吃几个菜有什么意思,哪里有举办宴会来的热闹。但她能在先皇的后宫里存活下来,没点本事是骗人的。 哪怕心里不喜欢,面上也表露的很感动的样子,她握着慕容昊的手,泪光闪闪道:“皇上还记得本宫的生辰,本宫却是不记得了。这么冷的天皇上都亲自过来,有心了。母妃很高兴……” 末了,还抽泣了几声。 慕容昊让德公公把的饭菜摆上,扶着薄太妃到桌前坐下道,“母妃这段时间受苦了,您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薄太妃一听慕容昊说她最近受苦了,心里就知道离开冷宫有戏,不管一个月前他们两母子闹的有多僵。看,现在她儿子还不是乖乖来哄她了。 她是皇上的生母,把自己的生母打入冷宫,就不信没有人去进言这种不孝的行为。 薄太妃和蔼的笑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筷子,慈爱道:“吃,皇上亲自送过来的菜肴,一定很好吃。” 慕容昊看见自己母妃性格转变的那么大,心里也有些将她接出冷宫的心思,只要她愿意和那个贼子断了联系,愿意安心的在她太妃宫呆着,不再插手前朝的事,不再陷害那些忠臣。 念头一起,便火速燃烧起来。加上今天还是他母妃的生辰,却呆在这么冷清的地方,实在不妥。 他还在思忖着,薄太妃瞧了他一眼,低头吃菜。动没两下筷子就说饱了。 慕容昊回神看着只吃了一点点的母妃,微皱起眉头,“母妃,你是否不饿?怎吃的这般少。” 薄太妃含笑摇头:“母妃最近胃口小了不少,方才看见这菜肴是饿的,吃了几口就有饱腹感了。” 德公公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薄太妃的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是到底其中意味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慕容昊看向在她背后站着的宫女问道:“太妃一向吃的这么少么?你们是怎么侍候的。”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是盛怒,却让人背后生寒感觉到慌张。 两宫女齐齐跪下解释道:“皇上饶命,太妃娘娘自从进冷宫后就胃口不好,时常只吃了一两口就下筷了。皇上饶命……” 薄太妃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吓的颤抖的两个宫女,看着慕容昊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母妃是真的吃不下了。那……母妃再吃一些,你莫为难宫女。” 然而她的神情分明很是为难。 慕容昊当然不会非要逼他母妃吃完这些菜,伸手阻止她道:“母妃,儿臣并非此意。只是您消瘦不少,不好东西长久下去,身子恐有不妥。” 薄太妃看着皇上微笑,一脸很感动的神情。然而她内心在想,如果这么关心她,怎么还不把她放出去?她是皇上的生母,虽也知道皇上并非能随心所欲,但放她出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碍的了前朝的那个大臣了? 后宫的女人极少不擅长演戏的,薄太妃的手段极多,软硬都跟皇上谈判过均失败,这次她选择用亲情方式来感化他。 皇太后那个女人竟然给她儿子洗脑,让他这么听话,她不得不改变的策略了。 薄太妃心思百转,最终回应慕容昊的不过是点点头。继而关心皇上道:“皇儿操持朝政可要注意身子,你只说母妃,皇儿看看你自己,一个月不见,更加清瘦了。劳逸结合才为好,晚上不要总是点灯夜熬到深夜,很伤身。” 慕容昊看着母妃担忧的神色,心里很是自责。他看着桌上仿佛未动的菜式,母妃那尖尖的下巴,她手上的冰凉……让他下了一个决定。 明天有事,休息一天! 第三百一十五章 暗中接头 薄太妃对自己儿子的不表态心里有些焦急,难道她的儿子是冷血的?也是,自古帝皇心硬如石。 没有等到那句母妃儿臣接你出冷宫的话,薄太妃的头往下低,企图掩藏她眼中的阴沉。这个装可怜的伎俩果然也没用?好歹皇上也来看她了,这不代表着皇上心里还有她这个母妃的位置?这个方式不行,又要在这个宫里呆上一段时间,老嬷嬷怎么还不来找她! 慕容昊看见他母妃这样,心里有些不好受。他看见的远没有德公公看到的多,德公公看见的满是薄太妃跟皇上耍心机。 但碍于她的身份,他这个做奴才的哪能提醒皇上?若是跟皇上说了,离间了他和皇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薄太妃装可怜,装沧桑,却迟迟等不到皇上都回应。 两人干坐了半刻钟,德公公就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明天还要早朝,太妃娘娘她也该休息了。” 薄太妃抬头微笑,看向德公公的时候却让德公公的背后发寒。德公公从小就在这宫里混迹,哪能不知道这种警告是什么。只好低下头当做没有看见。 慕容昊确实已经做好的决定,起身跟薄太妃道:“母妃早点休息,缺什么告诉宫女,内务府会直接给母妃发放的。” 瞧瞧,这哪里是进冷宫反省,简直就是换了个地方居住吧。 薄太妃不敢在皇上的面前表露什么不满,一直是目露慈笑的叮嘱皇上保重身子,然后目送他离开冷宫。 德公公转身关掉冷宫大门的时候,正对上薄太妃站在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在她头上两盏灯笼的映照下,显得特别诡异。 德公公的背后冒出来了,心想这个薄太妃可真是恐怖,本像一个人似的。 薄太妃直到大门完全被关闭,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什么儿子,竟然不接她出冷宫!也不看看没有她,能有现在的他?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竟敢反咬她一口,心寒极了。 她一点都意识不到,她帮着曾经心爱的男人弥勒教主来祸害大齐的行为,更会让人寒心。 更别提,她三番四次要整倒晨曦,明明看出了自己的儿子对晨曦上了心,却因为她和中山王一家的恩怨,死都要从中作梗。 说到底薄太妃高高在上惯了,掌控别人的快感已经将她埋没,沉迷于别人对她的臣服。 皇上走了,冷宫里两个宫女忐忐忑忑的等着薄太妃惩罚她们。 薄太妃转身回屋,路过那两个宫女的时候满是不屑,她自然有一千种方法让这些没脑子的宫女折磨的死去活来。 但她现在还在冷宫,处理这两个人肯定会引人注意,再说了,嬷嬷不在这里,她一个主子怎么能脏了自己的手。 两个宫女眼睁睁感觉薄太妃从她们身边路过,什么话都没说,心里高兴极,果然薄太妃没有其他宫女口中说的那么可怕。 什么端个茶没有端好就会被拖出去打死啊,梳头发不满意就杖责五十大板的下场。 慕容昊回去寝殿之后,跟德公公道:“明日,就接太妃回太妃宫吧。” 德公公悄悄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诶了一声应下,又亲自侍候皇上安寝,这才退了出来。 他站在寝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交代守门的两个小太监仔细着里面的动静,便离开这里,消失在黑暗中。 借着夜色的掩护,加上大内总管的头街,他畅通无阻的来到慈宁宫门口,守门的小太监一看到他就无声行礼,赶紧去通报里头侍候皇太后的婢女晴兰晴姑姑。 德公公跟着小公公进去慈宁宫里头,看见等在门口的晴姑姑,脸上泛起刺爱的笑容。晴姑姑出来见到德公公很高兴,带着他往里走,门口的小厮警惕的大量着四周,谨防有人看见这一幕。 德公公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认了晴兰做女儿,仔细一看晴兰和德公公还有几分相似。晴兰知道德公公半夜来定然是有情况。便带着他来到偏殿。 德公公压低声音问道:“兰儿,太后娘娘可是安寝了?” “爹,太后娘娘这才刚睡下,皇上那边没什么情况吧?” “皇上方才去了一趟薄太妃的冷宫,一回去就下令说,明日就把薄太妃接回她的公里去,我瞧着薄太妃都在装可怜打亲情牌的伎俩。” 说起这个德公公又想起薄太妃看他的眼神,汗毛倒立,只道是见了鬼。 晴兰已是三十年华的人了,作为每天侍候皇太后的贴身宫女,观察力是极其细致的,她听着德公公说的话,却注意到的德公公脸上泛起的后怕,和不自觉的轻度抖动了身子,说明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 晴兰拉着德公公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热茶,“爹,薄太妃虽然犯了很多错,但她到底是皇上的生母,晴兰觉得,即便太妃自己不用些伎俩,皇上也不会让她在冷宫担忧太久。 德公公抿了一口热茶,舒缓了神经赞同道:“只是皇上,到底是嫩了点。” 晴兰轻笑,“皇上才多大,继位的时候少是年天子,薄太妃到底是他的母妃,怎么说为人子女的都不喜欢怀疑爹娘。” 被晴兰这么一说,德公公也就叹了口气点头。 “那么,爹,您给晴兰说说,发生了什么让你后怕的事?爹你可是大内总管,什么事能把你吓的现在回想起来都害怕?”晴兰给德公公续了杯茶, 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让德公公有些苦笑,“真是,爹每次来你这里都是什么秘密都被挖光了。” 晴兰笑而不语。 德公公有些潸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觉薄太妃被禁足在冷宫的这段时间,她看人的眼神阴冷似地狱来的恶鬼。 晴兰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片刻才道:“爹别慌,太妃也不过是心里有怨,所以眼神充满怨气而已。” 德公公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德公公离开了,晴姑姑回到太后的寝殿,却已经安寝的太后已经坐起来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发呆。 看见她进来,皇太后露出和蔼的笑容问道:“你回来了。” 晴兰笑着上前侍候皇太后道:“太后您不是睡着了吗?是奴婢出去的动静太大,吵醒了您?奴婢真该死。” 皇太后拍着她的手,态度亲昵,“哀家老了自然睡眠浅,皇上那边可是有什么情况?” “德公公说,皇上今晚切看了冷宫一趟,薄太妃应该在打亲情牌,皇上回去之后就说明日接薄太妃出冷宫。”晴兰替皇太后按摩手臂道。 皇太后之前看在的薄太妃没有扰政的情况下,对她多半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她之前竟一直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还被她隐瞒了十几年,隐瞒到皇上都即位了许久才被发现。想起这个,她都薄太妃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晴兰也是知道皇太后厌恶薄太妃的,此番说了之后,一直观察着皇太后的神色,就怕皇太后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 然而皇太后一辈子都浸在这后宫里头,论宽容度,她可比薄太妃好上一倍不止,手段也没有薄太妃那般残暴。她从皇上把薄太妃打入冷宫思过的时候就知道,迟早薄太妃就会放出来,毕竟身为皇上的母妃,孝道摆在哪里。 大臣也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如果知道这个秘密,大齐的朝廷也要乱了。 皇太后抬头看着担忧的晴兰,笑着拉她坐下来道:“你啊,都三十岁了还这么操心,提你当姑姑这些年,还不是为了让你指使其他宫女做事,不让你这么累吗?你倒好事事亲为不说,还跟着操心费神。” 晴兰似也习惯了皇太后的亲昵,只笑着说道:“太后,奴婢不侍候你都不知道价值了。” 皇太后轻拍着她的手背,目光看着地板,似在回忆往事,她说道:“哀家知道皇上不可能关薄太妃太久的,他要放便放吧,那是他的母妃,不放朝廷上又有大臣进谏了,当皇上的最是不得留污点,史官的笔下没有皇家权威可言。” 晴兰颌首,又看出皇太后想说话,就含笑安静的听着,让人看了就很有倾诉的欲.望。皇太后说:“皇上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了,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团子。哀家看着就欢喜,顺带着看薄太妃都没有那么碍眼了。眼看着皇上一点一点的长大,从亲近到疏离再到亲近,他那般年少就当上了皇帝,每天眉头皱的紧紧的姬极少有松缓过,原以为这都是他的命,不成想上天自有安排,他这般努力没有让百姓失望,哪怕不是先皇的亲子,成为一代明君也足够了。” 晴兰应了声,轻声道:“皇上从小就跟太后亲,后来长大一些不懂事就被薄太妃调拨了,等启蒙了一两年,明事理皇上还是背着的薄太妃偷偷来太后这里。” 皇太后想起过往薄太妃嚣张的模样,也不禁冷下脸哼了一声。“她有脑子也够狠还有个靠山和帮手,哀家这些年一直等着抓她破绽,有了董蓉插手,事情就水落石出了,真是好大的一部戏!” 晴兰劝慰几句就没有再接话,毕竟夜深了,太后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至于皇上那头什么都好,就是对后宫的女子不够了解。别的皇子都在勾心斗角里长大,而皇上有个残暴的母妃铺路,少了许多麻烦。 如今,看来也是坏处。 第三百一十六章 脾气很大 次日,薄太妃就在一众宫女的恭迎下回到了她的太妃宫中。李嬷嬷带头,看见了自己主子消瘦的模样,泪眼婆娑的又赶紧擦掉。 上前扶着薄太妃道:“主子受苦了,奴婢来接主子回去。” 说实话,薄太妃还有些懵,昨晚她还在想她的儿子如此铁石心肠,一睡醒就被一群奴才说请回太妃宫,心里的欣喜不假,却还是要强自镇定。 现在在这个宫中,除了一些她的旧部,那些能帮她处理更多事情东方仇已经不见了,李嬷嬷虽然有手段也厉害,但是到底是不能以以一敌百,但无论如何她也是要保住这个嬷嬷的。 李嬷嬷带着自己的主子回了太妃宫。太妃宫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薄太妃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沐浴,整个人都收拾好后,她又变成了那个冷面狠毒的太妃娘娘。 穿戴更上了一层楼,精致的妆容掩盖了在冷宫的沧桑。 李嬷嬷给她打粉的时候,薄太妃看着铜镜里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抚摸著自己的里脸颊道:“真是越来越老了。” 李嬷嬷心疼主子在冷宫的遭遇,自是暗中落泪。停在一边安慰道:“娘娘,你还是那么的漂亮。年轻的时候是第一美人,如今更是无人能比得过您。” 李嬷嬷说的倒也不是假话,薄太妃那张脸长得极美,如今不过半百,身上还是散发着诱人的成熟味。 十几二十的姑娘没有她身上的高贵气质,四五十的妇人没有她的容貌身材。奈何这深宫长得再美也无人欣赏。 在最不缺女人的深宫里头,孤芳自赏。 薄太妃回头看了一眼,跟了她十多年的嬷嬷,脸上的沧桑和薄太妃相比,多的看不尽。 收起这些感怀的心思,薄太妃示意李嬷嬷继续抹粉道:“嬷嬷,你调查的那些事情都调查的怎么样了?” 李嬷嬷的手上一顿,接着仔细抹粉道:“主子,东方教主好像去了草原,再具体的奴婢就查不出来了。” 薄太妃嗯了一声,继续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嬷嬷看不过去,生怕主子还放不下教主,毕竟教主自身都难保了。东方教主以前的以前还找主子利用太妃的权利给他便利。 现在成为丧家之犬更加的没有价值,李嬷嬷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心狠手辣,动辄处死一众宫女是常事。唯一不理解的是,主子对教主很好,也有耐性,就算嘴里说着什么狠话,回头也是和好。 李嬷嬷一辈子都在侍候人,不懂情爱自然也无法理解自己主子的心情。 然而薄太妃努力了那么多,无非心里也有个梦,让自己光明正大的和东方仇成亲,而不是让当年的遗憾一直都无法弥补,而演变成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过这种单纯的梦想,现在被一点点的消磨掉,东方仇后续的行为让她有些失望。也好在没有关系,她现在只要牢牢的抓稳她的儿子就好。 李嬷嬷上好胭脂,侍候好薄太妃用膳,这才陪着去给皇太后请安,毕竟刚从冷宫出来,于情于理,薄太妃都要见见皇太后。 皇太后也早有准备,无论心里如何的不待见这个薄太妃,面上还是要做足了功夫。 薄太妃来在慈宁宫外,没有等多久就被管事的嬷嬷请了进去,一进去自然就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她遵从宫礼的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这才谩慢的抬头扫了妆容精致的薄太妃一眼,冷淡道:“起来吧。” 薄太妃行过谢礼之后才直起腰板来,皇太后也没有赐座的意思,就这么打量薄太妃道:“在冷宫反省出自己的错误了吗?” 这句话简直挖薄太妃的伤口,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在李嬷嬷的提醒下才开口说道:“本宫知错了。” 可她说这句话时候,眼神却在笔直的正对上皇太后,她和皇太后不合也不是秘密了,只不过皇上在场的时候,都彼此顾忌着罢了。 皇太后瞧见她这个不知廉耻的面容就来气,她冷笑两声道:“怎么,薄太妃还觉得自己有理了吗?” “本宫从来没这么说。”薄太妃也沉着脸。 她和东方本来就在入宫前相识相爱,完全不认为她有什么错,若是错也是先皇的强抢的错! 两方对峙着,谁也不肯低头,但薄太妃是站着,皇太后是坐着,按捺不住的爆薄太妃突然一个晃荡,就要倒下去。 李嬷嬷自然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薄太妃的身子,略焦急的喊道:“娘娘,您怎么了?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因为声音提高,李嬷嬷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刺耳。 都是从妃子走过来的人,皇太后如何看不穿这样的把戏,正好她也无心跟薄太妃耗下去,便挥手让李嬷嬷和几个奴才扶着的薄太妃离开。 薄太妃只扶着脑袋也不曾跟皇太后说一句告退,靠着李嬷嬷就出去了。 皇太后抿了一口上好的西湖龙井,讥讽道:“也不知道这是多少年前的把戏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也不嫌燥得慌。” 晴兰一直陪在的皇太后的身边,听了轻声笑出来,给皇太后拍背顺气,道:“只怕,她这般出去被人看见了,故意传到皇上的耳里,恐会变了一种味道,太后为今之计还是和皇上交好最紧要。” 皇太后摇头,“她若是想闹出事情就闹出事情吧,左右以她的性格近期是不会生事的。至于皇上那边,哀家是先皇亲封的皇太后,他即便想怎样也奈何爱家不得。哀家还插手管这事,无非是先皇所托让哀家照看一当时还年少的皇上罢了。” 晴兰听了一如既往的乖巧应一声便不再多问。 这事还是没有传到皇上的耳里,薄太妃一出宫门就站得笔直,板着脸命令送她出来的慈宁宫奴才道:“你们滚回去吧。” 护送的奴才可真是目瞪口呆,这个太妃刚才还不是摇摇欲坠的模样?怎么一出他们的慈宁宫的宫门就……变了一张脸? 这是为什么,当然有人知道,只是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几个奴才又回去各自的岗位站着,只有一个小太监跟晴兰传了话。晴兰听着薄太妃出门后的反应很是满意。 唯一感到害怕的应该是太妃宫中的下人了,那天在冷宫侍候太妃的两个宫女也被带回了太妃殿中。 在太妃娘娘带着嬷嬷离开之后,整个太妃殿才稍稍有点人气的样子,已经在太妃宫中的宫女对她们两个的到来很是同情,那些神情好像是在看一个重病无药医的人,带着同情和自怜。 在冷宫的两个宫女有些吓怕了,这里的气氛真的很恐怖。 留的久些年龄稍长的宫女看着她们道:“你们是原来在冷宫侍候的太妃娘娘的宫女吧?” “是,是的。”那两个宫女有些忐忑,毕竟从来没有侍候过这么尊贵的人物,以往都只是在侍候小主子而已。 年长的宫女对她们两个的唯唯诺诺很是不满意,教导她们道:“侍候太妃娘娘的时候可不能这个样子,不然会丢掉性命。” 两个宫女小心翼翼抬头看了那年长的宫女一眼,心中有疑惑也不敢多问,只好感激的点点头。 不多时,薄太妃回来了,一看脸色就是心情不好,宫女见到了全都低头行礼,生怕太妃会把火发到她们身上,那就是去了半条命的事。 因为在冷宫是那两个宫女侍候薄太妃,这薄太妃刚回来,所以侍候的还是她们。 这时,其中一个宫女和平时一样,给刚坐下来的薄太妃递茶,薄太妃正满肚子火,一挥袖就把茶杯给甩了出去。怒吼一声:“什么东西,没看到本宫正气着,谁让你给本宫倒茶的!” 茶杯落到地上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太妃娘娘动怒了!太妃娘娘又要惩罚宫女了! 那宫女刚才被年长的宫女吓过,现在就亲身经历太妃娘娘的那种暴怒,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去了。 薄太妃想也不想就说:“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娘娘饶命!”宫女吓的脸色发白,她算是明白太妃娘娘是如何让人心生畏惧的了。 然而她薄太妃面前求饶是没用的,还不如不求,薄太妃正心烦的很,“八十大板,给本宫拖下去!” 李嬷嬷赶紧示意让门外专门执行刑罚的小太监把这两个宫女拉下去,两个宫女的哭泣声让薄太妃的心情更不好了。 小太监拖人拖的更速度,另外一个宫女和哭喊的宫女视线对上,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要不要帮她求情?她又能怎么求情? 她只能脸色苍白的看着昔日跟自己一起侍候太妃的姐妹,被太监脱离自己的视线当中。八十大板,那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的头低的更加低,她很害怕然而却需要努力的制止自己颤抖,以免让太妃娘娘注意到。 整个宫殿里,站着七八个宫女,愣是一点声响都没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李嬷嬷好声安慰薄太妃道:“娘娘,您别生气,回头气坏了身子。一个宫女而已不懂事。” 薄太妃扫了一眼周围跟木头一样站着不会动的宫女,重重的哼了一声,“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只会惹本宫动怒。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那群宫女立刻保持加快过的步伐,出了宫殿。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妃高热 整个宫殿就剩下薄太妃和李嬷嬷呆着,异常的冷清,这个宫殿里的摆设也全都按照暗沉色系列,一进来就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经过了李嬷嬷的分析和安慰,薄太妃终于冷静下来,去歇息补补眠。 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睡眠情况出奇的差,所以生完气也就累了。在李嬷嬷的陪同下,去久违了一个月的软塌上歇息。 薄太妃一想到自己遇到的那些事,就有点不安,她见李嬷嬷要走,第一次开口挽留道:“嬷嬷,你在这里守着本宫睡醒。” 李嬷嬷心里觉得奇怪,她侍候薄太妃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太妃开口让她留下。 当然主子这样命令,李嬷嬷当然只会遵从不会问为什么。 看到李嬷嬷站在她塌边后,薄太妃才有了些安全感,刚闭上眼睛还没有睡着,又睁眼看见李嬷嬷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看着她,心里莫名的就心悸起来。 李嬷嬷见薄太妃睁眼看着她,神情有些奇怪,以为她不舒服便担忧的上前问道:“主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太医过来。” 薄太妃有些累,跟李嬷嬷说:“嬷嬷,你坐下来守着吧,站着本宫瞧着有些睡不着。” 听见她这么说,李嬷嬷自然就没有再去找太医了。 她是觉得主子有些奇怪,但这个把月来都在冷宫,心情不好感觉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嬷嬷就这么守着薄太妃睡着了,直到的薄太妃传来平稳的呼吸,李嬷嬷可以确定对方已经睡着。 然而,对于薄太妃来说,她是刚开始坠入梦境。 这次的场景是在她现在所在的宫殿里,时间是夜晚,并不是白天,睡着的薄太妃显然不会感觉现在是晚上有什么奇怪。 她只会以为自己怎么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整个宫殿的冷清让人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几盏不甚明亮的小烛台在三个角落里隐隐约约照亮着,更显得场景的诡异。 然而,这确实是在薄太妃的宫殿里,哪怕是夜晚,这个住了许多年的宫殿,一景一物都很熟悉。 这时感觉手上湿湿的有些粘稠,还闻到了冲鼻的血腥味。薄太妃点头一看,自己的双手被血浸湿,满手的鲜血。 她睁眼看见那些眼熟的陌生的宫女,在她的面前流着血,有的躺在角落里,有的站在她面前。 薄太妃心里固然冷血,但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让李嬷嬷或者东方仇去处理。所以她有一颗冷硬的心,却没有一颗能承受住场面的眼睛。 她想大喊,想叫李嬷嬷,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些满身是血的宫女,一声不吭的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不说话。 薄太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可是她动不了,保持着刚坐起来的姿势,她紧紧的闭上眼睛,不能动不能说,那么闭眼睛总可以杜绝一下。 她此刻心里的慌乱,仿佛身临其境。 突然她听见李嬷嬷的声音,李嬷嬷就在她身边说:“主子,你先回去休息,这些奴才奴婢会处理。” 薄太妃下意识多想点头,忽而又听李嬷嬷说:“主子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吗?这些都是被你下令处死的宫女啊,还有好多奴才在外面呢,他们都等着侍候主子。” 薄太妃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确定是李嬷嬷无疑了。 她余光一撇,又正好对上了那些翻着死鱼眼的宫女,顿时想抓紧李嬷嬷的手,想开口说话,但是说不出来,喉咙像被人封了一样。。 薄太妃想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那些宫女呼啦全部朝她飞来,将她压下。她内心大声呼喊着李嬷嬷李嬷嬷,同时闭紧了眼睛,可就是闭上眼睛那些宫女死气沉沉的脸却更加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 她被推到在床上,心里紧张到了极致。正拼命的挣扎着,脖子被掐住竟然呼吸不了。 生死一线的时候,薄太妃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是明亮的光线。 李嬷嬷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面对熟悉的李嬷嬷,她久久不能回神,任由李嬷嬷怎么喊娘娘都不理。 半刻钟后,薄太妃才不确定的反问道:“李嬷嬷?” “娘娘,您告诉奴婢,你到底怎么了啊!”李嬷嬷的焦急不是假装的,她是真的薄太妃吓到,从平稳的呼吸突然变的急促起来,而听说梦魇的人直接吵醒来对身子有损伤,以至于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不同的喊娘娘,企图让太妃醒来。 而薄太妃醒来后却整个人都呆滞的,不应声也不动,她真的要大喊太医过来了。 薄太妃显得特别的累,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本宫做了个噩梦。” “娘娘莫怕,只是一个梦,都是假的。”李嬷嬷的心疼的看着薄太妃。 “不,自从进了冷宫之后,本宫就一直在做这些噩梦,场景不停的换,但都是熟悉的地方,然后就有一些脏东西在打本宫想害本宫。”薄太妃皱着眉头说着。 李嬷嬷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她安慰薄太妃道:“主子别怕,那些小杂东西怎么能害的了娘娘您,人是我杀的,他们要找也只能找奴婢,冤有头债有主。” 薄太妃都快被吓的没脾气了,抓住李嬷嬷的手,感觉到温暖才缓过来一些,她觉得自己被那只手搭过的肩膀特别冷。 冷不防打了个冷颤,她精神很不济道,“嬷嬷,本宫感觉有些冷,给本宫拿多一条被子来吧。” 李嬷嬷应了声要去拿,可手还在被太妃娘娘拉着呢,薄太妃显然也感觉到了,改口道:“嬷嬷,让外面的宫女进来拿。” 李嬷嬷只好出声喊外面的宫女进来,同时伸手去探薄太妃的额头,这一探可不得了。这分明是发高热了,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发高热了! 听见李嬷嬷命令进来的宫女,还没有行礼就被李嬷嬷吼道:“立刻去请太医来,马上!” 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收到命令转身就跑。另外的宫女上前等着李嬷嬷吩咐。 李嬷嬷让她去取一张新被子出来,薄太妃被李嬷嬷扶着躺回床.上。脑子里有些迷糊又感觉到清醒。 只是感觉自己很冷又感觉自己很热,冷热交替,让她难受极了。连同着她似乎看到了过去二十年的自己。 那么单纯那么纯粹,她喜欢上了那个出手救她的俊美公子。那个公子也喜欢她。却突然间因为一道圣旨,她爹不由分说的带了人马将她绑回府中,直到被送进皇宫。 她是她爹巩固地位的棋子,她不甘心! 紧接着她便陷入了沉睡。 李嬷嬷在一旁急的上火,本来是一件小事,只是这薄太妃刚从冷宫里出来,还是挺吸引别人注意。 这又是慌慌张张喊太医的,自然就惊动了皇上。因为薄太妃是皇上生母,刚出来慕容昊还是派人盯着了点。 收到消息,慕容昊也坐不住了,立马推了奏折赶来薄太妃宫中。 在他到达之前,太医已经到来,因为听说太妃娘娘不好,一下子就来了三个太医。 这三个太医轮流给薄太妃把脉,都说是受了惊吓,过度焦虑,这才病倒,开几服药按时喝,退了烧就没大碍,另外放宽心太妃娘娘很快就会痊愈。 李嬷嬷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娘娘总是睡不好,太医们有什么法子改善?” 三个太医一个去写药方,另外两个在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其中一个太医问道:“太妃娘娘是无法入睡,还是入睡了睡不好?” “入睡了,不多时就睡不好。”李默默自然不会把的薄太妃跟她形容的事情说出来。 若是说出来这几个太医定然会以为娘娘疯了。 在这时,门外的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这一听,不管是写药方的,还是正在商量的,就连李嬷嬷也一同上前跪下相迎。 齐声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昊只是想来看望他母妃,而不是在这里感受让人下跪什么感觉,他早就看惯了这些见面就朝着他跪的场面。 慕容昊径直上前,路过他们特冷面道:“起来。” 太医们赶紧从地上站起来,不敢在皇上面前拍打衣裳,只好静候着皇上的吩咐。 慕容昊见自己母妃憔悴的躺在床榻上,似在昏睡,昏睡也是皱着眉头。顿时朝三个太医道:“太妃娘娘的情况如何?” 资质最高的赵太医率先回答,:“回皇上,太妃娘娘受到惊吓,情绪又长时间处于焦虑的状态,这种情绪自然会影响身子。吹了点寒风便会容易高热。等臣开几服药给娘娘服用,退了烧就无碍了。” 慕容昊听了后觉得是在冷宫委屈了他的母妃,但是他母妃之前所作所为确实不能苟同。 此番听见太医说无大碍,慕容昊便放心一些,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正在写药方的太医,看着身旁坐下的慕容昊,被惊的说不出话来,更加小心翼翼的对那些药,确定无误后才让其他两个太医过目。 两个太医一看,也没有问题,就把这个药方交给李嬷嬷,李嬷嬷又转给其他宫女去内务府拿药。 接下来就是各自沉默,三个太医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等着慕容昊开口。 慕容昊想到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没事就下去吧,杵在这作甚。” 第三百一十八章 探王将军 三个太医可谓是诚惶诚恐的退下,慕容昊守床榻边,看着静候在一旁的李嬷嬷问道:“太妃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李嬷嬷自知皇上是在问她,立刻回答道:“回皇上,太妃娘娘从慈宁宫回来,坐了一会就身体不适,娘娘本想午歇一会,却不想做噩梦发起了高热。” 慕容昊知道薄太妃去了慈宁宫那处,他心里自有计量。又坐了一会,他看见宫女端着药碗进来才离开。 李嬷嬷瞅不准皇上对太妃是什么态度,之前两母子闹的那么僵,现在看来皇上心里还是有太妃娘娘这个母妃的位置。 如今东方教主也走了,希望她的好娘娘不要再跟以前一样野心勃勃,皇上是娘娘的亲儿子,若是安分,世上有几个女人能比得上娘娘尊贵? 然而娘娘有了这一切还不满足,真不知道除去那个东方教主外,娘娘还存着什么心思。她这个当嬷嬷的又心疼又操心。 太妃宫里这么大的动静,慈宁宫里自然能收得到消息。晴兰侍候着的皇太后用茶,声音柔和的给皇太后汇报,不见任何愤怒的神色。 皇太后也是一脸淡然,倒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也不知道她这是装的还是什么,皇上都去了,她身边的嬷嬷会做人就不会跟皇上说这些事。” 晴兰含笑点头,“奴婢瞧着那个李嬷嬷是个明事理的,应该不会跟皇上嚼舌。” 皇太后倒像是沉思着什么,末了,轻叹一声。 若是没有薄太妃从中作梗,晨曦也许就心仪皇上了。皇上不是皇家血脉,她一把老骨头了,让皇上把皇后一位,给王室中的人也算是一种慰藉。 而且晨曦嫁给皇上,中山王便不会与大齐离心,那个草原的汗王也不会再率领铁骑进攻。一举两得的事情都被薄太妃那个蠢货给搅黄了! 想到这里,皇太后的眸光计较深沉了些。 白衣一直在其他地方处理弥勒教邪教教徒,这些年有了薄太妃在背后给东方仇的便利,他们的教众遍地各地,一个分舵又一个分舵,清理起来很是累人。 当大局势已经定下来。这些教众再也翻不了身的时候,白衣终于空闲了下来。一有时间就会下意识想起晨曦跟他说话的模样,想起她的声音…… 白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晨曦,如今想起来恨不得马上飞去晨曦的身边听她说话,看她在做什么。 她的小作坊他也有去照看,经过她手的物什都别有一番留恋。 收拾好东西,白衣带着略兴奋的心情出发。 而他刚一走,暗处的人影也开始隐匿离开。 边关城中的将军府,明儿哥躺了这几天终于退了高热,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精神劲却不错。董蓉这些天提着的心总算可以安放下来。 南苑那边,却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因为王将军的迟迟不醒,刘太医等了又等,虽然没有发火或者冷暴力,但是一看就知道刘太医的心情不好。 由于今天明儿哥彻底痊愈,慕容怀德带着董蓉先行一步来道谢。 一进院子,他们夫妇两就已经感受到这种诡异的气氛。 院中树下的石桌旁,围坐着四个人,无非就是那师徒四人。 刘太医的神情淡淡让人感觉有些冷,和平日的淡然自若迥然不同。苗大师因为身子的缘故,脸色还是特别的苍白,穿着那身黑色的斗篷,更加显得病态。 偏偏这种病态下,他还能给人感觉出一种温和的气质。 那瘦子和胖子只低头专心研究桌子上的药材,一点都没有往日的呱噪。 董蓉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怀德,看见对方神色不变,心里宽松不少。 刘太医等人听见动静,齐齐朝着门口万望去,正好和慕容怀德对上。 刘太医暗中一喜,想到王爷的身份,进入牢房还会有问题?他站起身作揖道:“见过王爷王妃。” 慕容怀德赶紧回礼,对他来说,刘太医很重要。如果没有刘太医出手的话,这次蛊虫风波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瘦子和胖子见到董蓉和慕容怀德来了,看了看自己师父和一脸病态的师弟,心想臀下位置不保啊! 果然他们就算不想起来,接收到师父的眼神时,立马起身抱着药材站在一边。 董蓉和慕容怀德第一次见这两个大师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都是当爹的年纪了,抱着药材蹲到一边,看着竟是十分委屈的模样。 刘太医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请慕容怀德和董蓉坐下,又扫了一眼不高兴的那两个徒弟道:“老大老二,去给王爷王妃泡壶茶来。” 慕容怀德伸手阻止道:“这怎可让大师去泡茶。”看这两个大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随便在茶水里弄点什么整人的东西可不遭殃了。 董蓉也是不敢让两个大师去给她们泡茶,反正她在这里也算是半个主人,便起身道:“还是让我去泡茶吧,两位大师稍作片刻。” 刘太医还没有来得急阻止,董蓉已经起身准备去找两个婢女一同去泡茶。瘦子和胖子看着董蓉离开,偷偷的看了一眼他们的师父,然后跑到另外一边的石桌旁坐下,听还是听得见他们在谈什么的。 慕容怀德先是和刘太医寒暄两句,便关心的看着脸色不好的苗大师道:“大师,身子如何?将军府的药材大部分人都有,您缺什么药材竟然差遣下人去取,千万不要客气。” “谢过王爷,有需要自然不会客气。”苗大师笑着应话,精神看起来也不会太差。 胖子和瘦子暗搓搓的盯上了将军府药材库的药材,如果可以随便取要多少拿多少,他们拿出去变卖岂不是小赚了一笔? 即便他们是被人称为大师,但是大师也要生活也要吃饭!他们的师门规矩是不得收取态太多钱财。 胖子爱吃东西,瘦子爱喝酒,这都是支出必要,偶尔像现在这样跟师父见面,自然要孝敬一下他老人家。 然后问题就来了,他们不偷不抢,靠挖些药材来卖,身上的银子从来都不会超过五两,用完了赚,赚完了花。从小刘太医对他们教导深入到骨子里,从来不会去用非法的手段去敛财。 此时听见慕容德的话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个念头,想着他们小师弟受了伤,要回这点补偿是应该的。 然而,他们师父紧接着一句话,就把他们涌起来的希望都破灭。 刘太医淡然说:“战场上那么多士兵,将军府的药材恐怕都有些不够用吧?” 慕容怀德无奈的苦笑道:“刘太医一针见血,但治苗大师这些药材,慕容还是拿得出来,请太医不要在意。” 想起战场上的那些士兵,胖子和瘦子撇撇嘴,他们还是去哪里挖挖草药吧。对于普通人来说的那些生长在悬崖上的灵芝,采摘可能很危险,但对他们来说只不过一个轻功的事情。 然而那种成熟到药效最好的灵芝,他们至今都没有见过!哪怕运气爆棚遇见了,也不过是小灵芝还没长开,药效什么的都减半。采来简直是暴敛珍物。 不多时,董蓉就端着茶水出来,挨个送上去之后才重新坐回慕容怀德身边。 刘太医和慕容怀德说了一下关于蛊虫的事情,这些天都风平浪静不代表蛊虫的事已经被压下去。 慕容怀德想起还没苏醒的王将军,距离驱蛊那天也有些时日了,王将军还是没有苏醒的情况,这个情况看起来不太妙。 他看向刘太医想着请刘太医去瞧瞧,看看王将军是什么情况。打定了主意,他便开口说道:“太医,您什么时候有空?可否去看看至今都还昏迷不醒的王将军?” 提起王将军,刘太医的脸色有些僵硬,但只是眨眼睛就消逝,快的让董蓉没有发觉异样,但不代表慕容怀德没有看见。 他发觉刘太医的异样心里纳闷,刘太医和王将军两人之间应该从未有过交集,然而刘太医的表现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听见慕容怀德提起王将军,苗大师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师父。胖子和瘦子也看着他们。 董蓉微笑环顾了他们的一眼,然后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刘太医这才道:“义不容辞,现在就去瞧瞧吧,王将军的安危重要。” 慕容怀德站了起来,请刘太医去王将军居住的主院。瘦子胖子想跟上,却被刘太医叮嘱留下来照顾苗大师。 这哪里是叮嘱啊,分明是他们师父在这跟他们置气。 胖子看着慕容怀德把他们师父抢走的背影,重新坐回苗大师那一桌道:“师父这次是一定要去大牢里看那个黑衣的了。你说被取了心头血,又隔了这么久那个黑衣能活着?” 瘦子也坐下来,瞧着二郎腿斜睨苗大师道:“有小师弟出马,那个黑衣怎么会容易死,” 胖子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看向苗大师道:“可是小师弟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怎么出马救那个黑衣?” 苗大师确实在取出心头血的时候,给黑衣喂了一颗药丸保命,但也仅仅只是保命而已。心头血蕴含人体的精气神,取出来之后,保住了命也只怕会苍老不少。 他总是笑而不语,胖子转而问瘦子道:“你又如何知道小师弟救那个黑衣?你们都有事瞒着本胖爷,还是不是同门是兄弟了?” “反正你所谓的同门师兄弟,也不过有事相求的时候就是师兄,无事相求的时候瘦子瘦子,自己脑子蠢,能怪瘦爷瞒着你?” 第三百一十九章 突发情况 第三百一十九章突发情况 瘦子的话噎了胖子一把,让他无话可说,然而他是真的不知道苗大师出手救黑衣的这一事。 仔细一想,他瞪向苗大师道:“好你个师弟!竟然什么事都自己藏着,你知道那个黑衣是师妹的徒弟不说,你知道师妹的死和那个什么王将军有关不说,知道这次的蛊虫怎么来的不说,甚至还知道怎么治王将军身上的蛊虫!” 瘦子也看着苗大师,看他怎么跟他们解释,竟然有这么多事瞒着他们,呵呵。 但苗大师随意的瞥了他们一眼,不告诉他这两个师兄是因为怕他们冲动,他知道的多有什么奇怪,他这两个师兄在外面跑的时候,他在书阁里泡着,他读万卷书没有行几里路。他的两个师兄未读万卷却已经快行了万里。 各自的阅历不同罢了,他们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他不也不知道不是吗。 想到这里,苗大师端起茶杯继续喝茶,随后有些不满道:“这茶冷了。” 瘦子和胖子:“……”一直等着答案,然而却等来一句茶冷了。一向维护小师弟的胖子都忍不住想上前教训他一顿。 瘦子阴森的盯着苗大师却不敢动手,苗大师终于终是看不过去了,这才开口解释道:“这些书上都有记录,你们要是有兴趣,就去翻一翻。研究久了说不上精通,也好歹会有些眉目。” 胖子皱眉,想到那堆的跟小山似的书籍就没有好感,哼了声也算是的放过苗大师了。 起风了,苗大师起身回了屋子,胖子和瘦子看着桌子上的药材,突然想溜出去。毕竟他们极少能在一个地方呆的那么安生。 几天不往外跑,心里憋的难受。 师兄二人吵归吵闹归闹,那默契却是极好,对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两人一合拍,跟正在回厢房的苗大师喊道:“小师弟,师兄出去看一看,如果师父回来了,你就说我们出去买东西去了。” 苗大师回头,正好看见他两个师兄暗搓搓的往身上塞袋子,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干什么了。 大奸大恶他们肯定不敢,随他们吧。苗大师转过身,道:“嗯,别惹出事,这是在中原。” 瘦子嗤之以鼻,以他的机智能出什么事,倒是胖子那么蠢,看着就知道会闯祸。 然而胖子的心中正跟他的想法相反,他觉得瘦子很是冲动阴晴不定。 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警告道:“你不要给我惹事。” 沉默了一阵后,两人无言,默默收拾妥当,又道:“我能惹出什么事!” 要不是他们师父在这里,惹出事又有什么可怕的。 师兄弟各自嫌弃的对方,想着到时出了什么事全部推倒对方身上就好,师兄或师弟不就是用来被黑锅的吗。 带着这种思想,两个人愉快的出行了。 不走正门,直接一个大轻功,眨眼便看不见身影。 厢房里,苗大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出神,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在他的手掌中,显得刺眼的很。 他已经用尽力气去压制,不让师父和他的两个师兄出现,不过再拖下去就不妙了。 如果有千年的雪莲花就能化解,可那千年雪莲花哪里从来都只在书上记录过,就算真的有也难寻。 再说慕容怀德带着刘太医去个主院看昏迷不醒的王将军。刘太医一进去走到床边,先是左右打量王将军的脸,看到他和当年那个骗走他徒弟的男人五官无一处相似,心里倒没有那么厌恶。 慕容怀德做了个请的姿势,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刘太医道:“太医,这就是王将军,她已经昏睡了好些天,烦请太医看看是什么情况。” 面对有礼貌的人,刘太医只会更加礼貌,毕竟别人尊敬他,他才尊敬别人。 刘太医摇头说道:“王爷严重了,这也是皇上给微臣的差事,只是这出了宫,为了不惹出那么事端,王爷还是喊微臣的字,刘晌。” 慕容怀德正有此意,“那就请刘大夫看看王将军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多日不醒,外面的士兵已经开始个怀疑。” 刘太医没有等太久,他先是看了王将军的面色一眼,才开始把脉。把完脉还按了按王将军的腹部几个位置。 半刻钟后,刘太医才停了下来,他侧头看向慕容怀德道:“将军现在没有什么大碍,这两天应该就会醒来,本来他的五脏六腑应该是损伤很严重才是,这次好起来恐怕也会落下病根,但此时发现,五脏六腑都在渐渐恢复。” “这是为何?”虽然是好消息,但慕容怀德也没有只顾高兴什么也不管。听刘太医这么会说,应该是有原因的。 刘太医也没有打马虎眼,直接说道:“应该是有两个人喂了他心头血,一阴一阳。” 董蓉一直安静的看着,她对这个王将军还是有点印象,只不过并不怎么好。虽然七八年前他的威名远播,连慕容怀德都曾赞赏过他。但是后续几年他的所作所为很让人失望透顶。 就在他们都嫌弃这个曾经威风堂堂的大将军时,事情急转直上。原来是被人用蛊控制,并且不止一个蛊,董蓉听了慕容怀德的话后,对这个王将军的敬佩是又上了一层。 但是心头血什么的,董蓉还是无法明白,只是一滴血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慕容怀德却是听过心头血的作用,想起一阴一阳的说法,莫非是黑衣和小玉的?那小玉一脸幸福的自杀死在王将军身边是为了救王将军?这个小玉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看透过。 许是对王将军还是有感情的吧,不然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慕容怀德回刘太医的话道:“如此,王将军无碍就好,多谢刘大夫。” 刘太医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没有架子仿佛跟普通百姓一样的王爷,据说这个王爷和身边的这位王妃在当年可是神奇的很。 被人这么礼貌相待,刘太医也不拿娇了,只好颌首点头应下了慕容怀德的的道谢。 刘太医这么爽快的跟着慕容怀德来此,除了是多少奉了皇上的命令之外,更多的是为了通过慕容怀德去见被关押在牢里的黑衣。 那个自称是苗萝弟子的男人。是否真是苗萝的弟子,喵萝是怎么离去的,他们又是如何相识? 通通的一切都只有那个黑衣能解答。 苗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说黑衣是苗萝的弟子,但是刘太医相信苗师说的话,如果不是有可疑或者确定的地方,苗师是不会说出来的。 因为他的小徒弟总是谨慎的过分。 他猜定现在他开口请求见黑衣一面,王爷不会反对的。刘太医站起来,一拱手道:“王爷,在下能否去牢里看看那个黑衣?刘某有些事情需要问问他。” 慕容怀德只是有些惊讶便同意下来:“可以,刘大夫稍等。” 转而他朝董蓉温柔道:“蓉儿,我和刘大夫要去牢里,你先回北苑?” 董蓉点点头,有些纳闷,“有什么不方便的吗?我想去看看那个黑衣。” 慕容怀德看着的董蓉眼中的疑惑,心里有些无可奈何,他无非是不想让董蓉去地牢,那地方干净不到哪里去。但看着董蓉疑惑的双眼,慕容怀德只好摇头道:“没有,你想去看就去吧。” 刘太医站在一旁,看着王将军出神,让人以为他在思考事情。实然,他不过是觉得有些别扭罢了。 这堂堂王爷跟王妃说话,他站在一边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瞬间被透明掉了,又莫名有些尴尬,只好看着那死死沉睡的王将军转移视线。 说好之后,三人又一同前往牢房。 只是在他们刚踏出王将军主院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一众士兵突然毫无知觉倒了下去。 这吓了董蓉一跳,慕容怀德下意识的将她搂在怀里。 刘太医盯着慕容怀德狡辩的尸体皱眉,“王爷和王妃退后。” 慕容怀德不明所以,为了董蓉的安全,他还是立刻就远离开来。 刘太医给那人事不省的士兵把脉,这一把便加深了额头上的皱眉。朝边上傻眼的士兵道:“你们抬着他找个地方烧掉,要在一个时辰内。” 士兵虽然知道这是王爷的贵客,但是听到命令的时还是下意识去看王爷的意思。 慕容怀德知道每个士兵都是爹娘辛苦养的,一声不吭就将尸体火化掉,至少也是要知道理由,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士兵,再看着皱着眉头的刘太医问道:“刘大夫,这个士兵到底是怎么了?” “她已经死了,一个时辰不火化掉的话。尸体里蛊虫便会爬出来,届时又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刘太医的说法跟当时苗大师的说法相同,如果明儿哥或者启儿哥在这里的话,方才应该会按照的刘太医的安排吩咐下去。 慕容怀德也是惊诧,亲自去探了探的那士兵的脉搏,刘太医也没有阻止他,倒是董蓉想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一直盯着慕容怀德的身影。 片刻,慕容怀德确定这个士兵已经没有呼吸,耽搁不得,就亲自下令让旁边的两个士兵架着去处理。 第三百二十章 牢房风景 慕容怀德放心不下,还想亲自跟着去,以防万一。可他这一去,蓉儿也一定会去。 慕容怀德左右为难,刘太医已经开口说道:“王爷,此事我们稍后再议,现在还请王爷带刘某去牢里询问黑衣几件事。”他又跟那两个架着尸体的士兵道:“你们莫慌,只要在时间内把尸身烧掉,就什么事也没有。” 那两个士兵连连点头,脚步飞快的去处理。 之前那些隔离起来的士兵也是如此,一倒下就被人拖去烧掉。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出了这样的事,慕容怀德的心情有些沉重。都知道蛊虫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如果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出现问题的话,他们的损失得有多大?在未开战之前就造成了这等恐慌。 哀兵必败! 刘太医一路上看出慕容怀德的担心,安慰道:“王爷,这个蛊虫只怕是当初那些珍珠送进府中传播开来的吧。当初散开的应该不多?只要出现这种情况就是送去处理,那么后续也不会一个接着一个感染。个数是定了的,只要没有遗漏的蛊虫在士兵死后怕出来找下一个宿主。” 慕容怀德打起精神问道:“也就是说控制得好,就不会有更多的伤亡出现?这几日便要仔细盯着这些士兵了。” 当时那批珍珠被送进军营,幸好当时王将军还是那种贪财好.色.之人,军营中的士兵马上就把那批珍珠抬到将军府。 若是在军营中散播开来,情况不妙, 董蓉看着慕容怀德紧皱的眉头松开一些,自己心里也就舒了一口气,想到这些无辜逝世的士兵,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这苗疆蛊虫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这么杀人于无形? 走着走着就到了牢房,慕容怀德靠那张脸就可以进出牢房畅通无阻,不需要出示什么令牌。 他在前头牵着董蓉走,刘太医跟在身后,打量着这个牢房,比起外面的牢房来说,算是通风了。 牢房也是他们用来拷打犯人地方,所以地上的血迹很深,深到现在拿刷子也刷不到了。 整个牢房虽然通风,闻不惯血腥味的董蓉也还是闻到了浓稠的血腥味,她不自觉的抬手捂住鼻子。 慕容怀德看见了,有些好笑,点了她的一个穴位道:“把手拿开,现在是不是闻不到了?” 董蓉慢慢松开手,呼吸两下确实没有异味了,倒不是没有异味而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 “我把你的嗅觉暂时封锁了。”慕容怀德笑看董蓉求知的眼神解答道。 董蓉嘴角上扬,“这样闻不到血腥味,舒服多了。” 刘太医一心想找黑衣,听见前方慕容怀德和董蓉的对话,忍不住又打了颤抖,明明是简单的对话,他看着怎么就觉得那么肉麻? 守在牢房门口的士兵,看见刘太医的颤抖,以为是怎么了,一直盯着刘太医,刘太医也不好说出来,就一直装淡然的跟在王爷身后。 牢头把慕容怀德等人带到关押黑衣的牢房前,乍一看,慕容怀德都有些愣神。 那牢房里,隔壁是木板稻草床,黑衣这里有棉垫底,还有张被子保暖。 隔壁空空如也,黑衣这里还有一张桌子两条长板凳。 这个待遇,除了拷着他的双手和双脚的沉重铁球,生活可一点都跟囚犯不沾边。 董蓉还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牢房,果然只有这一间是特别的。 黑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似乎没有听的动静,对他们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门口的守卫问道:“王爷,要打开牢门吗?” 慕容怀德点头。 黑衣的牢房似乎是最宽敞的一间了,牢门外的守卫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怕黑衣诡计多端逃走。 守卫得到回答,从另外一个士兵那里取来钥匙开门,只听咔哒一声,厚重的锁头开了。 牢门被打开,慕容怀德三人进去,刘太医看见桌子上还有热茶之类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您都是这么对待犯人的?” 这不是讥讽而是真的在问话,外面都传王爷王妃菩萨心肠,慷慨助人。他从第一眼也知道王爷王妃是好人,但也没有想到对一个犯人都能做到跟请来的客人这般,刘太医亲眼所见算是服了。 慕容怀德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道:“刘大夫您的意思是?” “抱歉王爷,在下的意思是,一个犯人都照顾如此之好,王爷王妃的仁善之心果真……天地可鉴。” 最后四个字,刘太医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他们都已经进来说话了,黑衣再不醒就有些不正常。 慕容怀德看了一眼只给他们一个后脑勺的黑衣,有些感叹,那时候他看重他的才华,将他带来将军府,却没有想到会遭到背叛。 哪怕黑衣和王将军的恩怨是真的,他骗了他也是真的。 慕容怀德朝刘太医歉意的笑笑,“这都是小儿的安排,黑衣还有用,不能让他出事。” 这个解释,刘太医接受了,想来也是,他的那个小徒弟也不会让苗萝的弟子不明不白的死去。 慕容怀德朝黑衣道:“黑衣,本王知道你醒了,起来说话吧。” 静寂了几秒了,背对着他们的人慢慢的动了动,回过头神色冷漠的一一扫过慕容怀德,董蓉,以及刘太医。 他看到刘太医的时候,黑衣感觉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他在哪看过。 最后,黑衣也不只不过在刘太医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就收回目光,嘴角上扬有些讽刺道:“难道王爷不知道在下被喂了软筋散,根本没有力气起来吗?” 慕容怀德确实是不知,回头看了看守卫,守卫朝他点点头,又解释道:“一开始是吃了软筋散,但自从苗大师和小王爷来过一次之后,让我们好好养着他,自那以后就没有再给他吃软筋散。” 说起那天,这些守卫也是印象深刻,黑衣当时紧咬着牙,额头青筋暴露,目眦欲裂。看起来倒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然而他却咬着一块布除了闷哼声,一点都没有喊出来。 过了一会,苗大师和小王爷离开了,黑衣整个人瘫痪在椅子上,没了生气仿佛死去。 只是躺了一天两天才慢慢苏醒过来,小王爷派人送来一些温补的东西,每每黑衣都会很配合的吃下去。 慕容怀德听到解释,便看向刘太医,“刘大夫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需要我等回避?” 这自然再好不过,刘太医不客气的点头道:“多谢王爷。” 慕容怀德带着董蓉出去了,让门外的守卫保护好刘太医的安全,独自牵着董蓉四处走。 这牢房分为好几个,布局就像个五角星。五个方位各有一个专属的牢房。原因是当时打仗的时候,周边的小国也来犯,抓到了就分开关押,这样审问起来果然轻松不少。 慕容怀德牵着董蓉,走在这些通道里,介绍着当时的往事,明明只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牢房。却硬是被慕容怀德走出了风景的味道。 其他牢房空的话只有两个人士兵把守着,看见王爷和王妃路过,不约而同的落到他们牵着的手上,顿时满是羡慕。 王爷和王妃的事迹,曾经传到他们这些当兵的耳朵里。 如今看着那和谐般配的背影离去,感觉生活很是美好。 慕容怀德总是让这些行礼的士兵不要太客气,还会很好脾气的停下来和他们说两句话。然后才带着董蓉离开。 导致今天的牢房气氛一改往日的阴沉。 这不知不觉的变化,只要是从外面进来牢房的人就感觉得到,而已经站在牢房里的人丝毫感觉不出来,他们只是心情一扫往日的阴霾而已。 慕容怀德和董蓉不可能发觉不了这个异样,她悄声跟慕容怀德道:“这些士兵好像变得开心多了。” “嗯,时常需要绷紧神经,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董蓉难得调皮的接一句,“不然绷太紧断了怎么办?” “是是是,蓉儿说的有道理。”慕容怀德对于董蓉从来都是无条件宠溺。 董蓉也只有在慕容怀德的面前才会永远像个女孩子。 他们二人说着悄悄话,牵着手,将整个牢房都走了一圈。慕容怀德甚至还告诉董蓉一个牢房里的逃生密道。 董蓉听着眼睛都泛起了光彩,她在做生意的份上很有头脑,天生就比别的女孩子多了几分冒险精神。 听说了那个密道活,看四下无人就求着让慕容怀德的带她去看一看。 其实,慕容怀德也是见爱妻好似不开心才想办法哄她,以董蓉的良善看见方才那个士兵就这么在她面前死去,定然会记挂在心。 他可不想他的蓉儿也跳入这个深坑中,每天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每天愁眉不展。 慕容怀德最终还是带董蓉来到密道口,教她怎么打开密道。 董蓉只见平凡无奇的地砖上,被慕容怀德很有节奏的踩了七下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四方洞口,她还没有看多几眼,那个洞口又关了上去。 慕容怀德让她也试试,董蓉的记忆力不会差,她回想起方才慕容怀德踩的位置和次数,照葫芦画瓢的竟然也给她踩了出来。 董蓉这时还不知道,这个未知的密道以后会救了她一命。 慕容怀德也不知道,为了哄董蓉告诉她这个密道,让他将来抱着董蓉失而复得。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互相打探 第三百二十一章互相打探 刘太医那处,黑衣攒了力气从床榻上坐起来,他的头发凌乱,这几天都没有人给他清理过,单看那张脸还真有点像乞丐。 看守他的士兵没有说谎,自从取了黑衣的心头血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给他吃软筋散。按照苗大师的话来说,打开门让黑衣走也走不出将军府。 黑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刘太医,用低沉的嗓音道:“说吧,什么事。” 刘太医侧身走到长板凳上坐下,只一看就知道黑衣的身体弱,虽然伤及了根本,但一开始就被药吊着,现在不危及到生命。 “说说你的师父吧。”刘太医神色淡然,却无法忽视他眼中的认真。 黑衣还以为慕容怀德带了人来是为了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背后的人,可惜他之前说的是实话,他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个人。 猜到慕容怀德不相信他的话,还特地再问一遍?以为这件事会跟他的师父沾关系吗?可笑。 他抬头紧盯着刘太医,眼神中有些阴狠和嘲笑,“如果我不说呢?我师父的事,你们还没有资格知道!” 如果是上次那三次苗家人,黑衣也许还会试着从中周旋,祈求从中套出一点关于他师父过去的事情。可对于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黑衣完全不屑和他说话。 刘太医对于黑衣的态度很是满意,从他的神情上看,这个黑衣对苗萝还是挺维护的。 他也就没有在蹦着脸,假装不在意。浑身的气势顿时一变,“有没有资格知道你也没有反抗,你要知道,你没有力气自杀,即便你咬舌自尽,我也可以将你救回来。不信你可以试试。” 刘太医行医数十年,整个人的气质都极其的沉着,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黑衣他还不想死,他的仇还没抱,如果不是这些多事的人,那个狗将军早就死无全尸! 他的不说话,刘太医就当做他肯开口了,缓解一下这两天心中郁结之气,他才问道:“你师父苗萝到底是怎么去世的?她还那么年轻!” “你如何知道我师父是个年轻的人?”黑衣反问,听眼前这个人的语气好像和他师父是旧识。 然,她师傅曾经说过他来自中原的尽头,那个地方叫苗疆。 刘太医也不想隐瞒道:“我是你师父的师父。你师父是否叫苗萝,是否眼角有一颗泪痣?喜欢穿着天蓝色的衣裳?” 刘太医边说边想起以往,他这唯一的女弟子还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喜欢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裳,显得整个人都很有活力。其他人都是统一的黑色披风。 黑衣仔细听着,怪异的看了一眼刘太医,“我师父叫淼罗,我自拜师后她一直爱穿白衣,眼角确实有颗泪痣。你这个中原人不会是我师父的师父。呵呵,真是惯会拉关系的。” 说到最后,黑衣忍不住嘲讽起来。 刘太医听不得别人说苗萝不是他的徒弟,哪怕多年前他确实已经和苗萝断绝了关系。可那到底是他一手养大,亲自当女儿的徒弟啊! “你若自愿说便能少受一些苦,她是不是我的弟子轮不到你来判断,难得苗萝没有跟你提过苗家人的事?” 黑衣说,“提过,让我以后遇见你们绕着走。” 刘太医闻言,感觉心脏会心一击。有些苦笑道:“她当真如此说道?” 其实不是,黑衣盯着刘太医脸上的神情不像是假装的,他眯着眼睛回想起当时她师父跟他说起苗家人的神情,没有怨恨只有怀念。他的师父和苗家人有什么关系?曾经他还认为苗家有人负了她。如今看来,这个自称是他师父的师父的人,也很可疑。 “对,你真是我师父的师父?”黑衣半信半疑。 刘太医心里却是有些苦涩,当初断关系断的决然,没想到收了的弟子苗萝也还是对苗家人不满。当初明明是她主动断绝关系的不是吗? 他叹了一口气说:“曾经是你师父的师父,后来断绝关系了,你给我讲讲,你说怎么遇到苗萝,又是如拜她为师,她过的怎么样?” 许是刘太医的语气和神情有些沧桑,黑衣轻蹙眉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他师父的师父,她泉下有知会不会感欣慰的?想了一圈,黑衣才缓缓道:“当时遇到难事被师父个捡到,她说她很孤单,问要不要当她的徒弟。我同意了,她就带着我四处走,遇见一些武功高强的人也都可以带着我全身而退。总是找些她认为厉害的人,威胁他们教我武功。” 说到这里,黑衣顿了顿道:“师父她过的不是很好,偶尔我外出,她就会吃喝不定时,或者根本不吃。” 刘太医点了点头,他就这么一个女娃娃,从小就事事帮苗萝处理好,每天三餐都备好,现在想来,这样做是害了她。自认为他能照顾她很久,即便自己不在,老大老二老三都能好好照顾。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 收起这些感概,刘太医继续问道:“你和她相处了多久,苗萝又是如何离去的?话实话,若有一丝欺骗,你的所有计划都会朝着反方向发展。” 黑衣没有被镇住,反而想起他师父的点点滴滴。他的师父不过年长他三岁,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黑衣回忆过往说,“我和师父走过了许多地方,七年时间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师父总是不爱搭理他们,可那些人的心思不纯!后面的日子我们过的有些麻烦。师父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出现问题,为了避开那些麻烦,我和义妹跟着师父在这个离苗疆最近的地方住下。” “这里的天气似乎很不好,师父的病仿佛更重了些。找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症状,师父总说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让我和义妹不必操心。我平日四处找出名的神医,还要顾着家里的开支,便有些疏忽家里的事。直到有一天师父的天气色好了点,想去外面转转,师妹带着师父出来,我没有想多,等我从出门回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些士兵拿着长枪穿着盔甲围在我家周围。张口闭口的要关押我师父和师妹。” “师父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平时不用兵器也能打败不少高手,那时拿着刀剑保护背后的义妹都有些吃力……” 说到这里,黑衣仿佛又看见了,他师父死去的情景,心痛的闭上眼睛。 他深呼吸一口继续道:“士兵来的太多,以我的能力带着师父和师妹逃离没有什么可能。走投无路之际,师父不知做了什么,那些士兵全都倒下来,一同倒下的还有师父,她脸色苍白如纸,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拼尽力气让我们离开,从此再也没有醒过。” 这段记忆都黑衣来说,非常的不好,他说的很低沉却也很让人感觉到巨大的怨恨。 刘太医一字不落的听完,宽大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手指发麻,他问道:“那些士兵是王将军派去的?他们抓苗萝做什么?” “呵呵,知道那些畜生看见我师父和师妹死了说什么,他们满脸嫌弃的说,真浪费力气,以为还能找到两个好货色孝敬孝敬将军。你说!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怒怎能不报仇!” 黑衣有些激动,牵扯到他那还未痊愈的身子,那激动变成一声声的咳嗽。 刘太医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他一直盯着黑衣的面部表情,生怕这个搞什么歪主意欺骗他。 他见黑衣咳嗽起来,知道这事差不多了,这些杀千刀的人逼死了他的徒儿!想到这里他不再伪装,露出阴狠的神色。 黑衣也开始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她师父的师父,虽然他师父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她有师父的事,但在他师父烧糊涂的时候,嘴里也会喊师父师兄。所以他能确定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不是他师父的师父就是认识他师父。 刘太医守在气不过狠狠一砸桌子道:“太过分!” 黑衣看着他的样子极其想嘲讽他作为师父,连自己的弟子的生死都不知道,但转念一想,如果让这个人帮他逃出这个大牢,也不枉他说了那么多话。 师父的师父叫师公,然而他对这个师公是完全的冷漠。他的人生里只有师父那一抹光,可是却残忍的被人扑灭了,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刘太医气恼归气恼,他抬头看着低下头看不出神清的黑衣,他的心里始终想知道当初那个把他徒弟拐走的男人到底是谁。 “你遇到你师父是时候,她可是一个人?” 黑衣抬起头望着刘太医,从他的问话中,他能感觉当初师父应该不是一个人。这个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点头道:“遇见师父的时候,只有她一个。” 明明看他可怜的紧,目光却是那么平静,让人猜不透情绪。 刘太医不死心,“难道你师父就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关于其他的人?” “你这么问是想知道什么?”黑衣不答反问。 刘太医静静的和他对视,最后还是选择告知黑衣,能在实心蛊下得出来的答案不会作假,这个黑衣真是苗萝的徒弟,作为师公,他应该照看一二? 刘太医重新坐下,语气平缓道:“你会遇见你师父,是因为一个阴险的中原男子骗了她,她为了跟着那个男人离开,和我断绝了师徒关系,从此再无音信。” 黑衣一听,表情有些错愕,片刻又低头沉思,他知道他师父的心中有人,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第三百二十二章 坦白相待 牢房沉寂了一会,刘太医不想再问什么了,起身看了看黑衣道:“你好好在这里养着吧,事情到底如何,我自会去调查清楚,害死苗萝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自当上大夫后,双手从来都是在救人,但在这个年代,有几个出来混双手不沾血的,他刘晌不会杀人,但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生不如死。 死了算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慢慢消磨仇人的意志,让他下半辈子饱受折磨才算报复。 黑衣没有错过这一瞬间,刘太医身上的杀气。一时之间呆愣于此,这也不是个善茬。可他跟他说了那么多,这个人就没有把自己弄出去的想法?黑衣看着身旁的被子,他确实需要养伤,说久了话都感觉到眩晕。 刘太医出来了,至于牢房里徒弟的弟子,他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自然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如在这里好好的养着。 刘太医打定主意,左右看了看都不见慕容怀德和董蓉,便询问士兵道:“请问,王爷和王妃可还在牢中?” 士兵对王爷带过来的人都挺尊敬的,恭手道:“是的。” 刘太医想自己得马上弄醒那个王将军才可,也巧的很,慕容怀德带董蓉走了一圈,想到刘太医也差不多问完了,便绕回来。 刘太医看到木慕容怀德和董蓉就作揖说道:“王爷王妃,刘某的问题问完了,在此,先行谢过。” 黑衣还没有躺下,看见又出现在眼前的慕容怀德和董蓉,郎才女貌那般般配幸福,强烈的对比着他自身,再看朝他们作揖的刘太医,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看看人家对中山王的巴结劲,他竟然还指望对方会出手帮他。 果然师父的仇也只能他亲自去报,这次他没死,王畜生也没死成,那么再来较量一次,不死不休。 但是事关他师父,方才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才拍着桌子上过分,现在却能毕恭毕敬的跟王爷行礼,真是讽刺极了。忍不住开口打破外面的融洽的氛围道:“就这么狗腿样,能为你徒弟报什么仇,还是说已经断绝了关系就只是做做样子?呵。” 慕容怀德抬头看向黑衣,这会黑衣已经漠然的独自躺下。一如刚来那样给他们留了个后脑勺。 慕容怀德没有跟他计较,他只知黑衣和来王将军有恩怨,却还没有找出源头,王将军那个时候已经中蛊,性情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这般行为。 他还需四处敲打查一查才能得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太医和慕容怀德都不跟黑衣计较,相伴离开。 黑衣听他们离去的脚步声,疲惫的闭上眼睛,师父啊师父,刚才那个中年男子真的是你的师父么?给你心中留下创伤的男人又是谁,跟苗家人有关吗? 这些徒弟都会给你一一找出来报仇,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慕容怀德和刘太医出了牢房后,一同回南苑,路上慕容怀德并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事,到底是刘太医自己见简略的说了出来。 慕容怀德听了很是讶异,“黑衣的师父是刘太医的弟子?” 他一惊讶脱口而出的刘太医而不是跟之前一样喊刘大夫。 刘太医对他的惊讶没有在意,只挑了重要的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子不明不白的离去,做师父的自然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如果这件事是王将军下的手,我也不会杀了他。” 董蓉瞄了瞄的刘太医的神情,总感觉在如果真的是王将军昏了头害了他人性命,那么王将军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慕容怀德沉默一下,这个话题就此带过。 他们回到南苑后,院子里多了几分热闹,明儿哥和晨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在闹着什么。 偶尔也会听见苗大师的说话声,这三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饱含笑意道:“这都是缘分。” 而有缘无份的启儿哥只能站在一旁,安静的研究着那些药材,他没有涉及过这些东西,但是可以去了解。 晨曦和明儿哥都在放出自己的皇蛊,当熟悉之后,这两只皇蛊出乎意料的没有怎么斗,大概是她和明儿哥身上留着相同的小血液。 苗大师在瘦子和胖子离开之后,本想歇息一下,却不想自己徒儿三兄妹找上门来。 本来有些枯燥的庭院有了这三个孩子马上又热闹起来,不吵人的热闹确实好。 这三兄妹都挤在苗大师的厢房里,都快忘了苗大师身上有伤要调养的事。 当刘太医和慕容怀德以及董蓉出现后,晨曦和明儿哥才安静下来,欢快的挨个喊一遍。 刘太医应了声好,慈爱的看了晨曦和明儿哥一眼,转而看向苗大师,看着精神倒没有他离开之前那么好了,便上前给他把脉。 董蓉趁机拉过晨曦低声道:“好好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晨曦嘟着嘴,“二哥说想要来看是苗大师,我就跟着来看师兄啦。” “师兄?”董蓉不解。 晨曦高兴道:“刘太医是我师父啊,苗大师是师父的徒弟,那就是我的师兄师兄!二哥算起来可是要喊我……师姑的!” “想得倒美。”明儿哥回头插嘴道。马上又转头看着刘太医给苗大师把脉,他怎么一高兴就忘了师父身上还有伤。 刘太医皱了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老三多休养,时好时坏,很不稳定。” 苗大师没有说什么,笑着点头,不想让身边的人跟着担心。然而他也做好了某种打算。 明儿哥听见刘太医这么说,先跟刘太医道谢,紧接着又道歉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该打扰师父静养。” 苗大师怎么会怪明儿哥,看到他刚好就过来看他,心里也是有些感动的。人家都说好徒弟相当于儿子。虽然不敢跟中原的皇亲贵族沾亲,心里暗暗把明儿哥当儿子也并非不可。 他摇着头道:“无事。师父这里冷清好几天了,有你们兄妹过来热闹也好。” 刘太医也没说什么,晨曦也好像有些知错了,在大师养伤的厢房里玩耍确实不对。 而存在感削弱不少的启儿哥,还在仔细看着那些药材,顺便看见桌子上有本药材,就对着图案看了起来,简直就跟做功课一样。 还是女人细心点,董蓉发现没有看见自己的大儿子,扫了一圈就看见他在一旁的桌子上,弯着身子看书籍和药材,顿时轻声喊道:“启儿哥?莫动大师的东西。” 董蓉这么说也不过是怕这些大师的东西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因为一不小心碰到就麻烦了。董蓉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信心的,启儿哥不是那种会不经允许乱碰他人东西的人,从他弯着身子去观察,双手却什么都没拿的行为上就可以看出来。 启儿哥像似做坏事被人发现,面对这么多双面包,朝苗大师道歉道:“苗大师抱歉,我看见这些药材的讲解有些好奇,就擅自看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只是一本药籍,记录了很多的草药知识罢了,并没有什么机密的事,听到这么认真的道歉,苗大师只能更加宽和的应道:“没关系,那只是记录一些常用草药的书籍,启儿哥若是感兴趣,可以带一本回去看看。” 启儿哥看着那些药材的注析很容易懂,本身他的记性就很好,看过这些药材之后就记得住了,但是他就是有点感兴趣,还没决定好是不是真的要学医,毕竟他是大哥,还有好多事要忙。 他的犹豫被苗大师看在眼里,不由的有些失笑,“莫多想,这些书籍不珍贵,还有好几本,你若有兴趣可以拿去阅读,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我。” 启儿哥看着苗大师,见他很是淡然不像似在说谎,便道:“谢谢大师,这书籍晚辈借去翻阅,定会完璧归赵。” 苗大师点头,其实弄丢了一本入门的基础书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启儿哥的认真还是让他心情愉悦许多。 他喜欢认真的孩子。 慕容怀德和董蓉对于个孩子从来都是信任的,这些事情不插手。 倒是刘太医眯起眼睛心中有些计量,半开玩笑道:“小王爷喜欢药草?不嫌弃的花跟着在下学如何?” 启儿哥不慌不乱,只是作揖道:“太医言重,晚辈只是有些兴趣,想了解了解。” 言下之意就是,他还不想入了这行。 学医不能靠纸上谈兵,要多实践多练习对钻研,若是还在几年前,天下太平的时候,他喜欢自然会去钻研。现下,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刘太医有些遗憾。他缺的就是医术的传人,启儿哥是王爷和王妃的孩子,跟明儿哥晨曦又是兄妹,差不到哪里去。 董蓉家长出面,再次谢过了刘太医和苗大师,她摸着启儿哥的头,嘴角含笑,眼神里尽是慈爱。 董蓉从不强迫自己的孩子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毕竟人是活的有自己思想,这些年她也赚的够多了,如果生意在她老了之后无人接管的话,就散了去。 方才,她看启儿哥看药籍入神,就知道他上了心。可启儿哥从来考虑放事情就多,也很有担当。作为大哥他把一切责任都揽了下来。 说实话,每个孩子她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 启儿哥透过眼神就知道自己娘亲的想法,朝董蓉笑了笑示意她别想多。 第三百二十三章 深山迷路 慕容怀德和董蓉不愿再在这里打扰苗大师静养,带着三个孩子跟刘太医等人告别。 待董蓉一家走后,刘太医才问苗大师道:“那两个又跑去哪里野了?” 苗大师想了想,“师兄们说,他们要出去外面买东西。” 刘太医奇怪,他们两个大老爷们买的估计只有两样了,吃的和酒。顿时皱了眉头,“为师正有差事交给他们,竟然在我一转身就溜出去了。” 苗大师一直保持着微笑安抚他师父道:“师父,你要办什么事?自从您来了之后,两位师兄一直没有出去过,想必是憋得慌了。” 刘太医哼了声,大概是没有生气,他有个事一直想问问这三个徒弟,可偏偏他没有做好带头作用,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你说他的三个徒弟,各有千秋怎么就找不到娘子?大徒弟虽然比常人高些,二徒弟虽然比常人胖些,但是那张脸也差不多哪里去吧!比一般男子俊多了!可这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是孤家寡人。 这个三徒弟就更加不用说了,不胖不瘦容貌也好,待人待物也公正,虽然也接近三十,但男子三十而立有什么显老的?他在中原可是见过五六十岁的员外迎娶十五六岁的姑娘。 哎,操心。他当个师父除了最后收的小徒弟晨曦,其他都少不了操心到老。 当然这个时候提什么成亲的不合适,还是处理完这些麻烦事再说吧。 苗大师看着他师父紧皱的眉头,以为在担心瘦子和胖子闯祸,安慰道:“师父别担心,师兄们虽然看着莽撞,但来到中原还是很收敛的,这些日子他们都没有闹出什么事。” 刘太医颌首,想了想,为何晨曦会有皇蛊?他虽然对蛊术了解了七七八八,但是懂得最多的还是这个三徒弟,都说术有专攻,他对医术比较专精。 他走到桌边坐下,“只是,晨曦如何会有皇蛊?之前还没有察觉到,方才她匆忙收起来的是皇蛊酶没错吧?” “是的师父,那个皇蛊原本是在黑衣身上,那天两位师兄去抓捕他的时候,顺便把这个皇蛊拿过来,大师兄本想再尝试的养多一次,但本蛊好像挺排斥,反而把那皇蛊弄的奄奄一息。晨曦看到了很是想要,二师兄就给了她。” 刘太医还是有些谨慎,“这太随便了,晨曦从来没有养过攻击类的蛊虫,幸好没事,下次不要这么大意,她是个顶好的苗子。” 苗大师听了颌首,略一思考又道:“师父,有天赋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坚持,王爷的这三个孩子生得好,以后的路不好说,跟着我们学蛊也不是长久之计。” 刘太医捋着不长的个胡须斜睨了苗大师一眼。“你倒是会说,那教明儿哥还交的那么上心。” 苗大师有些语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提起明儿哥他也有了聊天的兴致,难道高兴道:“师父,明儿哥是我收过最满意的一个徒弟。他的控制力惊人,意志力也甚好。当年我被师父扔在山洞里饿上三天,最终得到皇蛊走出来见到您的时候,完全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而明儿哥却能从山洞走回寨子里,加上前几天我示范了一次引蛊给他看过之后,他自己引了一次,很成功。明儿就是个天才……” 刘太医听了之后,心里对明儿哥的评价又多了一层,兀自感叹:“果然是个好苗子,这王爷的孩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秉性也好。” 苗大师爱屋及乌,能收到明儿哥为徒很是感激,放轻声音道:“还是感谢王爷和王妃教得好,这两位也是奇人。” 刘太医大笑起来,“你要是早几年来啊,这王爷和王妃的名声可就大了去了。” “那也得师父您召唤啊,您不是说我们不得踏入中原吗?”说完,苗大师突然感觉肺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刘太医坦白道:“当初不让你们来中原就是怕遇到这个情况,中原人对我们苗疆的能力,不是利用就是想摧毁,结果蛊虫还是闯入了中原,还是以这个形式,背后的人到底是何野心?好似在针对大齐,我们苗疆谁会跟大齐有这么大的仇恨?” 这些苗大师当然也不知道,完全没有头绪。 “若说,是谁该有大齐有仇恨的话,为师才是那个最有仇恨的人,若是苗萝当真是王将军害的,为师又该如何决策?他是你费了那么大工夫救回来的人。怪只怪师父没有搞清楚事情。”刘太医最后说着竟然带上了些许谴责,他在谴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徒弟,也没有让这三个徒弟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人啊就是这样,看的再开,心里一旦有了结,无人开解就慢慢的系更紧。 苗大师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听出他师父话中的意思,怎能放心的下。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想来想去都是那天苗萝跑来跟师父说断绝师徒的画面。 那天本来气氛很好,是师父的生辰,他和两个师兄费尽心思给师父坐了一桌子的采,三个厨艺不怎么好的男人,硬是练了一道师父爱吃的菜肴。 忙碌了一个上午,当饭菜摆上桌子,请了师父上座,那时候苗萝一直往外跑,哪怕是师父的生辰都没有提前回来。 他清楚的记得苗萝匆匆忙忙进门,然后看到一桌菜呆愣的样子,她还问什么时候请了大厨。 师父看见最疼爱的徒弟急急忙忙的模样,应该是认为这个徒弟是从急着赶回来跟他一起过生辰的。 然而脸上的笑容刚扬起还没有说话,苗萝就站在他们面前说,师父我们断绝师徒关系吧。 他们没有记住当时内心的那种震撼,却记得师父迅速冷却下去的笑脸,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开过这样的玩笑,也从来拿断绝师徒的话来开玩笑。 后面的事,他就不想再回忆了,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留住苗萝。更准确的说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一个坚决要离开的苗萝。一个拿死威胁他们的苗萝,一个把师父气倒下也没有留下来的苗萝。 苗大师沉默着,突然说道:“师父,就这样算了吧。” 刘太医口中重复着的算了吧,为什么要算了?他有些失望的看着苗大师道:“那是你唯一的师姐,你就不曾感到愤怒吗?” 苗大师被他师父眼中的失望刺到,他和瘦子胖子一样,从小就没有亲人,师父就是他们最亲的人,哪怕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把师父当做父亲,有着心里最重的分量。 苗大师不敢看他师父,那种失望的目光他不想承受,又倔强的说道:“师父忘了七年前苗萝离开那天跟我们说过的话吗?她跟我们断绝关系了,离开了,她不是我师姐。” 刘太医被一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满的。 苗大师隐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似乎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他这一咳,刘太医就有些后悔了,赶紧给他喂了颗药道:“怪为师,你身子未好还跟着你说这些事,你莫多想好好休息,等你两个师兄回来了,非的好好训一顿不可。” 苗大师确实累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算了吧三个字。 再说,等着回来被师父训的瘦子和胖子正在山里头浪荡。 他们手中各拿着一个牛皮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红色的点点,胖子跟在瘦子身后,好不容易穿过那段长得跟他们一样高的草丛,正站在一块空地上举着地图看,“瘦子,你说这个地图画对了么?” 他们都是死活不会承认自己走错的事,所以才将一切错归咎在地图上。 瘦子想起那个小贩诚恳的眼神,有些不确定的盯着地图道:“应该没有人敢骗我们俩才对,谁嫌自己活的不耐烦了?” 这话胖子觉得有道理,看他们两个这么凶神恶煞的,谁还敢欺骗他们?那这个地图标药材倒是在哪? 瘦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上的地图,其实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这个方向!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从山里的鸟叫声来看,这片林子还不算死寂,应该算不上很危险。 就是树未免长得太好了些,即使是冬天这叶子多的能遮住光线。地上的草长的能埋尸体。 胖子和瘦子的体质特殊,那些蛇虫蚂蚁看到他们就多开来,但是这么走也是会累的。 当他们又回到那个挡住前方的草丛时,胖子忍不住暴怒的说一句粗口,“师兄!我们不会被耍了又迷路了吧!” 情急之下,胖子喊了瘦子师兄。 瘦子也是一脸不满的低头盯着地图,他的脾气一向不好,那仅限于平时,一旦遇到正事的时候,又只剩下他和胖子的时候,断然不会耍脾气。 他实在看不出地图有什么错误,又抬头看了看又昏暗不少的天色,暗道这座大山倒是挺邪乎的。之前刚进山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些人走过的痕迹,网里走一些就什么都看不见人迹了。 他不回答胖子的话,胖子又嚷嚷起来,“师兄你看!我的寻路虫都被绕晕回来了!” 瘦子回头去看地下的蛊虫,寻路蛊找不到方向的时候就会回到主人身边紧紧跟着。 他不耐的看了看眼前的草丛,明显没有他们之前扒拉过的痕迹。瘦子放下地图道:“这个草丛不是我么你刚才走过的,管他是什么路,一条路走到底,总能找到出口!” 第三百二十四章 山中密地 胖子也没辙,只好勒紧裤腰继续跟着瘦子走,为何勒紧裤腰带?因为走了这么久他早就饿了! 之前带了些干粮只是为了垫垫肚子,他们都没有打算在山里呆多久,瘦子一向有酒就成,这个时候他的腰间除了挂了个酒葫芦,一点吃都没有。 瘦子在前面开路,胖子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师兄,我们要是没有采到药草回去,怎么见师父。不行,我一定要采到草药!” “我怎么不知道你比以前更加爱你脸上那张猪皮了?别瞎扯这些,注意看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瘦子不耐烦道。 胖子扫了一眼周围,都是一个颜色,看的眼睛疼。他擦擦眼睛语气也有些冲:“你不会听听附近有没有水流吗?” 水流?对! 瘦子站定脚步仔细一听确实听见了隐约的水声,不太真确,应该是距离挺远的。 胖子站在他旁边一看有戏,等他听完兴奋道:“怎么样?是不是找到水的方向?只要跟着河流一直走,一定能走出去!” 瘦子已经确定了方向,斜睨了一眼胖子道:“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一定要找草药,现在又想着出去了?” “这不是师兄说我的猪皮脸厚?现在一看还厚吗?”胖子莫名有些得意的说。 瘦子看也不看他,继续朝前开路,“变无耻了,应该让师父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赏你三天冷板凳。” 这片草丛似乎比知道那些草丛范围大的多,因为走了足足一刻钟都没有走出来。 胖子肚子传来的咕噜声特别的大,反正这里只有是兄弟俩,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只砸吧嘴道:“师兄,等下要是走出这片鸟不拉屎的草丛,我们先去找些东西吃吧。” 瘦子没有应话,他仔细听着又清晰一些水流声,加快脚步往前走,胖子就算再饿也只能跟在身后。 又走了一刻钟中,足足半个时辰,他们才走出这片草丛,半个时辰没有停下来过,胖子一出来就伸了个懒腰,连之前说的出来找吃的都懒得去了。 瘦子走出来后并没有停歇,反而看到了那个一片垂下来的藤蔓。整整齐齐的犹如一片墙,它的叶子很是青葱覆满生机。 瘦子直觉那片藤蔓背后会有玄机。所以想去一探究竟。 胖子歇够了才扭头去找他师兄在哪里,因为觉得瘦子要走肯定会喊他,所以就出来草丛后就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歇歇。毕竟灵活的胖子也会感觉到累。 哪知他一回头搜寻到他师兄的身影,也看见那几十条攀在青幽幽藤蔓上跟藤蔓混为一体的青蛇,而瘦子竟然还往前走着。 他喊了句:“师兄!” 瘦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还是板着那张脸。 胖子看见他停下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道:“你这个瘦子眼神不好,看不见那就是一个蛇窝?虽然那些蛇类不敢靠近我们,只要不是罕见的毒液我们都能解,但是请别打扰可爱的蛇类。” “你中了除智散吗?”瘦子犀利讽刺。 胖子一下子就怒了,指着藤蔓说,“师兄你要是能在这个蛇口活过来,我就相信自己中了粗除智散!” 瘦子觉得胖子就是中了除智散,所以才越来越蠢。 他仔细看着那些那片藤蔓,水流的声音明明是从这藤蔓背后传过来的,他还就不信背后什么都没有,即使是一面墙他也要砸出一个窟窿来! 胖子不知道瘦子这么严肃要做什么,但他还是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更加近的打量那些完全分辨不出来是藤蔓还是蛇的藤蔓,这个青蛇的伪装,他准备给最棒的成绩。 “师兄,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座山还真的挺有意思的。就算被人改成这样,又不见任何的人为痕迹。” 瘦子只是盯着那片藤蔓,再回头看着胖子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他开口说道:“水声就在那片藤蔓的背后,你的皮厚肉多,你去把那些蛇引开?估计也不是什么剧毒,咬多几口都不会死。” 胖子面无表情的指着那片竹林道,“用你的眼睛看!用你头发数!这里到底有多少只蛇!” “蛇,是一条条来算的。”瘦子很是镇定的说道。 胖子几乎要给他跪了,打死抗议道:“要么你自己上,要么换个办法,反正我是打死不会去被蛇咬。” 说完,他看向瘦子腰间的酒葫芦一笑,“师兄大方点,把你的酒洒在那上面,说不定这些蛇受不了躲开了。” 呵呵,瘦子视酒如知己,怎么会舍得浪费?加上他打满的酒早就不知不觉的喝了一半,还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没了喝的还能活? 两人都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去赶走蛇,胖子想着想着肚子又饿了。他将饥饿的目光放在蛇上面。 胖子顿时横生在万千勇气,一抖手里就多出了一把匕首,朝着藤蔓走去,边走边道:“师兄你去点火个火堆!看我怎么把这些蛇红烧!” 瘦子自然乐的轻松,捡了枯枝和易燃的枯草,不一会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他就坐在火堆旁烤火,看着那些被胖子一刀下去成两截的蛇在上空飞舞。他们常年在外跑,野外的觅食本事自然不差。 看胖子杀的那么起劲,瘦子想着用蛇肉来配好酒应该是个不错,这越想越他自己也饿了,便起来接了几块被砍飞出来蛇肉,也不剥皮,反正都会在烤好后撕掉。 找了四根棍子,叉了四段蛇肉在火堆上烤,还别说这蛇都挺大,看了看胖子还在奋力的砍蛇,他的眼睛很厉害,只要开启了那个眼睛,多快的攻击都会被放慢。 瘦子取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然后再喝了一小口喷在蛇肉上,发出了嗞嗞声,火光也蹿的更加高。 过了一刻钟,胖子还在杀杀杀砍砍砍,瘦子这边也已经烤好了蛇肉,自己拿起一串,简单干脆的那层蛇皮去掉,放心大口的吃了起来。 胖子闻到香味就回头,看见他辛苦砍下来的蛇肉在瘦子的嘴里翻腾!然后喉咙上下一滚,进了他的胃,胖子哪里肯干,赶紧收手朝瘦子的方向跑过。 “给我留点儿!”胖子身上沾了一些鲜血,朝着瘦子奔来有点像地狱的恶鬼。 瘦子这个时候已经麻利的吃完了一串,眼疾手快的拿起另外一串放在嘴里然后才拿出来,抬抬高了下巴问道:“不是给你留了两串呢,急什么,蛇杀完了?” “杀不完!”胖子直接席地而坐,拿起蛇肉满脸高兴的啃着, 就这四串蛇肉哪里喂的饱饥肠辘辘的肚子,瘦子咬着那串蛇肉,走到藤蔓不远处,捡了几块还新鲜的蛇肉回来。 两人知道吃饱喝足了才停下来,瘦子用蛊虫试过蛇肉才往嘴里送,胖子则看见瘦子吃所以自己也吃的放心。 吃饱了瘦子站起来道:“现在吃饱了,去驱蛇!” 胖子吃饱心情很好,提起匕首就到:“吃了人家还是把人家赶尽杀绝,胖爷我喜欢!” 瘦子也顺出一个匕首准备早点解决,不然天黑没回将军府,他们师父绝对会不高兴! 当他们师兄弟回到藤蔓旁的时候,除了地上蛇尸体,藤蔓上哪里还有蛇的影子? “不对啊,我刚才收手的时候都还有不少蛇准备凑前来。”胖子感到疑惑道。 瘦子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谨慎的上前,伸手拨开了蔓藤。 当看到蔓藤背后的景色时,瘦子也楞了楞,蔓藤背后竟然是一座吊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了,整座吊桥和绳子都被蔓藤缠绕。 他也知道为什么会有不清晰的水声,因为再走几步往下看就是高高的悬崖,下面是大河,一条大到不可思议的河,反正他们苗疆没有这样宽敞的大河。 胖子在背后看见瘦子没反应就凑过去,顿时也是被这个景色惊的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才问道:“师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吊桥总不会自己长的吧?” “你种的藤蔓没有指引会长成这样?成精了吧。” 胖子也不在意瘦子的讽刺,继续说道:“那么就是这个地方有人住!这种深山野林竟然有人住,还费劲心思的搭了座吊桥。” “你眼神好,看看对面有没有人影,我只能听见下面水浪的怒吼,”瘦子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 胖子仔细的盯着对面,愣是看不出一个人影,有些苦恼道:“唯一站着的还是个稻草人!” 这座吊桥少说也有一百米,还不知道安不安全。瘦子是想过去看看的,没准会发现什么。 胖子往下看了看深崖,再看见对面破烂的木屋。很多东西随着时间推移都变了,无论是这座费劲力气的吊桥,还是对面那个破屋,当年一定不是这样。 瘦子是行动派,这个时候已经跑去试探这座吊桥哪里落脚安全。 胖子看见立刻阻止,瘦子身上可没有绑定绳子之类的,要是掉下去那真是皆大欢喜!当然这是只想想,出事了他回去怎么面对师门! 瘦子这个时候已经走了五六步。还在探前面的路是否安全,马上他就被一个人提回原地,他冷漠的盯着胖子,说明他已经生气了,“你捣什么乱?” 胖子指着前方的深崖,“我捣乱?我们是不是答应过师父要保护好自己?你的行为要是掉下去,哦连遗体都难找。”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发现罕物 瘦子配合的看了看下方,以他的本事掉下去确实也爬不上来。顿时也就歇了和胖子争论的心思。 他们一同抬头看向对面,瘦子忍不住指着对面的那个破旧木屋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对面是什么东西?” 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对面平地上就一个破旧的木屋,为何却特地修了这样一座吊桥。能住在这里的人不会是普通人吧! 胖子的好奇哪里会比瘦子的小,方才不过是觉得瘦子这样贸然探路觉得危险罢了。此时盯着对面,那个平地的占地面积不大,其他周围还是峭壁,单看那个破旧成都,估计也荒废了四五十年,这里是很是干燥,哪怕下面有水流,水汽也冲不到这上面。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掏出匕首,砍了一根藤蔓道:“要不,师兄你继续探路,拿这个藤蔓绑着,这样你也不至于突发情况给掉下去。” 瘦子没有反对,二话不说就绑上了结实的藤蔓在腰间,绑完还扯了扯结不结实,这才继续往前走。 胖子拿着另一端,等瘦子走了几步路之后才发现这藤蔓根本就不够长!胖子千虑也有一失,他喊住瘦子,自己转身准备去砍多几根藤蔓来续长度。 然而他刚转身就听见木板腐朽被踏空的声音,瘦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两旁的绳子,看着那些碎掉的木屑往下掉,渐渐的成了一个黑点,可见这条涧道有多深,同时对曾经住在对面的主人身份更加好奇。 虽然他现在正悬空在这上面,胖子手里握紧了藤蔓,喊道:“师兄,绳子不够长,你往回走。” “走个屁,没看到我脚下什么都没有可以踩的吗!”瘦子有点生气的吼着。 “你掉个头施展个轻功不就回来了!” 胖子的话到是给了他不少的主意,他挣扎着好不容易转回方向,胖子可死劲的握紧那根藤蔓,生怕这个讨人厌的师兄给掉了下去捞不回来。 瘦子试了两下,脚下没有支撑点可以借力,他也还是飞不起来!“你的馊主意,没有地方可以借力,我怎么飞轻功啊!” 胖子一愣,想着也是,没有借力的点,轻功想完全施展开来很难。 “那你一点一点的挪过来吧。” 瘦子一听,冷眼一横,但是也没有办法就一点一点的挪过来了。 瘦子不胖可到底也是成年的体重吧,他这么借着那两边的绳索往回挪,年久失修的后果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整个吊桥都被瘦子晃动的厉害,瘦子一下子就不敢继续动了,他抬头看着胖子,目光饱含的意思,胖子能看懂。 这个吊桥好像……快要崩塌了? 他按自握紧了藤蔓,喝声道:“师兄别犹豫,直接跳过来吧!不过是七八步的距离。” 瘦子:“………”不过是七八步的距离?真想过去好好训训这个死胖子。 瘦子低头看没有木板可以踩踏的脚下,刚才这腐朽坏掉的木板,跟传染病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脱落,看来当真腐朽的不能用了。偏偏刚站上去的时候还能走几步! 他这个时候还显的慢条斯理道:“这个藤蔓是结实的,等下拉紧了!把我拉上去。” 胖子明白。他的话音刚落没有多久,吊桥两边的绳子从吊桥中间断了,瘦子握紧了长在吊桥绳索上的藤蔓,先是往下掉,然后朝着石壁撞去,绳子自然垂直下来,靠向石壁,瘦子百忙中不忘抬脚顶了顶石壁,防止自己用脸去跟石壁打招呼。 胖子在瘦子掉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他死死的拽住藤蔓,在他自己手上缠绕了好几圈,另一只手拽住还生长着的背后藤蔓。 “师兄,你还活着吗!”胖子两只手都被藤蔓摩擦出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藤蔓上的刾刺伤的。 瘦子整个人缠住那跟藤蔓,吊桥就是半残不残还留着一些痕迹在的状况,藤蔓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才长到了对面。这一断,几乎有一百米长,瘦子稍微一松手就哧溜哧溜的往下滑。 他同样喊道:“拉我上去!” “好!”胖子使劲的往上拉,瘦子也在下面努力的往上爬。 然,意外总是那么多突发。 瘦子只拉着吊桥上的藤蔓,胖子拉着绑在他身上的藤蔓,这拉久了,绑住的结那处竟然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绑结的时候是不是伤了它的筋骨。 总之,胖子感觉手上一轻,往后走了好几步,才拉回了什么都没做绑的藤蔓。顿时心情微妙了。 他一个蹿步,趴在悬崖边悲恸的喊:“师兄!” 瘦子被吓的一激灵,又往下滑了一些距离,抬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胖子一脸好奇,喊声却悲恸的脸,实在是恨不得跑上去按着打。 “喊什么喊!” 胖子诶了一声,看了几眼整个人跟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着藤蔓的瘦子,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因为忍笑惹而变得滑稽的脸,胖子还是很欠收拾的说:“师兄这次的姿势不错,很好很安全,来,爬上来吧师兄!” 这个时候,瘦子只想暴打他一顿,别无他想! 瘦子还是慢慢挪着往上攀爬,下面那一串藤蔓因他的动作被晃的一摇一摇。 胖子也不笑了,起身握住那条长的离谱的藤蔓,用力往上拉阿拉。 瘦子感觉上面有拉力,自己也不怎么使劲了。左看右看,他看见了什么! “胖子胖子,来看看那里是什么东西!”瘦子的视力看得不清晰,只是感觉哪里有个模糊的东西轮廓。 胖子听见后手一松,又趴在边上问道:“哪里?” 瘦子好不容易往上提了点,又因为胖子的松手,回到了原点,他今天想打胖子的冲动简直是往日的数倍。 但他更想知道那个地方长的是什么东西,再寻找了一下方向,伸出一只手指去:“看到没有?就在那里,我看得不清晰,总归是有一样东西。” 胖子顺着瘦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眯起了眼睛,距离稍微有些远,而且是从上往下的俯视,不好看清。 他只能看出是一朵花的形状,更多是注意到这颗花只生长在峭壁上就算了,它的身后还有个洞口,钻个人进去都尚可。 “师兄,紫色的花,花瓣倒是跟莲花差不多,模样很是熟悉,但是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瘦子重新抓住藤蔓,想了想紫色跟莲花花瓣形式的名字,大脑就跟一本移动的百草纲目一样。飞快的翻阅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瘦子和胖子几乎同一时间出声道:“是紫莲花!” 紫莲花生长在峭壁上,环境不可太干燥也不可湿润,成长的周期很长,十年一片花瓣,功能跟天山雪莲相差无比,延年益寿,一只脚踩进鬼门关拉回来也是小事。 更重要的是,它比天山雪莲更偏向于修复经脉,如果天山雪莲和百年灵芝是能保健和保命,紫莲花就更偏向于保脉,三者的功能都有,只是功效更好的方面各自突出罢了。 瘦子和胖子反应过来,那两双眼睛可是亮晶晶的。 胖子贪婪的盯着那株紫莲花,生怕它跑了。“有了他,师弟的旧疾就可以康复了师兄!” 瘦子想的正是这个,他克制着自己努力冷静,“你快看它多大,有几片花瓣,颜色如何!” 胖子赶紧去目测,“一二三四……五六……七……师兄!七片啊!这株紫莲花竟然有七片!加上生长发芽的时间,整整一百年了吧?” 瘦子握住藤蔓的手青筋暴起,都是激动的,他往下瞧,看到藤蔓的长度简直想哈哈大笑。天助他也。 到藤蔓末梢荡过去应该能到对面,他二话不说,就哧溜哧溜的往下滑。 胖子还沉浸在这个喜悦中,心里打了好多个计划怎么采得这株紫莲花的方法,听见簌簌的声音,回神低头一看,这个瘦子师兄已经往下滑了许远。离他就更加的远了。 一旦体力不支,没抓稳妥妥的率摔下去喂鱼啊! “师兄,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胖子眼睛盯着紫莲花嘴里喊道。不知道是对他师兄的身手太放心,还是丝毫不在意。 瘦子连哼都不想哼了,继续哧溜的往下滑去,“你盯着紫莲花,我从底下荡过去,应该到的了对面。 胖子很是支持,暗搓搓的准备自己也溜下藤蔓。 瘦子没有看他也知道对方会想什么,继续道:“你就别指望下来了,就你这体重,回头藤蔓被你扯断,坏了事。” 胖子抬头看了眼,这峭壁上的天空,有几片乌云慢慢的从边际过来,目前天气暂时还算晴朗,刮的寒风也不是很大。 只是过不久应该会有变,这座山还真是奇怪,在林子里的时候潮湿阴冷的要命,一出来这里就换了个地方。 胖子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紫莲花,想起进来前那藤蔓上的蛇类,感觉有些什么没想通,他看着已经下来三分之二的瘦子,大声喊道:“师兄!你说那些蛇类是不是也知道这是紫莲花,所以才守在这里?” 没办法,他们一个在悬崖上,一个在悬崖中,寒风吹的呼呼作响,不憋足劲了喊,还真不容易听到。哪怕瘦子的听力很灵敏,也少不得被那风声堵住。 披风被吹的四处张开,瘦子眼看就差不多到底了,也看清了对面的紫莲花,心中一喜,也顾不上回答胖子的问题,他稍微休息了一会,然后单靠臂力,准备用腿踩峭壁当推力,把自己荡过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夺取罕宝 胖子还在苦苦寻思,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瘦子荡到一半的距离,他才发觉到紫莲花身后那个洞口,有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正潜伏着。 他就说忘了什么!像这些稀奇的花草都有异兽在身边守着的!这些异兽的本能见着好东西就当自己的,一守就几十年的都有。 胖子用劲力气的喊话,因为破音听起来有些悲伤的错觉,“师兄危险!守护兽在洞口里!” 瘦子简直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来问候胖子了!这件事他也个忘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得到紫莲花,太过惊喜反倒疏忽了,但这已经荡到一半,就跟方便的时候,又方便到一半给憋回去的吗! 来不及了多想了,瘦子马上就到紫莲花所在,它虽然生长在峭壁上,但还是有一米范围的平地供给它生长。 瘦子看着那不结实的样子也不敢在那上面落脚,他一手弯刀一手紧抓藤蔓,在没有解决那个异兽前压根没有打算摘花。 他抓着藤蔓的手已经被磨出了血。红色混着绿汁,火辣辣的疼。但这点算什么,瘦子打算重新荡回的对面再想办法。 就在他打算踩峭壁一脚借力回去的时候,一个不明物快速朝他袭来,他下意识用弯刀一砍,没有砍到,那东西特别的灵活了,缩回去了马上又来袭,瘦子已经踩着了峭壁,快速退回去。 他喘了口气,不是紧张的是有些累了,毕竟他挂在这里是时间不短,脚下一直踩不到地,全靠双手在支撑。 他是成年男子,虽然看起来瘦但是高啊!体重还是跟其他成年男子相差无几的。 他去看自己手上的弯刀,这一看他就楞了,他的刀竟然被腐蚀了一半…… 胖子眼睛尖,他看的清楚,迎着风口想喊,又止了口。左右看看,吊桥本来就有两根绳子,两根绳子也都缠满了藤蔓,藤蔓的根都在背后那一大片里,根本不担心会断。 只是瘦子的那根藤蔓是完全垂掉下去,而另外一根还缠绕着一些木板,垮垮的在悬空晃着。 胖子一咬牙,扯了扯另外一根藤蔓,利用自己体重滑下去,被缠绕的木板阻挠了就拿哇弯刀砍,苗疆也是善于用弯刀。 瘦子无言的看着自己的弯刀,听见动静抬头望去,只见那胖子肥硕的身躯正在上空挪动着。 瘦子:“……” 胖子费了一些功夫才上面滑下来,这下来的时候话都来不及说就直喘着粗气。 “师兄,那……那是舌头,粘液应该有毒,暂时不知是什么异兽,你一个人搞不定的。” 瘦子嘴角抽抽搐,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往下看去,想象着胖子这个体重从这里掉下去会荡起多大的水声。 “你先把气给顺了再说话!”瘦子板着脸,明面上的心情不好。 胖子没有再接话,隔着这么近的范围,他还使劲的吸了吸,果然没有闻到任何的香味。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还有异兽保护,实在是匪夷所思。 瘦子盯着对面的洞口,一直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取得紫莲花,这只异兽单单舌头就那么灵活,加上它又潜伏在黑漆漆的洞口中,想要那棵紫莲花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却不愿意下手。 他自顾自的说道:“那只异兽恐怕有些灵智。” 胖子单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才道:“紫莲花最好的功效是九片花瓣,相比这个七片花瓣还有二十年。这紫莲花本就稀罕,能发现一株已经是机缘,这只异兽恐怕是甘愿再等多二十年,一株九片花瓣的紫莲花,师兄,想想就疯狂!若是面世,必遭天下人哄抢之。” 瘦子嗤笑,不用这九片了,直接就这七片就足够引来杀身之祸。 “连什么异兽都不知道,先想想如何解决掉它吧,若是惹急了指不定这畜生就把紫莲花给啃了。” 胖子哎了一声,“把它引出来,紫莲花就毁了,不引出来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就看谁的手快了,你去引开它的注意里,我去趁机把摘了紫莲花。” 胖子点头,握紧手中的弯刀道:“嗯,先让我想想怎么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就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它虽然有些灵智,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它的舌液有毒,你小心点,主要是你看着就白白胖胖的,这只异兽也不知道在这里把守了多久,看见你肯定特有食欲。”瘦子一本正经的说着。 胖子竟无言以对:“……” 准备好了之后,胖子先去挑逗那只异兽,瘦子则一动不动呆在原地,鲜血已经流到了他的手腕处,刺痛的都有些麻了,却没有放弃的打算。 下面是水,他们有了几分生还的把握,所以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那只异兽果然一直盯着胖子,任由胖子灵活的在紫莲花的周围荡来荡去,也灵活的避开了那只长的出奇的舌头。 他表现的对紫莲花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目的更多的是在玩耍它。 蜥蜴怪怒了,从洞口露出一个脑袋,它的中间有一个角,上方左右两边有两只眼睛,没有眼睑,跟青蛙眼似的,一直随着胖子的动作转动。 胖子看的清清楚楚,躲避的时候还不忘大声说道:“师兄,还真的没有见过这类玩意,它这是大型蜥蜴?蜥蜴头上也没有长角的。” 瘦子不开口说话,并且屏住了呼吸,他只是直接这样那只蜥蜴怪应该不那么容易的注意到他。 胖子荡的也累的呛,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往外冒,他一角衣服不小心被舌液擦到,已经被腐蚀掉。皮肤也收到了一些伤。 胖子没有时间去分心看自己伤的怎么样,因为他发现这个异兽不随意伸出舌头,那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每次都找他的借力不稳或者不灵活躲避的时机攻击。狡猾的很! 瘦子屏住呼吸,趁蜥蜴怪的注意力都被胖子吸引之后,一个轻点,飞快的朝着洞口方向而去,等到蜥蜴怪再伸出舌头去攻击胖子那一刻,瘦子立马上手拔了紫莲花。 这个时候,蜥蜴怪已经来不及收回舌头再次攻击,眼睁睁的看着瘦子拔了它守了不知多久的宝贝,终于它嚎叫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动物叫声,反正挺刺耳的。 一股酸臭的黄.色.液体朝瘦子的面门射来,瘦子下意识的抬手一档,因为另外一只手已经扔了弯刀拿着紫莲花,所以他松开的是抓着的藤蔓的手。 刚得到紫莲花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表露,瘦子就错愕的看着被腐蚀了一个大洞并且半只手臂都仿佛被剥了皮一样。 血红血红的…… 身体快速下降,伴随着胖子的拼命喊出来的一声师兄。 瘦子想把紫莲花扔给他的力气都没有,他把紫莲花装进腰间的防水的牛皮袋中,然后看着自己还散发热气的手臂,稍微动一下手指就钻心的痛。 身体还在下降,他看着胖子松开藤蔓跳了下来,以及那只蜥蜴怪也从洞里爬出来,四肢像似在行走平地一样,快速的沿着峭壁朝他们爬来。 哦这个该死的!瘦子就看着胖子越来越接近他,那只蜥蜴怪也靠的越来越近。 眨眼间,胖子竟然快过了瘦子的降落速度,瘦子对于胖子的体重也是无话可说了。 “运功,在周身形成气劲缓冲一下!”瘦子看胖子的下降速度大喊。 胖子闻言,立刻闭上眼睛运起功来,但其实挺郁闷的,他就是怕自己掉的比瘦子还快,才楞了楞再往下跳。 瘦子见他运功,自己也运起功来,那只蜥蜴怪还在锲而不舍的跟着他们,时不时的怒吼几声,或者喷射出方才的液体。 幸好都没有喷中,瘦子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快要废了,灼热的剧痛血肉在一点点被侵蚀,恶臭和肉香味,合在一起真是绝了。 胖子最先掉进水里,哪怕缓冲了一下,也还是深深的陷入水流中。 胖子在还算清澈的海水里,睁开眼睛任由身体往下沉,等卸了那冲力他才伸手划拉的往上冒。 他还注意到了不远处瘦子往下沉的身影,但是没有去管他,他们都会游泳。 胖子划拉的筋疲力尽才冒出水面,大口的喘气。 看着方才瘦子掉落的地方,等着他浮上来。 瘦子受伤的手臂被海水泡过,根本提不起劲来。他被冲下来的力道带进水里之后,便用一只手努力划,奈何筋疲力尽,越划倒是越慢了。 一直等着瘦子浮上来的胖子,左等右等等来的只不过是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他这才心生不妙,深吸一口气又潜下水,还得感谢这里是水质很清,他一搜索就看见了飘荡在水中的瘦子。 一点挣扎都没有,任由水流带动,渐渐的往下沉,胖子想骂人的冲动简直停不下来,立刻朝着瘦子游去,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拖着他往上游。 好不容易把瘦子拖到了水面,这个时候胖子也累的不想说话了。 胖子抹了一把脸,视线清晰了才找到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那只是一块凸起的石块,然而这两边的都是峭壁!除了这个石块他也找不到别的地方了。 胖子瞄了一眼在峭壁上俯视耽耽的蜥蜴怪,要不是现在他不想说话,定然要好好口头教训一下这只异兽。 谁到手就是谁的,至于这么紧追不放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胖子总算把瘦子搬上石块,他也爬上去,浑身滴着水喘息着,一动都不想动的状态。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内力大涨 这峭壁高的可真够离谱,胖子缓过来些,抬头看着心里有些打鼓,之前很有把握他能飞上去,但是现在这么一看的话,似乎有点悬。 他叹了口气,随后又高兴起来,能得到紫莲花费这么多功夫也算是值得了。 独自沉思了好一会,胖子才反应过来,瘦子这家伙还在昏迷着,不会是断气了吧!他猛地一拍脑袋,忙去探了探瘦子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一扫,看见他那只受伤的手,被海水一泡,这肉都泛白了。胖子心又提了起来,看了一会瘦子的手眉头紧皱。 按照这样蔓延下去,瘦子的手指定是保不住了。胖子从身上摸索出一个药瓶,一点点的洒在瘦子的手臂上。 这范围大的一瓶止血粉都不够用,用完了他自己身上携带的,又去翻瘦子身上的,两瓶分量才把瘦子的手臂都覆盖住。 胖子把能用的药粉都给他用上去了,扯了一块里衣放在石块上准备晾干。胖子这才躺下看着高高的天空白云哈气。 天很快就会阴下来,这个鬼地方,他一个人上去都有些勉强,更别提还有个昏迷不醒的瘦子了。 再不走,下起雨来他们可往哪里躲? “嘶”胖子还在感怀春秋呢,耳边竟然有蛇信子的声音,这吓的他一个鱼跃起身,警惕的看着声音来源处。 当看见绕在石块旁的大蛇时,胖子的脸僵了僵,他似乎明白师他师父不让他们来中原的理由了,中原的动物都这么凶悍吗? 这条大蛇有胖子的大腿粗,身上都是深黑色,看它饶了石块两圈的份上,起码也得有两米长吧目测。 天杀的,他们找个药草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 瘦子正躺在石块的中间,那条蛇也没有伸出脑袋,只是若隐若现的在水面上游啊游。 一直在峭壁上停留的蜥蜴怪,看到黑蛇似乎也很激动,频繁的发出吼叫,胖子是没有听懂什么意思就对了。 蜥蜴怪吼叫了好几声,就是不见的它扑上来,胖子猜测那只蜥蜴怪是不会水的缘故,从它身上的甲片看来也不是水生物。 不然瞧它这么紧追他们的劲头,趁着他们掉入水中它还不得潜入水中要了他们的命。 有条大蛇在身边,实在不是一件放松的事,胖子暗搓搓的从腰间掏出一瓶药粉,保佑道:“这个麻痹粉虽然剂量多且强,但耐不住这里的水多!苗神保佑,让弟子平平安安的。” 说完胖子就把这药粉倒进水里。 黑蛇游过他倒药粉的地方,没有两圈就沉了下去。胖子不放过一切有威胁的生物,掏出一个蛊虫倒进水里,那只蛊虫见水就快速朝着黑蛇游去。 接下来的事,他就不关心了。 解决了水里,还有一只在峭壁上,蜥蜴怪不停吼叫,把舌头伸出来不知道是在示威还是在做什么。 胖子也是服了,仗着自己的体力恢复一些,跳起来跟它嚷嚷道:“什么东西,想整死我有本事你就下来!在峭壁上了不起?” 这活久的动物都有些精,虽然语言不同,但是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还是能感受的到。 胖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方才刚拖了瘦子上来没有力气就算了,现在恢复过来了,那是各种问候蜥蜴怪,神情嚣张,各种不屑。 蜥蜴怪刚开始只是一味的盯着胖子说,渐渐的它也愤怒了。 一人说骂一兽吼叫,似在对话,其实在各自宣泄。 胖子说的是口干舌燥,仍旧不肯停歇,为了让身上干的快,他边说还边把斗篷的给脱了下来,又脱了一件外衣拿在手里。 嘴里仍旧不停的说着:“胖爷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丑的东西,看见了吗?刚才的那条大黑蛇都比你正常,看看你头上顶着什么?是牛角么?是牛角你倒是长一对给对称一下吧,你倒是只长一只,还长在了额头上。再说你那眼睛,大型的青蛙眼吧?就跟那什么苍蝇似的,转来转去,胖爷我都忍不住想一刀戳了。再看你那四个脚是鱼璞?身上的甲是偷穿山甲的吧,你说说你身上混了多少种动物的形状,往深入研究一点,都要扒拉生你的娘了!” 胖子就是这么能把一只异兽当做人来交流,他说完这一大串,心里可舒服。反正他视力好,正打算找找可以让他动嘴的地方,因为这只异兽确实太过奇怪。 蜥蜴怪吼的它自己都不耐烦,一冲动嘶丫一声从峭壁上朝胖子飞来。 胖子一看这只异兽还真当它有翅膀?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拿着湿漉漉的衣裳,手掌突然运起内力,在蜥蜴怪进入反范围的时候,一甩,软绵绵的衣裳就木板一样,打在蜥蜴怪的身上,将它打落水中。 按照胖子的猜测,这只洗蜥蜴怪应该不会水,所以胖子一见它落水就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去看。 只见蜥蜴怪在水中划拉了几下,冒出一串泡泡就往下沉去。那两只跟糖葫芦大小的青蛙眼,没有遗传给它游泳的本领。 胖子在边上盯了许久,直到看不见蜥蜴怪的身影之后,他才收回视线,彻底躺在石块上,这下终于可以好好的歇着了。 半刻钟后,他又爬起来,捧了的几口海水闻了闻,发现没有味道才喝下去,不怎么咸海水可以解渴。但是他挺好奇这里的水怎么会有咸味。 胖子瞄了一眼还在昏迷当中的瘦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顿时一凛,他的药粉竟然没用,这个异兽液体竟然有这么毒? 他这才感觉到衣服破的地方传来刺痛,忙低头一看,得,他皮肤也被烫伤了,那只异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药粉已经用完,看瘦子被血水浸透的手臂就知道,有药粉也没用。 胖子急匆匆的放出皇蛊,准备让皇蛊去把这些毒给吸出来,他和瘦子实际上体质已经快百毒不侵,只可惜耐不住这世上的毒不止百种。 皇蛊往前爬几步掉头就走,气的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皇蛊都不想碰的东西,真是没招了。 总不能看着瘦子的手臂就这么废了吧…… 胖子沉思片刻,在瘦子身上翻找起来,紫莲花紫莲花!只有紫莲花才能抱住瘦子的手臂,再说有七片,他们用掉一片还有六片带回去,应该可以治好师弟的旧疾。 想一些话安慰自己后,胖子就从瘦子的牛皮袋里的找出了紫莲花,紫莲花无色无味,就这么看着也很只是一朵花,很有光彩很有色泽的花。 胖子握着雪莲花,每一片花瓣都看了遍,最后拔了最上面最新鲜的一片花瓣,毕竟年份越小,积累的功效就越小。 他拔了那花瓣之后,兀自感叹:“想不到我胖爷这辈子还有服用紫莲花的机缘。 紫莲花的花瓣很厚实,里面似乎有肉,胖子撕了一半给瘦子喂下,剩下一半他自己又啃了一半吃了,剩下一半嚼碎敷在瘦子的手臂上。 弄完这些,胖子躺在石块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是被雷声吵醒的,睁眼便是昏暗的天空,胖子猛地坐了起来,这一觉他睡的太好了没有感觉到累,似乎又回到了精力充沛的状态。 握了握拳头,他回头去看瘦子,却发现瘦子已经在盘膝打坐,看向他的手臂,除了有些疤,哪里还有之前那皮开肉绽的模样。 他张开嘴巴刚想喊师兄,就听瘦子冷静道:“给你一刻钟调息,气温骤降,不是暴风雨就是暴风雪,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胖子闻言也不多问,立刻打坐调息,他感觉他的经脉又开阔了些。 一刻钟后,两人一同站了起来,瘦子动了动手臂道:“你真舍得,拼死得来的紫莲花,就这么用了一片。” 胖子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是紫莲花。 瘦子鄙夷的看着他,“我醒来的时候,嘴里还含着半片雪莲花的花瓣,手臂上也敷着,当我瞎吗?” 胖子:“……”呵,救了条白眼狼! 二人活动了一下身子,都在感叹这个紫莲花可真是个好东西。 瘦子说,“先试试在斜行能不能飞上去,如果内力不够离藤蔓还远就保持体力先下来。” “知道,就是飞上最少也要飞到藤蔓那里是吧?这样我就有点把握。”胖子深呼吸,看着峭壁上方很远的藤蔓。 足尖一点,肥胖的身子在水面上漂,而后一跃,踏壁而上。 瘦子一直看着他接近藤蔓,直到胖子抓住蔓藤继续往上,安全落地。 他这才运功而起,师兄弟站在原地缓了缓,若非服用紫莲花,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内力飞上来。 这时黑云欲坠,压的深沉。 两人看了看这架势,走到一半一定会下雨,胖子不怕淋雨就是雨中赶山路特别烦,他无声询问瘦子的意思,现在走避或者雨,他都无所谓。 瘦子看天色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看了看对面的木屋,他终究没有过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怀里的牛皮袋道:“回去,这种天气不回去,师父恐怕会担心。这场雨不会小,你要是想在这里过夜,我没有意见。” 胖子耸肩,跟在瘦子的后面离开,藤蔓后应有一堆死蛇,他们出来却发现只剩下一点猩红的血迹,尸体什么的不翼而飞。 瘦子停下脚步,观察着四周,胖子更是拿出弯刀防卫,“这个山里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师兄你是不知道,水里有大黑蛇,还有那只蜥蜴怪你也看见了,要是多几只出来围攻我们也是够呛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雨倾盆 瘦子低头观察地上半晌,一道光闪现在森林中,过了几息,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响起,让他们下意识的蹲下抱头。 胖子左看右看,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他们周围,这个森林是一定不能久待的了。 他提高嗓门喊道:“师兄,我们先离开吧,这不是下大雨估计是下冰雹子,天气骤降动物都藏起来了。” 瘦子点了点头,立刻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他一只手摸着怀里,大概是怕在奔跑中把紫莲花弄丢。 胖子担任警惕断后的角色,一边紧跟着他师兄,一边左右巡查。还未穿过那片草丛,大滴的水滴气势汹汹的从天而降。 昏暗的光线,凛冽的寒风透着低气压,瘦子和胖子灵活的穿梭在草丛中,速度竟不比来时慢。 饶是如此,怎么躲得过密集的雨滴,胖子头上被砸了好几下,一向多话的他,喘着气抱怨道:“这是下石头雨吧!不是冰雹子也砸的那么疼,再来几下我的脑瓜子得开瓢了!” 瘦子依的披风一半被毁了,还有一半残留着,他掀起这一半挡在头上,运起下内功,无形的气劲将那么掉下来的雨滴隔离开来。 胖子一看立马有样学样,脑袋没有被砸,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乐呵起来,等跑出草丛的时候才想明白过来,他们干嘛不用轻功飞过来而是用跑的!又不需要找什么草药了。 他没和前面的瘦子打招呼,自己运起轻功接着森林中的树干极速的向前蹿去,瘦子停下脚步看着胖子离去的方向,再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卯足了劲喊道:“死胖子你走错方向还跑的贼快!” 远处的胖子飘逸身形一抖,差点掉下来,赶紧一个轻点转过弯去追同样轻功往前蹿的瘦子。 两人在林中好不狼狈,时不时有高大的树木在他们的不远处被雷劈倒。 城中也是一片慌乱,大部分卖家瞧见天色不对都已经挑着货物离开,也有一部分人不惧怕这风雨,依旧拖拖拉拉还在街上游逛。 结果这闪电一现,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的打,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街上百姓四处避雨找寻避雨的地方,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在钻瓦上雨篷上的声音充斥在所有人的耳膜里。倾盆大雨白茫茫一片…… 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大雨,世间静的仿佛只剩下这种声音。 将军府里,晨曦怕怕的靠着她娘亲身上,听着窗外的噼啪声,很是不开心道:“娘,这个雨怎么下的那么大,还说下就下。” 董蓉对于女儿偶尔露出的小孩脾气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道:“大自然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反正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天气干燥的很,正好来点雨水润润,只盼着不要下太久才好。” 晨曦替她娘亲紧了紧肩上的披肩,哪怕在屋里,她都感觉得到寒冷,无处不在。 慕容怀德还在书房处理事情,外面的风雨声分不了他的心思。王将军再不醒来出来露面,他也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来阻止众多将士的猜疑。 刘太医说不日便醒,希望明日王将军便能醒来,这几个人牵连的事情错综复杂,他派去调查的暗卫,至今也没有消息。 刘太医的徒弟的死因跟王将军有关,这个可真是不太妙,对于蛊虫他们毫无了解,若那暗地里下手的人不收手继续下蛊的话,会害了多少人数都数不清。 全然还是得靠刘太医和那三个大师们化解,而今有了间隙不消除,长久的合作就会受影响。 那暗处的人不旦在京城动手,还延伸到边关军营王将军这里。想必也是有计划的进行着这些,除了东方仇,还有谁值得可疑? 东方仇一个弥勒教的江湖人,怎么会懂这些蛊术之类的东西? 慕容怀德放下纸笔,揉了揉眉,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说当初是弥勒教主和薄太妃破坏他的安宁,姑且可以找出很多个理由,比如贪婪他和蓉儿手中的财产,害怕他会回去争夺皇上一位。毕竟比起那个少年的慕容昊,朝中众多大臣还是心仪他来当这个皇上。 然,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到这个巨大的漩涡当中。 想来想去他一个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正巧屋外又响起了一声巨雷,慕容怀德起身整理了袍子准备回北苑和家人一同呆着。 他推开门,门口把守的两个侍卫立刻行礼。 慕容怀德瞧着这雨势,发现想回去还很不容易,蜿蜒的走廊洗漱被雨水打湿,想来靠走廊也没法回去。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乌云压城,这场雨不容易停。 将军府四处静悄悄的,南苑里,刘太医呆在自己的厢房中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一波又一波的水流拧眉出神。 那两个家伙也不知道去哪里混了,眼瞧着这么大雨也不滚回来,这雨势太大了,好几年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雨势。应该不会造成什么灾害?看着天际频繁闪现的紫色闪电,还有不停歇的雷声,难说,很难说。 收起这些心思,他出门沿着内里走去苗大师的住处,尽量避免下只湿了裤脚。 苗大师受天气的影响,整个人正处在一种极度的痛苦中,他的左手从手臂延续到的手掌上有一条暴起的黑色经脉。 此时突出来显得格外的狰狞,他不只是旧疾而已,而是那个王将军体内潜伏着的不只是一种蛊虫,他也被寄体了。 花了好大的功夫在自己身上下了好几个蛊才瞒过了他的师父师兄们,连皇蛊都被折腾的蔫巴巴,想来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门外,刘太医敲了敲他的房门,在噼里啪啦的大雨中提高声音道:“老三,为师来看看你。” 这种天气除了下药,不然如何能睡着。 苗大师痛的扭曲的脸庞上出现罕见的惊慌,他捂着胸口咽下喉咙里的血液。这个时候,他的师父怎么会来。 刘太医顿了顿没有听见回答,重新又敲了敲门。 苗大师咬紧牙关,颤抖着手倒出好多瓶瓶罐罐,可一个派的上用场的都没有。 眼看他的师父就要进来了,如何能让他瞧见自己这幅样子,苗萝的事情已经够他烦心的了。 风吹的窗户发出响声,轻轻的碰撞,苗大师什么都不想,挣扎着起来,拿过一旁的披风披上,一个猛蹿从窗户离开。 茫茫大雨没有人注意到苗大师的身影。 刘太医还是没有等到回应,推了推们发现插起来了,苗大师最近的身子不好,他怕出事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别看刘太医不年轻,劲儿也是不小的。 他踹开了门,直奔里间,只看到一床的瓶瓶罐罐,那里有苗大师的影子,披风不见了应该是出去了。 刘太医上前摸了摸床榻的温度,显然前不久还有人坐在上面。 风从窗户涌进来,刘太医侧头看去,若有所思,来到桌子旁摸了摸茶壶早已没有温度。走到窗边沾站了一会,感受着外面打脸上的雨雨丝。 老三冒着大雨离开,会是因为什么事?这三师兄弟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他一个人在苗大师到房间里久久沉思。 逃出去的苗大师也是硬拼着一股不能被师父发现的信念,才强撑着从房间里离开,出来房间后,他唯一能想起藏身的地方就是他的徒弟明儿哥所在。 在这个陌生的中原地区,他连离开将军府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径直的闯进明儿哥的厢房里。 也幸好慕容怀德不在,不然恐怕会被察觉得到,他闯进去后,屋子里一片昏暗,显然是没有人,连小厮都没有把守。 因为强自运功而导致的经脉破损的更加严重,他一落地就控制不住哇哇吐出两大口血。 若是没有师父的那封信,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他呆了数十年无的屋子里的打调养。然而,他收到了师父的急件,接到了徒弟的请求,弄成如今这个模样,他倒是没有后悔和抱怨,只是想人啊,果然要出来走一遭,不然在苗疆天天被人奉着,时间久了再谦虚也生出自负的想法。 他可没有想到会折在这里,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起码得抓到背后的人,用苗疆蛊术挑起战争的人。 那个人不管抱着何种目的,无故培育蛊虫,在中原大齐这个地方作乱,迟早会把战火引燃到苗疆的身上。 他,决计不能让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苗疆子民又陷入危机中。 牙关紧咬的苗大师,最终还是昏迷了过去,意志力固然强悍,身体确是根本,就好似没有的灯再怎么点火也无法点燃。 明儿哥此刻正呆在启儿哥的屋子里,他们两兄弟没什么事倒是会凑在一起谈论一些东西。 如今外面的闪电雷雨不停,启儿哥的屋里早就点起了烛光。 启儿哥趁着这个时间,捧着那本从苗大师那处借来的药籍漫漫看。 明儿哥则趴在他对面百无聊赖的看着皇蛊在桌子上慢慢爬,他也不担心皇蛊会爬着爬着从桌子上掉下去。 明儿哥撑起下巴,看皇蛊一下一下的爬向启儿哥的书籍。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他知道皇蛊不会随便咬人,但好歹能吓人不是。 外面的雷雨声那么大,怎么看的下书? 启儿哥在皇蛊接近的时候已经抬起头问道:“你的虫子不会咬书吧?” 明儿哥:“……”作为蛊虫喝的是血吃的是肉好吧,能对这些散发笔墨味的纸张有什么兴趣。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误会不浅 “当然了,皇蛊要咬也是咬你啊,它是肉食动物,吃你数干嘛。” 明儿哥摊开手说道,可惜下一秒他就被打脸了。 皇蛊爬到书旁边,张嘴就是一咬,‘咔擦’也不知道那牙齿是有多厉害,反正书是被啃下了一角…… 启儿哥怒看明儿哥!“你说的,肉食动物呢?这是苗大师的书!” 明儿哥干笑两下,伸手捞过的皇蛊,生怕启儿哥看不顺眼,扬起那本厚重的书籍拍死他的皇蛊。 “这个,肉食动物啊……偶尔也是需要吃些素的来调节调节。”说完就看其二哥的脸色不对,马上道:“这本书是我师父的,我跟我师父说说,绝对不关你事!” 书是他借来的,如今被咬了一个缺口怎么可能不是他的责任,而且那虫子不是咬的一页!而是好几十页!这样每一页都有一个同样的缺口了,也许还说得上对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咬到文字。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看书。毫不客气的赶人道:“你自己回去玩吧,去去去。” 明儿哥心塞,“哥啊,这本书我师父说了送你就是你的,你看不是没有咬到字吗,我们第一还是挺聪明的。” 启儿哥瞥了瞥那虫子,“就它这样被你取名第一,是第一搞破坏?不和你扯了,回你房间自己去玩。” 雨还在下,明儿哥的厢房离这不远,又有走廊相连,他也只能回自己房间了。 皇蛊乖乖的呆在他的手背上,明儿哥抬着头侧头看着丝毫没有变小的雨势皱眉,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穿着蔚蓝色的锦绣衣裳,没有束冠,扎了个高马尾,腰间配着一把剑,翩翩公子样又英气非凡。明儿哥临着雨边行走,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扬起微笑,很是爽朗。 也不怪明儿哥笑,想方才他信誓旦旦说皇蛊是肉食动物,它就那么不客气的咔擦一声把书给咬掉一口。 “哎,说起来是怪我没有给你准备吃的,让你饿着了?”明儿哥抬高皇蛊自言自语道。 趁着这下雨天,似乎成了他空闲的理由,简直停不下来,想去找点其他事情玩玩。 当他走到自己厢房门前时,天上正好打了个雷,让他顿住了脚步,雨洗刷过空气,没有其他特别的味道,所以屋里传来的血腥味特别的明显。 明儿哥把手放在门把上僵住,他看了眼皇蛊,伸手将皇蛊放在他的肩膀上,从腰间无声拔剑,一手推开房门矮身滚进去,目光却扫不到一个人影。 他从地上站起来,左右上下都打量了遍,确实没有看到刺客之类的,也没有哪个刺客敢留下血腥味在他房里吧。 他扩大自己的是视线搜索范围,往前走了走,整个屋子的光线都很昏暗,他走到熟悉的位置取出火折子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依次挨着去点,他们自认为已经长大,鲜少让婢女再旁伺候。 明儿哥一个接着一个去点烛台,只感觉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不散去,他拿着蜡烛,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走向里间,刚踏进里间被灌进来的寒风吹了一脸。 第一眼他就是注意到敞开的窗户,奇怪他的窗户应该是关的好好的,这是他的习惯…… 外面一道闪电,瞬间将屋子照耀的跟白昼一班,银白的光,地上鲜红的血液相照映,很是惹眼。 特别是……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明儿哥僵在原地,黑色披风他眼熟极了,顾不上什么危险,他快步上前,看清地上之人的侧脸,瞬间就剑放下了。 约莫是在将军府,爹娘兄长都在,明儿哥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当你看见自己师父失血昏迷不醒的时候,应该是更加警惕四周,防止贼子还未离开。 明儿哥关心则乱,也幸好没有所谓的刺客贼子,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将苗大师拖到床上,看苗大师嘴角的鲜血,地上的血应该是他吐的了,可是师父为什么会从南苑来到他的北苑?还是从窗户闯进来,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莫非南苑出了事情?明儿哥的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这个。 他喊了两声师父,苗大师伤的深早已没了意识,自然不会醒来跟他交代不要告诉其他的人的事。 明儿哥心里焦急,表面平静。他快速给苗大师盖上被子,将窗户重新关上,还将皇蛊留在床边道:“第一,看好师父。” 皇蛊直起半个身子看着明儿哥迅速离开的身影,而后扭动着身子往苗大师的身边凑了凑,顿时似乎感应到什么,立刻远离开来。 可惜,明儿哥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他跑到启儿哥的房门,一把推开,叮嘱道:“哥,南苑可能出事了,我师父在我房里,你前去照看,我去南苑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就冲进了风雨中,跑了起来溅起地上的泥水,脏了衣摆也无人在乎。 启儿哥不作多想,等赶到明儿哥的房间,看见躺在床榻上的秒大师时,才想起明儿哥的身子刚好,不好淋雨。可这时才想起来,有什么用! 明儿哥没有胖子和瘦子那么高强的武功,可以运用内力来避雨,他只能用手抱着头往前冲,争取减小一些雨滴砸到脑袋上的痛感。 等跑到南苑的时候,他也没指望在这种大雨天能看到人影,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苗大师的房门,踹着粗气准备寻找线索的他,似乎没有想到房间里会有人在,而这个人还是刘太医。 刘太医听见动静回头,正好看见浑身**的明儿哥,从上看到小,就这么一会,他的脚下已经湿了一片。 他有些诧异,想到方才明儿哥连门都不敲的行为,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变故? 明儿哥还在懵着,刘太医怎么会在……啊,理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师父怎么会受伤跑到他的房间?如果刘太医在这里的话,直接治疗不好?发生这样的事,刘太医不应该焦急?这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有担心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太多想问的反倒是不知道要问什么。 刘太医直接问道:“小王爷,何事如此着急?” 明儿哥不知为何,改口跟刘太医说:“太医,我找我师父。” “你师父不知去了何处,怎么了?” 刘太医面露疑惑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撒谎。 明儿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起师父师伯对这个师公信赖,他上前拉住刘太医的手袖往外拉,“太医,师父在我屋里,他吐了好多血,人事不醒!” 刘太医一听,面色一正,来不及问其他什么,两人一同冒雨朝着北苑奔去。 如果苗大师此时清醒,心情应该是悲愤的吧,硬撑着一口气从自己屋子逃出来,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自己师父,还害的自己徒弟和师父淋雨1 幸好他昏迷了! 等刘太医和明儿哥进去屋子的时候,守在一旁的启儿哥立刻转身,让开两步。 刘太医也不寒暄,冷着脸色不顾身上滴水的衣裳,拿起苗大师的手就把脉。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不是来时那种紧张和担忧,而是震惊掺杂着悲痛。 明儿哥一把抹开额头上流下来的水珠,等着刘太医说话。可见着刘太医的脸色就能猜测情况也许不好。 启儿哥瞧着气氛紧张,也不敢开口说什么,虽然他很想让明儿哥去换身衣裳,但明显不太可能。 刘太医把脉了一会才放开了苗大师的手腕。 他侧头看着明儿哥,整个人都透露着威严,语气也变的有些凌厉道:“你是如何发现你师父?当时情况如何?” 明儿哥丝毫没有被吓到,只是心下一紧,他师父的情况似乎真的不太乐观。 他跟倒豆子一样将如何发现苗大师的情形说了一遍,刘太医听了,面色逐渐深沉下来。 老三怎么会突然中蛊并且还重创了经脉?这下别说能不能恢复了,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这可怎么办!行医数十载,他遇过棘手的,但没有遇到这么棘手还不够时间研究的。难道他医治了大半辈子的人,却救不了他徒弟? 明儿哥看他深沉个脸不说话,顿时也急了,慌忙问:“太医,我师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刘太医看了他一眼,解释起来太麻烦,他现在也不想说话。 大脑快速的转来转去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什么蛊可以一下子爆发的那么厉害? 明儿哥见刘太医在思考,也不敢多问,心里却急的不行,他也不知道他的师父为何会这么意外的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启儿哥看出他的焦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声音压得很低道:“你先去换身衣裳?” 明儿哥摇头,固执的站在这里守着。 仔细想来他的师父虽然没有做过让他特别感动的事,但却一步步的引导他,有危险了总是挡在他面前,他所学的东西都是他师父一字一句教的。单看那些书,如果当时没有师父随时随地的解释,他也不可能记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是他师父没有来中原,又怎么会受伤…… 想的多自责的也深。 启儿哥看着他弟弟的身影,继续劝道:“如果你不换衣裳生病了怎么照顾苗大师?苗大师现在需要人照顾!” 明儿哥这才回神,点了点头,脚步急切的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裳,走到屏风后去换。 启儿哥见他这么不讲究,心里也叹了叹气,这都是什么事,什么人竟然能暗害苗大师? 第三百三十章 四处寻师 屋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明儿哥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站在启儿哥的身边。气氛压抑的很。 刘太医坐在床边寻思许久也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案,他有些挫败的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走了两圈停下脚步跟明儿哥道:“你们两个先出去守着吧。” 启儿哥和明儿哥帮不上忙,怕阻碍到刘太医,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苗大师,渐渐的退了出去。 刘太医焦躁不已,时而看看苗大师,时而低头寻思。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明明之前他把脉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按照方才查探的结果得知,苗师身中蛊毒的时日起码超过三天,三天来他都没有探出异样,他太了解这个徒弟了,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竟然还藏起来! 即使知道不容易治好也不该如此瞒着他这个做师父的! 明儿哥情绪低落的盯着姬屋檐外雨水出神,寒风吹的他的发丝凌乱衣裳晃动,也不见得他有丝毫的反应。启儿哥陪在他身边,动了动嘴唇子还是说了出来。 “明儿哥,有刘太医在,苗大师是不会有事的。” 明儿哥拧紧了眉头,“哥,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谁操纵了这一切?这个蛊虫的事件一直在威胁着我们,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要怎么将他抓到,阻止这一切。” 他的话,启儿哥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他也不知道,一直处于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被动中。 大雨静悄悄的看着他们的沉默。 生活无法平静,线索在哪里? 直到一胖一瘦的身影冒着雨踏轻功进到将军府南苑,这个将军府才仿佛多了一丝热闹,哪怕浑身湿透,他们也是十分兴奋的直接闯进苗大师的房间,第一时间当然是想显摆一下他们能采摘到紫莲花的本事。 然而刚一进门,他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屋子里冷冷清清,四处透露着主人不在的气息。 胖子瘦子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这种天气小师弟怎么不在房里?而且还把窗户打开,窗户脚下都被飘进来的雨淋湿了一片。 胖子一拍脑袋说道:“回来太高兴了,忘记注意我们回来的时候,师弟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哪有人出门会不关房间门,特别是他师弟那种谨慎的性子。 所以,应该是出事了! 瘦子运起内力在南苑的范围了搜索了一圈,明确说道:“师父也不在这里。” “啊,师父和师弟不会抛下我们走了吧!”胖子瞧着书桌上还摊开着的书籍很是不信,东西都还在,人应该没有远走才对。 瘦子一转身句朝门外跑去:“去找王爷他们问问看,师父和师弟就算有事再急也会留下字条通知我们。” 胖子二话不说拔腿跟上,进门前的满肚子的的喜悦如今在已经被冲散。 慕容怀德在书房等了一会都不会雨停,只好冒雨回北苑了。北苑的主厅里只有董蓉和晨曦两个人,晨曦靠在董蓉的身上,听着外面的雷雨声有些无趣。 董蓉心疼小女儿,一下又一下的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娘俩还没有说什么体己话,就看见两道身影很快的从雨中飞来。 不是从雨中疾步走来,而是直接朝飞向她们,晨曦在没有父亲和哥哥的情况下,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挡在她娘亲的身前。 这个时候的晨曦稚嫩娇美的脸庞上,表露的满是戒备。 董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楞的刚回过神来,就见胖子和瘦子脚步稳健的落在门前。朝她们简单拱手行礼,张嘴就问道:“晨曦,有没有看到师父和你苗师兄?” 晨曦看清是胖子瘦子的身影后,少了戒备却还是挡在的董蓉面前没有移动半分,她越过他们看向他们背后的雨回道:“没有看见?怎么了,师父和师兄不在南苑么?” 胖子说:“不在!” “在就不会跑来问你了。”瘦子补充一句这一句,转身就想往外走找,正好碰上刚从书房回来的慕容怀德。 胖子又问:“王爷,你看见我师父和苗师弟了么?” 慕容怀德还未跟这两位大师打招呼,就被问话了,他微皱眉头道,“没有,刘太医和面大师不见了吗?这么大的雨,我马上派人去找。” 瘦子有些不耐烦,他的坏脾气在他回来将军府遇见这些不怎么熟的人后,收敛不起来,“就你们那些士兵的本事,翻出了整个边关城都无法找到我师父和师弟的蛛丝马迹!如果真的有用,有贼人进来将军府对我师父不利,就也不会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大师何出此言?您的意思是刘太医和苗大师遭到歹人绑架了?” 瘦子一挥手,有些不想多说的意思,“如果我师父和师弟是自己离开,再急也会给我和胖子留下信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摆明出事了!” 慕容怀德想让瘦子冷静点,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多半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一直安安静静的董蓉,看着气氛紧张,想着至今没有露面的启儿哥和明儿哥,出声提醒道:“会不会是在启儿明儿两兄弟那里?” 整个王府,这么大的雨,除了南苑北苑,苗大师很有可能会去明儿哥那里吧。她能看的出来苗大师很重视明儿哥。 经她一说,瘦子和胖子还真觉得有一丝可能,不过他们心里的希望不大,除非有人告诉他,苗大师房门是被大风吹开的。 两人寻找师父心切,二话不说就想去启儿哥和明儿哥的屋子一探究竟,然而尴尬的是……他们并不知晓明儿哥的屋子在哪里。 晨曦机灵,看这两位师兄前进的脚步有迟疑,就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说她带路让他们去。慕容怀德就赶在她面前道:“我带两位大师去,外面雨大,蓉儿和晨曦在这里待着。” 董蓉点头,面有忧色。 慕容怀德带着两位大师很快就离开了她们的视线。晨曦跺跺脚,嘟囔着跟董蓉说道:“娘,师父和苗师兄一定在二哥那里,爹不让我们跟去,他们密谋什么我们都听不见了。” “你啊,没有看到的两位大师是来找人的吗?能密谋什么。” “娘,你不懂。他们见面之后一定会说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晨曦嘟囔着,似乎恨知道里面的行当。 她想保护家人,爹和大哥二哥一直护着她和娘亲,她想帮忙,虽然没有武功。因为这次从京城来跟父亲哥哥团聚之后,她有些着急有些害怕,她的父亲和哥哥会生病会累倒,她和娘亲一直都处在他们的保护之下。 京城呆着有个时常找她麻烦的薄太妃很烦,可这里也不是平静的地方。 三天两头的出事,什么事情都那么的无厘头,看着很无力。 董蓉摸摸她的头,细柔的安慰道:“我们晨曦也很厉害的。” “娘,是撒娇很厉害吗?”晨曦有些低落的看着她娘亲道。 “我们晨曦很聪明,现在你爹他们的事情有些复杂,等搞清楚了自然会告诉我们,到时娘就把知道的全告诉你好不好?”董蓉哄着女儿道。 晨曦还在嘀咕着什么,却被雨声盖过了。 慕容怀德带着胖子瘦子先是去了空空如也的启儿哥屋子,再接着去明儿哥的屋子,果然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已经看到守在门口的启儿哥兄弟俩。 胖子瘦子着急啊,一下子就奔上前盯着你明儿哥问道:“明儿你师父和我师父呢!” “两位师伯?师父在里面,师公也在里面。师父他……”明儿哥的话还没有说完,胖子和瘦子推开了房间门。 同时大声喊道:“师父?” 刘太医正在来回的走动想方法,冷不丁听见大徒弟二徒弟喊师父,立刻停下了脚步应道:“你们快进来。” 胖子和瘦子也不含糊,立刻就往里面冲。 一进去就看见自己师父面色略焦急,目光一转,床榻上躺着的不就是他们的小师弟?这他们离开前还好好的,甚至出声告诫他们,怎么一回来又给躺了! 来一趟中原,这个师弟躺倒的次数比过去苗疆一年都多。 “师父!师弟这是怎么了?”胖子说着还上前查看了苗大师的脸色。 刘太医也上前站在一边招呼瘦子道:“老三中了蛊虫还有旧疾更严重了,你们了看看有什么办法,再这样下去,性命难保。” 瘦子挤掉的怕胖子坐在床边给苗大师把脉,末了抬头跟刘太医道:“师父,他怎么会中了这种蛊虫?直接引出来!” 胖子抢白道:“师兄你疯了,师弟这个情况,引蛊出来他的经脉就彻底的坏了,武功会全废的!” 刘太医担心的不只是武功全废的问题,经脉受损,身体会逐渐虚弱,哎,说来说去就是危险!这也危险那也危险。 瘦子对胖子的脑子基本不抱希望,他摸了摸怀里的位置,脸色开怀的安慰刘太医道:“师父,您别担心,师弟这个事很好解决。我和胖子刚在一处隐秘的地方采来了紫莲花!有了紫莲花,再乱再堵塞再虚弱的经脉都可以修复好,到时我们再帮师弟引蛊出来,没有问题的。” 刘太医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瘦子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你采到了紫莲花?” “嗯。” 胖子一拍自己的脑袋,刚才也跟着师父紧张起来,完全忘了身上有紫莲花,那还怕什么!他也笑了说道:“师父是真的,我和师兄为了这个还差点回不来了,幸好有紫莲花。” 瘦子当着他们的面,掏出牛皮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姑且还算精神的紫莲花。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雨连绵(上) 刘太医亲手接过,仔细的打量一遍,手指都微微颤抖:“这真的是紫莲花!你们从哪里采来的?为师走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见过他的踪影。” 瘦子笑了笑,还没说话就被胖子说了,“师父,这是我和师兄在一个山里深处,一个屁奇怪的地方发现的!哪里太多蛇了,不单止藤蔓上有密密麻麻的青蛇,连峭壁上都有蜥蜴怪,水里也有大黑蛇,哎说起来,那条黑蛇那么大,我应该把它的蛇胆取来。” “哼,师弟还在床榻上躺着。”瘦子不太高兴哼声道。 刘太医把紫莲花给回瘦子,虽然是师徒,但这是他徒弟们采的就是他们的。 瘦子刚给瘦子冷脸,抬头就见他师父把紫莲花递回给他,瞬间就站起来了,“师父,你收着,拿来救小师弟,看不到他眉头摆着张讨厌的脸,我心里还有些不习惯。” 苗大师听见大徒弟这么说三徒弟也没有不满,都在一起长大再怎么闹也是兄弟,不然也不会把这么珍贵的药拿出来。 “治老三经脉也是一片就够了,这是你们两个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应当你们收着。”有了紫莲花在手,刘太医也不急了,仿佛把苗大师救回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瘦子他们就是把师父当父母看,跟从小被拉扯大的亲情比,瘦子觉得这十朵紫莲花也不值当,他见刘太医非要把紫莲花推回来,立马就跳离了床边,指着他师父手中的紫莲花道:“师弟当年练功被贼子打岔导致经脉受创的旧疾,至今已经十几年,一片紫莲花怎么够,师父你先用着,剩下的不用了您再给回我。” 到时他再做几个药丸给他师父吃下,岂不是被他师父留在身边舍不得吃好!瘦子心中盘算着。 刘太医见他坚持,只好点头说好。 胖子搓搓手掌道:“那师父,怎么让紫莲花的功效发挥到最好,就交给您了,等师弟的经脉恢复我们就給他引蛊,到时再好好修养一番,什么事都没了。” “不错,你们两个去换身衣裳再来,辛苦你们了。” 胖子瘦子这才感觉衣裳湿了浑身不舒服,跟他们师父打了招呼后,心情不错一同出去了。路过明儿哥身边的时候还摸了摸明儿哥的脑袋。 明儿哥看着这两个师伯得意的神情,无言以对……伸手摸摸头顶,湿了。 他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问题,悄声将房门关上之后,他才看向若有所思的父亲道:“爹,紫莲花很珍贵吗?” 慕容怀德过去是听过一个传说,得到紫莲花,武功可以日进千里。但从来没有人见过,连那么武林中的老者也只听闻未眼见,渐渐的大家都当做这是个传说。 只不过在中原流传了几十年的传说,在这苗疆手里成了真,原来真的是有紫莲花存在。这苗疆的大师可真是够让人另眼相看。 瞧着自己儿子求知的眼神,慕容怀德简单的将紫莲花的传说说一遍,毕竟他也没有用过,不知道倒也正常。 启儿哥和明儿哥听完他们父亲说的紫莲花药效,眼神中都有些渴望,如果能变成武林高手谁不想!现在的他们的身手充其量不过是中等水平,遇到个高手分分钟被打败。 江湖他们没有闯过,但如果打不过军营中的将军,也不用肖想去当大侠了。 慕容怀德看出这两个半大的少年,眼中流露出的羡慕,上扬嘴角提醒他们道:“练武过程不可操之过急,个人机遇不必艳羡,好好练武。” “父亲,等这些事情解决之后,我要去闯荡江湖。”明儿哥眼睛里迸发出光彩,他决定了他要去试试江湖这趟浑水的深浅。 慕容怀德倒是不知道一朵紫莲花怎么让他的小儿子冒出这个想法,不过少年啊,有冲进是正常的。他没有反对,点点头鼓励道:“那就好好练武,事情结束后你也大了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急,江湖不会消失,心要稳。” 明儿哥认真的点头。 启儿哥低头沉思,也想了想自己要做什么,结果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天下都太平的时候再思考。 “父亲,这里我们守着,你先回去吧。”启儿哥说道。 慕容怀德颌首,看了看不再打雷闪电的天道:“若是累了就喊暗卫在这里把守。” 兄弟两点点头,目送着慕容怀德离去。 明儿哥听到刘太医和两位师伯说苗大师会没事,心情也就放松不少,他想象了下以后策马江湖的生活,越想越兴奋,等他当上了除暴安良的大侠…… 首先,他先练好武艺吧。 刘太医仔细观察了这朵罕见的紫莲花,连花瓣的脉络都瞧个清楚,确定和记忆中的紫莲花描述一致之后,他才取下一片叶子捣碎加了茶水灌进苗大师的口中。 静待一刻钟,他再次给苗大师把脉。感受到逐渐恢复的脉搏时,心里满意的点点头。 医书上确有记载紫莲花的药效,刘太医稳定了苗大师的脉搏后,便开始琢磨着如何配药让紫莲花的药效发挥到最好。 只要熬过了经脉这个难关,那个奇怪的蛊虫怎么也能除去。 胖子和瘦子赶了这么久的路,累得慌也就没有用轻功回南苑,而是淋着雨慢悠悠的走回去。 胖子还颇有感概的说,“师兄,我发现这都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不让师弟出事,要不是我们这趟出去意外得到紫莲花,师弟这次是真的抗不过来了。” 瘦子斜睨了胖子一样,略嘲讽道:“你倒是学乖了,今天喊我师兄次数可是过去十几年都多!” “那还是喊你瘦子吧,反正你刚才在师父面前也喊我胖子,不过师兄你的手真的没事了?”胖子目光瞥向瘦子受伤的手臂,当时那只手血红还有焦味,水里那么一泡,肉都白了,看起来严重到要废了。 瘦子抬起手臂,看着上面还残留的疤痕,一块一块的很是难看,用力的握了握,有些无力,他皱了皱眉头,放下手臂哼了哼,“紫莲花什么宝贝你不知道吗?什么事都没有。” “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没问题你刚才皱什么眉头,自己回去弄些药敷敷,这紫莲花又不是生死人肉活骨的宝贝。” 瘦子低头看向另外一只手掌,上面因为紧抓着藤蔓而留下的伤口还在,哎,师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胖子只想好好去大吃特吃,先饱肚子后睡觉。 雨势小了些,却还是大雨磅礴。已经下了一个时辰多,水量在低洼的地方积满。不少老人家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愁。 可不要下着不停啊老天爷,这场雨来的气势汹汹,让麦田里的庄稼可怎么办…… 时间从指缝间流过,接连下了一天的雨,京城皇宫里的慕容昊听着殿外淅沥沥的雨声,也开始担忧起来,在这个时候若是出现水灾对大齐来说可是大灾难。 心烦意乱下,慕容昊连手中的奏折也有些看不进去了,这些奏折无非都是在劝他跟草原铁骑和平相处,不要打仗。 大齐安稳了这些年,把这些人骨气都被消磨殆尽了,腐朽的大臣必须要换掉!全部换掉!然而他们如同吸血的水蛭,吸附的稳稳的不好拔除。连新的人才找不到,如何培养出接替的人马?他必须要趁着无人揭穿他身份的时间,把朝中的大臣清洗一遍! 慕容昊眯眼看着桌边的烛台,昏黄的烛光在闪耀着,可真是让他萌生掐灭的想法。他要努力坐稳这个皇位,从小这个观念就驻扎在他的脑海中。 晨曦……也将会是他的。 “扣扣扣” 殿门突然被人敲响,殿外的德公公小心打开一侧门,弯着身子进去跪在慕容昊面前行礼道:“启禀皇上,李嬷嬷求见。” 慕容昊抬头看着背朝天的德公公道:“她来做什么?” “据说是因为太妃娘娘事。” “起来吧,宣她进来,以后她来求见,事关太妃娘娘的都来通报一声。”慕容昊轻飘飘的的扫了个跪在地上的德公公一眼,目光里满是阴沉。 德公公低着头没法观察皇上的神情,但是他听那语气,皇上好像对薄太妃的态度改变不少。他起身朝皇上行礼,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慕容昊已经恢复温和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的阴暗。 德公公只匆匆的看了一眼皇上,就退下去宣李嬷嬷进来。 李嬷嬷正安静的站在殿外候着,不急不躁规规矩矩。德公公出去后笑着朝她说道:“李嬷嬷,皇上宣你进殿。” “老奴谢过德公公。”李嬷嬷塞了一锭黄金在他的衣袖里,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家娘娘给您的一点小谢礼,您辛苦了。” 德公公笑呵呵的也没有推迟,让开路给李嬷嬷进去了,他出来将门关上,最近皇上都不让奴才在旁侍候了。 而之前太妃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没了,皇上派这个李嬷嬷去接太妃娘娘回宫,应是起了监视太妃的娘娘的意。 难得的是,太妃娘娘竟然一点都没有在意。大概是这个李嬷嬷和上一个李嬷嬷很是相像的原因?诶,总之太妃娘娘这次过后应该要有所收敛了。 沉闷的大殿里头,李嬷嬷低着头迈着碎步来到慕容昊的正前方跪下,“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昊对这个儿时便跟着他的嬷嬷,态度难得温和一些,“嬷嬷起来吧,太妃她的情况怎么样?前几天突然昏迷可属实?” 他的声线压的很低,听起来很是低沉。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雨连绵(下) 李嬷嬷抬头面对慕容昊的神情不同于其他奴才,满是恭敬中又带着些许隐晦的慈爱。她微微颌首道:“回皇上,娘娘这次是真的吓的不轻,应该是对弥勒教主失望了。” “她向你问过那贼子的情况?” “是的,娘娘问过一次就没有再问过了。皇上,娘娘在冷宫这些天是否被什么吓到?”李嬷嬷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慕容昊正视李嬷嬷,淡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奴婢知错!”李嬷嬷赶紧磕头。 慕容昊此刻的模样不同以往,虽然没有厉声苛责,却让人背后生寒。 “说,太妃娘娘表现的如何。” 李嬷嬷事无巨细的将薄太妃这些天来的表现,一一说来,“回皇上,娘娘自从那天发高热醒来后,每时每刻都要有人在身边陪着,其他宫女一靠近,她的警戒就很高,奴婢能脱身出来还是……趁着娘娘睡着。” 她的话让慕容昊沉默了好一阵,薄太妃是他的生母没错,这个生母却把身边信任的嬷嬷派来照顾他,看似关爱,实质上却是监视,这些人都在监视他的生活,他走的每一步,他的情绪。 呵呵,一个两个的都妄想控制他。 李嬷嬷刚好抬头看到慕容昊嘴角邪恶的微笑,吓的背脊僵硬。她从皇上搬出薄太妃宫中自居一宫的时候就被薄太妃派去照看皇上。 说是照看其实也就是把皇上每日做了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话一一汇报给薄太妃罢了。只是她被皇太后派来的人挤了,鲜少跟在皇上的身边。 直到皇上登基后不久,她跟太妃娘娘传消息的时候被发现,当时她以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皇上却问他愿不愿意归顺他…… 所以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她反被派去照看老主子,老主子当初对她和李嬷嬷不薄,她多想太妃娘娘这个老主子和皇上和睦相处,这样她也不必为难,听着娘娘的命令也要听皇上命令。 慕容昊想了一会,盯着李嬷嬷道:“嬷嬷,你应该记得跟你同一时期侍候太妃,如今却长眠地下的那个李嬷嬷吧。” 李嬷嬷肩膀有些颤抖,又磕头保证道:“奴婢对皇上忠心不二!说的都是实话,皇上明鉴。” “朕相信你,也相信你对太妃还有深厚的情谊,然,若是背叛,你不怕死没关系,宫外你族却发展很繁荣,朕乐意让你们团聚。”慕容昊轻飘飘的说着这些话,依旧是面带危险,眼底都有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多么好说话的皇上。 李嬷嬷背后的冒出了冷汗,多次保证道:“奴婢永不会有二心,奴婢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个。” 慕容昊很满意,挥挥手道:“起来吧,太妃那边你盯着点,她让你办什么事,你就跟从前一般应下来,然后找机会禀报朕。” “是,皇上。”李嬷嬷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等不来皇上接下来的话,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该不该给太妃求求情,让皇上去消除太妃娘娘的恐惧。 只是皇上的态度表达到那么明确,她再提出来岂不是等于自找死? 她站在原地不动,慕容昊目光盯在奏折上不曾移动,片刻才道:“让太医多注意注意,开些安神药罢,嬷嬷别跟着太妃瞎闹。” 李嬷嬷是彻底不敢提出让什么大师来驱驱邪的话了,应了下来又磕了头才退下。 她一走,慕容昊就抬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嘴角带上不屑,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嬷嬷一出殿门就看到德公公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李嬷嬷朝他恭敬福身,“辛苦德公公,奴婢还要回去跟太妃复命,就不耽搁您了。” 德公公见人三分笑,点点头道:“嬷嬷慢走。” 外面的雨啊,还是在不停的下。德公公瞧着李嬷嬷撑伞离开的背影,寻思着这个李嬷嬷原本就是薄太妃那边的人,后来跟了皇上也不受看重。如今李嬷嬷没了,皇上却把这个李嬷嬷派过去。这……到底是心疼薄太妃身边没有熟手的人,还是真的派去监视薄太妃的? 嗯,这个李嬷嬷说不定还是薄太妃的人,毕竟这些年她在皇上的宫殿里还真的不受器重。 想通了这边,德公公更是叹气,皇上看着脾气爆,心里却还是不够硬啊。 李嬷嬷撑着伞回到太妃宫中,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陶瓷碎裂的声音。她看了守在门边的两个宫女,听见里面的声音就被惊的肩膀一抖一抖。 自家老主子的脾气,李嬷嬷知道的很清楚,换下人换的十分快,这样很不好……李嬷嬷心里叹气。 她刚走到殿门口,那些宫女就朝她福身,结过她手中的伞柄,轻声说道:“嬷嬷,娘娘醒来后就情绪不佳,正找您。” 李嬷嬷多心问一句,“娘娘什么时候醒来的?” “不久,半刻钟前。”宫女低眉垂眼回答。 李嬷嬷拍了拍衣裳上的雨水,驱散身上的冷意和湿气。按理说,娘娘不应该这么早醒,她在药里下的安神药可以让人睡半个时辰。 “砰”又一记清脆的响声从里面传来,李嬷嬷再不进去,薄太妃恐怕就要把屋里那些名贵的瓷器全部给砸了。 李嬷嬷推开门,一进去就喊道,“娘娘……” 一个陶瓷碎片弹到她的脚边,让她顿住了脚步。 薄太妃果然在发狂的砸着那些瓷器,边上站着两个宫女,身上都见了血,多半是不敢组阻止娘娘,所以只好任由的娘娘打砸。 薄太妃觉得自己要疯了,一闭眼那些奴才就来找她,明明不是她杀的,那些奴才凭什么?凭什么缠着她!李嬷嬷……李嬷嬷怎么可以不救她?死了的李嬷嬷应该和生前一样保护她才行,活着的李嬷嬷在这里照顾她。 她这次被噩梦吓醒,偏偏喝了李嬷嬷喂给她的汤药,所以醒的格外不容易,意识明明醒了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薄太妃现在看到李嬷嬷,立马停止了砸东西的行为,深吸一口气朝李嬷嬷说道:“嬷嬷你过来,嬷嬷你去哪里了。” 一向骄纵的薄太妃竟然这么柔和的说话,连李嬷嬷都愣了愣,遵从命令的走过去。 这一走到薄太妃的身边,还没有开口说话,薄太妃就抡起手臂,打了李嬷嬷一巴掌,脆响声停留在李嬷嬷的心上。 薄太妃略有些狰狞道:“你去哪里了!该死的奴才,本宫不是让你在身边候着?你说你是不是想害死本宫!” 负伤的两个宫女被这声把掌声吓了一跳,李嬷嬷和她们的身份不一样,太妃娘娘这么信任她,现在竟然亲自动手打了李嬷嬷。 李嬷嬷已经许久没被人打过了,到底是谨记着自己的身份,被打了也就被打了。连忙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去了厨房那边,吩咐御膳厨给您备些清淡的食物。耽搁了让娘娘生气,还请娘娘责罚。” 李嬷嬷跟了薄太妃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主动请罚比主子开口罚来的好。 薄太妃原本还凶恶的模样,在李嬷嬷跪下之后,显得有些怔愣,听李嬷嬷说完的时候,她才回神立刻将李嬷嬷拉起来。 瞧见李嬷嬷的嘴边有些血迹,朝跟木头似的杵在一边的宫女吼道:“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拿膏药给李嬷嬷,收拾收拾宫殿!还用本宫教你们吗!” 两个宫女立马手脚麻利收拾起来,其中一个去拿膏药。 李嬷嬷扶着薄太妃去寝间里面坐下,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脸上的伤。 “娘娘,您坐一会,奴婢给您泡茶。”李嬷嬷轻声安抚着薄太妃,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薄太妃的状态很不好。 先前薄太妃发脾气的时候还能从中看出一点活力,现在沉默下来,她的脸色非常不好,肤色暗淡,眼袋重,好像被折磨的很惨。 李嬷嬷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怨不起来。 薄太妃看着李嬷嬷泡茶,等泡好之后她看着李嬷嬷越来越肿的脸颊道,“嬷嬷,你先差搽药吧。” 李嬷嬷诶了一声说,“娘娘不要紧,刚才砸东西可有伤到手?” 薄太妃摇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岂料太烫,被她下意识给扔了。 又是一声陶瓷碎裂的脆响,李嬷嬷赶紧拉过薄太妃的手查看有没有烫到,紧张道:“娘娘,奴婢去喊太医来。” 李嬷嬷刚转身,衣袖就被人拽住,薄太妃的舌头被烫到,但不是很严重,听见李嬷嬷说要去找太医,阻止道:“不用,本宫不找太医,那些太医都是废物!” 李嬷嬷心知薄太妃是因为这些天都被噩梦缠身,而太医开的药没有效果缘故,从而生了气。 她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烫到了还是让太医看看,复杂的看不了,这些小伤太医还是会的。” “本宫说不用找太医!嬷嬷你听不懂本宫的话吗?”薄太妃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这个时候,李嬷嬷意外的觉得太妃娘娘和皇上,有些地方还是挺像。 李嬷嬷叹口气,重新回到薄太妃的身边站着,她说话的时候嘴角火辣辣的疼。 薄太妃看她不忤逆自己的意思了,缓和了脸色,有些有忧愁的说道:“嬷嬷,你会离开本宫吗?” 李嬷嬷心一跳,看着薄太妃有些揣测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李嬷嬷还算淡定,自然的扬起嘴角,带上一丝归属道:“娘娘说什么呢,奴婢跟了娘娘数十年,离开娘娘奴婢还能去哪里?”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国库危机(上) “嬷嬷,本宫就剩下你了。”薄太妃缓下心来,美目哀戚。 灰蒙蒙的天遮挡薄太妃眼中的恨意,她不能接受自己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哪怕那些该死的奴才每日来骚扰她也不能让她退缩! 李嬷嬷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心疼着老主子静静的陪在她身边安抚。 现如今后宫并没有其他妃子,皇太后和薄太妃两女人互相提防着,安插了不少眼线。她这几日的举动早已传到了慈宁宫中。 皇太后今近日身子也抱恙,却没有去让人通知皇上,她是个明智的女人,现在大齐内忧外患的情况,慕容昊不容有事。 没有人主持大局,大齐就乱了。 晴兰一直陪在皇太后的身边,知道的消息不比皇太后少,她力道适中的给皇太后按摩双肩,柔声道:“太后,太妃娘娘这次使的花招确实能混淆视线,皇上好像也不相信。” 皇太后未施胭脂水粉,还算黝黑的长发盘起,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那张曾经让人驻足欣赏的脸庞现如今也出现了老气。她穿着简单,斜靠在暖烘烘的炕上,身上披着毛绒毯子手里抱着手炉,看着就很暖和。 皇太后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晴兰的话笑了笑,“看这个情况,倒不像是那女人假装的,她刚从冷宫出来弄出这个动静对她的不好,但是也不是真的。” 皇太后说的模棱两可,晴兰暗自除揣摩,猜成什么样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更加用心的侍候主子。 “她的野心很大,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的。”皇太后似觉得这空寂的屋子太安静了,加多一句话道。 晴兰顿悟,“娘娘,我们等待最佳时机出手等了许久。” 皇太后觉得很累,却不能说出来,她虽然贵为皇太后,手中却没有掌握实权,倒是这些年薄太妃借着背后的势力拿捏住了许多奴才和官员。 前段时间皇上斩杀了弥勒教,也拉了许多受了贿赂的官员下马,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弥勒教员除掉,这种邪教最易死灰复燃。所以皇太后能监视住薄太妃却找不到实质的证据。 每次安插进去的眼线,很快就会犯错或者惹怒太妃的原因消失无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只能继续等,她是皇上是生母,什么时候皇上受不了她了自然会处置,若是由我们提出来,只怕皇上会心里不舒坦。” 晴兰明白其中道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但是心里都却在想,处置薄太妃怎会是件简单的事,那是皇上的生母啊,处理不好对皇上的影响会很大。 皇太后重新闭上眼睛养神,轻声道:“我们静静地看着她做戏,总有一天她会作死。” 晴兰一下子就无话可说了,除非灭国,不然还真的无人能撼动得了皇太后的位置。 这场雨啊……总是不停。 关于水灾的奏折在早朝的时候不断送上慕容昊的面前,国库不充足,他可真是被急得焦头烂额又故作镇定的在想方设法。 此时,御书房中。三位负责这方面的大人都很忐忑的等待皇上指示。 慕容昊看了他们一眼,翻着奴才递上来的国库账簿冷着脸,对这些什么都不会处理的大臣很是不满。 他合上那本看不出猫腻的账簿,每一笔都记录在内,绝大部分是流进了军营的兵马方面。整个国库就剩下百万白银,受灾面积再不断的扩大,这一百万两是绝对不够安置的。他收敛心里的不爽块,尽量保持着冷静的声音问道:“三位爱卿对于国库亏空的问题有什么方法解决吗?” 这三个大臣无非是吏部侍郎和剩下两个三品官员。他们若是有办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三人那是面面相觑。 “嗯?”慕容昊一个鼻音,带给大臣很大压力。 吏部侍郎赵大人知悉国库的情况,斗着胆子给慕容昊献计道:“皇上,这个时候中山王若是愿意伸出援手倒可以解决国库不充裕的问题。因为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去税赋了。” 他一出口,另外两个三品官员连忙附和,“是啊,皇上,中山王和中山王妃向来乐善好施菩萨心肠,他们若知道朝中情况,一定会慷慨解囊的。” 提起中山王,慕容昊就想起晨曦,他虽然已经许久未看过她,但她音容笑貌各种表情她都存在脑海里,越是想念就越是清晰,他似乎有些魔怔了,世界只有晨曦一人入了他的眼他的心。 吏部侍郎见迟迟等不到皇上的回答,就斗胆抬头看了一眼皇上。 这一看正好看到慕容昊上扬的嘴角,显然是赞同他的方法,顿时松了一口气, 慕容昊注意到礼部侍郎的目光,赶紧回神,收敛笑脸一脸面无表情道:“你们认为中山王会把银子交给我们,而不是直接把银子换成物资给灾民?” 被这么一说,礼部侍郎的心又提起来一半,方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想想还真的如此,中山王是不会将银子交到他们手中的,诶都是当官的,谁不知道谁的德行,你一层我一层谁拿的也不多,但等传到灾民手里的时候,可真是少的可怜了。 这都是暗地里的规矩,当银两从上方经过你的手中时,上面的大人让你拿你能不拿吗?你拿了还敢说散播出去吗?这都是把你拉到同一个处境上同流合污。 作为也这样做过的礼部侍郎怎么会说出来? 他们只能更加的心虚的低下头,“皇上说的有理。”但是此时此刻能解决国库的亏损,能解决灾民的问题不就好了吗!银子经不经过朝中有何问题! 慕容盖冷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奏折重重的拍打在书案上,吓的这些大臣的心肝跳。 “赵大人,我们在百姓心中是什么存在?国家是什么?每次有灾难在百姓需要安抚的时候,都由中山王出面,百姓心中只有中山王和中山王妃,那还要朕有什么用,要你们有什么用!” 一旦信仰的分量超过了朝廷,中山王就是王。 再者,中山王夫妇两在民间的呼声就很高,再这样下去,他……如何能没有危机感。 礼部侍郎一听就明白了,赶紧认错并拍个马屁道:“皇上不愧是皇上,看的东西比微臣长远多了,确实这样下去对我朝有影响。如果能说服中山王把银两转到朝廷出面……” “赵大人!你在开玩笑吗?灾民的事传到中山王的耳朵里就够了,朝廷方面一定要出!除此之外,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银子?” 三个大臣毕恭毕敬的站在原地忐忐忑忑,就是把他们把吃的全部吐出来也是不够看啊,何况谁愿意吐出来! 慕容昊只在他们面前表个态,具体的还是要让他们想法子,这些大臣不是养来当饭桶的!他自己本身也在努力想。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德公公悄悄上前给皇上换上刚泡好的热茶,又默默的退下。 礼部侍郎冒着极大的压力进谏,他噗通跪在地上大喊道:“皇上,短期内实在没有办法找到那么多的银两,微臣有一个想法,只是还需皇上定夺。” “说!” “皇上,这商人遍地,除了中山王妃一家独大外,还有第二首富,第三首富,他们的财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听说中山王妃对她的产业暂封了一半,皇上可以让有潜力的商贾提携为皇商。” 慕容昊闻言,脑子不过一转就道,“然后就要求这个提携为皇商的商贾,在国库亏盈的时候自动补充?赵大人,这些商贾愿意争夺皇商的理由是什么!他们看中的就是银子!结果你让他们从那边吃进来这里吐出来?你去找一个这么不图利的商贾来。” 吏部侍郎:“……”他脸色一白,知道自己没考虑周全,只不过皇上亲自下旨去传达,哪个商贾敢抗旨? 唉……皇上还是太年轻,面皮薄,好面子! 他刚做这般感想就听见正前上方的皇上道:“以为朕下一道圣旨就可以办到?朕成了什么人?即使他们愿意拿出来银子也会想博个好名声,你们指望着拿把剑架在别人的脖颈上,抢了对方的财产,还勒令对方什么都不能说?” “皇上息怒,微臣考虑不周。” 礼部侍郎死死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慕容昊被这群猪脑子的大臣气的不轻,虽然赵大人的方法并不是不可以,他一下令商人怎敢不送银子上门,但他是一国之君,怎可沦落到明抢的地步,要银子也要让对方心甘情愿的送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剩余存在感很低,一言不发的另外两名三品官员。 “你们又有何办法解决?” 皇上明显是在跟他们说话,他们噗通也跟着下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慕容昊的耐性快被消耗殆尽,其中一个矮小的官员练大人更加忐忑的说道,“回皇上,千万财的财力丰厚,据悉他有个独女,长得花容月貌,千万财特别想搭上宫里这天线。” 这句话的信息很多,慕容昊兀自思考,片刻才问道:“这个千万财是什么人?” “回皇上,千万财是屈居中山王妃的第二首富,他经营的店铺很多,涉及的也很广,除了中山王妃特质的罐头他那边无法获得外,其他都相差无几。”练大人看见有戏,竹筒倒豆一五一十的全交待了。 慕容昊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竟有些戏虐的意思。“练爱卿和这个千万财的什么关系?” 练大人心里一紧,努力镇定道:“皇上,微臣和这个千万财什么关系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赵大人瞥了他一眼,满是不信。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国库危机(下) 许是他觉得自己反驳的太苍白更惹人怀疑,接受到赵大人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安,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大殿上,皇上不说话安静得很,练大人遭不住了这样的冷暴力了,连忙磕头道:“禀皇上,这个千万财真的不是微臣的亲戚,这都是微臣在馆子里听说的,这个千万财确实是在找人搭线,还因为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选的夫婿要求有点……高。” 他这么一说,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了。你一个大臣未免知道的有点多,下馆子都能知道这些,不是刻意打听怎么会知晓?那个千万财要是想搭上皇宫官员这条线,哪里还用得着四处宣传…… 这厮该不会想迎娶千小姐?这……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 慕容昊松缓神情,一针见血道:“爱卿的意思是让朕迎娶的千万财的女儿?” 他话音刚落,赵大人就嚎了一嗓子。 “皇上!皇上不可!皇上是真龙天子怎可迎娶一个商贾之女!掉了皇上的身份。” 商贾虽然有财,但到底是低下卑贱的。 在他们当官的眼中,商人就是如此,不管多有钱见了他们还不是行跪拜之礼? 慕容昊脸色又阴沉下来,“迂腐!没有那些商贾大齐的经济怎么发展!你们的俸禄从哪里来!” 赵大人瞬间就噤声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不会同意皇上纳一个商贾之女的!哪怕是妃嫔都是他们这些大臣的女儿居多。没有身份的想肖想也太可笑了。 他不说话了,提出这个建议的练大人却继续加把火说服皇上,“皇上说的极是,再者纳了一个女子也不是给她皇后和四妃之位,解决朝中的国库问题才是重要的。若不是遇上这天灾,举办一个选秀倒更合适。” 慕容昊薇薇皱着眉,淡声道:“若不是天灾,朕也不会納人进宫。” 他的心里全然被晨曦占满,除非别的女子长相与晨曦相似,不然他不想纳入后宫。 皇上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了,赵大人迂腐的很,仍旧争取说服皇上改变主意,“皇上……您乃万金之躯,不可……” 话未说完,便被慕容昊打断,“赵大人你脑子转不过弯可以让午门的侩子手治一治!” 众人静寂。 这是威胁,赵大人终于不坚持了,谁不怕死,心想回头跟其他的大臣联合一下,一起上书,皇上还敢把他们的脑袋都砍了不成? 他的算盘打的好,求饶起来也毫不含糊。 慕容昊看的多了他们的嘴脸,发生过那么多事,他也逐渐强势起来,一箭命中赵大人的心思,冷笑道:“以后谁在劝说不可納商贾之女进宫,要么负责给国库填充银子,要么斩开脑袋晾一晾。” 赵大人脸朝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有肉的脸颊滑下,落在地上细无声。皇上……这是铁了心要納那女人进宫! 他本想坚持一下,把自己府中的适龄女儿也推荐入宫,现在盯着那股视线,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 三人都诚惶诚恐的忽回答:“微臣不敢,谨遵皇上旨意!” “这件事交由练爱卿去处理,务必要快,出了差错你也不用回来了。” 这可吓的他们提心吊胆,还是努力应承下来。 “退下吧。”慕容昊挥退他们,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眯起眼睛,年轻的面孔总是端着稳重,少了那年龄该有的活泼。 德公公又上来给他换茶汤了,慕容昊拿起奏折盯着上面的字道:“阿德认为此举应不应该。” 德公公知道,皇上这是问他了,平日里若是得空,皇上也会开口说道,猜不准的皇上的心思,长大了不好猜了。 他换好茶汤后,恭敬的退后三步道:“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慕容昊弯起了嘴角,看似心情愉悦,眼底却一片冰冷,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做错一步满盘皆输!他不能输不能被人拿捏,他要掌握朝中大臣,取得民心。 德公公见皇上不说话也不敢吱声了。 而出了殿门走了一段距离的赵大人等人,一直隐忍的脾气再也隐忍不住了!他抬脚踹了练大人,让练大人脚步踉跄不已,到底是文人,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练大人稳住脚步狠狠的回头瞪着赵大人,这是在宫中还敢动手,他随时都可以参他一本! 赵大人长得还算仪表人才,三十而立身材挺拔,比起矮小的练大人,好的太多了。 此时他正满脸怒容的回瞪着的练大人道:“本官还要问练大人是什么意思!竟敢推荐商贾之女进宫,就不怕在外面的大臣撕了你!” 练大人家里最开始就是商贾,他虽然也认为商贾之女配不上皇上,但也不至于那低贱,商贾之女的用处迂腐之人不懂,若娶了官僚之女可以铺路往上爬,娶了商贾之女库房无忧! “请问赵大人还有什么方法能解决这次危机?商贾之女也是清白人家,那千小姐会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过是一个女人,又不是让皇上许她后宫四妃之位!赵大人果然是太过迂腐,要不要请奏皇上让您去午门逛一逛?” 练大人整理衣领,满脸讥讽。 赵大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气的脸皮轻抖,指着练大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毕竟是同僚,又隶属同部,练大人看他气的不轻也算报了方才他踹他的仇,换上笑脸道:“赵大人莫要生气,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皇上很理智他知道以什么为重,你这个当臣子怎看不透。” “此话怎讲。”赵大人咬着牙道,“中山王妃的财宝不知道可以充盈多少次国库!” 听到这里,练大人都不知道有些头疼了,这个赵大人一直尊重中山王,迟早会被皇上给换掉,太愚笨!皇上要的自己抓住民心!中山王中山王?要中山王出尽风头还了得?皇上都的隐晦的说了一遍,这个榆木脑袋还是没有开窍。 他叹了口气,“皇上说了那也是中山王的,朝廷要抓住民心,百姓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哎,跟你没法沟通了,希望赵大人好好想清楚。” 他摆摆手,再也不看赵大人一眼,独自离开了。 赵大人留在原地,板着个脸,浓密的眉头跟两只毛毛虫一样拧在一起。皇上要抓住民心固然是好,罢了,不过是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女人,说不定进宫后皇上厌恶扔一边不理。 赵大人也离开了,雨声渐大,占据每一个角落。 几个县城都发了大水,更别提那些村落了,守在地区的官员不断的往上报伤亡人数,受灾范围,没有受灾的地方,如江南以南一带,只是受了些许寒流的影响,并没有下雨。 次日,京城的雨停了,下了一天一夜终于停歇,河里的水流很急,涨了不少。 当**的的街道变干的时候,百姓渐渐出来走动,摆摊的摆摊开门做生意的做生意。 他们雨过天晴,盐城却在流离失所,山体滑坡,水浸房屋,奏折还是不停的递到的慕容昊的手上。 练大人找到千万财,说明了来意,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如何沟通,只是自然不会扯到皇上要银子的事,最后千万财大方拨了九千万白银给朝廷,他只要求找个良辰吉日把女儿嫁进宫里去。 钱都到手了,练大人回去也能交差了。有时候为了某些目的,用些手段算什么,若是皇上够狠,随便找个罪名砍了首富一家,那哗啦啦的银子还不是乖乖进了国库。 听说,这次的天灾严重,有些靠近边关城的流民都逃到了城中,有一个就有两个,当络绎不绝的流民从城门口涌进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士兵终于意识到不妥,命人拦住这些流民,然后派人去将军府禀报情况。 边关城没有城主,将军府就是至高的存在。 城中小雨连绵,本来天气就偏冷,这下湿冷到骨子里,比干冷来的厉害。 王将军虽然许久未露面,一切事宜都是中山王再处理,这些士兵竟然都没有异议,大概这几年王将军给他们带来的印象太差了。 而苗大师醒了,有了紫莲花入药后身体逐渐在恢复,明儿哥等人也算是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落在这天气上了。 边关这里自然没有京城那般奢侈。放了再多的暖炉,无缝不钻的寒气仍旧驱不散,士兵穿着冰冷的盔甲来到将军禀报情况。 慕容怀德得知消息后,立刻站起来跟着士兵去查看,他随便拿起一个斗笠披上,就这么出门去。 董蓉本来端着汤来寻他,不巧听见士兵的汇报,心中一叹,转身离开去寻斗笠,这才一天一夜,就出现受灾情况了吗? 待她批好斗笠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慕容怀德的身影,她稍一思忖,这里应该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模样,出去了解了解情况就回来不碍事。 为了避免家人担心,董蓉走到门口遇到管事便交代一二,管事都认识这个中山王妃,怎会同意让她一个人出行。但董蓉是做生意的,和那么多人打过交道合作过,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的强势,让管事的不敢阻止,正头疼着,抬眼看见一个拿着扫帚的少年。 管事眼前一亮知道这是小王爷手下的人,连忙喊道:“那个拿着扫帚的,你过来。” 董蓉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跟嘎尔迪差不多大的少年,面色清冷的站在一偶。对上她的目光,似乎不好意思有些躲闪。 管事本想叫他快去通报小王爷,被董蓉这么笑看着,顿时说不出来。 董蓉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可反抗的气势,“这样吧,你让他跟着我出去,应该比较放心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流民入城(上) 单星拿着扫帚呆呆的站在原地,小王爷最近好像特别的忙,没有管他。这个扫帚只是刚才路过的一个小厮突然有事,让他帮忙拿着…… 突然被点名去护卫,单星很想把手上的扫帚扔掉跟着王妃走,他想干点正经事,也想出去看看,两全其美! 管事的还在犹豫,询问道:“王妃,再派多几个侍卫可好?” “管事莫担忧,再多就该惹人注目了。就这样,那位小哥可有其他事?”董蓉面带三分笑意的问着单星。 管事的瞪着他,似乎在威胁说,你敢不应下? 单星把扫帚放墙边,上前来到董蓉的身边,下跪道:“卑职见过王妃。” 董蓉目光有些诧异,还以为这是个冷面孩子,没想到一上来就行大礼,她下意识的侧身避开跪礼,抬手示意他起来道:“不用多礼,起来吧。” 管事的看他这么明事理也没敢多说,目送董蓉出了将军府之后,才一拍脑袋道,“这事得赶紧告诉王爷!” 董蓉带着斗笠,单星撑着伞跟在身后一步,替董蓉遮雨。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之后,转成小雨连绵不绝。大街上摆摊卖东西的只有几家,空了很大一片,倒是多了不少流民,他们或者是赶路或者是逃命,面容悲戚和原本城中的百姓迥然不同。 “不知道这雨量造成了多大的受灾面积。” 单星听见董蓉的低语,分不清是不是在跟他说,面积?是面粉? 董蓉慢步在街上,身上的气质跟不同的夫人一般,没有惹眼的地方。她边走边注意那些妇人小孩,湿漉漉的衣裳穿在身上,小孩紧紧的搂着娘亲的脖子,冻的瑟瑟发抖,却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包子铺。 单星看到这些不由自主的跟着放慢脚步,拿着伞柄的手指紧握,微微垂下头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董蓉沉思着,这些流民看上去情况没有以往那些灾民来的糟糕,及早安排能减少麻烦。先去银号取些银子吩咐店铺采购所需物品才行,帐篷和衣裳第一处理,食物按照这些人数还能安顿个一两天,得让京城江南的店铺送物资来。 她想的入神,突然感觉裙角被轻轻拉扯着,便疑惑的停下脚步,单星也才发现身边有个三四岁小孩子一直跟着他们。 董蓉回头看见是个只到她大腿高的小孩子,脸肥嘟嘟的,目光清澈,看他衣裳布料应该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董蓉蹲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不着痕迹的将他拉近来一些。 单星很识趣的将伞偏向小孩子,替他挡雨。 董蓉触手便是冰凉,小孩子被这么淋着迟早得生病发烧啊。她解下身上的斗笠给小孩戴上,小孩子却不戴,接过斗笠紧紧的抱着,满是感激。 他抬头看着伞,一直淋着雨突然停了,便看向撑伞的单星,弯腰道谢道:“谢谢大哥哥。”又歪头看着董蓉稚声稚气道:“谢谢姐姐。” 董蓉摸摸他的头顶,“你爹娘呢?不要乱跑哦。” “姐姐,你要买我吗?” 董蓉目光诧异,摸了摸他苍白的脸蛋,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口出此言,才这么一丁点大。她能感觉到小男孩对她的触碰并不是很喜欢。 一声咕噜饥肠辘辘的声音从小男孩的肚子里传出来,董蓉却笑不出来,温柔道:“是饿了吗,我给你买包子吃好不好?” 她以为这孩子是饿了才想跟着她,小男孩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肚子,又抬起头问道:“姐姐我会扫地会烧火会编蚱蜢螳螂蜻蜓,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的。只要一两银子,姐姐要买我吗?” 他瞧见董蓉皱着眉头,心里有些慌乱,大牛明明说,一两银子已经很便宜的了。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有些难过道:“姐姐,我不吃饭,我喝粥,不多吃的。” 单星看着这小孩似乎想到了过去,他也曾经想过要卖了自己给爹娘生活,在十年前闹旱灾的时候,不过那时他已八岁,这个小孩子比他小了一半吧。 他看了看王妃,不知道这个王妃会怎么做,摸了摸口袋里几个铜板,心里一阵堵塞,几个铜板帮的了什么。 董蓉看向小男孩身后,有几个流民是看着他们的,那陌生的目光明显不是这个小孩子的家人。 她尽量放柔语气道:“孩子,你爹娘呢?” 提起爹娘,小孩子便红了眼睛,“爹娘生病了,大夫不肯给爹爹娘亲看病,他们说需要银子有银子就给看。姐姐,我以后会很值钱的。” 董蓉叹了口气,看着小孩子纯真的眼睛,他这么小就知道值钱不值钱的概念了吗?受不了孩子挨饿,她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那一瞬间附近流民的眼睛亮了,小男孩的眼睛布满了渴望,不是贪婪是渴望。和周围那些大人的目光不同。 单星沉默了一路,这时扫了周围一眼,阻止董蓉道:“夫人,小心,不可露财会有麻烦的。” 董蓉得到提醒,瞬间回神,看向周围已经有靠近意图的流民,他们的淋着雨,不少人伴随着咳嗽声。 再不处理,恐怕还会有疾病传染开来,她收回银子,小男孩的目光也就暗了下去。 “你随我来。”董蓉带着小孩到一旁的包子铺旁边,给他买了两个包子,让他在这里避雨。 期间小男孩打了几个喷嚏,董蓉更加担心这些流民爆发流感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了。 小男孩拿着包子却不吃,目光依旧清澈的看着董蓉,似乎在等董蓉说话。 董蓉蹲下来,裙摆早已湿了一大片,没有人在意。她让小男孩吃包子说道:“你乖乖站在这里,我去找大夫来,你先吃包子不用怕,不吃的话不给你爹娘找大夫哦。” “我吃我吃我马山吃!”小男孩立马抱着大肉包子吃了起来,生怕董蓉反悔,腮帮子都被包子塞的鼓鼓的,看着特别可爱,董蓉心喜也心疼。 “慢点吃,别噎着。” 包子铺的老板看着董蓉,心知是个富贵人家,她出钱买包子给这些突然多出来的流民他没有意见,只不过多嘴劝了一句。“这位夫人心善,只是人太多,接济不过来的。这些人啊饿的还不够狠,再饿上一两天就要抢了。夫人还是小心点不要露财,人饿疯了可什么都干的出来。” 小男孩嚼着包子,听着包子铺老板的话不太明白,却听的懂饿字,一脸天真无邪道:“叔叔说得对,很饿的。” “嘿,夫人你看,这个小子都说什么都干的出来了。不过他长得还不错,城里有几家没有孩子的,去问问应该会要的。” 董蓉摇头,朝老板道:“我去找人来,麻烦大哥看着这小孩,不要让人欺负了。” “小事,夫人真要管也是善心,能救一个是一个。” 董蓉跟小男孩说,“别离开这里哦,不然我找不到你就找不到你爹娘了。” 单星看了这个小男孩好几眼,他的双手算干净,不知道是被雨水洗的还是怎样。应该是没有吃过苦的孩子。和他以前双手长茧又脏又黑不同。 他不知道小孩子的胃口有多大,但是他那时候仿佛能吃下是个大包子,动了心思,单星看着小孩道:“你喜欢吃什么包子。” 董蓉看向单星,没有说什么。 小孩道:“甜……甜的。”估计单星板着的脸他有些怕,又不敢不回答,有些结巴。 到底是小孩子不经吓的。 单星掏出身上的铜板给老板道,“给他三个甜包子。” “好嘞。”老板麻利的收钱,拿起纸袋给他装了三个大包子递到小孩的手上。 小孩子似乎有些不明白,看了看董蓉,看她还是一脸微笑很温柔才接了下来,他想这位姐姐是要买他了吗?可是……他不要包子要银子呀。 不过姐姐说要找大夫给爹爹娘亲看病…… 唔……该怎么办。 下着雨,出行的人不多,买包子的也不多。 包子铺的老板乐的逗着小孩,故意吓他道:“小子,卖给人家可惨,一个做不好鞭子一抽,呀皮开肉绽可疼了。” 小男孩懵了。 “不过看刚才那位夫人这么和蔼,应该不会打人。” 小男孩眨眨眼睛笑着点头。 “因为当夫人都不用自己动手啊,你看到她身边的那个护卫没?板着个脸多凶是不?你跟他说话他也不会搭理你。绝对能打的你哇哇直叫,不许你吃饭干不完的活冬天没有衣服穿,唉真可怜。” 小男孩:“……” “你不信?看墙角那个乞丐,比你大三岁呢,他的脚瘸了一只,就是被主人家打的,还把他给扔了出来,没人要他就只好行乞了。” “哇呜呜……”小男孩看着那看不清容貌的小乞丐,嘴一撇就哭了出来。 包子铺老板哈哈大笑,显得特别没良心。 隔壁卖织品的大娘看不下去了,啐了包子铺老板一口,哄道:“孩子,别哭别哭,这不正经的是在吓你呢,刚才那位夫人一看就是好人。” 小男孩泪眼朦胧的看着包子铺老板,又看看和蔼的大娘,这才点头慢慢的止住哭泣。 包子铺的老板还在笑,“大婶,你哄他干嘛,这小子就该哭,哭出来心里舒服。”随后看向小男孩问,“小子是不是舒服多了?” 小男孩抽泣着,想了想嗯了一声,乖乖吃起了包子。 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场大水把他家淹没,他害怕到不敢哭,怕路上带着他们走的大人扔下他爹娘不管,所以一直忍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流民入城(中) 董蓉带着单星直接找了就近的大夫医馆,进去看了看,挺宽敞,单看那三大排的高药柜,种类应该也比较齐全。 她站在中央环顾四周,大夫在一角给病人看病,很是专心没有发现她。 倒是配药的药童看见董蓉不像看病的样,出声询问道:“你好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董蓉上前点头神色认真道:“找大夫有些事。” “哦,大夫还在看诊,等他看诊完了才能谈。” 董蓉点头,继续问道:“你们这里还有其他的大夫吗?有两个病人需要出诊医治。” 药童看多董蓉两眼,似乎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来找大夫看病的,第一董蓉看着虽然普通,但是说话谈吐间不像一般妇人。其二,来找大夫这么淡然,就跟买东西一样,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误会董蓉了,董蓉只不过先观察一下这个医馆的人手。看见大夫在诊治其他病人也很难让大夫立刻跟着她走。 药童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很快回答道:“有的,还有另外一个大夫,这个医馆是两个大夫一起开。” 大概是怕董蓉询问为什么会有两个大夫,所以先把自己交代了。 董蓉对这种两个大夫在一家医馆还是觉得挺稀奇的,因为在京城鲜少有大夫愿意跟同僚一起共事。 这不是大问题,她也就没有多想,左右打量一下道:“可以请那位大夫走一趟?还有如果议事是和两位大夫一起说的,还是跟谁?” 药童侧头张望,看到一个从里间出来的中年男子,边走边整理衣领,似乎刚睡醒的既视感。 他提高声音喊道:“章大夫,这位夫人请你出诊一趟。”随后又朝董蓉道:“夫人随意跟哪个大夫说都行,不碍事,其中一个答应下来的事另外一个大夫也不会反对的。” 董蓉笑了笑,颌首道谢。看向正朝着他们走来的章大夫,是个女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清秀只是眉宇间很是冷淡。 那章大夫走到董蓉面前站定,“急不急,地方在哪。” 董蓉只是打量几眼就收回目光,不恼她这么没有礼貌的问话,:“急,就在街道上。” 章大夫转身大步流星的进了里间,然后背着一个医药箱出来,跟药童道:“跟你师父说一声,我出诊去了。” “好嘞,二师父这是伞。”药童递给章大夫雨伞,看了董蓉一眼低头抓药。 章大夫接过来伞,看着屋外情绪没什么起伏道:“带路。” 单星觉得这大夫未免有些太嚣张,抬头去看,却觉得她这样的态度好像天生就这样,有些刺又找不出理由说。 旁边的百姓看到单星冷着脸,劝说道:“你们第一次来吧,章大夫不爱说话,但是治病很厉害呢。” 董蓉笑着谢过那说话的妇人,在前方带路,因为董蓉的斗笠都给了小孩,单星把伞都拿来挡董蓉。 那个章大夫自己撑着伞背着医药箱,悠然的跟在她们身后几步远,不靠近不催促。 董蓉刚开始还以为这个大夫是女子走得慢,后来发现她不管走快走慢,对方都落在几步远,这才加快了脚步。 把小孩留在包子铺那边,他爹娘不知道,一定很着急。 他们穿过一条街,回到卖包子的地方。包子铺老板在这里常驻,自然是认识城中的大夫。他摸了摸身边小孩子的头顶道:“那位夫人果真没有骗你,请来了好大夫。” 小男孩眼睛亮了亮,抱着包子走出来,淅沥沥的雨又淋到了他的身上,冷的他一个哆嗦。 董蓉看见他全身湿漉漉的模样,眉头一皱,让单星去买一套小孩子的衣裳来先顶着,流民太多,她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怀德应该已经在安排这些事情。 章大夫抬起眼睛,随意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就注意到了前方眼巴巴朝着这里看的小男孩。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脸色被冻惨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快步上前,抓起了小男孩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小男孩被章大夫冷淡的脸吓到,看了看董蓉又不敢大声嚷嚷。 董蓉看出不对,也上前一看,发现章大夫只是拿着小男孩的手腕,看样子是在把脉。 果然,章大夫过了一会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药治病,吃下去。”而后看着董蓉,似乎在猜疑董蓉和这个小男孩的关系,看董蓉的打扮虽然不奢侈,但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身份。 董蓉安慰小男孩轻声道:“别怕,这是大夫,她刚才帮你看病,现在带我们去找你爹娘吧?” 小男孩一听,没有丝毫的警戒心就把药给吞了,高兴的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道:,“姐姐,快来。” 姐姐?章大夫是女人多看了董蓉一眼,这位夫人长得很耐看,也已经生育过了。下一秒她就把这些不相关的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怪只怪,这个夫人给她的感觉和常人太不一样了。 单星虽然听董蓉的话却知道以什么为重,董蓉让他离开去买衣裳他不肯,这里的流民这么多,他一步都不敢离开董蓉的身边,只有受过灾难的人才知道,困境里看到一个有善心的人是多么渴望抓住得到帮助,王妃这番作为已经被许多流民惦记上了。 他不着痕迹的碰了碰腰间的刀剑,发出的脆响警告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不得不说,他板着脸配着刀剑的样子确实让这些普通人不敢靠近。 她们跟着小男孩走到一处聚满人的屋檐下,这里的人都躺在地上或者斜靠在墙边任由雨水淋。 董蓉和章大夫看到都动容不已的,咳嗽声呻.吟声起起落落,小男孩奔向一角,那里躺着一对夫妇,互相依靠着。 “爹爹娘亲!小莫请来大夫啦,娘?”小男孩扑进这两个接近昏迷的爹娘怀里。 这里躺的人大概是病的比较重的,听见小男孩说有大夫也没有人扑过来求着医治,但是他们眼睛迸发出来的求生渴望是那么的火热。 章大夫皱眉看了看这躺在地上的十几个人,皱眉看着董蓉道:“你要我治这些人?” 董蓉见她皱眉,以为她不想医治,便保证道:“费用我都会出,你不必担心。” “在这里无法医治,需要找人把他们带回医馆里。”章大夫没有因为董蓉的误解而解释,这很没有意思。 “可以,这里的流民应该都可以帮忙抬回去。”董蓉想了想说道,转身跟那些一直盯着她们的流民道:“这些人病重,你们谁愿意帮忙把这些村民背到医馆?” “我!” “还有我。” “我也来帮忙!” 庄稼汉子一个两个的站出来,虽然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却还是愿意伸出援手。不过也就只有五六个罢了,其他的似乎很伤心,缩在角落里伤神。 这几个人小心的扶着一个又一个病患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董蓉等着带路。 小男孩紧紧的跟着他爹娘的身边,董蓉也放心了些,朝章大夫道:“大夫,您带他们先去医馆,我随后就到。” 章大夫没有异议,直接带着这些流民回医馆,一路上让人瞩目。 小男孩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着董蓉,董蓉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跟着去没关系。 单星一直守在董蓉的身边,看着这些生病的流民一个个被人搀扶走,董蓉走到包子铺前,跟那老板说道:“老板,你的包子是一个铜板一个?” “没错,夫人。有什么问题?” 董蓉笑了笑说道:“从明天开始你有多少包子就做多少包子,然后送到将军府,管事会给你银子。可好?” “将军府!”包子铺的老板大吃一惊,声音都拔高了不少,让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董蓉也不遮遮掩掩了,大方的承认道:“嗯,你去到就说中山王妃让你送去的。” “你你你,您就是中山王妃!” 董蓉笑了笑,不再耽搁,看着他还剩下的包子数量,侧头打量那些流民,“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卖,直接给这些灾民一人一个,尽量先让他们垫垫肚子。包子钱你先拿着这些,不够再去将军府找我。” 包子铺的老板还处在呆滞当中,愣愣的接过银子,一看是一两,顿时慌忙道:“多了多了,这些银子够买十倍这样多的包子!” “你先拿着,有多少做多少。我先去医馆看看情况。”董蓉抬头看着还在不停下雨的天,叹了口气,直接迈步去了医馆。 医馆里,章大夫去出诊却带回了这么多的流民,他们没有出门,消息还不灵通,城门的守卫看到事情不对之后就禀告了慕容怀德。 所以城中的流民控制的还得当,不过是四五十人。并没有扩散开来。 董蓉去到之后,医馆里已经开始安置这些病人,三个药童和章大夫忙个不停。她上前冷静道:“需要人手帮忙?” 章大夫头也不抬道:“不懂医理的不要。” 董蓉:“……” 她还有事要去处理,便跟章大夫交代道:“那好,麻烦您了,你先医治这些病人,银子方面我会负责。” 她话音刚落,旁边意识还算清醒的流民感激道:“谢谢好心夫人。” 董蓉摇头,看这些病人精神不好也就没多问,低声跟章大夫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将军府寻我,先行告辞。” 第三百三十七章 流民入城(下) 董蓉带着单星转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衣摆又被人拉住,低头一看是之前的小男孩。 他看着董蓉的目光清澈满是信赖,过了几息有些躲闪问道:“姐姐,我可以,我可以等我爹爹娘亲好了之后再跟着你吗?” 董蓉摸摸他的脑袋道:“乖,好好陪在你爹娘身边,不要乱跑,也不用跟着我。饿了就包子铺叔叔那里拿包子。” 说完,她不再停留,这些流民身上还穿着湿衣裳,要先想办法解决这个,不然只怕会出现更多的病患和伤亡。 单星一直沉默着,这时看董蓉脚步匆匆,终于出口问道:“王妃,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董蓉也不见外,直接说道:“去购置衣裳,不然只会有更多的流民送进医馆,” 要在根源上解决问题。 董蓉心想,幸好她在边关城中也有商铺和银号,能调遣到不少物资。 她来到一家衣裳铺前,抬头看了看,上面写着锦绣堂。 董蓉快步进去,拿出一块玉佩直接来到掌柜面前,那老板看到玉佩瞬间有些吃惊,反应过来满是尊敬,从柜台里出来相迎。 “边关城第三个衣料分铺主李斯,见过东家。” 董蓉对这些分铺主的名字有印象,但是没见过人。初次见面她打量李斯两眼点点头。 李斯催促站在一旁不清楚情况的小厮:“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泡壶好茶来!” “不必。”董蓉抬头阻止他们,看着李斯问道:“你现在店里有多少件成衣?” 李斯愣了下,也没有迟疑太久就把数目报了出来,“东家,成衣不多,只有一百来件,一般都是客人来订再缝制。” “嗯,你先和其他的分铺联系,除了被人订做的,其他都拿出来送到将军府,手头上有多少布料都送去制作成衣。”董蓉沉思着说道。 李斯不知道东家这是要做什么,询问清楚道:“东家,那要什么样子的布料来制作成衣?” “保暖的。”董蓉想不出什么料子,直接讲种重点。 李斯表示自己知晓,董蓉扫了一眼整个店铺摆出来的布料,瞧着经营的还可以。她最后叮嘱一句道:“这些都是做来给水灾流民的,样式不用下功夫,保暖就成。” 作为曾经得过董蓉资助的人,李斯对董蓉是更加的尊敬,“东家放心,我一定尽快做好成衣。” “嗯,有事去将军府来寻,你去忙吧。”董蓉对这个李斯的印象还不错,谦谦有礼是个实诚人。 两人又离开铺子,兜兜转转董蓉有些累了,毕竟很久没有操办过这些事情。单星看出来,提议道:“王妃,去茶馆歇一歇?” 董蓉看到客满一半的茶馆摇头,踏步出去道:“喊我夫人就好,去城门看看。” “是,夫人。”单星尽职的撑着伞跟在身后一步远。 按照以往的情况,应该不止这些流民,那么很大的可能是被卡在城门口了。 董蓉猜测慕容怀德应该也在城门口,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这些事情都要和他商议一番。 城门口,这里聚集了过百位流民,而且还在不停的增加。 慕容怀德从容不乱,指挥着士兵维持秩序,连绵的小雨打在他身上早已湿透,身旁的副将一直想给他打伞,都被慕容怀德拒绝了。 他的内力亏损,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好了一大半,这点雨他淋着因也无事,加上士兵百姓都在受苦,他又怎能心安理得站在伞下。 慕容怀德观察这些流民,大多都没有行李。暗自猜测应该是水灾来的时候,来不及收拾。 士兵正在统计流民的人数,这么短的时间内,慕容怀德也没有找到安顿这些流民的方法但。总归是不能放任不管的,城内如果突然增加这么多人只怕会引起慌乱。安置在城外却不太安全。 就在他站在城墙上苦苦沉思的时候,副将脚步匆匆的来报道:“王爷,王妃来了。” 蓉儿?慕容怀德下意识的回头,正看到董蓉一步步的上来,看到他露出笑脸。 单星很识趣的送上就止步,慕容怀德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伞道,“还下着雨,蓉儿出来做什么?三兄妹没跟着你?” “听说有流民出现,便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城中的那几十个流民还在淋雨,短时间内,我只找了医馆把那些生病的流民送去医治,找了一个包子铺的老板给他们分发包子,但也只是暂时的,我们得给他们安顿好,不被雨淋。”董蓉心里记挂这些流民,想着早点解决这些问题。 慕容怀德知道她的性子,看着城墙下的流民道:“人数越来越多,据悉这些都是周边的村子,应该会有七八百人,暗卫来报,那些村子都成了一片汪洋。他们无处可去,只好来城里。” 董蓉担心道:“城中可还有宽敞地方?搭好棚子让他们先有个遮雨的地方。我让成衣铺赶制衣裳,但看这里人数太多了,完全不够。” “士兵正在找,我担心的是不止这里有受灾情况,其他地方也有。城中宽敞的地方……”慕容怀德在脑中回忆整个边城的地图,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赶紧唤来副将。 “你马上派人去看看城中西那个位置是不是空置了,如果是空置,带着士兵们去搭建一个大棚,用来给流民居住。” 副将领命,带着一队士兵淋着雨去探。 董蓉伸手替慕容怀德撩开发丝,心疼道:“你都淋湿了。” “无碍,你身子弱当心着凉,还是回府歇着嗯?” 董蓉叹了口气,“歇太久了,开粮仓煮粥吗?待我回府联系其他地方的店铺,让他们送粮食和一些物品过来。还有药物和姜,按照你们这样子淋,不喝点姜汤很容易感染风寒。” 慕容怀德没有反对,“你想的比我周到。” “水灾过后怕是有疾病,感染风寒的流民要分开,呀,忘记跟医馆里的大夫商量,只告诉她先医治着。我回去一趟。”董蓉想到就去做。 慕容怀德赶紧拉住她问道:“你身边有没有人跟着。” “有,你别担心,我和大夫商量完,就回将军府准备物资,不知道草原上迪儿哥怎样了。”董蓉眺望的方向正好是草原。 慕容怀德安慰道:“不用担心,她自会处理。若需要帮助他自会开口,一家人。” 董蓉颌首,看了看下方的流民,不在耽搁,举着伞下了城墙。 单星看见董蓉下来又上前跟在她的身后,董蓉将伞给他,说道:“我们先回医馆跟大夫商量件事,然后再回王府。” 单星嗯了一声,撑着伞忠心的跟在她身后,他回头看了看那些淋着雨站着笔直的兄弟,没跟着董蓉出门之前,他一点都不知道除了上战场还能做这么大事情。一样也可以保护百姓的事情。 他们在外面忙碌,将军府中的启儿哥三兄妹也都出来在大街上,他们再找不到爹娘之后,才听到管事说,爹娘都陆续出了府。 在将军府闷了好几天的明儿哥决定出来走走,启儿哥不让他一个出门,晨曦也想出门,在弟弟妹妹的央求下,他只能跟着出来看住。 三人带着斗笠,外人看不清容貌。晨曦走在中间,两兄弟一左一右护着她。 雨天又冷,出来走动的人不多。晨曦左右打量,连客栈和酒馆的门都只打开一小侧出入,周边并没有几家摆摊的。 “爹爹和娘亲会去哪里呢?”晨曦对那些小玩意不感兴趣,嘟着嘴问道。 启儿哥说:“娘是出去找爹爹了吧,我们都不知道爹爹的行踪,你们两个就吵着要出来。” 忽然,明儿哥停下脚步,看着前方屋檐下淋雨的那群流民道:“这些不是乞丐吧,好像流民,人数有点多。” 晨曦抬头去看,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手中的包子,“他们在吃包子。” 明儿哥和启儿哥的同时看向自己的妹妹,“晨曦,你饿了?” “不是。”晨曦摇头,朝前走去,“看他们吃的也很想吃。” 启儿哥笑了,对这个妹妹真是没有办法。“你在这里等着,大哥给你买。” “不要,一起去买。”晨曦拉住启儿哥,语气欢快道。 明儿哥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看着那些流民狼吞虎咽的模样,想必是饿极了,穿着这么单薄还淋雨……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启儿哥牵着晨曦往前走了走,两边并没有包子铺。晨曦马上指出来道:“在隔壁那条街上,香味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要过去隔壁街也快,直接穿过房屋和房屋之间的那条小道就是。只是那条小道现在占满了流民,要抄近道就要从他们中间过去。 晨曦有些害怕,她很不喜欢和陌生人靠的那么近。 启儿哥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从前面绕过去吧,走多几步,这些人应该是这两天才出现在城中。” 明儿哥:“嗯,像是不知道是从哪里地方来的流民。” 晨曦一手被大哥牵着,另一只手拉住二哥的衣袖道:“会不会是这两天下大雨,闹水灾了?” 启儿哥和明儿哥互相对视一眼,很有可能被晨曦猜中…… 晨曦虽然被启儿哥牵着走,目光却一直停在那些冻的瑟瑟发抖的流民身上。“他们看着好可怜,这么冷的天衣服都湿了,还淋着雨会生病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打听消息 晨曦心地善良,看到这番景象只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们三兄妹都披着斗笠撑着雨伞,再看他们穿着单薄全身湿透,其中不乏还有比他们小的小孩,窝在娘亲的怀里颤抖着没有精神。妇人大多是以泪洗面。 启儿哥心里有主意,知道仅凭他们现在三个人力量不够,便安抚妹妹说道:“我们先找到爹娘,商量怎么安置这些流民。” 三兄妹都没有意见,来到对面的那条街,这时一辆马车前方朝他们冲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安静的街上特别刺耳。 启儿哥和明儿哥赶紧护着晨曦退到一边,只见七八个骑马的汉子在启儿哥的面前一勒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下。 两兄弟更加戒备了,默默的退后几步。这些马背上都托着一些物什,他们穿着草原上的服饰,头上带着顶大帽,胸前还有挂着一串五彩玛瑙石串成的链子,是草原上的牧民装扮。 这些人没有在意启儿哥等人,翻身下马各自扛上马背上的东西,抬脚就往启儿哥身后走去。其中还有一个比他们小的少年,自己踩着马镫下来。 启儿哥的身后是一家茶馆。 那小少年路过启儿哥的时候,好奇多看了他们两眼,随着前面的人回头用方言喊了一句什么,他便不再耽搁赶紧跟上去。 启儿哥和明儿哥听的懂牧民的方言,待他们进去之后,明儿哥才低声说道:“他们是马帮?” 启儿哥点头:“看样子是草原上的马帮,不过他们的货物太少了。” “马帮?”晨曦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问道。 “就是用来托运货物的马队。”启儿哥解释着,心思一动,他们从草原来,也许能打听到什么东西。 他朝明儿哥道:“我们进去瞧瞧?也许能得到什么消息。” 明儿哥正有此意,晨曦跟着两个哥哥没有闹,只是进去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流民,摸摸口袋里的银子正在算计能买多少个包子。 启儿哥怎么不明白妹妹的心思,他摸着晨曦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只是单纯送吃的并不能解决问题,父亲和娘亲会处理,等会就找他们。” 晨曦收回目光,不怎么开心的点点头。 茶馆不止喝茶听书,楼上还有房间可以投宿,跟客栈类似。 这几天的天气冷,整个茶馆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客人,多半还是赶路停下来歇歇脚的。小二哥看见启儿哥等人立马就上前招呼。 启儿哥扫了一圈,走到那些草原汉子不远处坐下,这群马帮队伍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马刀。是那种供劈刺用的长刀,刀身微弯,长约一米。他们坐下的时候也没有将刀放下。 看起来让人心生惧意,而茶馆这里每天接待各式各样的客人,小二哥语气熟稔的跟这群马帮说道:“几位爷,还是跟以前一样不?” “一样,给他来一碗阳春面。”为首的头领,指了指在他身边的小少年道。 小二哥表示明白,看了一眼那少年说好话道:“个把月不见,小公子又长高了不少。” 显然小二跟他们是认识的。 启儿哥把点菜的任务交由明儿哥和晨曦,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伸长了耳朵听这些草原人说话。他们跟小二说话用的是中原语。晨曦和明儿哥一人点了一样点心,外面的菜肴闻着就没有他们娘亲煮的香。 坐在马帮身边的少年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启儿哥他们一眼,为了不引起家人的注意,他看了两下就转了回去。 启儿哥还以为这个少年发现了他们偷听,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群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坐下来之后就忍不住开始用他们的家乡话博抱怨了。 “这场大雨损失了我们那么多的货物,真是!尼玛,我们该怎么跟母姬他们交代?” 坐在少年身边的男子应该就是方才那人口中的尼玛,他开口很是稳重道:“我们先回去赔偿给他们,外面的水灾那么严重,但愿我们家人没事。” “赔偿?尼玛,这是天灾,让我们来赔偿未免太过分了。我们都差点回不来,还有几个弟兄都在后边!”另一个汉子粗着嗓子不满道,声音倒不是很大声。 启儿哥也尚可听的清楚。 “没有保护好货物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要怎么办具体还是要看雇主的意思。”尼玛扫了弟兄们一眼,威严自带。 这个尼玛能当领头人,在这群人中应当是挺有威望的,他加重语气后,没有人再提不肯赔偿的事。 安静了一会,那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少年出声了,很清脆的嗓音,“阿爹,那些被水浸的村子是因为地处低洼才受到灾难,我们家里一望无际不会有事的。前面的路还有个峡谷,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塌方。” 他说完之后立刻就有人附和,附和的那人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场景,有些后怕道:“尼玛,纳汉说的有道理,反正货物已经损失了无法挽救,我们还是注意安全比较好。你看那些流民都跑到这城里避难来了。” 这时,小儿端着几大碟牛肉上来,没有拿酒。他将菜上桌之后,问道:“几位爷可要在小店住一夜?” 尼玛抬头看了店小二一眼,“为何如此询问,以往看我们留宿过。” “几位爷刚从西门回来,回草原必经的东边城门都被流民占满了。这会儿恐怕不能从东门口出。”店小二的消息很是灵通,听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说上了两句就能知道不少消息。 尼玛眼睛瞪大了些,似乎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紧接着他浓密的两道眉毛动了动,看了弟兄们一眼道:“大房间,便宜点的,来三间。” “诶,好嘞!”店小二笑眯眯的一甩肩上的毛巾跑去掌柜那里说道去了。 听到尼玛说留宿,其余几个汉子的神情都缓和不少,而且脸上都有疲惫之色。 启儿哥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来,明儿哥亦是如此。才发现这马队是从外面回来的,并非从草原来,自然也没有打听到草原上的事。 正巧,他们点的东西这时也都送上了桌。 晨曦看了两个哥哥一眼,兀自拿起一个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只尝了一小块就没有再碰。 他们呆坐了一会,没有再听到其他的消息便结账起身,准备离开。晨曦还把这些没怎么碰的食物要了张纸包起来。 启儿哥带着晨曦离开,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注视,不经意的侧头一看,正对上那少年亮晶晶的眼睛。 他微微一点头算是打招呼,而后带着晨曦头也不回的出了茶馆。 明儿哥接过晨曦手中的食物,拿去给躲在屋檐下的流民。 启儿哥的晨曦带着斗笠注视着的明儿哥把食物给一个小孩,忽然从侧边传来一声他们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启儿晨曦!”董蓉站在他们十步外,有些意外也有些严肃的看着他们。 晨曦率先侧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董蓉,欢快的喊了一声娘亲就松开启儿哥的手奔了过去。 启儿哥想伸手抓住她,让她别跑慢点儿,结果一伸手都抓了个空。不由的有些失笑,朝还在流民面前逗留的明儿哥喊道:“明儿哥,娘亲来了。” 那孩子的母亲还在不停的感激明儿哥,明儿哥不忍的看了一眼她们,听见启儿哥的话,立刻起身朝董蓉走去,有他娘亲在,一定可以让这些流民不被雨淋的这么惨。 晨曦奔过去挽着董蓉的手,注意到了身旁打伞的单星,歪头看多两眼,单星跟她行礼,她点了点头跟董蓉撒娇道:“娘,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娘出来办点事情,管事的没有跟你们说吗?怎么三兄妹都跑出来了。”董蓉摸了摸川晨曦的手,感觉热乎才没有多说。 明儿哥和启儿哥也来到董蓉的面前,幸好街上没有什么人,他们站在一起不会挡道。 单星挨个喊了一遍,打着伞不方便,他便没有行大礼。 明儿哥乍一看是单星,还有些意外道:“单星?你怎么……”看了看他拿着伞也就没有问下去,点点头看着董蓉道:“娘,你出来是为了安置这些流民吗?” “嗯,你爹已经派人去搭临时居住的大棚,吃的和穿的都在准备,医馆也已经着手在医治。”董蓉说着看向屋檐下的流民,叹了口气。 “我们回府吧,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再等多一阵就会有士兵来带他们去临时居住的地方。” 在街上说话又下着雨很不合适,董蓉来到屋檐下的流民面前,告知他们生病了可以去平心医馆寻求诊治,不忍多看那一双双希冀的眼睛,董蓉带着儿女回府。 回府之后,她也并没有多言,着手派人开始准备熬姜汤煮粥。她这么忙碌,三兄妹也不敢多问,想帮忙又被董蓉拒绝。 慕容怀德在安置那些流民,她忙着准备物资,府中的事情还是要这两个儿子来处理。 正好管事的有事情找主子,慕容怀德不在便找上了启儿哥,启儿哥将晨曦交给明儿哥,跟着管事离开了。 每个人都忙碌起来,明儿哥和晨曦站在屋檐下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叹了口气。 明儿哥道:“走吧,我们去师父那里看一看?” “嗯。”晨曦没什么精神的应下,跟在明儿哥身后。 他们来到南苑,苗大师的所在,刚进了院子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叫喊声。 兄妹两互相对视一眼,都很淡定,晨曦道:“是胖子师兄的声音。” 明儿哥:“……”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比妹妹的辈分低。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将军醒来(上) 明儿哥上前,敲了敲房门。里面还传来胖子的高昂的声音。 “嗷嗷嗷……” 晨曦一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叫声好像很痛苦,但是仔细听就会发现其实更是像是假装的。 屋里的嚎叫声停了,紧接着听见里面的人有人说,“闭嘴!明儿来了。” 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门被打开,胖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道:“明儿和小师妹都来了啊。” “胖师兄好。”晨曦笑弯了眼睛打招呼道。 胖子也不在乎,“诶,进来吧,大家都在。” 明儿哥拉着晨曦进去,果然刘太医苗大师等人都在。先是挨个喊了遍,明儿哥才来到床榻前,担心苗大师:“师父,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苗大师笑了笑,满是真心实意,“好多了,再过不久就能痊愈。” 刘太医在一旁冷声道:“你别想骗我徒孙,竟敢被蛊虫反噬了也不告诉我们,如果没有你师兄寻来的药,这会儿你就只剩下出的气了!” “师父!你被蛊虫反噬了?” 对比明儿哥的惊讶,苗大师显得很淡然,颌首道:“现在已经被引出来,并没有大碍。” 明儿哥:“……”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刘太医问他道:“那个王将军可有醒来?” “未接到禀报,想必是还没有。”明儿哥看了刘太医。他倒是从他父亲嘴里了解一些内情,难道他该喊师公的刘太医,要去找王将军的麻烦?那么冷静的人应该不是。 刘太医自然不动他的心思,只是猜测王将军该醒了,所以想去问问关于苗萝的事情。绝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如果是这些官兵的错,他不会出手迫害,但绝对不会相帮! “耽搁这么久,他应该醒了。”刘太医微微低下头似在算时间,确实过了这么久还不醒就可能出问题,但他上次把脉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转念一想,他在给苗大师把脉的时候也没有瞧出异样,没想到被他隐藏的这么深!想到这里刘太医又瞪了的苗大师一眼。 苗大师接收到师父的眼神,面色一僵,继而还是一派温和的笑着,心里冒起了无数的冒号,他又干了什么让师父生气的事吗? 胖子正在晨曦在一旁,似乎在研究那些药草。瘦子站在一旁,虽然不阻止却总是用余光盯着他们。 刘太医看向晨曦,眼神中柔和了几分,转而看向明儿哥的时候还残留着半分道:“这么久,王将军还没有醒来,只怕是有情况,你随我去探一趟吧。” 明儿哥自然欣喜。王将军总是不醒是个大问题。他想刘太医也不至于下毒去害王将军,事情还未弄清楚,而且那将军的命可是让他师父受了好大的罪才保住了。 明儿哥是越想越觉得不用顾忌,立马答应下来,“可以,师公什么时候去?” “现在。”刘太医听见明儿哥喊他师公很是受用。 明儿哥点头,让晨曦先在这里呆着,自己带着刘太医去王将军的院落。 一路上,这一老一少都没有开口说话。明儿哥心思比较活,看了刘太医的背影好几次。 他想要不要问点什么,师父的身体是真的没大碍了?还有府里那些突然出现的珍珠蛊虫该怎么找出来…… 这场雨一直未停,从暴雨转中雨到现在的小雨,淅沥沥的落到地上有点让人心生烦躁。将军府是景色还算可以,却一直无人欣赏。 刘太医撑着伞,感受到这徒孙的目光,终于率先开口道:“有什么话想问吗?” “有,师公,我师父的身体是真的没有大碍了吗?” “没有。”有了紫莲花还能保不住他那三徒弟?精心调养一下,那旧疾应该可以治好。 明儿哥低头看着地上,嗯了一声,想了想继续问道:“师公,将军府中一开始出现的珍珠蛊虫,现在能把它们都引出来解决掉?我怕时间拖的越久受害人数就越多。” 闻言,刘太医有些疑惑的问道,“府中那些从珍珠爬出来的蛊虫,不是都已经被解决了?” “啊?”明儿哥有些懵,这些天什么事都堆在一起,他怎么没有记住有这回事? 刘太医继续说:“你师伯二人前几日,把府中的蛊虫都引了出来处理了。换而言之府中应该已没了蛊虫,难道是最近又有中蛊的人出现?” 明儿哥心里有些惊讶,赶紧否认道:“并没有,只是晚辈不知道两位师伯已经处理好这些。” 刘太医趁机跟明儿哥改瘦子和胖子的形象道:“其实你瘦子和胖子师伯心地都很好,只是脾气不好说,做了什么想告诉你就告诉你,不想告诉你就藏的让你发现不了。” 明儿哥听出刘太医是为了两个师伯说好话,很是赞同道:“师公说得对,两位师伯这一路上明里暗里的关心晚辈。晚辈很受恩。” 这话不假,胖子和瘦子没有明面上给他什么帮助,但是侧里或者暗地里帮了他不少,他们两个总是斗嘴动手,其实感情好得很,对他师父也就动动嘴皮子故意气气人。 刘太医对明儿哥的回答很满意,露出个笑脸很快又给收了回去。前面……就是王将军的院子,一如既往的重兵把守。 明儿哥靠那张脸就可以随意进出,上次慕容怀德带着刘太医来过,侍卫都还有些印象。所以他们都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 明儿哥推开了房间的门,里面有两个侍候的婢女,还有一个看守的士兵。见到明儿哥都停下来行礼。 明儿哥一眼就看见了盖着棉的王将军,似乎动的没有动过,他自从上次跟着他师父来给王将军看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王将军虽然很重要,但也没有到他时刻要紧盯的地步。 明儿哥朝着行礼的人颌首,然后退到一边请刘太医去诊治。 刘太医也不耽搁时间,上前站着打量比前两天模样憔悴不少的王将军,脸上的疤痕犹在,倒是痊愈的差不多,他观察够了才坐下来把脉。 脉象比上次平稳,那么人为何不醒? 明儿哥不出声,让刘太医静静的思考。 刘太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认为王将军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醒来的地步,迟迟不醒许是缺少外界的刺激。 想到这里,他打开随身背着的医药箱取出一套针包,摊开里面全部长短不一的银针。 明儿哥站在边上,看着刘太医的举动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没有问出声。 刘太医取出一根长针,拿起王将军的手指,眯起眼睛看着指甲指缝间的间隙,明儿哥看着他手上的银针,再看看那只粗糙指甲很长的王将军手指,咽了咽口水,刘太医不会是想……把阵刺进王将军的手指上吧, 他想的没错,但是只是接近。刘太医眼也不眨,利索的把针刺到王将军指甲里。 明儿哥看着肩膀轻轻一抖,这绝对痛啊! 刘太医刺进去后就放开了手,那根长针就直立在王将军的指甲里。等了几息都没有得到反应,刘太医又取出两根银针,跟之前一样,刺进王将军的指甲里,一点一点的推进去,啧,想想自己的手指和指甲间,插进银针!多么的可怕。 明儿哥不想再看,佩服刘太医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进行这种事。只好将目光投放到昏迷的王将军脸上。 再刘太医插进第三根的银针的时候,王将军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很轻却没有被明儿哥略过,连忙开口阻止刘太医道:“师公!王将军动了!” 刘太医低头推针,正好错过了王将军轻皱眉头的神情。再抬头时,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他看向一脸兴奋的明儿哥道:“当真?” “当真!方才王将军真的皱了眉头,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可能银针有效果却不大,他需要更大的刺激。”刘太医一脸思考的模样,动作利索的将刚才才插进去的银针通通拔了出来。 明儿哥不懂医理,但是看到刘太医‘虐待’王将军时,王将军终于有了反应,心里也明白刘太医就是为了让王将军醒来才这样做。 刘太医将银针收了回去,这次他空手一点王将军身上的一个位置,原本昏迷不醒的王将军立刻睁开了眼睛,嘴巴张大似乎应该出声呼喊,才配得上他脸上痛苦的神情。 明儿哥侧头看刘太医,对方依旧是保护淡然的神情,瞧不出端倪。只听他如潺潺泉水般说道,“王将军醒了?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这一刻明儿哥才觉得这是性格温润的大夫,对待病人该有的态度…… 王将军显然是不认识刘太医,看到他坐在床边顿时想开口问话。可惜长时间没有说话又昏迷了这么久,开口竟然发不出声音。 王将军急了,怎么张嘴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刘太医不说话,任由王将军一张一合神色焦急,明儿哥瞧了刘太医一眼,不敢催促,心里也有些急,王将军应该不会伤到嗓子才对!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将军似乎也放弃了,眼睛一直盯着刘太医。反观刘太医一直是淡定收拾他的银针。 明儿哥:“……”他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个略紧张的气氛,刘太医和王将军之间暗涌,到底是恩还是仇…… 王将军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要去做!这个看样子是大夫的大夫,竟然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若不是没有看见他的嘴唇未动,王将军快要怀疑自己不止说不出话还聋了! 第三百四十章 将军醒来(下) 终于,刘太医慢悠悠的收拾好针包后,他才正眼看着王将军说道:“将军不急,你昏迷太久,喉咙太干,喝点水恢复恢复力气休养几天就没有问题。” 王将军听到他的解释,眼神终于没有那么冷厉,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边上的明儿哥,对于明儿哥王将军是十分感激的。张口就想喊小王爷,结果只有的口型…… 明儿哥却看懂了,很是高兴道:“将军醒来就好,先不要说话,养好身子。” 一旁惊讶的奴婢这才反应过来,端着温水有些激动的递上前,刘太医识趣拿着自己的医药箱站起来让出位置站在明儿哥的旁边。 明儿哥有些无语的神游着,如果点一个穴位就能让王将军的醒来的话,为何……还要用银针戳手指? 只是简单喝水恢复力气就可以说话的事,为什么要让王将军独自无声狂喊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回答。 他好像发现了刘太医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王将军喝了两杯水,还想喝就被刘太医制止了,“够了,等半个时辰后再给将军喝水,将军刚醒来和太多,肠胃会有负担。” 他是大夫,明儿哥和在婢女都得听他的,王将军想说什么,只能嘴巴快速张合就是没有一点声音出来。 明儿哥对王将军的坚持很是佩服。他知道王将军的话是冲着身边的刘太医讲的,然而并没有人知道他再说什么。说的太快明儿哥也读不清这唇语。 王将军刚醒来就面对这些对他一脸茫然的人,心里没有喜悦只剩下沧桑。他想问他什么时候才可以说话,府中的情况怎么办了,小玉还好吗? 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没有力气起身。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吧。 生气归生气,刘太医也只不过让王将军多吃点苦头并没有伤及他的身体,看到他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吩咐那两个婢女道:“每次给将军喝的水不能太多,一杯就够。半个时辰内只能喝一杯,可以喂些白粥给他,刚开始只喂几口后续再慢慢增多。” 婢女赶紧应下来,谨记在心。 刘太医说完看着明儿哥道:“如今王将军已无大碍,小王爷可放心下来。” 在外人面前,刘太医喊明儿哥为小王爷。他称呼人总是那么的多变,仿佛只看当时的心情,教下的三个弟子也皆如此。 明儿哥刚想起来没有跟王将军介绍则介绍刘太医,先朝刘太医颌首,上前两步道:“王将军,这位是……” 刘太医立马得知明儿哥想说什么,截住他的话头道:“在下是一名大夫。”末了,许是这样有些不够底气,他补充道:“小王爷请来的。” 明儿哥:“……”刘太医这是想做什么? 他都这么说了,明儿哥自然不会拆台,面对王将军询问的目光,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王将军从你一个大夫也敢如此放肆的神情转变到,看在你的小王爷请来的份上,好吧那就算了。 他朝刘太医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刘太医在他面前多半高冷疏离,理都没有理,直接转过头佯装没有注意到。 王将军的脸色都有些泛红了!不是健康的,是被气的。 明儿哥不敢让这两个人继续呆在视范围之内,扬起笑脸跟刘太医说道:“刘……大夫,我们先回南苑吧?” 刘太医没有任何意见,连药都没有开,大概也是因为王将军并不需要药物治疗。 出来后,外面还是淅沥沥的小雨,两人各自撑伞一同离开。 路上,明儿哥一直猜着刘太医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暴露他从京城来,隐藏身份。朝廷的身份不是让他更加的受人敬重?想来想去,明儿哥估摸此事如果没有没差错的话,跟那个叫什么苗萝的人有关。 如此,他就更加不敢问了。 他不问,刘太医却主动开口说道:“明儿,怎么不见王爷王妃?” “啊?”明儿哥还在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忽然听见这个问题,赶紧回答道:“师公,我爹娘去安置城中和城外的流民,下大雨受灾的人已经躲到这来。” 刘太医放慢脚步,“需要帮忙?”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场不间断的雨会有受灾情况出现。 明儿哥脸上露出欣喜,但似乎想到什么有些犹豫,最后毅然决然道:“师公若是有时间可以去坐诊,天气原因感染风寒的流民有不少。” 刘太医点头,便不再多说的朝着南苑走去,回去后,胖子依旧尽则尽职的教晨曦认药材,而苗大师似乎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原因,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而胖子的声音依旧高昂,没有丝毫收敛的地方,可能教的太入迷忘记了看苗大师。 刘太医进来看见这幅场景,走到胖子的面前,赏了胖子两下,压低声音道:“没看见你师兄睡着了吗!还吵吵吵。” 胖子抬头看了一眼,他师弟确实是在睡着了……但他怎么知道师弟会突然睡着!这种噪音下他的师弟怎么可能会睡着! 而瘦子正在自己的厢房里炼药,小师弟用了两片紫莲花,他和胖子一开始用了一片,还剩下四片。 用来炼药炼成药丸给师父,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 晨曦看见刘太医些许暴躁的模样,眸子里闪过诧异,但不是害怕。 刘太医总是温和的笑着,第一次见他气冲冲,她觉得很是有趣。 刘太医敲完胖子的脑袋,看见晨曦,立刻就变了一张脸,很是慈祥道:“晨曦还有什么不懂的?你比你前面的三个师兄乖巧堵了,最让师父省心。” 胖子在旁说道,“师父,师妹还小当然省心。” 刘太医目光那么一瞪,胖子选择闭嘴。 明儿哥不想打扰他师父休息,上前带过晨曦跟刘太医打招呼,准备离开。刘太医没有阻止。 他看着这兄妹俩离开之后,才回到苗大师的身边给他把脉,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刘太医什么都没有探到,心想服用了紫莲花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伤了。 胖子收拾好那些药材,放低声音问道:“师父,王将军还没醒?” “醒了。” “师父,你应该没有去做个什么坏事吧……”还是被刘太医养大的徒弟了解他的本性。胖子真怕他师父一火起来把那个王将军给弄的不残不死。 “没有。”刘太医心想刺对方手指甲,故意用最痛的穴位,应该不算是什么坏事。 胖子站了一会,挠挠头,他怎么感觉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的简单…… 明儿哥和晨曦走在回北苑的路上,晨曦不怎么高兴,因为回去北苑也是只有她和二哥两个人在。 晨曦扭头问明儿哥道:“二哥,你看过发大水是怎样的吗?” “没有,就全部是水吧,庄稼房子什么的都会被淹。” “房子这么高也会被淹?”晨曦惊讶道。 “嗯,高一点的只剩下个屋顶。”明儿哥说。 “很可怕,那些流民已经无家可归了。”晨曦抬头看着天,一片灰蒙蒙。 比起这些流民她已经拥有了太多幸福,可是她似乎还不知足,方才心里还有些不开心,感觉爹娘大哥都在忙,都不用她帮忙,显得自己好多余。 她二哥如果不用陪着他,也是很多事情要忙的吧…… 明儿哥察觉到妹妹的不开心,也不知为何不开心。正在想办法逗她。 岂料晨曦已经打起精神,一脸明媚说道:“二哥,你接下来要去忙什么?” 明儿哥只觉得妹妹情绪变化太快了,他有些跟不上步伐,还是慢悠悠的道:“没有什么要忙的。” 将军府现在很安全,王将军也醒了,流民正在被安置,启儿哥处理将军府的事,这样一看,他是真的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 晨曦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些幽怨的看着明儿哥,眨眼间又一脸热切道:“二哥,我们出去吧,兴许能遇到施粥的娘亲。” 明儿哥这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晨曦,就在晨曦以为他要答应,嘴角都已经翘起来的时候。却听见明儿哥冷峻的说,“不行。” 晨曦:“……”任谁拒绝她的要求,她也没有想到她二哥会拒绝她的要求,最喜欢玩的不就是她二哥了,以往听见这些应该赞同吗…… 明儿哥拉住晨曦的手腕往北苑走去,安慰道:“现在外面的流民那么多,人杂起来谁没有一个龌蹉的想法,所以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门。” 晨曦有些敷衍的点点头,歪头去看她二哥,发现二哥真的变的成熟了…… 且不说他们两兄妹回到南苑,一个盘腿打坐,另一个个安神叹气。 而董蓉忙了半个时辰,终于熬好了一大锅的姜汤和一锅粥,连忙命令小厮把这些运到城中西。 她连头发都没有检查有没有凌乱,拿起门边的斗笠和伞就往外走。 单星一直跟在她的不远处,看到她走立马就跟上来。 董蓉回头望了他一眼,倒没有什么意外,笑了笑,出门了。 士兵的搭大棚的动作很迅速,在大街上已经看不到那些流民了,反倒是城门那边有些热闹。 董蓉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两旁仅有的几家小贩也都纷纷挑着担子离开。一股北风吹来,董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被吹来的雨水糊了一脸。温度一直在下降,两旁店铺只打开一小侧门,大街上除了三五个匆匆赶路的人影,就属她慢慢的走着好似很清闲。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安顿流民 董蓉紧了紧自己衣领,快步朝着城中西的位置赶去。府中的士兵应该把熬好的汤水送到了,但那些分量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在安置流民的附近搭建一个可以煮东西的地方。 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要再找几个掌勺的。 当董蓉来到城中西这个空地,已经没有空的地方了。慕容怀德披着蓑衣,指使着那些士兵安置流民。 董蓉边走边环顾着四周,这个地方应该能安置的下这数百个流民,生病和没生病是流民最好是分开。这个慕容怀德已经开始在处理了。 另外几个角落董蓉想找几个医生就近诊治。 慕容怀德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转身就看到了董蓉的身影,看到刚送来不久几大锅白粥和姜汤,他上前有些心疼道:“蓉儿辛苦了,这些吃食可以让厨娘做。” 董蓉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辛苦,不过被丈夫关心心里还是甜丝丝的。抬头瞧着这搭建的搭棚,有模有样的,她露出几分笑意道:“这些士兵的动作真快,锦绣堂的衣裳都还没有送到。” “无妨,已经点了火堆,能慢慢烘干衣服。只是期盼着不要下雪。”慕容怀德看了大棚里那些流民道。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抽泣声和呻.吟声不间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已经开始出现了伤亡人数,死亡五十多个百姓。这还是不完全的统计,恶劣的天气不断的收割着生命。他只希望能减少受难的人数。 但是这事他自然不会跟董蓉说,说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董蓉也看着那些受苦的流民心里沉甸甸的,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喧闹声。慕容怀德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单薄的百姓跟士兵在闹着什么,手里紧紧的抱着支撑大棚的柱子。 士兵似乎想动手拉他,却被别的流民阻止,人多发生口角也是正常。 慕容怀德跟董蓉说道:“蓉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董蓉听到了那几个流民嚷嚷的话题,踏步跟上慕容怀德道:“一起吧。” 慕容怀德没有反对,刚靠进去就听见那个抱着柱子不放的流民道:“我不走不走!打死也不走!” 周围的士兵看到王爷王妃来了,赶紧让开位置。 慕容怀德先是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低头回答道:“回王爷,我等奉命把这些受了风寒的百姓带到另外一半,这个人不愿意离开,说我们是在等着他死。” 董蓉听完看向那个抱着柱子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到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糟蓬蓬的,鼻子通红,眼里也有几根血丝,伴随着他时不时吸溜鼻头的声音,明眼人就看得出这是一个生了病的流民。 董蓉突然问了士兵一句,“军医在哪里?” 士兵答:“回王妃,军医正在隔壁棚里里看诊其他病人。” 慕容怀德看自己妻子的侧脸,默契的不插手这件事情,他知道蓉儿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 董蓉面对抱着柱子行为跟小毛孩一样地的男子,神色正常,没有看不起对方也没有厉色。她随意问道:“你别紧张,怎么称呼?” 那抱着柱子的男子看着董蓉有些发呆,慕容怀德不悦的走近董蓉一步,让那男子清楚这是个有主的人。 果然那男子立刻低下头不敢多看,声音也小了一些回答,“大牛。” 董蓉从善如流的跟他说道,“大牛,你现在受了风寒,为何不愿意去隔壁大棚里医治?那里有大夫专门给你们看病。” 大牛提起隔壁棚有些激动起来,“你,你们不想治我们,你们把生病发热的人都带到了另外一个棚子,那个棚子总是遮挡着。我,我看见这些士兵抬着好多具尸体从里面出来,你们说要把我们这些身体不好的,杀,杀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流民都看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牛看见的东西,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说是去治病,那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呀,他们怎么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董蓉看向慕容怀德无声询问,正好斜对面专门用来安置病人的棚子,遮住风雨的牛皮帘打开,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人出来,走到一个角落放下。很明显是死人。 董蓉皱眉,士兵放下的那个角落不止一具尸体,已经堆了好几具。 大牛看见了,认为自己看的不错,立马提高了声音道:“你看!你看!又有人死了。”在 不等慕容怀德回答,一旁的士兵就出声打断他的嚎叫道:“大夫不是天上的神仙,耽搁太久救不回来能怎么办!我们如果要杀你们,直接把你们关在城门口就好了,何必还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搭好棚子,又请了大夫来给你们看病!” 这士兵估计也是被大牛的话激怒了,淋着雨努力给这些百姓建一个挡雨的地方,结果还好心没好报,狗咬吕洞宾! 董蓉心里在意那些死去的百姓,但是明显这个时候,重点是安抚这些害怕的流民,经历过水灾,他们几乎家破人亡,情绪激动些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大牛,开口说道:“他说的并非没有道道理,如果我们不想救你们,完全可以不开城门任由你们在外面淋雨挨冻。我们在努力的救人,尽人力看天命。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过去棚中看看军医是不是在救人。” 董蓉一说话,大牛的声音就低了下去,“那,那为何要分开。为什么要和大家分开,我们又不是得了什么天花。” 董蓉叹了口气道:“风寒是可以传染给他人的,我们平时家中有什么人生病,小孩子不是都有些忌讳不凑前去吗?这就是因为小孩子体质比较弱的原因,现在这个天气如此恶劣,大家的体质都不如之前,隔开治疗不是比较好?能得到大夫的医治也能预防自己把病气过给他人。” 董蓉知道现在的人听不懂什么是抵抗力,什么是病毒,只好用通俗易懂的病气来表达。 四周的流民一听,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牛也不再嚷嚷了不肯走了,只是依旧抱着柱子不撒手,许是觉得自己刚才闹的那么大,有些下不来面子。 他不走,周围的流民就开始劝他道:“你还去看病吧,总是这么拖着对身子也不好。” “是啊,想想你家里人,总不想让他也生病吧。” “就是,王爷和王妃都是好人,看给我们搭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还有大夫给我们看病,等会还有东西可以吃呢。” 大牛吸了吸鼻涕,神情犹豫,董蓉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了。就差一个台阶下。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汉子大吼一声道:“我来!”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那汉子见着董蓉和董蓉身边的慕容怀德,先是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笑笑,然后一把拎开那个抱着柱子的大牛,粗声粗气带着鼻音道:“你一个八尺男儿丢不丢脸,我也受了风寒,发高热。走,跟你一起进去治病!这下你总得放心了吧!” 大牛看了看块头之间的差距,点了点头。 董蓉看了又高又壮的汉子,微微一笑道:“多谢。”又跟身边的士兵道:“带他们过去吧。” 士兵颌首,带着这两个过去写斜对面的大棚。 董蓉深吸一口气,跟那些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流民道,“大家放心,我们会努力救治每一个人,生病的送去对面并非放弃,而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生病,如果有家属想照顾病人的也可以过去照顾。” “谢谢好心夫人!” “谢谢,谢谢。” 百姓看着外面的雨水,一个时辰前他们也是这么淋着,现在总算可以有个遮挡的地方。 副将在一旁有些得意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中山王爷王妃?他们可都是众所周知的大善人,你们竟然还担心我们会害你。” 他们都只听过这中山王爷和王妃的事迹,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自然认不出来。此时听见之后,人群中都出现了骚动。 董蓉不知道他们看着他们的流泪代表什么,眼泪总是饱含了太多的含义。 “你们别怕,等下就会有粥送来,衣裳之类的再等多一些时辰才能送到。”她刚说出口,那些妇人的哭声就更大了。 董蓉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怀德,莫名的有些心虚,她好像越说话越反效果了。没有安抚到人心反倒是挖到大家的伤心事。 慕容怀德看着妻子有些囧的目光,恨不得拉她到怀里好好的抱一抱。奈何身上都是**的,不好靠太近。 他只好示意副将安抚好民众,自己带着董蓉离开,在这里站了一会,董蓉的手都冻僵了,她没有武功,没法跟慕容怀德一样手中总是热乎乎的。 慕容怀德把她带到一个独立的帐篷里,用手不停的搓着董蓉的柔荑,“这天气太冷了,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你别担心。” “有你在,我没有担心,幸好只有几百人。”董蓉说着神情露出些许高兴。 受灾的人数少,是个好消息。 然而慕容怀德却是比较清楚周边几个村子的人数情况,来到这里的人只有这几百个,其他的恐怕是……遇难了。 看着董蓉庆幸的模样,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董蓉又想起来那些离世的百姓,抬头略带疑惑道:“流民出现了多少的伤亡?” 慕容怀德没有避讳说:“截至目前,五十多个。” “为什么?他们不是只是风寒发热?即使有个别严重的也不应该有这么多。”董蓉的神情凝重。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进攻出战 “蓉儿,这些百姓不止是高寒发热那么简单,还有其他的疾病,有的病患还没有到大夫跟前就不行了,生死有命,你说的,我们只要尽全力就好。”慕容怀德温热的手放在董蓉的额头上。 董蓉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嗯,倒是不知道草原上的迪儿哥有没有受到影响。” “我有派人去盯着,有情况他们自然会禀报。上次迪儿哥走的急匆匆,也是情势紧张,他和巴图那伙人应该有一场打仗要打,因为这几天大雨,倒是被耽搁到现在。”慕容怀德说道。 他没有为了让董蓉安心而说一些假消息,这些都是实事。当时嘎尔迪临走前,跟他简单说过一两句情况。 加上他派去的人也的确如此禀报。 董蓉嗯了一声,没有再问,她想起章大夫那里的百姓,又跟慕容怀德商量要不要接过来。 帐篷里的夫妇一本正经的讨论着,帐篷外淅沥沥的雨声中夹带着的哭声各种让人感到难过。 几个百姓坐在一起,说着自己是哪个村子的,现在自己的村子的情况怎么样。 有个男子当着大家的面落下的泪,口中哽咽着:“我是默家村的,村里两边都是山,那晚上还在下雨,家里的羊跑了,我披着蓑衣出去找羊,等我刚走出村子不远,那山啊巴塔一声就倒下来把全村人都给埋了。土堆的那么高,怎么刨都是土。一个人啊,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呜呜呜…” 说者伤心,闻着流泪。 家破人亡的何止他一个。 远在边关城外的嘎尔迪军营,他们的雨水没有大齐来的那么汹涌,只是开始下着中雨,转而小雨又中雨这番。 原本这个时候巴图就应该进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吃迟迟不见动静。 嘎尔迪穿着冰冷的盔甲坐在桌前,死死盯着桌子上的牛皮地图,上面分布的地方,几乎是红点覆盖,只有几个是蓝点。 这些蓝点就是巴图等人的地盘,他一定要把这些巴图给降伏,将整个草原的地盘一统,互相流通贸易,让牧民的生活更加好! 他正沉思着下雨出击的可能性,帐篷外就有士兵的通报声。他起身回了句进!门外的士兵立刻进来,朝嘎尔迪道:“禀汗王!敌人正在集合兵马,有进攻的征兆。” 嘎尔迪闻言,不怒反笑,“很好!你通知其他的先锋前锋来此商议。” 通报的士兵遵从命令,立刻就去通知。 嘎尔迪走出营帐外,远眺巴图的营地,当然什么都看不见。这只莽撞的黄鼠狼终于舍得出来,不将他一击拿下!怎么对得起他淋着雨和上战场的弟兄们。 其实地方营帐里的巴图也是有些犹豫不决,他看着身边的这些将士和东方仇道:“今天进攻你们有什么建议?” 他的副将们有些反对道:“将军!天气这么冷,下雨天怕是不妥打大战。” 巴图瞥了一眼说话的副将,浓眉细眼中满是怀疑的打量,弄得那个副将选择低头闭嘴。 东方仇也开口了,“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将军觉得现在士兵的士气如何?” 巴图冷漠的看了眼他,思索了一会后,“前几天说要去和嘎尔迪那厮开战的时候,士兵们都很兴奋,可是这股热情被大雨给浇灭!若还不进击士兵们的士气就会地落下去。所以我们必须在嘎尔迪军最脆弱的时候把他们灭了!然后慢慢把他的抢来的地盘再抢回来!” 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副将们再每次提出建议都被否决了之后,已经渐渐不想再提出什么建议,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决定,他们都选择缄默。 东方仇倒是提议,“倒不如等士兵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再去进攻?” 他一次二次的提示让副将们都多看了两眼,这东方仇都比巴图将军看的清楚,来的有耐心。 巴图眯起眼睛看着东方仇,他只知道这个人阴险的很,但也不会相信他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闹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做些挑破离间的事,他就剩下一个能治病能出些主意的功劳了。 他扫了身边的将士一眼,有些自豪道:“你们难道忘了嘎尔迪粮草被烧掉的事实了吗!经过这两天,又冷又饿的嘎尔迪士兵,你们难道没有一挑二的勇气?废物!我们是最厉害的!你们要忘记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嘎尔迪,因为今日的嘎尔迪只要一出现,我必取他首级!” “我要将他高挂在旗帜上!让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曾经多么厉害的人在本将军的手下是什么样子!我们会一统草原,接着进攻大齐,大齐就是懦弱的国家,什么镇国王将军,现在早已老的走不动路了!我们个个都是勇士,还怕他们作甚!” 他说的那激昂,连自己都被说服了。 他们都是最厉害的!饿了两三天的嘎尔迪算什么! 副将再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往日的嘎尔迪再厉害还能厉害饿了几天都能力大无穷? “将军!请下令吧!士兵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巴图看见将士换了个面孔,心里也是轻哼了一声,等他取了嘎尔迪的首级时,看他们这些将士是否还这么怀疑他的决策! 东方仇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加深了不少,仔细看还有些阴谋得逞的模子,但是也不过是一闪即逝,他们都在讨论着如何进攻嘎尔迪的军营,如何把嘎尔迪打的抱头鼠窜。 终于他们要出战了。 巴图的士兵早已整齐的集合在一起,黑压压的十万人。在雨中淋着雨,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雨水掉落在盔甲上的那么一点点动静。 巴图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些士兵,喊话道:“你们都是最棒的勇士!跟着我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今天因为现在!我们将去进攻的嘎尔迪的地盘。注意!他们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士兵!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在你们手下他们就是软绵绵的软脚虾!你们不想把嘎尔迪踩在脚下吗!看,你们把还算厉害的嘎尔迪睬在了脚底下,你们都是勇士,漂亮的姑娘都中意你们!当我们打了这场生胜战之后!整个草原都是我们的了!” “是我们进攻的他们!兄弟们让他们看看我们身为勇士的本事,杀了嘎尔迪俘虏他的士兵,让他们给你们练手给你们使唤!你们有没有信心打倒没有饭吃的嘎尔迪士兵!” “有!”十万士兵,前头听到了激动的应和着,后面的士兵听不清的跟着前面的喊。 东方仇以前是个教主,他吩咐的命令手下从来都是去执行,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他站在角落看着巴图笑了,满是讥讽的微笑。 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人,东方仇察觉到背脊一僵,他的武功已经算是高手的行列,可是这个淼罗还真是神出鬼没,他无法预测他的行踪,就像现在一样,如果他有心杀他,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倒下了。 这种不爽,把方才嘲讽巴图的愉悦驱除的干干净净。 “你怎么来了?”东方仇回头看着淼罗,压低了声音问道。 一般没有什么消息,淼罗不会出现在帐篷外。 淼罗一直披着斗篷,把自己整张脸都隐藏在那顶帽子里,给人的感觉是浓厚的阴沉,即使是东方仇也是受不住他这个样子。 “你做了什么。”淼罗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冷漠,带上些许的低哑。 东方仇回头看了一眼巴图回答:“他就要出战了,你说他能凯旋而归?” “你会杀了他。”淼罗直接点明道。 东方仇低头笑了起来,脸上是那么的阴鸷。“没错,他若是能杀了嘎尔迪我就杀了他,他若是杀不了嘎尔迪那也不用活着了,对吗?只有有用的人才配活着。” 淼罗根本没有把视线落在东方仇身上,看了那些士兵一眼道:“随便。” 这些人的生死跟他无关,他只想利用这些人的力量,把那些该死的大齐士兵搅个天翻地覆,她走了,整个世间的人都给她陪葬也不为过。 东方仇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他的善变,除了他偶尔神出鬼没给他带来一丝威胁外,更多的时候,淼罗都处于一种给他传递消息的线人状态。 有时候淼罗会让他接近巴图套取消息,却一点都不过问。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待东方仇听见巴图嘹亮的大喊一声出发,他才回神想转身问问淼罗有什么消息,可一转身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东方仇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巴图率领士兵离开营地。 整个营帐还剩下十万兵力驻扎,以及巴图最放心的一个副将扎尔和两三个前锋镇守。 他不屑也同时有些厌恶,如果不是这些草原野蛮族非常的排外,凭他的手段怎么会收复不了这些人心?跟在蠢人身边出谋划策,怎敌得过自己指点江山! “巴图,你注定有去无回。”东方仇回了自己的营帐,他也准备出发跟在他们后面,趁乱能了结巴图和嘎尔迪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淼罗他对自己抹杀巴图的事情不反对那么也就不会插手。 他东方仇完全可以在巴图死后,让这些人选出一个将领稳固兵心,到底是还有十万兵力,对于他来说,够了! 瓦解了嘎尔迪那小子的势力,又能增添不少,只要他控制好那个当将军的人!有淼罗在他不怕控制不住,淼罗身上最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第三百四十三章 雨中战场(上) 大雨阻挡不了巴图他们的战意,而另一边的嘎尔迪等人又何尝不是。 经过一番探讨,嘎尔迪和他的军师将领们都赞同一举拿下巴图。在他们眼中,巴图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太过冲动,不足为惧。 嘎尔迪等人对突然出现在巴图军营的东方仇并没有多少了解,他们等这一战等的太久了,如今对方送上门,自然是抓紧这个机会一统疆土! 雨势渐大,却阻挡不住嘎尔迪十万士兵的滔天士气,他们自从跟着嘎尔迪后,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即使现在是雨天不但没有厌烦感,反而更是兴奋不已。 骨子里的热血,和战场上的鲜血成正比。 厮杀,吼声,刀剑相交的脆响…… 嘎尔迪整装待发,他穿着深灰色的盔甲站在台上,看着底下的士兵,肩上沉甸甸的责任,要上战场了,每次出战前他都要上去说两句已经成了惯例。 那一双双希冀的目光坚定的落在他身上,满是信任。 “你们有信心把巴图打下马吗!”嘎尔迪开腔喊道,清脆的嗓音因为高声而有些破音,却带着满满的自信, “有!”士兵笑着吼回去。 有士兵主动开腔问道:“汗王!打赢了我们回来可以喝多少碗酒!” “还要有羊肉牛肉!” “巴图留给汗王!” “我要杀五十个敌人!” 嘎尔迪眯起眼睛笑了,却丝毫不损他的霸气,他手里拿着长枪,看着开腔的士兵道:“你们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喔喔喔~”整齐排列好的士兵扬起手中的兵器兴奋不已。 嘎尔迪抬头,他们便立马安静下去,“老规矩,白天杀敌,晚上喝酒!把对方往死里打!你们害不害怕!” “对方害怕!”他们说着,神情都开始泛起光彩,目光中的战意越来越盛,把巴图当成了酒肉阻碍者。 “好,我们出发!”嘎尔迪本身不怎么会说鼓励士气的话,但是奇怪的是他站在台上,士兵都会变得激动。 军师卡纳候在一旁,他是不用上战场的。看着那些士兵的豪情万丈,满意的含笑点头,哪怕他们汗王不说话,站在士兵面前就让人心情澎拜。 阿格尔作为主攻的先锋,阿奇等人左右翼攻,都骑在马上看着走下台飞身上马的汗王,心里的热血沸腾。 战马嘶鸣一声,长长的军队开始出发,一点一点的往前走。 军师卡纳站在之前嘎尔迪站着的台上,忽然大声喊道,“我等备好好酒好菜等着各位凯旋而归!” 士兵目不斜视,听着后面军师的话,长吼一声应下。 雨落在他们身上,越下他们的心情越兴奋。 路上不停的有人传消息给嘎尔迪。 巴图率十万大兵距离三千里外。 巴图率十万大兵距离两千里外。 巴图率十万大兵距离一千里外。 他们朝前走着,丝毫不畏惧。 最终,两方在分界处遇见。 巴图和嘎尔迪各骑在高大的站马上,马匹呼出的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形成白烟。短暂的很快就消散开。 明明是下着雨的冬天,冰寒入骨,却那么容易的被人忽视,这是一个冬天。 按照嘎尔迪的猜测,巴图一定会认为他们吃不饱饭手脚无力,所以狂妄自信。索性他们按照原计划没有半点犹豫的配合着的巴图。 这一次,嘎尔迪势必干掉巴图,新仇旧恨何其多。 两方兵马面对面的站定不动,巴图的旗帜和嘎尔迪的旗帜遥遥对应。就算被雨打湿了也依旧被高高的举着,抱雨迎风。 巴图身边的副将看出一些端倪,低声说道:“将军,属下怎么觉得敌人不像挨饿过的样子?嘎尔迪的眼神还是那么的犀利。” “废物,嘎尔迪是什么人,你觉得那么多的人会饿到已经被号封为新汗王的嘎尔迪吗!放心吧,不过是撑着一口气,过两手就知道他们是多么的脆弱。” 巴图心地虽然也有些许的疑惑,但还是强忍下来,这个时候不坚定自己身后的士兵一旦起了疑心,那就还没打就先输一半了。 雨不肯停,风也不愿静。 嘎尔迪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巴图,冷着面丝毫没有叙旧的打算。 巴图却想好好的讥讽一下对放,扬起粗狂的嗓音喊道:“嘎尔迪,你若是现在愿意投降,我巴图便留你一条命苟活,你们没有粮草的三天,饿是已经没有知觉了吧。” 阿奇是最看不得他人挑衅的,虽然明知道派人来烧粮草的就是巴图,但是连自己烧的是不是粮草都没有确认,就这么猖狂真是让他受不了了。 不对,是他们这两天装的太好了,所以这巴图才会被骗,果真是他们太厉害了! 脑子这么一转,阿奇原本想吼回去的话就这么被耽搁。 嘎尔迪板着脸,他左手拉着缰绳,缓缓抬起拿着长枪的右手,举起的枪头在灰蒙蒙的雨中闪烁着寒意。 就在巴图以为嘎尔迪要说什么的时候,嘎尔迪一声低沉令下。 “杀!” 身后的兵马迅速形成方阵冲进的巴图阵营中,巴图看着被这些士兵的吼声一震,而后也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杀!” 两方的兵马吼着的厮杀在一起。到底是嘎尔迪的兵马占了先机。他采用两对士兵先行开路,中间一队的兵力再度侵入开路,从而不断的进入到巴图阵营中。 这样做的后果很容易就被巴图包围绞杀,说到底阿格尔带的兵出了主攻还有诱饵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巴图的士兵一定都会将注意力放在窜入阵营中的敌人多一些。 这个时候左右前锋开始四处点火,巴图的士兵被这些毫无章法的袭击弄得有些雾水,在巴图身边负责传达指示的气旗子兵,得到巴图的命令,立刻扬起手上的黄色的旗子上下摆动。 其中的意思也只有巴图的士兵才能看的明白。 可是这个时候,被挠痒西拍头的阵营已经开始混乱,哪里有那么快的就反应过来。 嘎尔迪的士兵不断的涌进巴图的阵营中,人数达到一定的时候,嘎尔迪身边举大旗的士兵号角声一响。 冲进阵营中的那些士兵立刻形成圆阵,一圈圈的开始扩散,拿着盾护,举起一米长的马刀,一步步的往外走,中间范围不断的扩充人。 一个圆圈很快又分离出另外一个,不断的四处冲击着,巴图的士兵只能全力抵抗。 没有动的就只有那个嘎尔迪和巴图。 巴图气急败坏的示意后面骑马的士兵,来踩烂这些在阵营中捣乱的敌人!同时自己提起手中的流星锤,准备把那个缺口给堵上。 他一动,嘎尔迪也动了,一道长枪射向巴图,千钧一发之际,巴图头一偏,心里一颤扬起手中的流星锤就将嘎尔迪的长枪打开。 他回头怒视着嘎尔迪的,见对方笑意连连,心里那股火简直是蹭的一声往上冒。 “你这个阴险小人!”巴图气急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想口不择言,却感觉有人扼住他的喉咙,他什么的说不出来。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士兵厮杀着,不少想对嘎尔迪下手的敌兵都被一旁的嘎尔迪兵杀掉。 而他们从来不会找巴图的麻烦,巴图是留给他们汗王的!巴图完全不是他们汗王的对手! 那些刀剑声,闷哼声,喊叫声,一团乱的充斥着他们的耳膜,嘎尔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不看战场上的局势,直指巴图。 一杆长枪,一把流星锤,骑着战马厮杀在一块。 嘎尔迪应付巴图的攻击一派轻松,他在慕容怀德的身边长大,学的不止是战术和治国之道,武功更是上乘,比当初刚回到草原那会比,更加的熟练,巴图的身手,嘎尔迪很熟知,认真起来他可以在二十招内打败巴图。 两人骑着战马,边移动便出手。 外人看来好像打的不分上下,只有巴图知道那种屈辱,趁着巴图收手想说话的时候,嘎尔迪再度刺向巴图身下的马腹。 那战马抬高前蹄长鸣一声,巴图被甩下了马。地上滚了一圈还未起身,一只马蹄就快要踩到他的脸上,他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 眼睛还未看清,一个枪头又朝着他的脑袋袭来。 他侧头凶险的避开了这一枪,伸手握住枪杆,下着雨的战场没有沙尘,巴图握紧对方的长枪试图夺取, 然而嘎尔迪高坐在马上,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握紧手中的枪柄高速旋转,巴图为了躲避枪头条件反射松开了一些力道。导致嘎尔迪夺回了长枪。 嘎尔迪除了善用长枪、鞭子、弓箭等这些远战武器,还喜欢用匕首近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狼狈不堪。 只要杀了巴图取下他的首级,这场战争就可以画下句号。群龙无首的敌兵,自乱阵脚不足为惧。必败。 这般想着,嘎尔迪眼中尽是的杀意。 巴图滚了两圈从地上起来,看着嘎尔迪,吐了一口唾液出来,血腥味围绕在他们身边,地上躺着不少尸体。 巴图拎起一把马刀,朝嘎尔迪进击,嘎尔迪看出巴图的意图是想让他下马,每次都能阻挡住攻势。让巴图无法得逞。 一人在马上,一人在地上,长枪马刀,眨眼睛过了数招。 突然一声号角声响,嘎尔迪抬眼看了一眼这个战场的局势,他的士兵已经将巴图的十万兵马分散的差不多。 首先打入内部吸引敌兵的注意,左右前锋在外部杀出缺口,内部不断扩散的圆阵,将这十万兵马风分割成几块。当和外面杀进来的同伴汇合时,被分割出来的敌兵很快就会被包围吞掉。 第三百四十四章 雨中战场(下) 巴图趁嘎尔迪看出情况的时候,一甩流星锤打中嘎尔迪身下的红枣马。 他抽出腰间带着的另一个流星锤,开始朝着嘎尔迪出手。 嘎尔迪在马匹受到的攻击的时候就跳下了马,他一边躲避着巴图朝他杀来的巴图士兵,一边朝巴图笑道:“你回头看看你的士兵,你败了。” 你败了。 三个字如同魔音入耳,巴图回头看了一眼,但到处是人他怎么能看到局势如何。 嘎尔迪哈哈大笑两声,提醒他道:“你只需看看地上你方士兵的尸体就知道结果,巴图,你在出发前应该跟你的士兵说了我方饿了几天有多不堪吧,真可怜,你的士兵因为你的话产生了轻敌的想法,当发觉说的跟你并不一样的时候,他们就慌了。” “他们会慌都是因为你说我方有多弱,如果你不说,他们说不定还十分紧张的对战。真可惜。”说着,他一刀砍了敌兵,那么轻松。 看着一枪就被刺穿心换的士兵,巴图的眼睛红了。 嘎尔迪那么随意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的的砸在他心上。 巴图看着嘎尔迪一脚踹开长枪上的士兵,他发疯似的朝着身边的嘎尔迪士兵杀去,那些士兵哪里是巴图一个将军的对手,过不了一招就被杀了。 他试图利用这种成功来催眠自己很厉害,并不是像嘎尔迪口中那样失败。 嘎尔迪杀了一圈身边前来阻碍的巴图士兵,看见巴图的行为,立马就想上前阻止,没想到一个巴图士兵又朝着嘎尔迪冲上来,嘎尔迪脸上是干干净净的,只是衣服上沾上了一些的敌人鲜血。 他制住那个士兵,示意他看巴图道:“真可悲,跟着这么一个将军,看见了他的样子,只能杀小兵来证明自己,你们的将军在我的手中过不了十招就落败,真可怜。” 嘎尔迪亲眼看着那士兵眼中的惊恐,长枪入体的闷声结束了那士兵的生命。 嘎尔迪拖着长枪,一步步朝着巴图走去,雨水在他的脸上滑落,全身**的却没有人感觉得到寒冷。 巴图似有所觉,回头看到嘎尔迪,拉下一个骑马的士兵,自己翻身上马,大吼一声,气势汹汹的朝着嘎尔迪而去,他一定要杀了嘎尔迪,他没有做错! 嘎尔迪看见这疯了似的巴图,自然不会往上赶。 没有战火的战场,只有不断倒下的尸体。 嘎尔迪左闪右闪,巴图疯了完全不顾马下的士兵,一阵乱踏,就在这时,一个骑着马来的骑兵由几个步兵护送来到嘎尔迪的面前。 这一片基本已经被清出来,因为巴图的横冲直撞,双方的士兵的下意识的远离一些。 骑马的士兵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嘎尔迪大吼一声:“汗王无敌!砍了巴图的脑袋,弟兄们要回去喝酒!” 将马交给汗王之后,这个骑兵和几个步兵立刻撤离和不远处的敌兵厮杀起来。 嘎尔迪翻身上马,豪情万丈的喊道,“我方必胜!好酒好菜在营地等着你们!” “喔喔喔~必胜必胜!”嘎尔迪的士兵,嘴里喊着必胜,下手更快的杀着敌兵。 巴图急红了眼,甩着锤子就朝嘎尔迪扔来,嘎尔迪只是往后一仰,堪堪躲开。手中的长枪缠绕住那锤子上的铁链。一拉,巴图松开了一寸又很快的重新握紧。 嘎尔迪因为雨水的原因,微微眯起眼睛,他松开缰绳,另一只手竟然摸出腰上的长鞭,手里一挥,急速朝着巴图甩去,一道血口出现在巴图的脸颊上,疼的巴图一下子就放开了手中的流星锤。 嘎尔迪长枪一撩,就将枪上的流星锤扔远了。 巴图的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疼,没有其他的知觉。他怒吼一声,抓紧另外一把流星锤。 他一定不会输的!那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他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 “你的粮草根本就没有被烧!”巴图仍由脸颊上的血水流淌,下的雨淋到那伤口上,更加刺痛无比。 “能在死之前反应过来,也不枉你今日来送死了。”嘎尔迪挑高了眉头道。 “东方仇那个家伙竟然背叛本将军,你们那几日都没有开火也是为了误导本将军!真是好心机。” “礼尚往来,你派人来烧我的粮草,孤没有派人烧回去,已经对你很大的恩典,那个什么东方仇的,你竟然信他也是可笑,他的心机不纯,不过人倒是挺蠢,烧错了粮草都不知道。”嘎尔迪说完自己却笑了起来。 巴图的神情特别的狰狞。 他们两人之间空出来的地方在整个战场中特别的惹眼。 东方仇躲在一处山丘后面,看着这在雨中厮杀的几大片人,看来巴图的兵是一面倒的下场,被压着打真是可怜极了。 “浪费,早知道这个巴图这么没用,我就应该劝住他别上战场,愚蠢之极,活活没了十万兵马。” 东方仇看着局势,暗自摇头懊悔, “平时看这些士兵训练的有模有样,怎么一上战场就成了这个鸟样!出发的时候吼的那么有劲,真是废物。” 东方仇瞧着瞧着脸色难看都很,这完全是送人头的行为!嘎尔迪的粮草不是应该被烧光了?饿了这么多天,他们竟然还这么有力气? 他苦苦寻思,只当嘎尔迪不知道从哪里又弄到粮草才作罢。 他环顾了整个战场,看见了以嘎尔迪和巴图为中心的空地,那两个骑在马上很是显眼。 东方仇眼尖的看见巴图脸上的伤痕。顿时更加不屑,被一个刚长齐毛的对战,还被伤,真是够丢人。 他看着巴图摔着流星锤挥向嘎尔迪,嘎尔迪长鞭一甩,巴图就没招了…… 东方仇并不能听见他们两个再说什么,但是巴图的愚蠢他在军营中已经感受到了,不过好歹还有力气这个长处,他对巴图还是有几分看好的,但是实战起来,东方仇对巴图实在太失望了。 他虽然有心除去巴图,但看到这个样子的巴图,他就改变了主意,杀了巴图还不如先杀了嘎尔迪。 起码还能挽救一下士气,能回来一点兵马就会回来一些兵马。 真是不知道那些将士是怎么同意当巴图当将军带领士兵出战的。 东方仇讥讽着,躲在小山丘后面拉开了带在身上的弓箭。对准嘎尔迪的后心。 因为嘎尔迪偶尔骑着马在移动,他闭上一只眼睛专心瞄准。 嘎尔迪正和巴图过招,诚然他有信心打败巴图,但是也不是一击毙命,巴图狂暴起来的力气还是让他有些顾忌的,这就是他不近战的原因。 他的鞭子和巴图的流星锤缠在一起,简直就是场拉力战。 东方仇找准这个时机,嘴角扬起邪恶的微笑,有些兴奋道,“就这样,不要动。” 箭在弦上,东方仇手一松,含笑看着箭飞射出去,朝着嘎尔迪。 嘎尔迪本来就在跟是红了眼的巴图较劲,当感受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容不得多想,他俯身趴在马上,利箭靠近他的耳边略过擦伤肩头,射进地上,箭头入地三分。 嘎尔迪不顾流血的肩膀,猛地回头犀利的看着东方仇的方向,东方仇可没有想到他射出的箭会被躲过。在被躲开的瞬间,他便躲在了山丘下不露头。 看来这个嘎尔迪真有些本事,不能小瞧。 东方仇紧了紧弓箭,那么就更加要除去了!刚才那种反应能力,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现在还小就这样,等再过几年岂不是又是他的一个绊脚石? 打定注意,过了一会他重新冒出头去看嘎尔迪和巴图的时候,正好看见嘎尔迪刺穿巴图心脏。 事不宜迟,东方仇立刻拉弓放箭,一连三发,嘎尔迪的肩膀还在流血。有了之前被人放暗箭的意外,他的警惕心也加强了不少。 可暗箭难防,如果第一次是凭着强大的直觉躲开的话,这第二箭能勉强避开,第三箭第四箭,他是无能为力了。 箭刺穿**那一刻,嘎尔迪只觉气血翻涌,身体动弹不得,连呼吸重一些都是钻心的痛。 他的长枪还插在巴图的胸膛上,他的背后被射了两箭。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水,嘎尔迪脸色惨白,慢慢送开了握着的长枪。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跳动的心脏旁边有个硬硬的东西,那是箭头…… 嘎尔迪强忍着的常人不能忍的头痛楚,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道:“巴图,你输了。” 巴图本来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胸膛,抬头便看见嘎尔迪吐出一口血,他笑了。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动了动嘴唇,嘎尔迪读出了他的意思。 “你没赢。”巴图如是说。 没有人知道巴图是看见了嘎尔迪背后拿着弓箭的东方仇,还是看见了嘎尔迪身后的两箭。 在他带着长枪从马上倒下的那一刻,周围的便想起了巨大的呼声。 “巴图被汗王杀死了!” “巴图死了!” 还在和嘎尔迪士兵对战的巴图士兵,站在原地懵了,看着欢一传一,十传百的敌军欢呼声。他们感到无比的绝望。 他们的将军死了? 巴图的副将们一脸惊慌,再也没有努力挣扎的斗志,丢盔弃甲的准备逃亡。 可路已经被嘎尔迪的后卫兵死死的拦住,阿格尔等人先锋大声喊着,“投降不杀!我们汗王的老规矩!” 他话一出,嘎尔迪的所有士兵都在大声喊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逃不出去的巴图士兵个个停下了脚步,呆站在原地不敢动。他们的脸上有呆滞,有惊慌,或者是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危在旦夕(上) 投降不死……代表着他们能活下去了? 数万人被嘎尔迪的士兵包围着,丝毫没有想过拼命冲出重围,早年嘎尔迪的威名已经远播。可以说敌人听见他名字没有看到他人都产生了胆怯的心理。 嘎尔迪坐在马上,鲜红的血液从他背后的箭口上流出来,被厚重盔甲所挡。他紧握缰绳的手慢慢松开,指节泛白的反手屏住呼吸把背后的箭羽折断,这个时候他还不可以倒下。 他是这些士兵的主心骨,如果他倒下了,剩下这些准备投降的士兵不知道会不会反抗。 所以,他不能倒下! 周围的士兵在欢呼过后才注意到自己汗王中箭了!但是他们来不及了呼喊,就看见汗王反手将背后的箭羽折断。 不止嘎尔迪的的士兵看见,巴图的士兵也眼睁睁看着那个坐在马上的敌军首领,就这么简单的折断箭羽,除了脸色不好一点,那凌厉的眼神好像只是在弹去身上的灰尘一般。 他们呆了。 隔着重重人群,坐在马的其他先锋赶紧朝着嘎尔迪奔来,嘎尔迪擦去嘴角的鲜血,看着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他长枪,眼睛失去光泽的巴图皱眉。 他嘎尔迪……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去。 一定不会! 嘎尔迪抬头看着这些望着他不敢说话的士兵,开口道:“俘虏列队!凯旋回营!” 他很想紧接着进击收服巴图驻扎在营地那些士兵,但是嘎尔迪很清楚的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阿格尔等人吩咐好手下看好这些缴械投降的俘虏后,都来到了嘎尔迪的身边。之前被折去的箭只露出手指长的木棍在外面,他们满脸兴奋的来到嘎尔迪的身边,还没有谈论这场非常容易就完胜的大战,轻松的不可思议。 巴图虽然他们比个并没有当做大敌,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容易就赢了,还收下了这些多俘虏,这些俘虏前期可以做苦工,等他们把草原统一后,就是新兵力了。 阿奇性格比较莽撞兴奋,憋了好久想打仗,还稀里糊涂的打赢了。他自然合不拢嘴,张口就道:“王!我们赢了,巴图这老小子死的不能再死!” “瞧瞧他还死不瞑目,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要把他单独埋在一个地?” 嘎尔迪却回头死死盯着一个地方一声不发,阿格尔第一个意识到他的不对劲,骑着马上前两步,“王!你受伤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顾忌周围的士兵,声音压点很低。 阿格尔是忠心的,之前对刘太医出手也不过是想替嘎尔迪解决掉未来的一个大麻烦罢了。现在瞧见嘎尔迪面色发白,嘴唇都有些变色,目光落在突出来的两个箭杆上,顿时瞳孔微缩。 这箭的位置!是心脏! “王……”阿格尔这一声喊的小心翼翼。 阿奇等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脸上张扬的笑容都收敛起来。 他们担忧的想往前凑,嘎尔迪嘴唇不自觉颤抖,为了不泄露状况,他紧抿着嘴,盯着后面的小山丘,距离至少一百里。 这么远的距离能射的这么精准,想必也不在那个地方藏着了。即使在以他现在几个先锋的能力,也很难捉到那个人。 对方的武功很高强,至少内力在他之上,从远距离射出的剑到刺破他厚重的盔甲,穿过他血肉的力量就可以看出来。 他声音已经喊不了多大声,抬眼看着身边的先锋说道:“注意后面的那些小山丘,有人躲在那里放暗箭,孤撑不了多久,速回营地。” 阿奇的眼睛都红了,死死的盯着那些方才嘎尔迪盯着的山丘。啊的一声! “无耻宵小!”阿奇大喊一句就已经骑马冲去,旁边的前锋一看他冲动的模样,立刻骑马追了上去,这个傻小子只会冲! 嘎尔迪想喊阿奇也没有力气了,他看着阿格尔道:“不能让士兵发现孤的端倪,快走!” 阿格尔没有看到嘎尔迪身上有多少血迹,点了点头,大喊一声:“弟兄们回营!好酒好肉正在营地等着你们!速度快!” 士兵们听见主攻的先锋这么说,他们的疲惫消散,脚步又加快了不少,赶着长长的俘虏回去。 阿格尔也不知道嘎尔迪这种情况不适合移动,但是呆站着这里也不是办法! 嘎尔迪伸手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深吸一口气握紧缰绳,挥起手中的鞭子,马儿抬起前蹄飞奔出去。 步行的士兵看着他们的王在马上矫健的身影纷纷竖起了崇敬。阿格尔立马跟在嘎尔迪的身后,努力追赶以防不测。 剩下的先锋也是如此,路过士兵身边的时候还大声吼道,“王和本将在营地中等着你们!驾!” 雨越下越大,数万士兵有的兴奋有的萎靡。 阿奇去到那个小山丘的时候,东方仇已经早就离开,他躲在另外一个地方,看着嘎尔迪逐渐远处的背影,看着自己的手掌满是不可置信。 “他明明射中了!那个嘎尔迪不可能没事!”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嘎尔迪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在骑马走了! 东方仇十分后悔没有在箭头上抹毒,如果他的箭头抹上毒嘎尔迪焉能有活命之理! 想了想,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没有杀死嘎尔迪,那一间明明正中后心! 阿奇找不到人,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该是的小人!巴图不是勇士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不会甩这些手段!我们的王是最厉害的!都是小人,我们要把他挖出来射出刺猬!” 跟在他身边的右前锋仔细就看了那山丘地上,雨水虽然能洗刷掉痕迹,但是几个脚印还留了下来,显然确实是有人躲在放暗箭! 该死的!谁能想到在他们奋力杀敌的时候,背后会有人给你来一箭! 他们看着已经远去的王心里担忧不已,一抹脸上的雨水,右前锋跟还在咬牙生气的阿奇道:“正事要紧,我们负责把这些敌兵押回去!” 阿奇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右前锋看着这些俘虏回去。 嘎尔迪把一众士兵甩在了脑后,胸腔的刺痛已经到了让他不敢呼吸的地步,手上拉着缰绳也逐渐感到无力。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雨越小越大的原因,他的视线竟然开始模糊起来,在失去意识前,嘎尔迪脑中只剩下了晨曦的笑脸。 他…… 在他身后不远的阿格尔看见嘎尔迪要坠马的时候,简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什么都喊不出来。从马上站起来飞身向前,堪堪接住了掉下来的嘎尔迪。原本只觉得他们的王中箭的位置很危险,却没想到他刚接住失去意识的王时,扑鼻而来的就是浓厚的血腥味,他的手上哪怕混着了天上落下的雨水也是那般刺眼的红! 卡纳已经得到士兵传来的捷报,却不知为何看着还不肯停歇的雨,心神不安。 他们的王打过了这么多场仗,也受过许多的伤,他也从来没有跟今天一样右眼跳个不停。 所以他固执的站在营地门口等着,直到他混杂的雨声中从远处传来马蹄声,直到一道身影映入眼帘,是阿格尔! 但是阿格尔的前面还有一个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那身盔甲!是他们的人都能看的出来是谁! 阿格尔急红了眼,看见前面的卡纳,大喊一声:“闪开!” 卡纳自然闪到了一旁,看见马上低垂着头的嘎尔迪时,卡纳的脑子轰隆的就炸开了,立马往营帐跑,以及喊道:“快去叫军医来王的帐篷!” 阿格尔直接将马骑到了帐篷前,然后跳下马扶着嘎尔迪进了营帐,因为中箭的地方是在后背,他不敢让嘎尔迪平躺,只能让嘎尔迪趴着。 嘎尔迪嘴角不停的流出血水,阿格尔整个人的焦躁不已,他急匆匆的冲出去正好跟要进来的卡纳撞在一起。 可阿格尔却丝毫未觉,一咕噜爬起来大声吼道:“军医呢!快給老子滚出来!” 卡纳一看他的整个状态都不对,心里也是害怕的很,却一脸严肃的甩了阿格尔一巴掌! “阿格尔!你给我冷静点!王没有事!” 阿格尔确实有些魔怔了,王是他们这么信仰,带着他们百战百胜,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有王在他们才有现在。大业未成,王怎么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有事! 可是一向强大的王在他面前倒下去了,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那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怎么可以倒下去!这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以! “你!”阿格尔被一巴掌打有些冷静,刚想说王受了多大的伤,可是对上卡纳那双深沉的眼睛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能说! 卡纳相信阿格尔已经冷静了,他脚步一转进了帐篷,一直在待命的军医也已经赶到,每次这些士兵们出征回来就是军医最繁忙的时候。 卡纳进去上前看见嘎尔迪没入身上的箭时,心里猛地一颤,身形都一抖,那个位置可是心脏!心脏啊! 嘎尔迪整个人了无生气的躺在上面,头上还带着盔甲。 卡纳手抖着小心翼翼的帮嘎尔迪取下来,他看见盔甲下早已湿透贴在脸颊上的发丝,他们的王脸色惨白混着那鲜红的血水,那一瞬间卡纳感觉手中的盔甲的那么的沉重,那么冰冷,那冰冷从他的手上蔓延到全身到心里。 他们的王!不会有事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危在旦夕(下) 军医已经来到,卡纳回神赶紧让开位置,目光强烈的盯着他道:“军医!你一定要救回王!不容有任何闪失!” 军医刚想应下,眼光瞟见嘎尔迪背上的断箭时,顿时身形一抖,赶紧上前拿起嘎尔迪的手把脉,脉象虚弱!虚弱! 军医事不宜迟,连回卡纳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想看看这箭深到何种程度,如果没有伤及心脏还有一丝希望! 可是嘎尔迪身上的盔甲让军医很是头疼,他起身跟卡纳道:“军师,王的情况危险,我还要看过伤口才知道能不能拔箭。可是王盔甲在身,剪不开!无法查看里面的伤口!” 卡纳看着嘎尔迪身上的盔甲,这是纯铁打造的特别重,只能脱! 卡纳军医阿格尔三个人齐心协力才把嘎尔迪身上的盔甲脱了,并且把湿衣裳也除去。 嘎尔迪背后已经是一片血红! 军医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一箭差一点就中心脏,一箭在背脊旁边,两箭差一点点就可以毁了他们的王。 因为情况耽搁不得,军医身边打下手的徒弟一开始看见是箭伤机已经去准备匕首热水毛巾等工具。 军医把着嘎尔迪的脉搏,十分艰难的问军师,“王中的箭离心脏很近,极有可能会伤到心脏有生命危险。” “放着不是更危险!军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王给救回来!”卡纳提高声音道。 军医何尝不想救回嘎尔迪,只是太过凶险,阿格尔在一旁静静等的不说话。看似平静,手中的拳头却已经握的骨节泛白。 军医拿着被火消毒过的刀,摸着嘎尔迪越来越虚弱的脉搏后,终于下定决心道:“等不来了了!” 东方仇个潜回了巴图的军营,那里还有十万兵马,他要想着怎么弄出一个将领来稳住这些人。 不得不说,东方仇虽然作为一个教主,但对领兵打仗是一知半解,当教主和当将军虽然有共同之处,但还是有些许不同。 他只想着的这将军没了,就跟选教主一样再选一个就成。没想到也有可能是树倒猢狲散的结果。 东方仇站在他自己帐篷里,筛选着剩下的将士,他发现巴图身边的那个努尔是个不错的人选,首先他得到巴图的信任,听说是跟了巴图许久的人。其次,他和其他的副将关系都不错,但是……这些人都被当成了俘虏,他即使伤了嘎尔迪也还是没能那些兵马回来一些。 那几个副将就跟被点穴了一样,一看到巴图那个废物死了就不动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东方仇的身后突然冒出一句话,惊的他差点从椅子上蹦出来。 他看着依旧笼罩在淼罗身上的斗篷,没好气道:“你以后能不这么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你打算怎么办。”淼罗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 东方仇心里有气发不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跟办法跟淼罗抗衡,只好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怒火,低声道:“找个人让他控制这十万兵马,然后我们控制那么士兵。” 他的想法真的很美好,不知道是不是自负到有些无知,就跟巴图留下十万士兵以为自己肯定会回来一样。 淼罗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感觉不像一个活着的人,因为他一直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除了偶尔东方仇让他不开心,语气会有些冷冽外,一般这种时候他的话让人听不出情绪,听不出生疑问还是陈述。 对东方仇的回答,淼罗继续毫无表情的说道,“会训兵,能都的过嘎尔迪的四十万兵马。”】 巴图一噎,自行理解成淼罗在反问他,哼声道:“十万不多,总比一个都没有好。选出来的那个将军会不会训兵?” 淼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原本让东方仇帮巴图收复了嘎尔迪的兵马,然后向大齐开打,然而巴图死了,他的兵马只剩下十万。 这样他怎么个苗萝报仇雪恨?他们都该死去陪苗萝的,包括苗疆。 他要让中原苗疆动荡起来,全部给苗萝陪葬。 苗萝喜欢的,苗萝厌恶的,一一斩去。 东方仇莫名的感到背脊发寒,他盯着眼前的淼罗,甚至有后退的冲动,能让他堂堂一个教主产生后退的想法,这个淼罗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诡异,江湖上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 淼罗收回身上的气势说:“无知,他们不会听你的号令。” 东方仇一听,又控制不住冷笑起来:“呵,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打算除去巴图?之前不阻止,现在才跟我说未免太没意思。” “这十万士兵不会听你号令。” 东方仇:“……”有时候他真的想和这个神秘的淼罗来一场生死决斗。 淼罗道:“杀了他们。” 东方仇听了,看淼罗就像看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十万士兵他们要怎么杀?“你不是想收服更多的人去和大齐开战?十万士兵也是兵。” “用不了,杀。”淼罗身上没有一点杀气,之前那股压迫人的气息仿佛是错觉。 东方仇想当初,哪个手下不是他简单下令就立刻去遵守的,到现在他竟然连说个话都被人如此无视,这个人只有杀的念头了? 那倒是拿出点杀气来!到头来这个人也只会让他去杀! 东方仇想起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略试探道:“淼罗,你就没有那种能控制别人的东西?” “我说过,你不准叫这个名字。”淼罗的声音更冷了。 东方仇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开始是他说他叫淼罗,后来又不让他喊,偶尔又给喊。 他已经认为淼罗是个疯子,但是他的重心还是侧重于,淼罗给不给他这种控制人的药。 “你有没有这种药?”他学着淼罗重复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淼罗:“控制一人可,费神。” 东方仇想的是控制十万士兵而不是控制一个! 淼罗似乎想起什么,独自转身离开。 东方仇:“……” 他堂堂的教主又被无视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待见他,东方仇已经渴望回到大齐,把他的手下们都招出来,看那个时候这个淼罗还敢不敢对她无礼! 其实东方仇平复心情想了想,面对十万士兵都能随意说杀的人,指望他对他数百个教徒表现出在意? 淼罗走了,东方仇带着烦闷的心情出去,他都不知道这么多士兵,淼罗是怎么自由出入的…… 刚出去,就见那些士兵都慌慌张张的,他随手拉过一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巴图将军死了,弟兄们都被去当了俘虏,我们当然准备逃命!”说着那些士兵甩开东方仇的手,继续奔跑起来。 东方仇没有想到这些士兵会是这个样子,跟他期待的完全不一样1 难道淼罗已经知道了? 不,如果他知道会这样,为何会不反对他出手除了巴图的意图?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十万大兵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他窜上之前巴图站在上面训话的平台,运起内功打断不远处一个立起来的木杆。发出的响声让这些奔走的士兵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着这个中原人,曾经救过他们的命,跟在将军屁股后面的中原人。 这个狡猾的中原人想做什么? 东方仇咳嗽一声,看着都停下脚步看着他的士兵开口说道:“大家不必惊慌!我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底下的士兵就开始嚷嚷道:“卑鄙的中原人你站在上面做什么!” “下来!下来!下来!” “这不是你站的地方,你没资格说话!” “滚下去!” 东方仇怎么都没有想到下面的士兵会如此的对他有成见,他想起了淼罗清冷的声音说,无知,他们不会听你命令。 确实这些野蛮人完全不接受中原人! 他忍下这口气,抬起头坚定说道:“你们逃?能逃到哪里去?这里四面楚歌!你们无论是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安全!除非把他们打趴下。” “开什么玩笑!十万对上嘎尔迪的四十万,去送死吗!果然中原最狡猾!” 东方仇曾经那么的心高气傲,如今被几个士兵噎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人数众多,无论去哪里一定会当做引起关注,与其逃命还不如归顺嘎尔迪。等你们和今天被抓的弟兄们汇合起来后,再一举重创对方逃出来。” 士兵说:“你是不是傻的,归顺之后我们的武器肯定要被没收,现在谁敢反抗嘎尔迪有好下场?” ;另有其他士兵也说:“你们有没有听过,嘎尔迪是狼神眷顾的人?” 他们这里信奉狼图腾。 “我也觉得是,他上战场太可怕了!” “以后这整个草原是不是统一?我们在这里等着汗王出现吧!” 东方仇站在台上,却那么简单的就被忽视。他咳嗽两声无人看过来,今天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被人气炸了! 他大吼一声,“士兵们!你们出去走,不如在这里等着!嘎尔迪他们很快就来收复这里。你们可以跟抓去的士兵团聚,因为整个草原都将是嘎尔迪的。” “这关你什么事!” “你再不走我就打断你的胳膊腿!” 接二连三的恶语相向,让东方仇彻底的失去收复这群人的打算,淼罗说得对这些人没用了都该死! 他很没有心情的下了台,那些士兵吵着吵着,也不知道吵些什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求请太医(上) 东方仇的计划落空了,他没有办法单独靠自己的力量去让这十万兵力为他所用,他需要淼罗的帮助。 一夜过去,嘎尔迪重伤昏迷不醒,帐篷里火盆在木架上燃烧散发出一丝暖和。卡纳等人一直守在他们王的身边,企图看见苏醒的痕迹。 由于情况严重军医留下一个在帐篷里随时待命,他已经将所有最好的最适合汗王的药材都用上了,但伤的太重,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让汗王平安,汗王缓慢跳动的脉搏让他下跪不起。 “各位将军,汗王伤的太重,若没有什么神仙妙药恐……支撑不了几日!” 卡纳一向最稳重,连他都忍不住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鬼在地上的军医,“谁准许你胡说!王是狼神庇佑之人!你从医多少年,连个箭伤都处理不了!” 左前锋阿奇也是冲动,他跳出来拎起军医扬起拳头就要砸下去,却被生气卡纳制止,“阿奇冷静!” “卡纳,你都说了这个军医胡说!我们王是最厉害的人,怎么会出事!一定是他不会医治!”阿奇大声说着,目眦欲裂,扬起的拳头却一直没有砸下去。 他们都不会医治,只有军医能治伤治病,一个大夫有多么的珍贵,他无论如何都会忍着。 军医也是倔,他虽然身子有些颤抖,却毫不畏惧的对上他们这些将士的目光,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大夫从来不是神仙,他蓦然想起上次那个解救他们的男子。 他顾不上自己的性命,希冀的看着阿奇开口道:“我卡扎的医术确实算不上高明,奇将军还记得上次不但治好我们还反将敌人一军的中原男子吗?那个人,也许会有办法让救汗王一命。” 阿奇一怔,不自觉的放下军医的领子,看着床榻上的嘎尔迪,脸上也染上一丝希望道:“是啊,那个中原大夫的本事一定很高,不然也不会被跟着中原王妃来这里。” 他们知晓汗王和中原王爷和中原王妃的关系,对此多了几分的信任,汗王跟着他们长大,他们不会害了汗王的。 卡纳也激动的握紧手指,阿格尔沉默了,他做了错事! 阿奇动了动腿,压抑不住想立刻奔去请大夫回来的冲动,卡纳示意右前锋莫友看紧阿奇。 莫友只能伸出一只手扯住阿奇的手臂,定定的站在他旁边,“你给我冷静点!” 阿奇挣扎着:“你个莫友,给我放开!” 卡纳板着脸严肃的看着在场四个将士道:“这件事,需要阿格尔出面才行。” 阿格尔上前一步,“阿格尔自愿请命去大夫回来!” 卡纳颌首,虽然当时的危险被化解了,但不确信那个太医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毕竟温和淡然的人不代表是草包。所以阿格尔去请他回来医治最合适,起码要有诚意。 阿奇听出了那么一些道理,倒也不闹了,任由莫友抓着他的手臂,看着阿格尔想说些什么抱怨的话,动动嘴唇子又说不出来,虽然他心里气恼阿格尔,但到底是兄弟,兄弟都是同甘共苦,为对方背黑锅都可以,互相指责就不对了。 卡纳见多识广,曾经听嘎尔迪说过,负荆请罪的故事,虽然不是很清楚,中原人应该也是吃这套的。 卡纳说:“阿格尔为了表示诚意,你背着军棍去请罪,一定要把他给请回来!” “是!阿格尔一定把大夫请回来!不管他要我什么事,如果汗王出事,我也绝不苟活!” 军医催促说:“阿格尔将军请速去,越快越好,我担心汗王的情况可能会恶化。” 阿格尔跟卡纳点头,立刻直起腰版匆匆出去,不多时只听马蹄声响,逐渐远去。 阿奇不放心询问道:“卡纳,我也跟着去?阿格尔去到也请不来大夫的话,我阿奇可以把他们扛来!” 莫友看了一眼嘎尔迪,他多么想让汗王现在起来暴打这个蠢货一顿,并且罚他操练一百遍! 也只有汗王能有这个本事让阿奇听话,阿奇的冲动他们都有目共睹,这样的人有本事也不适合当将军上战场,因为太没有纪律。 卡纳当做没有听到阿奇的话,又在解答道:“以汗王和王爷王妃的关系,他们会不让那个太医来救汗王?” 阿奇愣了愣,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想明白,高兴起来道:“没错!就算那个大夫不肯来,那个王爷和王妃也一定会请他来的!”他固执叫刘太医大夫,在他的观念里,大夫就是跟军医一样治病的,太医?也还是治病的。 卡纳守着嘎尔迪,朝阿奇莫友还有一位不爱说话负责后卫的将士道:“你们都出去吧,军中还有大事小事没有处理,那些个敌兵一定要看妥了,把那几个将士分别绑起来看守。” 末了,卡纳像似想起了什么道:“记得把努尔放了。” 阿奇疑惑:“为什么要放了努尔,他跟巴图最好了!就像汗王和军师一样。” 莫友也不是很同意,想想汗王现在重伤他们都恨不得抓了放暗箭的那个人千刀万剐!何况巴图……已经死了。 卡纳笑不出来,只能叹了口气道:“他是我们派去监视巴图的人,这些日子都是他给我们传的消息,不然我们的粮草可真的被烧了这一杖胜负还不一定。” “竟然是他!”阿奇对努尔的印象瞬间改观,神情也没有了之前的厌恶。 他们完全想不到他们王竟然派人在巴图的身边潜伏着,而且这个人还是巴图最亲近的人! 那么以前来的那么消息似乎都说的通了。 卡纳示意莫友带阿奇走,阿奇脚底像钉在了地上一样,看着嘎尔迪不肯动,“卡纳,那些事情莫友就可以处理,我要在这里守着汗王,直到汉王醒来。” 卡如果有胡子,一定气的翘起来,他拿阿奇没有办法,想了想才说道:“现在王不能处理军营中的事物,你作为王的左右手不帮忙吗?还是你想王醒来后还是要面对外面一大堆的事情?” 果然阿奇犹豫起来,他可是被汗王表扬过的左前锋啊,莫友也劝说道:“为了让你以后更加厉害,你应该去请努尔,他能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给我们传递消息,是个厉害的人。” 提起努尔,阿奇就来兴致了,一看嘎尔迪他又犹豫了,最终他决定带着努尔回来之后就守在汗王的身边! 阿奇跟卡纳点头,跑去看守俘虏的地方去找努尔,那些巴图的副将都被绑在了柱子上,和其他的士兵分开看守。 阿奇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努尔,努尔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也亮了起来,他就知道汗王是个好人,不会过河拆桥。 阿奇装作凶恶的样子,指着努尔说道:“把他松绑押出来!” 士兵不敢怠慢,立刻按照他的要求去办,努尔被士兵推搡出来,天气冷啊绑了这么一会手脚都变得僵硬,走的慢了被身后士兵那么一推,一个踉跄。 巴图原来副将看着努尔被带走,心里也有些悲愤,“你们不是说投降不杀吗!” 阿奇瞥了他们一眼,十分的不屑道:“我们也不是杀他。” 巴图的副将们不明白了,眼睁睁的看着努尔走出去。 阿奇看了刚才推努尔的士兵一眼,心里不高兴,冷着脸给那士兵甩脾气:“你态度给我放好点!”随后带着努尔走了。 留下那个士兵很是茫然的看着同伴,“阿奇将军让我们态度好一点?” 被问的士兵也是一脸茫然。 努尔跟在阿奇的身后,边走边伸展拳脚好让自己身体尽快的暖和起来。他猜想阿奇应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然也不会训那个士兵。 努尔之前琢磨着,按照军师卡纳的性格,应该不会把他的身份透露出去,因为巴图是个多疑的人。现在结束了,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回来了。 直到他们进了帐篷,努尔看见军师卡纳立刻跪了起来,他在巴图身边潜伏了那么久,能回到汗王的身边实属不易。 卡纳心里很感激努尔,连忙让他起来,“努尔,欢迎回来!” “卡纳,好久不见。王……王他受伤了?”努尔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嘎尔迪,立刻瞪大眼睛惊呼道。 他当时距离嘎尔迪和巴图甚远,又没有骑马,他下手很轻争取努力自保不伤到同胞。所以他只知道巴图死了。 汗王嘎尔迪骑马回营,他也看见那飞快离开的身影,打赢仗了,为了表示高兴,他们都会这样赛马回去,不足为奇。 阿奇替卡纳回答道:“有人躲在山丘后面放暗箭!王被暗伤了!” “是谁?”努尔问。 “我赶去的时候,哪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几个脚印!可恶,若是让我抓到他,一点在他的身上射上上百箭!” 嘎尔迪身上盖着被子,趴在床上只能看到半张惨白的脸,那一向胜券在握的王,什么时候这样虚弱过? 努尔扭头看了一眼阿奇说:“阿奇还是很有干劲很冲动。”接着担忧的看着卡纳问道:“王什么时候会醒来?巴图的营地里还有十万兵力。” 卡纳摇头,“暂时还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他军营中可还有什么厉害的将军在镇守?” 听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努尔的心里是沉重的,但是正事也很要紧,他将军营中的情况一五一十说出来,“军营中没有能挑得起大梁,但是还有一个叫东方仇的中原人,之前来投靠巴图,他很有本事能化解你们下的药,偶尔会给巴图出主意,是个很有计谋的人。” 第三百四十八章 求情太医(下) “东方仇?中原人?他怎么会来草原?”卡纳纳闷道。 努尔稍微回忆一下说:“好像是因为他在中原被通缉的原因,没有容身之处。” 卡纳冷哼一声:“巴图还是什么人都来者不拒。” “瞧着倒是个有本事的。” 卡纳:“那十万士兵群龙无首,我们又刚大战过,还是等王醒来在说吧。” “是。”努尔一脸恭敬,他也在等着汗王醒来,等汗王醒来一统这个疆土,已经没有人再可以跟汗王作对了,曾经四分五散的地盘,已经化为了整体。 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是他们的王! 卡纳和善的跟努尔说道:“此次战胜,你功不可没,先回去歇息,王醒来也会重重的嘉奖你的。” 努尔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嘎尔迪隐藏眼底的担忧,他们的在等着王带着他们走向和平走向繁荣的日子。 王,您可千万不能倒下!不然他努尔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努尔刚准备退下,随后又转身朝卡纳道:“军师,努尔可在哪里歇息?”他的身份还不明朗化,去哪个帐篷还不好说。 卡纳倒是疏忽了这个问题,他看向帐篷里的呆站着的阿奇,问道:“阿奇不介意的话,让努尔暂时在你那处歇息?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举步迁回的中部!” 提起中部,阿奇和努尔眼中都泛起兴奋,中部啊,那是王者的地盘,之前他们是为了收复这最后一个地盘才在这里扎营。 阿奇自然是不介意,还仔细的给努尔指路道:“就是这里直走,拐个弯往左走的第三个帐篷穿过去,后面那排的倒数第二个。” 努尔“……”阿奇是愿意跟他一起住呢,还是嫌弃有人打扰? 卡纳听着阿奇的说法头也怪头晕的,都快怀疑他是不是也不知道阿奇的帐篷在哪,自己走着去容易,说出来完全是不知道哪里。 他还没有发话,阿奇就蹭蹭蹭的走到门口,掀开门帘跟守在门口的士兵道:“你,带努尔将军去我的帐篷,别带错了。” “是!”士兵知道每个将军的帐篷所在,自然不会带错。 阿奇一脸我和聪明跟着我放心吧的表情,跟努尔说道:“我说还不如让士兵带你去,你去吧,随意,都是兄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努尔一个一米七又清瘦的人,站在又高块头又壮的阿奇面前,也是没脾气了,道了声谢谢跟卡纳点点头打招呼后,就跟着守在门口的士兵离开。 阿奇回头盯着门口,像是在思考什么。努尔这家伙好像是他妹子喜欢的类型,嗯,虽然看着不强壮,但也是个又能耐的,配他的妹子也不差。 卡纳现在没心情管阿奇在想什么,只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奇回答的理直气壮,“等王醒来。” 卡纳:“……”你无法跟一个不讲理的人说道理。 阿奇认了死理,卡纳也没有再劝他。 终于外面雨晴了,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伙头军亲自给他卡纳送吃食进来,委婉的表达的因为多了几万张嘴吃饭,粮草恐怕支撑不了几天。 卡纳皱眉,阿奇想也不想拍拍拿了大饼的手掌道:“这有什么问题,巴图的兵在我们军营能吃白食?让本将去把他的粮草抢过来。” “阿奇!对方还有十万兵力,我无权给你十万兵力去再打一场。”卡码很严肃的看着阿奇说道。 卡纳还真的怕阿奇冲动起来带了兵就冲出去,这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听的此言。阿奇继续拿起大饼不怎么开心道:“如果王醒来,他一定会同意我去抢巴图那货的粮草。” 卡纳嘴角抽搐。问送饭的伙头军道:“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约莫五天时间。” “那先这样,等汗王醒了看汗王的意思。”卡纳把嘎尔迪的伤情表现的一点都不严重的样子。 伙头军没有发觉异样的退下了。 虽然天晴了,道路还是浸满水,马蹄那么一踏,能溅起浑浊的黄水花。 阿格尔真的背着用来责罚犯错士兵的木棍,直奔着这边关城而来,一日半,快马加鞭滴水未进,他总算是看见了边关城的影子。 他身上还穿着盔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路从军营安全来到边关城外的,但到了这里他要顶着这身盔甲,就是被他钻地进城了也是人人喊打。 毕竟对大齐来说,一个草原铁骑的兵溜进城中能有什么好事! 阿格放马去吃草,自己偷偷摸摸脱去盔甲藏起来,又打晕了一个路人,把他的衣服扒了自己穿上,低头敲了瞧,看不出哪里有漏洞,这才出去骑上马进城。 进出边关城是要银子的,他这个地方大多是有人从城中出来,却极少有人从这里进去,阿格尔也顾不上了,下来牵着马直接往城门去。 士兵长枪交叉一起就是那么一栏,上下打量这个背后绑着木棍的高大异族道:“三个铜板。” 阿格尔从身上摸了摸,也没有摸出一个铜板,他只贪那个牧民的衣服,财物都还给他了,哪知进城竟然要铜板! 那士兵瞧了阿格尔两眼,看这穿着也不像是难民,冷着脸口气不佳道:“没钱不能进,滚开!” 另外一名士兵也开口道:“没钱想进城,就赶紧去正门,这里是从出口。” 阿格尔为了不引人注意,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给人感觉大块头胆小鬼。 眼看着他从朝正门的方向走去,开口跟阿格尔要铜板的士兵朝同伴道:“就他那个样子,人家也不给他进吧。” 那士兵耸肩道:“反正他也没钱就让他去试试呗,正门如今接收难民都免费进城。” 开口要买铜板的士兵撇撇嘴,“有匹马带着,这个人还想当难民。” 阿格尔从后门来到正门,绕了一炷香的时间。正门口比后门还冷清,只是零零落落一两个人互相搀扶的走着,面容悲戚,全身很狼狈。 阿格尔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的衣裳,虽然不是说多好,但是比起他们的好像好太多了。重点是还没湿,他看见进城的人全身都是水淋淋,这个大齐真的是所谓的物质丰饶?怎么过的这么悲惨。 阿格尔只好动手把自己的衣裳撕破,就地在地上一滚,有点像样了,这才跟那些难民一样从慢慢的朝着城门走去。 唯一不同的是,他牵着一匹马,这个马跑了这么久的路,不但瘦了不少,状态还不好。 守门的黑士兵多看了一两眼,导致阿格尔紧张的背后冒冷汗,要是在城门口闹起来,他就很难进去了。幸好守门的士兵没有拦着他,他一进去之后就有士兵领着他们走。 阿格尔牵着马跟着他走,用生硬的中原话问道:“请问,王爷在哪里?” 带着他们的士兵习以为常这些流民感激他们王爷,用长枪指了个位置,“在城中西,等会带你们过去就能看的见,但是王爷很忙,你们去领衣裳吃食没事别去打扰。” 阿格尔抬起头打量环境路线,发现其他百姓生活过的很好,他们走了一刻钟多就到了城中西,只听起伏的痛.吟.声,抬头便见一个大棚,棚下一大片的人,还有穿梭来回忙碌不已的士兵。 带他来到这里的士兵跟门口的同伴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 阿格尔的装束很奇怪,他虽然身上沾了黄泥水,头上也是湿的,就是背上背着棍子,手里还牵着一匹马。怎么看都跟普通人不同。 士兵审视着的阿格尔道:“你是哪里人?把木棍和马留下才能进去。” “为什么?”阿格尔问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要他放下东西才能进去。 士兵耐着性子道:“你携带木棍会对其他的百姓造成惊慌,而棚里都是住人的,你把马牵进去还怎么住人?” 阿格尔发现这个中原士兵说的有点道理,所以他也还算温和的士兵道:“我不住这里,我找王爷。” 士兵:“……” “王爷不见客!” 阿格尔刚缓和一点的脸色又转多云了,他皱眉看着士兵也不说话,这些年的贸易发展,让他们能听懂中原人的话,但不能太复杂。 士兵被他这么看着竟然感觉有压力,过了一会,阿格尔又问:“你这里有刘太医在这里?” “没有!”士兵硬气道。 阿格尔若有所思,牵着马转身走了,士兵想叫人拦住他,发现又没有正当的理由拦着,而其他的流民正冷的瑟瑟发抖,他也不好耽搁。 阿格尔出来街道之后,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摆摊的人问路,很快就知道了将军府的方向。 他加快脚步,觉得自己在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来到将军府门前,他又遇到难题了,他进不去这个许多士兵把守的大门,如果不是不想闹出事,他完全可以闯进来。 阿格尔牵着马站在门前,身上背着木棍面无表情,怎么看都像来找茬的。守门的是士兵有些警惕的问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将军府前逗留?” 阿格盯着大门上门环,“找刘太医。” “将军府没有太医!”士兵想了想,得到旁边兄弟肯定的点头后才回答。 “我要见王妃。”阿格尔有些不耐烦,他急着求见性格也暴躁。 士兵也开始戒备了,“王妃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阿格尔:“……”中原人都好烦好烦好烦! 第三百四十九章 明儿出马(上) 阿格尔被阻拦在将军府外,他极力隐忍着干翻这些人的冲动,想到他们的王还等着那个刘太医医治,又不得不克制住。 幸好没有耽搁多久,明儿哥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阿格尔眼尖立马大声喊道:“明少爷!” 明儿哥正想着出去看看那些灾民的情况,府中的情况被启儿哥包揽了,他也不想去处理那些。他师父现在气色好多了,师公和两位师伯也是心情很好,让他忙自己的去。可是他并没有好忙的,除了给皇蛊喂点吃的,所以正准备出门。 冷不丁被陌生的嗓音喊明少爷,他有些意外,只有嘎尔迪那边的人才会喊他们少爷。 他抬头只觉得阿格尔有些眼熟,便不自觉的朝前走去,盯着将军府外的阿格尔,“你喊我?” 阿格尔一看明儿哥的神情就知道他不记得他了,可瞧着周围穿着大齐兵服的士兵,他也不能跟明儿哥说,我是我们汗王的手下的将士。 他心里真的很焦急,稍微转了一下脑子道:“我是我们嘎少爷的手下,嘎少爷病重,还请明少爷帮忙请个厉害的大夫来瞧瞧!就上次来瞧过的那位!” 嘎少爷? 明儿哥初闻一愣,紧接着马上反应过来,终于看出眼前的人是谁了,他面色焦急道:“大夫在里面,你随我进来!” 小王爷都开口了,门卫士兵自然不会阻拦。 阿格尔也没心去计较他们之前拦着他的事情,赶紧来到明儿哥的身边压低道:“明少爷,王跟巴图大战的时候被人用暗箭所伤,中了两箭都很凶险,如今重伤昏迷不醒,得请上次来的那个刘太医出手救我们王一命!” 明儿哥加快脚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嘎尔迪会因为巴图而身受重伤,之前那么多战役都安全的走过来。 他跟阿格尔道:“辛苦你赶来,我们马上就去请我师公。” 师公?阿格尔大惊,他之前实在是太过愚蠢,若是那个刘太医要了他的这条命都无所谓! 他们的脚步的丝毫不见缓慢,阿格尔不敢隐瞒他做的错事,背后背着的木棍就是他此次前来的原因。 阿格尔将自己之前护送刘太医回来,准备在半路暗杀刘太医的事情跟明儿哥简略了说了遍,他看着明儿哥因为惊讶侧头看着他的目光,垂下头道:“明少爷,只当之前是末将鬼迷心窍,但是为了能让刘太医不计前嫌去救我们的王,阿格尔这条命就是刘太医的了!绝无怨言!” 明儿哥很是懊恼阿格尔所作的那些事。他心里有些不喜,刘太医是晨曦的师父,他也知道刘太医本是奉命来将军府替王将军治病,去嘎尔迪的军营额也不过是因为晨曦。怎么说刘太医也是救了嘎尔迪他们一把,却不想阿格尔竟然想暗害离刘太医!心里不可谓不心寒,草原和中原两方想和睦相处放下芥蒂,还需要嘎尔迪和他们继续努力。 只是现在眼前最重要的是嘎尔迪的安危,阿格尔这件事被他的两个师伯知道了,别说他的师公刘太医愿不愿意相帮,就是这两个师伯都得把时间耽搁下来折腾死。 明儿哥当下断道:“你先不要在他人的面前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先去求我师公出手救嘎尔迪,但是之后你被我师父师伯怎么折磨的最好有个心心理准备。” 阿格尔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最重要的是请到刘太医,横竖不过一死,他点头认真道:“末将听明少爷的,还请明少爷快些,粗乱一算,王他已经昏迷了两天时间。” 明儿哥简直打死这个阿格尔,一个将军府中的王管事,遇见明儿哥连忙行礼,多看了明儿哥身后的阿格尔几眼。 明儿哥停下脚步吩咐道:“王管时,我要出一趟远门,麻烦你准备一辆马车,将他带到马车旁候着。” 末了,他看了阿格尔背上木棍一眼道:“你跟着王管事先去等着我。” 语毕,明儿哥朝着南苑跑去。他已经决定好了,不管是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刘太医请去救嘎尔迪! 那可是他的兄弟!若是他跪下求他师父,师父应该不会不管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阿格尔来不及说什么,就只剩下明儿哥远处的背影。 王管事瘦高瘦高的,明儿哥离开之后就收起了笑容,他看着阿格尔,那一身沾了泥水的牧民衣裳和分外明显的粗犷五官,足以说明这不是个中原人。加上湿漉凌乱的头发,怎么看都像是外面的流民。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戾气很重,手上一定没少沾血。他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找上小王爷。 中山王一家在这些人的心中地位不低,王管事听到小王爷要出远门,还带着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立刻就多了个心眼。 他朝阿格尔道:“跟我来吧。” 阿格尔不出声,静静的跟在管事的身后。 王管事问道:“这雨刚停,你们就要出远门?” 静默了几息,王管事得不到回答。回头瞄了瞄阿格尔,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 他走了两步又继续问道:“马车上要准备几天的干粮?” 王管事旁敲侧击,想从这些细节上推测出明儿哥要去哪里,路程有多远。可是他遇上的是阿格尔,阿格尔全程都是不远不近的跟在王管事的身后,不回答任何问题。 王管事:“……”他也是没招了,他不可能去问小王爷,而这个危险的流民却跟个哑巴似的,问什么都不会出声,这该如何是好? 再说明儿哥急的一进门就抱着刘太医的大腿喊师公,吓的另外三个人睁大眼睛。刘太医更是直接瞪着眼睛看明儿哥。 苗大师首先回神问道:“明儿,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明儿哥看着他的师父点头,然后抬头看着刘太医道:“求师公救一救我兄弟。他中了两箭,刚接到消息才知道他昏迷了两天。” 刘太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救人,他扶起明儿哥道:“救人就救人,你一进来就是抱着老夫大腿作何,起来。” 明儿哥在顺势起嘀咕,“抱大腿算什么,我还要给您跪下呢。” “嗯?”刘太医提高声音疑问,“罢了,你的那个兄弟在哪里?速带路前去。” 苗大师瞧见明儿哥眼神中的焦急不是假的,便也没有插嘴多问,他擅长蛊术,救人这事是他师父的区域。 明儿哥说:“在城外很远,做马车要七八个是时辰才能到,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慢才接到消息了。师公你可不可以以跑一趟?” 瘦子和胖子最喜欢的就是出门了,正好这小师弟的身体已经正在好转,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两个跳出来凑合道:“师侄有难,我们当师伯的自当倾力相助,走,我们出门去,师父我们走吧?” 明儿哥脸都垮了下来,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师父。苗大师怎么能不明白,只是他师父这一去一回就要一天一夜多,这么久还是在外面,胖子和瘦子虽然爱胡闹,却是能保护他们师父的。 明儿哥瞧见自己师父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连忙看向刘太医,他今天为了让刘太医去救嘎尔迪可是拼了老脸,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的!就指望着他一进门就来这一出,把刘太医给忽悠出去。 刘太医从来到将军府,明儿哥对他就是尊敬的,但是没有多亲近,只是跟他的三徒弟亲昵些。没想到今天这小王爷来这一出,确实把他弄得有些懵。 他瞧着明儿哥正挤眉弄眼的,透露出一个意思:师公千万不要让两位师伯跟着来! 刘太医也不好耽搁,他看向比明儿哥现在还激动的大徒二徒弟道:“你们留在这里照顾你们师弟和小师妹。为师跟着明儿去就可。” 胖子很是不乐意,争取道:“师父,现在外面多乱啊,你一个人和明儿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出门没有安全保证。” 明儿哥马上接话道:“我安排了高手随行,一定没事!” 瘦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刘太医就道:“过去几年你们都没有在为师是身边,为师还不是好好的?救人要紧,明儿走吧。” “是,师公!马车都已经备好在门口等了!”明儿哥大声说。 刘太医拿着自己随身的医药箱,顺便带了几种草药放进去,正准备走,瘦子把一个药瓶递给他说,“师父,这是我用一片紫莲花炼出的药丸,只有三颗,病危的可以保命。” 刘太医接过,明儿哥感动的扑过去拥抱了一下瘦子,身高不够,踮起了脚尖也是勉强才够得着瘦子的肩膀,“谢谢师伯!” 瘦子正飘飘然呢,把师侄给感动了!师侄是什么?师侄等同于干儿子!他得意起来豪气万千道:“客气什么。” 明儿哥不知不觉间被人当了干儿子。 等明儿哥拉着刘太医出了南苑之后,瘦子才回神,一拍自己大腿道:“我的药丸是给师父的,这明儿感谢我竟然这么激动?” 苗大师淡定道:“明儿以为你拿药是为了救他的兄弟。” 瘦子大惊,“我救他兄弟干嘛!天杀的!那可是我赌上半条命得到的紫莲花!” “别总是故意漏掉胖爷我!这花胖爷也有一半的功劳!”胖子每次都提醒他道。 苗大师重新拿起手上的书籍,心里却想着,这明儿有些反常,又说不出哪里反常,好兄弟危在旦夕,心里急是正常。但是他为何这么忌讳瘦子和胖子同去? 第三百五十章 明儿出马(下) 这个问题直到刘太医来到马车旁才知道怎么回事。 阿格尔听从明儿哥的命令,不在人前说出那件事。所以当他看见只有明儿哥和刘太医出现的时候,扬起背后的木棍就朝着刘太医而去。 那架势,不像去请罪的反倒像是去兴师问罪。 明儿哥看着也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人确实是嘎尔迪的将士没错,不是说来认错?这又是为何?想归想,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挡在刘太医的面前。 刘太医并没有认出来认出阿格尔,却也很警惕手中已经准备好了银针,若是你一出门就见一人拿着长棍气势汹汹朝你走来,想必也不是好事。 明儿哥喊道:“阿格尔,你做什么?” 刘太医侧目,没想到这个拿着木棍的人和明儿哥是认识,看着对方直盯着他的眼神,刘太医丝毫想不起来,他在哪里得罪过这样的人。 阿格尔没有回答下明儿哥的话,直接拿着木棍来到刘太医的面前弯身,双手将木棍奉上,“刘太医,上次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还请太医救救我们汗王,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要杀要剐都行。” 刘太医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阿格尔,汗王?护送他来边关城的那个少年?原来当时想除掉他的是这个人。他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他知道这跟他救那个年轻的汗王没有关系。 他催促道:“不是说情况危急,还不立马赶路。” 阿格尔惊喜万分,一把扔下木棍,请刘太医和明儿哥上马车,他来当车把式。 明儿哥坐在马车里,偷偷的看闭目养神的刘太医,想了想,他道歉道:“对不起师公,我骗了你出来。” 刘太医睁开眼睛,马车赶的很快,幸好还算是平稳。他看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明儿哥问道:“你怕你师伯来就是怕被他们知道了,我就去不了草原救那个汗王?” “嗯,所以之前在我师父厢房,我才说给您跪下都是应该的。”明儿哥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 “无需愧疚,救人乃是大夫的职责,何况那个年轻的的汗王护送我来边关城的路上,处处保护我,也算是为了还了这人情。”刘太医起来倒是真的不在意。 明儿哥认认真真的道了谢。马蹄声一路哒哒哒,他们是第二天的黎明去到了的嘎尔迪的军营。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刘太医若非经常锻炼身体好,这会只怕身子骨散架了。这阿格尔心急的把赶马车当成骑马,那是一路呼呼呼的连晚上都没有休息,也不知道他都这路有多熟才能在这冷的要下雪的夜里,没有差错的赶路。 阿格尔穿着牧民的衣裳,毫无意外的被士兵拦了下来,他这个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又穿成那样,有谁能联想到是他们的将军。 那士兵恶狠狠道:“这里是军营,尔等赶紧离开!” 阿格尔一抹脸,粗糙的手掌抹在脸上也毫无知觉,他动了动眉头,发现眉毛上竟然的快结成冰渣。当下也顾不上这么多,厉声吼道:“眼瞎!我是阿格尔,速速放行!” 士兵一听这经常操练时听到的吼声,看多了两眼,发现还真是阿格尔将军,连忙让开请进去。 马车进军营极少,仅有的几次,也多半是运送物资的。 阿格尔直接将马车赶到嘎尔迪的帐篷口停下,立刻敲敲马车门尊敬道:“明少爷,刘太医可以下来,我们到了。” 明儿哥打开马车门,轻松跳下,控制住要飞奔进去看嘎尔迪的冲动,礼貌的扶着刘太医下来。 赶路太疲惫。刘太医和明儿哥的脸色都不太好,当然最严重还是阿格尔,他淋了这么久的雨还连夜赶路。铁打都应该扛不住了。 听见动静,帐篷里的阿奇莫友都出来,看到刘太医身形的时候眼中迸发出希望,他们两个用觐见上位者的态度尊敬的朝刘太医行礼。 阿奇什么也说不出来,扬起帐篷帘子示意刘太医等人进去。 阿格尔抬起脚却一顿,站着一会才稳住,一旁的士兵担忧道:“阿格尔将军您没事吧?” 阿格尔摇头,汗王都还没有安全他怎么能有事。 卡纳和军医看见刘太医的时候都行了礼,退开一些让位给他。如果刘太医能治好嘎尔迪,那么他就是卡纳等人一辈子的恩人。 刘太医只看一眼就知道情况不好,也顾不上和这些人寒暄,先把脉,片刻对嘎尔迪脉搏的虚弱皱眉。 明儿哥看着嘎尔迪的模样,心里提了起来。他看着刘太医掏出临走前瘦子给他的药瓶,倒出一个尾指甲大小的药丸塞到嘎尔迪的口中。 随后放下医药箱,掀开被子,看着那被血染红的纱布,什么也没说,直接撕开,看到伤口还血肉分明没有愈合迹象,拿出他们苗疆特有的药粉,经过一番包扎好后,血液已经不再渗出来。 刘太医看着自己手上沾的血水,用军师他们准备给嘎尔迪擦脸的热水洗了洗,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再煮一锅热水便是,虽然有些麻烦。 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前几天暴雨又连绵不断的小雨中雨,刚晴了一天,现在就下起了小雪。北风也开始呼啸起来。 明儿哥暗叹嘎尔迪在现在这个时候受伤,因为伤口在这种天气很难痊愈。 终于等到刘太医站起身,卡纳才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刘太医,我们王的身体情况……还好?” 刘太医很是淡定的点了头:“暂时没事,命是保住了,伤要仔细静养上两个月,这两个月你们不要让他动刀剑,他的伤口太深离心脏很近,像骑马之类的都不可,不然重则伤及性命,轻则留下隐疾。” 这一惊一喜,让他们提了这些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阿奇高兴不已,若非看见刘太医的年纪稍大些,指不定他现在就冲上去给这兄弟一个拥抱。阿奇道:“谢谢浓!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神医,今日之恩,日后又用得上阿奇的地方尽管吩咐。” 刘太医没有想着要回报,但是为了让这些人安心,点头是必然的。 阿格尔听到嘎尔迪暂时没事的话,身形一晃,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阿奇回头一看,赶紧把他给扶起来,“阿格尔?咦,你眉毛上有冰渣!” 阿格尔:“……阿奇。” “说!” “你能闭嘴吗?”阿格尔努力自己站起来,来到刘太医的跟前单膝下跪道:“刘太医您是我草原一族的恩人,上次我阿格尔竟想除了你险些犯下大错,我很惭愧。” 明儿哥没有去管阿格尔和刘太医的事情,来到床榻前看着面无血色嘴唇很干的嘎尔迪,抬头问卡纳道:“迪儿哥的嘴唇都这么干燥了,你们怎么不给他喝点水润润?” 卡纳一看,赶紧去倒了杯温热的白开水过来,他们常喝奶茶,对白开水很少喝,只有他们的王会常喝一些。 明儿哥也不会照顾人,拿着水直接喂吧也喂不进去,不喂也不行。他回头看着卡纳,卡纳也是怔愣着等着明儿哥喂。 刘太医对阿格尔曾经想害他行为有些不耻,现如今看他背着棍子来负荆请罪,又这么坦诚的承认自己的错,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若要了这阿格尔的性命也无非是在手上徒增杀虐。倒不如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说不定对方还能帮到他的地方。 所以刘太医原谅了阿格尔,果然不止阿格尔阿奇卡纳等人都对刘太医好感倍增。 刘太医看出明儿哥的窘迫,告诉他道:“明儿,用干净的毛巾沾湿润润即可,等他醒来再喝水。” 明儿哥照做。 刘太医去桌边,在桌子上去取出八张白纸摊着,伸手从医药箱抓住一味味药材放在白纸上,每一份的分量都相差无几。他弄好四份之后,剩下的四份换了其他药材。 刘太医拿着先包扎好的药递给军师卡纳说:“汗王很快就醒过来,到时你把这个药用三碗水煎成一碗给汗王喝下。” 卡纳很真诚的接过道谢。 刘太医转身把剩下的四包草药,递给阿格尔:“去风寒解疲劳,熬了喝下再休息。” 阿格尔看着刘太医手中的药,八尺男儿都忍不住眼眶湿润,他接过药,由衷说道:“刘太医,非常感谢。” 刘太医笑了笑:“以后大家还是不要喊太医,我既然出了宫,就是个小大夫普通人。” 阿奇反应很快喊了声,“神医!” 刘太医:“……”他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喊他神医,才不让他们喊太医,现在看来还不如让他们喊太医。 阿奇他们喊着就不愿意改口了。 阿格尔被卡纳勒令回去休息,看他的状态就是非常的糟糕,神医都已经原谅他,更别提他们。这次还是多亏了阿格尔。 明儿哥探了探嘎尔迪的脉搏,好歹稳定有力些,这才放心一点。他起身朝刘太医问道:“师公,这个药要多少天换一次?” “两天。” 卡纳和军医赶紧记下来,刘太医看着嘎尔迪,片刻对上明儿哥问道:“我们是否过了今晚就回去?过了今晚,他只要好好的静养,不会出问题。” 明儿哥听着帐篷外面呼啸的北风,他这才觉得冷,低头有些难抉择道:“师公,雪小些了我们再回去?” 刘太医回到边关城也没有要紧事,自然没有异议,随明儿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平安无恙(上) 这一夜,明儿哥是守在嘎尔迪的身边度过,一起陪同的还有军师卡纳。 卡纳脸上的倦色隐藏不住,眼下的黑青也很明显。刘太医去了卡纳安排的帐篷里歇息,阿格尔早已倒下。 有了刘太医的一番话,阿奇莫友等前锋也总算安心一些回去养精神,虽然疆土已大统,但还有异心未除,等他们的王回去中部举行登基大典,他们才可以手舞足蹈的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嘎尔迪的帐篷里明儿哥看出卡纳也是累了,劝说道:“军师你回去休息吧,嘎尔迪是我兄长,我自会下仔细看着他,我师公的本事你们也是见过的,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卡纳也想去休息,奈何汗王未醒,他如何能安心睡着?他摇摇头反而劝说明儿哥道:“明少爷您去休息吧,赶了这么久的车,应是累的厉害。” 明儿哥确实是有些疲惫,但这点疲惫比起嘎尔迪重伤昏迷不值得一提,他坐在床边,不远处有火盆正在燃烧着,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把明儿哥和军师之间的沉默放大。 明儿哥时不时的探探嘎尔迪的脉搏,这个还是他拜入师门后他师父教他的,虽然看不出他人身体有什么毛病,但是探探脉搏强弱还是尚可。 明儿哥想起嘎尔迪受伤的事,阿格尔说的太过简略,他心有疑惑问卡纳道:“军师,我兄长到底是如何受的重伤?听阿格尔说是有人放暗箭?” 卡纳低头想了想才回道:“王是阿格尔带回来的,据阿格尔说,王告诉他们在战场不远处的小山丘后有人在放暗中放箭,他躲过了第一次却没有躲过连发的箭矢。阿奇去探过,那个山丘在雨中还留下了脚印。” 明儿哥问:“那就是没有抓到人?巴图又如何?很有可能是巴图派来的。” “明少爷,巴图死了,死在王的长枪下。尸体都被运了回来。”卡纳说着,无形中带上一丝骄傲,他们的王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 巴图死了。明儿哥松了一口气,“那么整个草原都已经归我兄长一统了,等他醒来好好的规划整个草原,大家的日子一定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明少爷说的是。” 两人说完又无话可说了,卡纳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默一刻钟后,他才刚想起来道:“明少爷坐了一晚上没有吃东西!可有什么想吃的?卡纳马上派人去备来。” 卡纳不说明儿哥还不觉得饿。卡纳一提,他才觉得肚子饿得很。坐马车来的路上都在吃干粮,王管事给他备了五天的份,剩下的都还在马车里。不过他现在最想吃的不是饱肚的。 明儿哥笑看卡纳道:“军师可以给我来一碗热奶茶?许久没有喝过,一想起来就非常想喝。” 卡纳听到自己家乡的奶茶那么受欢迎,自然是高兴,难得露出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道:“明少爷稍等,卡纳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好,多谢。军师,我师公刘太医那里可有安排吃食?” 卡纳笑道:“明少爷放心,刘太医那里早已安排妥当。倒是您在这里,给耽搁了。” 明儿哥看着卡纳走到帐篷口跟外面的士兵吩咐着,回头看着已经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嘎尔迪说:“迪儿哥你再不醒,娘亲和晨曦就要担心,一担心娘亲就不做好吃的,晨曦也不笑,你就是个罪人。”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回他。 明儿哥叹了口气,这个消息他父亲应该收到了吧,虽然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告知他们,但他到了之后有传回消息去。 如今雨停了的边关城,也同样飘着小雪,这样的小雪比一直下雨好的多了。安顿好这几百个流民,慕容怀德又收到明儿哥的书信,他这才知道明儿哥带着刘太医是去了嘎尔迪那里。 只因明儿哥当时那么的着急,只说了让刘太医去救一救他的兄弟却没有说去哪里。当时启儿哥接到王管事通知追出去的时候,马车都没了踪影。 连王管事都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何没有在准备的时候就让人去告知小王爷,反而是准备后好马车才亲自去通报,也许是他去通报小王爷的时候,正好和小小王爷错过了时间。 也正是如此,董蓉和慕容怀德晚上回将军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竟然又跑了。 这招呼不打一声就离开的习惯是什么时候惯出来的!晨曦也很是不开心,本来整个府里就她和二哥比较空闲,那时候她和明儿哥一起从南苑里出来,因为倦了,所以她才回去睡觉,哪知睡觉起来二哥就不见了! 此时,这一家子都坐在桌旁,都在暗暗生明儿哥的气,直到慕容怀德从在外面回来,一进屋取下披风就道:“有明儿哥的消息了,他带着刘太医去了嘎尔迪那里,嘎尔迪……在和巴图对战的时候受了伤。” 董蓉等人立刻冲淡了对明儿哥的不满,担心道:“迪儿哥受伤了?严不严重?怪不得明儿哥这么急着带着刘太医离开,肯定受了重伤,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晨曦心里也担心,嘎尔迪在她心里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兄长。她央求董蓉道:“娘,我想明日去迪哥哥那里。” 慕容怀德安慰妻女道:“你们别担心,明儿哥说,刘太医已经诊治嘎尔迪,暂时没事。你们还不相信刘太医的本事?嘎尔迪受的应该是外伤,刘太医会医治好他的。” 董蓉想到刘太医心里才放松那么一些,她叹口气道:“上次迪儿哥走得那么急,就该猜到是有情况,迪儿哥有没有说伤在哪里?” 慕容怀德摇头,“他说巴图已经死了,整个草原已经接近一统,等嘎尔迪伤举办登基大典,他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 晨曦不等董蓉疑问,就高兴的拉着启儿哥道:“大哥,巴图败了,以后就没有人能在草原上欺负我们了!” 董蓉看着女儿高兴的模样失笑。草原一统,以后就少了战争,嘎尔迪走到现在真的不容易,一眨眼都过去好多年了。 启儿哥心里也是高兴坏了,打败了巴图,草原上再也没有人是嘎尔迪的敌手。 慕容怀德提醒他们道:“就算如此,明儿哥一句话不说就离开,等到了才给我们消息的行为不能纵容。” 晨曦同仇敌忾:“爹爹,以后我一定跟紧二哥!不让他到处跑了!” 董蓉一点她的鼻子道:“你是想跟着你二哥一起跑吧!以后让你跟着你大哥才行,跟着你二哥,两个人疯起来就没边了。” 晨曦摸着自己的鼻子嘟囔道:“人家小时候明明很乖哒。” 一家人总算是放下心,各自都有事情要忙,夜深了也就回屋睡了。 而在嘎尔迪帐篷中的明儿哥正捧着热奶茶暖身,守着守着一碗又一碗的奶茶进肚,总算是喝饱了。 卡纳因为两三天没有合眼,有了明儿哥在这里之后他似乎放松不少,温暖的火盆在不远处燃烧,暖和着暖和着,他歪头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明儿哥盘腿坐在床上,时而看着火光发呆,时而看着卡纳和嘎尔迪的睡颜,不知是不是火光造成的错觉,嘎尔迪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些血色 明儿哥怕那伤口会感染会发高热,连忙伸手摸了摸嘎尔迪的脑袋。温度正好,他才松了口气,若是大半夜的发起高热,有点危险。 他侧头看见火盆里的燃烧着差不多,轻轻的下地从火盆旁拿起木柴放进去,隔了一会火光又嘹亮起来。 昏迷了这么久的嘎尔迪此时颇为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昏黄的火光。还有靠在椅子上睡过去的卡纳。 他动了动手指,扭了扭脑袋,一直趴着他的脖子都麻了,看见蹲在火盆旁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出现错觉了,竟会觉得很像明儿哥。 明儿哥看见火烧的亮,才准备起来回床上,这一转身正对上嘎尔迪盯着他看的嘎尔迪。他倒吸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被嘎尔迪这么盯着看毫无防备,确实内心是被吓一跳的,吓了一跳之后,他才反应过赶紧上前小声问道:“迪儿哥!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嘎尔迪没有想到真的是明儿哥,他动了动嘴唇喉咙一阵干痒。明儿哥会意,跑去火盆旁的水壶上倒了半碗水给嘎尔迪,还抽空看了卡纳一眼,他还睡的挺熟。 嘎尔迪很艰难喝完温水后才感觉好些,他没说话很虚弱,“明儿哥,你怎么来了?” 明儿哥收回碗低声道:“你昏迷了好久,我带着刘太医来看看你的伤势。不过还好,你果然醒来了。” 嘎尔迪点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他刚醒来,还是疲惫的很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卡纳。 明儿哥解释道:“军师已经不分日夜守了你两个晚上,直到刚才才睡着。” 嘎尔迪看了看自己的床榻说道,“你上来睡吧,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再睡一觉就好。” 明儿哥也没有客气,脱去外衣,跨进里面钻进被子里。嘎尔迪的伤在背上,只能趴着。 明儿哥刚没有刚躺下,还没有来得及跟嘎尔迪说,万一他睡觉打到你的伤口怎么办…… 嘎尔迪就已经睡着了。 明儿哥无语,到底也是犯困了,在心里给自己警个醒,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床.上两个,椅子上一个都陷入沉沉的睡眠中,不远处的火盆添满柴禾烧的更加欢快。 第三百五十二章 平安无恙(下) 卡纳是被做早操的士兵吵醒的,数十个人嚯嚯嚯的喊叫,听着很有精神也很吵干扰睡眠。 一旁的火盆只剩下几缕可怜的火苗,他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绒毛的外衣,赶紧拿起来打量,好像是明少爷昨天身上穿的。 卡纳乍一看没有看到明儿哥的身影,却注意到的地上的鞋子还在,他看着明显动过的嘎尔迪,心里一惊,难道王昨晚醒来了? 再看看被子里侧明显鼓起来的部分,卡纳似乎明白了,这里面八成是明少爷。 嘎尔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没醒来,明儿哥是太累了,也没醒来,从他钻进被窝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如何能睡得够。 外面都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是这些是式兵习惯了这么早起来操练罢了。 卡纳重新将火盆烧起来,这刚天亮的时候才是最冷的。把明儿哥的外衣盖在被子上,他走了出去。 没有下雪的天气,还是刺骨的寒冷,北风吹动竖起的旗帜发出簌簌的响声。 想想前几天弟兄们在这么冷的天淋着雨上战场,回来后也还生龙活虎的,不愧是勇士,身体素质很强。 卡纳睡了三个时辰,精神充沛,他在外面走了一圈,看着士兵操练,也去查看那些俘虏。最后绕去伙夫那里,让他们煮些粥顺便找了个会熬药的,让他把嘎尔迪的药熬了。 中原人似乎比较喜欢用粥当早食,他们士兵却是不能,得吃足了五六个大馒头才能顶饱。 卡纳走到天亮时才回到营帐,一回去就看见嘎尔迪醒来,这个着时惊喜,他连忙上前关切道:“王,您终于醒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卡纳马上去请军医过来。” “不必,水。”嘎尔迪抬了抬眼皮道。 卡纳立马去倒,嘎尔迪用手肘撑着,将一碗茶水喝光才舒服一些。 这时,里侧钻进被子里的明儿哥动了动。嘎尔迪又躺了回去,背上的伤口应该不轻。他这么一动都觉得有些痛苦。 卡纳只能看到被子里鼓起一团,实在没有想到明少爷喜欢这样睡觉。他接过嘎尔迪手中的碗,压低声音道:“王,您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神医……哦就是上次那个刘太医,他应该等会就来。” 嘎尔迪摇头:“除了伤口痛,身体无力倒也没有其他不适,我昏睡了多久?” “四天了王,是阿格尔把你送回来的,真是吓死属下了。多亏了神医出手,当时军医说您凶多吉少,情况着实危险。阿格尔负荆请罪去找明少爷请来神医,他为你喂了药说您暂时没事,果然过了一晚上您就醒了。”卡纳说着心里也激动起来,声音也不自觉提高。 被窝里的明儿哥又动了动,但是还没醒来,嘎尔迪示意卡纳小声些。 四天,嘎尔迪知道子那箭伤的深离心房近,昏迷三天醒来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他掀开被子看了看明儿哥,抬头跟卡纳笑道:“我这个弟弟还跟儿时差不多,一睡觉就钻进被子里面,跟个小孩似的。” 卡纳也笑言,“是啊,不过这样闷在被子对身体不好。” “嗯,军中可有什么事?抓来的俘虏如何处置了?”嘎尔迪问。 卡纳对他们王刚醒来就操心感到有些无奈,他还是逐一汇报道:“抓来的那些俘虏都被关押起来,但是因为人数增多的原因,粮草告急了。安排在巴图身边的探子努尔,也已经回归,他说巴图的军营中还有十万兵力。” “十万兵力?”嘎尔迪沉默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说:“派人去收了这十万兵力,顺便把粮草都给运回来。” 卡纳询问:“王,阿格尔现在的状态恐怕不适合带兵出征。他从战场回到营地直到昨天才消停,神医还给他开了药。” 嘎尔迪沉吟片刻道:“让莫友和阿奇带十万兵力去,对方没了将领应该不会反抗。” 卡纳点头,“有莫友在阿奇就不会冲动了。” 嘎尔迪颌首。 卡纳看嘎尔迪面露疲色,也不再多说。 不多时,伙夫端着药和粥进来,嘎尔迪示意卡纳把粥放在床边。 卡纳瞧着他们王自己动手喝粥的样子,突然涌起了找个漂亮又温柔的姑娘来照顾他们王的想法。 就像现在,他一个大男人,王自然是不愿意让他喂,如果有个姑娘就好了。 嘎尔迪就在卡纳到沉思中喝完了一碗粥,然后端起那碗药眼也不眨的喝下去。 “卡纳,给我碗水漱口。”嘎尔迪尝了尝停留在口中的苦味皱眉。 卡纳立马起身去倒水,然后把收拾碗筷放在桌子上。 明儿哥从被窝里钻出来,看见嘎尔迪的后脑勺愣了愣,似乎才回神,他从被窝起来穿上外衣,跳下床跟卡纳打招呼道:“军师早。” 嘎尔迪看着他坐在床边穿鞋,开口道:“竟然无视我,天色还早,你可以回去帐篷多睡一会。” 卡纳习惯了嘎尔迪在明少爷等人面前放松的一面,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卸下严肃的面容,跟这些兄弟打趣,过去那么多年,他们汗王已经把明少爷等人当做亲人来看待了。 明儿哥起来伸了个懒腰,“我饿了,要去吃烤羊肉大口喝酒!” “义母不让你喝太多酒。”嘎尔迪挑眉道。 “我娘又不在这里,你昨天还昏迷不醒,今天怎么这么有精神,好好躺着我吃肉去了!”明儿哥说完,一溜烟就出去了。 嘎尔迪做出个无奈的表情,跟卡纳道:“你去看看他跑哪去了,免得到处疯。” 卡纳点头,“那好,王您先休息,剩下的事情我会交代阿奇和莫友处理。” “嗯。”嘎尔迪目送卡纳端着碗离开之后,略疲惫的闭上眼睛。 明儿哥一出帐篷就冷的打抖,赶紧抛跑起来,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卡纳在喊:“明少爷!” 明儿哥停下脚步等着卡纳上前。 卡纳说:“明少爷,您想吃烤羊肉可以先去帐篷里等着,这外面冷。” “我想去洗个脸,不吃烤羊肉了吃羊肉煲吧,端去我是师公的帐篷里,我跟他一起吃。”明儿哥说完又跑了。 卡纳没的办法,军营里的人基本都认识明儿哥,倒不怕什么。他端着碗去伙夫那里吩咐下去。这军师当的都快跟管家一样了,都是看在王的份上。多少都他们养大王也抱有感恩的心。 明儿哥洗了把脸,冻的超级精神,他动了动嘴唇一点感觉都没有,赶紧用手搓搓脸。 一旁的士兵看着他嗤嗤的笑,“这细皮嫩肉的,您脸上都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哎,你们懂什么,说明我血气方刚!”明儿哥跟他们嬉皮笑脸,转身就看见一个伙夫盛着盆水冒着热气过来喊道:“少爷,这是热水!” 明儿哥:“……” 他周围的士兵又是一阵笑。 明儿哥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拿去给师公不错洗脸。 他来到刘太医的帐篷外,抬头看看太色想来师公也醒了,拍了拍牛皮帘子喊道:“师公,你起了吗?” 刘太医刚穿戴好,听见明儿哥的声音,直接去掀开帘子,只见明儿哥脸色充血,手里还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脸盆搭着一条白毛巾。 “明儿,你脸怎会冻成这样?”刘太医最后还是把重点放在明儿哥的红脸上。 明儿哥怕这外面冷气把热水给弄凉了,钻进帐篷里道:“我刚才去跑了一圈,好冷啊,师公来洗脸,趁水还热着。” 刘太医摇头道:“你还出去跑,这北风一吹,都快把脸给冻裂。”他边说边去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药膏给明儿哥道:“用这个药膏搽搽好些。” 明儿哥也不见外,接过来道:“谢谢师公。” 这师公是喊的越来越顺溜了,反正他已经拜了苗大师为师父,这声师公也是天经地义。 明儿哥去桌边坐下打开药膏,刮了一点在手心往脸上抹。刘太医背对着明儿哥准备洗脸,他在皇宫呆过的时间里,还从来遇到跟中山王爷这两个儿子品性一样的少年,在那个皇宫大院里,哪个不是横着走的。也就只有这个明儿才会降低身份给他端洗脸水过来。 不过明儿哥不端着身份,他也不用计较太多,换个角度想,明儿哥是他徒弟的徒弟,是他的徒孙。不想太多,自然就好。 等明儿哥涂完脸上,立刻就感觉脸上不再干的说话牵扯到都不舒服。这个药膏真是个好东西,回去给爹娘用! 刘太医也刚洗好的脸,在这冬天里热毛巾敷在脸上舒服。 明儿哥回头看着刘太医的背影道:“师公,今天早上我们吃羊肉煲。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没有,那位年轻的汗王醒了否?” “醒了,还吃了粥喝了药,我出来的时候瞧着他还有精神说话。”明儿哥笑了笑。 “已经醒来也就没有大问题,虽然有你师伯给的紫莲花药丸救命,但他伤口太深,接触到的心房,还是要好好的调养,能坚持到我们到此,他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明儿哥拍了拍胸口,“师公,幸好我们来得及时。” “命不该绝大概就是如此。”刘太医僵了僵手臂,如果真的是命,苗萝会这么早离世也是命? 明儿哥没有注意到刘太医的面色,他想了想嘎尔迪确实命硬的很。 正在他们两个各自沉思的时候,帐篷外有士兵求见,明儿哥快步走去掀开帘子。帐篷外一个伙夫端着一个小锅站着,那小锅里倒盖着两个碗,手上还拿了两双筷子,锅里飘出来的不止是热气还有肉香味。 第三百五十三章 出征收兵(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出征收兵(上) 明儿哥使劲嗅了嗅,从那伙夫的手里接过小锅道:“辛苦了。” 伙夫第一次得到这个待遇,愣的好一会,等到那牛皮帘子都停止晃动了,他才兴奋的跑回去。 明儿哥端着热腾腾的小锅放在桌子上,打开锅盖,盛好两碗放着。 刘太医走过来坐下,明儿哥端了一碗到他面前,两人安静的吃着这顿羊肉煲。 用完早膳之后,两人又一同去了嘎尔迪的帐篷。路过的时候,明儿哥看见阿奇和莫友坐在马上,那是一大片整齐的士兵,怎么看都都不像是在操练。 明儿哥停下脚步问一旁站岗的士兵道:“兄弟,阿奇将军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那士兵看了一眼阿奇的那个方向道:“据说是去收复巴图剩下的十万兵力。”他说的十分轻松,没有将领的士兵就是一盘散沙,而且晾他们也不敢跟他们的训练有素的铁骑对抗。 明儿哥眼咕噜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多看了一眼继续问:“他们马上就出发了?” 士兵说:“等所有士兵排列好,一刻钟后就出发。” 一刻钟,明儿哥拍了那士兵肩膀,一溜烟跑进嘎尔迪的帐篷里去。 刘太医之前见他停下来和士兵交谈,也没有打扰,独自先进去。这会他正在床边给嘎尔迪把脉,又看了看背上的伤口,跟嘎尔迪道:“再躺个几天等伤口结痂了,才可以下床,切忌不可做剧烈运动。” 嘎尔迪颌首,真心诚意的跟刘太医道歉,卡纳也露出了笑脸,正在好转就好。 明儿哥进来正好听见刘太医这话,马上笑眯眯的蹲在嘎尔迪的床前道:“迪儿哥,我跟着阿奇去巴图的军营瞧瞧?” “不可。”嘎尔迪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外面这么冷,他让这小子瞎跑被义母和晨曦该担心,上次他去边关城这小子都还在病床上躺着。 明儿哥被这么直接的拒绝,直接站起来哼声道:“你让我去,我就跟着阿奇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去。你选一个吧。” 嘎尔迪:“……”若不是他动一下就心口疼的厉害,他非的站起来把这小子绑起来不可。 卡纳看出他们的王着急,一同劝说明儿哥道:“明少爷,这外面的天气您是知道的,骑着马奔一圈,手脚都得冻僵,巴图的军营一来一回得一天。” “那有什么,骑着马热血沸腾是不会冷的,再说巴图和他手下都被你们抓了,不是去收剩下的那些散兵?我就跟着阿奇莫友身边去看看,绝不乱跑。”明儿哥拍着胸脯保证,眼睛看着嘎尔迪,就等着嘎尔迪一个点头的动作。 刘太医没有吱声,明儿哥跟这个嘎尔迪汗王更像是一家人,具体的决定交给嘎尔迪更合适,当然私心下他是不赞同明儿哥跟着去,到底是地敌方的军营还是存在危险。 嘎尔迪抬起眼皮看了明儿哥一眼,“你这凑热闹的性子什么时候才可以改掉。卡纳,让莫友领多五万兵力去前去。” “是。”卡纳看了明儿哥一眼,已经猜到王这是同意让明少爷一同去,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还派多五万人。唉…… 明儿哥欢呼一声,跟刘太医道:“师公,我去去就回。”又跟卡纳说:“军医麻烦照看我师公。” 最后得意的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嘎尔迪,转身拔腿就跑嚷道:“迪儿哥好好养伤,我去帮你待带兵回来!” 嘎尔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什么帮他带兵,自己想去玩才是真。而且这小子长大了都不喊哥哥了!还是晨曦好…… 卡纳紧跟在明儿哥出去安排。 帐篷里就剩下刘太医和嘎尔迪,刘太医开口说道:“汗王就不怕敌军拼死一战,不降服吗?” “巴图已死,副将被擒,无人指挥的兵犹如一盘散沙,这些时间只怕他们已经逃走了不少士兵。反抗的几率极小,即使遭到反抗,阿奇和莫有了两个将领也足够对付他们。”嘎尔迪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等草原正式一统,晨曦来这里就可以畅快的玩。 刘太医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只怕是脚步不稳,栽在地上。 嘎尔迪这么说了,刘太医也没有意见,他看见嘎尔迪无恙,便也出了帐篷,喊了一个帐篷旁边的士兵带路,四处走走看看。 明儿哥换上盔甲骑上马,跟在阿奇和莫友的背后,他的身板清瘦,明显跟阿奇莫友没法比。 卡纳转达嘎尔迪的话,让莫友多率领五万士兵前去,并且照看好明儿哥。 他们次次大胜仗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不骄躁不自大,所以卡纳让莫友多带五万兵,他也欣然接受。 穿上盔甲拿着长枪的明儿哥跟在两个领队将士的身后出发了,他们的武器大多是弯刀,明儿哥用不惯便拿了嘎尔迪的长枪来。 阿奇和莫友看了好几眼明儿哥手里的长枪,这可是他们汗王专用的武器。赶路寂寞,阿奇嘿嘿笑道:“明少爷,汗王的长枪感觉如何?” 明儿哥顶着北风,兴奋的在马上小弧度的耍了耍,“不错,就是这杆长枪洞穿巴图的胸膛?” “那是,当时汗王轻松戏耍巴图,被人暗算后就用这长枪唰的刺穿巴图,让巴图死在地上,嗯哼,汗王果然是最厉害的,若是让我知道是谁这么小人躲在山丘后面害汗王,我阿奇一定手撕了他!”阿奇刚说了那是得意又骄傲,后面提到暗箭的事,语气都气愤起来。 莫友瞥了一眼阿奇,“这几天我已经从你嘴里听到了那个放暗箭的一百零八种死法,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他,你也就嘴上说说过过瘾罢了。” 莫友一直都不苟言笑,让人感觉很是冷酷,说话的时候也是没有其他情绪情起伏,跟阿奇这个易冲动的人搭档,也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但是能达到克制阿奇的作用也是好的。 阿奇一听他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泄气道:“当时去晚了没有抓到他,也没有什么线索,阿烦!”末了,他惊呼道:“会不会是巴图军营中那个中原人干的!中原人最狡猾了。” 莫友余光看了明儿哥一眼,咳嗽了一声。“你有完没完了,若去到巴图军营看见那人还在,抓来拷问不就知道了?” 阿奇又憨厚的嘿嘿笑看明儿哥,“除了你以外的中原人,刚才我阿奇说的中原人不包括你。” 他自己说完又想了想,许是觉得还有漏洞,继续补充道:“还有你的家人,除了你和你家人外,其他的中原人都很可恶。” 明儿哥真是虚抹了一把汗,这个阿奇的性子还真是直率……大齐和草原敌对,他也无法扭曲过来阿奇的观念,日后时间久了就会知道了,现在反驳没有意义。 他爽朗笑道:“没事,只是巴图军营中的那个中原人可疑确实很大。”之前听父亲的提起过东方仇的行踪,听说从皇宫里逃出来之后确实奔着这草原来了,他的通缉令都贴遍了大江南北。 阿奇的猜疑得到明儿哥的肯定,略得意的看了莫友一眼,“明少爷都觉得我阿奇说的有道理,等会去到巴图军印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 他又看了看穿着盔甲的明儿哥,唉没穿出他们身上那种气概。便摇头道:“明少爷长得就跟那个什么来着,哦小白脸!细皮嫩肉的,脸上也没有什么伤疤,不勇士以后娶不到姑娘,姑娘都喜欢高大的勇士。” 明儿哥僵硬的牵动嘴角,脸上有伤疤什么的确定不是毁容而是勇士吗!他想了想启儿哥的样子,挺满意的。看他就等于自己。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长得……小白脸还找不到姑娘。 莫友心里对阿奇的智商再次折服了,他替阿奇道歉道:“明少爷您别生气,阿奇他说话都是不经过脑子的。” “莫友你是不是傻的,说话用嘴巴,经过脑袋?你经过给我看看。”阿奇不屑的说着。 这大概就是不在同一个思维模式的痛苦了,莫友倒是很淡定,他跟正在忍笑的明儿哥道歉:“他就是这个德行,明少爷别介意。” 明儿哥瞧见莫友眼睛里的无奈,是彻底的受不住了,“哈哈哈哈哈,阿奇你哈哈哈哈哈,辛苦你了莫友。” 莫友淡定的点点头。 “不是,你们两个笑什么?”阿奇听不懂他们两个的话,有种被排在外的感觉。 莫友看着他,一脸你没救了。 明儿哥笑的肚子疼,“没事,阿奇我就是觉得你说话,太有趣了。等回去中部之后,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姑娘想嫁给你的。” 说起姑娘,阿奇竟然不吱声了,假装咳嗽看着前方,朝后面吆喝,“你们想不想喝酒吃肉了!后面的赶紧跟上,去把巴图军营的粮草抢回来!” 瞧他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奈何士兵们都吃他这一套,立马就兴奋起来,听到抢,仿佛从骨子里就刺激了。 明儿哥见阿奇背过身不理他,便靠近一些问莫友道:“阿奇是不是生气了?” “不,他这是……害羞了。”莫友丝毫不给阿奇保留面子直白说出来。 明儿哥瞄了一眼那故作严肃的阿奇,糟糕……他又想笑了怎么办。 他们距离不过一米远,阿奇自然听得见他们两个说什么,听见莫友说他害羞,他急了:“你能不能走快点!没看见后面的士兵都在催你吗?” 莫友回头看了一眼士兵,只见他们正奋力的跟着,哪里还有精力催? 他跟明儿哥说:“明少爷,你们中原有个词很适合他。” “嗯,恼羞成怒。”明儿哥抬头看着天上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出征收兵(下) “嘿,你们!”阿奇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张嘴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有些懊恼,便不理他们只专注赶路。 这行进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走了一段路后,明儿哥有些兴奋的问道:“莫友,我们去到的时候是需要跟他们大战?” 阿奇骄傲的抢话道:“一群乌合之众,明少爷你且看着,他们一看到到我们非得赶过来投降不可。” 明儿哥笑眯眯的看着他,心想这阿奇真是简单,刚才还不想理他们,这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自己接话了。 可瞧着他目光明亮,神情自信的样子,心里也信了七八分。简单的人也能给人感染力。 方才打趣阿奇的事就这么翻篇过去了,简单的人容易认真。 明儿哥呼出一口白气,“这些士兵没了统帅说不定鱼死网破。” 莫友本来想法跟阿奇差不多,上一场他们对战巴图士兵的时候就发现,他们没有多大战意,几乎是一面倒的趋势。 阿奇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那就让他们反抗,我们十五万兵力认真打还打不过没有统率的十万兵力,也可以自刎了,还留在汉王的身边做什么。” 莫友也是如此,难得认同阿奇的想法,不过他心里认为巴图余兵反抗的可能性很低,他们都有眼睛,都会看局势。 难道他们还企图用这十万兵力扳倒他们的汗王? 在步入巴图地盘的时候,莫友和阿奇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警惕的打量四周,战意汹涌。身后的士兵更是如此,他们大声吼着:“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身后十万人在喊这句话的感觉,明儿哥只想静静的摸着自己的耳朵问还好吗?同时心里也是涌起了一种激动的感觉。 原来应该在等着嘎尔迪士兵前来收服的巴图士兵,此时却个个面无表情。 他们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块,就跟当初跟巴图出征的时候一样。 东方仇和淼罗站在台上,面对下方死气沉沉的这些士兵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整个军营竟然连个岗哨的没有。 东方仇看着这黑压压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他也会这个本事,不是想让谁听话就让谁听话?他对淼罗的态度更加的热情了。 当时,他跟淼罗说想要控制这十万士兵为己所用。 淼罗却说,可以,但是有个副作用,会让这些士兵没有知觉并且力大无穷。 这不就是东方仇想要的?他看到这四五天嘎尔迪那边都没有动静,就知道嘎尔迪是受了重伤,那个时候骑马回去一定是在死撑着。 东方仇实在查不到这个淼罗到底是什么人,更不在知道淼萝从哪来的本事弄到那么多药粉。那晚他起哄让所有士兵抱着今宵有酒今宵乐。喝了他放了药粉的酒水吃食。 第二天他们全部都神情恍惚,淼罗说药力不够,又让他们醉生梦死了一次。 如此两天下来,这些士兵就成了这幅听话的样子。没有表情没有知觉,打他也不会痛,只有淼罗的音律才可以让他们行动。 淼罗吹的时候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却让这群行尸走肉般的士兵行动。他就是再想要偷师,淼罗的手段却让他学不到任何东西。 淼罗终日陪着斗篷,站在台上,北风吹的他衣袍飞扬,他灰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冷漠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东方仇感觉自己就像有了一个绝大的助力,唯一遗憾的是那个助力并不能为他所控。他盯着前方说:“嘎尔迪的士兵应该很快就会让来了,到时让他们有来无回!这样我们的兵力又多了一些,他们发现士兵没回去,一定会继续派人来,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积累兵力,把嘎尔迪那小子的兵力吞干净。” 他停顿了一下,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搞定了草原我们在进攻大齐。听说大齐现在的灾民多的数不过来,我们要是把那些本来就活不下去的灾民收为己用,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止我的脚步!” 淼罗丝毫没有被东方仇的雄图壮志感染,他一如之前的冷漠,淡漠道:“我。” 东方仇:“……” 淼罗的回答犹如一同冷水浇在东方仇的身上,然后在这个天气里迅速的结成冰。淼罗说的没错,他的一切都来源于淼罗的帮助,没有了淼罗他现在哪里能控制这些兵。 并不对,现在也不是他在控制,这些兵被掌控在了淼罗的手里。 淼罗低头把玩着的手中的特制哨子,他知道东方仇的野心有多大,心里的想法不知多少。可是有什么关系,他的命都掌握在他手里,让不让他活命全靠自己的心情。 苗萝永远睡下后,他用了她的名字,他寂寞到怕自己忘了苗萝。之前他把自己改变成她喜欢的徒弟模样,想着到时他出来啊,杀了她徒弟取代上去,就可以跟她光明正大的说话了。 可是等他回来啊,她已经躺在拿柸黄土里,她那愚蠢的徒弟,正在坟前哭得死去活来。 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 他看着东方仇这个小丑去高兴去憎恨去报复,勉强能让自己不在那么寂寞,什么将军什么士兵,全部摧毁掉不就好了。 让所以人都去陪苗萝,所有人都该去陪的, 只是东方仇现在太高兴了,他不喜欢看见别人高兴,所以他开口提醒东方仇道:“你的计划很好,下场也可以跟他们一样,” 如果刚才他被淼罗的一个我冻的结冰,现在应该可以碎成碎片了。 他隐忍,赔着笑脸看着淼罗道:“你救我一命,我除了帮你达到目的,不会有其他想法。” 淼罗不说话,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东方仇。 东方仇自从辛苦建立起来的弥勒教被铲除了之后,他前半部分的顺利人生,完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继接二连三的被这些年轻人羞辱!被打压! 难道他真的老了吗?这些后生一个个都这么厉害? 不,他会让抓紧一切可以翻身的机会,让这些后生明白谁比较厉害! 而另一边,逐渐接近巴图军营的十五万大兵,面对前方那个除了飘扬的红旗就没见一个活人的军营停下了脚步。 别提活人死人,连个人影都没有。 莫友盯着前方的军营眯起眼睛,这么多人不可能在这几天就走光,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兵,除了这一块,所有的地盘都已经被他们收复。所以想回去他们家乡是不怎么可能的,去大齐?那就更加没可能了。 如果有士兵在门口把守,正常情况下,他们还不至于如此警戒。北风中飘来的诡异让人不自觉的凝重起来。 莫友叮嘱阿奇道:“也许他们是真的不愿意投降,弄出这个阵势,怕是有后招,你千万不要冲动,来几个士兵保护明少爷。” 明儿哥也觉得气氛不寻常,但是他是来一起收复巴图余兵的,没有上过战场也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他的武功勉强能能自保,也双拳难敌四手。 没有拒绝安排让莫友多少放心一些,就怕明少爷嚷着不让人保护,这样反而不安全。 阿奇认真起来,看他的样子好像十分想冲进军营一探究竟。 已经有五个人组成一个小队前去打量是怎么回事,明儿哥马下围着一圈的士兵,他有些无奈,因为他的道到来真的给他们造成困扰。 前去查探的士兵徐徐前进,终于看见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以及台上的两个身影,一个是中原人,一个是带着斗篷看不清样子。 他们看见了立刻就想撤回去禀报,其中一个士兵只顾着观察后退的时候踩到软软的物体,一个不稳倒下发出了声响。他手往地下一撑,却摸到一个东西,低头看才发现地上躺着个士兵。 他抬起头,只见这一大片都是巴图的余兵,或者坐着或者躺着,斜靠着的各种都有,唯一奇怪的是他们都昏迷了! 如果不是昏迷,还有可能是睡着? 其余的四个士兵有两个已经赶着回去汇报,剩下的两个也是看着这一地的巴图余兵惊愕,他们赶紧过来拉起那摔倒的士兵就走。 东方仇已经发现立刻他们,立刻有些兴奋道“淼罗,他们来了!快吹哨子去抓!” 淼罗拿起手中的哨子低低的吹了起来,那些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士兵通通身躯一震,准过身冲出去。 在后面的三个士兵听见动静,再看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人,顿时觉得中了埋伏。 他们感觉往外跑,边逃边大喊道:“有埋伏有埋伏!” 阿奇和莫友正听着先行回来的两个士兵汇报情况,只听见前方士兵大喊,忙抬头去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前去探查的三个士兵正奋力的朝着他们跑来,这不怪他们没有正面迎敌,他们打探的重要目的就是给将军传达消息。 明儿哥看着这个场面有点懵,不知道阿奇和莫友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场景。他是觉得有些诡异…… 三个士兵在奋力的逃着,后面追着一大群数不清的敌人。人数的对比让明儿哥感受到了震撼。 其实,莫友和阿奇也是挺吃惊的,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只顾着吃惊,莫友立刻冷静的下达了一大串的命令。 他响亮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中,隔不远就有一个士兵同样大喊着的传达下去,一声接着一声,越传越远。 原本还整齐的队伍,瞬间开始形成队列散开来。 “想不到他们真的敢这样毫无章法的反抗,我先带队冲引他们入阵!”阿奇一拉缰绳,骑马冲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浴血战场(上) 莫友来不及说什么,阿奇已经冲向对方,那三个只顾逃命的士兵,一看自己将军带着人马冲过来,立刻停下脚步和紧跟在身后的敌兵厮杀起来。 明儿哥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士兵被敌兵的人海淹没,那敌兵一刀下来就砍断了他们士兵的脑袋。 明儿哥瞪大眼睛,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那喷洒出去的鲜血。 这,就是战场。不同于他们在背后下达命令的处境。 其他的人都没有为之触动,他们嘶吼着冲上去,和那群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敌兵对杀,方才还安静的军营,一下子就成了充满刀剑声和鲜血的场地。 明儿哥身边的士兵看着也是气血翻涌,若非他们下达的命令是保护明儿哥,此刻只怕已经冲进去杀敌去了。 明儿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士兵,莫友百忙之中下了最后一道命令,“你们护送明少爷离开这里,情况有变!” 他似乎察觉到了敌兵的异样,他们虽然没有组织,完全冲着蛮劲在抵抗,可就是这股蛮劲让他的士兵一个个倒下,那些受了伤的敌兵就跟没受伤一样,疯狂的攻击的他们。 这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越来越多的敌兵从军营里涌出来。转眼阿奇带的士兵都险些要被淹没了。 明儿哥没有听莫友的命令离开,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看着那些被杀的士兵,突然也想冲进去。 莫友时刻观察着战场,他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关注明儿哥,也认为这样的场面,明儿哥是个少爷现在一点会离开。 他看着阿奇马上就要被敌兵包围,这些敌兵初出奇的勇猛和不怕死,连阿奇都已经被逼下马,情势危急,他快速命令后面的士兵道:“冲进去!” 大批的士兵开始往前冲,场面全然不同嘎尔迪带兵上阵的局势。这些不会喊叫的敌兵好似不知道痛,力气也是出奇的大,一个能对上他们的两个士兵。 阿奇被包围在其中,背上不知被那个敌兵刮了一刀,顿时大吼了一声,更加奋力的杀了起来,好在这些士兵虽然比平时的士兵力大,还是敌不过阿奇。 阿奇拿出背后的大刀挥舞,每一步都收割了不少性命,莫友怕他杀疯了,立刻大喊:“阿奇回来!” 阿奇清醒一些,吩咐着自己身边的士兵后退,他们是任务是把这些敌人引进阵法里干掉。 他们一步步的往后退,那些没有知觉的敌兵而已配合追着他们进来。 更多的士兵开始把敌兵包围起来,跟他们交过手的士兵都察觉出了不妥,阿奇退回来之后没有那么吃力,大声跟莫友喊道:“这些小兔崽子有问题!” 一张脸死气沉沉的,看久了都瘆的慌。 莫友也开始和这些引进来的士兵厮杀,他砍了对方的一只手,对方面无表情的用另外一只手攻击,连一点吃痛的表情都没有,这还是人吗? 感觉到异样的士兵都开始有些恐慌,毕竟面对未知事物,都很容易心生恐惧。 敌兵的勇猛也在他们的心上落下了印记,从而导致他们下手有些迟疑起来。 阿奇喘着气,一刀把敌人的脑袋砍掉,大声喊道:“你们怕什么!砍掉他们脑袋就跟砍个会动的羊一样,你们连杀个羊都不会吗?跟着老子就是干!你不干他,他就干你!不是懦夫的都给老子上!” 他嘶吼的声音在寒风中清晰的传进了是士兵的耳朵。包括一直在距离稍远的明儿哥也听见了,护着他的那十几个是士兵都热血起来,开始蠢蠢欲动。 在阿奇的带领下,士兵厮杀的动作明显的加快,下起手来也不含糊,经常两个士兵在打杀,就有另外一个士兵利落的砍下敌兵的脑袋。 他们果真发现,砍伤他们都没有用,只有砍掉他们的脑袋才会乖乖的倒下去,这个认知消除了他们的恐惧心理。 莫友一直骑在马上,关注着整个局面,越来越多的敌兵从他们打开的缺口中涌了进来。他们的对形成一个水壶阵,把他们从壶口放进来,然后从四面八方的围剿。 对方没有将军指挥,只会横冲直撞往里冲,完全是配合着他们来。 明儿哥一直看着这个场面,看着还在不断从军营里涌出来的士兵,他在包围圈外,审视着周围,难道东方仇已经离开了吗? 越来越多的士兵倒下,敌兵无一例外的被砍掉了脑袋。 阿奇一直在不停的将敌兵引到中心处,明儿哥看着这些残忍的场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问身边的士兵道:“你们以前跟巴图士兵交战的时候,对方一直是这么凶猛?” 离他最近的士兵,眼神火热的看向战场,“才不是!这是我们见过最猛的兵。完全不像那天巴图的带出来的,那天巴图带出来的是士兵一个个畏畏缩缩的,非常好打,哪里有这希人一半。” 周围的士兵也开始接话道。 “上个战场巴图带出来的兵一定是看到我们汗王就脚软了!所以才不敢和我们对上。这次他们没了将军又见我们汗王不在,就敢出来战了,也不看看还有我们阿奇将军在!” “没错,他们比大王子当时的兵都还敢拼,这完全是不怕死。” “巴图死了,他们疯了。” 最后一个士兵开口,明儿哥看向他,他说的没错,这些敌兵完全是疯的节奏,可是死了一个将军真的能把十万士兵,每一个都逼疯吗! 明儿哥跟其中一个背着弓箭的人要了弓箭。他如今在外围,不适合近战。但隔着人海射杀敌人也不明智。先不说这个箭能不能秒杀这些移动的靶子,若是误伤了自己这边的士兵岂不帮倒忙! 厮杀了半个时辰,战场进入了白热化,那些敌兵就跟不会累一样,不停的反抗。 莫友采取了替换式的战术,一波又不波的人分批进攻。 这时在高台上看了许久的东方仇终于气恼了,虽然他们进攻的很勇猛!但是人数还在不停的减少,被砍杀的人不停增多,这样下去他们怎么能把嘎尔迪的这些士兵给抓住! 他脸色扭曲,看了眼身边的淼罗,生气道:“你不是说这些士兵都力大无穷吗!怎么连普通的士兵都打不过?” 淼罗淡漠的看着下方的士兵,毫无感情道:“只是比常人力气大,药需要改进。” “这样下去,这十万士兵迟早会被灭掉!到时我们拿什么来弄到更多的士兵?”东方仇目光狭隘的说道。 在淼罗看来,弄到兵力是很简单的事,当然他没有打算告诉东方仇,看着东方仇不痛快他没有感动不高兴。 现在他知道东方仇的失败是必然的,他完全不会用眼睛发现原因。 淼罗提醒他道:“是什么让敌兵这么士气高涨的进攻。” 东方仇乍一听,有些没有回神过来,两方是敌人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有什么士气高涨的原因? 他看淼罗,淼罗却一直盯着下方的战场。 东方仇顺着看过去,对方只有两个将军,一个大半是负责指挥,另一个是在不停杀敌,他都可以看见那个挥舞大刀的男人,身前身后的倒下了不是尸体。 他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的涌进对方故意流出来的缺口,然后在被围杀,顿时就火了,“他们就用这个办法来杀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进去他们的包围圈之后,就被他们二攻一给杀了,最可恶的是他们还轮流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在不停有敌人攻击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能轮流!这绝对是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就在你的眼前发生。”淼罗在一旁说。 他盯着莫友,这些都是人才,如果苗萝没离开,他应该会跟他们好好的结识一番。 东方仇死盯着那个不停斩杀他们士兵的男人,取过一旁的弓箭恶狠狠道:“杀了那个用大刀的人,看他还怎么引人进去。” 淼罗对东方仇很失望,诚然那个挥舞大刀的男人很重要,但是他死了还有个会指挥的,那个骑在马上的人。 如果给士兵力量的大刀男子死了,那些士兵可能会惊慌失措,因为他们心中的英雄死了,狠狠的打击了他们。 但若那骑在马上的男子指挥着他们,极有可能会把他们从慌张中带出来,从而转换成仇恨,跟现在是差不多的效果。 所以东方仇看不透这样的本质,淼罗眼中不经意的闪过嘲讽。 如果杀了那个骑在马上的指挥,对方会彻底的瘫痪,变成跟他们手下的士兵那样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很有趣呢,两方人马的杀场,谁杀的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淼罗通知道:“杀了对方骑在马上的指挥。” 东方戳看向那个骑在马上时而杀掉一两个兵的莫友,看他时不时的看着后方的士兵传达着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桀桀笑道:“原来是这个将军指挥着这个战场。杀了他看他们还怎么摆阵!” 淼罗不接这些废话,只是淡淡的提醒道:“收敛身上的杀气。” 东方仇被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他之前在小山丘背后射杀嘎尔迪的时候会被躲过去,原来是因为他杀气的原因。 对于练武之人来说,杀气很容易察觉。 毕竟东方仇曾经是教主,没有去干这些暗杀的事。这次知道后,他特地收敛了身上的气势。 他就不信嘎尔迪手下的将士个个都跟嘎尔迪一样,这么能躲! 东方仇狞笑着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弓。 第三百五十六章 浴血战场(下) 第三百五十六章浴血战场(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明儿哥看见了站在高处的东方仇和另外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他看着东方仇慢慢张开的弓,顺着瞄准的方向,一眼就知晓了东方仇的目标,竟然是莫友! 时间紧迫,他缰绳一打立刻就冲进了战场,护在他周围的士兵对这个突发状况有些始料未及,看见明儿哥已经冲进战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 这个小祖宗哦! 但是他们能进战场明显也是兴奋的。 他们不知道明儿哥的焦急,明儿哥一边跑一边紧盯着东方仇,并大声喊着:“莫友小心!” 得亏那些正在对战的士兵的冲进来的马匹会自动让开,而敌兵的却不会,战场的马都是受过特殊训练,没有丝毫的怯场。 明儿哥骑的是噶嘎尔迪的追风,这匹马烈,还会踩人。明儿哥自从进了战场,敌兵似乎都很怕他,离开他远远的,他所经过的地方的敌兵都在后退,这让他冲去莫友身边少了许多的阻碍。 也正因为这个异象,让淼罗注意到明儿哥。也让东方仇僵着手上的箭矢没有放,那个家伙是谁?那些士兵为什么会自动给他让路? 淼罗眼神火热起来,“那个是谁?” 东方仇看着那个穿着跟其他人一样盔甲的士兵,他怎么会知道是谁? 那么多人,外加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东方仇还真的没有认出来那个是明儿哥。 淼罗得不到东方仇的回答也开口说道:“捉到他!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东方仇下意识问道:“什么东西?” 淼罗却不说了,只是指着明儿哥道:“一定要抓住他,有他在,我们的士兵不会听从指挥。” 东方仇看见那个士兵所在的地方,他们的人都不敢上前,甚至有不停后退的趋势。 莫友看见明儿哥朝他冲来,心情是有些崩溃的,现在这个时期,这个明少爷非但没有回去还冲了进来,汗王为什么派多五万士兵?还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少爷的安危! 可倒好,他竟然冲进战场中心了! “明少爷你……”莫友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明儿哥就打断他,抬头看向东方仇的泛方向道:“注意上方,东方仇把你当目标了,要小心。” 莫友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东方仇拉开弓瞄准他的样子,顿时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明少爷不冒险来提醒他,他还真的没有察觉有人在瞄准他准备放箭。这会儿他应该躺在地上了。 莫友感谢的话又没有说出口,继续被明儿哥打断道:“那个放箭的人就是东方仇,他武功高强是阿奇所说的中原人,也应该就是射伤迪儿哥的凶手。虽然不知道他身边站着那个斗篷人是谁,但是莫友他们想除去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顺便去提醒阿奇!” 莫友颌首,看着不远处杀的正兴致淋漓的阿奇,再抬头看着台上的人,目光冰冷。 “弓箭手预备!右上方高台位置,瞄准那两个目标,射!” 莫友大声的下着命令,淼罗面无表情的看着明儿哥的身影:“他发现了。” 眼看着下方越来越多的士兵发现他们的所在,东方仇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放箭,不过他的目标不是莫友了,是明儿哥,虽然他还没有认出来那是明儿哥。 “小心!”莫友一脚踢开明儿哥骑着的追风,躲开了射来的箭矢。 明儿哥只盯着东方仇,那头盔大的只让他露出了一小部分脸,却不阻挠视线,他飞快的上箭拉弓射向东方仇。 这个人差点害了嘎尔迪,不能留!他要给嘎尔迪报仇! 只是他们之前的武功差距实在太大,他根本不是东方的对手,正好适合远战。 他多么希望自己身上有那种可以害人的蛊虫,这样对上东方仇就可以多一分把握。 明儿哥的战术不差,射向东方仇的那一箭更是快狠准。 但还是被东方仇躲过来,在他之后,身后更有一大波的箭矢朝东方仇射去,然后还没有到东方仇的跟前,东方仇和那个斗篷人已经离开了那个高台,消失在他们的是是视线中。 明儿哥咬牙,他不想让东方仇逃掉!但……他现在没有办法抓住他。 莫友看见他们下去之后,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叫弓箭手四处警惕着,别让那两个人再趁机放暗箭。 没有站在高处,想暗杀阿奇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想对于阿奇来说,骑着马的莫友是个好靶子。 明儿哥不想让莫友和阿奇出事,他们都是嘎尔迪出生入死的兄弟。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眼看就要一统草原了,这个时候出事怎么允许。 他留在莫友的身边,近距离的看着士兵砍下敌兵的头颅,心里还是有些不适应,但这就是战场。 战场就是那么的残酷,这个战场更残酷的是,他们杀敌全是砍脑袋!想想看这些满地圆碌碌脑袋和无头尸体,画面真是让明儿哥接受无能。 莫友看着现在的这个趋势,尚在控制之中,便劝明儿哥道:“明少爷,这里很危险,您出去吧,或者回军营告诉汗王一声!” 明儿哥看着那些诡异的敌兵,想着他骑马而来的时候,这些敌兵看见他就后退的样子。抱着去求证的想法,明儿哥跳下马和士兵融合在一起,莫友看见立刻指着身边的士兵吼道:“快去保护明少爷!” 莫友指着明儿哥,身边的士兵立刻上前围住他,弄的明儿哥真的很无奈。 至于方才护着明儿哥的那队人马,在追不上明儿哥之后,已经进入了战斗和同伴一起杀敌。因为她们并不能跟明儿哥一样,顺利无阻冲进人群。轮到他们的时候,哪怕自己人会躲开,敌兵也会上前纠缠,无法前进。所以等他们看见明儿哥到了莫友将军的身边时,立刻下马畅快的杀杀杀,不用守在一边不动手,简直就是解放。 明儿哥走向那些有敌兵的地方,他能感受到皇蛊的骚动,说明附近真的有被蛊虫控制的人,而之前那些躲闪他的敌兵就很可疑。 莫友对明儿哥走向那些敌兵的行为简直是快要破咆哮了! 可是,异象就是这个时候发现的,明儿哥走去的地方,那些敌兵立刻后退,跟敌兵交手的是士兵愣愣的看着这情况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认出明儿哥手中的长枪,得知这个就是他们汗王的兄弟。顿时都快张大嘴巴惊呆了。 这是什么本事?能让这些蛮力不知痛觉的敌人一步步后退! 莫友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现象,自然也是惊奇十分,不得其解。 明儿哥可以确定这些敌兵有问题了。他们根本就是丧失的意识。 他拿着长枪站在那里,周围空出一个圈,那些敌兵完全不靠近明儿哥。阿奇察觉这边的骚动,回头看见明儿哥站在那里,顿时喊道:“明少爷!不要挡在那里不让敌兵进去!妨碍老子杀敌!” 明儿哥摸了摸鼻头,看着阿奇不知疲倦的收割生命,心里对阿奇是佩服的不行了。看了看,连他周围都没有士兵愿意站了,他们都跑去跟敌兵厮杀。 明儿哥回到莫友的身边,他之前站的位置又被敌兵占据。他注定杀不了敌,因为他一去到那些敌兵就退了。 莫友惊奇的打量明儿哥,“明少爷您……为什么那些敌兵都在怕您?”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变成这样应该是中蛊了。”明儿哥瞧着不远处各种你死我活奋力杀敌的画面,而他为中心的三米范围内都没有一个敌人。着强烈的对比,他都无话可说了。 莫友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看着己方的士兵占据上风,他才接着问道:“中蛊?他们竟然连自己人都下手吗。” 在这个草原上,蛊虫他们都了解不多,但是也听说过一些。仅仅只是一些,只知道跟都毒一样能害死人。 明儿哥脑海里闪过刚才跟东方仇一块带着斗篷的人,那个人好生神秘,有点像是苗疆的人。这仅仅是他的直觉,他还没有证据。 他问莫友道:“如今对方的整个军营里是不是都没有其他将军?” 莫友很认真的回答:“据悉,这个军营里已经没有能担起大任的将军了。” “那么东方仇和那个斗篷男就很可疑了。”明儿哥说着抬头看着之前东方仇站着的位置。 “这个事情应该是东方仇搞出来了!没有想到他在中原被通缉了,却跑到草原上来祸害!” 这祸害的人数还多的可怕,东方仇到底是想做什么? 莫友知道重伤他们的汗王的人方才就在他们的上方,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将对方捉拿起来押回汗王面前! 有着那一大堆敌兵阻挡,明显不可能进去巴图的军营里,而明少爷拥有那种神秘的本事,他却不能让他冒险。 现在那个东方仇的中原人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明儿哥看着那些毫无意识的敌兵,他们完全轮成了杀伐的工具。他的脑海中似乎有关于这方面症状的蛊虫记忆,但是他现在怎么仔细想都没有想起来。 即使想起来也束手无策,他不是他师父苗大师,面对这么多的敌人,他如何能拯救过来。 阿奇还在浴血奋战,莫友和明儿哥却是各自怀有心事。 就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些许的闹声,他们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个脑袋插着箭的敌兵还在举起手中的弯刀抵抗,那没入他脑袋的长箭告诉着所有人,这是不可能存活的事。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启程回城(上) 但是那个敌兵却还在不停的攻击着,眼看己方士兵因为出现这个情况而停止攻击,阿奇二话不说来到那敌兵的面前,一刀把他的脑袋给砍了。 停下来环顾四周的士兵喊道:“怕什么!管他是人是什么东西,都给我砍!” 士兵重新打起了激情,继续投身战场。 明儿哥看着他们的方向道:“这些敌兵已经失去自我,好可惜。” 莫友脸色沉了沉,即使他们和巴图敌兵是对立关系,但好歹也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却被一个东方仇害了那么多的性命。 当整个战场都弥漫着的血腥味,士兵脚下的尸体越堆越高时,阿奇也停止了厮杀满身是血的回到了莫友身边。对这场战役他们完全是可以用蛮杀也形容。 嘎尔迪躺在床榻上,等天色昏暗也没有收到莫友领兵归来的消息,天气冷行程慢些也可以理解。 直到天色漆黑,整个军营也还是静悄悄的。嘎尔迪忍不住问卡纳道:“莫友他们还没有回来?” “汗王,探子传信来说,他们大概明天才能到达。”卡纳衣袖的手微微握紧,骗汗王让他有些紧张。 嘎尔迪并未出声。 卡纳接着解释道:“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大家行进的步伐都慢了些。” “卡纳,你觉得孤那天带兵出征的天气如何,阿奇和莫友是那种做事速度慢的人?”嘎尔迪抬起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卡纳板直了身板道:“王,他们一来一回本就需要一天一夜,探子也没有传回什么消息来,再晚些估计就回来了。” 嘎尔迪心里觉得不对劲,但是卡纳的话他也无法反驳。 而另外一边,这里可谓是尸横遍野,因为夜晚降临,四处都燃起了火光,粮草已经被拖出来装好,敌兵也悉数消灭光。整个军营一点都感觉不到活气,他们进去帐篷里搜查了遍,都没有找到东方仇的身影,逃的倒是快! 这是已经夜深,士兵们经过一天杀敌已经疲惫不摊,奈何他们没有带过夜物资出来,在这个诡异的军营自然不会呆上一整晚。 所以他们把帐篷烧了,地上的尸体分不清是己方的还是地方的,稍作休整他们举着火把回营。 这次的胜利没有带给他们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些情绪低沉。 直到黎明,他们才满身冰霜的回到了军营,没有十万俘虏,人数也减少了三分一,倒是粮草运回来了。 看到士兵脸上都是疲惫和鲜血,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们经历了一场大战。 得到士兵通知的卡纳连忙出来迎接,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两个猜测,那十万士兵大概是抵死不降吧。 莫友和阿奇下马,明儿哥紧跟其后,赶了一夜的路,他脸色谈不上好。 卡纳带他们去一旁已备好热奶茶的帐篷,等到大家都坐下来了,卡纳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拼死抵抗,难道还有有本事的将军在指挥?” 阿奇心里气的慌,“哪有什么指挥!他们就是横冲直撞靠一股蛮劲!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猛的都不像人,卡纳我跟你说,他们除非砍掉脑袋,不然就不死!” 卡纳知晓阿奇虽然冲动却不会说大话,他看向脸色同样不好的莫友问道:“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友说:“这事也许明少爷会有点头绪,我们也不知道敌人到底是怎么了,脑袋插了一箭都还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攻击。” 阿奇喝了一大口的奶茶暖了暖胃道:“他们就是疯了。” “嗯,他们估计是被下蛊了,具体是什么蛊我也会说不上来,多半是让人沦为傀儡的东西。和巴图收留的那个中原人也就是东方仇脱不了关系。”明儿哥捧着热乎乎的奶茶说道。 十万士兵啊,一个都没有留下,东方仇他们手上到底沾了多少的鲜血。 卡纳听了明儿哥的话,眉头都快在一起打结了。“如果他们有这个本事的话,为什么上次在战场那么不堪一击?” 莫友猜测道:“也许是因为巴图还在,巴图当然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兵变成这个鬼样子。” 明儿哥喝完奶茶站起来道:“我去换身衣服看看我兄长的,军师昨天我兄长的情况还好吧。” “没大碍,神医早晚都来探查了一次,其余时间神医都在自己帐篷里或者出来走动一二。”卡纳露出一丝笑意道,没有什么比汗王正在好转的消息来的好。 明儿哥点头道了谢,便出去了。 卡纳还有莫友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事要谈,他毕竟不是草原上的人,自然要避嫌。 明儿哥出来看着热热闹闹的军营,深深呼出胸膛中的那口浊气,他终于知道父亲不愿意开战的其中之一原因了,战场的人命眨眼间就能失去。 转念一想。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当时巴图身边的斗篷人,看身影应该是个男子。他跟东方仇是什么关系?是否就是下蛊虫的那个人?现在他们会去哪里?想着走着他就回到了自己帐篷,快速的换下那身盔甲,洗净了脸,这才先去了刘太医的帐篷报个到。 刘太医早已知道大部队归来的消息,正呆在帐篷里等着明儿哥上门,这一等就等到了,明儿哥进去之后简单问候一两句就直接切入主题。 “师公,一只蛊虫能控制一个人的神智,苗疆有什么人可以一下子控制十万人数的本事?”明儿哥直接的问道。 十万人…… 刘太医摇头:“那应该不上蛊虫吧。” “我在东方仇的身边看见一个身穿斗篷的男子,他给我的感觉有些像苗疆人。敌人都像是发疯了似的,却不是失去理智,而是完全就跟傀儡一样,只知道杀缪。” 刘太医沉吟片刻,“蛊虫没有办法控制如此庞大的人数,不排除是用蛊粉。但……你说的十万人实在是,即使用蛊粉也是个庞大的数量。” 所以刘太医的意思是无论是蛊虫还是蛊粉都不可行吗?明儿哥想了想,催眠的话更加不可能吧,即使用音律控制他人神智吹都得吹死控制的人。 这到底是什么事?偏偏这些都少不了东方仇这个人参与。如果能除去东方仇就能少了这些伤亡了。 刘太医看出明儿哥的苦恼,安慰道:“蛊虫的事你师父是最精通的,他知道的比我多,到时去问问你师父,也许他会知道。” 刘太医在意的是明儿哥口中的那个苗疆人,珍珠蛊虫足以让他生疑,这些年他走访了许多地方,中原是真的没有蛊术之类的,只有那些道术,跟他们苗疆的不是一个路数。 如果真是苗疆人,他们就必须尽快把那人抓住,以免他用蛊继续害人。如此,他想到王将军和苗萝的事,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还未处理,有中山王出面,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吧。 明儿哥此时也只能依靠他的师父能解答了,在这里稍作了片刻,他便走去嘎尔迪那处。 卡纳阿奇和莫友还在帐篷里讨论,卡纳听了莫友的统计,也是高兴不起来,原本以为是去收兵收粮,结果一个兵都没有收到,反而损失了不少兵力。 莫友客观道:“这次出征还得感谢明少爷,如果不是他跟着来,王给我们派多五万兵力,单十万对十万,能不能赢还不一定。而且那个中原人当时已经拉弓瞄准了我,若非明少爷冲进来通知我并分散那个中原人的注意力,现在我估计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阿奇摸摸后脑勺,“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你正在杀的兴起。罢了,我们先去跟王汇报一声?”莫友淡定的瞧了阿奇一眼,后一句是在询问卡纳。 卡纳站起来,他们紧跟其后,阿奇回过神来跟莫友嘀咕道:“明少爷身上有什么东西?那些疯了的敌兵见了他都跟见了汗王一样,步步后退。” 莫友自然是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坦诚说:“我也不知道,明少爷不想说你就别在问了。” 三人来到嘎尔迪帐篷的时候,明儿哥已经在床边坐着了,正听见嘎尔迪问:“十万士兵一个都没有存活,那东方仇又逃了?” 卡纳等人立刻停下脚步。明儿哥还没有回答,听见风声就回头望去。顿时露出一丝微笑,“军师和阿奇他们来了。” “王。”三人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嘎尔迪行礼喊道。 嘎尔迪颌首,看着卡纳道:“卡纳你是知道他们大战的事,还是不知道?” 卡纳“……回王,卡纳知道。” “知道你竟还敢瞒着孤!”嘎尔迪虽然年轻,但气势却十分震慑人。他现在是很生气,明儿哥出了什么事,他怎么跟他的义父义母交代?怎么面对启儿哥和晨曦? 卡纳立刻下单膝下跪道:“是卡纳逾越了!只是怕王知晓会不顾自己的身子前去营救,神医说了王不能下床。” 嘎尔迪知道这个道理,若他知道了自然是不会干坐着,说到底他也有责任,命人绑了明儿哥不准他去也比现在这个情况好。 他又给了自己一个警醒,千万不要放松警惕,这次没事已经是万幸。因为大概的情况他都已经听明儿哥说了,确实是凶险。 明儿哥见卡纳也是为了嘎尔迪着想,替他求情道:“军师初犯就算了,现在重要的是好好养伤。还有让士兵们提高警惕,我们摸不准东方仇那个狡猾的狐狸是逃到了哪里还是潜入我们军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启程回城(下) 嘎尔迪见他一脸凝重,心里已经认同,却还是笑道:“上次晨曦还跟我说你变了,之前还不见得,现在一看确实,有时都快跟启儿哥一样沉稳了。” “我很认真的嘎尔迪!没有抓到东方仇还真是一天都不能心安。”顿了顿,明儿哥哼了哼道:“什么叫我快跟启儿哥一样平稳,他跟我相差不多一个时辰!我跟你说,一定是他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欺负我,我才晚了些。” 气氛突然没有那么沉重了,嘎尔迪笑的欢,牵扯到伤口就是几声咳嗽。 “王!”卡纳他们又是一阵担忧。 嘎尔迪伸手阻止他们示意没事,他看了一眼卡纳道:“你起来吧,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是,没有下次了王!”卡纳从地上起来高兴道。 “去让士兵提防一些陌生面孔,我们士兵这次伤亡多少。” 莫友低头应道:“带出十五万兵,剩下十万回来。” 即损失了五万,五万对十万已经是很了不起,嘎尔迪想了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他们先下去休息。 明儿哥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回头看着似乎在思考什么的嘎尔迪,安慰道:“现在一切都太平了,等你伤好一些回去中部登基,盖下文书,还有的你忙呢。” “你要回去了?”嘎尔迪点头,回头问道。 现在的局势大定,他的伤似乎也已经没有大碍,明儿哥和那个刘太医应该要回去了吧。 明儿哥还没有想到这个,看了看嘎尔迪的伤口道:“你没有大碍我也该回去了。最近水灾,城中来了许多流民,父亲和娘亲都在忙这个。启儿哥处理府中的事情,晨曦一个人呆着我还是回去陪她吧。他们得到你受伤的消息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嘎尔迪听说晨曦一个人呆着无聊就赶紧催促明儿哥回去,“我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你要是回去的话,现在回去也可以。” 嘎尔迪庆幸明儿哥没有带着晨曦来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只是庆幸的同时有些失落。 明儿哥嗯嗯两声,转念一想不对啊,他狐疑的看着嘎尔迪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我走?我可到现在都没有吃到烤全羊,大齐那边卖的味道都没有你这里的好,虽然是在军营里。” 嘎尔迪侧过头,掩盖自己有些囧的脸色,只顾着怕晨曦一个人无聊,都忘了明儿哥赶了一夜的路。 他咳嗽两声道:“没有的事,怕你在这里呆久了义父义母担心,你也累了,要不现在先去休息?等晚上吃顿你喜欢吃的,明天一早回去。” “明天一早?嗯,就明天一早回去吧。”明儿哥有些累了,晚上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就回去。 嘎尔迪见明儿哥没有起疑,回头看他疲惫便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这里卡纳会经常进来有些吵。” 明儿哥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中部?到时没事的话,我们都会去看你登基吧。” 嘎尔迪对登基这事,说不上热衷,他只是把它当做是一个责任,只是想到明儿哥的我们包括晨曦就忍不住高兴道:“等伤好些就启程,放心,到时自然会通知你们。” 明儿哥一脸乐呵的离开。出来外面,他嘴角的微笑立刻就消失。 东方仇还有那个斗篷男,不搞清楚他不心安。 他又回去刘太医的帐篷问过嘎尔迪的伤还有没有大碍,确认没有之后明儿哥才回帐篷休息。 次日清晨,明儿哥亲自驾马车回边关城。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进了城。 已经没有再陆续进城的流民,城门的把守也严格起来,明儿哥是踩着点进城的,因为天一黑城门就要关了。 这两天停了雨下了小雪又化雪,寒冷那是往衣服里使劲的钻,大街山除了两边的酒馆客栈挂着灯笼,道路两旁就只剩下两三个还在摆摊的买面条的老百姓,灯笼好锅里冒出的热气看的人影模糊。 明儿哥在马车上点了一盏灯笼照明,但也没敢快马赶路,只好任由马匹呼着粗气,哒哒哒的往前走,进了城这个马都不用他赶了,自己都会朝着将军府的位置而去。 明儿哥为了让自己有个好气色,使劲的搓搓手,然后再搓搓脸,把手放在自己的袖子里给捂暖和了。 吃了一天的干粮,看着路边那个冒热气的大锅,闻着浓浓的骨头香味别说还真的有食欲。但是寒风那么一吹,他就只剩下赶紧回爹妈身边的想法了。 他不赶马车了,这马走的跟老人家走路的速度一样,哒、哒、哒。 刘太医从车里出来大查看,明儿哥回头笑的高兴道:“师公别着急,我们很快就到将军府,这大晚上了赶路怕撞了人,就慢慢来了。” 刘太医看他冻的鼻子通红的样子,摇头叹气道:“我说我来驾马车你死活不肯,这一天下来遭罪了吧。” 明儿哥的手从衣袖里露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师公,就赶了路而已。这大路上平平稳稳的没有什么罪可以受,您进去坐着,这一下就到了您再下来。” 刘太医看他眉舞飞扬的,也不知道一个大少爷赶个马路有什么好高兴。但他的孝敬他已经收下了,这三徒弟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因明儿哥是临时决定今天回,想着若是送信回来他自己也就到了,不想麻烦就没有通知慕容怀德和董蓉他们。 这会,明儿哥都是去了嘎尔迪军营的第四天了,董蓉和慕容怀德忙完外面的事情,晚上一家坐在一块的时候可都还在担心着。 丝毫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将军府门前。 马儿自动在将军府的门前停下,这里的灯笼挂了好几盏,亮堂的很。把将军府三个字牌匾都照的清清楚楚,明儿哥跳下马车立刻动了动脖子在地上蹦了蹦,这可不是小孩子的表现,是因为有点冷,走走蹦蹦才感觉暖和些。 刘太医从马车上下来,看了将军府牌匾一眼。再瞧着明儿哥蹦蹦蹦的样子,说道:“我们赶紧进去吧。” 门口的侍卫认得明儿哥,赶紧行了礼。 刘太医同明儿哥走到内堂后,跟明儿哥说道:“王爷王妃许久不见你一定很挂念,你先回北苑吧。有什么事明日到南苑找你师父再说。” 明儿哥还想送刘太医回去,被拒绝了就只好站着目送,直到看不见了就收拾好心情往北苑跑去。 他一口气跑到北苑,身在果然暖和起来手指都灵活了些。 他见正堂有烛光,便跑过去敲了敲门。 慕容怀德董蓉和启儿哥晨曦都在里面坐着,晚上的时候他们没有要紧事,一家人都会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一般这个时候是没有人来敲门的。 慕容怀德感受着门外之人的气息,问道:“谁?” 门吱一声就打开了,明儿哥大喊一声:“父亲娘亲,我回来了。” 原本他还想不出声给他们一点紧张感,但是外面实在太冷了,赶紧开门钻进去又赶紧把门关上,一打开门就是一阵暖和的气息,屋里有几个炭盆就是外面不一样! 明儿哥关好门转身看着父亲娘亲兄长妹妹个个都盯着他看,目光有些可怕…… “额……娘,我回来了……” 董蓉看他冻的眼睛通红,立刻上前抱着他道:“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给娘捎个信?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想做什么都不用跟家里说一声了?” 明儿哥身上还是一股寒气呢,赶紧松开他娘亲退后两步道:“娘,您别靠我太近,我这身上都是外面的寒霜冰露。” 他又看着他父亲道:“当时这情况不是太急了吗,不过孩儿有传信给父亲,不信你问父亲。” 董蓉瞪了眼慕容怀德,慕容怀德有些无辜,那消息不是都给大家看了么。 董蓉拉着明儿哥到炭盆旁道:“你传信回来什么?都已经去到了才传信回来,耽搁了一天时间了你要急死娘吗?再急你哥哥不就在府里?告诉他一声,他还会拦着你不成?” 晨曦走过来摘下明儿哥头上的帽子把玩道:“就是就是,你还趁着我歇息那一会一个人跑了,好可恶,不过迪哥哥没事吧?” 明儿哥蹲在炭盆旁取暖,轻松道:“你们放心吧,他已经没有大碍了,精神也不错,养养伤好的差不多就回中部去了。” “哇,那迪哥哥不是整个大草原的王了?就跟我们大齐那个皇帝一样。”晨曦高兴道。 董蓉听说嘎尔迪没事,心里也就放心了,对这个小儿子更是想说又舍不得说,最后到嘴边的话也就只剩下:“嘎尔迪派人送你和刘太医回来的吗?还没有吃晚饭吧,饿不饿?” 明儿哥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昂起脸可怜兮兮道:“娘亲,我可以说我不饿吗。” 外面这么冷,他不想他娘亲去厨房碰水。 董蓉眼神无奈的看着他道:“那刚才是什么在响。” “我路上吃了干粮,吃太饱了。”明儿哥睁眼说瞎话,丝毫不马虎。 董蓉也没有打算理他,询问旁边的慕容怀德和一双儿女道:“你们想吃什么,一起煮点当宵夜吧,明儿哥说他不饿。” 慕容怀德:“蓉儿,就吃中午下好的面条吧。” 启儿哥:“娘亲,我也要吃面条。” 晨曦并不饿,她想了想中午包好还没煮的,跑到董蓉身边挽着她胳膊道:“娘亲,我要吃饺子。我和娘亲一起去煮。” “好好好,走吧。”董蓉真的抬脚就走。 启儿哥轻轻的拉开晨曦道:“外面冷啊,我去帮娘亲就好。” 眼看启儿哥打开了门就要跟娘亲出去了,明儿哥略艰难的回头说:“娘亲,我要吃面条饺子……” 第三百五十九章 命悬一线(上) 董蓉这才回头一笑,“嗯,一会就好。” 门重新被关上,晨曦陪着蹲在炭盆旁道:“二哥,你就是饿了,直接说不就好了么。”说着眼珠子一转问道,“二哥,那我师父也回来了吧。” “唉,回了回了,你明知故问啊。”明儿哥站起来抖了抖身上已经湿了不少的衣裳,就这样烤炭盆也不见得暖和。 慕容怀德见了,摇头道:“晨曦,给你二哥拿一件干的外套来好吗?” 晨曦心疼的看了一眼她二哥,这突然回来他们都太高兴了,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连忙起身去取衣裳。 明儿哥站在炭盆旁回头看他父亲,这才露出疲惫的神态道:“父亲,嘎尔迪那边的敌兵已经肃清了,如果没有东方仇捣乱,应该就会一帆风顺。” 慕容怀德早就看出他这个小儿子去的这一趟不简单,听到跟东方仇的名字,走到明儿哥的身边问道:“早先收到消息,这个东方仇投靠了巴图,如今巴图已死,他又逃了?” “他不止逃了还害了十几万士兵的性命。”明儿哥气愤道。 在慕容怀德冷静的面容中,他将巴图军营发生的事通通说了出来。慕容怀德听完也维持不住冷静的面容了。 “你所说的那个斗篷男很可疑,东方仇虽然创建了弥勒邪教,但却不会那等邪术,真是祸害遗千年。” 明儿哥点点头,“父亲,东方仇这个人一定要尽快除去的。嘎尔迪这次被他暗算,损了不少兵力,原本准备收服巴图剩余的十万兵力也一个没留,现在也不知道东方仇逃到哪里去了。” “这件事我会尽快派人去查,你不用操心,发现东方仇的身影杀无赦。虽然皇上下的通缉令遍布各地,但东方仇会不会回大齐也摸不准。” 明儿哥:“嗯,我跟着嘎尔迪手下的将士一起去了巴图军营,经历了这场战役,有些明白父亲为何不愿随意开战了。” “有什么感触?”慕容怀德问。 明儿哥抿嘴,“人间地狱,我不知道过去的战场是不是都是硝烟弥漫,我第一次看见的都是遍地的无头尸和头颅。” 慕容怀德一愣,“遍地无头尸?” 明儿哥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只跟父亲说了那十万士兵都是失去了意识,但失去意识之后的样子却是没有讲过,是以,他又仔细的描述了那些士兵的情况。 失去意识并非指一般的昏迷不醒,而是犹如傀儡木偶。 慕容怀德听完,面色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想得远,不到几秒就想到了这种情况放在战场上是什么情况,如果加上有战略的将军指挥,算的上坚不可摧。 把生命置身事外克服恐惧有多困难,没有人能在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秒迟疑都没有。 慕容怀德一脸凝重,“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也太莽撞,跟着十几万的士兵上战场。” 明儿哥想起这个,不自觉的摸了摸自觉怀里放皇蛊的地方,神情放松一些道:“整个正常最安全的就是我了,我身上有皇蛊,那些失去意识的人都对我退避三舍。” 刚说完,晨曦就已经抱着一件厚外衣推门而进,径直来到明儿哥面前递上去说:“二哥,快换衣裳。” “好。”因为是只换最外面的那一件外衣,明儿哥也没有避讳什么,走到一旁解下外衣穿上晨曦哪来的。 果真暖和了许多。 之后董蓉和启儿哥一起端了做好的宵夜过来,一家人吃饱再闲聊了一会,夜也深了便各自回房歇息。 启儿哥和明儿哥并肩而行,兄弟两也说了好些话,基本上都在告诉对方各自知道的信息,明儿哥赶了一天路,每过一会就打了哈欠。 启儿哥看他那样,也知道累了,今晚怕是不能知道明儿哥在嘎尔迪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到了厢房门前就停下了脚步。 明儿哥确实真的累,加上吃了自己娘亲煮的面条饺子吃饱了暖暖的,更觉得困的不行。启儿哥停下脚步和他告别的时候,他也只是扬了扬手,径直朝着自己的厢房回去。 横竖他们两兄弟的厢房都相邻不远,一条走廊罢了。 启儿哥看着他的背影注视了一两秒也就推门而进,屋里一片亮堂。启儿哥随意打量屋里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被动过之后才慢慢走到床榻边躺下。 小厮每天都有来打扫,这些贴身的人他倒也不是不放心,启儿哥重新坐起来脱去外衣之后,躺在床榻上想着一些琐碎事,慢慢的陷入了梦乡。 明儿哥也回到了自己厢房,他的门口倒是有两个小厮守着,年龄和明儿哥相仿,看见他回来都高兴的行礼。 明儿哥点头,推开门又回头道:“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泡个澡。” 其中一个小厮得令,立马就去准备了。 明儿哥进去屋里,坐在桌旁等热水,揉了揉额头有些纳闷。难道他身体变差了?怎么赶个路回来感觉那么累。这可比跟着阿奇去巴图军营又通宵赶路回来还厉害。 见屋里没人,他才把怀里的皇蛊拿出来,嘀咕道:“第一再在里面呆一会,等我洗完澡再放你出来透透气。” 皇蛊似乎有些不安分,竹筒立在桌子上被它撞的一晃一晃的,就是没有倒下来,明儿哥趴在桌边看它晃还觉得挺有趣的。 不一会儿,小厮就提着热水进来,什么都给布置好了,知道自己的小主子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就退了下去。 明儿哥想夜也深了,这天气越晚越冷,便在小厮离开前道:“你们下去休息吧,不用在门外守着了。” 小厮似乎也习惯了明儿哥这么替他们着想,再三道谢之后才退下。 明儿哥站起来又打了一个哈欠,乏的厉害他都不想洗了,可他从外面回来,就是要沐浴之后再休息。 皇蛊还在桌子上把的竹筒撞的左晃右晃的,个明儿哥也没有在意,脱光了衣裳舒服的泡在浴桶里。 热水浸泡全身,舒服的让他闭上眼睛,疲惫的感觉却是更加的疲惫了…… 整个屋子安静到呼吸声都清晰可听,桌子上皇蛊像似察觉到了什么,晃动的更加厉害了,最后竹筒一倒,沿着桌边滚了下去,啪嗒掉地上却没有把瓶盖撞开。 浴桶里明儿哥全然已经睡觉,身子慢慢的往下滑,洗澡水已经漫过了他鼻子眼睛,水泡咕噜噜的往上冒。 清晰的水里,将明儿哥的五官映的分明。 “明儿!”启儿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左胸膛的心脏跳的很快。 他抬头看了眼自己房间,二话不说就往往门外跑去。急的他绊倒一旁的椅子差点摔倒也全然不顾,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明儿哥从外面回来都有沐浴的习惯,他知道。 他和明儿哥是双生子,有时候会感觉到对方的一些情况,启儿哥打开房门就朝着明儿哥的厢房奔去,至于房门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去关! 明儿哥的厢房门前也没有小厮把守,他直接推门而进冲进去,看见屏风上搭着的衣裳,想也不想的上前边喊着明儿哥。 绕过屏风,这一看他的心脏都快吓的停止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立刻上前把明儿哥从水里捞起来,带起一个跟自己一样高大的男子有些费劲,心急之下的启儿哥却突然爆发,把明儿哥扛出来。 直接放在了床榻上,拿被子一卷,他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明儿哥,之前被梦吓醒时的心跳一点都稳不下来。 他一向认为自己冷静,现在却慌的手抖。立刻探了探明儿哥的呼吸,万幸,还有气息。他要找太医太医太医,对,刘太医! 他不会医治,先去拍打了两下明儿哥的脸颊呼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心里的急躁加深了几分。如果没出什么状况,明儿哥怎么会昏迷浴桶中! 就在他打算背起明儿哥去南苑的时候,一声咔擦咔擦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寻着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竹筒竟然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滚来。 这个竹筒他自然见过,是明儿哥装皇蛊的物什。 那竹筒滚的很快,到了他脚下的时候,一只金黄色蛊虫咬破了竹筒从里面钻出来,目标明确的朝着明儿哥爬去。 启儿哥这个时候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至少手是不抖了。他听明儿哥说过这只虫子的厉害。 就这么几个呼吸间,这只蛊虫已经爬到了明儿哥的床榻上。启儿哥没心情感叹这只虫子速度,只是这个时候最紧要的是送明儿哥去刘太医那处。 他上前一步,只见那这只金黄色的蛊虫,竟然直起上半身,发出咝咝的威胁声,那模样和声音竟然跟蛇类像了九成。它这个样子倒是让他暂时不敢乱来了。 皇蛊从明儿哥露出的脖颈上爬了进去,这脱离了视线还怎么得了!启儿哥一下子就伸手掀开了被子。 明儿哥确实跟他讲过这只蛊虫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救他一命,但在他看来这些虫子不过是训练来的,就跟养的宠物一样,惹急了还不是咬人? 这一掀开,启儿哥几乎都要扬起手都要拍下去了!这只蛊虫竟然在咬明儿哥! 可明儿哥却突然咳嗽了几声,这让启儿哥眉目松了松,眼里有些惊喜,也不在害怕那蛊虫,上前喊道:“明儿?醒醒!” 心脏传来的丝丝痛感,一点一点的唤醒明儿哥的神智,耳边又有兄弟的呼喊,明儿哥困乏的厉害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三百六十章 命悬一线(下) 启儿哥看见他醒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心跳也逐渐的平稳下来。“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明儿哥略迷惘的看着启儿哥一眼,感觉到胸膛的痛感低头一看,只见他的第一正在他的左胸膛上吸着什么,看见第一身上金黄色的颜色一点一点的褪去,他的瞳孔紧缩。 察觉到他的异样,启儿哥顺着明儿哥的视线望去,自然就是那只蛊虫,他说道:“你之前昏迷不醒,差点在浴桶里淹死了!我还没来得及送你去刘太医那处,你这个宝贝就奋力滚了过来,它一咬你,你就醒过来。它这样对你没事吗?” 明儿哥看着上方,他一点都不知道他是如何中蛊的。看着启儿哥的时候,脸上也还是布满了疲惫。“哥,我中蛊了。” 启儿哥听的自己弟弟的那声哥,心里就沉了下来,除了在父母面前,多半有事求他的时候,这小子才会叫他哥。 “你怎么会中蛊!苗大师不是说你有皇蛊在身就不怕蛊虫?现在它这是怎么回事?”启儿哥指着还在吸血的皇蛊问道。 明儿哥低头看着自己的皇蛊道:“它正在给我清蛊救我,怪不得它今天从我拿出它后就一直不安分。至于皇蛊,我师父说的是大概没有说死,皇蛊并不是最厉害的蛊虫。” 启儿哥:“它能解决?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昏迷在浴桶里!我若是来晚了,真是一万只蛊虫一万个刘太医都救不回你了!” 明儿哥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冷,赶紧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根本什么都没有穿,可见他是被他这个兄长直接扛过来的。 他拉了拉被子盖好也不去管环蛊虫,安抚着自己的兄长道:“我知道,这次可真是凶险万分,幸好你过来了,不过你怎么这么及时过来?真是天不绝我。” “我做梦了,梦到你在水里泡着就赶紧过来看看,哪知道……你真的泡在浴桶里!”启儿哥如实说明,语气里含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后怕。 让明儿哥很是感叹,“我们两个不愧是血浓于水的兄弟。”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现在到底哪里不舒服,我要去请刘太医来看看。”启儿哥见明儿哥越来越有精神,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准备起动身去请太医过来。 明儿哥恨不得一枕头砸在启儿哥的头上,他愤恨道:“这么晚了请他们过来有毛病啊!我应该是中了蛊昏昏欲睡,所以才在浴桶里睡过去,但现在皇蛊正在解。所以没大碍了。” 启儿哥深沉的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有没有撒谎的迹象。 “你从苗疆回来之后,遇到的危险越来越多了。” 明儿哥:“……”也不过是生了一场病和莫名其妙沾上这蛊虫罢了。 “说起来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中的蛊?从嘎尔迪那边回来,也不曾遇见什么人,自从回来我们院子之后就犯困了。” 启儿哥皱眉:“会不会是你在军营里就被人暗算了?”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明儿哥脑子里空空的一点头绪都没有,感觉自己的脸颊痒痒的,熟悉的触感不用想都知道是皇蛊。用手将颜色变淡不少的皇蛊拿起来,给启儿哥看,“看皇蛊身上的颜色变浅了就说明我中蛊,它刚才在帮我清蛊,用不了多久它的颜色就会深起来。” 启儿哥听了也就随意记下来,“你现在是真的没事了?” 明儿哥晃了晃皇蛊,“哥,请不要低估我的蛊虫。对了,这件事你不要跟父亲娘亲还有妹妹说。免得他们担心。” “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认识到严重性,你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启儿哥简直无法接受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差点就出事和他阴阳相隔的这个事实。 偏偏当事人还严肃不到一秒,整个人的看着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看了怎么能不气? 明儿哥自己也不是没有后怕,这个后怕他没有启儿哥来的深,毕竟他感觉自己像是困了睡一觉然后醒来就躺在床上。当然这句话他自然不能跟启儿哥说的。他还不得搬出一大堆大道理跟他说。 明儿哥好好的跟启儿哥认了错,“哥,我知道错了,不该这么粗心大意,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没事了。” 启儿哥见他说的那么诚恳,心里也累的慌。他还不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性吗,之前瞧着好像稳重些了,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却还没有改正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将事情粗略的跟我说一遍,不然我现在就去告诉父亲。” 明儿哥算是看出来了,启儿哥这是拿他们父亲来威胁他。他也不在嬉皮笑脸,认真说道:“你也看见了,我们和爹娘离开之后,走在路上感觉就是特别困,然后你回了厢房,我也回了我的厢房,还命小厮要来热水,泡着泡着醒来就在这里。” 启儿哥确定明儿哥没有骗他,心里的谜团也大,有人害明儿哥,到底是谁。 启儿哥问道:“你在嘎尔迪那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呢?” 刚问完就看见明儿哥打哈欠,他心提了起来,这不会是那什么蛊虫没有清干净吧。 他的神情已经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明儿哥摸了摸趴在被子上的皇蛊,打趣道:“没得罪谁吧。哥,我这次犯困是正常的,真的没有事。” “嗯,你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启儿哥说着,心里已经决意要留下来看着明儿哥了。毕竟梦境成真可真够可怕的。 明儿哥是真的乏了,没有精力再多说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家人在一起用早点。 一家人的气色都不错,想必昨夜休息的很好,只有启儿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明儿哥可是一清醒过来就跟启儿哥说了许多到厉害关系,说什么父亲娘亲现在那么忙碌,告诉他们瘦是添堵,再者明儿哥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事,并且保证吃过早膳就去南苑请请刘太医看看。启儿哥这才应承下来保守秘密。 所以今天这餐早点的氛围很好,一家人坐在一起,明儿哥一口一口的吃的很快。 董蓉瞧见自己小儿子喜欢吃心里也高兴,眼神一转,落在一晚没睡正慢慢吃着馒头的启儿哥身上。 她瞧出不对劲,连忙问道:“启儿?你有什么烦恼的事嘛?” 董蓉这一问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启儿哥身上。 启儿哥抬头,幸好昨晚一夜未睡也没有熬的满眼通红。他笑笑道:“娘亲我没事,就是睡的不太好,起来有些情绪不佳。” 慕容怀德看向他,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这个习惯? 董蓉倒是没有起疑,明儿哥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启儿哥,然后低头继续用膳。 明儿哥吃饱站起来道:“爹娘我吃饱了,您慢慢吃。” 眼见明儿哥要跑,启儿哥一个馒头都没有吃完就放下道:“爹娘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明儿哥。” 两兄弟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开溜了。 晨曦手里拿着南瓜饼,还想跟着她的两个哥哥呢,结果他们就跑了……她略迷茫问她娘亲道:“二哥这么早拉着大哥去哪里啊?” 慕容怀德喝了口茶,安慰晨曦道:“应该是去南苑了,你二哥回来不可能不去南苑去看他师父。” 心里却想着,他也该找个时候跟大儿子好好谈谈了。 晨曦听了,把饼咬在嘴里拍拍手道:“爹娘我也吃饱了,中午见。” 说完看了看碟里的南瓜饼,顺手拿多了三个,转身就跑。 一开始还美好的气氛,转眼就剩下慕容怀德和董蓉两个人相视无言了。 董蓉看向启儿哥的位置,那碗里还剩下三分一的馒头,顿时疑惑的看着慕容怀德道:“启儿哥从来不浪费食物,他今儿是怎么了……” 不但心事重重,看见明儿哥走就立马跟上。 晨曦这丫头就是想跟着她的两个哥哥,这可以理解。 慕容怀德安抚自己的妻子,“许是真的急着见苗大师,启儿估计是昨晚和明儿一起回去闹了下吧,没看到他盯明儿盯的紧。” 董蓉怎么想也觉得自己的大儿子有些奇怪,从小就比明儿沉稳,可没有这样过。 再说明儿哥刚出门就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启儿哥,顿时也就不跑了,望着天一脸无奈。“哥,我又不会骗你什么,你跟着这么紧,爹娘一定会觉得奇怪。” “觉得奇怪才好,我正好给爹娘说你昨晚的事情。”启儿哥不搞清楚明儿哥的身体到底好不好,他还就不放他去玩了。 明儿哥不想在院子门口讲话,拉着启儿哥走远一些,嘴里不停跟他说道:“我的大哥!你今天早上明明发答应我不告诉爹娘的!” “你也跟我保证会去刘太医哪里看看。”启儿哥冷静应对,他是兄长,兄长有责任保护弟弟妹妹。 “成成成,我现在就去找刘太医当着你的面诊治,我是真的没有问题的。” 明儿哥刚说完,后面就有一道清脆的嗓音问道:“二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明儿哥回答完,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还在吃南瓜饼的妹妹,头都大了,“晨曦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晨曦把饼递给她大哥,她可瞧见了大哥没有吃饱。眼睛却看着明儿哥故作疑惑道:“二哥,我不可以跟着你吗?” 明儿哥:“……”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妹妹又没有什么朋友,他现在说不让她跟着等于让她一个人玩……哎说不出口! 第三百六十一章 真凶所在(上) 最终,还是兄妹三人一同去了南苑。 晨曦吃完了南瓜饼心里疑问可还没解开呢,她不满的看着身边的两个兄长道:“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又有事瞒着我。” 明儿哥抬头望着天,装作没有听到,加快脚步道:“也不知道师父恢复的怎么样。” 说完,也不等启儿哥和晨曦接话,自己朝前跑了起来。 晨曦立刻追上,“好啊,二哥你再跑我就不理你了。” 启儿哥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一逃一追的弟弟妹妹,松了松筋骨,一个猛蹿追上去,速度不比明儿哥慢。 他跟晨曦打了个眼色,两兄妹开始围堵明儿哥,绕着将军府后花园跑了一圈,明儿哥最终还是被启儿哥逮到了。 晨曦喘着气,一把抓住明儿哥的衣袖,“看,看你往哪里跑。” 明儿哥踹的没有她厉害但也不是一点都不累,三个人站着歇够了才慢慢的往南苑走去。 启儿哥告诉他说,“你不用想借口了。” “我不想就不想!”明儿哥深吸一口气,跟晨曦道:“其实我和大哥是去找苗大师问问蛊虫的情况。你知道我去了嘎尔迪那里吧,巴图的士兵被东方仇和一个斗篷男利用了,我虽然了解了不少蛊虫的知识,那也没有我师父和师伯知道的多不是?” 晨曦半信半疑盯着明儿哥问道:“二哥说的是真的?” 问完她又看着启儿哥,一双大眼睛好似会说话,清澈的很。 启儿哥不想骗妹妹,刚开口就被明儿哥先出声給截胡了,“晨曦,这事二哥要是骗你就天打雷劈,我给你发毒誓。” 说着明儿哥就竖起三根手指,被启儿哥和晨曦竭力阻止。晨曦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让她二哥发毒誓,板起面孔又很是委屈:“二哥我信你还不成吗?你再这么乱来,我以后都不喊你哥哥了。” 启儿哥则是见他为了隐瞒昨晚那件事,竟然用发毒誓的方法让晨曦相信,到喉咙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明儿哥笑眯眯的拍拍晨曦的脑袋,“好好好,以后二哥发的毒誓都是不灵验的,走吧,我们去找苗大师。” 南苑里。 苗大师出来站在院子中,相比之前的面色苍白,今儿倒是有血色了不少,看着很是健康。如今他的旧疾已经渐渐转好,但大概是之前伤的太重,即使用了紫莲花,痊愈的还是很慢。这几天的休养最多恢复到来中原前的状态。 距离痊愈还得好多的一段时间,说实话他也没有想过还有痊愈的那天,现在看来还有个希望在前头挂着。 他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通,苗萝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在他的师父心里恐怕是一件心事。 过了这些天,那个苗萝的徒弟黑衣应该恢复一些了。苗大师思量要不要再去和他见一面,也该和那王将军见一面,把他师父的心结解开,日子过的也舒服些。 正这般想着,院子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说笑声,苗大师挺多两句就知道是明儿哥等人来了。 明儿哥进来抬头正和站在不远处的苗大师对个正着,扬起笑容上前行礼道:“师父早,您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启儿哥:“苗大师早。” 晨曦吐吐舌头俏皮道:“师兄早。” “早。”随后看向明儿哥答道:“见天气难得晴朗就出来透透气,为师身体已无碍,你和你师公昨晚那么晚才回来,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一路都很顺风,师父我有件事要与你说。”明儿哥请苗大师到一旁的是桌旁坐下,将巴图军营的是士兵情况说了一遍。 启儿哥和晨曦听的出神。 苗大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听了这等事也不曾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独自沉思片刻。 一盏茶后,他凝眉道:“如果能把蛊粉提高纯度也不是不能办到,但那是极其耗费时间的事,而且知道这个制作方法的人除了我苗家内门子弟知道,一般人都无法知晓。” 明儿哥嘀咕着:“那那个斗篷男到底是谁?” 他百思不得其解,苗大师隐隐觉得明儿哥口中所说的斗篷男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找出苗疆在中原作乱的人,让苗疆继续保持现在的平静状态。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对方不现身,他们找他找的毫无头绪。 启儿哥和晨曦却觉得苗疆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王将军如今已经几乎大好,他还给死去的阿玉立了个墓碑,也在士兵面前露了面。 对于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的事情,王将军只说是大病初愈,看着他病态的脸色,倒也没有人怀疑。 军心经由王将军走的这一遭已经稳固不少,所有猜忌和怀疑不自觉的散去。 王将军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过去在战场上,无数次跟死亡擦肩而过,他也不曾有过这种萧条感。 王将军站在窗边,想到牢里的黑衣的事情还未解决,便独自去了地牢,能让王爷亲自来问的事情一定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他去了地牢,一直很配合养伤很安静的黑衣见到他,顿时全身的刺都竖起起来,黑衣嘲讽道:“王将军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样都弄不死你。” 随后他轻笑道:“不过没关系,我也还活着。” 王将军静静的看着头发凌乱如同疯子的黑衣,在地牢里呆了小半个月,黑衣自然干净不到哪里去,好吃好喝供着给药治伤就不错了。 王将军平静的问道:“我与你到底什么仇?你说我杀你师父,夺你妹妹,你师父姓什么叫什么,妹妹又是谁?” 黑衣仰天长笑,“你不配知道我师父的名字,你抢走我妹妹欺辱她,毁了她大好人生让她自寻短见,而今你竟然问我,我妹妹叫什么名字?” “我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王将军神情认真,没有嘲讽也没有恼怒。 黑衣死死的盯着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王将军叹气,“那你总该告诉我,你之前家住哪吧。” 有了这个搜索范围,他也可以更快的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黑衣这次没有再沉默,“城北的大板巷。” 王将军对这个有点印象,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听黑衣在身后阴狠道:“你给我等着。” 他没有在意,等着就等着吧,王将军停下脚步回头道:“如果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不管怎么样,本将军也已经还了。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死,信不信随你。” 黑衣瞪着他离去的背影,从满是仇恨到露出思量,这个畜生病好后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知王将军在几年前可是一个受人敬重的大将军,做事果断公正,浑身正气。奈何被下蛊之后,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种……沉溺于女色的荒诞之人。 现在理智了,骨子里的正气散发出来,不是伪装得了的。 他刚从这里牢房出来,慕容怀德便寻了过来,原先他已经答应了刘太医帮他查明当时的真相,现在他已经查到了,自然要通告王将军一声。 两人在牢房门口碰了面,一同去了书房。 慕容怀德直接切入话题:“黑衣的事情我已经派人查探好了,这件事确实和你有点关联。” 王将军颌首,“有劳王爷了,具体的事情到底是?” “你的表亲,现任县官。利用你的名义强抢了黑衣的妹妹,害死了黑衣的师父,确是实事。”慕容怀德接到手下传来的信息说道。 他认为这件事王将军的责任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没有关系。具体要看王将军自己怎么想。 王将军是信任慕容怀德,既然王爷说出来了,那定然是属实。他也没有耽搁直接站起来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的表亲不是我,他犯的错没必要我扛。说我没有一点责任是假,毕竟是我这些年的荒淫无度,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但我的责任已经险些用上这一条命去赔了。我的这条命不止是我自己的,王爷,请恕末将自私。” 慕容怀德也起身摆手,“后续具体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当然,麻烦王爷了。” 慕容怀德示意不必客气,转身离开,让董蓉一个人在外面,虽然有护卫他也不放心。 王将军直接带人去县衙抓了那个表亲,这个架势很大,一路上的百姓的在观看。 那表亲正在美人窝里,听见手下说将军来了也不慌,这些年他这个表哥沉溺女色的程度可不比他弱。说不定这次过来还有什么好事也不一定。抱着这个想法,他利落的穿好了衣裳,只是他还没有出去房门就被士兵给踹开了。 王将军二话不说就把那个表亲拉到外面的街上让他跪下。 那表亲何曾看过这个架势,他以前就怕这个表哥,近几年的关系才缓和些,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跪下,面子上怎么过得去,连忙就想起来,嘴里说道:“表哥,咱们有什么事好好商量,这个是做什么?” 王将军看着四周离的远又不愿意散去的百姓,一脚踹向他所谓表弟的膝盖骨,让他老老实实的重新跪下去。 “大家不用怕,都过来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欺压你们的事情?有冤的都可以站出来告诉本将军。”王将军脸上虽然还带着病态和一些疤痕,但他眉目间的认真和毋庸置疑的口气给了周围的百姓信心,逐渐的靠近来。 “他抢了刘老汉家里的闺女。” “还有拿东西从来不给银子的。” “借了银号的银子也不还。”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真凶所在(下) 有了一个人带头讲,剩下的百姓也都敢开口说了,七嘴八舌的让跪在地上的县官暗自发抖。 看这个表哥的架势是要算他的帐处置他?虽说他利用他的名声去干坏事,但是他又不是没有给他送过美人! 王将军听了一会才总结出来,这厮就是把混混能干的事情都干了! 其中一个百姓弱弱的躲在人群里说,“县官都说是孝敬给将军您的……” “胡扯!”王将军一脚踩向他表弟的背上,让他低头往下跪,“本将军没有让他做过这些事情,无非是狐假虎威。你们就是听说是本将军让他这般做,所以才没有一个人上报?” 百姓都不敢吱声了,他们都知道这个边关城里最大官是谁,在王将军的眼里,想要杀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谁敢往上前去送死? 王将军猜到了,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立场指责他们。 那县官看见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都曝光了,先是苦苦求饶道,“表哥表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表哥!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当然不能饶了他,王将军拎起他问道:“你是不是在城北的大板巷里害过人性命?” “城北大板巷?”县官一听还真的仔细的回想起来,因为他怕事情闹大都不做闹出人命的事情。 脑海中某种画面一闪而过,他很快的想起来了,那个重伤了他不少手下的冷美人!他立刻大声壮胆道:“表哥,那次是那女人伤了我七八个手下,我气不过才抢了她旁边年轻的姑娘过来!” “你混账!”王将军已经确定了。 有知道当时情况的百姓气愤道:“那个姑娘赶走那些士兵后不幸去世了,后来小姑娘回来自尽身亡。” “还有好几个姑娘家回来也是寻了短见!” “他不是人,害了这么多人的姓名!” 看来他这个县官也是拉够了仇恨,可见他平时都做的什么事。 当着大家的面,撤掉县官的官职,王将军将他押回了将军府。那些需要补偿的事宜当然都交给了身边可靠的下属去做。 县官被踢着去南苑,王将军不管大家信不信,他都要把该做的解释都做好。 恰好,南苑还挺热闹的。刘太医瘦子胖子、苗大师明儿哥晨曦都在,启儿哥去处理府中的事物就先离开了。 胖子从一开始就很喜欢晨曦这个小丫头,说是小师妹,其实都快把她当女儿看了,积极的给她解答解惑。 瘦子在一旁静静的碾药材,苗大师刘太医和明儿哥讨论昨晚他中蛊的事,各自都专心自己的事,明儿哥也不怕晨曦听见。 他们的平静被前来的王将军打破,众人注视着这个突然进来的人。 王将军也不曾想他们会都呆在院子里,看见明儿哥的眼前一亮但很快就消逝不见。他踢着县官来到他们面前,先是尊敬的跟每个人都打声招呼。这才进入正题道。 “刘太医,关于爱徒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个中细节串接起来,是否黑衣的师父就是您的徒弟?” 王将军贵为将军实在是不必对着一个太医身份的人如此客气,他客气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刘太医和他的徒弟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二是刘太医懂蛊他们却都不会需要借助的对方的本事帮忙。 他这么客气,刘太医也不好冲动上前质问,颌首道:“你说的没错,那个黑衣不惜以身犯险也是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心,只是王将军带着这个人俩却是何故?” 王将军明显不想自己说一遍,踹了一脚县官道:“还不将你做过的腌渍事说出来!” 县官抬头看了刘太医他们一眼,除了认识一个小王爷一个郡主,其他四个均不认识。碍于王将军的威压他不敢说假话,县官跪在地上鼻涕眼泪先流出来才道:“小的两年前借用将军的声势在外面干了不少错事。” 众人点头,心里已经猜测到那些错事是指什么。就等着这个人说完,好好质问真假。 可那县官说完就沉默了,低下头等着被处置,有种已经认命的既视感。 明儿哥看他师公师父师伯都是一脸奇怪的神色,指着县官问王将军道:“将军,这人是谁?他……想说的是什么?” 王将军也不指望县官能说的清楚,解释道:“他是末将的一个表弟,这些年末将糊涂,他打着末将的旗号四处欺凌百姓,包括黑衣师父妹妹的那事也是他弄出来的,末将是一点都不知情,所以才会一问三不知。” 王将军跟刘太医等人说话的时候是自称我,跟明儿哥的说话是用末将,跟百姓说话是用本将军。随着说话对象的身份而变换身份。 听见这个跪在地上的人就是害死苗萝的凶手,刘太医面露冷色。“真是你害了人?你说说说就凭你?如何把人害死?” 瘦子和胖子虽然对苗萝抛弃他师父的问题上很是失望并且已经冷血,情绪上没有波动,但是想折磨死县官的心还是有的。 县官原本还不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听到害死人,他这几年虽然欺软怕硬欺压百姓,但是都不敢闹出人命,就怕闹大了兜不住。唯一害死的就是城北大半巷那里了…… 他怎么就为了一个还算有些姿色的女人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 “小的那天在街上看见一个姑娘,挺特殊很漂亮就派人探的她们的住处,趁着那屋里唯一的男子出门后,派了七八个兵前去请她到我府邸坐坐,哪知发生一点误会,她把我的侍卫重伤了,再后来,我听说那姑娘去世,就抢了陪在那姑娘身边的人回来,然后又放了……”县官说的极其简洁。很多事情他也不在场都是听回来的侍卫说的,大概的事情也就这样了。 末了,他又补充道;“但是,那姑娘本就身患顽疾,只是动了气一时……才发生意外。” 在场的人仔细一想,就把他的话中意思给弄清楚了。那姑娘应该是指苗萝。 王将军站在县官的身后,一脸坦荡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眼里闪过嫌恶。 刘太医跟王将军开口道:“将军能把这个人交给我们处置?” “随意,但希望留下一口气跟牢房里的黑衣解释清楚。”王将军郑重的说。 刘太医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如此,王将军作揖离去,不曾回头看过一眼跪在地上的县官。 他走了这一遭感觉有些累,到底身子还没有完全痊愈。 县官落在瘦子胖子的手里,先是灌了实心蛊问话,得知事实不假后,喂蛊喂蛊喂蛊! 把县官折磨的死去活来,晨曦不敢再看下去了,不知不觉的走到明儿哥的身后躲着。 明儿哥安抚她,悄悄的跟他师父告别,苗大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吓怕的晨曦,颌首让明儿哥回去了。 一出了院子,晨曦就拉着明儿哥跑了起来,等听不见县官那痛苦的叫声后,她才停了下来,“二哥,瘦子师兄和胖子师兄给那个人喂虫子好可怕……” 那个模样看着就感觉很痛苦。 “忘记这件事就当做没有看到,他的痛苦还不算什么,被他害死的人永远回不来了,留下来的亲人才是最痛苦的。”明儿哥带着晨曦去后花园,想着给她散散心。 晨曦垂下头思考,觉得有道理,深吸一口气把刚才的害怕摒弃掉,“二哥你等会还要回去南苑吗?” “不回了吧,他们在忙,你想去哪里?正好天气还好我们出门去走走?” 晨曦听到出门就赞同,“我们瞒着大哥一起出去吧!” 明儿哥见妹妹终于露出笑脸,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宠溺道:“好好好,就该瞒着大哥出去,不然大哥总是在我们耳边说这个不能做啊,那个不能玩啊。对不对?” 晨曦有些心虚的辩解道:“其实,大哥……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 明儿哥故意绷着脸,没一会两兄妹还是欢天喜地的出了门,而南苑依旧不断的鬼哭狼嚎。 刘太医耳朵里塞着东西,对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人的视而不见。 直到那县官真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苗大师才出口提醒道:“答应了王将军留一口气给黑衣。” 胖子玩的不过瘾,伸了个懒腰道:“算起来黑衣是什么东西,见了我们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一声师伯吧。” 瘦子听了斜睨他一眼带上熟悉的嘲讽语气道:“难道晨曦那丫头收了徒弟?他什么身份要叫你师伯。” 这句话就戳心了,他们都不能忘记苗萝当时是如何在师父的寿日上决绝的断绝关系离去。即便苗萝已经死了。 胖子一听背脊一僵,他一直认为自己苗萝那个师妹忘了,但其实偶尔会忘记这回事。 瘦子更是直接看向刘太医,他最怕伤到师父了!只顾着嘲讽这个死胖子。 奈何刘太医不知是听到了瘦子的话还是假装没有听到,反正他的耳朵里塞着塞子,瘦子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还转移火气的瞪了一眼胖子。 刘太医不经意瞥了一眼还在地上打滚,刚又被点了哑穴的县官。世界安静了,苗萝的事也该放下了,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去办,耿耿于怀的揪着并不好。 最终被折磨着奄奄一息的县官被苗大师命人拖去了牢房。 不知苗大师和何意说了什么,最后苗大师很淡定的从牢房里出来,而那个县官自然是再也出不来了。 黑衣的怨气和仇恨完全取决于他,看得开就放下,看不开就继续恼怒所有人,这比一味的责怪自己好受太多。 都是谁的错谁的错,无非是不想承认自己当时没有早点回来的遗憾…… 第三百六十三章 探访民情(上) 苗大师回到南苑,院子里就剩下胖子和瘦子两个人在捣鼓什么东西,刘太医不在,想必是回了屋子。 他也没有什么要跟这两个师兄说的,正准备回房思考一下明儿哥中的蛊毒问题,按照之前明儿哥跟他说的过程,他中的应该是冷热蛊。 冷的时候潜伏在身体里没有任何异样,热的时候就会使人昏迷,这种蛊虫在一般的环境里没有很大的杀伤力,但是能在紧要的关头拌跟头。 明儿哥是在泡澡的时候昏迷过去,按照他说的,如果没有他哥哥过来捞他,他可能会被活活淹死。 这无疑是证明明儿哥已经跟蛊师接触过了,中原真的有他们苗疆乱子在搅混水,只是至今他都没有收到哪个厉害的蛊师离开苗疆的消息,甚至将这几天秘密失踪的蛊师人口都查过了也没有对得上号的。 那么这个有本事又躲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是谁?一共有几个人? 这些他全部都不知道也没有能力和人脉在中原查探。 苗大师是心事重重耐不住瘦子和胖子心大,他们对着药材琢磨来琢磨去怎么都觉得无聊。看见这小师弟的背影,怎么着都得找点事情扯扯才安心。 更何况现在苗大师的身体好了,瘦子胖子一点都不觉得找茬有什么不妥。连忙追上去,只一个飞纵就堵在了苗大师的厢房面前。 苗大师对这两货的突然行为已经免疫了,只是抬头用目光询问有什么事情。 胖子手里还拎着一个药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想了想终于在脑子里找出一个话题道:“师弟,你去见了那个黑衣说了什么?” 苗大师:“……”他当然没有那个闲时间把他和黑衣的对话复述一遍给他们听。 胖子见他不回答也不恼火,又问道:“你会放他出来?” 苗大师说:“决定权不在我们这里,再者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瘦子对苗大师的话完全赞同,苗萝已经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之后收的徒弟跟他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而苗萝也应该恪守师门规矩,没有教多少蛊虫知识给中原人。不然那个黑衣也不会那么傻被人利用。 想要这个人的命还整得那么麻烦,真是蠢。 胖子伸出食指挠了挠白嫩的脸颊,目光不自觉向上游离道:“话说如此啊……” “啊你个屎壳郎。”瘦子立马打断胖子的话,哼了哼道:“师父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受到影响。” 苗大师被堵着心情实在不好,也不想跟这两个不着调的师兄说话,只道:“师父自己能想得开,别把师父看的那么脆,师兄你让开。” 胖子和瘦子也觉得是这样的,但是胖子还是没有让开,他笑嘻嘻的冲苗大师道:“师弟你病刚好就这么烦心,有什么事?跟师兄说,师兄保管给你办好了!” 苗大师无奈,他不找点事给他们折腾,师父不在面前,就直接折腾他!苗大师深吸一口气,“明儿哥从草原回来中了冷热蛊,已经有人对他下手了,而我们却不知道对方的行踪和计划。” 胖子一听,左脚抬起一顿,惊怒道:“竟然有人敢对明儿哥下手!到底是谁是谁是谁!可是明儿身上不是有皇蛊?冷热蛊这种东西怎么会近得了明儿哥的身?” 这是个问题,胖子生气归生气,脑子转的还是有点快。 瘦子静静的等着这两个师弟回答这个问题,对于明儿哥中蛊的事情,他脸上也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皇蛊属于霸道性子的蛊虫,很有攻击性和防御性,不入流或者一般的蛊虫遇到都会退避三舍,冷热蛊这种蛊虫实在是不耐看。 苗大师摇头:“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不如两位师兄好好想想?” 胖子一口答应,“没问题!” 然后苗大师伸手一扫,胖子不自觉的退到旁边。苗大师推门而进关门! 胖子还想进去一起探讨的脸就这样对上了紧闭的房门,他摸了摸刚才被关门那股风吹到的鼻头,回头指着门问:“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你别烦他。”瘦子面带不屑道。拿起腰间佩戴的酒壶打开灌了一口,发现酒壶见底了,喝了这口可就一滴不剩。 他摸了摸身上,只不过模出一两银子来,看着掌心单薄个头又小的碎银子,瘦子朝胖子道:“走,出去打酒么?” 胖子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没雨没雪,还能有不出门的道理?师兄弟一同飞身出了将军府,进出将军府大门的次数一个手指的数的过来。 被这么多人记挂在心的淼罗和东方仇,此时已经在大齐地盘上。 大齐国库的告急已经让商贾千万财给填补上来,而他的女儿千小姐也被送进了宫里。 受灾地区也已经被处理的很妥当,救灾的救灾,安顿灾民的安顿灾民。唯一庆幸的是,受灾地区都不是物产丰饶的地方。 慕容昊不惜自己亲自动身去灾民慰问灾民,以增加他在百姓里威望。这还是他动用这二十年来读过不少的治国之道君王策,在朝廷上把那些反对的文官辩个无理可反对,才争取到的。 既然是为了提高慕容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他自然不会摆谱也不会弄打仗势。但他也不能无声无息,所以慕容昊让皇宫里的锦衣卫跟着,如同普通富贵人家一样出行。 这一路上他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从出生就锦衣玉食,自然有些受不了外面的条件,吃的没有宫里好,睡的更不用说了,连宫里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当他来到灾区,看到那些穿的单薄,目光怯怯,脏兮兮的手捧着一个同样脏的馒头时,心里的感触不可谓不深。 慕容昊甚至是动怒的,他想他拨下来的那么多银两,让灾民吃个饱饭都办不到?一个馒头可以吃饱? 收留这些灾民的城区都是没有受到水灾破坏的安全区,大雨已停,水流已泄,但也还有很多的灾后工程。 慕容昊走过街巷,被手下带到城主府邸,待看到仓惶赶来的城主,他二话不说拿着腰牌在亮在众人面前,城主一家吓的立马下跪,慕容昊自然是受到了极好的款待。 他这次出行没有带上德公公,也许是知道了德公公的底细不干净,虽然知道不会害他,但是没有人愿意让人监视着。 城主南家威本来是极其不满,他被划到这做城当城主的时候,这个城完全是归他管的很好,那些灾民本可以拒之城外不管,上面却发命令下来,让他开城门接纳灾民! 接就接吧,好歹上头说还有银子拨下来,想着那些银子可以自己弄一些下来,辛苦点交给手下去处理那些灾民也好。 可是!就一万千银两啊!看看这遍地的灾民,个个都伸长的脖子等着吃!一天三顿,不,一天两顿!一万两早就花完。 上头就不指望会给他继续拨款了,这笔钱自然也不可能是他自己掏腰包出,他手下的一个幕僚出了个主意,让城中的百姓人人捐款。他作为一城之主带头意思意思,再找那些有钱的人家说说话,这银子不就暂时解决了吗? 刚解决完这个难题,他屁股都还没有在椅子上坐热,就有锦衣卫来通报说皇上来了!这可是皇上,怎么说来就来了啊! 更可笑的是,上面的通知消息是在皇上来了之后才送到他的手里! 城主南家威送皇上去最好的厢房歇息后,回到书房拿着手里的字条咬牙切齿。上头未免太欺负人!不就看他在朝廷里没有根基吗? 剥削!纯粹的剥削! 慕容昊的厢房被皇宫带来的锦衣卫围住以保证皇上的安危,他们都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护送皇上来洛阳这一点路程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再洗漱好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后,慕容昊并不急着出去,他已经看过了这城中的大部分情况,但具体还是派心腹再去了解一下才行。 他在房中歇息,足足夜幕降临才醒过来,房中已经点亮了蜡烛。散发着朦胧的烛光,见他从床上坐起来之后,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距离慕容昊三米远单膝下跪恭敬道:“主子,城中的情况已然探查清楚。” 慕容昊目光炯炯,听了锦衣卫的汇报之后,整个人都阴沉下来。这是他在自己人面前的真实面容,不是面对文武百官时的怒吼也不是面对皇太后的乖巧,这个阴沉的不爱暴躁发脾气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慕容昊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问道:“那个城主有没有来过?” “有,一刻钟前来过一次,是询问主子有没有醒来,他已经备好膳食。” 慕容昊起身整理了衣裳,吩咐道:“派人告诉他,朕已经醒了。” 锦衣卫低头:“属下遵命。”说完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慕容昊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有些薄茧,那是他曾经习武和现在每天练习的证明,只是当年不懂事,他母妃说不要练就没继续练,所以现在虽然有些身手在高手面前是完全不够看。 不过,他能使唤那些武功高强的人也不错。 慕容昊扬起了嘴角,在明暗之间的烛光里显得那么诡异,让人背后生寒。 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他才调整自己的面部神情,一脸淡定的出去。 城主正卑微的站在一旁,看见门开立刻跪地道:“微臣参见皇上,请皇上移步前方食厅用膳,地方贫瘠没有上好的菜肴还望皇上恕罪。” 第三百六十四章 探访民情(下) 慕容昊低头只能看见城主戴着的发冠,唯一起眼的是,那发冠上面镶了一颗蓝宝石。这蓝宝石可不便宜,洛阳城这么大,也不见得有这种宝石卖。 他眯了眯眼睛,装作没有看见,平静道:“起身吧。” 慕容昊没有跟他说在外面不用如此行礼,也没让南家威改口别称他为皇上,所以南家威可真是够忐忑的,处处都注意着礼仪,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砍了他脑袋。 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还是当初靠着朝中的一个大臣栽培,可是当时的大臣下现在都不在朝中了。 战战兢兢的亲自带着皇上来到食厅,粗略一看桌上盖着盖子的菜肴数量就知道起码有二十多道。 慕容昊不经意的挑挑眉,明知城中的灾民上万,还敢摆这么多的菜肴上来,虽说是怕招待不好他,但这仗势还真的没让他觉得舒服。 南家威请皇上上座之后,站在他的不远处,让那些娇美的婢女一个个的上前揭开盖子,他则小心翼翼的看脸色为皇上介绍这些菜肴。 大多都是洛阳的说菜色,南家威带着讨好道:“因为微臣不知道皇上您的口味,所以都弄了一些。” 三十三个锦衣卫,十五个留在厢房那处。十五个跟着慕容昊守在食厅门外,剩下一个贴身跟在慕容昊的身边。 慕容昊的每一道菜都经过了他的检验,并且入手的碗筷也是他清洗过的,这严格的程度让一旁的南家威暗自抹了把汗,幸好他没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害皇上,不然皇上出事,他也算是活到头了。 慕容昊是真的有些饿了,动了动筷子尝了不少菜肴,有些菜色在宫里还真的没有吃过,南家威见皇上下筷子的次数不少,心里也就松了一口气,能让皇上吃的开心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南家威神情刚舒展一些开来,这头慕容昊也吃的差不多,吃饱了就该算一算打敲打敲了。 他侧头瞥了一眼还在兀自愉悦的那南家威,先是让人听不出情绪的说一句:“你对吃食倒是挺有研究。” 南家威一听心里暗忖一二也没看出哪里不对,连忙扬起笑脸道:“皇上言重,都是微臣的一些小爱好小爱好。” 慕容昊将视线落在南家威的突起的腹部上,圆润的很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就跟怀孕了四五个月一样。 南家威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努力的吸气,洗完……没什么效果。 慕容昊问道:“现在城中的灾民的情况怎么样,有多少人,吃的方面还有安置等事宜进行的如何。” 谈到正事,南家威也不敢不如实说:“回皇上,现在城中的灾民约莫有一万八千多,除了壮丁拉去清理灾区并正准备重建,城中剩余的灾民还有一万二千多。每日施粥两次,一人一碗,还有一个馒头。安置方面,由于灾民太多,地方还没有找好。都暂居在之前搭建给他们躲雨的空地上。” 慕容昊眼中的冷冽散去了一分,至少这个胆小的城主没有跟他说谎,如果说谎,他不介意好好的惩戒对方。 南家威是照实说的,他不敢暴露出上头,因为上头的上头有人,被牵扯到了他就是洛阳城主又怎么样,迟早会被那些虎视眈眈准备接替他的人害死。但是他也没敢包揽下来,这一万多的人就是每天粥馒头都快吃穷他了! 慕容昊问:“让没受伤有能力的灾民一起去重建还不错,但若是每天给你两碗粥一个馒头你可吃得饱?” 南家威什么都不说先下跪再说,这个皇上说这句话虽然是轻飘飘的带着些许疑问的语气,但这明显就是在问罪! 他很诚恳的说道:“皇上息怒,主要是人口太多了,过了这么多天,粮库一再告急,只好节省一些……” “上面给你拨了那么多银子,竟然支撑不到这七八天?” 从发生水灾到他下令就近没受影响的城镇接受灾民已经过去七八天,银两也早就到位,按照每个城里上报的人数来拨款,现在竟然已经告急了? 苦了这南家威,心里早已经在咆哮,一万两很多银子?皇上你不好骗我!一万两一个人一两都……好像是够……但是,不是一万人而是一万八千人啊!那去干活的六千人吃的肯定不能是粥啊!那都是白花花的米饭! 所以剩下的一万多的老弱病残等,都是只会张口吃饭!更严重的是,他们这些人生病生的严重的他还要偶尔出些银两补贴的医馆。 这一样一样的支出,银子就跟水似的都流走了!那张本他都不敢直视。 南家威垂着头,脸上的苦涩被掩盖住,只能婉转的回答道:“皇上,这都是一开始这些灾民吃的多,所以开支才……超出了不少。” 慕容昊脸色不佳:“那么你曾经让原城中的百姓出钱捐助,那笔银子又到了何处!” 南家威都快噗通一声坐地上了,皇上怎么会知道?难道已经有人在外面传风言风语了吗! 他的沉默让慕容昊很没有耐性,“你从这次的灾民口中昧下多少银子,次日朕希望看到这笔钱!” 慕容昊放完话,冷着脸起身准备离开。 南家威慌了,他根本就没有吞银子怎么吐的出来!难道要把他的老本拿出来补上吗?可是这一补不就坐实了他贪污的名头?那他也走到尽头了啊!皇上还会放过他? 正在南家威的脑海两方大战的时候,慕容昊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道:“连灾民的救命银子都敢贪,你的脑袋也想搬家了。” 生死在即,南家威也管不了什么上头了。从他当上这个城主,油水是能捞到一些,可每年都要孝敬上头的人。想想他一个洛阳城的城主,手下也有些就九品芝麻官,却什么事都不能顶。现在都快要死了,他还不想死! 南家威在短短的一瞬间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的事情,他只知道他不想死!抱着强烈的其声想法,他跪在地上往前爬了爬。速度快的跟走路一样立刻就到了慕容昊到跟前。 他就想抱住皇上的褪,被皇上身边的锦衣卫一瞪,顿时背脊僵硬不敢动,只是哭喊道:“皇上,小的真的没有贪那些银子啊!有账本的,银子记录的每一笔帐都有,小的马上拿来账本请皇上过目!” “你们不都喜欢备假账本专门给朕看?”慕容昊终于舍得侧身看这个跪在地上的南家威。 南家威心里一凉,这次他真的没有做假账。皇上却不信了,他以往做假账的不过是想逃掉一些上缴的税! “皇上!小的真没有贪污,一万八千多的灾民每天都要吃饭吶!前几天下雨不断有灾民去世,小的不但要给他们购置干衣裳还有请大夫买药材。然后重建那些灾区,这都是要花银子去买材料和请人的,没有工人是免费去给灾民建房子,这些工人也是要赚钱吃饭。上面就给小的一万两,让城中百姓捐款也不过是筹到了五千两的数目,穷点的小的也不敢强迫他们给钱啊。条件好一点的就给一个铜板,只给一个铜板啊皇上!这全靠了那几户有威望的大户人家出大头,这才终于筹集到了五千两。” 南家威说的很悲戚,但听着却像似事实。 慕容昊从手下口中得知这个南家威竟然在拿到朝廷的拨款后,还敢让城中的百出钱,有了这么多银子,还让灾民吃不饱!该不该杀? 而今他听着南家威细念这些,倒也赞同一万两是万万不够的。只是他拨下来的可是一千万两!什么时候变成一万了? 慕容昊板着脸,怒气满满的盯着脚边的南家威道:“你敢把一千万两说成一万两!” 由于洛阳城的占地面积比较大,人也多,慕容昊当时是直接从千万财送来的九千万两中拨了其中一千万两给洛阳城。 这一千万两足够让这些灾民吃饱穿暖,重建家园!房子建好之后,每家每户都会分配银钱,让他们能度过这个年尾,毕竟大水冲散了他们的家,种的庄稼自然也全部毁了。还有保暖衣裳之类的……他都考虑过。 前段时间他才除去了弥勒教安插在官员中的爪牙,就算要贪,那个官员敢把一千万两吃了就九百十九万两?剩下一万两吐出来?慕容是万万不信有人敢这么做的! 他是很恼怒,可南家威可是直接楞了,谁能告诉他,最后沦落到他手里的一万两其实应该是一千万两? 这事怎么可能发生,那个上头敢这样干?都是不要命的吧! 所以南家威寻思是不是皇上一激动给说错了。慕容昊则觉得南家威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忽悠他。 南家威顾不上哀嚎,失礼的抬起头忐忑问道:“皇上,您是不是说错了?你是意思的朝廷给下来是一百万两?” 能把一百万两贪成一万两也是非常严重的!到底是那个大人要这样整他?直接给了一万两,天啊,缩水的有多可怕! 慕容昊动了动,很想一脚把这人给踹死算了,连这些远离的京城的洛阳城主都敢怀疑他?他忍了忍,衣袖下的手紧握了又松开,还是带着一股阴狠的劲说道:“一!千!万!两!” 这几乎是他一个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亲自赈灾(上) 第三百六十五章亲自赈灾(上) 南家威听见,那可真是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一千万两……变成一万两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慕容昊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只当他说谎心虚了。 南家威见皇上要走,完全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磕头大声道:“求皇上明察秋毫,赈灾银两真的只有一万两到小的手里!小的用全家的性命担保,真的没有半句假话。” 锦衣卫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南家威,再看自家主子松动的表情,手在背后打了个手势,外面就近的锦衣卫看见,立刻闪身离开去调查。 慕容昊听着身后的闷响,他自然不会心疼,只是淡定的转身看着磕头的南家威。直到看见地上有红色的血迹时,他才开了尊口道:“你说上面运送来的银两到你这里只有一万两?” “是的皇上,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小的真的只收到一万两而已啊皇上。”南家威回答问题的时候头已经有些晕乎了,养尊处优好些年,头一次磕头磕的那么惨。 不多时,离去的锦衣卫回来走到慕容昊身边耳语,语毕立刻退了回去,面色平静像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慕容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似乎跳动了一下,很快他就平复下去,看着这个可怜兮兮求饶的脚下人道:“朕知道了,起来吧。这件事朕会查明。” 南家威又是一阵磕头道谢,慕容昊也就没有管他,带着锦衣卫离开。等他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也该回宫好好的让那些大臣清醒清醒。 当皇上的身影离开到再也看不见之后,一直躲在暗处不敢上前的管家才上前担心受怕的扶起还在地上跪着的南家威。 “城主快起来,坐坐坐,额头都流血了哎呦,老奴已经叫了大夫来。” 南家威头疼,被管家扶在椅子上坐着,抬头轻轻的碰了碰额头上的伤疤,那疼的是不敢再碰,他倒吸了气,试图让自己好受点。 南家威接过管家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哎呦两声才道:“老何,上头真是欺人太甚,你听见没有?朝廷拨下来的款项是一千万两啊!到我们手里就只剩下一万两,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那剩下的九百九十九万两我们能填补上去?这下大家一起死吧!反正这次我没有得到其中的好处。” 末了,头又抽痛起来哎呦哎呦的,也是气不出来了。 老何作为管家还有一个身份也是幕僚之一,提出让全城的百姓捐银子的也是他,不过他也还算精明,让南家威不要用条条框框去命令百姓捐银子,就是自愿为原则,所以这才是洛阳城只筹集到了五千两的原因。 虽然钱少点,至少不会引起民怨,这样也引不到上面的注意。此时他听到南家威说朝廷原本拨款一千万两的时候,饶是他头脑转的快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老何才说道:“城主不慌,我们根本没有贪官银,现在应该跟皇上处理好关系,上面的那些大官我们就不用管了!” 突然,他想起衣袖里揣着的信件,连忙掏出来给南家威道:“城主,上头快马加鞭给我们传来了一封信,说务必要送到您的手里。” 南家威即使很头疼也要打起精神立刻拆开信件来看。 待他看完整封信件的时候,顿时恼怒的一拍桌子,“老何,他们实在是!实在是!唉……” 老何看南家威手脚颤抖,立刻询问:“城主信上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看!”南家威把手里的信件一扬,示意老何自己看。 老何接过来,一看那是愣眼了,抖着手问:“城主,您已经在皇上面前说了,运来的银子只有一万两,这………上头却说正在运着剩下的九十九万两过来?” “过来有个什么用!皇上说的那是一千万两,他们他们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还已经给我找好了理由。”南家威恨恨的指着信件道。 老何咽了口唾液道:“他们说,这批银子被山贼打劫了,现在才抢回来一点,剩下的正在陆续运来。” 这不用想就猜得到,这一千万两一定是被一层层的大臣扣掉,现在知道皇上在这里所以才送回来。但是……地方不一样自然不能一下子给送过来,那些银两应该会陆续运到。可惜他们就不能快点送来,赶在皇上之前送达吗!每次消息都慢一步,皇上来了才有消息送到,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老何拿着书信脑子里转的飞快,本来还有话要说,外面的大夫已经进来了,他也就闭了嘴。 等大夫包扎好之后,老何亲自扶着南家威回去,四周没人了才道:“城主,上头已经靠不住了,他们完全是不管我们的死活,关键时刻可能还会把我们扔出去当替罪羔羊。” 南家威膝盖跪的十分酸软,走的极慢瞧了眼老何道:“你有什么好方法?” “嗯……之前也已经说了,我们完全不必参与到其中,上面说是山贼劫了官银,那我们就假装刚知道这件事,反正装傻也不能两边装,我们选择皇上,就把自己摘出去。”老何低声说着。 南家威这个人啊,正值四十,年轻的时候除了花钱贿赂那些官员外,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特别是还有过一段当少侠的时光,这跟他年纪相仿的老何何以先就是他当年给救回来了。 何以先念着他的救命之恩,两人趣味又相投,就这么留了下来帮南家威打理洛阳城。时而充当管家,时而充当幕僚友人。 他的建议一向很有道理,所以南家威对他献出来的计谋几乎都采用,现在他还没有想到解决方法,仔细一听老何说的还是很对。 上头已经靠不住了,还不如抱紧皇上的大腿起码还有存活的机会。他想通之后,腰板都直了几分,认真道:“好,还是老何你有办法,横竖的不过一死,上头的人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也就跟他们装傻一回。” 老何笑道:“那运来的银子?” “只管收,到时我跟皇上禀报一二,皇上这么精明,还怕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南家威哼声说道,他不算厉害但是他够果断。 老何点头,扶着他下去了。 慕容昊没有隐藏身份,南家威的府邸没有人敢去拦他,就算他不是皇上,身边带着那数十个锦衣卫,肃杀之气都能让人腿软。 他打算尽快出去和百姓接触,尔后赶回皇宫好好的和那些大臣好好的交流交流! 慕容昊到了洛阳街上时,外面的流灾民很多,看见他带着人来都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看到这个情况,慕容昊还怎么亲民,有哪个君王两手空空不带任何的东西而来,想来他也是被刚刚得知的消息气昏了头。 是的,从一千万到一万,中间的九百九十九万瞬间飞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进了他手下那些官僚的口袋!想他身为九五之尊,还得操心空了的国库,想到了解决方法也就算了,说起来他都不想去回忆,结果他自我感觉难堪得来的银子……他不斩杀几个贪官他们就不知道他的厉害! 想到这里,慕容昊停住脚步,转身回去城主府邸。 据锦衣卫调查,洛阳城确实是只收到了一万两白银,但是看着洛阳城主面光红润大腹便便的样子,说节俭也节俭不到哪里去,他得让南家威用他的名义去施一次粥。不然他如何能站在这些百姓的面前? 所以洛阳城主南家威刚回到自己厢房,躺在温暖的炕上还没来得及小歇一会,门外就有小厮慌乱的跑进来,摇醒他道:“城主,皇上他他他又回来了!说的要见您!” 南家威吓的一哆嗦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道:“皇上,皇上召见我?” “是的!皇上要召见您!”小厮很认真又急切的看着南家威回答。 南家威立刻站起来,边走边摸着自己的衣裳说道:“快快快,你快看我的头发衣裳有没有凌乱!” 慌慌张张来到见客的厅堂时,南家威仿佛自己是来做客的而不是这个府邸的主人。 小厮帮忙整理了片刻,城主除了额头上包扎的地方特别显眼外,其他地方一点问题都没有! 南家威可不敢让皇上久等,深吸一口气就躬身进去跪下行礼,声音控制不住有些颤抖’道:“小的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昊看着他一眼,喝着杯中的热茶,润了润喉咙才开口让他免礼平身。 南家威能站起来,还是不敢松气。他能感觉额头上流动的汗水,特别的想伸手去抹掉,却死也不敢拼命忍住。外面寒风冻枝的,他站在这里还能出汗,哪怕是吓的。 他不知道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离开半个时辰不到又回来召见他。虽然之前跟老何决定好了装傻,但这腹中草稿都没有打!要怎么说出口? 慕容昊可不知他的天人交战,很平静的开口问道:“如今粮仓还有多少食物,朕要开粮赈灾。” 南家威立刻点头,“回皇上,粮仓还有七千担粮食,之前不过为了节俭粮食撑久一些才缩……缩减了不少。”说到最后他莫名的有些发虚。 慕容昊没有管他,听见粮食足够,便吩咐道:“命人做多一点馒头,朕要亲自问这些灾民。” 南家威:“……”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皇上会来离皇宫遥远的洛阳是个问题,更大问题是皇上还要降低身份亲自去接触这些灾民?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亲自赈灾(下) 当然,给南家威十个胆子也不敢去问慕容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的遵从皇上的指令去办事。 他还没有行告退礼,猛然想起这个时机不是正好跟皇上提一提赈灾银两还有运来的事?他赶紧又躬身朝皇上道:“启禀皇上,方才又有九十九万两运来这里,卢大人传信说,这赈灾银两在路过奉化山的时候被那里的山贼劫镖了。现在正在陆续的运过来。” 南家威这样说可是完全不怕皇上会猜疑他,这大概就所谓的心正影不歪,反正他没有贪银子,就是有底气,不怕皇上去查! 慕容昊冷飕飕的盯着南家威,不知道这些人在打着什么主意,在奉化林被山贼抢了?他看起来很好糊弄吗?只是根据调查这个南家威确实没有贪污什么银子。他只好收起怒火,冷静的颌首。 “嗯,朕知道了,你可要好好的运用这些银两安置无家可归的在民。” 南家威听到这句话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努力低着头道:“是,小的一定会好好把这笔钱用在百姓身上。” 慕容昊嗯了一声,让他快快去准备。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思忖,虽然那些老狐狸好似在打算把吞掉的银子吐出来,但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 他招来锦衣卫让他们去调查奉化林的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既然敢拿这个当借口,那么想必奉化林是真的有山贼的,不过终究是借口。哼! 次日清晨,慕容昊走在前头,南家威跟在身后,尾随了数十个护卫,这都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 虽然这些年大齐已经没有听到过所谓的逆党叛乱了,但是多人一些保护,慕容昊没有一点意见,随行他的三十三二哥锦衣卫是数千人中最顶尖的。暗地里还有三十三个暗卫在,他没有什么好怕的。 按照以往,这些灾民饿了一晚上之后,每天早上都只有一个馒头。虽然不够饱腹,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吃到的东西了。实在饿极了有去翻酒馆客栈后面的垃圾桶,但是人那么多,残羹剩饭也是不够分。 他们一早就在施粥的地方的守着,每次那些大桶的包子或者粥从远处运来的时候,都有好多人衙役在旁边守着,他们要是敢乱来就是一顿揍。 所以这些天下来,这些灾民都老老实实的排队拿吃的。 今天早上的衙役多了些,不止如此还有护卫。那盖着白布的大桶里冒着热气。北风一吹吹向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他们觉得今天的馒头闻着比以前香了不少。 不多时,他们就看见一位温和的青年走在这些食物的旁边,更重要的是城主跟在这个青年身后,好像以这个青年为尊。 他们一边盯着桶里馒头,一边打量慕容昊,打量多两眼就不敢多看了。明明看起来那么温和。却有种很奇怪的威慑让他们感到害怕。 慕容昊来到施粥的地方站定,由南家威开口介绍慕容昊的身份,周围的百姓自然是吓的全部下跪,除了慕容昊的锦衣卫,其他人都悉数跪下。 这时,慕容昊才开口让他们起身,然后开始派发馒头,每人三个馒头一碗粥。对于这些灾民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丰富的了,能吃饱!心里对慕容昊不知道有多感恩。 慕容昊看着他们抱着馒头端着粥,面露欣喜,眼神发亮。心里不禁感慨,这些灾民吃几个粗面馒头一碗没有什么味道的粥都能这么满足,他是时候该反省一下自己了。 “大家放心,以后每顿你们都能吃饱,家也很快能重建,我们会修建排水通道,往后你们都不必受水灾的影响!”慕容昊说话掷地有声道。 让这群还不知该怎么办何去何从的灾民立刻燃起了希望,对慕容昊那是越发的尊敬。 南家威看着那些灾民的模样,还是没有想明白,皇上特地从百忙之跑来这里就为了说这几句话?直接一道圣旨下来不就成了? 他想,回头得跟老何商量一下,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慕容昊直到食物派完才离开灾民所在地,回到了南家威的府中。这一路上他都尽量温和见人,时而放出自身气势震慑震慑。给这些百姓留下一个温和又敬畏的形象。 南家威没有皇上的命令不敢下去休息,从来没有站这么久,他的两只腿已经酸的走不快。 慕容昊坐在上方的椅子上,对今天的结果很是满意,抬头看见南家威还站在厅堂里,语气温和几分道:“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南家威得到这句话,立刻行礼告退,回去书房直接坐在垫了虎皮的椅子上,这可真是累死他了! 他完全猜不到皇上的用意,但是却不敢小视。这皇上看着年轻身上的气质却很摄人,那双眼睛朝你那么一看,不说话就能让他背脊生寒。 老何收到南家威回来的消息,立刻赶到了书房。正瞧见南家威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犹豫着要不要打扰。 南家威已经发现了他,赶紧招呼他过来道:“老何进来把门关上!” 老何按照他说的做了,来到南家威的身边,南家威找护他坐下疑惑道:“老何,我们对皇上突然来到洛阳的原因不明白就算了,这皇上为何还要亲自去接触那些灾民,这些事情完全是不符合他的身份啊!” 老何不过是法子多一些,对慕容昊的行为哪能摸透。听到南家威的话,他低头想了想片刻才摇头道:“城主,皇上的心思我们都猜不透,但是他做这些事必然是有理由的。” “你说得对,只是不知道皇上的用意我陪在皇上的身边很有压力啊!好端端的皇上跑来洛阳……他还跟灾民说话鼓励他们,这些灾民估计现在都在感恩着皇上。只是我们有了点点麻烦,得尽快用他们送来的银两去购置粮草,要是皇上以后直接派物资过来而不是送银子,说不定更加方便。”南家威说着说着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老何听了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没有抓住他也就作罢了,等了一会才站起来问道:“城主,我现在就去采购粮草回来?” “嗯可以,你先给我想想皇上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洛阳!”南家威不敢去问慕容昊,自己想不出来又不舒服。非要找出个理由来。 老何显然是知道他的脾性的,有些无奈的重新坐下,思索了一盏茶的时间道:“城主,皇上应该是来看那些灾民的,再深我就想不明白了。” 南家威觉得他额头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老何啊,我也知道皇上是为了那些灾民而来,你就不能再说点我不知道的出来?” “城主啊,老何也是真的不知道啊!” 南家威:“……” 老何想了想,唯一能想起关联的就是,中山王和王妃在民间的呼声很高,但是他们中山王志不在皇位,这跟皇上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他想不通也劝南家威道:“城主,皇上的事情我等还是不要揣摩的好,万一被皇上发现震怒,我们的下场就……” 老何说的很有道理,南家威想了想也就放弃了,他们只能知道皇上来此一定跟灾民有关系,灾银的事还没有解决,他们的脑袋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行了,你去忙粮草的事吧,皇上现在每天要给这些灾民吃两三顿,每顿都要给他们吃饱,那些粮食有多少就买多少吧。” 老何顿了顿才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悄然退下之后,就剩南家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思。 这边的事情都在一步步的进行着,当初出发去草原找晨曦的白衣就惨了。 从突如其来的大雨,水灾等把他困在了半路,好不容易到了草原吧,还给迷路了找不到晨曦的所在,这是他失误的地方。 第二就是他竟然在这个草原上,看见了东方仇,在东方仇逃离中原后,他没有刻意的去追杀他,但是在外面见着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但是,他跟踪着跟踪着就把这两个人跟丢了,其中一个披着的斗篷,身高和东方仇相差无几,看身形也是个男子。就是这个男子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不敢上前冲动,不然按照现在东方仇的身手,他认真点绝对能把他杀了! 白衣一无所获,唯一误打误撞的就是他找到了边关城,虽然不知道晨曦在草原的哪里,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进去这城中休整休整,然后再去哪里打听打听。 白衣轻松的进了城,想到东方仇会不会也是潜进了这城中?不然他跟踪他们到此,怎会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想到这里,他就撕衣服的一角蒙面,只是他刚进了都没走几步,就被一旁的士兵检查。 那士兵问:“新来的?从哪里来?” 白衣定了定神,随口说了一个从被水淹的村落。他之前在那里躲雨过,就记住了名字。 士兵上下打量白衣,头发有些凌乱还蒙着衣裳的碎步在脸上,衣服破了不少,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有背上一个简单的包袱。 更重要的是那个村落正是灾区之一,士兵点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白衣有些不明白所以,但是不跟当兵的作对,他不想惹出事情,只想静悄悄的找到晨曦。便跟着那士兵走了。 他边走变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裳,只顾着跟踪东方仇,他的衣裳破了好几个地方,应该是仓促躲开的时候刮到的,也很脏…… 第三百六十七章 白衣到来(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白衣到来(上) 乍一看,白衣感觉自己还真的有几分像难民。最近城中也没有颁发什么通缉令,士兵对白衣蒙着脸的行为没有去追究。 白衣跟着走了几步,看四周热闹的街道,看来完全没有受到水灾的影响,他放慢脚步问道:“这位兵兄弟要带我去何处?” 士兵只带着他一个人,闻言回头纳闷的看着白衣反问:“你不是灾区的百姓?城里有个地方专门收留你们这些人。”随即有些莫名的自豪嘀咕道:“什么都不问就跟着来,莫不是看到我等穿着盔甲就怂了?” 白衣练武耳力都不错,听到后面一句嘴角抽动两下,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好了。 一路无话来到城中西部这个搭建了大棚的地方,跟外面街道的繁荣相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这里人多也没有什么精神。 那士兵和以往一样,把白衣带到跟接头的兄弟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负责领流民去指定地方的士兵上下看了看白衣道:“把蒙在脸上的布摘了。” 白衣没有不满,看了看这个地方也不是东方仇进来的,便顺着士兵的意思把脸上的布摘下来。 面布一取,士兵心里有些不平衡了,语气冷漠道:“倒是长得不错,进去可别瞎勾搭大姑娘。” 白衣:“……”他难道看起来像是登徒浪子吗? 士兵见他不说话也不恼,自个往前走两步道:“跟我来,” 白衣跟上环顾四周问道:“请问,中山王爷在这里吗?” 出发之前好像听晨曦说过一点,王爷在边关,这里就是边关城,应该是在这里没错? 士兵没有停下脚步,带着些许的得意道:“在,这个大棚就是王爷和王妃一起管理的,放心吧,来到这里饿不到你。不过你没病没痛没伤没疾,安顿好了就出去找活干吧。” 白衣看了看前方的天际,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了下去。 正好慕容怀德的身影从一个小帐篷里走出来,白衣什么都不想,立刻停下脚步喊道:“王爷。” 慕容怀德听到熟悉的嗓音,抬头望去,瞧见白衣面带惊喜脚步欢快的从右前方走来。那士兵还想阻拦,看见王爷里脸上的微笑就停下来行动,任由白衣朝王爷走去,独自回了自己的岗位,心里暗咒,这人竟然认识王爷也不告诉他,不会是皇亲国戚吗?看样子更像个江湖人。 慕容怀德等到白衣上前作揖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和衣裳不对,微微皱眉问道:“你赶路而来?” 白衣低头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污秽,显然和水了那些泥巴拍不掉,这在长辈面前说不在意的假的。 慕容怀德算是他的恩人,但是江湖儿女在外又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找个地方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就好了。 白衣有些赫然道:“嗯,这路不好走,王爷王妃都在这里吗?” 慕容怀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很看好,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他了。点了点头道:“都在将军府,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正好我打算回府,你也一起来吧。” 白衣呵呵干笑两声道:“多谢王爷。”脑子一转正好找到了他来这里的理由,虽然本意是来看晨曦,但这个当然不能说出来。 两人踏着步子离开这里,走在外面热闹的街上,白衣心里很敬重慕容怀德,此时更多的是对周围警惕,东方仇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进了城里,但是他跟丢他已经大半天,现在他在哪里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这个警惕的样子引起了慕容怀德的注意,他仔细的观察了四周之后问道:“白衣,这里有什么问题?” 白衣一愣,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势压低声音道:“王爷,其实我是一路跟踪东方仇来到这里,在城外一公里处我就已经跟丢了他们,所以也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进了城,警惕点万一发现他的行踪还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白衣对东方仇这个父亲真的是满满的恨意,不懂事前他还渴望过父爱,如今他早已完全当东方仇是个陌生人,他不会忘记他对他的娘的死有多淡漠! 慕容怀德听他这样说,整个人气质都凌厉起来,“你一直在跟踪东方仇?” “去草原的时候迷路了,误打误撞遇见了他,他正和一个奇怪的男子在一起行动,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坏主意就打算跟着他探个仔细。却不想跟丢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得先去城门口跟那些将士部署一二,你不知道东方仇这段时间在草原上搅得浑水比在大齐建立弥勒教更令人发指。”慕容怀德加快了脚步,白衣自然跟上。 他听见慕容怀德的话心里沉了下去,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王爷的语气就知道非常不好! 在路上,慕容怀德挑重点把巴图军营的事情跟白衣说了遍,白衣听完也是怔愣片刻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无法言语的感受。 他握紧了拳头站在外面等着,慕容怀德上去跟那些将士部署。一晃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白衣站在城门口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面无表情让人不敢靠近,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已经平复好情绪。既然已经断绝关系了他就不应该受到影响,他当初想杀了东方仇也不是假的,以前是打不过,现在打得过了他是丝毫不会手软,因为东方仇也不会手软。 慕容怀德把白衣带回将军府后,董蓉一家都高兴不已,白衣跟启儿哥明儿哥的年纪相仿。董蓉一直都没拿他当外人,看到他来自然很是欢迎。 晨曦看见白衣的时候眼睛都瞪了大大的,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嗯美美的。 然后才上前准备迎迎他,但是她老远就看见白衣身上衣服,顿时脸色有些奇怪,白衣……在她的印象中……真的是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的。 如今这个样子,晨曦心里有些不好受,他一定是吃了不少苦,不过真是笨诶!武功这么厉害都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个时候董蓉已经迎上去了,看见白衣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泛起心疼,拉着让他坐下,嘴里说道:“这几天都在下雨,你怎么从京城来了?有些路一定发生了路况,来这里也不过多两天再来。” 白衣有些不好意思,王妃很好说话给人很温暖的感觉,还给他缝过衣裳。但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接话!所以他只能浅笑,然后又归于平静。 大家对他的性子也都了解不少,慕容怀德笑了笑,拍了拍白衣的肩膀进屋道:“蓉儿,白衣可不是专门来这里的,他是跟踪东方仇稀里糊涂来到这里的,还被士兵领到城中西部那里去了。呵……”说到最后他忍不住低笑起来。 董蓉眼中闪过了然,神情确实凝重起来,“东方仇还敢进城?他胆子也真够大的。”再看着一脸平淡的白衣,她还以为白衣是为了看晨曦的呢,毕竟她是过来人,在京城的时候感觉出白衣偶尔会看着晨曦有那么一点意思,现在再看他平静的模样,实在没有看出什么。 白衣感受到董蓉那意味深长的打量,心里有些紧张,幸好他的面上一直都很冷静,除非是遇到很在意或者很着急的事才会露出破绽。 他不敢保证东方仇是真的进城了,解释道:“王妃,这个也是不确定,因为在城外的时候我把他们跟丢了……”说着眼神黯淡了几分,约莫觉得有些尴尬,跟踪人都跟丢了。他稳了稳气息,保持冷静道:“所以不确信他们是不是进来这里。” 慕容怀德道:“不管他们有没有进来,加强警惕心也好。” 董蓉点头,他们说了这么久,都还站着。晨曦努努嘴,很快就恢复平时的样子。上前挽着董蓉的胳膊道:“娘,你们怎么都站着,爹和白衣走了那么久一定累了。” “你看我,一高兴就忘了,坐坐坐。”董蓉回神连忙让白衣坐下。 白衣看了一眼晨曦,眼中带上笑意道:“晨曦。” 晨曦轻哼了一声,挨着董蓉坐下,见白衣还站着疑惑道:“你是想去整理一下自己吗?” 白衣垂下眼睛掩盖失落,嗯了一声,抬起头坦荡道:“嗯。” 慕容怀德正要站起来带他去厢房,晨曦就跳出来道:“爹不要动!我带白衣去在二哥那里。” 董蓉一直微笑看着晨曦,之前这丫头还央求她给白衣缝一件厚衣裳,白衣未及弱冠的少年,没有爹娘在,她也心疼就当女儿不忍看到的白衣穿的单薄。 在她看来女儿对白衣确实也没有那层的意思,这时瞧她眼中带着赌气的成分,摇头失笑就随她去了。 慕容怀德听女儿的话重新坐下,看着晨曦趾高气扬的出门,提醒一句道:“不知道你二哥在不在南苑那边。” 晨曦回头吐舌:“我知道二哥在他们屋里,大哥也在。” 董蓉和慕容怀德也就随她去了。 白衣平静的跟慕容怀德和董蓉行礼告退,距离晨曦三步远跟在她后面。 慕容怀德和董蓉瞧见了都很满意。 走了一段距离,白衣看着前面晨曦的背影出神,她的长发散在背后晃动着,白衣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闭上嘴巴。 晨曦在前面狡黠一笑,故意带着白衣绕圈子,将军府很大,小道大道都很多,她就不信绕不晕他! 第三百六十八章 白衣到来(下) 白衣虽然一直踟蹰着要怎么给跟晨曦说话,但是看着一直走都没有到厢房,最重要的是他仿佛感觉之前已经走过了这里…… 这寒风刺骨,让晨曦陪着他吹风,白衣心里过意不去,他鼓起勇气略疑惑道:“晨曦,我们之前是不是走过了这里?”他更想问晨曦是不是迷路了…… 晨曦心里暗恨啊,她才带着他走了一遍就被发现了!无趣。 晨曦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白衣,有些小脾气道:“你的意思是我不会带路吗?” “啊,不。不是这个意思……”白衣生怕晨曦生气急忙解释,心里却不由猜想是不是他跑来让晨曦不高兴了,感觉有些酸涩,巴巴跟来确实不好。 晨曦看见他突然沉默下去,挠了挠脸颊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了。 “那个,我带你去换衣服吧。”晨曦继续在前面带路,咳嗽了两声道。 白衣跟在后面点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也许是气氛太尴尬了,晨曦主动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来这里的?” 白衣沉默了一会才支支吾吾道,“七八天前吧。” “那你在路上不是正好赶上大雨?”晨曦有些明知故问,但是不这样接话,她也不知道怎么活跃气氛。 白衣:“嗯。” 晨曦听到嗯脸有些垮,更加放慢脚步问道:“你真的是跟踪东方仇来到这里的?” 白衣:“……”他不说话了。 以往他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晨曦有些不高兴,也说不上为什么不高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白衣一眼,感觉他一个人生活的话一定会很糟糕。 才半个月不见,看着又消瘦了,她眼咕噜一转问道:“白衣,你饿不饿?” “额……嗯。”白衣看着她,神情不知觉的柔和了几分。 晨曦把他领到一间空厢房外,“哼,饿就忍着吧,你进去换衣服,我带你见我哥哥,这条走廊走到底就是我大哥的屋子了。” 白衣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哪里惹到这小郡主哪里不痛快了,但也没敢让她多等,立刻就进屋子,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整个屋子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后,去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利落的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发现这屋里并没有水,抹了抹脸也就先这样了。 白衣一盏茶的时间就从屋里出来,晨曦站在屋檐下看着对面钻瓦,听到动静回头微微惊讶:“这么快?” 晨曦盯着换了干净衣裳的白衣,又纳闷一句:“你怎么穿黑色的衣裳了?” 刚问完,晨曦就就感觉自己有些不妥,白衣穿什么她怎么管得着。不过换下白色长裳,白衣经常冷着的脸显得更加冷酷了。 白裳清冷,黑裳冷酷。嗯,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白衣还在失神中,屋里的光线比较暗,他打开门看见晨曦在屋檐下回眸,半边脸颊在日光的映衬下更加美的让人心神一荡。 随着她开口说话,白衣也还在走神中,过了一会他才回神低头看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袍,很简单没有其他的装饰,就是全黑…… 他对衣裳没有什么要求,干净就好。在外面实在没办法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听着晨曦的语气好像不怎么满意他穿黑色? 晨曦看他又没有回答撇撇嘴道:“走吧。” 白衣颌首。 启儿哥正在厢房里小歇,听到门外妹妹的声音连忙起来开门。 “晨曦?”启儿哥边开门边说,一抬头就看到了晨曦身后面无表情的白衣。 白衣礼貌性的朝启儿哥点点头,两人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白衣什么时候来的?”启儿哥让开请他们进来,实际上他和白衣没有多么交好,只是彼此欣赏,白衣毕竟在江湖上走动过,比他们见识都广一些,跟他一起交谈很愉快。 白衣进屋也没有拘谨,大大方方的跟启儿哥交谈,晨曦去找明儿哥,但不巧的是扑了个空。 晨曦一脸纳闷的从门外进来,走到启儿哥的身边坐下道:“大哥,二哥又去哪里了,房间里没人……” “嗯?他和我刚回来不再房间里?应该是去了南苑吧,他还有事要和苗大师商议。”启儿哥开解道。 白衣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晨曦不高兴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对明儿哥去南苑的事上了心。 晨曦也不好嘀咕什么,毕竟南苑那里是她师父和师伯。三个人坐在一起,只有启儿哥跟白衣说一些京城方面的正事,晨曦撑着下巴听他们说,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南苑那边。 明儿哥和刘太医等人却已经做出了决定,苗萝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他们也不想在这里停留着,明儿哥想去找东方仇,苗大师他们则想找出苗疆的乱子。 刘太医平静的喝着茶一个个的看向自己三个徒弟和徒孙道:“为师就不跟你们去找了,留在王爷身边也有用处,正好能用心的教晨曦。晨曦那孩子的天赋不错,是为师的关门弟子。” 苗大师没有异议,只是他瞧了一眼略郁闷的明儿哥问道:“师父想怎样都好,只是您教师妹是医道还是蛊术?” “医道为主吧,若专攻蛊术她就要跟着你学了。”刘太医动了些心思,“明儿的兄长倒也显得不错,可惜……” 他们把王爷的儿子和闺女都收做徒弟,连长子都收的话,多半会有意见吧。 没办法,这三个孩子的天赋都不错,若是能在他们儿时就遇见,现在恐怕都能出师了。 瘦子和胖子看看师父看看师弟,长叹一声有些委屈道:“我也想有个徒弟可以传衣钵……” 苗大师笑而不语,静静的给他师父添茶。 刘太医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斜睨了一眼两个大徒弟,平静道:“你们在外那么多年,没有遇到合适的多半是你们太挑了。” 胖子幽幽的看了一眼明儿哥,“师父,这个收徒不能乱收不是,若是那些娃娃有明儿和小师妹的一半天赋,我也是非常愿意收下的,只改这些年我的名头没有师弟响亮,那些来拜师的都找师弟。” 刘太医不予置否,“心性好也好。” 瘦子接话道:“心性好的资质都不好,估计教到我们半只脚进棺……额不是,估计教到我们教不动也不能出师!” 哦,说到底还是太挑剔了。 明儿哥淡定的看着他们讨论的问题就这么歪了,也无可奈何,只能等他们说完然后再把问题倒回来。 这个把问题带回正事上的人多半是苗大师。 苗大师停止他们收徒的话题,带上询问朝明儿哥道:“如果那个东方仇身边的人来自苗疆无疑,那我们该从哪里去寻找他们的踪迹?中原为师没有人脉也没有人手。” 刘太医即使已经决定不跟着他们追查,也说上两句叮嘱道:“我虽然不精通蛊术,但也了解七七八八,明儿身上有皇蛊却还是被下了冷热蛊,说明那人身上的冷热股不受皇蛊的影响也已经接触过了明儿,所以你们切莫大意。” 瘦子认真起来没有丝毫的马虎,接上他师父的话道:“这种可能只有一个,给明儿下蛊的人身上有更厉害的蛊虫,他十分善于培育蛊虫。” “从这府里的珍珠寄生蛊就能看出,对方的本事丝毫不亚于我们,唉,再听到明儿说的那些士兵,没遇见就感觉到棘手。”胖子沉厚的嗓音低沉起来十分悦耳,但一大声吼叫起来则会破坏了美感。 提到这茬,明儿也有些惭愧,“我完全不知道那蛊虫是如何接触我的。” “下蛊本来就是无形,冷热蛊多半是从嘴里喝进去的。”刘太医对明儿这个徒孙很满意也就出口解答。 听到的那一瞬间,明儿哥简直后悔自己说出来,从嘴里喝进去……想到那个画面,他怎么就感觉这么恶心! 苗大师看自己徒弟脸色微变,心里只觉好笑。大部分低等的蛊虫都是从嘴里进去。他们儿时还吃过那种白胖胖的大虫子。 瘦子坐不住了,“方才我们提议出去寻找那谁的下落,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苗大师抬头看看天,再看向刘太医,带丝询问的语气道:“明天吧?” 刘太医:“你们决定就好,明儿可要跟的王爷王妃交代清楚才好。” 明儿哥决定跟着他师父苗大师等人一起去找线索,相信他爹娘那么开明会同意,刘太医的提醒明儿哥还是很感激。 瘦子和胖子从小跟着刘太医相依为命,对娘亲不舍儿子的这种感情不理解,所以认为明儿哥跟着他们去没有问题。 若不去,他们也接受,他们还怕凭着师兄弟三人找不出那些苗疆乱子?哪怕对手有点强大,师兄弟配合配合没有什么搞不定的。 “暂定明天出发,如果没有线索可以先去他们呆过的军营看看。”苗大师已经敲定下来,将军府已经没有潜伏的蛊虫问题,王将军也已经大好,没有必要再停留这里呆着浪费时间。 这时,刘太医和明儿哥突然想起同一个问题,一起问道:“师父/老三,你身体没问题了?” 苗大师眉脚不自觉抽动,很轻微让人很难注意到,“没有问题了。” 明儿哥嗯了声,站起来跟他们作揖道:“那明儿先回去收拾行李。” “去吧。”刘太医说着。 明儿哥转身离开了南苑。 剩下的师徒四人还坐在桌旁,胖子和瘦子看事情还没完的样子也就坐着没动。 果然,刘太医望着苗大师问道:“你想带着明儿去追查?” “嗯,中原明儿应该比较熟,师父可是有何不妥?不带明儿同去也可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准备出行(上) 刘太医沉思片刻,也自觉不能代替明儿哥做什么决定,轻微的叹了口气道:“再看王爷和王妃的态度吧。” 胖子不以为然,在师父面前也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道:“不会有问题,明儿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娃娃,就当出去历练了。师父你别担心,我们明天走了,抓到那些家伙就回来找您。” 他话音刚落,瘦子紧接着问道:“师父,解决完这件事您要跟徒弟一起回苗疆吗?”语气中有一丝小心翼翼。 刘太医站起来,望着天际嘴角的微笑让人意味深长,“这世间还有许多地方为师的路还要走很远,你们别担心,再过个三五年为师走不动了就回苗疆养老。” 瘦子的脸明显垮了,周身显得更加冷清。 胖子嘀咕道:“到时您都走不动了怎么回来,不然师父到让徒弟们跟着你?” 刘太医笑了笑,转身道:“到时事,到时算。” 苗大师等人目送他们师父回屋,然后师兄弟三人默默无言,瘦子也准备起身离开。胖子随意的安慰他道:“师弟放心,明儿说跟我们一起走,就一定搞的定他爹娘。” 对此,其实苗大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回去北苑的明儿哥,还未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大多是娘亲和晨曦的声音。他听着家人的声音笑了笑,随即想到自己等会要跟他们商量的事情,眼里的微笑就褪了下去。 明儿哥上前敲了敲门,这冬天外边冷,屋里又炭盆大门都是关着的,只留下一个小扇窗通风。 “爹娘,我回来了。”少年的嗓音响起,里面的笑语一顿,然后是董蓉欢喜的声音,晨曦叫嚷着二哥,以及门开了。 晨曦打开门看着门外的二哥,一把拉进来嘴巴却生气的抿起来,如果能忽略她眼中的笑意,明儿哥一定会好好的哄着这个不知道为何不高兴的妹妹。 明儿哥看见家人高兴一直是挂着笑脸,摸了摸妹妹的头,准备看向父亲娘亲打招呼,却意外的发现上桌坐着一人,那人面无表情但可以看出没有恶意,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他看一息就反应过来,喊道:“白衣,你什么时候来的?” 董蓉知道两个儿子跟白衣的关系大概只是泛泛之交,从中周旋道:“白衣刚到没有多久,你又去了南苑吧,快过来坐下。” 明儿哥望着董蓉点头,过去挨在董蓉旁边的位置坐下,那是晨曦的专属位置,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董蓉总是左边坐着慕容怀德,右边坐着晨曦。 往日明儿哥定然不会坐在这个位置跟他妹妹抢,但想到明日就出发离开,到底是有些不舍,当然也不可否认他的内心也有雀跃,以及几分沉重的责任。 晨曦一看明儿哥坐了她的位置,立刻嚷着上前让他去坐旁边空余的位置。那位置挨着白衣。 明儿哥笑嘻嘻的望着晨曦,明亮的大眼睛露出些委屈道:“好妹妹,就让二哥挨着娘亲说会话,以后一定你说东二哥不说西。”末了,他又补充道:“当然排除那些危险的事情,比如你要吃两串糖葫芦,二哥一定就给你买两串。” 晨曦假意呸呸两声,“谁要吃那什么糖葫芦了!” 话虽如此,她也还是坐在明儿哥的旁边,拍拍手捻起一块糕点放嘴里眯着眼,满是享受。 慕容怀德在这种时候一直是很宽容的,学业上或许会对两个儿子才会显得严格些。是以,对儿女的欢闹从来抱着任由去,或者笑看热闹的态度。 都说儿大不黏娘,启儿哥和明儿哥是从小就跟董蓉他们在岛上长大,知道男女有别,但跟娘亲和妹妹终究没有跟外面那样处处讲究,更多的还是亲密。 因为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男女有别也不必弄的规规矩矩。晨曦也不会非常避嫌的不去两个哥哥的房间。只要敲门了礼貌到位,三兄妹在屋里悄悄商量一些秘密也是有过的事。 儿女都懂事,董蓉也不担心什么。 明儿哥侧头跟白衣聊了两句,简单的问候完毕,就朝着桌上摆着的几碟糕点出手。两兄妹都吃的津津有味。 董蓉不得不劝阻道:“别吃太多了,再过一个时辰该吃晚饭。” 明儿哥和晨曦异口同声道:“还有两个时辰呢,不怕。” 董蓉眼里盛满了母爱,笑容加深两分,也就不说了,亲自给儿女倒茶让他们慢慢吃。 启儿哥却手肘撑桌,用屈起的食指撑着下巴打量明儿哥。同为双生子,对方有异样是最容易发现的事。 白衣羡慕这一家,自觉自己一个外人坐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奈何贸然离座恐怕会让大家尴尬。脑海中想起自己那爱东方仇爱的入骨的模样,心里沉甸甸的。 即便如此,他也是一直淡然的坐在原处,不曾显露半分情绪的,隐藏已经成了习惯。 慕容怀德通知明儿哥道:“明儿,以后出门要提高警惕性,东方仇和你所说的那个斗篷人,或许已经进了城。” 这出乎明儿哥的意料,他吞下口中糕点疑问道:“父亲,你找到东方仇的踪迹了?” “是白衣之前跟踪东方仇来此,他虽然在城外跟丢了,但是到了这里除了进城他们还会躲到哪去?所以平日多多留心,暗卫要时刻跟着。” 明儿哥颌首,看向白衣道:“原来白衣是跟踪东方仇到边关,你觉得他身边那个斗篷人怎样?” “……诡异,很强,看不透。”白衣沉思了片刻才回答。 他不敢靠东方仇太近,不是怕被东方仇发现,而是怕被那个躲在斗篷下的人发现,每当他跟进一点,对方就会很敏锐的察觉到,有了第一次他就不再靠近第二次了,这样会极其容易引起那人的注意。 明儿哥点头,“那个斗篷人很可疑,你不要贸然的靠近他。” 语毕,明儿哥又认真朝慕容怀德和董蓉道:“父亲,娘……明日,我和我师父以及胖瘦师伯需要离开这里。” 董蓉动作一僵,慕容怀德也没有气定神闲的样子,侧头看着明儿哥道:“做什么?” “追查苗疆乱子以及东方仇,师父师伯他们来这里不止是为了解决这个蛊毒问题,更多是为了找出背后下手的人,他们呆在这里线索不会送上门来,所以决定出去追查。” 董蓉笑了笑道:“明儿,大师他们有没有说要去何处追查?” 明儿哥正经道:“目前决定去巴图军营找找,再寻着蛛丝马迹而去。” 慕容怀德:“……” 晨曦不想又跟明儿哥分开,拉着明儿哥的衣袖道:“二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去吗?东方仇诡计多端,还有那个用蛊的人在会好危险……” 明儿哥回头安慰自己妹妹笑道:“你忘了,哥哥也有蛊啊,加上有师父师伯在,仔细点不会有事的,就是按人头数也是二哥这里人多是吧。” 董蓉一向开明,开明的同时作为母亲自然也担心孩子的安危,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明儿哥去,私心是一定不想的。 但是明儿哥提出来已经说明了他一定要去。 明儿哥看着气氛突然沉默下去,努力活跃气氛道:“就当我出门历练历练,平时我们都可以飞歌传书联系。” 慕容怀德看着明儿哥点头了,“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万事小心。带两名暗卫同行。” 论武功明儿哥的身手并不是很厉害,所以带同行的暗卫是没得商量的事,慕容怀德也没有让他商量的余地。 明儿哥就算再不想带着暗卫,为了让家人放心也只能高高兴兴的应承下来。 慕容怀德都发话了,董蓉也就露出勉强的微笑,孩子大了终究要去闯荡的,只是这个闯荡是为了追查犯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安。 董蓉轻轻的拍了拍明儿哥的肩膀道:“要好好跟着苗大师,有什么事不要贸然往前冲,凡事一定要多多留个心眼,也不要有太大压力。” 出门了肯定是风餐露宿居多,董蓉想起刚来时看到明儿哥消瘦的样子,跟启儿哥站在一起对比尤其大。后来明儿哥又发高热生病,她不得不分多几分注意力在小儿子身上。 启儿哥总是那么办事那么稳妥,晨曦如今也很懂事,就剩下这个小儿子出事最多。 明儿哥看出董蓉眼中的心疼,心里甜也有些愧疚,朝董蓉放送一个大大的微笑,跟儿时调皮捣蛋时候无异。 “娘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可是慕容明您和父亲的儿子,晨曦的二哥,差一刻钟就可以当慕容恭的大哥的人。哈哈哈。”明儿哥说着高兴的笑了起来。 董蓉心里的伤感和不舍散了几分,点了点明儿哥的额头道,“你啊,没大没小,快叫大哥。” 启儿哥也是趁机告状道:“娘,你快管管他,你们不在的时候他一直启儿哥启儿哥的喊,还总说他要当大哥呢。” “嘿,我几天前不是刚喊你哥了吗!”明儿哥不服。 “那是你有事求我,没事的时候你不喊慕容恭就算不错了。” 晨曦也赞同道:“娘,二哥坏,不喊大哥总跟着娘和爹喊启儿哥。” 明儿哥望着屋顶怅然,“妹妹也倒戈了,说好我们一起反大哥的呢。” 晨曦:“……” 董蓉不免又露出微笑,真心诚意。连带着慕容怀德也是嘴角上扬。 第三百七十章 准备出行(下) 一直沉默的白衣,终于在这个融洽的时机里,提议道:“明儿哥,我可否跟你一同去追查?” 明儿哥怔愣几秒才道:“这个我得问过我师父,白衣你……” 东方仇毕竟是他的父亲,这个到时候正面交锋对上有些尴尬。 慕容怀德和董蓉都有这层考虑的,东方仇再渣也是白衣这孩子的爹,难道要弑父? 白衣正是这个打算,但他知道说出来会让在座的人都对他印象改观。他在乎晨曦一家对他的看法,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 晨曦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在这个孝道为大的年代,弑父足以让所有人不耻。 但他白衣偏要染上那污名,不为其他只为了自己死去的娘亲和死去无辜的人,他不会为了东方仇去自伤,宁愿被天下人耻骂。 他抬起头镇定的看着慕容怀德道:“我与东方仇有仇,不会拖后腿。” 那眼神里的坚定让慕容怀德足以相信他的话。慕容怀德看向明儿哥:“若明儿师父同意,我们也没有意见。” 明儿哥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问问我师父。” “不,我亲自去询问吧。”白衣站了起来,跟在座的人点头示意道。 明儿哥有些没反应过来,白衣到门口了才起身说道:“可是白衣你知道南苑在哪里吗?” 白衣停下脚步,回头浅笑道:“院外有小厮,我麻烦他们带路即可。” 明儿哥摸了摸后脑勺又重新坐下,晨曦还看着打开又被重新关上的门,哼了声,然后继续扯着明儿哥的衣袖道:“二哥你就让白衣跟你一起去吧,他武功可厉害了,刷刷刷的就能飞。” 慕容怀德笑看了一眼晨曦,晨曦嘻嘻一笑道:“可惜还是没有我爹爹的武功厉害。” 慕容怀德满意了,继续平静的泡茶。 董蓉想着刚才白衣的真诚的眼神,以及他京城拉东方仇下马,铲除弥勒教的时候可都没少出力,白衣的身手在自己儿子之上是毋庸置疑的,有白衣在她也感觉放心一些。 也许白衣给人的感觉很稳重,明儿还是有些冲动了。 所以,她也道:“如果苗大师同意的话,有个年纪相仿的人陪你出行,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明儿哥自然是不反感白衣跟着一起,就是听着妹妹和娘亲的话,嘴上不服气道:“等我练多两年的武功定然比他厉害,说不准还能跟父亲多两招。” 说完,想象了一下自己成为高手的日子,嘿嘿的笑了起来。江湖是个什么样子,他要去看个究竟,然后当一个大侠,行侠仗义走天涯。 启儿哥从头都没有说多少话,他听见明儿哥的笑声便瞥了他一眼,手中拿着糕点反复看,没有要放进口中的意思。 董蓉叮嘱了明儿哥好些话,明儿哥以前喜欢胡闹归胡闹,娘亲的话他还是很认真的听着。在这个偌大的厅堂里,逐渐暗淡的光线,董蓉柔声细语的叮嘱声在这个屋子响起,处处都在透露着一个慈母对孩子牵挂。 启儿哥和晨曦都安静的听着,每个人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而白衣果真在院子外只询问了小厮南苑怎么走,慕容怀德带回来的客人整个将军府都是知道的。小厮也没有隐瞒,仔仔细细的给他指道,末了还询问要不要带他去,然而白衣给拒绝了。 他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将军府里,天逐渐暗下来,寒风也吹的更加猛烈,除了光秃秃的大树还有不少的长青树叶在作响。 白衣一步步的走在的道上,他想着去到南苑的时候要怎么跟明儿哥的师父师伯说这事,毕竟他没有见过,听王爷说起他们的语气是尊敬的。方才之所以不让明儿哥不过是不想打扰明儿哥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他只不过是个外人,坐在那里就已经尴尬。正好他也想要去追踪东方仇,趁着这个机会就逃出来了。 ……是逃吧,他给自己的定义就是逃。 晨曦也看到了,有他没他过的也一样很好。 白衣走着走着,突然和拐弯处的三个人遇上,两人都是同一个方向去的。 王将军顿下脚步,此时天色开始昏暗却不到看不清人的地步。他打量着白衣自然是不认识的。 这个时候,跟在王将军身后的人就低声在王将军耳边提示道:“将军,这位公子是和王爷一起进府的。” 王将军思忖片刻,露出个微笑道:“原来是王爷的客人,怎么也不见小厮跟着?” 白衣也已经从方才那人的口中知道这个就是将军府的主人,他双手抱拳,用的是江湖上的礼仪,这倒是和王将军的眼,他身为武将确是讨厌官场上文官的那一套做法。 “在下白衣,见过将军。” 见到白衣行礼,王将军的身份自然不会也如此对待回去,他颌首看了看前面那条直通南苑的道路,浓眉往上动了动,问:“不必客气,你也是要去南苑?” “是,有些事想询问那里的大师。”白衣刚说完又接着道:“将军有事可先行而去。” 王将军看好这个小辈,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一起去吧。再慢些这天就黑了。” 白衣闻言没有推辞,直接跟在侧边一同前行了。 这一路上,王将军和白衣谈了好些话,两人相差的年龄没有起到任何隔阂的作用。白衣虽然话少,却不是一言不发的人,说到武功之类的问题,兴致还是有的。两人的武功套路不一样,交流起来隐隐有交手一战的想法。 王将军活动一下手腕道:“可惜时间不对,不然我定与你大战一场,现在真是后生可畏啊。” 白衣眼中带丝笑意,有礼道:“王将军正值壮年,后生要想追上去还要磨练磨练。” 王将军心情更加愉悦了,“当年我没有应征当将军的时候也在江湖上浪迹,那时候的江湖乱的很,半路落脚在茶馆吃个茶都能动手,这个青云派啊那个白云宗,多的数不清。” 白云坦白道:“晚辈过去多在练武,不常在江湖走动,只能认出一些有名的侠士。” “不要太相信那些侠士,江湖的水也深的很,天天打打杀杀的,论杀人的话,我还是庆幸当初来军营协助我兄长,战场上那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对方的将领也是个中好手,战在一起畅快!” 白衣:“……”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南苑,王将军道:“这里就是了。” 白衣点头,这个南苑安静的有些诡异,一大片的地方也不过只有一件厢房里有些许烛光。 王将军带头进去,事先叮嘱白衣道:“这些大师的脾气都比较怪异,你没有见过,等会看见了不要露出不满的情绪。” 白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子说,但还是一脸受教的点头。 两个跟随的下属就停在了院子门口,王将军带着白衣到亮着烛光的厢房门前,他亲自敲了敲门,很有礼。“大师,打扰了。” 白衣在侧,面无表情心里却评价王将军,这是一个外表是莽汉却不可让人小视的人,他会用的计谋定然不会少,在晚辈面前又爽快的很。 屋里的胖子看着一动不动的瘦子和微笑看他的师弟,认命的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他就哟呵一声道:“什么风把将军吹来了。”说着却是让开了身子给他们进来。 王将军是进去了,胖子却盯着白衣这个面生的人。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人进去。 白衣也识趣,没有一开始就跟着王将军往里走,他在看见胖子的那一刻,脸上没有变化,心里想法却很丰富,这个大师要吃多少才能……暗自打量也不是很胖,有他的两个身板宽。 白衣朝胖子作揖道:“在下白衣,见过大师。” “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胖子只打开了一扇门,王将军进去之后他就堵在了门口,那是完全的遮挡住了里面的情况。 “在下听闻,明日明儿哥将和各位大师离开去追查线索,白衣也在追查东方仇,特来问问可否同行。”白衣不卑不亢道。 胖子心想,听闻还能听谁,多半是听明儿哥说的。这么算来这个冷冰冰的人应该是明儿哥的朋友,他让开一侧,朝苗大师道:“小师弟,明儿那边有个半大小屁孩找你。” 王将军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替白衣说话,自己的事要自己说,何况他也不知道白衣到此来是什么事。 白衣在门边说话的声音不低,屋里的人都听见了,瘦子和苗大师都抬头看向门外没有她进来的少年。 瘦子上下打量白衣就跟打量一种药材一样,看完没有发表任何话。倒是苗大师发话了,“没问题。” 白衣依旧保持着平常的神情,点头朝他们抱拳道:“多谢各位大师成全。”而后又朝王将军道:“多谢将军。” 等到他退下之后,胖子才回到桌旁坐下道:“他不会是王爷找来保护明儿的保镖吧。” 苗大师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起身朝王将军道:“将军请坐,有事但说无妨。” 王将军走上前,却没有坐下,他微笑着又带上认真道:“我来叨扰各位大师是想问,可否能放出牢房里的黑衣?毕竟我和他已无仇怨,这要看各位大师的意思。” 苗大师面色不变,只道:“将军若是不介意就放了吧,只是不知道他可想清楚没有,想不清楚日后恐怕还会有麻烦。” 王将军的听到这话,心里就放心了。他放了黑衣,黑衣再来犯,他也无需忍让,仅此而已。 第三百七十一章 告别边关(上) 夜深了,董蓉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让明儿哥让他回去收拾行李赶紧歇息。 启儿哥和明儿哥肩并肩走在走廊上,两两无言,明儿哥斜睨了启儿哥一眼,感觉甚是奇怪。 这他明天都要离开了,启儿哥不可能没有任何话要对他说,看着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明儿哥咳嗽一声道:“哥,我明天就要走了。” 启儿哥看也不看他:“嗯。” 明儿哥不知道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他方才跟爹娘提出来的时候也不见得他反对啊。 “爹娘和妹妹平时就多靠你照顾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啊。”明儿哥轻声嘀咕着。 哪怕嘴上一直念叨着他比启儿哥大,实际上他还是很听这个哥哥的话,很多时候都是启儿哥给他想解决的办法。 启儿哥听到这句话总算有些反应了,他扫了他一眼道:“爹娘妹妹你不用担心,此次出门很危险,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莽撞行事,说句不好听的实话,你在苗大师等人中实力是最低的,东方仇又认得你,所以关键时刻脑子要清醒点,别忘了爹娘还在等你回来。” “我晓得,哥你终于等理我了,我还以为你这么绝情,知道我明天要走了还跟我闹脾气。唉,幸好没事,我会注意的,保准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明儿哥拍着胸膛,假装舒了一口气道。 启儿哥听了免不了又给他一个白眼,说实话他是不放心明儿哥的,这性子实在是让人担心,如今看的比以往沉稳一些了,多多历练也好。 明儿哥丝毫不介意启儿哥的冷脸,哥俩好的勾肩搭背一同回屋。 启儿哥没有回自己的厢房,反倒是跟着明儿哥去,看着明儿哥收拾东西,一些伤药都提醒着他带去。 独自回到北苑的白衣,进屋的时候只剩下董蓉哥慕容怀德在等候。 董蓉见了他又是一番叮嘱,也光明正大的拜托他照顾明儿哥一二。 董蓉说:“白衣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来到边关,还没有休息休息明日又走了,你在路上一定要小心,明儿哥那小子头脑一热就冲动,到时若力所能及还望你多多照看。” 白衣一揖:“王妃放心,白衣自当竭尽全力保护明儿。” 他说的不是假话,他知道自己提议一起去有多少原因是为了晨曦。 要想晨曦一直幸福快乐,王府一家人的安全很重要,明儿哥出远门,晨曦不舍也不放心,王爷又对他有恩,他于公于私都应该保护明儿哥,再者还能顺便找出东方仇解决忧患,一举两得。 何况他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慕容怀德相信白衣,道了句辛苦。 白衣就此退下一个人回了自己厢房,陌生的地方,他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面色柔和了下来,眉宇间却有些深深的疲惫。 晨曦一个人在屋子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往她在京城或者在自己家里都有七八个婢女侍候着,这里是边关城,她和她娘从京城离开的时候为了简便也没有带多少婢女随行。 现在她身边就有两个婢女,娘亲身边的人则都被分派到其他地方处理事情。具体是去处理什么,她也不清楚。 守夜的婢女竹宝在晨曦身边侍候不久却忠心耿耿,听见里间小主的声响,轻声询问:“郡主,您可要喝点热茶?” 晨曦从床上爬起来,沉默了一下,撩开蚊帐独自穿衣道:“不了,睡不着,我起来走走。” 婢女竹宝立刻进来帮着穿衣,晨曦穿好衣裳靴子便要打开房门出去,竹宝想跟着被她挡了下来,“你早点歇息吧,不用侍候,我只在府中走走没有什么问题。” 晨曦说的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竹宝到底只是一个婢女,不敢违抗自己的主子,便低下头目送晨曦离开。 晨曦先是出门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了看明儿哥厢房的方向,心里有些犹豫。 来回渡步片刻,晨曦哼了声,毅然决然的朝着启儿哥的方向所去。 将军府的夜晚并不算漆黑,到处都有灯笼在走廊下挂着照明。晨曦四处偷瞄,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走着走着就到了一间看起来像没有人住的院中。 隔着不远就是启儿哥的厢房,所以晨曦倒是不怕。 这屋前的房门下也有灯笼挂着,微黄的烛光并不能给人带来温暖,绕是晨曦穿的厚实也阻挡不了她鼻尖的通红。 白衣救过她,她来关心关心白衣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又没有别的意思。白衣的武功那么好,拜托他照顾照顾她二哥会不会太唐突? 可是,二哥一个人跟着师兄们去追查东方仇很危险啊。 她不想让二哥出事,爹娘也不会让她跟着二哥去。也只有麻烦白衣了。 再加上。她以为白衣跟她算朋友了,可白衣这次来竟然一句问候的话都不曾跟她说!哼,有这样当朋友的嘛! 这样想着,晨曦发起脾气来就想上前敲门,不过,又转念一想,这么晚了,打扰到白衣睡觉明天他赶路好像不太好。 晨曦独自站在屋檐外,自言自语道:“白衣我把你当朋友,明天出发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啊,顺便照顾一下我那个冲动的二哥,嘛,照顾不到也没关系……我也不能强求。等你们从外面安全回来。” 晨曦说完又路过启儿哥的厢房,在门外站了会,启儿哥屋里也没有动静,就默默的转身回屋了。 她不知道启儿哥没有回厢房,一同住在明儿哥的厢房处。 晨曦也不知道白衣在屋顶上一直安静的盯着她,直到她离开,平安回到她的院子。 翌日清晨。 大家用过早膳,苗大师明儿哥白衣众人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慕容怀德一家和王将军在将军府门口相送,为了方便他们也就没有准备马车,而是各自骑着一匹马。 董蓉不放心,看着坐在马上朝她笑的灿烂的小儿子道:“明儿,记住娘的话,万事小心。” 明儿哥给了董蓉一个大大的微笑安慰道:“娘,你放心,我会早日回来的,你要注意身体好好保护自己。” 末了,又朝启儿哥道:“哥,你要看好妹妹,她不像小时候了,现在有鬼主意,总想着出去玩。” 启儿哥点头,晨曦嘟囔着:“什么啊,都是二哥怂恿我的。” 明儿哥脸上眼中都是笑。他担心也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家人放心一些。 苗大师那边也跟刘太医仔细叮咛一二,特别是胖子,他就是瘦子和苗大师的代言人,从生活上到安全上无一遗漏。 “师父,你不要乱跑啊,反正小师妹这里你也要教的,不教好小师妹枉为人师嗯。” “我会看好师兄不让他闯祸,还有照顾师弟不让他冒险。”胖子刚说完,脚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怒视瘦子一眼,收获苗大师含笑的眼神,顿时一抖。 咳嗽两声继续道:“师父一天三餐要准时吃,我们在你房间里放了一百两银子,虽然不多,啧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还有啊……”胖子还想接着说,完全是把刘太医当做小孩子来看待。 刘太医太阳穴上的青筋抽动两下,眼睛半闭,显然已经忍耐到极点。可胖子恍然未觉。 终于,刘太医要打胖子,胖子啊呜一声,赶紧躲开。 一老一大绕着苗大师和瘦子躲,看起来很是欢乐。 刘太医胡子动了动,苗大师和瘦子一把拎住胖子,任由刘太医指着胖子的鼻子教训。 “你以为为师是三岁小孩吗!别忘了你小时候是谁给你换尿裤的!” 刘太医吼着,苗大师和瘦子眼中而带上了笑意,落在胖子的眼里那可是大大的嘲讽。 胖子挣扎着圆嘟嘟的脸上很是委屈道:“师父!我已经三十岁了!你还要拿着这事来说,刚才那些话,瘦子和师弟都有参与,我只不过是和他们赌输了所以轮得到我跟您说……” 刘太医瞪向另外两个徒弟,苗大师和瘦子的笑意都收敛起来。 刘太医气恼刚也要数落这两个徒弟,瘦子就提着胖子道:“师父,我们这就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些人,有什么事我们都保持联系,互通消息。” 刘太医被这打断,也就消了怒气,“嗯,路上小心,若真是有头有脸的人在搞鬼,你们也不必客气,问不出什么就杀了。” 明儿哥和家人话别,听见刘太医的话,忍不住侧目,想不到一直温温和和的刘太医也有这么斩草除根的一面。 独独白衣骑在马上坚毅的看着前方,他没有落寞的神情,只是背影就让人感觉孤寂。 董蓉和慕容怀德再欣赏白衣,在自己亲生儿子出门的时候也分不上太多的注意力在他人身上。 启儿哥更是盯着明儿哥检查有没有什么漏带的必要品,长兄为父,作为大哥启儿哥担心弟弟妹妹已经是习惯。 唯有晨曦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衣,很久之前就听娘亲说过白衣的情况,当时只觉得心疼,平时白衣都很保护她,相处起来很舒服也没有尴尬的感觉。 所以晨曦也不避嫌,她觉得躲躲闪闪偷偷摸摸才爹娘怀疑。她露出略带不舍的目光拿着一个小锦盒给明儿哥道:“二哥,娘亲给你做的糕点,路上饿了吃。” 明儿哥伸手接过,闻了闻高兴道:“我最喜欢的栗子糕嗯,谢谢娘。晨曦你别舍不得二哥,二哥很快就回来的……” 晨曦一脸忧桑的盯着明儿哥手中的糕点:“不,我是舍不得娘亲亲手做的糕点,熬夜弄的呢。” 明儿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告别边关(下) 董蓉笑了笑,也不说晨曦什么。 晨曦朝明儿哥扮了个鬼脸,然后提着其中一份走到白衣的面前昂起头道:“白衣,这是你的,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就推荐娘亲做了我最喜欢吃的百花糕,不是很甜又很香那种。” 白衣低头看着晨曦眼中的亮光,知道这确实是她喜欢吃的,便笑了笑道:“那留着给晨曦吃吧。” 晨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衣。手僵在半空中,愣是不知道接下来她该干什么。 在场的人都静下来,董蓉和慕容怀德也都看着白衣,启儿哥和明儿哥都面色不善,更别提那边的师徒四人。 原本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白衣顿时受到了这么多人的瞩目,加上晨曦那种高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董蓉上前揽过晨曦,替她接下这个尴尬,白衣看到董蓉平静的脸色也不敢坐在马上了,立刻翻身下马有些不明所以。 董蓉笑着道:“是我唐突了,也许白衣不喜欢吃糕点,我们不要强人所难。” 白衣感觉事情的不对,深吸一口气略带迷茫的解释道:“不,不是,我是听晨曦说这是她喜欢吃的糕点所以想留着给她吃,毕竟我吃点什么都能饱肚没有高要求……” 咦。他这句话说出来又感觉哪里不妥,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没有其他表情,但是耳朵却悄悄的染上了红晕,除了晨曦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晨曦心里的不满瞬间消失了,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时机不对,她还真想好好的逗逗白衣。 听到他这么说了,众人的视线也就没有那么凌厉,白衣心里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气等着晨曦表态,要是因为这个惹晨曦生气他可真是愧疚死。 晨曦自认比较了解一些白衣,她看出白衣眼中的焦急,就是不急着表态。董蓉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气闷,因为从她出生应该还没有被人这么拒绝过,至少在她的眼皮底下是没有的。这是第一次…… 她看白衣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不会表达,她笑着说道,眼神真诚了几分,搂着晨曦道:“看,白衣觉得自己比你大,所以想把你喜欢吃的留给你呢。” 晨曦昂起下巴,看不出哪里骄傲,只是板着脸道:“我送给你的不是不喜欢就收下,天天呆在我娘亲身边我想吃就有的吃,你们在外面才吃不到,我数一二三要的赶紧接过去,不然我就给我师兄们了!” 话音刚落,白衣已经把她手中的锦盒接过来,“嗯,方才对不起,你说的有道理,多谢晨曦多谢王妃。” 晨曦轻哼了声,上下打量着白衣,看出他是真心诚意的对着她笑这才作罢。 转而,欢快的跑向苗大师那边,挨个把锦盒送了个遍,“师兄,一点小糕点但是很好吃的哦,路上吃多了干粮吃几块这个,马上就觉得更饿了。” 胖子乐呵呵的到了谢,心里嘀咕道,不是应该说马上管饱的效果比较好吗……但是有吃的就好,他高兴都来不及。 晨曦转身正好看见白衣很认真的把锦盒放进包袱里,心里平衡了,跑到明儿哥面前可怜兮兮的拉着他裤脚道:“二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知道了,你在爹娘身边要乖乖的。”明儿哥俯身摸了摸晨曦的头,温和的笑道,这已经是明儿哥不胡闹的时候最温柔的神情了。 苗大师看了看天色不想再耽搁下去,说道:“我们出发吧,师父保重,有劳王爷将军,我们师父就麻烦您了。” 明儿哥也调转马头转身跟家人告别。 缰绳一打,马蹄声响。五个人的身影纷纷朝前奔去,逐渐离开他们的视线。 白衣没有回头,只是跟在明儿哥的身后,前面是苗大师师兄弟在带路。 他们出了边关城,苗大师已经要了张地图看过,脑子里已经浮现了路线,通往巴图军营的地方。 白衣因为不确定东方仇到底有无进城,听慕容怀德说过这三位大师本领高超,也就没有提出什么,只跟在最后面仔细注意周围的标志物。 草原上他并不熟悉,所以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只能尽量认路。 苗大师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选出来的也都是好马,到了下午时刻就到了巴图军营所在,这个位置已经只剩下一些破帐篷和破柱子,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残尸,看起来十分的血腥。 因为寒风割人,所以明儿哥等人都是蒙着脸赶路。最前头的是瘦子和胖子,苗大师和明儿哥在中间,白衣依旧在最后。 他们刚到军营外面就被瘦子和胖子喊停,苗大师更是直接把自己的穴道封了,他的嗅觉灵敏,怎么受得了这种刺激的气味。 明儿哥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看去心里吓了一跳,当时在军营口是他们混战的战场,现在那个地方,或站着或躺着数十条野狼。 那大概是一个狼群,草原上的狼都是一起合作行动的。 他们只有五个人,对上一个狼群也是十分麻烦的事。 胖子的眼尖,马上就看出异样,他朝瘦子道:“这些狼有问题。” “站在不会动?被点了穴还是在狩猎什么东西?”明儿哥疑天真的说着。 白衣默不吱声,一个呼吸之后都没有人回答明儿哥的话,他才接口道:“这应该是不能,暂时没有人研究狼的穴位并把这么多狼都点穴在这里的本事。其二,这里一望无际,并没有值得一个狼群集体狩猎什么东西。” 明儿哥听着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直接颌首而后继续盯着那些狼群,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们当然不会贸然前进。 苗大师离得远了也看不出来,只知道是有异样,白衣道:“我上前查探查探,大家在此稍等片刻。” 苗大师轻皱眉头,这白衣和明儿哥不同他是看得出来的,但瞧着也不过比明儿哥大上一两岁,让他一个人去查探怎可放心。 瘦子看好这个话不多的年轻人,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走。” 白衣骑到瘦子的旁边,跟着瘦子一起前进,白衣不知道蛊虫的事情,瘦子走在前面,比较谨慎。 等他们走近前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狼真的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衣皱眉,用剑戳了戳那些狼,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反应。他看向瘦子,无声询问。 瘦子察看了片刻,立刻招呼苗大师等人道:“有情况!” 苗大师和胖子立刻下马上前,明儿哥亦是。 瘦子盯着这些狼的样子道:“这些狼好似被下了蛊。” 胖子闻言,“什么人吃饱撑着给这些狼下蛊,难道这些狼吃了他一条腿?” “他们应该是吃了这些士兵的尸体。”苗大师心思一转就猜到了什么。然后走到周围的尸体旁边蹲下查看,果然如此。 明儿哥没有想到留下的一些尸体都会造成这些危害,当时他们是把这些尸体都烧了,但是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白衣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分析。 苗大师站起来道:“这些士兵被人控制了,体力的蛊也有寄生的能力,所以这些狼没有下蛊之人给他们发布命令是不会动的,我们要把这些东西都烧掉。” 明儿哥眸光一紧,“师父,他们寄生是通过什么方式,难道是碰到血液就会感染?”这样的话就麻烦了啊! 苗大师从外面走到明儿哥的身边道:“并非如此,他们是吃了肉块。” 明儿哥稍稍放心,他想应该没有正常人会去吃尸体的肉块吧。 胖子还在数伫立在这个范围里的狼有多少只,被瘦子推了一把,“数来做什么,赶紧去把找找有什么蛛丝马迹,那些人都在到处给我们找麻烦。” 苗大师已经蹲在其中一只比较壮的狼面前,盯着已经暗淡下去的狼眼,从怀里不知道掏出什么东西在狼鼻子下饶了两圈。然后起身朝他们道:“留下这头狼就行了,其他的都烧了吧。” 胖子动了动脑子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问道:“师弟,你不会是反控制这头狼给我们追踪那些人吧。” “确实如此。” 明儿哥摸了摸鼻子道:“师父,如果我们要进城的……带着这头大狼是不是有点惹眼?” “明儿说的有道理。”胖子附和。“中原人似乎都很怕这些狼,而且这头还这么大只,只怕城卫都不让我们进去,总不能背着这狼偷偷进城吧。” 苗大师被说的愣几秒,然后看着那头狼,罕见的眼神有些惋惜道:“那,换头小的吧。” 明儿哥清楚的看见了自己师父眼中的不舍,悄悄问胖子道:“师伯,师父刚才用来控制那头狼的药是不是很珍贵?” 胖子鼻孔朝天,瞟了苗大师一眼同样低声问:“不是,这些药水虽然比较难炼制,但也不至于弄了那么点就心疼,师侄知道你师父最喜欢什么活物么?” 明儿哥好像猜到了什么,但为了从胖子口中得到确定,就摇了摇头。 “哎,你对你师父太不关心了,你师父最喜欢的就是狼了!” 明儿哥瞅着胖子的叹息,果然他方才心中的猜想是对的,但……他师父刚看到这狼群出事的时候不是一直淡定?一点心疼的神情都没有。只有在那只闻过药是狼身上露过可惜。 所以明儿哥瞥了胖子一眼就帮着瘦子和白衣去弄能点燃的物什。 师父喜不喜欢狼,改天找个机会不就知道了,听胖子那样他还真信任不起来。 被莫名忽略的胖子:“……” 直到瘦子召唤他过去帮忙,才动身去帮忙,明儿越来越像他师弟了,总是给人莫名的眼神然后一声不吭的走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奔到洛阳 四人合力把一些破布拿到战场中间,苗大师找了一只最小的狼不知道在折腾什么,那只跟母狗差不多大的狼就一直跟在了他身边。 苗大师把它带出了圈子,让它乖乖的蹲在不远处的树下,明儿哥等人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把所有的狼都踢到一块,这才点火烧了起来。 明儿哥回到苗大师的身边,盯着树下蹲坐着一动不动的狼,至少看起来不会让人害怕了。 苗大师说:“这些狼群应该是找到这些食物,所以让狼子都过来吃。却不知道这里的是尸体有问题。” 明儿哥脑子里转了转,回道:“我当时没有处理干净,不知道这些尸体被动物吃了,对动物也有影响。” “不怪你,那些人的手段都很多高,弄出来的蛊不是一般的蛊。”苗大师站在一旁道。 大火在他们前方开始燃烧起来,风势越大火势越大,瘦子和胖子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情,过来问苗大师道:“这只狼可以反追踪那些人?” 苗大师低头盯着那只蹲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的狼,颌首道:“嗯,走吧。” 几个人没有质疑苗大师的话,翻身上马,那只狼在前面奔跑起来。 苗大师跟着它走,其他人亦同,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他们赶回边关城的时候,城门都已关,小狼扒拉了两下厚重的城门无果之后,哼唧两声掉转头从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他们自然紧跟着,没有一个人叫苦。 也不知道那只小狼是什么本事,竟然找到了一条小道穿过了边关城,已经接近了子时。 苗大师示意小狼停下来,他们来到一处破庙落脚,胖子和瘦子点起了火,五个人围在一起取暖,各自拿出干粮啃着。 明儿哥瞄向那只守在门口的小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干粮问道:“师父,这只狼要不要喂点东西?” 苗大师还没有回答,胖子就笑道:“明儿你忒逗,它现在就跟木偶没有什么两样,还吃什么东西。” 明儿哥囧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默默的继续啃烙饼,有了这堆火取暖他们身上穿的也够厚实,勉强能御寒。 苗大师淡漠的看了一眼胖子,轻声安慰明儿哥道:“现在我们干粮只够我们的口粮不必浪费,等到了有其他地方,再喂它吃东西补充体力即可。” 狼的耐性很强,一般饱食一顿之后,可以半个月不进食。 胖子发出一串嘀咕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白衣收拾好东西道:“今晚我来守夜吧,你们可以休息。” 明儿哥看向他,“两个人一起吧。” “不用,小狼会看守,有什么情况它会知道。”苗大师侧头望着那只蹲守在门口,被火光照映在地身影微笑。 明儿哥和白衣互相对视一眼,好了都不用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继续骑马紧跟小狼,也不知道苗大师给了那只小狼吃什么东西,一个上午它都在用跟马差不多的素速度在前进着。 边关城过了之后,刚遇到的第一个城镇就是禾城。 小狼进了城之后,速度开始慢了下来,也许是人多的原因。苗大师不知从哪去取出一根绳子,熟练的套在小狼身上。 明儿哥睁眼看着整个过程无言……看来,也许胖师伯说的话也不像是胡说,至少他师父对这只狼还是有点特殊的。 五个人通通下马牵着进禾城,他们风尘仆仆一天一夜,现在只想好好的找个客栈洗漱吃个饱饭。 他们从城头走到城中时,已经是晌午的时间,找了间酒馆用膳,歇息了一会之后再度启程。 然而可惜的是,东方仇早在白衣未进入边关城之前,就和淼罗一同踏入了大齐地盘。 东方仇的每一个计谋都失败,自然也没有达到目的。淼罗已经找到更好玩的东西。东方仇之前想利用巴图的兵力,试图吞并嘎尔迪的兵力继而想进攻大齐的目的失败后。他已经不被淼罗所信任。现在是淼罗在找乐子他更多的是个陪同。 在那遥远的洛阳城中,为了刷百姓好感的慕容昊正准备启程回宫,毕竟他能出来也不是能久待。 在他离开之后的前脚,东方仇他们几乎是后脚就到,东方仇顶着一张被淼罗易容过的脸行走在街上,路人的目光依旧时不时的投向他们,多半是觉得他们的装扮太引人注目了先。 淼罗是从头到尾的黑色斗篷把自己笼罩在其中,东方仇则长得有点难看,难看的让人印象深刻,完全没有达到他之前想整把自己整的很大众的目的。 对此,东方仇心有怨言又不敢开口反抗,因为淼罗有时候的好说话并不能代表他能肆意妄为。 淼罗完全不在乎自己有多引人注目,他想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不知道会不会比在那个宽阔的草原上来的有趣。 东方仇听了淼罗的指挥一路,他咬着牙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跟着走。”淼罗目光死沉沉的盯着洛阳街道两边的商贩。那些东西在他过去的生活里极少遇到也提不起他的半分热情。 东方仇心里满满的怨恨,最终还是跟着淼罗到了一处酒馆落脚。 他们身上从来不愁银子,一路上都有人可以抢。并且按照东方仇的性格抢到之后都灭口,淼罗又是个不在意他人生死的人,只当做没有看见罢了。 一路上的吃喝拉撒都靠东方仇安排,就如同此番淼罗进了店里,点了酒菜接下来丝毫没有要管东方仇的意思。 东方仇阴沉的瞪了一眼淼罗,声音冷的仿佛能掉冰渣道:“来一斤牛肉,店里有什么招牌菜都端上来。” 小二见过许多这般阔绰的人,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客官虽然人长得丑却意外的不抠。肩上搭着的毛巾一扫,高兴道:“好嘞,二位客官稍等,招牌上全上一份嘞!再来一份牛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小二喊完并不走,只是笑眯眯的守在他们旁边,东方仇冷眼一瞪,那小二就腿软了,脸上的笑意僵住,亦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东方仇不屑,伸手摸出一锭银子砸在小二的脚下。“滚!” 小二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银子边道歉边退后,赶紧把银子送到掌柜那里。 掌柜的一直在盯着东方仇这两个人,看他们神神秘秘又点那么多菜,要是吃饱就走,他们损失就大了。 酒馆的客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不得不防。 看到小二手中的银子时,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东方仇两人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周围的人依旧是他们喝他们的聊他们的。 等菜陆续上桌之后,东方仇和淼罗都静默无声的各自吃菜喝酒。东方仇心情不爽,喝了好几杯这才舒服一些。 淼罗突然道:“去要两个上房。” 东方仇拿着酒杯的手一僵,他不知道淼罗要做什么,也清楚的知道不管他问什么淼罗也不会说。 只能重重的放下酒杯大喝一声道:“小二!来两间上房!” 小二知道东方仇的吓人后,不敢耽搁立刻就从掌柜的那处取出两块上房的牌子送过去,“二位爷,这是房间牌号。” 东方仇接过直接放在桌面上,小二的见没有其他吩咐就一溜烟退了,跑去招呼其他客人。 淼罗吃的不多,上的十二盘菜就跟没有动过一样他就放下了筷子,只是端着酒杯慢慢饮。 东方仇越吃越气愤,再次问道:“你在这里落脚是为什么!” “乐意。”淼罗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淡漠说道,只一眼他就继续低头看着酒杯里的清澈的酒水。 东方仇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然后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了墙上,碎成碎片弹射开来。 整个酒馆上的吵杂声忽然安静下去,他们齐齐盯着东方仇那一桌却诡异的不敢有其他言语。 他们感受到一种威压又或者说是杀气,明显是他们对付不了的角色。其中有一桌是千山门派的弟子,他们的桌子上还躺着一片陶瓷碎片。 千山门派在大齐来说是个大门派,出门在外,江湖中人看在他们都以礼相待,此刻吃个饭飞来碎片,还被对方的气势压制,心里憋屈的很! 桌上一少年模样的弟子不满道:“什么玩意来酒馆吃个饭都摆场子,师兄他们是谁?” 坐在他旁边比他年长的男子,不经意的瞥了淼罗一眼接着才道:“小师弟不可胡言。” 少年心性哪里是一句不可胡言就能扼制的,他轻蔑的看向东方仇和淼罗的方向,“问问在座的人,我有没有胡言,酒馆又不是他家开的,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他这回说,其余的三个弟子看样子都是他的是师兄,都没有阻止他,相当于默许了他们师弟的说法。 东方仇正愁没地方发火,这他才刚站起来,千山派的四个人弟子齐齐倒下地,嘴巴流血。 这个情况让在场的人都懵了,包括东方仇,他斜眼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淼罗,就是淼罗这种无形中杀人的行为让他这一路上一忍再忍。 此时,他恼怒之际也不管其他,桀桀的笑了两声后道:“你下手真快,我都还没有出手。” 这话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是谁杀害了千山门派的弟子,整个大堂的静寂无声,等淼罗喝完杯中酒,他才出声道:“呱噪。” 他看也不看东方仇,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房牌号,独自上了二楼。 木楼梯在他的踩踏下发出吱嘎声,楼下的人依旧不敢有其他动作。 第三百七十四章 再次出手 第三百七十四章再次出手 东方仇只觉得没劲,他还指望着这些人给淼罗找些麻烦,结果这些人都在装孙子! 他环顾了四周一眼,眼神阴鸷的很可怕,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房牌也上了楼。 直到他上了二楼转弯拐角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后,其余的人立刻掏出银子砸在饭桌上,夺门而出。 只是眨眼间,方才还热闹非常的酒馆,转眼就剩下四具躺在地上的千山门弟子。 掌柜直盯着酒馆门外,他也很想逃出去!但是这间酒馆是他的命啊! 小二哆哆嗦嗦的来到他的柜前,哭丧着脸问道:“掌柜的死,死人了……” 他们看着那眼睁睁看着上方嘴角凝结着鲜红鲜血的人,掌柜半晌才道:“找人给千山门派送去……” 小二跟掌柜的签了死契,心里再害怕也躲不了的,听到掌柜的吩咐,饭桌上的残羹都来不及了收,立刻就出去找人了。 那些扔下银子逃走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喊死人了之类的话,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离的远远的。 楼上,东方仇推开一间房门发现屋里没人,说明淼罗在隔壁房间。 他哼了声,关上门,独自走到床榻上盘膝而坐,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如何提升功力,他可不想一辈子被人的奴隶! 平心静气,东方仇抱着强烈的目的性确实很快的就进入了状态。 一直追查东方仇他们的明儿哥等人还在路上赶来,他们如果来到洛阳城一定会找到的东方仇他们。 半夜,呼吸平稳睡着的东方仇突然睁开了眼睛,隔壁有动静!他是不能拿淼罗怎么办,但是对淼罗的行踪他总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淼罗披着从不离身的斗篷出门了,东方仇紧跟其后,只见一身黑的淼罗隐藏在黑暗里,一步步的朝着楼下走去,轻微的吱嘎声在这个夜里并不是特别的响。没有吵醒其他人。 习武之人踏步无声都不是问题,东方仇看出那个移动的轮廓进了酒馆厨房后面,便一个轻跃从二楼跳下来。 淼罗进了酒馆的后院,依稀能听见不远处传来呼噜声,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分辨出哪里才是他要找的东西位置。 那些竹篙晾晒的东西丝毫没有阻碍到他,他径直朝着院子中间走去,渐渐的看见了他找的东西轮廓。 淼罗站在井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蹲下去,这里的井上盖着石块,淼罗把东西塞进去之后,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东方仇看不清淼罗在做什么,只知道他站起来之后转身,东方仇自然是一个闪身躲在暗处。 淼罗经过他的时候低声道:“偷偷摸摸上瘾了?” 东方仇身形一震,听不出淼罗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他上楼,没多久他也回去了。至于淼罗干了什么他也不想去问,跑到井边能有什么好事,是为了投毒吧! 看不出来淼罗想害人起来跟一般人没有两样,手段也是俗掉牙那种。不过本来就没有人注意每天洗漱用的井水会有问题。 东方仇走到房间门停下,胡思乱想了一路,最后只提醒自己明日切记不要碰这个酒馆点的水。 一夜无梦。天刚破晓,东方仇就睁开了眼睛起床。 他想了想这馆子里的东西是不能吃了,他还是去外面买点食物当早饭。出门之前他先屏气凝息的倾听隔壁的动静,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东方仇挑眉打开房门下楼。 酒馆里的小二也已经醒了,正在打扫,看见他来差点没有拿稳扫帚,即使心里十分害怕,他也挤出一丝微笑比哭还难看道:“爷早。” 东方仇是不理会这些小人物的,只端着架子哼了声离开,小二则满肚子腹诽:“长得这么丑还这么凶,杀人不眨眼,人丑多作怪!” 心里这般想着,看出东方仇想出门,还是立刻把门打开,送他出去。 这个举动十分对东方仇的胃口,大手一挥,一块碎银子就落到了小二的小脚,发出叮当的一声脆响。 “赏你的。”东方仇站在客栈门口整理了衣领拉了拉两边的衣袖,抬脚踏步离开。 小二怔愣的看着他走远,才低头从地上捡起碎银子,这都够他三个月的月钱了,若非东方仇昨天看着太吓人,他一定讨好的恭维他。 掌柜的从后面厨房出来,看见小二拿着扫帚蹲在地上背对着他,赶紧呵斥道:“别偷懒,快打扫等一会就该开门了。” 小二连忙把银子放进怀里,应了一声就继续打扫。 等东方仇在外面吃饱另外带着一份早点回来时,只见淼罗正在昨天的那张桌子上吃早点,他有些懵,昨晚这人不是在井边搞了小动作?井里的水如果有问题,他还吃进去? 淼罗若有所觉的抬头看向他,目光往下划,落到东方仇提着的早点上,也不见得有笑脸,但东方仇就是能感觉的出来,淼罗此时的心情还不错。 环顾一扫四周,只有远离他们的一两个客人在点菜,东方仇心情更加不好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耍了一样。提着早点放在桌子上,在淼罗的对面坐下。 直到淼罗放下筷子又拿起酒的时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昨晚不是折腾了后院的那口井?” “偷偷摸摸跟在后面的感觉如何?”淼罗不答反问。 东方仇:“……”他不说话了,更多的是对着淼罗说不出来,打不过他的憋屈,为何他不试着逃走呢?反正洛阳的人那么多。 他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对面的人再次打击,“你走到哪里我都有办法叫你生不如死。试试?” 东方仇表示今天的心情也很不好! 两人吃完早点后,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淼罗似乎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是东走西走,东方仇盯着一张不止丑还让人可怕的脸跟在其后。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许多灾民的地方,正好他这个时间是洛阳城派发早点的时候,慕容昊已经离开了,赈灾的官银一分不少的陆续运到了城中,当然还有没有运到的,也足以让一万多的灾民每天吃饱。 偌大的锅里放着白粥,热腾腾的往上冒着烟气,旁边还有不少馒头。淼罗停在不远处出神像似在思考什么。 终于他舍得跟东方仇搭话道:“我想到更有趣的事情。” 东方仇板着一张脸,死活不开口接话。 “与其把蛊放在酒馆的井里,还不如用在这些人的身上,很快我们就会有一支跟士兵差不多的队伍。”淼罗说的很小声,像在自言自语,东方仇却听懂了。 瞬间,东方仇有些懵,在草原上对那些野蛮人下手是一回事,回到大齐对着同是大齐人下手……心头转念一想,他就将这点轻微的不适应给抛开了,这些人能帮到他是他们的荣幸。 “等会你去探探给这些人做饭的水井在哪里,晚上你去处理。” 淼罗说完就转身按照原路返回,他不怕失败,因为失败之后他还有很多办法弄到队伍。 东方仇盯着他的背影带上一抹狠毒,又回头看着这些可观的灾民人数,顿时豁然开朗起来,他已经等不及带着这些人去吞并一座又一座城池的模样了! 一整个白天,淼罗都呆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东方仇则在外面忙活,到了夜里,淼罗叫给东方仇一个瓶子,淡然道:“把这个瓶子扔到井里,若好奇打开来看……生死自己决定。” 东方仇最讨厌威胁,现在他天天被人威胁,已经有些习惯竟然也生气不起来了,只是接过那瓶子摇了摇哼声离开。 第二天,酒馆的大门一直没开。 掌柜和整个酒馆的伙计住客都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睁开眼睛。 东方仇起来之后,外面已经天明,他昨晚也顺利的将淼罗给他的那瓶东西扔进了井里,回来淼罗没有说什么。倒是现在这个时候,只有窗外街道上的熙攘声,酒馆里面似乎安静过头了。 东方仇开门站在廊道里,确是没有听到动静,只有别个屋里传来的轻微呼吸声,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他路过淼罗的房前,脚步一顿紧接着离开,站在楼道口,下面一楼的椅子还躺在桌上,外面的光线顺着窗户和缝隙照进来,可以看见光线中的漂浮的灰尘,或明或按暗的安静无比。 他下楼走向后院的方向,前天也都知道这些酒馆的伙计都住在后院,他脚步不停朝着有呼吸的房间而去,推了推门从里面拴住了。 东方仇退后一步,一脚踹开房门,那是一个大炕,五个人裹在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听到他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反应。东方仇上前几步,就瞧见这五个人的都是睁着眼睛的,目光空洞没有焦点,这不就跟在巴图军营上的十万士兵差不多吗! 东方仇眯起眼睛转身离开屋子,瞥了一眼井口,大步踏出了后院拎起一坛子酒漱口。 再抬头又看见淼罗站在楼上栏杆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东方仇用袖口一抹嘴角的酒水,“接下来要做什么,一直不开门会有人怀疑。” “等明天。”淼罗看着酒馆的大门道。“其他琐事交给你。” 东方仇一直盯着他,直到淼罗走进廊道里被墙壁遮挡住身影,东方仇才扬起手上的酒坛子一甩,撞到角落里的墙壁四分五裂。水珠溅了一地,散发着酒香。 说曹操曹操就到,先前找人运着千山门弟子尸体回去的小二终于赶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千山门弟子。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两方激战(上) 第三百七十五章两方激战(上) 那小二看酒楼大门紧关着,心里咯噔一声,别是酒馆出了什么事吧,下一个念头就是酒馆掌柜出事,他不就恢复自由身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千山门是七个弟子,看起来都是大侠,心里定了定。他这幅害怕的模样,忍耐不住的其中一个千山门弟子直接上前轻轻推开他,伸手急促拍门道:“开门!” 不用疑问,他们刚才听到的碎响已经说明屋里有人。 周围围观了不少百姓,一来昨天死了千山门弟子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二来现在这千山门的弟子再来岂不是来讨伐的?这场热闹够有看点。 千山门的弟子听不见里面的人吱声,手上不由的加快拍打速度,那门被打的啪啪响。 正好,东方仇的心情非常的不好,他快步走向门口,隔着门一掌打了出去。 门外拍打的弟子一口血水喷出来,飞到了后面围观的百姓中,人群随着他的飞来四处散开,没有一个人想到接住他。 那弟子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又噗的吐出一大口血。 “师弟!” “师兄!” 剩余的六人有两人直接上前扶起他,在他的胸前点了几个穴道,再一脸悲愤的看着那扇门以及对着酒馆大门警惕的四个师兄。 “这里面的贼子下手忒恶毒了!师兄们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不,杀了他,为死去的四个师弟报仇!”一个年方少年扶着昏迷的师兄大声喊道。 他们都认为方才不过是对方出其不意下黑手,没有什么可怕的! 门两旁的四个弟子郑重的点点头,吩咐方才那十几岁的少年送已经昏迷的弟子回客栈。他们则一齐发力把酒馆大门给毁了。 大门碎开泛起些许的灰尘,小二躲在一旁看着碎的找不到整块的木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掌柜的一定会扣他一年的工钱! 领头的弟子小心打量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在。 东方仇站在门的上方,看着门口的影子不断的往前移动,心里下了杀心。待他们进来之后,从上方跃下直接把进来的人抹脖子。 剩余的三个人一个都没有逃掉,被抹脖子后被扔了出去,外加一张用他们的鲜血写是白纸,轻飘飘的落在他们身上。 血字赫然是,江湖恩怨。 如此,如果没有人去县衙告状,那么官差是不插手这种事件的。 这速度太快了,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在云里雾里,直到被扔出来的千山门弟子躺着的地上不断的流出血液才各自尖叫着逃离这里。 今天的这条街上,酒馆周围都没了摆摊的身影,他们甚至连杀千山门弟子的人都没有看清。 小二直接腿软躲在不远处的木板后面,他是怕了,同时觉得掌柜的他们一定是已经凶多吉少。 刚送重伤师兄从客栈回来的其余两个弟子,看着酒馆台阶下的尸体,崩溃的大喊起来,冲上前去看到他们死不瞑目的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杀了人之后,东方仇的心情显然好上了许多,一楼的大门破了,他没心情在众人的眼底下呆着,提着一坛子酒上楼回房。 这个酒馆已经不敢让人靠近了,这种江湖上的事也上报不到洛阳城主南家威的耳中,他现在正忙着重建之前被破坏的村庄,这么多人窝在他的洛阳城中,实在是影响了许多东西。 明儿哥等人不分日夜的朝着这个方向赶来面,离的越来越近。 隔日,千山门派的掌门师弟,带着弟子出现在洛阳城,损失八个弟子其中不乏是资质好的,怎能让他们不怒。 此番来就是瞧瞧哪个狂妄的人敢跟他千山门派作对。 可是他们没有见到东方仇就被酒馆里掌柜和是小二驱赶,这些人给他们很诡异的感觉。 于此同时,那些灾民也出现了异样,城主府中的下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像失了魂似的,这件事压不住了,马上就有人上报给何以先,何以先带着大夫看过之后,无果。 立刻赶去上报城主,自从皇上离开之后,南家威总算感觉自己脑袋是暂时保住了,虽然不知皇上到时候追究起来会不会放过他,但也坏不到哪里去,最多被撤职吧。 这个城主他也不想当了,当的憋屈! 南家威此时正在书房,颇有闲情雅致的在练字,一个静字就差提个勾就成,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一吓,很好,毁了! 这个时候,老何也顾不上道歉,直接脚步匆匆来到桌前道:“城主,出大事了。” 南家威略带可惜的看着那字,放下毛笔道:“什么大事,难道皇上又回来了?” 如果皇上又回来,确实是一件大事! 老何着急啊,“不是,比皇上回来更很大件事,那些灾民都出事了!府中外围的下人也是。您前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家威瞧着老何里眼神中的焦急不像是作假,连忙起身跟着他出去了,他倒要看看出什么大事了! 等他们到了灾民居住的地点,看着那或躺着或坐着站着的灾民,瞪大眼睛唤来大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生了什么病?你们这些大夫倒是早点治啊!” 从远处跑来的三个大夫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城主花钱请来定时给这些灾民治病的,若是寻常的小病小痛,他们定然是治了,可这些像死了又像没死的症状,他们也束手无策。 三个大夫中一个年长的大夫解释道:“城主,这……恕在下等人才疏学浅,不知晓大家得了什么病,他们的脉象正常却不吃不喝不声不响,不动丝毫。包括这些躺在地上的,都是如此,我们猜测可能是得了游魂症。” “你见过集体游魂的吗!难道游魂症还会传染?你看看这一片多少人!”南家威说完又问老何道:“有多少人得了这个病?” 老何抹了把冷汗,“这一片区域,估计有灾民的三分之一人数都成了这般。” 城主南家威那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灾民的三分之一也是数千人,什么病能把这么多人给传染了!皇上前脚走后脚就出了这种事,这不是要他的脑袋落地吗! 老何赶紧在一旁扶着他道:“城主冷静!当务之急我们是要搞清楚这个病是怎么回事!以及会不会传染……之前很多地方水灾过后都会出现疾病,此次我们虽然已经做好了灾后哦工作也难免有地方疏忽!” 南家威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对,你们立刻去查这个病的原因以及有没有传染性,要什么药材尽管拿!一定要把这些灾民给治好了!” 大夫心里有苦,这病根本是无从下手却也法反驳,只能大声应下。 城主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中蛊的灾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没有半点反应。忍不住叹起气来。 老何赶紧扶着他回去,提议道:“城主,我们还是贴告示广招能人,看有没有知道怎么治这病的大夫吧。” “贴贴贴!这事交由你处理,这事我得修书一封上报朝廷,不然出了什么事,不止我的脑袋不保,整个府中都会有牢狱之灾!” 老何赞同,送城主回书房之后就是去写告示张贴了。 整个洛阳城人心惶惶,流言漫天风。原洛阳城中的居住民说这个病都是这些灾民带进来的,对灾民十分的抵触,见到他们都闪躲的十分远。 这些灾民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看见那些中蛊的灾民也离的远远的,这样下去可不行。南家威在府邸中都快急白了头发,召来大夫询问一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连这个病有没有传染性都不知道。 真是气煞他也。 而千山门的人则再也忍耐不住,冲进了这座安静了许久的酒馆,那掌柜和几个伙计被他们踹到一边,又不怕疼的爬起来朝着他们而去。 面对这些百姓千山门当然不会下杀手,只是见他们这番执迷不悟,气血翻涌一个手刀劈在他们的后颈上怒道:“难道你们要维护那个杀人凶手吗!” 可酒馆的掌柜和伙计根本没有晕倒,他们手中都拿着扫帚或者菜刀,手一扬就要砍在千山门的弟子身上,幸好他们都能闪躲开来。 一直没有动手的千山门派掌门师弟,就是这些弟子的师伯,他目光炯炯的盯着掌柜等人,抬手阻止那些人道:“退后!” 其余四个弟子立刻听从命令的后退,方才劈掌柜的那名弟子看着自己的手掌嘀咕,“又不是第一次打晕人了,这次怎么就打不晕了。” 随即他们看向他们的师叔道:“师叔,这些人不可以打死又打不晕怎么办?” 他们的师叔冷静道:“难道你们没有看出他们的不正常吗?” “难道被人控制了?这世间上谁会有这种控制人的本事,就是被江湖上有名无影催眠,也能打晕啊!这都打不晕的。” “上楼!”那个师叔立刻判断飞身上楼,绕开了还在朝他们走来的掌柜等人。 其余四个弟子纷纷跟上,房间里的东方仇突然放下酒杯,看来来了个厉害的角色,正好他去会一会! 东方仇隔壁的淼罗似乎没有察觉任何情况,依旧在盘膝调息,这种事情若是打扰到他,东方仇也就不必做人了。 千山门的掌门师弟径直朝东方仇的厢房而去,路过淼罗门口的时候明显的脚步放慢,里面也是个不可小嘘的人物。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这些年在江湖上没有任何消息,如此滥杀无辜也是入了邪道人物!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两方激战(下) 千山门自认是名门正派,掌门千寻谦武功高强德高众望,他的师弟千寻逊却是比他的武功更高一层,只是他不喜处理门派中俗务,乐的教弟子功夫。 再说俗一点就是外面需要打架处理的事都由他出面,就跟此时一样。 就在千寻逊考虑要不要一同把他们都端了的时候,东方仇的房间门开了。一个劲风冲向他,满是杀意。 “师叔!”千山门的弟子大声呼喊着。 千寻逊不能闪开,他一闪开身后的四个弟子就遭殃了,“退下!速速离开!” 东方仇的一击别千寻逊接下,两人的都没有后退半步,看起来像是势均力敌。 后面的四个弟子知道他们在这里拖了他们师叔的后退,立刻闪身离开,这是条廊道,正好被追上来的掌柜等人堵了后路,他们顾不得太多,一脚踹开掌柜等人从二楼直接跳下去。 那中蛊的掌柜再次爬起来,朝前走去这次的目标是千寻逊。 千寻逊虽然练武成痴,但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随着掌柜等人的靠近,他不得不顾忌一些,怕伤到他们,想踹开他们又空不出脚。 倒是东方仇见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十分嗜战,一招一式都下了杀手。 其中一掌被的千寻逊躲开,一名伙计被打的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在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千寻逊还要躲着剩下掌柜等人,施展不开来,看了看房顶,两人打着打着就破顶而出。响声吸引了街道上的人,他们都在下面观看。 “快看是千山门的人。” “他们从九楼酒馆出来,难道和千山门对打的人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也许是千山门和那人有什么大仇也不一定。” 不论他们在下方窃窃私语议论什么,酒馆外的四个弟子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上面打斗的两人。 其中一个听见人群里的议论声辩驳道:“我们千山门才没有和怎样的人结仇!他就是个魔头,见人就杀!不信你们看看酒馆里掌柜和伙计!都被他控制的不像人!” 他一出口,议论声就少了,千山门经常在洛阳走动,平时在江湖上也没有不好的传言。 上空的两人各自持剑打的难分仲伯,百招过后,东方仇明显速度慢了些,千寻逊却是内力深厚,越打速度越快,逐渐从防守改成了进攻。 下方的人见千寻逊一个鹞子翻身击退东方仇,不由的拍手叫好。 他们的热闹声刺激的东方仇气血上涌,就像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一样。 在打斗中一不够冷静,就容易落败。 面对千寻逊的频繁进攻,他抵挡的是越来越吃力了。每每想拉开一点距离,对方一眨眼姬贴上来追着打。 东方仇自己心中有思量,不敢离的太远,只在酒馆周围的打斗,因为淼罗是他的底牌,他相信淼罗不会袖手旁观。 东方仇已经抵抗不住,千寻逊的攻击确实越来急促,东方仇大喊一声,“你还不来帮忙!” 话音刚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的淼罗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冷意,也还是出手了。 千寻逊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放慢了攻击力度,分出几分注意力堤防四周。 淼罗伸手把桌上的杯子隔空取到手,抬头看了看,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了出去。 无法想像那杯子竟然冲破屋顶射向千寻逊,速度飞快,千寻逊下意识的用剑去挡,竟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千寻逊后退一步。 被这股力道所震惊,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杯子继续朝他射来,千寻逊没有在用剑去抵挡,而是努力避开。 四个杯子过后,再也没有射来,千寻逊刚悄悄的放松一些,迎面而来一个茶壶! 千寻逊仓促一躲,下方的人看的目瞪口呆,从好好的打斗变成家斗的感觉,扔茶杯茶壶,原来高手打架也是那么荤素不忌…… 东方仇站在酒馆的屋顶,看着千寻逊狼狈躲开的样子心里莫名的解气。千寻逊凭扔来的力道就知道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对武功高的人他都抱着尊敬的态度,然而对方是他的仇人!千寻逊紧盯着扔杯子的方向厉声道:“到底是什么魔头躲在暗处伤人,我千山门的弟子与你们有何恩怨,竟下如此杀手!” 东方仇知道淼罗不可能接下这些话,心里想象了淼罗可能会说的话,轻蔑笑道:“因为在我等用膳的时候,他们说话太呱噪了。” 千寻逊从目眦欲裂,“酒馆可是你家开的?即使是你家开的打开门不就是做生意!因此而痛下杀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百姓也都低声议论起来,赞同千寻逊的话。 东方仇有恃无恐,笑的十分阴险道:“这你就错怪我了,被毒死的四个人可不是我杀的,是方才扔你茶杯的人干的。抹脖子死的那四个人才是我杀的,你们千山门的弟子弱的跟女人一样,能怪本尊?”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千寻逊提剑又追了上去,东方仇之前的疲惫已经缓过来,正面对上,两人又开打起来,这条街被百姓堵了水泄不通。 官差闻讯而来疏通街道,最终选了个好视角跟周围的百姓一同看了起来。 东方仇知道自己单靠打斗是打不赢千寻逊的,趁着他不注意,手里一洒,白色粉末在空中蔓延,冲上来的千寻逊知道不妙,立刻闭紧了眼睛呼吸。 东方仇瞅准的就是这个瞬间,手中一剑过去,奈何还是被机警的千寻逊挡住,只好翻掌一击。 强劲的掌风袭来,千寻逊被打空中吐血,掉落的过程中,勉强稳住身形。 “师叔!”酒馆门口的四个弟子齐声喊着,满目担忧。 “你这个小人!” 他们连忙飞身冲到他们睁不开眼睛的师叔面前,堪堪挡住东方仇的一击。 看热闹的百姓对东方仇指指点点,对他的不光彩显然不满意,但也不敢大声说,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杀了他们。 在这里耽搁了几天,明儿哥那方终于日夜兼程的赶来了,进了城,他们没有来得急找到客栈落脚,小狼就加快速度飞奔起来。 明儿哥对洛阳的冷清表示纳闷,他曾经路过洛阳,对这里的繁荣很是有印象。而不是如今这般,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半关着门。摆摊的小贩也是少得可怜,更少的是街上的行人。 从而让他们在城中骑马也可以一路顺畅,莫非是之前的一场水灾弄的如此?可在路上他们看到许多人在高兴的重建家园。 心里纳闷归纳闷,他们的脚步还是跟着小狼走,小狼被苗大师牵着,过了一个条街道拐弯之后他们就看见许多百姓都站在街上围堵着街道。 小狼原地来回兜了一圈坐下。 苗大师下马朝身后的众人道:“那人就在这周围。” 他们头上都在蒙着挡风的布,看不到真面容。闻言,他们齐齐下马,看着上方一个五官奇丑的男子和四个年轻的弟子打斗,一旁的屋顶上,还坐着一个年方约三十的男子,嘴角和衣服上都还残留着鲜血,显然是受伤了。 白衣目光笔直的盯着东方仇,人的容貌可以改变,武功招式却是有道可循的。 他二话不说拔剑道:“是东方仇!” 明儿哥刚反应过来,白衣已经飞身上去替那四个弟子接下东方仇的攻势。 人群中发出一阵叫好声,完全都是不怕死的在看热闹,都是男子在此。 苗大师跟两位师兄对视,指了酒馆,瘦子和胖子点头。苗大师道:“明儿你在此等着白衣,切莫乱跑。” 语毕,瘦子胖子跟着苗大师钻进了人群。 明儿哥抬起脚刚想追上去,看了看白衣复又停下。 东方仇对上白衣仇恨的眼神,有些发愣被动的抵御着他的攻击,数招过后,他才潘然醒悟。“是你!” 千山门的弟子见白衣能抵挡住东方仇,便退回千寻逊的身边护着,同时观察着那两人的决斗。 白衣在他喊逆子出来之前,冰冷道:“是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两人的一招一式都是下死手,仇人的模式。 “你想杀我?哼,不怕天打雷劈吗!”语毕,他趁机拉开距离大喊道:“你这个逆子,竟敢弑父!” 他说完果然见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奈何白衣哪将外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听进去,他的目的不过是除去这个祸害。 东方仇从他出生起何曾担当起他做父亲的责任,连他娘亲临终前想见一面都不愿! 杀了他就能给他娘亲报仇! 白衣双眼猩红,仇恨冲脑。 明儿哥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是能从招式上判断一二,这白衣是用尽了全力。不知东方仇会不会就此落败! 悬乎。 千寻逊的眼睛进了药粉,睁不开。而且这天气四处都是寒风,想靠听力分辨也听不出来。 只好问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身边的弟子立刻道:“方才在人群中飞来一位黑衣少侠,对上那贼人,目前看来那贼人似乎有落败的迹象,但方才那贼子说黑衣少侠是他儿子!” 这关系乱的,看两边都下了死手的打法,都不敢相信是父子好吗! 东方仇见白衣跟以前一眼拼了命的要他死,心里也愤怒,像之前那样洒出药粉暗算。 “少侠小心!”千山门的弟子惊呼。 白衣早就看出东方仇小动作,翻身一躲,身轻如燕的落在东方仇的身后。 东方仇警铃大作,想也不想矮身蹿出,保持一定距离。 白衣的剑慢了一步,他哼声,把剑入鞘,竟从腰间携带的布袋里抽出一条鞭子。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追杀淼罗(上) 东方仇还没有来得及找到想到对策,他如果是全盛时期,和白衣对上还不至于落败,如今不提他之前跟千山门的人战了一场消耗了体力,对上白衣不要命的打法,绝对的吃不消。 白衣长鞭在手,攻击范围大了不少,东方仇再怎么躲也被鞭子打了一下,手臂上的衣裳都破开,在这个冬天的寒风中伤口火辣辣的疼。 另一边,苗大师等人随着小狼进酒馆,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前面屋顶上的精彩打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进去。 小狼还想上前就被苗大师命令坐在一处角落里,掌柜和伙计呆滞的站在一旁,没有规律可言,他们一眼就看出了中蛊。 这让苗大师非常不满,那些人竟然把蛊虫扩散到滥用的地步。 “大师兄和二师兄找好位置守着,说不定他会逃跑。”苗大师踏步上前,脸上不见紧张之色,都能感觉的到楼上只有一个人,他们能确定楼上那个人就是蛊师,但不确定对方周围还有没有其他蛊师潜伏着。 苗大师他们更想要一网打尽,这些潜伏到中原的蛊师,很容易就会挑起苗疆的战争。 瘦子和胖子有些不满意,让师弟一个人正面对上那些手段不低的人,再怎么对师弟有自信都会心生不妥,若是这师弟再出了什么事,他们的师父一定会找他们陪葬的。 看出两个师兄想拒绝,苗大师率先踏出脚步道:“追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追查到他们,再犹豫对方逃了,定会知道我用反追踪这个方法。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胖子瘦子听师弟这么说也没有反驳的地方,一个留在楼下,一个悄然上了屋顶防止二楼的人出逃。 在苗大师上楼的时候,房间里淼罗已经睁开眼睛,他神色不变,缓缓的准备逃走的东西,三个对一个他还没有这种自信。再者他还没有把该搅合的东西搅合好,想死也死不了。 他扯出脖子上的细线,一个尾指大小的哨子出现从他的衣领下露出来,他面无表情的低头个吹奏,明明无声不远处的灾区却一片闹腾,一直安静不动弹的灾民全部拿起武器,不管是木板还是石头扁担,他们见人就打,还拆附近居民的房屋店铺。 一时之间,西边闹腾起来,不少人连钱财都顾不上撒腿就往外跑。 中蛊的人没有感情,没有痛感,他们只接受到摧毁的命令。 这番动乱极快又传到了城主南家威的耳中,他真是一刻都没的安宁。马上起来跟着老何带上许多的护卫去镇压。 可惜他的刚到就看见数不清的人在拆房屋砸摊子,不少人喊着城主朝着南家威跑去。 幸好那些不管是作乱的人身体都不灵活,走路很是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也走不快,能站的起来逃跑的百姓左闪右躲能躲过一劫。 南家威哪里想得到这些人是被人中了蛊被人控制,他以为这些灾民想造反,立马大吼一声:“你们想做什么!敢造反想过后果吗!” 他望着那些被砸的商铺和房屋似乎又看见一大笔银子从箱底飞走。 愤怒的他立刻大叫:“快阻止他们!” 那些护卫立刻上前阻止,却被那中蛊的灾民随手一推,跟推倒在地了, 中蛊的灾民立刻从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护卫走去,近距离和这些灾民空洞的眼神对上,那些护卫通通跑回城主身后,“他们疯了都疯了!” 城主紧盯着朝着他们而来的人群,老何回头看看身后的护卫人数,连灾民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还谈什么镇压! 他拉着南家威的袖子道:“城主,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先撤退了!” 南家威确实想退了,但是他想到城中其他的百姓,如果被这样攻击岂不是…… 老何哪里不知自家城主的犹豫,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同时悄声说道:“城主先吩咐他们通知百姓避开这里,我们再另行打算。 南家威了立刻按照老何说的吩咐下去,他跑着跑着停下了脚步,大腹便便的他守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何,不成,我们若是跑了,整个洛阳城任由他们拆砸就要毁了。”南家威踹着粗气道。 “那城主想如何?我们能调遣的兵力完全不是这些灾民的一半人数。” “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但整座城中的百姓不是这些灾民数倍吗?你们去派人去别的县镇请求支援,夸大事情的严重性,就说如果不前来制止这些发疯的灾民,整个洛阳城都会毁掉!具体怎么说就要靠你们的表现了,去吧,马上去通知他们。”南家威慢步走着,身后的中蛊的灾民也在慢步跟着,他们是走不快。 上百个护卫经由护卫长的分配,立刻骑着马各自出发。 瞬间南家威的身边就剩下十个护卫长留下来保护他的护卫,这时护卫来报道:“城主,西街有人在打斗,大量的百姓在围观,街道都堵了!” “好!我们就去那里!”南家威大声道。让前来汇报的护卫云里雾里的。 老何打发那个护卫之后道:“城主是想从那里激励百姓反抗?这可是有性命危险的事情,他们恐怕宁愿搬走也不愿参与。” “总有不愿意离开洛阳的,即使除去四成宁愿搬走也不镇压这些流民的,也还有六成,除去三成老弱妇孺,剩下三成人数也够镇住这群发病的灾民了!”南家威打着这个主意道。 老何听了感觉有些道理,扶着他加快脚步道:“那城主快些去那西街,不然话还没说完这些灾民就冲上来了。” 南家威嗯了一声,尽量的小跑起来。庞大灾民人群果然都朝着西街涌去。 而西街的情况里外不一,白衣逼的东方仇节节后退,苗大师则诡异的和床榻上坐着的淼罗四目相对。 他内心震惊,震惊什么?当然是震惊这个作乱的人竟然跟黑衣长得一模一样!当然也仅限于容貌,他这个人的气质跟黑衣是完全你不一样的。 所以苗大师一直没有出手,淼罗也没有出手,即使他的心里很恨这些人。 “你认识黑衣?还是都是苗萝的徒弟。”苗大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带着审视,如果苗萝教出这样作乱的徒弟那真是死的不冤了。 淼罗似乎知道苗大师想说的是什么,嘴角上扬露出个讥讽的微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以为你们今天能抓得住我么?” 苗大师还没有遇过在他面前的年轻一辈这儿狂妄的一面,他相信这个人敢这么淡定的坐在他面前,一定是留了后手。 外面有些许的吵杂声,但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淼罗开口提醒道:“我若是你们的身份,一定会先去解决那几千人的命,而且仅凭你根本拦不住我。” 淼罗说的清冷却也是事实,苗大师专攻蛊术,武术虽然也算上乘但还没有厉害到跟胖子瘦子那样的地步。更没有慕容怀德和白衣的境界。 胖子和瘦子的功夫大概跟东方仇差不多,而苗大师就是跟东方仇稍逊一筹,所以在淼罗的面前,真的毫无威胁力。 但唯一的优势就是会蛊,有时候蛊虫比高手还可怕。 苗大师是怎么都不打算放走淼罗,即使他自己打不过他,还有两个师兄在。听到他的讥讽也就只能猜测他又用蛊虫去祸害人了!还一下子就是几千! 淼罗完全不知到苗大师的心理想法,他只看着苗大师一脸淡定站在门口,脸上目光都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影响。 淼罗觉得对方应该是还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不由的低头继续吹那个哨子,让灾民的速度加快。想象一下整个洛阳城从吵杂变成一个死城的时候,那画面该是多么的美妙! 苗大师在他再次用哨子的时候出手了,这个应该是操纵那些中蛊的人,他能感觉到小狼有躁动的情况,但是有他的新蛊压着暂时还算好。 也不见苗大师有什么动作,但是坐在床榻上的淼罗确实仓促的闪开来,盯着几乎看不见地床铺保持着讥讽道:“苗大师还真是好手段!” 苗大师看着僵硬在床铺上的虫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丝的心疼,依旧平静道:“彼此彼此。” 这些虫子虽然不精贵,可都是他亲手培育出来的。 淼罗顺着苗大师的脚下看去,那里也有一圈虫子还没到苗大师一步远的地方已经挂了,这让淼罗有点心里不平衡。 “你们不好好呆在苗疆来这里做什么。”淼罗必须认得苗大师他们,但是他已经改头换面成这个样子,他相信这些人一定是不会认出他。 苗大师盯着淼罗,似在透过他看谁。“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又何必多问,你想怎么作乱中原都没有关系,但是不该用苗疆的本事来害人,你在给苗疆惹麻烦。” 淼罗觉得可笑,“我用我学到的东西关你什么事,难道跟你学了么?” 苗大师不说话,他已经准备处理了这个祸害了。 就在此时,上方传来东方仇的求救声道:“淼罗!再不来救我撑不住了!” 淼罗最后意味不明的看了苗大师一样,跃起就要逃,苗大师第一次大声喊叫:“师兄!” 瘦子在上方打起精神一直等淼罗出现,淼罗出现的刹那,他来不及了抓他! 淼罗已经冲向东方仇那处,扔了一样东西阻挡白衣,抓紧东方仇就踩的大轻功逃了。淼罗再厉害提着个成年人都飞不远,他快速道:“马上调整气息自己轻功!”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追杀淼罗(下) 东方仇知道情况危急,淼罗说的又有道理,不敢耽搁,立刻深呼吸,然后自己轻功伴随在淼罗后面,没有了东方仇这个累赘在手上,淼罗确实飞快了几分。 东方仇看了眼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白衣和一个瘦高瘦高的人,询问道:“后面有两个追来了,一个我打不过,另一个你打得过?” 淼罗趁机回头看了一眼,瘦子他也认识,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苗家人都心狠手辣,除了苗萝!遂很不满道:“我打得过你打不过的,你能搞定那个用蛊的?” 东方仇不说话了,他两个都干不过! 淼罗看也不看东方仇,这个人蠢的无可救药,不知道他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救他。 东方仇想,若是淼罗被瘦高那个以及白衣二人缠住,说不定他就有机会离开淼罗的身边?他从跟着淼罗离开军营后就发现,他利用不了淼罗,更是总是被他使唤。这样下去可不妙,不管他以后成功已否,这都是他的不堪回首的过去!还不如集合弥勒教潜伏的教众再一次创造辉煌! 这些想法都在几息之间过去,他现在还是紧紧的跟着淼罗,要是不小心落到逆子的手上,他还不得被活活折磨死! 淼罗只顾着把他们朝南领,他已经看到被破坏的房子以及那密密麻麻的队伍,就是这样,让他们头疼去吧! 白衣只顾追着东方仇,他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他,但是东方仇太过狡猾,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躲避开来。 就在此刻,瘦子注意到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渐放慢脚步,白衣察觉也低头看去,瞬间停下了身影,瘦子急道:“你快回去通知我师弟,说有一大波中蛊的人正四处破怀,他们我去追。” 白衣还没有来得及拒绝,瘦子的武功虽好,但是对上神秘莫测的斗篷男和奸诈狡猾的东方仇是没有胜算的! 可这一会儿,他离他们的身影都有些远了。 白衣低头看着那已经被拆了一片空地的地方,再看这数不清的人群,他沉思一二马上就飞回去。 这个时候围观的百姓看见上方打斗的两个高手都这跑了,就剩下已经站起来的千山门的长老和他们的弟子在,他们从屋顶上下来,百姓只是默默的退开一些,不少人都准备散了。 明儿哥牵着五匹马,站在这些人群的身后,他只赶紧两道人影跑了,瘦子师伯和白衣奋起去追。那苗大师和胖师伯呢? 明儿哥看不见只好踩着马镫上马,视线果然宽广了。 即使身下有马鞍,明儿哥也能感觉道大腿内侧磨损的辣痛,这几天来他们几乎是不吃不睡的赶来洛阳。明儿哥虽然会骑马但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在骑,想到应该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就没有个多嘴说出来。 他抿了抿嘴忍下这种是不舒适,再抬头就看见他师父和师伯从酒馆里出来。那个酒馆大门已经被砸的稀巴烂,他微昂起下巴往上看,竟然在那酒馆大门的牌匾上面发现他们家族的徽章! 只有分店,他们才会在选在门匾不在意的角落里刻上徽章,有了这个徽章的就是在昭告同行大家都是同老板,所以尽管放马过来。 明儿哥看到那个徽章之后,知道这是自家的产业,但此时看来是出了大问题! 苗大师和胖子一出来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明儿哥,胖子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不敢耽搁,马上下马摸了摸自己骑着的马匹,并把其余的马绳绑到它的缰绳上道,“要是哪只马想逃跑了你就大叫一声!” 再次和马儿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明儿哥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它的脖子闪身钻机了人群,受人拥挤的赶过来,明儿哥连忙道:“师父师伯,白衣追着东方仇走了,瘦师伯追着斗篷男,都朝南而去,师父有何吩咐?” 苗大师斜眼看向胖子,明儿是他招进来的,自然是他说有什么事了。苗大师很是淡定不受敌人逃走的一丝影响。“问你师伯。” 明儿哥疑惑的看向胖子。 胖子难得还有心情开玩笑道:“师伯就是看见你招招手,谁知道明儿太想念我们,钻进来了。” 明儿哥面无表情:“……” 胖子发现身边两个人都不笑,自然也就收敛起来。千寻逊经过调息,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物体了,但还是看不清人。凭着强大的直觉力,千寻逊让弟子带他去苗大师的面前。 苗大师一看他的眼睛,二话不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他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千寻逊。 千寻逊只能看出个模糊物件,而这些动作他看不清。 “在下是千山门的千寻逊,敢问阁下大名?”千寻逊没有去接药,双手抱拳问道。 苗大师也不恼,直接递给他身边的弟子道:“这是治他眼睛的伤药,最好尽快服用,晚些对眼睛有伤害。” 苗大师平和的神情让人不自觉信任,千山门弟子感激的接过来道谢。 千寻逊努力眯着眼睛师徒看出面前这三个人影的容貌,他继续朝苗大师抱拳道:“不知阁下几位和方才上前解围的少侠是否认识?” 苗大师只是微笑,他并不想和这些人寒暄。 明儿哥看出来了,喊了句:“师父,徒儿来说吧。” 千山门的人看向明儿哥,少年郎,身上裹着一个温暖的黑色厚大衣,从领口和脚裸上摆可以看出他里面穿了一件素色蓝裳。身形跟他们差不多,只看一眼,那张脸就让人记忆深刻。 这个少年郎未免长得太好看的些,比他们的大师兄都出众。 明儿哥是董蓉和慕容怀德的孩子容貌自然是差不了,只不过他的气质没有启儿哥沉稳,如果启儿哥来到这里,让武林中人看见才是更加让他们惊讶。 苗大师侧头看见自己徒儿的笑容,心里好了一些,他还在对那个中原人喊乱子淼罗而没有回神。 果然方才本事不低的那人跟苗萝有关系?尔后他突然想起他只听黑衣说苗萝死了,但是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见苗萝逝去。 一个荒唐的想法跃于脑中,淼罗会不会是就是苗萝,这些乱子也是苗萝做出来了的? 又转念一想,苗萝的武功再给她七年也练不到这个境界,何况身形完全不像女子。 苗大师独自思考着,显然已经没有听明儿哥跟眼前这些自己找上门的千山门弟子在说什么。 明儿哥淡淡一笑,简单的解释道:“我们是从边关追查东方仇而来到这里,你们口中的白衣少侠跟我们一同来,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为何会和东方仇对上?嗯东方仇就是刚才和你们交战的人。” 千山门的弟子算是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放松一些然后悲痛道:“那个什么东方仇无故杀我千山门弟子八人重伤一人!此仇不报不甘!” 明儿哥叹了口气,“他手上沾染的鲜血数不胜数,最少都有十万人命,东方仇狡诈多端,你们日后若遇上最好提高警惕心。” 千山门弟子瞪大眼睛,似乎怀疑明儿哥说的真实性,那贼子虽然看出是滥杀,但是他的手上有十万条人命?哪里来的那么多人给他杀! 可,看这少年的模样不像似骗人。 千寻逊出声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怎么称呼?” 明儿哥望着千寻逊,暗想这个人是不是一定要问出他们的名字才肯消停?他脑子转了一圈故意想吓他们道:“姓慕容单字明。” 慕容是皇姓,整个天下的百姓都会避开这个姓氏,可以说大齐姓慕容氏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 明儿哥等着这些千山门的弟子露出惊恐或者转身离去的身影,岂料他们却认真道:“小兄弟是慕容家的人?相传慕容家族不轻易出来走动,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 明儿哥恍惚,慕容家的人?怎么现在江湖人见到皇室都这么淡定?他父亲话说朝廷和江湖人的关系很复杂,大多名门正派都不愿意和朝廷接触,很是抵触。 如今看着千山门的笑脸倒是让人改观。 诚然明儿哥不知千山门认为的慕容家和皇氏慕容没有关系…… 胖子早已经出去门外凑热闹,那些百姓还没有散去,看见圆润的胖子出现在酒馆门口忍不住驻足观看。 白衣正赶着回来,稳当的从天而降落在胖子面前,在胖子出口之前赶紧道:“大师,一大波的中蛊百姓从南边方向赶来,瘦大师让我回来通知你们,他们数量庞大。” 胖子皱眉,立刻问道:“我师兄一个人去追那两个人去了?” “是的,恐有危险,我再去追试试。”白衣说完就要动身,被胖子一把抓住,塞给他一个竹筒道:“打开这个放出虫子,它会带着你找到我师兄的下落。” 白衣拿到手又是飞身而起,在屋顶上逐渐远处,胖子心想若不是他的轻功没有这小子厉害。他还是自己去追比较保险。 胖子也只是这么一想,却早已转身朝苗大师道:“师弟有麻烦,师兄让白衣那小子回来告诉我们,一大波的中蛊人士从南边朝这里走来,我们怎么处理!据说人数很多!” 苗大师神情严肃,他摇摇头,“如果是一两个我们还救的过来,数量太多我们无能为力。” 千山门的弟子看向在地上躺着的酒馆掌柜和伙计,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千寻逊拿过弟子手中的药丸放进口中吞下,然后吩咐道:“你们速速回门派搬救援,我们不能不管这些无辜的百姓!” 其中一个弟子领命飞快的跑了。 明儿哥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心里没有底…… 第三百七十九章 捉拿淼罗(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捉拿淼罗(上) 千寻逊这算是表明了态度,明儿哥走到门外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吵杂,原本围在酒馆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立刻闻声望去,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灾民在拆我们的房子!” “哎呦我的家诶!” “那不是城主和他的护卫吗?” 南家威急匆匆的赶来,看见酒馆门口还剩下的那群人,心里有些失望,怎么才这么点人? 他现在也管不了太多了,直接上前踹着气,百姓被南家威的神色感染,纷纷让开路子给城主。 南家威一眼就看见了酒馆里的明儿哥等人,显然看出不好招惹,他贵为城主对这些江湖门派不过是微微颌首,算是打招呼了。 转而面对在那些有些躁动的百姓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些灾民不知为何的发疯了,正在四处砸东西,灾民的人数太多,城中的护卫来不及镇压,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大家愿不愿意跟他们战斗!制止他们!” 那些百姓齐齐侧头看着灾民破坏的程度,顿时就急了,这可是他们的家,被砸了以后住哪!不就跟这些灾民一样无家可归了吗! 但是对方人人多,他们一个人怎么敢上去阻止,正好看到一个灾民单手把一个牌匾锤烂,看的在场的百姓都心脏一抖。 都怪城主给他们吃的太多,看这个力气就知道没有饿到他们! 南家威看着百姓没有一个人上前,心里有些急,安慰道:“大家别怕!还有许多人都在往这里赶来,整个洛阳人与你们同在!本城主也上了!” 说完,南家威拖着沉重的身子朝着灾民而去,老何看见他跑了立马跟上,他当年这条命是城主救回来的,若不是城主他早就死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一动,护卫也不敢耽搁,抱着誓死效忠的精神护在城主左右。 那单薄的十二道人影,对上那数不清的黑压压人群,百姓看着城主一步步的接近,紧接着和就近的灾民扭打在一起。 一直未动的百姓群里,有几个热血汉子跑出来道:“俺受不了了!是男人就给我冲上去,城主都有胆子去,俺们怎么可以退怯!” 一句是男人就给我上,不少人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整个人群就这么对上去了。 他们扭打在一起,画面看起来甚是壮观,就跟打群架一样。渐渐的灾民的身影逐渐包围了他们。 侧面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冲啊冲啊的怒叫声,明儿哥侧身一看,另一边风风火火的冲来了好多人。 “冲啊!赶走这些发疯的在灾民!” 他们用喉咙发出的号角声,让正在混战的人心里放心下来,更加的往死里对付这些灾民。 不止如此,来了一波救援后,不久又有一大群人冲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在这个窄小的借道上打斗起来。 原本这条街道应该是很宽敞,然而这下却进去一只脚都难。 明儿哥看着这场混战,回头望着苗大师和胖子,剩余的三个千山门弟子似乎也从未看个这个场面,都怔愣着,倒是那个千山门的长老,正坐在地上调息。 “师父,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吗?”明儿哥望着苗大师,眼里有祈求意思。 他总不能看着洛阳百姓和灾民拼命吧。 胖子却满脸兴趣的看着这个场面,恨不得也冲上去帮忙,大混战啊! 他听见明儿哥的话咳嗽一声回神,瞄了眼他的师弟道:“明儿啊,我们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的解蛊药,何况你也知道我和你师父就两个人四只手,就是算上脚趾头手指头也搞不定这么多人,对吧。” 胖子说的很有道理,明儿哥知道再强求也没用,他是明事理的。 反倒是千山门的弟子天真问道:“两位大师能处理这个现象?是否是方才逃走的那两个贼子所为?我们刚进来就察觉到掌柜和伙计的不对劲,就跟外面的灾民一样。” “为何他们两个贼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的控制那么多人!这完全是理解不了事。” 苗大师这才出声道:“水井。他们把蛊投放到水井中,喝了那井水的人都会中蛊。” 蛊?这对千山门的弟子来说又是一个新鲜名词,反倒是一直闭眼调息的千寻逊突然睁开眼睛问道:“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两个不像大齐的人!” 明儿哥没有想到苗大师等人会被人看出来,想来他们张口闭口就是蛊的,露馅了! 苗大师面对千寻逊的犀利的眼光也很可疑,淡然的反问道:“你见过蛊?” “哼,蛊是邪恶的害人之物!虽然我没有见过,书上却是有介绍过,你们是哪里的人怎么会这种巫术!”千寻逊的语气非常的严肃。 明儿哥想扶额,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好吗…… 胖子一听,就想动怒,什么叫害人之物,他害谁了吗!却被苗大师阻止。 苗大师道:“任何事情都有他的两面性,再者这些都在使用的人放在何用途上。”语毕他转而看向明儿哥道:“先去找水井吧,并不能救到所有人,你师伯说得对,为师等人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药物,救那四个人已经差不多把药用光了。” 胖子似乎还有些不满,板着脸没有出声。 直到明儿哥带着苗大师进入酒馆的后院,来到那个水井旁,胖子轻松的从井里打上半桶水,苗大师放了一只虫子进去,它立刻就欢快的游了起来。 身形不断的变大又变大,明儿哥看出一点名堂,但是并不是十分了解。 倒是胖子一看,感觉头皮发麻道:“这水里的蛊虫卵密集成这样……就是我也养不出来。” 苗大师的神色凝重,“看来大师兄一个人恐怕拿不下他们。” 掌握这些蛊术并且改成这样的那人,到底是谁,就是苗萝也没有这个本事,除非那人天资聪颖到逆天的地步。 一方面他又挺惋惜的,这样的人若是走上正途,在蛊术的造诣上绝对会比他高。 胖子叹了口气无奈道:“明儿,不是师伯和你师父不肯救人,按照这个就是把我和你师父身上的血都放光了都清不了这水井,也不是说不能治,人数太多了,就跟那什么水灾一样,来的容易重建回去很难。” 明儿哥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种无力感让他很不好受。 苗大师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最后一个希望道:“这中蛊的人不会吃喝,完全是按照正常人能支撑的天数来活,下蛊的人自称是淼罗,在这几天内找到他,也许他知道怎么解蛊。” 明儿哥暗自握拳拳头,白衣瘦师伯你们一定要抓到他们! 一直追着淼罗等人的瘦子,在对方放了迷烟之后诡异的跟丢了。此时他已经快出城,看着空荡荡四周没有大树遮蔽的环境,他不认为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出视线。 事实上,淼罗确实拉着东方仇,借着迷烟的阻碍躲了起来,有眼睛的都看到四周宽广,他若是一直大轻功也飞不到哪里去,后面的尾巴紧跟不舍。还不如躲起来让对方先行离开。 东方仇被淼罗一拉下坠之后就被点了穴道,他不能动弹口不能言的看着淼罗坐在床榻上打坐,旁边还有两个点了穴一脸惊恐的老人家。 瘦子对自己跟丢人的事情非常的恼火,大声吼道:“我知道你们藏起来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两个还怕老子吗?孬种!” 东方仇一听只有他一个人,白衣不在心思就活络起来了。没有白衣在,他和淼罗二对一有什么会不赢的! 可淼罗丝毫不为所动的调息,也没看他受什么伤,总是时不时的就盘坐调息。 瘦子站在屋顶上,没有听到一处有动静的地方,他还就不相信了!继续喊道:“缩头乌龟,你们二人狼狈为奸,有本事的就出来对决!” 突然后侧是三点钟的方向发出碎响,瘦子立刻就飞身下去查看,结果只是一只花猫…… 瘦子神色不佳的飞回高处,继续观察。 不一会儿白衣来了,他一眼就看见站在高处的瘦子,但是并没有看到东方仇那两个人。 “大师?”他飞到瘦子的身旁落下疑惑问道。 瘦子不想承认自己的跟丢了他们,正好恶声恶气的说:“本来老子追的好好的,突然那厮扔出一个有很多粉末的东西,遮挡了老子视线,等老子退出时,他们就躲起来不见了!” 白衣听到他这般说,没有一丝责怪,而是一同观察这四周道:“没关系,大师你在这里,我去城墙上,反正寒风不强风景尙好,我们可以在这里慢慢等他们出现。” 瘦子没有意见,他固执上来就是要跟对方死耗到底。 白衣得到瘦子的赞同后,飞去了二十米外的城墙上战立,他和他们来比比耐力。和瘦子点点头后,他们也盘膝而坐,留心四周的波动,进入半休息状态。 不知是否是城中大乱的原因,洛阳城中的好些人都离开了家中,比如瘦子和胖子呆在这里,愣是感觉不到这里是百姓居住的地方,只有风声和静谧。 半个时辰后,白衣睁开眼睛大声喊道:“大师,我忘记了!苗大师之前给了我一个追差蛊虫的东西,我们用这个东西去探查一二吧?” 瘦子不知道他师弟给了白衣什么时候,但也还是道:“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我们白白是耽搁了那么多时间。” 白衣把手中的竹筒扔下去,扔到其中一个角落里,发出些许声响,落在东方仇的耳中就是催命声。 第三百八十章 捉拿淼罗(下) 东方仇很想告诉淼罗他们快要找上门了!快点给他解穴! 淼罗被他热切的目光盯的睁开眼睛,他抬头看了看,那竹筒落地的声音只不过是在附近,完全没有准确到他的位置,以那两个人的身手岂会没有这个准头?不过是吓唬人罢了,东方仇真是越发的没有用了。 外面的天色渐暗,淼罗他们不介意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所以连眼神都不给东方仇继续闭上眼睛调息。 客栈里的胖子见瘦子白衣许久不回,呆不住了,亲自去寻找,待看见瘦子和白衣一人站在一边,遥遥相对的坐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落到瘦子的身边道:“你们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瘦子站起身,又隐藏了一层真相道:“那两个人见甩不掉我们就在这附近躲起来,我们正在跟他耗。” 胖子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只问道:“你们这样能把他们逼出来?若是他们一天一夜不出来你们也要在这里坐上一天一夜?” 瘦子没说话,固执的神情已经解释了他的态度。 胖子脑子一转,连忙道:“你们一定不要放跑了他们,他们把雄雌蛊投进了水井里,现在半个城里的百姓都中蛊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本事去解这个蛊,既然这个蛊是他们放的,说不定他们会有解决的方法。” 瘦子点头。在胖子出发前问一句,“中蛊的人不可以点穴?” “我的大师兄诶,等抓到那个混蛋你就可以问问他,弄出来到底是什么蛊,在我们原有的基础上都变化了不少。中蛊的人不能点穴和劈晕,只能用绳子把他们绑住。”只是整个洛阳都没有这么多的麻绳! 胖子不等瘦子反应就走了,他得找他师弟,把那个小狼给带来,看那两混蛋躲哪里去! 他回到酒馆没有看到小狼,便去找明儿哥。他在一处水井旁找到他们,明儿和苗大师,以及那几个门派的弟子都在。 他们团团围在一起,小狼正蹲坐在他们身后,胖子喊了声师弟。牵起小狼问道:“这条狼还可以跟踪到那人的位置?” 苗大师回头,思忖了片刻才道:“如果对方还没有察觉我们用这个方法追踪他们,现在来说,姑且可以。” “那好。”胖子也不用解释,直接牵起小狼就走。 可小狼没有苗大师的命令是不会动的,胖子用力也没有拖动它,叹了口气看向苗大师道:“你给它下个命令吧。” 苗大师又回头,看着小狼片刻,小狼就跑了。胖子赶紧去跟上。 等小狼带着他去到瘦子那个范围后,更加的小心翼翼了,他示意瘦子和白衣站在那里,由他带着小狼去深入。 这都小狼来说没有丝毫的阻碍,很快就跟到了淼罗的所在。但未靠近淼罗。,淼罗就已经察觉了,立刻解了东方仇的穴道,直接说道:“你先去对付那个瘦高的人,那个小子先给我解决。”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东方仇被定身这么久,自然是身体不灵活。眼睁睁的看着淼罗飞出去,又不敢在这里耽搁时间。 瘦子和白衣早就等候着,淼罗一冲出来就朝着白衣奔去,白衣时刻做好准备,不管来人是东方仇还是淼罗,他都奉陪! 比他更快的是瘦子,瘦子抵挡上淼罗的攻击道:“你去对付那个中原人!” 淼罗可是会蛊的,白衣这小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淼罗见计划失败,十分气恼的回头瞪已经被胖子纠缠的东方仇,这么大的人连阻挡一击都办不到! 东方仇有苦说不出,本来他就慢了淼罗几步,刚出来又被这个胖子给缠住,走开不的得。 白衣看了看瘦子又看向胖子,当机立断的冲向东方仇道:“大师去协助瘦大师吧,这个人白衣可以解决!” 胖子相信白衣的能力,再者东方仇不会蛊,分量没有上面那小子重。就撤了手让白衣接上,一个翻身大轻功到瘦子身边,和瘦子开始前后夹击淼罗。 淼罗虽然武功和蛊术高,但是就跟二选一一样,不能蛊术和武功双管齐下,而是选择了武功就只能用武功来对付东方仇,蛊术需要的时间,敌人当然不会放过。 一个人对付两个,淼罗显得十分吃力。他一向面无表情的神色也开始恼怒起来。 瘦子和胖子二人一起制敌的经验不少,两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胖子会意,这回这个小子可是在劫难逃了! 他绕到淼罗的背后,趁淼罗不注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哗啦正好洒向转过头来对付他的淼罗脸上,淼罗暗觉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 吸入这强力迷药,够他好好躺三天三夜了。 胖子见他只是停止了行动,又拿出一包神秘的东西,洋洋洒洒的扔在淼罗的脸上。淼罗彻底脱力倒下沿着屋瓦的往下滚。 瘦子及时的用一只脚挡住淼罗下滚的身形,胖子又找出一样药粉,兴冲冲的走来还想往淼罗的脸上糊去。 瘦子阻止他道:“你跟他有多大仇!赶紧把人扛回去。” 胖子哼了一声,再次把药粉糊在淼罗的脸上,“你不懂,他这样狡猾的人,说不定是在装死,万一我扛着他被他暗算了怎么办!” “倒是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惜命的。” 胖子何止是惜命,他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奸笑道:“为了防止他现在还是装的,先让我戳一刀试试,师兄你可要帮忙注意帮我看着啊。” 瘦子冷哼一声,但也没有拒绝,下方的白衣也制服了东方仇,他果断利落的刺了他一剑,将他的双手手筋挑断。 东方仇手抖着拿不稳手中的武器,他震惊的看着流血的双手,他竟然如此对他!东方仇盯着白衣的眼中全身仇恨,白衣丝毫不受影响,点穴定身,从周围找到绳子把东方仇捆的紧紧的,这才扯着绳子拉他离开。 来到瘦子的所在的屋檐下,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淼罗的五官,一刀扎下去,对方似无所觉,抬头看向瘦子,瘦子朝他点头。 “看来是真的晕了。”他随意的洒了点止血药粉在淼罗的身上,也不管其他的什么了。扛起他就跳下屋顶落在白衣的面前。 胖子看着被拉着走路的东方仇,感叹道:“还是年轻人想的周到,早知道我就不把这小子给弄晕了,还得自己扛回去。” “得了吧,他醒着你会放心?冷不防给你下个蛊的不知道怎么解。”瘦子轻松的站一边讥讽。 白衣浅笑一下,就拉着东方仇和瘦子胖子准备回去了。 刚走了两步,胖子突然一拍昏迷的淼罗道:“糟了!小狼哪里去了?师兄你快去找找,你知道师弟那个性格!把他东西弄丢了会对宰死我们的!” “要宰也是宰你,你自己去找吧。”瘦子无所畏惧的说。 “那你把这小子扛回去!” 最终瘦子还是去找了,胖子也跟着一起去,白衣想了想自然也跟着。 小狼一直蹲在淼罗所在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吓坏了被点穴的那对老人家。他们再没有见识那也是狼啊! 白衣跟在后面觉得方才胖子和瘦子的争执没有任何意义,最后还不是一起来找了,何必呢…… 瘦子进屋拉出小狼,看见眼神惊恐的两个老人家,想了想上前帮他们解了穴道,他的面目冷冰冰的看起来很凶的感觉。仿佛是要杀人灭口,没有想到只是帮他们解了穴牵着狼转身就离开。 胖子看见小狼终于放心下来,一个带着一只回酒馆,瘦子看了看自己牵的狼再看看白衣牵的人,顿时来了兴趣道:“白衣这狼给你牵,他给我牵。” 白衣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东方仇,没有异议的把绳子交给瘦子。 瘦子接过脸上有些自豪道:“溜过各种畜生,还没有溜过人,这感觉还真不错。” 东方仇吐血…… 是真的吐血,噗的一声,让胖子回头看去,顿时乐了,“师兄你刚接手,人家就吐血了。” 瘦子回头也高兴的笑起来,“想不到我苗受还有这等气场,改天回去告诉师父听!” 白衣牵着条安静的狼,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这两位大师能成为师兄弟真的是缘分使然。 东方仇半死不活的跟着他们回到酒馆,苗大师和明儿哥还在研究那水井,他们能想到的方法只能是将发现的这两个水井投放蛊粉灭蛊,然后暂时封了。 至于那数千个百姓,他们也只能等瘦子他们回来看有没有抓到那个淼罗再说。 没想到,胖子就这般扛着他们需要的人进来。 “师弟,人抓回来了!”胖子高兴的把肩上扛着的人扔到地板上。 明儿哥瞧着,眼皮一跳,这个扔法真的不会把人扔坏吗? 苗大师面色平常,他让胖子拎着淼罗上楼,找到一间空房间,把淼罗身上所有可以藏蛊虫的地方都翻了遍,这些竹筒啊小罐子啊,在地上慢慢的堆积了起来。 明儿哥在旁边看的暗自吃惊,看着清清瘦瘦的一个人,身上竟然可以携带这么多东西。 苗大师和胖子连淼罗的头发都翻出来看了,这才用绳子把淼罗给捆紧了。苗大师看着淼罗白花花的脸上道:“你把多少种药粉给他用上了。”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多,就三种,每一种都可以让一头雄狮老虎睡上三天!都是好玩意。” 明儿哥:“……” “所以,你打算让我们就这么样看着他睡上三天?”苗大师眼皮抖了抖,像似在压抑着什么。 胖子摇头,“当然不是。” 苗大师看向他,刚想说解药拿来。 “用了这三种猛药,至少十天吧这小子才会醒来。”胖子得意道。 …… 瘦子和白衣在楼下,突然听到胖子的惨叫,然后就见他鼻青脸肿跌跌撞撞的从楼上逃下来。 全程目睹自己师父动手打人的明儿哥,偷偷的咽了一口唾液。以后他一定不要惹他师父生气!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从中套话(上) 苗大师稍微教训过来胖子过后,心情平静下来,看站在一旁的明儿哥,也没有什么尴尬的地方,大方道:“你胖师伯有时候脑子会突然被堵塞,明儿以后要见怪不怪。” 明儿哥咳嗽一声,点头转移视线,看向那个被绑的很结实的斗篷男,有些艰难的问道:“师父,那这个……人怎么办?您认识他吗?这么多事都是他一个人和东方仇弄出来的?” 苗大师沉吟片刻,“为师需要点时间去把这迷药解了,他自称是淼罗,目前来看所有的事情应该都少不了他的手笔。这件事情如果弄不明白,我寝食难安” “淼罗?他和……”明儿哥知道黑衣的师父的名字是苗萝,这两个人的名字可真是好相近。 他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没说出口,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否则真会出大事的。 “他应该是认识黑衣的师父,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等他醒来询问一番才知道。” 明儿哥点头,苗大师让他下楼看看是什么情况,自己准备给淼罗解药性,总不能守着这厮睡个十天半月的,等他醒来,那些百姓早已饿死了。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将他弄醒。而另外一个方面则是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至少不能让百姓出事 明儿哥听话的出去,走在廊道上,两旁的房间的房门都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有些房间的板凳倒在了地上,透露着一些房客离别时的仓惶。 明儿哥走下楼,见东方仇恢复本来的面孔肩膀上和手上都有血液,被绑在柱子上严严实实。白衣还搬了把椅子在他正面的坐着,摆明了是要看管他。 插翅难逃的既视感。 外面的吵杂已经小了下去,瘦子正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倒着酒喝,心情非常之愉快。胖子则站在一个角落,背对着他们,不用想,回过头来一定鼻青脸肿的。 东方仇本来一直盯着白衣,那种愤恨的眼神满满的控诉,见到明儿哥,就把那仇恨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明儿哥甚至饶有心情的想,这东方仇说不定一直瞪着白衣累了才换个方向休息继续瞪。毕竟白衣任由他怎么瞪都没有任何反应,无视的够彻底。 东方仇最恨的不是白衣,最恨的是慕容怀德一家,明儿哥作为他的儿子当然少不了仇恨,他嘴唇动了动就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明儿哥好奇朝白衣问:“你给他点了穴吗?这样做虽然说没错,但也不好是不是。” 白衣这才抬头看向东方仇,点头道:“嗯,他很吵。” “把他解穴了吧,说不定他还知道点什么,我们来问问他,外面那么多百姓还等着解救。” 酒馆里混乱不堪,桌椅被破坏了一大半,唯一完好的就被瘦子挑出来用了。除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东方仇,剩下的都是明儿哥一伙人,千山门的弟子都不在,忙着处理那些灾民。 白衣听了明儿哥的话也不多说,直接解了那东方仇的穴道。 一得到解放,这东方仇还紧闭着嘴巴不肯说话了。他总想着淼罗一定会有后招。 明儿哥也拉了条长板凳坐在白衣身边,迎着东方仇恨不得把他撕碎的目光,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中蛊的百姓如何解雇?” “跪下求我,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明儿哥瞧着东方仇儿恶毒的眼神,一点都不生气,东方仇这辈子做的坏事真的够他下十八层地狱。明儿哥开口问就没指望他会老实的说出来,如果东方仇真的张口就说,他还不敢信。 白衣的心谈不上多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板着脸,听见东方仇说出这番话,眼也不眨的抽了一鞭子给东方仇。 他下手的力度把握的很好,不会重伤顶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所以东方仇也只是怒瞪了白衣一眼,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道:“逆子!” 明儿哥没有想到白衣会出手。侧头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跟对待个陌生人一样,也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了。 重新盯着东方仇道:“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么多的灾民变成这般,你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的愧疚吗?或者你自己来体验变成那个样子试试?” “老子吃过的盐粒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以为这样威胁就能威胁到我吗?”东方仇不屑。 不错,还有点硬气。 只是明儿哥不欣赏,反问道:“原来弥勒教主是吃盐粒长大的,那是真的比我吃的米饭多。” 胖子正气愤着,他虽然坐在角落里背对着他们,但整个酒馆就这么大,他们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得见。此番他也不顾自己脸上的那点小伤,直接站起来走到明儿哥的身边掏出一个竹筒把蛊虫倒出来,放在东方仇的耳边。那虫子很快就钻进去了。 明儿哥懵,“胖师伯,你……你做了什么?” “这厮不是不愿意说话么,你们问来问去的实在费口舌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喂个实心蛊,给他吃点苦头又不能不说实话!” 明儿哥看向努力甩头,似乎想把耳中异物甩出去,不多时就见他面露痛苦。 胖子接着道:“放心吧,不会让他死的。”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眼见着东方仇眼神开始呆滞。 “你们问吧。”胖子提醒道,那个大方劲好像东方仇是一件东西,要就拿去吧。 白衣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表示过什么。 明儿哥不想耽搁,心里也觉得这种蛊虫实在是太方便了。“你知不知道怎么解那些灾民中的蛊?” 东方仇缓慢的说:“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那个淼罗是什么来头?”明儿哥紧接着问。 东方仇果然毫无隐瞒,“目的……得到大齐,淼罗很厉害……” 明儿哥没有问到想知道的讯息闭了嘴,在脑海里搜刮着一些问题。 白衣开口问:“那些中蛊的人都是你和那个淼罗惹出来的?可还有其他的帮凶?” “没有。” 明儿哥叹气,“看来他也不得淼罗的幸运,什么都不知道。” 胖子却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的同伙就好,我们抓到那乱贼,等解决了这件事就万事大吉。” 瘦子喝着酒听着他们的对话,插嘴道:“要我说,还问什么,不知道就把他们杀了,省的出了什么意外。” 没人苟同他的话,瘦子也不生气,自顾自的饮酒,那才叫快活。 与此同时,千山门的弟子和千寻逊都从外面进来,看到明儿哥一伙人都在,他们面前的柱子上还绑着一个人,虽然那人的容貌有着巨大的改变,那身衣裳却眼熟的紧。 一愣再稍想片刻就猜得出被绑的人是谁,千寻逊突然爆发出杀气,提着剑就想上前了结了东方仇。 “贼子,纳命来!”千寻逊在他身后的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剑要上了。 他来的气势汹汹,白衣也挡的及时。 两把剑相碰,清脆的响声,让明儿哥喊了句:“冷静!” 千寻逊的眼睛已经好了七八,自然认得这个替他门下弟子挡了一劫的少年。若是那贼子之前的面孔,说白衣是他儿子他是不信的。如今看来倒像个了个七七八八。 “你果真是这贼子的儿子?要护他?”千寻逊厉声叱道。 明明之前这少年对那贼子可是没有手下留情的! 白衣保持着冷静和千寻逊对峙道:“并非护着,目前他还有用。” 明儿哥赶紧拉开白衣,让他们收剑道:“是啊,大侠,你看外面的灾民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他和另外一人搞出来的,想要救无辜的百姓,还请千大侠忍耐一二。” 千寻逊哼了一声,到底是收起了武器,他并不在意明儿哥,这个小辈身上没有江湖人的气息。 闻之有理,千寻逊收敛自身的怒火道:“那你们问出什么了吗?外面的灾民大部分用绳子捆绑制服,不知为何从半个时辰起他们就不在暴躁。” “暂时没有问出什么,不过外面的灾民能安静下来最好。”多半是控制他的人已经昏迷的缘故。 胖子早已跑到瘦子的对面坐下,和他一同喝酒,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下酒菜。 楼上的苗大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淼罗身体里的药劲清完,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人的身体里竟然有那么多的蛊虫。 自己给自己下的蛊?完全是疯子,连自己都能折磨…… 他把放进的淼罗身体里的蛊虫逼出来之后,那蛊已经全黑了,思忖片刻,苗大师把那蛊虫扔给了小狼,被它一口吞下。 苗大师挑眉,这淼罗的蛊竟然和他养出来的不相上下,而且他还比他年轻,后生可畏啊~可惜用途不正! 那么多的迷药完全足以让一个人死亡,而不是像胖子说的那样叠加昏迷的天数,所以苗大师虽然费了一翻功夫把他的药劲清除了,副作用还是少不了的。 一个时辰后,淼罗发高热了,高热来的很猛烈,烧的稀里糊涂的,说了不少胡话。 嘴里一直喊着阿萝阿萝,苗大师坐在一旁听见,可以确定这个人是认识苗萝的。苗疆的族民都喜欢叫苗萝为阿萝。 淼罗还在说着胡话。苗大师走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是哪里人?” “阿萝,我是璞屈啊,璞屈。” 苗大师低声念叨一遍,他没有听过这个人名,苗疆的人口也不少,他不可能全部记住,但苗萝每天认识新的人都会在饭桌上跟师父说,他还是没有印象。 他还想问点什么,却感觉有几股视线在盯着他,侧头望去,门口赫然站着瘦子胖子以及最后面的明儿哥。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从中套话(下) “你们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苗大师神色不变,心平气和的问道。 瘦子第一个进去,胖子第二个,明儿哥自然是走在最后。东方仇则在下面被白衣看守。 瘦子上前盯着脸颊绯红的意识模糊的淼罗道:“你刚才在跟他说话,他怎么了?” 苗大师笑看胖子:“还不多谢二师兄迷药多,不要钱似的给他撒。” 胖子有些脸红,咳嗽一声又恢复原状道:“这个手误,师弟神通广大定然有办法将这厮唤醒,不怕不怕。” “嗯,确实已经清楚了药劲,只不过有些副作用,现在他发高热烧的人事不醒,也许醒来之后傻了?” “那可千万别!师弟你说吧,要师兄做什么!”胖子有些痛心的说着,马上又换上一脸你说什么我定马首为瞻的神态。 瘦子完全不想理胖子,而是靠近听着淼罗一下又一下的喊着阿萝阿萝的名字。 “他到底是谁,真是苗萝教出来的徒弟?”瘦子的脸很阴郁,跟平时他不苟言笑的时候不同。 他生气了,如果这个贼子真的是苗萝的徒弟,他……唉,他除了生气还能怎么办? 苗萝都已经死了。 胖子寻思着:“有极大的可能,你们看他简直是那个黑衣一模一样,双生子?若不是我们关着黑衣,我铁定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瘦子道:“现在你也不能确定他们不是一伙的。” 苗大师摇头说:“他们两个的资质差太多了,黑衣是半桶水,你我都知道他的几斤几两。” “如此说来,还真是搞不清楚。”胖子嘀咕说。“如果把外面那些中原的百姓搞定,我们是不是就算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了?” “废话。”瘦子抽空白了他一眼。 明儿哥被他们三个的身躯挡了个结实,完全看不到淼罗的身影,但是他们都已经看到过淼罗的脸,他见他师父一脸淡定,也就没有觉得吃惊了。 现在听他们说才知道,他们也都没有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他跟着淡定什么!不管是这张脸还是这身材都跟黑衣一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比黑衣的肤色白,还有瘦了点。 明儿哥已经传了书信回去问一问他父亲,如果黑衣还没有离开将军府的话,再问问黑衣有没有哥哥弟弟! 可怜的淼罗被三道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做的定然是噩梦。 明儿哥找了个缝隙,站在他师父旁边紧邻着墙,问道:“师父,要不我们再问问他,看能不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苗大师知道方才他问淼罗话的时候,定是被他们三个看到了,见自己爱徒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明儿哥站的宽敞些,含笑道:“嗯,明儿来试试,注意声音轻一些也不准靠的太近,就这样问他行了。我和你师伯商量一点事。” 明儿哥点头,见苗大师带着两个师伯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所谓的商量一些事也没有躲避着明儿哥,只是不想吵到烧糊涂的淼罗影响明儿哥套话。 “师弟,你又有什么发现?”胖子摸着自己里脸上的拳伤道,看样子是完全没有记仇。 苗大师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记忆力有没有璞屈这个人,“二位师兄认不认识一个叫璞屈的人?” “不认识。”瘦子和胖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们过去数年在苗疆个,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在一起。胖子认识的人瘦子也都认识,反之亦是。 但是他们想也不想就回答的行为让苗大师很是不满,他继续要求道:“你们两个再想想!也许跟苗萝有关的人。” “这个名字闻所未闻,苗疆的姓氏里倒是有,但离这里这么远,总不可能回去查族谱吧。”胖子望着明儿哥的方向道。“这个璞屈是那贼子告诉你的名字?” 苗大师点头。“当年苗萝跟着那个男子离开,师父说过那个男子姓戴。” “不用想了,那姓戴的应该早已去地府那边报道。”瘦子提醒说。 这倒也是,苗萝的性子他们都了解的七七八八,是个烈的有仇必报的,那姓戴的不是好人,苗萝知道后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那么这璞屈…… 苗大师决定:“解决这里中蛊的百姓后,带他回去,也许师父知道。” 瘦子胖子都没有异议。 他们在这个角落里商量完回到明儿哥身边的时,只见明儿哥朝他们做了嘘声的手势,双眼亮晶晶的,一脸高兴极了。 淼罗还在说着什么,他们静下来之后听的真切。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淼罗可算是彻底昏迷了,脸上的绯红渐渐褪去变成了惨白。 明儿哥没急着说,等苗大师给那淼罗把了脉确定不会死不了,才朝他们点点头。 明儿哥这才道:“师父,这个人叫璞屈,苗疆人,当初苗萝离开的时候偷偷跟着她离开,这蛊术是他偷学的,苗萝也送给他一些书籍。然后……他说苗萝离开家乡发现被骗了之后,收了个中原徒弟。苗萝对那中原徒弟很好,应该就是黑衣。他很吃味。苗萝一直让他回家不许他跟着,所以他把自己的脸弄成黑衣那样,打算回去杀了黑衣替代,但是……苗萝死了。” 这个信息量略大,大的苗大师等人都不敢相信了。 “明儿,他真的说了这么多?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吧。”苗大师不想去怀疑自己的爱徒,只好稍微的再确认一遍。 明儿哥一脸坚定,保证道:“师父,如果这个璞屈没有说谎的话,明儿就没有骗您。” 胖子指着昏睡过去的璞屈道:“你怎么问他的,不可能他自个全部说出来吧。” “我就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下而已,他不是一直叫阿萝阿萝么,我跟他说,你还记得阿萝吗?他说记得一直都记得。我就继续问,那你说说我们之间发生过那些事,你做了什么~然后他就断断续续的说了。” 瘦子嘴角抽搐,“他刚才最后是说,为了一直记住苗萝还把自己的名字喊成了谐音?” “原来他是个痴情种啊!爱而不得,心理扭曲。这样的爱情并没有感动!”胖子很严肃的批判,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明儿哥“……” “师父,现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外面中蛊的百姓吧。”明儿哥突然他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竟然忘记问他怎么解蛊了,该死!” 苗大师:“……” 胖子和瘦子也是一脸无言,他们都好像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明儿哥最是懊悔,苗大师安慰他道:“不急,等他身体里的副作用过去之后就清醒了,到时就可以问他。” “若他醒了不肯说怎么办?”明儿哥有些无奈道。 胖子幽幽瞟了他一眼,“用蛊逼呗。” “我们都说的他好像不会蛊虫。”明儿哥盯着璞屈,很有再摇醒他问问的冲动。 苗大师也不能保证能解救到那些中蛊的人,这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明儿哥却是知道强求不来的强迫也没用,他调整了心态问道:“师父,您说这人方才说的话是真实的?会不会在耍诈骗我们?” “不会,除非你胖师伯的药有问题,或者小狼死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苗大师说。 胖子立刻竖起两道浓眉保证道:“我的药真的能把猛豹长虫迷晕一个礼拜都不成问题!何况我用在他身上的分量可不少……” 一提到这个,胖子就讨好的看向苗大师,他有点想把责任推倒瘦子的身上,拉着他一起下水,但是他师弟又不是他师父,没有师弟没做好,师兄也要罚的规矩。 再者,来中原之前他师弟和师兄的关系可是非常的微妙,多半是靠他在中间调节。他们两个人的气场就没有对盘过,这次来中原不是一无所获,收获的真是太多了! 他们四个人就这么的盯着璞屈的睡脸沉默,一盏茶的时间后,瘦子觉得无趣转身嚷着要下楼喝酒。 胖子立马跟上,心里可惜这洛阳城现在乱的没有卖吃食的。 明儿哥想了想也退下去,该去看看那些灾民的情况怎么样了。 楼下的东方仇可是已经恢复意识,面对把自己当空气的白衣,他试图打亲情牌。 摆出慈父的嘴脸道:“白衣啊,你是我的儿子,难道真的要跟外人来害爹吗?这些年我保你平安长大让人传授你武艺,你就一点都不肯原谅爹恨着爹?” 一楼这里就剩下他们父子在,白衣也有了开口的心情,气极反笑道:“你让人传授我武艺,所以当年你毁的也顺手。” 想起他娘亲,白衣的神情更冷漠了。他为了让东方仇去看看他病重的娘亲,完成一件又一件他交代的事情。结果呢,在他成功的时候,跟他说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 他赶回院子的时候,只见到了他娘的最后一面,临死前还一直问他,他爹在哪! 他怒极不管不顾持剑冲上他的教宫,交手时他不曾留情,打断他的腿关入水牢。如果不是王爷,他只怕是废了。 东方仇显然也想起了这些事,但是他认为他还有一个底牌。白衣的娘亲,虽然他已不记得她的面容,但他知道这个女子可是痴迷他的很。 他收起慈父的嘴脸,威胁道:“难道你忘了你娘?如果被你娘知道你这样对我,你娘在九泉之下如何看你?她该是多么的失望?” “你不配提我娘!”白衣抬手一扬,鞭子狠准的落在东方仇的脸颊上,一条血痕马上出现。 东方仇因为躲闪不开闭上了眼睛,等感觉火辣辣的痛感,才睁开眼睛怒视白衣,那张脸怕是毁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董蓉出事(上) 这事情过去就好了,可万万想不到的是,有人看到了这一幕。要是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可这些上楼的人,正是明哥,那么这个事情可麻烦了。 “这回可麻烦了!” 东方仇似乎已经明白白衣软硬不吃,索性闭了嘴,白衣收回鞭子,平复了心情这才看向朝他走来的明儿哥等人。 明儿哥瞧了东方仇一眼,没有什么感触,问白衣道:“白衣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他这个样子逃不掉了。” 白衣颌首,见瘦子胖子都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便跟着明儿哥出去看看外面的灾民。 这些灾民全都呆滞的站着不动,许多没有受伤的百姓扶着在打斗中受伤的人去安置,千山门那身蓝色门派服穿梭在人群中,很好辨认。 “白衣,如果千山门一定要带走东方仇,你怎么看?”明儿哥站在街边,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道。 白衣:“不给吧,总要把他交到王爷手里。” 明儿哥摸了摸鼻子,他父亲那边应该很安全才对。嘎尔迪应该早就到了中部,到时候他宴请他们去,可是一定要去的。 这边的事情要尽快的解决。现在头疼的就是这些百姓了。 再说洛阳城主,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朝廷,那消息传的比回宫的慕容昊还快。 一声翅膀扑腾声,灰色鸽子咕噜噜的落在明儿哥的肩膀上,明儿哥露出笑容,抓住鸽子取下信件道:“我父亲来信了。” 明儿哥放开鸽子,把信纸打开一看,愣了愣。 “如何?”白衣见他神色生变,主动问道。 “我父亲说,他亲自来洛阳处理,已经在路上了。” “嗯,那很好。”白衣相信王爷的本事,让王爷处理总比他们这样看着这些灾民好。 明儿哥抬头看看不甚晴朗的天,想了想他父亲来了也不错。 而边关城,慕容怀德已经不在,考虑到明儿哥信中所说的环境,他没有带妻女过去,草原上已经没有了敌人,边关城很安全。 启儿哥也留了下来,正板着脸色坐在书房里看书,将军府的事情交由王将军处理,他现在可谓是无事一身轻。 晨曦闷直打哈欠,“大哥,你陪我出去玩嘛。” “娘亲呢?”启儿哥从那本书籍上面抬起头来,带着笑意看妹妹。 提起这个,晨曦故作大人的叹了一口气,“娘亲去看外面的灾民情况了,带着那个跟木头一样的侍卫,好像是叫单星的。” “嗯,你又不跟着去?” “娘亲说我要静下来,让我在家呆着,大哥你就陪我出去散散步吧,二哥在外面多好,不知道有没有事,爹都放下这里的事过去了。”晨曦望着房梁,眨巴眼睛道。 启儿哥安慰道:“好了,你别担心,那小子平安的很,有三位大师和白衣在,父亲不是说他们已经抓住了东方仇和那个苗疆人了吗?大哥陪你出去逛逛,不过说好半个时辰后就要回来。” “遵命!大哥最好了,我们先去偷偷看娘亲。”晨曦高兴的站起来,扯着启儿哥就跑。 启儿哥只能反拉住她,带着她慢慢出门。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办法,谁让他最疼这个妹妹呢。 路过院子的时候遇见的在外归来的王将军,便停下来打招呼。 王将军如今一恢复的差不多了,朗声笑道:“小王爷和小郡主这是要出去?” 不等启儿哥回答,晨曦已经点头,“将军好,我们出去转转顺便去看我娘亲。” 王将军颌首,晨曦已经带着启儿哥出门跑远了。 启儿哥道:“你为何这么怕王将军?” “谁说我怕他啊!大哥,我们若是不走,他一定会派很多人跟着我们的。说什么外面很不安全啊,带多点侍卫,带着他们我们还怎么玩啊!”晨曦说的极快,又字句清晰。 启儿哥听完也就只好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子笑了。兄妹二人朝着灾民安顿的地区走去。 停在原地的王将军,一拍自己的脑袋道:“就他们两个出去竟然没有带侍卫。” 顿了顿,他问身边跟着的管事道:“方才我们出去遇见王妃时,王妃不是说回来了?” 管事的开解道:“将军,说不定王妃娘娘在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本将军感觉有些不妥。”王将军快步走到大门口,问守门的几个士兵道:“你们方才可有看到王妃回府?” “回将军,王妃娘娘已经回府,并未再出去。”士兵很认真的回答。 王将军抬头看着早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启儿哥兄妹俩,回头吩咐管事道:“也许小王爷和小郡主只是想出去走走,你去找几个婢女去北苑看看王妃娘娘在不在,她若问有什么事,就让婢女告知她,小王爷和小郡主出府了。” 管事遵从的退下去恢复,倒是跟在王将军身后的另外一个将领失笑道:“将军,小王爷不过是出去玩玩,不用这个都去找王妃告状吧。” “主要是看看王妃在不在府中,安全第一啊,王爷离开了我们肯定要护好王妃等人。”王将军感叹道。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管事的匆匆跑来回复道:“回将军!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不在北苑!” 王将军定了定神,继续问道:“那王妃去了何处?” 紧接着一个士兵从管事身后奔来禀报道:“报,王妃回府后去了地牢。” 王将军疑惑,“现在还未出来?” “暂时未出来。” 王将军不知王妃去地牢作何,里面关押没几个人,一般的犯人都关在外面的牢房中。他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抬脚朝地牢走去:“走吧。” 进去地牢,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粘稠的鲜血在那几个士兵的身下凝固的。王将军等人脸色一正,立刻上前查看。 然而等他们将整个地牢都翻出来也没有见到董蓉的影子,一地的血迹和染血的手帕。 直到启儿哥和晨曦回来发现不对,带人搜遍了整个边关城,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见董蓉归来。 晨曦急了,启儿哥和王将军将看过董蓉的人一个个带到面前盘问,全部都指向地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爷才离开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将军真是愧疚不已。 启儿哥掩藏住衣袖中颤抖的手道:“我娘还活着,对方挟持了她,一定是有事要求,我们冷静下来等一等。” 晨曦紧紧的抓着启儿哥的衣袖,努力冷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之前是她的爹爹,现在是她的娘亲,娘亲不会武功怎么办。 “小王爷言之有理,本将军继续带人搜查,小王爷在府中等消息。”王将军说完就打算出发。 启儿哥先行一步喊道:“王将军,那地牢里的黑衣是否已经早离开?” 王将军一愣,“他确实在王爷离开之前出了府。” “烦请将军找到他,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王将军没有推脱,应了下来。 这生活宁静不下来又开始了震荡。 启儿哥带着晨曦去书房,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他父亲的手里,没有什么事比他娘亲重要了! 被众多士兵寻找的董蓉惨兮兮的,她是被冻醒的。从水边爬起来,整个人的湿哒哒。胸口被和背部都疼的不得了。 她隐约记得他在准备回来的街上撞到了一个人,后来发生什么事她记不太得,只知道她好像在逃命,进了之前慕容怀德给她讲过的密道。 现在这里是什么地方? 董蓉也实在是命大,掉进水里竟然也没有淹死,得亏了她的衣裳不是吸水的纯棉。 她打量这个陌生的森林,完全猜不出来这是在哪里。 罢了罢了,她还是赶紧想办法弄个火堆来吧。虽然她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 慕容怀德差半日路程就可以到达洛阳城,一收到启儿哥的来信脸色一沉,立刻调转马头,回边关。 仅仅只用了一天一夜,慕容怀德日夜不停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远远看见门口的儿女,他翻身下马大步朝他们走去。身后的马匹摇晃着倒下,竟然跑死了一匹马。 “父亲!” “爹。” 晨曦红着眼睛道:“爹,娘亲不见了。” 慕容怀德用手摸摸女儿的头问启儿哥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快说来。” “爹刚离开的第二天,晨曦和我在书房,娘亲带着侍卫去了灾民处。后来我和晨曦出门找娘亲,却听说娘亲在我们出门前就已经回府,府中的士兵说娘亲去了地牢,可是翻遍了地牢也没有找到娘亲的影子,而牢中的狱卒都被杀害了。我们只能找到娘亲的一条手帕,从出事到现在搜遍了整个边关城也没有线索。” 慕容怀德径直去了地牢,期间王将军从外面回来,惭愧的跟慕容怀德道歉并且补充了线索,跟启儿哥说的无异。 慕容怀德绕着地牢走了一圈,地牢的上方是不可能逃生的,除非有人能无声无息钻出一个洞出来。唯一的出口就是地牢的门口。 慕容怀德跟王将军再三确认道:“那天真的没有人从地牢门口出来?” “没有,王爷只有王妃进去,一个人都没有从地牢出来!您也看到了,这外面到守卫里三层外三层,高手想杀了不引起注意都不容易,况且还是说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掳人逃走!”王将军保证道。 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了。 慕容怀德跟在后面的士兵退出去,只留下王将军和启儿哥晨曦,他跟他们说:“也许蓉儿是从这里的密道离开,劳烦王将军继续搜寻,我去查找一番,不管多久都不必担心。” 随后他将拇指上的扳指交给启儿哥说道:“启儿这个收好。现在带着你妹妹立刻收拾行李去洛阳和明儿汇合。” 第三百八十四章 董蓉出事(下) “父亲,你这是要做什么?”启儿哥看着手中的扳指,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这个扳指是调遣所有暗卫的信物,而现在他父亲却把这个扳指给他。 慕容怀德郑重的看着其二哥,一切尽在不言中,启儿哥明白了,握紧了手中的扳指道:“父亲一定要小心,我们会好好的等着你和娘亲回来。” “嗯,晨曦乖乖的要听哥哥的话,你们出去吧。”慕容怀德最后摸了摸晨曦的头让他们离开,这个密道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在他久未回来的时候,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王将军心里内疚,只能保证道:“王爷保重,小王爷和小郡主末将一定好好保护,等着王爷和王妃归来。” 慕容怀德颌首,看着王将军带着儿女出去,晨曦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看着她爹。 慕容怀德笑道:“晨曦难道是不相信爹的话吗,爹是去找你娘亲,找到了就回来。” “一定要回来啊。”晨曦带着哭腔道。 她不过是求着大哥带她出去逛逛,回来却丢了娘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却相信她爹爹一定能找到她娘亲,她娘亲也不会丢下她们的。 等他们走到一半,晨曦突然挣脱启儿哥的手,往回跑去。 “晨曦!”启儿哥赶紧跟上。等他们三个都倒回原地的时候,哪里还有慕容怀德的影子,整个地牢都已经空空如也。 晨曦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些天把担忧焦虑难过统统忍着的东西,全部爆发出来,启儿哥任她哭,把她背回了北苑。 “大哥,爹爹一定会找到娘亲的。” “嗯,会的。”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 “是的,到时他们会摸着你的头,笑话你哭鼻子。”启儿哥说着轻快的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愉快的表情。 密道,他晚上得派暗卫去地牢敲打一番,那条密道,他父亲为何不愿意告诉他们?有什么秘密重要到只有父亲和娘亲才能知道? 晨曦趴在启儿哥的背上,抬手抹了抹眼泪,“大哥,我们马上收拾行李去二哥那里好不好。” 启儿哥一顿,他还想晚上去地牢再看一看,听见晨曦有些沙哑的声音,不知作何回答。 晨曦继续道:“二哥那里一定有什么麻烦事了,不然爹就不会亲自去,还让我们现在也去。” “大哥,我不想二哥也出事,二哥最顽皮了。” “大哥,我们现在就去洛阳。” 晨曦强调着,她知道她大哥一定会回去地牢的,到时候他发现了什么出于危险又会瞒着她。 比起大哥,她更信任武功高强天下第一的爹爹。 父亲在女儿的心中,总是有着一种崇拜。 现在她的更要看紧大哥,拿出二哥的安危来说事,她就不信大哥不动摇。 果然,启儿哥听了晨曦柔弱又坚定的说要去洛阳,他也只能吩咐下去,马上就去洛阳。 一个时辰后,晨曦背着一个包袱出来,原本房中的那两个丫鬟都没带,发生这么多事,她已经不要当娇生惯养的小郡主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动手,洗漱穿衣有什么难的! 启儿哥也提着一个包袱和晨曦的差不多打,不过他的都是书籍和一些重要的物件多些,晨曦多半是衣裳,其实他们几乎到哪都有分店,着实不担心吃住问题。 他们三兄妹都有跟董蓉一样的信物傍身。 王将军亲自送他们两兄妹上马车,叹了口气道:“是本将军无能,只要本将军在这里一天,就不会停止寻找王妃,一有消息马上通知。” 启儿哥勉强自己笑了笑,“那就麻烦将军了,如果外出的刘太医回来了,还请将军送他到洛阳,我们有缘再见。” 那刘太医从苗大师离开后就背着药箱说要去采药,至今都不见踪影。 王将军目送着马车离去,身边管事和将士都有些莫名的伤怀,这好人也是多灾多难。 晨曦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街道出神,爹和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车轱辘不停的转啊转,将他们载去遥远的洛阳。 明儿哥每天都准时的蹲在门口,已经过了五天了,按道理来说,从边关来这里也应该是到了才对。 他爹又是办事快的,总不能是走路来的吧,怎么就还没有到? 飞鸽也没有回信。 苗大师这几日正努力和醒来的璞屈沟通,然而那璞屈真是死都不张嘴,除了偶尔的讽刺的笑两声除外,跟胖子说的下蛊这个办法也没用,人家根本不吃那一套,什么蛊虫到了他的身体里面,慢慢同他原身体里的蛊虫同化。 那些中蛊之人的情况越发的不好了。瘦子和胖子都失去了耐性。 璞屈不告诉他们,这蛊到底是有解还是无解。 一句话都不说,随你打随你骂随你下蛊。 简直气煞他也。 千山门的弟子一天问个三遍,愣是问不出个有用的消息来,瘦子嫌烦,直接把他们带到璞屈的面前道:“你们厉害,你们有本事让他从嘴巴里被蹦出一个字来。” 那千寻逊跟他璞屈呆了半天,甩手出门说在下无能。 明儿哥等人都在意料当中,被捆绑了这些天都顽强活着的东方仇阴骘的嘿嘿笑了出来,别千寻逊点了笑穴,笑的眼泪直流停不下来。 千寻逊轻蔑说:“贼子,这么喜欢笑就让你笑个够!” 语毕,他带着弟子出去了,徒留东方仇嘿嘿嘿哈哈哈嘻嘻嘻呵呵呵的声音萦绕在明儿哥等人的耳边。 听久了明儿哥的有些受不住,这笑声太魔性了。 白衣从外面进来,皱眉甩了东方仇一个眼刀子,手指一动,世界就安静了。东方仇还在不停的笑,张嘴笑闭嘴笑,就是一点都没有声音。 白衣走到明儿哥身边询问道:“可有王爷的消息?” 明儿哥脸垮了下来,“没有,完全没有消息传来。”片刻他嘀咕道:“你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白衣不语。 明儿哥抬头看见东方仇那张快窒息的脸,忍不住问道:“他被千山门的人点了笑穴,你又点了他的哑穴会不会,没事吧?” “应该死不了。”白衣冷眼瞥向东方仇道。 “白衣这小子的心可真够硬的。”胖子喝着小酒吃着碟中的花生米说道。不管怎么说那个东方仇是白衣的亲生父亲没错吧,能做到如此,对一个陌生人都比对他爹好。 瘦子斜了那边一眼,低头喝酒道:“吃你的吧,管这么多作甚,人家的家事你多嘴个屁。” “无聊了做个感叹而已,上面那只我们到底要怎么处理,看来外面的百姓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估计这会都有好些人救不会来了吧。”胖子和他低声说话,倒是传不到明儿哥他们的耳中。 “一开始不是说过了救不了,抓到那小子也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解蛊的方法,你也不瞧瞧那小子的样,有米柴盐都不进,解个毛啊,直接把他杀了了事。” 胖子却把主意打到他们之前采到的紫莲花上,“如果把你炼制的药丸给稀释了应该能让他们撑久一点?” 瘦子放下酒杯,神色不善道:“死胖子,你什么意思。” 胖子招呼他喝酒道:“我这不是随便问问吗,喝酒喝酒,这么多人是救不了,师弟还没有放弃,哎。”z “他不放弃还不是他的宝贝徒弟求着他救人。”瘦子说。 “若说救人那是师父的本事,不过这么多人师父会分身也救不过来。” 两人低声细语讨论着,他们决定不了的东西,皇宫里的人却已经帮他们决定了。 慕容昊回到皇宫刚坐到龙椅上不久,洛阳的情况就猛地摔到他脸上。 数千灾民出现怪病,四处砸东西攻击人。 他慕容昊可是刚从洛阳那个地方回来!那些灾民就疯了?这若是传出去对他的身份印象得有多么的严重! 原本还想着在百姓面前积累多一些威望,如今白走一遭不算,还差点沾上了臭鸡蛋。 龙椅下方的文武百官都在低着头等着皇上吩咐,这洛阳可真多事。 贪污了银两的人官员都背后生津,他们只知道皇上微服出巡,行踪却不知道,原本以为就在附近的几个城镇里,却不想跑去了千里之外的洛阳。 这下他们就是认为慕容昊的根基不够稳固不会动他们也有些心虚。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嗯?尚书大人。”慕容昊盯着其中贪污了几个大官员,恨不得把这些蛀虫给推到午门处斩,却为了整个朝廷的平衡,不得不冷静下来慢慢敲打。 被点名的尚书,看了一眼丞相,弓着身子出来跪下,“回皇上,臣有罪,臣……没有派人护送好赈灾银,让半路那胆大包天的山贼给抢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果然皇上大怒,一拍书案,将书案上的奏折都拍的弹跳起来。 德公公赶紧跪下求皇上息怒。 下方的文武百官也是跪倒一片,大喊:“皇上息怒!” 慕容昊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尚书大人办事不利,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罚十年俸禄!” 尚书大人舒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皇上不会处死他,一环扣一环,他死了下面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条线牵扯,没有官员看皇上怎么上朝。 “谢皇上开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尚书大人额头磕着地道。 “来人,拖下去!”慕容昊不想再看到他,立刻叫人把他拖出去,满肚怒火还没有发泄出来,见下方跪着的官员,暂时还没有打算让他们起来说话。 德公公赶紧递杯茶过去给皇上消消火。 第三百八十五章 兄弟聚齐(上) 慕容昊喝了口温热的茶水,继续盯着剩下的几个官员冷哼一声,,这才说起洛阳灾民的发病的情况。 “派太医去洛阳看看怎么回事。” 这时七品御医在末位出列道:“禀皇上,刘太医已经离宫了。用不用现在让他回来。” 慕容昊眉角一抖,“难道整个皇宫里除了那刘太医,其他太医御医都不会看病了吗!你们真是个废物” 御医暗恼自己不会说话的艺术,立刻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只是这类比较特殊的疾病都是刘太医比较拿手,微臣马上就去安排人去洛阳。” 突然外面传来通报。 “报,启禀皇上,洛阳最新的消息。” “呈上来!” 德公公从小太监的手上接过书信,确定无毒后,德公公才把书信呈给慕容昊看。 慕容昊看完里面的内容,脸色更加的阴沉,大殿上没人敢开口说话。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慕容昊才放下书信道:“洛阳发疯的灾民乃是中了蛊术,爱卿对此有何解决之法?” 丞相第一次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这蛊术乃邪门歪道,老臣认为应该把这些灾民都处理掉!” 老丞相的号召力非常大,站在他那边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力挺他的说法。 另外一边不赞同丞相做法的却也说不出来,这蛊术他们不了解,只知道是害人的东西,自然是不能留,但那些百姓怎么办?难道就白白的放弃那些百姓? 他们默不吱声,慕容昊就盯着他们,这件事他也头疼的很,没想到他去了一趟洛阳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非归属左丞相那一派的官员顶不住皇上直视的压力,右相只好出面道:“禀皇上,微臣认为草率不妥,还是等太医过去诊断之后再看?这些灾民都是无辜的。臣认为这些邪门歪术冒出来肯定有人在暗中捣鬼,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先揪出背后的叛乱贼子。” 丞相一听,冷笑一声道:“如果先去找凶手,右相意思是放着那些发疯的灾民不管了?要知道这些灾民都已经疯了,数千人这跟造反有什么用?” “左相真是给他们带了一顶好高的帽子,如果依着左相的想法,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这数千灾民给处理了?这有损皇上的名声,让其他的百姓怎么看待我们朝廷,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右派对上左派一向是争个不死不休的。 左丞相:“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道理谁不明白?右相敢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这蛊术不会扩散造成更大的伤害?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更多人。这种东西就该立刻切断渠道处理掉!” “左相的做法问过皇上了吗?皇上同意了?”右相不想再与他争执下去,直接把问题抛回慕容昊身上。 慕容昊听着两大元老又在争,已经麻木了。听着听着已经没有那么怒火中烧,让他们吵吵,让他清静清静。 像以往一样,左相右相最后的问题都会扔给皇上来定夺。 慕容昊慢悠悠的喝着茶,哪怕是在上朝也不耽搁,没有几个官员敢抬头直视君王的,包括两个丞相也是一直微低着头。 “说完了吗?”慕容昊移开茶杯,德公公立刻就接过那茶杯候在一旁。 左相和右相不再出声,片刻之后才一齐开口道:“还请皇上定夺。” “左相和右相的说法都有可取之处,右相负责安排人追踪那些乱贼,至于左相的建议,就先派的太医瞧瞧还有没有可医治的可能,若没有就只能忍痛处理了去,以及这洛阳城中的居民都先在城中呆着。” 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没有分析出皇上到底站的是哪一边,最后只得出这是要封掉洛阳城的意思? 慕容昊见他们都不出声,语气不快道:“你们谁还有异议?” “臣等无何异议!” “那就退朝吧。尚书手下的几个侍郎都给朕来御书房候着!”慕容昊说完这话就起身离开。只剩下被点名的官员苦不堪言,看来还是逃不开了。 德公公跟在慕容昊的身后离开,一众人都散去。 在京城这里整装待发的时候,启儿哥已经带着晨曦成功的到达了洛阳。 明儿哥收到启儿哥的书信还觉得不敢相信,亲自去城门口等着。晨曦一直在外张望,远远的就看见了的明儿哥的身影,她高兴的大喊,一扫这几天的沉闷,“二哥在城门接我们了大哥。” 启儿哥也撩开马车帘子去看,正好对上明儿哥朝他们招手走来,没过一会,马车门就被打开,明儿哥从外面进来,搓搓手道:“我还以为大哥在逗我玩呢,没有想到你们真的来了。” 晨曦看着她二哥,没有看出哪里受伤的痕迹才放松下来,“二哥,你不欢迎我们吗?” “说实话,确实是不欢迎的,洛阳这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明儿哥叹了口气道,状似很无奈。 不等晨曦发火,继续问道:“父亲和娘亲呢?父亲之前说要亲自来这里处理,怎么反而是你们两个来了?” 明儿哥心里涌起一丝丝不妙的感觉。 他父亲从来没有这样轻易改变主意过,更何况明知这里有许多中蛊的百姓还把启儿哥和晨曦送过来。 提起爹娘,启儿哥和晨曦的眼神一黯,他们也没有打算瞒着明儿哥,晨曦回答说:“娘亲失踪了,父亲在寻找娘亲。是在地牢里失踪的。” “什么?!”明儿哥不自觉的提高身影喊道,“是什么人干的?将军府戒备森严,外人怎么进的来?娘亲为何会去地牢?” 启儿哥接话道:“是我疏忽了,那天娘亲和平常一样带着那个单星的士兵出门,后来我和晨曦出门,王将军说娘亲在我们出去前娘亲就已经回来,按照王府中的士兵报告,娘去了地牢。之后就失踪了。” 明儿哥沉默了许久。 他仔细的理了理这思路,脑子挺乱的,好好的他娘怎么就出事了?但是他还记得那个单星的少年,原本是他师父救来给他……练手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就没有没有管他了,让他跟在他娘亲身边保护着。 “那单星哪里去了?”明儿哥追问。 “单星?”启儿哥皱眉,“找到人的时候受了重伤的在巷子里,而且他醒来的时候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假装的痕迹?”明儿哥看多了阴险的人后,不由的问多一句。 “没有。”启儿哥摇头。 马车缓缓的朝着城内行驶,放下窗帘的晨曦自然没有看见隐藏在暗处看着他们进城的白衣。 启儿哥瞧明儿哥沉思,开口道:“父亲好像已经知道了娘亲的下落,但我估计是有什么隐情,父亲他并不让我们知道去哪里找。” 明儿哥还是很相信自己父亲的本事,压下心中的担忧,跟启儿哥道:“嗯,父亲总会找到娘亲的。等我们把洛阳城的事情给了结了之后,就去找他们。” “洛阳城到底怎么了?”启儿哥当时只知道他父亲收到的书信说已经抓到了东方仇等人,需要他过来处理一下。 “城中数千灾民中蛊了,已经拖了五六天,情况非常不妙。” 启儿哥:“你们不是已经抓到了陷害的凶手?” “抓是抓到了,愣是……撬不出话!”明儿哥有些挫败道。 晨曦疑惑:“二哥你怎么不哄哄他?你想他做出这些事情肯定是有目的的。” 明儿哥幽幽的看了晨曦一眼,他是不敢让晨曦接触璞安这种人,难道他要跟他妹妹说,那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喜欢的人死了所以想让所有人给他陪葬。 他总不能哄着璞屈说,你说出来吧,说出来我就给你喜欢的人陪葬? “哄也得近得了他耳里才行。” 话音刚落,只听车把式吁一声,“少爷小姐,九楼酒馆到了。” 白衣已经在他们快到的时候,先一步从暗处出来站在台阶上等着。 明儿哥坐在最外围,伸手推开了车门,晨曦第二个钻出去,本来想好好呼吸新鲜空气,一下车抬头灰蒙蒙的天,以及四周充斥着的颓败气息的,顿时不敢用力吸气了。 洛阳竟然是这样的吗?晨曦或许以前来过,但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她对这样的洛阳的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晨曦瞧了瞧那些不会动的人,默默的靠近明儿哥拉紧她二哥的衣袖,哪怕那些人不动不动,姿势各异。也让人感觉十分古怪。 明儿哥拍拍晨曦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怕。有二哥和大哥在。” 启儿哥比晨曦镇定的多,一一打量过,发现这些问题和明儿哥对视一眼。注意力还没有及时扩散,白衣等了几秒钟,才忍不住打招呼道:“小王爷、郡主。” 晨曦一听声音急忙抬起头的看着白衣,看不出他哪里异样,倒是启儿哥先道谢道:“白衣数日不见,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明儿哥了。” 说到这个,白衣摆手,他没有怎么救明儿,即便是救了也不值得让他们开口感谢。摇头示意不用客气,“客气,外面冷,大家还是进去酒馆里吧。” 晨曦拉着明儿哥的衣袖跟着进酒馆,单单他们看到大门的第一眼,晨曦的神情有些崩溃,这个酒馆简直是……感觉有暴力。 白衣走到最后,默默的瞧了一眼晨曦的背影,便目不斜视的出神。晨曦和启儿哥在这个时候出现,怎么想都不简单,难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兄弟齐聚(下) 第三百八十六章兄弟齐聚(下) 白衣当然没有开口问,这气氛明显有异常。 胖子和瘦子正在喝着小酒,转过身看见进来的晨曦和启儿哥顿时眼睛亮了,“小晨曦,你们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想师兄了!来,师兄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你,这个蛊虫啊~” “师伯!”明儿哥打断胖子道,“晨曦赶路来累了,我先带她上楼歇息,日后再讨论吧。” 胖子看着晨曦低落的跟在明儿哥身后上楼的模样,“……” 他跟瘦子说:“晨曦怎么了?难道被他爹娘训了?看他们一家子的态度那是没这个可能。” 瘦子瞥了明儿哥一眼,眉头皱了下又松开,继续喝酒道:“关你什么事,人家想说自然会说,实在无聊滚去看看配什么药能解蛊。”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根本没有我们苗疆的条件来给他们解蛊。”胖子蓦然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对他人的生死很漠然,并没有什么伤怀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加上是他苗疆人惹出的祸端,自然要由他们来收尾。 现在是想收尾也无能为力。 瘦子缄默不语,胖子说的是实话,他没有什么好说的,突然他想起来了,晨曦都来了这里,他师父安哪儿去了?呆在那个什么将军府?是不可能的! 他突然放下酒杯上楼。 胖子被他的举动吓的一愣一愣的,见他露出那种要找谁拼命的神情,赶紧跟了上去,这个死瘦子又怎么了? 瘦子直接寻着明儿哥而去,来动晨曦的房间外,他们三兄妹都在,房门也没有关,瘦子姬就大方的进去了。 明儿哥回头诧异的看着瘦子道:“师伯?有事吗?” 瘦子看向启儿哥问道:“你们都来了这里,我师父呢?他有没有跟着你们一起来?” 按照他师父的脾性,说不定在外城里半路下车了。 启儿哥作揖很有礼貌的回答,“你们离开后,太医就背着药箱说要去采药,直到我们离开他也没有回来。但是我们已经跟王将军说好,若是太医回来直接派人护送来洛阳。” 瘦子面色更冷了,盯着启儿哥像似要发火又好像不是冲他发火。 明儿哥生怕这脾性怪异的师伯,生气起来误伤,赶紧挡在他大哥的面前道:“师伯镇定!说不定师公马上就来到洛阳了!” “放屁!你师公一定又跑了!想不到一个宝贝徒弟都没有留住他,这下又不知道多少年才出现!” 启儿哥试探说:“也许太医会回皇宫?” 搜子不屑,“你们那个皇宫他已经暴露是不会回去的!” 明儿哥沉默,什么时候皇宫能这么随便了,他的师公果然有点强大。 晨曦一直不说话,坐在椅子上,听完他们说才道:“师父想去哪我们也拦不了,他迟早会出现的。” “你哪里来的自信?”瘦子对晨曦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些。 “有两个理由,一是洛阳这里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扩散出去,朝廷想镇压也来不及消息传递的速度。第二,当初是他说要来收我当徒弟,我还没有同意,后来同意了师父也还来得及教,他若是就这样消失个几年,回来我还认得他吗?”晨曦说的条理清晰。 耐不住瘦子扭曲了重点,他阴冷道:“你想叛出师门?” 晨曦着实被他这幅样子给吓到了,半晌都没有说话,站起来就往两个哥哥身后躲。这才找回安全感说:“虽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师父真的就这样不管我走了,就是他想踢我出门。” 后面的胖子见瘦子吓到晨曦了,赶紧把他拉到身后抢先道:“你们都知道的,这人一冲动就容易丧失理智,你们师兄师伯就是这种人,没有别的意思。” 胖子自我感觉良好,总是要他来当整个中间人调和剂,他的作用也是好悲剧的。 瘦子想了想,找了个借口道:“喝酒喝多了。” 众人哦了一声,接受了这个借口,气氛缓和下来。 白衣一直留意上方的情况,因为瘦子上楼的神情十分的不好,但若是他一走,东方仇就没有人看管了。即使他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 不远处的苗大师房里的气氛却有些随意,他平时很温和,耐性也是一等一,璞屈好几天不吱声他也不吱声,就这么坐在他身边看书,站着看书,就是不离开! 璞屈心里打的算盘是他们抓到他不处置,一定是为了外面那些中蛊的人。现在过了那么多天了,那些人早就应该支撑不住。 可苗大师还是不紧不慢的,水井的蛊他已经处理好,不会再有新的中蛊之人出现,剩下已经中蛊的,除了这间酒馆的掌柜和伙计救回来了,其他都没有。 没有也不能急。 此时,璞屈也就是在外自称淼罗的人,睁开眼睛一直盯着苗大师都不见他有开口的意思,主动道:“你们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这声音太过嘶哑了。 这几天当然别指望璞屈跟黑衣有一样的待遇了,为了吊着他的一条命一天就给一口水给璞屈吊着。 饿着肚子身体自然恢复的更慢,体力的蛊虫也会因为饲主的虚弱而开始躁动,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璞屈时常昏睡,一是不想看到苗大师那张从容的脸,二是不想让自己醒着耗费更多的体力,让身体陷入沉睡能让蛊虫安分一点。 “你都不急,我急有什么用。”苗大师对他是微笑不起来了,但至少还能算是平和。 “外面那些人现在的已经死了不少了吧。呵呵。”璞屈说着,脸上没有得意只有那种病态的开心。 苗大师瞥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书道:“大概吧。” “你不想从我手上得到解蛊的方法?如果他们都死了恐怕后续还会有惊喜给你们。” 苗大师摇头,“你手上并没有解药,死去一个烧一个,你说的惊喜……嗯我会留下一个来研究的。” 看起来他着的是一点都不在意。 璞屈眯眼,“抓到我不杀了我,难道不是想要解蛊?” “想知道怎么解蛊的是中原小王爷,等城中中蛊的百姓都离世了,我们就带你回去。” “回去……?”璞屈像似想到什么,眼神有丝异样。 “嗯,苗疆,我们的家乡,犯了错总归是要回去的,即使是处死。”苗大师感叹不已,“出来许久了,我也想早些回去。” 璞屈压下心中的翻涌,他不能回去!他和苗萝一起出来的,怎么可以一个人回去!明明是两个人出来的啊,即使他是偷偷的跟着苗萝,他不要回去那个已经没有了苗萝的苗疆! 想到这里,他呼吸的都重了一些,“你作为苗萝的师弟,难道就一点都不想为她报仇?” 难得,他竟然愿意在清醒的时候主动聊起苗萝,看来他真的很不愿意回苗疆。 苗大师摇头解释,“害死苗萝的人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他闭口不提苗萝已经和师门断绝关系的事,说出来这个年轻人又要暴躁了。 璞屈呵呵冷笑,“是中原人害死了她!中原男人骗她出苗疆,中原人逼得她走到最后一步,她也是为了救那个中原女人离开我的。如果没有中原人她一定会很开心!” 这个逻辑,苗大师有些放弃和他沟通了。 他不开口说话,正在气头上的璞屈却不满了,“你枉为他师弟,对她所受的苦如此无动于衷。” “你要我说什么?和你一样对中原人同仇敌忾么,用三两个中原人的好坏来定义数百万的中原人。那么被你利用的草原突厥岂不是要把我们苗疆的地都给翻过来?” 璞屈咳嗽几声,边咳嗽边自负道:“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也不敢这样做,他们对我们最简单的蛊虫都怕的不得了。哈哈能让这些中原人给阿萝陪葬,她应该不会在怪我了。” 苗大师:“……”凡间的药已经救不了这个病入膏肓的人了。 “你这样做,只会让九泉之下的苗萝更加痛苦,被你害死的人成千上万,一人一口唾液能淹死她并抢她轮回的机会。”苗大师只能一本正经的跟他胡说了,希望他会改变主意减少伤亡吧。 这个方法对璞屈来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功效的。他被仇恨充斥满脑子的时候已经不存在理智,着急的大喊,“不,不会的!他们是我杀的,不关阿萝的事。” 末了,他又说:“不入轮回也好,等我死后就跟看到她了,不怕以后找不到。” 苗大师再一次:“……” 苗萝被这种人喜欢真的很可怜,幸好死的早?唉,他到底在想什么…… 哄骗都不能让这个璞屈开口说出解蛊的方法,想来也没有希望了,过去这些天,那些中蛊的百姓救回来的几率也是非常的小,甚至可能会有副作用。 璞屈自顾自的自言自语,“之前杀的人已经够多了,现在再死这么多人,阿萝会不会真的被他们欺负?不行,不能再死人了。” 苗大师见还有戏,但是他还是不怎么抱希望说:“嗯,你可以让外面中蛊的人死的少一点。” “哈哈,你还是想救外面的中原人吧?!”璞屈又换了一副面孔。 苗大师看了他一眼,难得露出一个微笑,不否认也不默认,更让人看不出他是想救还是不想救,但明显的透露着他并不在意。 “你拐了那么多弯子,还是想让我告诉你解蛊的法子。” 苗大师合上书籍,纵使他此时是没有心情和这个心理道德都不健康的人说话,也不得不为套出更多信息而努力。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二人谈话 “你是苗疆人吗?”苗大师面露笑容,淡淡的问道。 璞屈一时没有猜出苗大师的用意,当然警惕的选择沉默,他是土生土长实打实的苗疆人。可这事情不能轻易的说 他不说话,苗大师却自顾自的开口说了,“中原人的死活对我们来说重要?我和两位师兄不远万里过来这里不过处理公事而已。” 璞屈自然是不信,“苗疆和中原从来没有交涉过,你还有公事来中原,和中原人勾结?” 苗大师说:“这怎么能算勾结呢,只是这公事和他们合作比较快处理好而已。放心吧,我们不会让他们要了你的命的,不管你成了什么样,我都会把你带回苗疆养着。” 璞屈心里冒出一滴冷汗,说的那么直白,他如何不知道这个苗大师所说的公事就是指抓他! “我已经逃离苗疆。”璞屈还保持着镇定的神色说道。 “你逃离了苗疆却用了苗疆的东西害人,如果中原人计较起来,你认为我们苗疆能抵挡的住数百万的精兵袭击?当我在焦头烂额处理苗疆事物的时候,中原人送来这个消息,你在中原兴风作浪没人管你,用上苗疆的蛊毒给苗疆带上麻烦,只能接受制裁了。”苗大师说着话,眼神从平和到犀利又恢复了漠然。 璞屈其实也不在意苗疆的存亡,但听着苗大师这样说,他还是怔愣了下。 毕竟苗大师的认真不是假装的。 他半晌不说话,苗大师也不说话,心里只能叹气,那些无辜的百姓对不住了。 璞屈说这些多话,体力急剧的下降,闭上眼睛修养了好一会,才道:“如果你同意放了我,我就答应告诉你解蛊的方法。” 门外的明儿哥心里一突,眼神的变化让瘦子发现了,肩膀上按着一个手掌,他回头看高高的瘦子,瘦子给他的意思是不要冲动,静静的听。 苗大师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可能,单单为了这个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你走了我和我师兄还得继续找你抓你,又要耽搁许久才能回苗疆。你不想回不代表我们不想回。” “你想怎么样?”璞屈眯眼,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不清楚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在苗疆,苗大师的名声已经传到各个村落。因为苗大师从来不食言不撒谎。 你要是快死了他真的直接说你快死了还有几天或者几个时辰,十分的……直接。 苗大师已经拒绝了一次,第二次得慎重一点,但是他还是微笑着说:“你先救了外面的百姓才有底气跟我谈条件。” “要么我和他们一起死,要么我救他们你放我走,这也是我的条件,”璞屈邪笑道。 “你就不怕我让你救了城中的百姓后反悔?” 璞屈盯着他不屑道:“整个苗疆的人都知道苗大师说到做到,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嗯,甚好。”苗大师放下书籍道:“那你说,解蛊的方法是什么?” “三钱花。”璞屈眼中有那么一点得意,“想不到还有苗大师不会解的蛊。” 三钱花?苗大师并没有听说过这种药名,对他后半句的讽刺承认了下来,“你的蛊毒确实前所未见很刁钻,我解不出来。” 璞屈更加得意。 苗大师接着说:“可惜你不走上正途,不然此时你就不信狼狈的被绑在这里,而是在苗疆受万人景仰,成就在我之上,你比年轻也比我更懂的变通。”最后他很真诚的坐了个惋惜的表情。 让璞屈心里一口气喷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苗大师曾经也是他的敬仰的对象,被敬仰的人物那么肯定,他实在是……百味陈杂。 “如你所见,我连三钱花是什么该如何服用都不知道。” 苗大师真是太诚实了! 门外的明儿哥仿佛又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他的师父好像有点多才多艺! 会医术蛊术医品好还会高端套话! 这样的本事他必须要学会。 璞屈脸色不佳,似乎也是累到极点,隐忍着脾气告诉苗大师道:“中原的大夫随便一个都知道这是什么,直接煮了让那些人喝下去,蛊虫就死了,” “原来如此。”苗大师一脸领悟的神情,拿起书继续钻研起来。 璞屈:“……” 明儿哥还想看,被瘦子拎走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苗大师还是没有离开去试试的意思,璞屈阴沉着脸道:“你以为我在骗你?” “不是,是不急,等我理解完这本书籍再去解蛊补不迟。” 不迟?璞屈看着他手中厚达半指的是书籍,心里呵呵两声,不急,等你看完外面的人都死光了好吗! 他今天确实是被苗大师气了不少,这些天没有吃饭,体力的蛊虫又开始发脾气,痛的他冷汗直冒五官扭曲。 当然这一切都不影响苗大师看书,他也不会因为可怜他所以给他解蛊舒缓。 瘦子拎着明儿哥下楼之后,冲他道:“听清楚了没?马上去找个大夫问问什么是三钱花,买来煮了先给一个中蛊的人试试有没有用!” 明儿哥立马点头,转身就要出门,瘦子没有跟着出去,反而看向一旁的白衣道:“白衣,你去帮明儿,这个人我帮你看住。” 白衣颌首,一个轻跃就追上了明儿哥。 明儿哥在洛阳也不熟路,穿过停止不动,脸色乌黑的中蛊之人。他逮住一个正常人问道:“这位小哥,你知道大夫现在在何处?” 被抓住手臂的护卫茫然的摇头。 白衣跟着明儿哥吗,提议道:“我们人力物力有限,先找城主商量一番,有他在事情会顺利一些。” 明儿哥觉得非常的有道理,点点头,这下被抓的小厮立刻道:“我们城主在前方,就这条街道的尽头左拐。” 明儿哥松开他:“多谢!” 说完就脚步匆匆的离去,白衣紧跟在后,观察着这些中蛊之人的面目,因为这一片除了城主的护卫已经没有普通的百姓愿意前来。 果然那护卫没有骗人,明儿哥找到城主了。他正在指挥着一群护卫搬东西。 明儿哥心想这个城主看起来挺可靠,至少没有在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卷铺盖逃跑,反而为了激励百姓,挺着他那让人担忧的身材冲上去。 他逐渐走近前去,听见城主身边的一个管事不停的劝说着,“城主您到现在都没有用早膳,我们休息一下?” 老何见城主脸上的伤口,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就是做过一些贪污的事情,沾染上官场的污气,骨子里也还是正义的吧,看洛阳城这些年来都没有发生什么民生怨道的事。 南家威摆摆手:“以后慢慢补回来,老何,你看这些灾民一动不动该怎么处理?面色发黑又还有气,八成是中毒了!大夫一个都找不出原因!” 这事老何也不知道,他只是个管事加幕僚,在某些事情上能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计谋,治病这种事那是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明儿哥这个时候上前作揖道:“城主。” 南家威正在思考怎么解决这次的事情呢,毕竟上报了朝廷,朝廷现在都没有回信,急死他了! 听一个少年音在身旁响起,南家威闻声看去,顿时摆摆手道:“有什么困难去找老何,他们会帮你处理的。” 明儿哥一怔,这是将他当做前来求助的人了?他忍住笑,一脸严肃道:“城主,我知道三钱花用水煮开喝下可能有解蛊的作用。” “什么?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南家威皱着眉转头看向明儿哥,满是疑问。 明儿哥看着他笑了笑,南家威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旁边早就认出明儿哥的老何道:“快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王爷的儿子小王爷!长得很像王爷!” 明儿哥:“……”原来他长得和他爹比较像? 老何也紧紧的握着城主的手臂道:“好像是的城主!” 南家威深吸一口气,立刻开启谄媚的态度,笑的脸上开成一朵花道:“原来是小王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方才真是失礼失礼失敬失敬。” 明儿哥还没有想明白这个城主的画风怎么突然就变了,想起正事也顾不上他的客套话,直接点头道:“可知道哪里有大夫?” 城主马上又回神,这见了大人就做小的习惯又犯了!整个一严肃脸道:“有的,来人马上去请大夫过来这里。” “是!”就近的一个护卫马上跑开。 白衣面无表情的抱剑站在明儿哥身后,让人不敢靠近,他见过贪官的嘴脸,方才南家威露出谄媚的表情时,他以为这又是一个大贪官。 也许清官都是两袖清风的关系? 这城主圆成这样,实在是…… 明儿哥被南家威的变脸也实在是有点吓到,之前没有调查这个城主的资料真是失策。 南家威没有转变过来,依旧用那张严肃的脸跟明儿哥保证道:“小王爷请放心,大夫马上就到。” 明儿哥点点头,“劳烦城主了。” 老何被城主严肃的脸吓了一跳,他们这些年接待过不少的大人,已经知道用什么脸色最合适。见城主板着一张脸,暗中扯了扯城主的衣袖。 南家威对老何十分的信任,咳嗽一声偏头听老何道:“城主你的脸色太严肃了!” 南家威眉头抖了抖,自我感觉换了一张脸,实际上更加的严肃。他扭头看着明儿哥,着张酷似中山王的脸!他笑不出来! 因为中山王是他的崇拜的人…… 老何一脸绝望,城主你会给你崇拜的王爷的儿子留下一个不怎么好的印象。 第三百八十八章 尝试解蛊(上) 明儿哥对上南家威这么正经的面孔,心里对他的印象又上升了不少。 大夫很快就来了,见过城主之后,明儿哥问他:“大夫,您知道三钱花?” 那大夫还以为城主找他询问这些灾民的情况,听见明儿哥问三钱花有些楞道:“知道,三钱花只是一味很平常的草药,有毒性,不过对人误食之后没有生命危险。对虫子来说很致命。” 明儿哥立刻道:“大夫手中可有三钱花这味药?有的话马上去煮成药水。” 大夫看向城主,等着城主拿主意。 南家威直接跟他说道:“你听小王爷的话去做,去吧。” 大夫赶紧朝明儿哥作揖,心想小王爷?这打起还有哪个小王爷?这只有一个中山王爷啊!他越发的不敢去看明儿哥,恭敬的跟着明儿哥离开。 三人来到一处药馆直接找了后面熬药的地方,白衣在旁帮忙添柴禾之类的,明儿哥也忙上忙下,舀水放草药。 等药熬好之后,找来最近的一个中蛊的灾民,明儿哥亲自动手喂药,忍不住叹气道:“对不住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试就没有机会了,试了还有一线希望,得罪。” 明儿哥把药灌了进去,回头一看,白衣已经把剩下的两碗药都灌完了,他们一共找来三个灾民试药。 一刻钟后,这些灾民突然呕吐起来,白花花的虫子连着血液吐落在地,一动不动的,看样子那虫子是死了。 大夫起初听到这个小王爷竟然想用三钱花这种草药去治灾民,觉得非常的离谱。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为了保命,他是绝对不会提出质疑或者反对的。 而果然,这些灾民刚进去没多久就满是痛苦,最后吐了一地不知名的白色呕吐物。吐完的灾民立刻瘫倒在地。 “大夫赶紧看看他的情况。”明儿哥招呼吓愣的大夫道。 “小王爷,这……他脉搏正常了,但是太过虚弱,恐怕……”大夫战战兢兢的摸脉,先是一喜随后又一惊,想来是不妙了。 中蛊的灾民本来就抵抗力差,这中了蛊熬上这几天,多半都只是吊着一口气,除了蛊就更加虚了。 不多时,最早吐出蛊虫的那位灾民已经没了气息,他的脸上因为中蛊的乌黑还没有褪去,就染上了死亡的气息。 大夫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抢救不及,心里很是内疚也不敢抬头去看小王爷的反应。 白衣垂下眼睑等待,另外两个年轻一点的灾民一男一女也开始吐了出来,白衣顾不上他们的伤感,出声道:“大夫,劳烦再看看这两个百姓。” 大夫哪里敢耽搁,立刻就去把脉,这一把他就泛起喜事还有些着急,从药箱里取出一包粉,吩咐候在一旁的药童道:“快,快去弄两碗温水来!” 药童不敢耽搁,立刻就去准备,明儿哥一同去帮忙,不过几息间,温水就拿来了,大夫用上人参粉,喂这两个年轻人喝下去,再在他们的嘴里各放一块森片。 “来,我们把他们抬到里面的床榻上,就看他们能不能挺过来了。老夫寻思着希望很大。” 大夫从内心散发出喜悦,一下在忘记了自己身边都有谁,自称老夫道。 明儿哥也露出了一个略欣慰的微笑,搭了一把手将这两个百姓送到药馆里面去。 “大夫,这三钱花对此症确实有效?” 大夫赶紧恭手很是激动,“有有有!小王爷年轻有为,聪慧无比,若不是您今天提出来,我们定拿这些古怪的病没辙,原来是身体里生了虫子!” 他终于知道怎么救这些灾民了!虽然这方法是小王爷告诉他的。能救人就好! 明儿哥不想浪费时间,只想知道第一个呕吐完不多时就死去的灾民原因,他问道:“大夫,用这三钱花可是有什么弊端?” “没有王爷,草民之前说了这三钱花是有毒,但是对人体没有大伤害,平时若是误食也只是身体乏力精神不佳。”大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 在这个寒冬天给吓出来的。 明儿哥:“那方才那个百姓,为何……” “小王爷,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底子好的能熬过来,底子不好的就熬不过了,方才进去的那两个年轻人,虽然脉搏微弱好歹还有些生机,这会也是听天由命罢了。” 如果能救哪还能不救的道理。 明儿哥点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派人煮药水解蛊,三钱花够吗?不够马上从别的地方调过来。” 大夫:“回小王爷,三钱花是普通的草药,但平时的需求量不大,这会儿怕是不够,草民马上跟城主提议!” “嗯去吧,辛苦你了,尽快安排挽救这些灾民的是性命。” 大夫急匆匆的交代了药童去煮药水解蛊,自己则快步几乎接近奔跑的离开去告知城主。 白衣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周围十几个人道,“我们回去吧,晨曦和启儿哥该担心了。” 明儿哥一顿,他出来的匆忙,确实还没有跟兄长妹妹说一声,但他也挺想在这里守着看喝了药的这两个灾民能不能平安醒来。 白衣似乎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平静道:“我送你回酒馆,不然晨曦可能会跑出来找你,之后我会回来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会立刻通知。” 明儿哥有些愧疚,白云是朋友不是小厮,他麻烦了白衣那么多挺过意不去的。摇了摇头道:“不用,看里面的情况,这些药童会好好看着的,我们回去吧。” 白衣回头看了一眼来来回回的人影,按照这样的比率,这批灾民恐怕会伤亡很多。两人结伴离开。 大夫跟城主汇报之后,那是众人都开始的欣喜若狂,又是一番的命令下去,收购草药的收购草药,负责煎药的去煎药。 整个城中突然就忙碌起来了。 明儿哥回到打客栈,一进门就被两道视线盯住,是晨曦和启儿哥。果然被白衣猜对了,久久不回来,他们会担心。 瘦子一直把酒当做水来喝,一有空他就抱着他的酒葫芦,见明儿哥从外面回来,眼睛也亮了,出声说道:“终于回来了,喏,这两个一下楼找不到你就要出门找你,被本师伯拦下来了。” 明儿哥进门之后还返身有些好奇的查看新安上的大门。他离开的时候这门还维持着被踢破的模样,回来就焕然一新了。 但他也只是停留几眼就进去了,听着瘦子的话,他径直走去晨曦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我出去查证一些事情啊,白衣跟我一起,没事的不用担心。” 他知道晨曦在担心什么,娘亲和父亲出事后,难免有些心理阴影担心的比较多。 晨曦幽怨的看了一眼明儿哥,然后看向报剑倚在柱子上守着东方仇的白衣,不情不愿的点了头。“那二哥下次出门要跟我们说一声啊,大哥和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刚安顿好行李一出房门就找不到你了。” “嗯,是二哥做的不对。大哥你们饿了吗?让伙计去准备午食吧。” 掌柜和店里的伙计是苗大师出手救的,这几天恢复过来能蹦能跳,加上又是董蓉名下的产业,对明儿哥这个少东家可谓是毕恭毕敬的。 后院井里的水已经被苗大师等人处理干净了,这几天都在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然而明儿哥怕启儿哥和晨曦刚来会受不住,又去打了一桶水放蛊虫进去试验。 确实不会有变化之后,才放心的让后厨的人用。 明儿哥这才来到瘦子的旁边坐下,一张四方桌,四条板凳,只有瘦子占据一边独自喝酒。 “忙完了?可算是有时间跟我说说结果了,看出来那个三钱花是真的能治这蛊?不然你小子就不会这么淡定了。”瘦子边说边给明儿哥倒了碗酒,用一旁的酒坛子倒的,他依旧抱着他的葫芦。 明儿哥也喜欢喝酒,但现在这个时期不敢喝多,他可没有瘦子这种千杯不醉的本事。抿了一口,暗自感叹他家的酒果然不掺水。这才说道:“确实能治,不过过了这么多天,很多人的身体都太虚弱了,吐出蛊虫之后,更加伤身,没能挺过来。” 这个结果似乎在瘦子的预料之中,他从来都没有把那些灾民的死活看的十分重要,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救不了那么多人。 他又喝了一口酒啧啧两声说:“能救多少就是多少吧,我们又不是观音娘娘玉皇大帝。这事等会你上去跟你师父说说。” “好,大师伯,二师伯哪里去了?”明儿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胖子的身影,平时他都在这酒桌上的,不由的多问一句。 瘦子漫不经心道:“这我怎么知道,估计是不知道去哪里浪了,反正也没他什么事,怎么你找他?” “那倒没有,没有看到他多嘴问一句。”明儿哥笑笑,起身准备上楼。 这刚站起来,门外就传来胖子的哟呵声,一眨眼人就蹿进来了。头上都还挂着草,乍一看都以为他去钻哪个草丛了。 他宝贝似的从怀里往外拿药草,非常兴奋。“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这是痒痒草、臭草、麻草!把这些煮成水喂给那小子,从五脏六腑里散发药效一定很销魂!” 瘦子抱着酒葫芦,看了看桌子上混杂着泥土的草药,捏了一株仔细观察,嫌弃道:“你出去就是为了挖这些?拿开拿开,还不如去找师父!”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尝试解蛊(下) “你以为我不想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神出鬼没的,我能去哪里找他?”胖子翻了个白眼,接着道:“若是把外面那些人的问题解决了,我们也不回苗疆先,在中原四处闯荡闯荡?” 瘦子嘿嘿一笑,“正有此意,哎烦,你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了,随便你怎么折腾楼上那小子,没有用处了就直接杀掉,谁还有那个闲心带他回苗疆。” 明儿哥在一旁看着这两位师伯旁若无人的讨论之后的计划,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爹娘,不由一阵黯然。 不知道他父亲现在找到他娘亲没有,如果有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如果没找到,这件事可麻烦了! 晨曦和启儿哥都没有什么兴致说话,明儿哥就带着他们上楼歇息去了。 白衣倒是知道江湖上有个讯纵阁,是专门用来找人和收集消息,只要给银子他们都能把人给你找出来或者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但这两位大师的身份特殊,连带着他们师父的身份也应该不简单。 一个朝廷太医跟苗疆大师是师徒关系,往深了想,只怕会被误会成苗疆派细作来大齐卧底。 索性他也就不多嘴了。连看东方仇都嫌累,倚着柱子闭眼小歇。 冷不防一到声音出现在他耳边,“白衣啊……” 白衣猛地睁开眼,眼神很平静,侧头看着圆嘟嘟的胖子脸,微微垂下眼睑问道:“大师何事?” 胖子的小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瞥向东方仇,双手交搓,询问道:“你看,他总是被绑着也不是个事,半死不活的精神面貌多不好啊。” 白衣沉默,没明白胖子是什么意思。一个阶下囚还要精神面貌好? 胖子这几天的真的无聊,楼上的璞屈死活不开口说话,外面中蛊的灾民,他们知道怎么解蛊身上却没有材料。瘦子有了酒就不愿意动弹了。 他只好把主意打到阶下囚的身上。 “你看他那个了无生气的样子,再捆多两天怕是要翘辫子了。”胖子说。 白衣的无言以对,片刻才有礼貌的提问道:“大师,您到底想说什么?” “把他放了!”胖子声音提高一层道,那模样好像在跟白衣要人。 白衣:“……” 这大师今天是没吃药吗?怎么突然那么奇怪,难道也被人控制了? 对于这些蛊虫的本事,他是越来越顾忌了。 胖子想拍了拍白衣的肩膀,然而还没有碰到白衣就已经飘然的退后几步,“大师为何要放开这人?他诡计多端狡猾的很。” “还能有什么!新发现了一种融合草药,想知道药效如何。”胖子说着已经朝着东方仇而去。 白衣脚步抬起,刚想去阻止又强自停了下来。纵使他很恨东方仇也没有想过要这样拿他去试药折磨他。 胖子已经拿出一个小药瓶了,拔开了塞头,抬高了东方仇的下巴,好似要灌进去。 东方仇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直在努力的调养生息,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也没有性命之忧,挨了白衣的那几道鞭子也没大碍。 是以,他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眼睁睁的看着那臭的熏鼻的药要灌到自己嘴里的时候,目光忍不住紧锁在白衣身上,事到如今,确实只有这个儿子才能救他。 白衣还没细想,身形已经快一步挡住东方仇的嘴巴。 胖子故作不解的看着白衣,把药收回来道:“白衣你这是做什么?舍不得他受苦?” 白衣暗自稳住自己的气息,半晌才道:“大师,虽然他罪大恶极,理应当死。然而到底我身体里流着他的一半血,痛快让他死我没有意见,拿他试药还是不要了吧……” 胖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时候觉得你心肠挺硬的,这会看来也不是石头。你松开,这是九筋药水喝了解开他绳子他也跑不了。总比你绑着他好吧。” 白衣迟钝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的相信胖子,他也找不到理由推拒。 看不出颜色药水顺着东方仇的喉咙往肚子里去,东方仇一被灌完就是猛烈的咳嗽,还做出干呕的动作来,胖子一点都不怕,笑眯眯的给他解开身上的绳子。 “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全身酥酥麻麻的提不起劲,连走路的迈不动?”胖子就差拿支笔来记录了。 东方仇怎么咳都咳不出来,顿时恶狠狠的瞪着白衣道:“你这个逆子!放任他人毒害你爹,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可这声音……明显是个娇弱的姑娘声,东方仇震惊了。 白衣也盯着他瞧,这是什么本事?模仿他人的口技?但这娇娇柔柔的嗓音配上东方仇这长相…… 对不起,严肃不起来了。 东方仇震惊的神色加白衣有些破功的表情,胖子得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跑到瘦子的对面坐下得意道:“看到没有?我的新药!” 东方仇这个时候还不可置信的大声吼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怎么了!” 可是发出的声音依旧是一个姑娘音,在他的疯狂下有些尖锐。 胖子又哈哈的笑的拍桌,“你现在别说声音变成女的了,你走两步试一试?” 东方仇身上的绳子已经被他解开了,但是被绑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行动自如,所以他只能扶着身后的柱子勉强站着。 胖子的话的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不祥在他抬脚的时候就感受了,踩在地上是钻心的疼啊!不知道还以为是踩在刀尖上钉子上火炭上! 胖子瞧着他的那女气的脚步,笑的都快把头撞桌子上了。 “我,我跟你说,这个还有很多惊喜,你慢慢的享受吧。而且别指望着逃跑,如果你准备这样子过一辈子的话。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咳嗽一声,忍住笑意,走到酒馆门口守着,嗯握拳遮掩带笑。 东方仇哪里还敢走,他指着胖子道:“你……你……”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打击的他的是,他用的竟然是兰花指! 胖子翘着腿,一抖一抖的,“这姑娘长得真丑!兰花指倒是很规范的,师兄你说是吧。” 瘦子的嘴角也扬了起来,“你从哪里弄来的配方?” “嘿,这几日实在无趣,想起以前看过的方子就试验起来了。好玩吧哈哈哈,别让师弟知道了,免得他又说我乱用蛊虫害人唉。”胖子抛了两粒花生米进嘴里,看起来得意极了。 瘦子打量着脸色狰狞的东方仇,“他就一直这样?” 胖子点头,“还没玩够,不用这么快给他解药。好多特点我都没有记录,你不觉得这姑娘的嗓音还挺好听?” “你从哪里弄来的声音?”瘦子知道这音蛊,也要寻到一个人的声音等蛊熟悉了才能完全复制。 “那个花楼里唱小曲的花花姑娘啊,她们好久没开门,我请她给我唱了好几首的曲子,直到音蛊熟悉了才回来。这声音柔啊软啊好听啊。”胖子回想起来又陶醉了。 瘦子笑了笑,难得没有讥讽他。 东方仇听不懂他们说的,但是知道蛊是怎么回事,淼罗不就是玩蛊的吗!难道他现在这样子也是被下了蛊? 白衣饶有兴趣的看着东方仇如何浑身上下的透露着女气。 胖子命令道:“美人,唱首曲子来听听,就唱那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瘦子噗的把口中的酒给喷了出来,指着东方仇道:“你你叫他什么?” “那音蛊的名字是美人!”胖子抹了把脸,恶声恶气的瞪东方仇道:“唱!” 东方仇:“……我不!喏。” 东方仇控制不住自己,捏着兰花指转着圈,幽幽怨怨的唱了起来。 莺莺歌喉,泌人心菲。 瘦子听着忍不住叫好,胖子吃着花生米,有滋有味的,“所以说你这样绑着他就是浪费资源,我一早就发现这人的嗓音需要改造一番。” 东方仇唱着唱着脸上满是扭曲,他竟然!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每走一步,脚底那是钻心的痛! 明儿哥带启儿哥和晨曦回房商谈着接下来的事情,就听见这小曲的声音,互相对视一眼。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这酒馆卖唱? 掌柜的和伙计的偷偷摸摸的躲在后厨,伸出个脑袋张望,当看见东方仇如此多才多艺的时候,简直是震惊了。 若是个白嫩的小哥唱戏,他们还觉得情有可原,这个被绑了这么多天的高大汉,转眼变成这么温婉,世界真可怕。 他们不再看东方仇的脸,反而沉下心的听这小曲,别说这唱的还真不错,没有十年功力可下不来啊。 明儿哥三兄妹寻着声音来到楼道上,只见东方仇翘着兰花指,踩着小碎步,伸着手臂就差两手之间来一块手帕了,这声音就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冒出来。 明儿哥和启儿哥:“……” 晨曦揉揉眼睛拉着明儿哥的衣袖道:“二哥,我不是在做梦吧?就算是做梦也不应该梦见东方仇啊。” 她一说话,瘦子胖子以及白衣都抬头看着他们,明儿哥和启儿哥容貌相似度达到九层,此时都瘫着一张脸看着那唱戏的东方仇。 东方仇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乖,不是做梦。” 他们三兄妹索性趴在栏杆上看着东方仇唱啊跳啊,这种另类的表演,百年难得一见。 启儿哥略艰难的跟明儿哥说:“看来这东方仇之前兴风作浪不是没有道理,我想世间少有长的英气又能文能武,还能……” 明儿哥望着屋顶接上道:“还能唱小曲的男人。这手势标准的我都要佩服了。” 第三百九十章 下令封城(上) 东方仇跳了半个时辰才被胖子解放出来,明儿哥三兄妹听的昏昏欲睡。晨曦已经靠在她大哥的怀里睡着,启儿哥和明儿哥比手势示意背晨曦回屋。 现在他们身边都没有带小厮婢女,只有在暗处的暗卫。自然什么都自己动手了。 白衣在晨曦露出困意的时候就时常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生怕晨曦就这么睡着摔下来,幸好她的两个哥哥都很注意她,看着靠在哥哥怀里的晨曦,白衣扭头看着外面冷清的街道出神。 东方仇是彻底没力气动了,他瘫坐在之前白衣坐的那把椅子上,闭上眼睛脸上全身冷汗,双脚忍不住的抖啊抖,看起来被折磨的十分可怜。 晨曦回屋睡着,有暗卫守着,明儿哥启儿哥倒是放心了一些。轻轻的敲了敲苗大师的房门。 这几天苗大师一直守着璞屈,没有出过房门,都是为了套出璞屈的解蛊方法。如今方法已经套出来,苗大师会遵守承诺把璞屈给放了吗? 这个时候是璞屈的昏睡时间,璞屈这几天没吃的只有几口水吊着,瘦的更加可怕,几乎快皮包骨了。苗大师亲自起身开门。 明儿哥喊了声师父,启儿哥喊了声大师。 苗大师点头,看着启儿哥道:“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谢大师关心,这一路上来的都很顺利,只是还请大师责罚,您借给晚辈看的那本药籍边上被损坏了一角。”启儿哥一看到苗大师就条件反射的想起那本书籍,很是内疚道。 明儿哥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笑道:“师父,那本药籍是被徒弟的皇蛊给啃的,我大哥当时可生气了,你要罚就罚我吧。” 苗大师失笑,这两个身高面貌都相同的两兄弟,一说话就容易认出来了。“那本药籍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就说了赠与你,那就是你的东西。” 明儿哥一听,就说了他这个大哥太过认真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师父,他说的三钱花确实有用,煮成水喝进去之后,灾民会把蛊虫吐出来。” “有用就好,只是生死有命,明儿莫要强求,就这样尽力吧,能救多少就救多少。”苗大师表现的很平静。 明儿哥除了接受也不能怎么办,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外面的事你就不用去操心了,等处理完这城中的事情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苗大师是打算回苗疆的。 明儿哥却不会再去,神情低落道:“我父亲娘亲至今下落不明,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后,我们三兄妹应该会一起去找爹娘吧。” “嗯,也好。”苗大师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在明儿哥开口之前又开口道:“刚才那唱曲的人是你师伯弄来的吧,让他别胡来。” 提起这茬,明儿哥忍不住笑道:“师父,刚才唱曲的是那东方仇,就是和璞屈混在一起的那个。” 苗大师:“……” 明儿哥放声大笑起来,苗大师也露出微笑,让他们去玩不用管他。 他们不在打扰,沿着廊道走到楼梯口下楼,跟白衣打了声招呼,启儿哥舒了一口气道:“明儿,若是爹娘回来了,你也不会长居苗疆对吧。” 明儿哥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嗯,你想到哪里去了,那时我应该会一年半载的探望师父吧。不会长居苗疆,我……不对,你怎么突然想到问题?” “随口一问,中蛊的灾民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么?东方仇你打算怎么办?” “东方仇会送到官府,至于那个璞屈就交给师父处理吧。听说他要带苗疆接受惩罚。”明儿哥低声说着。 这天很晴朗,日光缕缕,当然也驱不散这寒风。 如此,他们休闲的度过了几日。中蛊的灾民也已经逐渐的处理妥当,不幸离世的集中在一起焚烧。幸存的灾民竟然只有一千多人。 然而这才刚有稳定下来的趋势,洛阳城却突然被包围了起来。一个身穿盔的将士骑着大马带着面巾蒙住脸,冲进这城中,手拿明黄圣旨召见洛阳城主。 洛阳城主这短时间可是消瘦了不少,人看起来却很精神。听见小厮来报,匆匆的赶去迎接。 那将士未下马,站在大街上看着呻-吟-声不断,没有什么精神的灾民,他们面上还残留着乌黑之色。看起来像似中毒已深的模样。 南家威赶到他面前,单单看见那将士手上的圣旨就给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大片的跪拜声。 那将士昂起头不打开圣旨只大声宣布道:“奉吾皇之命!洛阳一带出现罕见病症,特派宫廷太医前来医治,在疾症未痊愈之前,洛阳城人一律不准离开,有什么需要可以向上禀报。” 南家威心里一突,仔细回味过来,大惊,上头不会以为这是瘟疫吧? 他急忙解释道:“大人,现在城中的情况已经控制下来,幸存下来的百姓都在好转。这封城就……” “大胆!竟然质疑皇上的决定!听说这是中蛊的迹象,若非皇上仁慈,碰过蛊的人都该通通拉去烧了!”马上的将士大声呵斥,他本是左相身边的人,说话行事都嚣张惯了,在这个洛阳城里就是他最大,谁又本事敢忤逆他。 南家威贵为一城之主,确实也没有骑在马上手持圣旨的将士高。听到他说要把中蛊的灾民拉去通通烧了,就更加的不敢开口说话了。 他虽然一开始对上头把周围灾民集中流放在洛阳城中的事,十分的不爽,但这种不爽也没有牵连到这些灾民,没有把他们不管不顾。 如今这半个月他可是把大部分精力府都放在了这些灾民身上,好不容易好转了,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没有挺过来的子民焚烧下葬,朝廷却来这一遭,若真的如此,他这个洛阳城只怕也就毁了。 当下不用老何劝慰,他就自动放下身段道:“大人言之有理,我们一定不出去,不知太医在哪呢?正好让太医诊断一二,这里的灾民确实是已经没有大问题的。” 将士一勒缰绳,高大的马匹呼出一口气打了个响鼻,洛阳城主背脊一僵,这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 那将士不屑道:“太医身子骨不好,长途跋涉的刚到城外,要先休息一天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才能进城看诊,等着吧。” 南家威心想,什么玩意,都来了都不进城调整,要知道以往这些官员不是最好的场所才不来!不行,他们的意思很明确的是想封城,而且宁愿在城外露宿也不愿进城。 这样下去情况很不妙啊。不过,病情控制住又不是假事。这些大官喜欢在城外挨冻就挨冻。正好也省了他的一笔开销。 “那就劳烦大人替小的跟各位太医问好了。”南家威垂着头,一直都不敢抬头,一抬头那就是藐视天威的罪名!太憋屈了这个! 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那大马转身踢踏踢踏离开的马蹄声。 直到听不见了,南家威身后的老何才小心的抬起头来,看到那消失不见的背影,赶紧起来扶起城主道:“城主,大人走了。” “大人!什么大人他就是个狗屁!”南家威很生气。“没听他的意思吗?贪生怕死的不敢进城就算了,还要封城,我们是得了瘟疫还是什么了?明明皇上在时候还对灾民关爱有加,怎么一转眼回去皇宫就变了一个样了?” 他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吓的老何想脱下鞋子塞到城主嘴里不让他说话,这若是让方才那位大人发现可不得了。掉脑袋的事! “城主,事到如今我们生气也没有用,还是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在太医面前说话,让他们确信这个病情是不会传染,并且已经快好了。” 南家威无话可说,叹了一口气转身和老何一起离开想对策去了,“还得好好的安慰城中百姓一番,不然会引起恐慌。” “城主说的极是。先好好的安慰城中百姓。您说,告诉小王爷有用否?”老何也是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把主意打到明儿哥的身上。 南家威思忖片刻摇头道:“小王爷不是王爷,告诉小王爷也没用,那大人手里还拿着圣旨,小王爷见了还是一样要下跪,还是别给小王爷惹麻烦了。” 老何受教的点头,左想右想除了送银子给他们,也想不出个第二条路了。 那将士说的话听见的百姓可不少,很快就传的纷纷扬扬,不少人为了验证,确实出不去城门,每个城门都把有凶神恶煞的士兵把守。 这事也传到了酒馆里的众人耳中。 由于事情已经接近告一段落,不少商铺小摊也开始开门做生意。摧毁的房屋也都在重建。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千山门这个江湖门派受百姓肯定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的弟子一直在帮助这些灾民,直到现在稳定下来才派遣了一部分弟子回山,剩下的一半依旧还留在城中观察。 明儿哥等人会知道这件事,也是这千山门的门派弟子回来酒馆告诉他们。他们知道了朝廷派兵封城还不许城中的人出入时,那是一个气势汹汹。 酒馆没有开门做生意,就住着明儿哥一伙人和千山门的弟子。 这天,千山门弟子一回来就盯着明儿哥,一脸深仇大恨,“听说你是朝廷中山王爷的儿子!” 明儿哥也没有含糊的应下,他以为身份被千山门识破了,却不想他们接着就道:“既然你是王爷就跟让外面来的那些士兵退下,他们好端端的竟然要封城,不准我们出去!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下令封城(下) 这个消息他们都还不知道,启儿哥从千山门的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兄弟二人互相对视。 明儿哥跟启儿哥道:“我们找城主商量商量?” 打交道的事,他还没有启儿哥来的熟练。过去将军府的事情也多是启儿哥在处理,他负责的东西多在于跑腿。 启儿哥摇头,“朝廷来的人城主也拿他们没有办法,等太医进城看诊后,观摩他们的态度再说。” 明儿哥见他大哥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也没有再深究了。跟千山门的弟子打着哈哈,聊一些有趣的传闻。谈正事他不会,聊天他会啊。 这些弟子都跟明儿哥等人的年龄相仿,聊起来也有共同的话题,很快他们对朝廷封城的事情已经转移了注意力。 一搂被伙计打扫了干干净净,就做了两桌人,千山门一众全身蓝白蓝白的门派服占了一大半。就只有明儿哥和启儿哥两个人混迹在其中,如此相似的容颜也很是打眼。 双生子还是很少见,特别还是这么大还长这么像并且器宇不凡的人。 他们在左边聚在一团,瘦子和胖子不爱和他们呆在一块,守在右边的桌子的老位置,喝喝小酒溜溜东方仇。倒也过的自在,没有人急着要离开。 瘦子和胖子被师父指令陪在苗大师的身边,他们自然不会违抗命令,就等着他们的小师弟说启程离开。 以他们的耳力自然听见了千山门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这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想离开就城门口那几个士兵拦得住么?笑话。 胖子不屑的想着,闲来无聊又命令东方仇唱小曲,每天来上半个时辰,日日不落。 东方仇唱小曲的功夫早就住在酒馆里的人知道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现在他唱,还有人拿他跟其他姑娘比较,给他和倒彩来着。 胖子把玩着花生米,“师兄,外面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师弟估计过不久就要回苗疆,咱怎么办,我还想在中原多溜达一段时间。” 瘦子瞥了他一眼,“没事送那小子回苗疆做什么,杀了完事,我们找师父去。” 胖子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喝了一口酒道:“师弟整天钻在那房间里,这么多天都没把那小子饿死。” 瘦子指了指东方仇道:“祸害不容易死,听来听去就这几首,他还会唱别的不?” “你真当他是唱小曲的小姑娘?音蛊就会这首,忍忍吧。”胖子说。 而楼上饿的奄奄一息的璞屈确实已经忍耐不住了,他问看书的苗大师道:“我已经告诉你解蛊的方法,难道你想食言不放开我?” 苗大师确实很有原则,刚开始那本一指厚的书籍现在就剩下一节手指的厚度了。跟他比耐性,他从来都是稳赢的。 观察了璞屈现在这个情况,苗大师果真放下书籍把绳子给解开了。 “你走吧。” 璞屈:“……” 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他怎么走!饿了多少天了?十天半月吧! 苗大师站起身,他也该出门看看了,临走前他很好心的把房间窗户打开,“如果不想从大门出去的话,可以从窗户离开。不过有点高以你现在的身子,一定要慎重。” 璞屈:“……” 苗大师真的走了,璞屈身上的蛊虫和银两都被他搜刮一空,加上璞屈一天一口水,半个月滴水未进的情况,还能顺利逃走也算是他的命吧。 苗大师出现在楼道栏杆旁,下边左右两边各占一角,他那徒弟和兄长和一群少年说笑乐的合不拢嘴。 他师兄那边喝着小酒听着小曲,那个东方仇把姑娘演绎的惟妙惟肖,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是被强迫控制的。扫了一眼他那二位师兄,整天弄些稀奇古怪的蛊来玩。多大年纪也改不了。 大约是察觉了,胖子和瘦子都朝楼道看去,竟然是苗大师。虽然苗大师没有出房门,但人家也还是仪表堂堂,丝毫不见邋遢的。 胖子大喝一声高兴道:“师弟,来一起喝杯梨花酿,这味道啧,不够咱们的酒烈,细品嘛还是挺不错的,完全是不同的体验。还有小曲听,快来快来!” 明儿哥也站起身笑喊,“师父。” 他都站起来了,就是论年纪千山门派的弟子都没有苗大师年长,站起来施礼也是应该的。 于是,一众少年也站起来抱拳问好。 苗大师含笑,朝那群少年郎点头,摆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走到胖子的桌前落座。 瘦子拿出一个碗,倒酒给他道:“终于舍得下来了?” 苗大师听胖子之前这般说,先喝了一口酒慢慢品出来才满意的点头,回答道:“之前问他解蛊方法的时候,答应过他要放他离开。” 胖子手一僵,“你真把他给放了?” “当然。”苗大师又喝了一口酒道。 胖子把酒碗一放,起身就要离开。 瘦子脚一拦,抬眼道:“做什么去。” “这还用问,把他给咔擦了!师弟放他走,我出手杀了他并不冲突。” 苗大师笑看胖子道:“你觉得一个饿了半个月的人能走的了多远……” “难道还不让人有同党?”胖子反问。 瘦子抬抬下巴,“看他的好同党给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胖子:“……”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坐下吧,我在他身边种了子母蛊,走再远也没有大碍。”苗大师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仿佛那个出尔反尔下手暗算的人不是他,他也从未给自己贴上什么正义的标签。 对付此种丧心病狂的人,就是要好好的折磨一通再任由他自生自灭,若他不自灭那就是动手毁灭。 胖子这才高兴的重新坐下来,“师弟早说嘛,你怎么放的他?” “给他解开绳子,把窗户打开。”苗大师笑着说。 真是绝了,胖子连忙跟他碰杯,干的漂亮。 瘦子无话可说,然而眼底的笑意骗不了人。 他们这般喜气融融,南家威和房间里的璞屈是一点都高兴起来! 璞屈积攒了好久的力气才从床榻上爬起来,准确来说是翻了个身然后掉地下去了…… 他四肢无力头脑发昏,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口,他想还是不离开这里先,这个样子他根本无法离开,那个人也正是知道了这个情况所以才放任他一个人在这里。 只要给他一碗饭,给他一点吃的,积攒了力气他就能从这里离开。他还会很多很多的蛊术。 这时,掌柜的专门端着给晨曦用的浓汤从厨房出来给启儿哥过目,启儿哥喝了一口发现没有问题就让掌柜的送到楼上去。 这些分铺的掌柜大多是本家的人,很忠诚很可靠。 掌柜的也不觉得尴尬,毕恭毕敬的亲自送去楼上。路过一道房门的时候,他脚步慢了些,看见里面躺在地上的人影时,二话不说立刻越过,来到晨曦的门前,轻轻的敲了敲,“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晨曦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陌生的环境,她立刻从床榻上坐起来。停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现在在洛阳。 她揉了揉眉宇,掌柜的隔了一会又敲了敲门,少东家说轻轻的敲敲门请小姐醒来,不必急着送进去。 晨曦下地穿好鞋子,洗了手在铜镜面前整理了一下没怎么乱的发饰,这才打开门看着掌柜手中端着的碗,嗅了嗅问道:“多谢掌柜,是鸡汤吗?” “小姐不用客气,是鸡汤,少东家让小的熬了两个时辰熬出来了。” 晨曦伸手接过,掌柜的微微避开一些,和蔼说道:“这碗重,小姐让开些,小的给您放桌子上去。” 晨曦依他所言,让开位置请他进来。 掌柜的很明事理,什么也不看,低着头把汤放下退回门外,思虑着问道:“小姐,要不要小的给您买两个伶俐的丫鬟来?” 小姐身边一个贴身侍候的人都没有,十分的不妥。 晨曦歪头想了想,有个侍女在身边比较方便一点,“嗯,帮我找一个吧,不要年纪跟我差不多的。麻烦掌柜啦,银子的话跟我哥哥拿哦,我身上没带~” 掌柜笑了笑,哪能要小姐的银子,他继续退后两步道:“好的,小姐先喝汤,小的马上去办。” 晨曦点头,见他转身离开便关上了房门。 掌柜的再次路过打敞开的房门,璞屈虽然已经饿的全身没有力气,他也还听得见外面的脚步声,拼了最后的那点力气叫住方才端东西上来的人。 “你等等,我,我要点菜。” 掌柜的很不巧听见了他说的话,探头探脑的从外面往里看,正和地上的璞屈视线对上。 顿时,他什么都没有说,马上就跑了。 见他慌慌张张的下来,然后想起小姐还在楼上房间里,又蹭蹭蹭的上楼,守在门外。 晨曦喝完了鸡汤,擦过嘴之后端着碗准备下楼,一打开门…… “额,掌柜的您一直守在门外吗……”晨曦勉强扬起一个微笑道,心里有些警惕。 掌柜见她出来,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道:“小姐我是刚回来的,那间房间有个奇怪的人,少东家嘱咐我们不要去管他,刚才他说话了!想了想留小姐一个人在房间不妥。小姐您要下楼吗?走吧,我们下楼去吧。” 晨曦有些哭笑不得,还是转身关好房间,跟着掌柜的下楼,路过苗大师经常呆的那个房间时,见房门敞开,她还想顺便瞄两眼,就被掌柜的如临大敌阻挡了视线。 “小姐,那人太可怕了,您不要看。”掌柜的走在靠门那边,努力把晨曦往楼下带。皮包骨眼睛死死盯着人,小姐看了晚上得做噩梦。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单独逛街(上) 晨曦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被掌柜的护送下楼,启儿哥两兄弟还在和千山门的弟子闲聊,他们的门派里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有一次这些门派的人看到一只大狗熊,本以为身为武林高手轻易的可以揍得那个大狗熊四处飞跑,可是谁都没想到,这大狗熊力大无穷,打的他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无奈之下,他只能逃之夭夭。可谁想到的是,这个大狗熊竟然追上来了。如果不是掌门即使出现,他们都得被喂了狗熊! 比如他们都有一对一同门对手,每个月就要比试一次,若是哪方比武输了,得帮对方洗一个月鞋袜。那酸爽,直逼他们闻鸡起舞不敢有任何偷懒。 再比如他们谁轻功不过关,整个寝舍一个月的生活用水都不用担心了! 再来功课什么的,简直无时无刻都在令人奋起图强,在座中就有一个弟子被罚过的。他苦不堪言的抱怨道:“那天我在河边下游洗九师兄的鞋袜,天啊,我得用三层布蒙着鼻子!还记得门派里仙女是怎么晕倒的吗?是被九师兄的袜子熏的啊,当时我单手提着九师兄积累了一个月的鞋袜,没拿稳就掉到她头上去了,那可怜见的,不小心套住了!我就看着她呜咽两声发疯似的跑来跑去,然后晕了,那次真的吓死我了。大师兄多宝贝仙女啊,要是她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是我的错还是九师兄袜子的错。” 明儿哥听着哈哈大笑,他没有接触过江湖门派自然觉得好玩。苗大师那边也饶有兴趣的听着这群少年郎说这些生活中的小事。 启儿哥寻思仙女是什么女子,能让一个门派喊她为仙女,便笑着问道:“那仙女是何人?把一女子熏晕了,得多尴尬啊。” 千山门的弟子又是一阵捧腹大笑,“那仙子不是人,是一条小狗,我们大师兄养的,可宝贝了。” 启儿哥:“……”贵门派的大师兄果然对它非常宠爱…… 明儿哥听了笑的受不了,如果不是过去的教养约束,他都要猛拍桌子以表示他的心情。 晨曦悄悄的下楼,也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改天她也得为她的宝贝蛊虫取一个美美的名字! 听见女子的笑声,这群少年郎立刻肃静了。齐齐回头看正在下楼梯的晨曦。 晨曦不是没有被人打量过,大大方方的走着,朝明儿哥眨巴一下眼睛。 明儿哥刚想站起来去迎她,他没想到晨曦会这么快下楼来,瞧这群亮的吓人的目光,他妹妹得好好的藏回去! 正巧,白衣刚从外面回来,抬头看见晨曦,眼底有柔情笑意划过,目光一转看向那群盯着晨曦眼珠子都不会动的人,握着剑柄的手收紧。笑意也消失不见。 明儿哥在楼梯口等她走下来道:“睡醒了吗?要不回去再歇息歇息?” 晨曦瞄了一眼千山门的弟子,她刚睡醒自然不想回去房间里窝着,但是这里也不太适合她呆。她不自觉的嘟起嘴,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刚进来的白衣,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一扫刚才的低落,神采飞扬跟她二哥低声道:“二哥,我让白衣带我出去转转,你这里有客人我不方便呆着。” 明儿哥回头看想向武功高强为人正直的白衣,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恩去吧,累了就早点回来,这个拿好。” 晨曦接过明儿哥给她的钱袋子,笑眯眯的跟他苗大师等人打招呼,又简单跟启儿哥告别,拉着刚进门的白衣就出门了。 白衣见晨曦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笑眯眯的,想起自从他去了边关城开始,晨曦就没有怎么搭理过他。 他当然也不敢往上凑去惹晨曦生气。 此番见晨曦狡黠的转着钱袋子朝他走来,二话不说拉着他的手臂离开,他面色不变,眸子里全是惊讶,回头看明儿哥和启儿哥,这两兄弟明显在拜托他保护晨曦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细想,人就已经被晨曦拉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酒馆里的千山门弟子目光还停留在门外,明儿哥拍拍手掌收回他们的注意力,笑道:“这都怎么了?” 千山门的弟子羡慕道:“慕容兄,刚才那位小仙女是你妹妹?” 启儿哥对仙女这两个字有阴影,咳嗽一声道:“我妹妹她……不是仙女。” 众人:“……” 千山门弟子甲:“好漂亮啊!” 千山门弟子乙:“好可爱……” 千山门弟子丙:“好像要一个这样的活泼可爱善解人意温柔尔雅的妹妹~” 明儿哥和启儿哥:“……”这话题没法谈了。 现在的洛阳城没有以往的热闹,也不会冷清到哪里去。两旁依旧还有小摊摆着各种各样玩意叫卖。 晨曦出来之后就松开了白衣的手臂,她拿着钱袋不方便,又不想把它系到自己的腰间,便回头看着白衣道:“白衣,你帮我收着钱袋吧?” 白衣面无表情的接过来收好,一句话都不吭。 晨曦狐疑的瞧了一眼白衣,半晌才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出来逛啊?也怪我没有问你就把你拉出来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衣单独跟晨曦出来求之不得,现在心里刚反应过来在激动呢,结果晨曦就来了这么一句,他立刻表示没有的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没有,陪你出来逛我很高兴!晨曦想去哪里玩?” “那你给我笑一个?”晨曦总是见他板着脸,四下没有熟识的人时,她就喜欢逗逗他。 白衣对晨曦向来有求必应,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出来。 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忽然如沐春风的笑了,那双眼里的温柔让人忘记正处于寒冬的天气。白衣本来就是英年才俊,冷着脸都能让姑娘家频频抛媚眼。如今这笑起来周身的冰冷化开了,晨曦感觉心脏跳动了一下,立刻死死的压下去。 笑的真犯规! 晨曦低头,咳嗽一声,转身朝着一旁的小摊子走去,“既然没有不开心,我们就去找好玩的吧。” 白衣在晨曦低下头的时候笑容就消不见了,犹如昙花一现。他的笑本来就是因为他,但是晨曦好像不喜欢他笑。 见她有兴致去逛,白衣立刻跟在身后。 晨曦来到一个木摊子前,看上面雕刻的小玩意爱不释手,摊主是个老爷爷,见到有客人来也不招呼,依旧很用心的在雕刻他手上的木头。 白衣低声问晨曦,“要刻一个收藏吗?” 晨曦正观察那些栩栩如生的动物,听见白衣主动询问讶异道:“白衣你想雕刻吗?咦,想不到你喜欢收藏,好啊,老爷爷有空吗?我想请您雕刻两个,一个我一个他。” 白衣来不及解释,晨曦已经说出口了,老爷爷放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晨曦和她身后的白衣,笑了笑,也没有回答拿出早已备好的木头开始照着晨曦和白衣的模样刻。 白衣见晨曦眸子亮晶晶的,心里也就不再准备解释了。 他原本是看晨曦好像很想要的样子,所以才提议问她要不要刻一个拿回去。显然晨曦误会了。不过这误会误的很好。 老爷爷的手工活非常精湛,但也需要时间,晨曦提议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再回来拿可不可以。 这给人雕刻就跟画人物肖像相似,你站在这里才能给你雕刻仔细了。不然人来人往的,谁还记得你的模样。 那老爷子闻言抬头仔细的盯了晨曦许久,又看了白衣许久,半晌才道:“可以,两柱香后再来拿吧。”末了,他又独自补充道:“也就小姑娘和这小哥长得标致出众,不然老头子可不好雕刻了。” 晨曦莫名其妙的被夸了一通,还当着白衣的面,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谢又拉着白衣走了,不拉着白衣她没有安全感,这条大街上都没有她熟悉的人。 晨曦醒来只喝了碗鸡汤,肚子还留了很多地方,她看见前方插在稻草上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很是纠结。 白衣观察了周围没有什么危险或者可疑人物的时候,注意力就会全在晨曦的身上,见她盯着冰糖葫芦明显是想吃,但是? 白衣再次主动道:“我们去买冰糖葫芦。” 晨曦唰的看向她笑弯了眼睛,“原来白衣喜欢吃冰糖葫芦!来,我请你呀,不过你给我一个就好,我想尝尝。” 白衣:“……”他并不喜欢吃啊!原来是这个原因,想尝又怕吃不完浪费所以在犹豫要不要买。 他怎么觉得晨曦越来越可爱了。 打住!他在想什么! 白衣木着脸任由晨曦拉着他上前咬了一串糖葫芦。白衣给了小贩一个铜板。晨曦的钱袋他根本就没想去动。 晨曦拿着冰糖葫芦眼巴巴的看着他,白衣感觉自己要被晨曦融化了,接过晨曦手中的糖葫芦,将那头尖锐的木棍掰掉,递回给她道:“你吃,吃不完再给我,没关系。” 晨曦也不再客气,嗷呜的咬掉了最上面一颗,然后示意白衣吃一个。 白衣再次:“……” “你不吃吗?”晨曦疑惑的看着沉默的白衣,“刚才你不是说你想吃冰糖葫芦吗?难道是嫌弃我咬了?你刚才看着的,我没用碰到第二颗,是咬在第一颗上面把它拔下来的。” 白衣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他以为陪晨曦出来逛街就相当于,保护、提东西、结账三件事。现在看来好像再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为了不让晨曦伤心,白衣就着晨曦手举着的冰糖葫芦串上咬下一颗。 “是不是很甜!”晨曦左边腮帮子鼓鼓的,是那颗糖葫芦。 白衣很认真的点点头,“甜。”能不甜吗!晨曦亲手喂的! 晨曦很满意,转身继续往前走,白衣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太紧张了,方才他都没敢去看晨曦。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单独逛街(下) 第三百九十三章单独逛街(下) 两人顺着一条街往下走,遇到好玩的摊晨曦都会停留上片刻,几乎卖吃的她都会买上一点,因为她只在尝,吃的很少,所以白衣也就没有阻止她,可谁知道这就出事了。 反倒是他的手里提着越来越多的纸袋,都是晨曦尝过的东西,比如一个块云片糕点,晨曦买来掰三分一吃了,剩下的就进了白衣的肚子。白衣不吃就放回纸袋里提着。 路过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晨曦又停了下来,白衣却看向对面的一个卖斗笠的摊子,晨曦这样出来太惹人注意了,他低声跟晨曦道:“我去给你买顶斗笠带着好不好?嗯找个不会阻挡他太多视线的。” 晨曦正拿起一个小丑的人脸面具套在脸上,“戴面具不好吗?就用这个。” “面具容易闷,这个不好,还是戴斗笠?就在你后面的摊子有卖。”白衣怕这面具带着气闷,因为这是整个带在上面脸上的。虽有通气的地方却不怎么舒服。 晨曦回头看了那摊子一眼,也没有什么意见,继续有滋有味的挑着面具玩,“好啊,你去买就好了,我在这里等你。” 白衣心想,就在对面,随时可以看得见晨曦,嘱咐一句不要乱跑他就过去对面寻斗笠了。 远处的一个公子哥带着两个四个侍从观察晨曦许久,这些天因为灾民惹出了不少的事情,很多少爷都被勒令关在家里不准出去。 这不,店铺刚开门没多久,这些公子哥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游荡,满大街的人,姑娘家来来往往的,他一眼就看中了晨曦。 不过他有点眼力,知道晨曦身后的白衣不好惹,所以一直等待着机会。此番见白衣离开晨曦身旁,立刻派出早已收买好的姑娘去缠住白衣。 那姑娘走着去买斗笠的,故意站在白衣的身边,见白衣似乎对这个斗笠多有讲究,要找轻盈舒适的。心里暗自腹诽,买顶斗笠都这么都多要求,何不去珍宝阁定做! 不过偷偷一瞄,这公子长得正是一表人才,比这洛阳城里的大少爷都来的好看。 当下就跟他搭话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找舒适的斗笠?有什么要求可以一说,小女子斗胆帮您挑选一二。” 白衣不想和别的女子有接触,但见这姑娘站的距离是在避嫌之外,目光又很清澈,难免放下一些防心,请她帮忙挑选。 再说晨曦把玩着面具,那觊觎她许久的公子哥已经偷偷摸摸潜到她身边,小贩哪里敢惹这些大少爷,故装鸵鸟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晨曦拿着那个小丑面具,下意识的拉住身边的人走。 那公子哥见晨曦如此主动,岂有不激动之理?立刻抓住她的手腕,走近晨曦身边。 晨曦察觉不对,猛然停下脚步回头,只见一个一脸下流的陌生人跟在她身后!晨曦抽了抽自己的手,没能抽出来。 “小美人~你好热情呀,嘿嘿嘿。”公子哥反手握住晨曦不放,色眯眯的盯着晨曦的脸,这美人长得可真美啊。 这些公子哥的侍从都很狗腿,立刻包围了晨曦,并挡住了她的视线。 晨曦还算是镇定,也不想跟这些流氓讲话,直接低下头大喊,“白衣!” 白衣就在不远处,对晨曦的声音尤为敏感,听见她的叫喊立刻扭头看去,手中斗笠落下就要赶过去。 纠缠他的姑娘收了银子,立刻过去抱住他的腰身大声哭喊,“非礼啊,非礼啊,你这个负心汉!” 白衣气煞他也,她抱着他还敢说非礼!到底是谁非礼谁?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晨曦! 那公子哥见女子已经成功的就缠住白衣,立刻拉着晨曦走,将人掳回他家就是他的人了! 晨曦死活不肯走,眼看那人就要动手往晨曦身上去,晨曦很是气愤,继续喊着:“白衣!” 公子哥一脸灿烂的笑道:“小美人,乖乖跟爷走,喊什么白衣,黑衣都没有用的。” 白衣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风度可言,反手一拎那姑娘的衣领,将人扯出来扔在几米外,情急之下,下手重了些。 他窜到晨曦身边,三两下就把那公子哥的侍从给挑了,将晨曦护在身后,杀气外冒的盯着公子哥,“想死吗。” 这些公子哥恃强凌弱,欺霸百姓,哪里见过杀气,他身边狐假虎威的侍从眨眼间就给这个人给放倒了,连爬都爬不起来! 晨曦躲在白衣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腰间的衣裳,脸色不善的盯着已经怕的站不住的公子哥。 晨曦心中气恼万分,想到方才那人靠自己那么近就浑身不舒服,想来这个人也做过不少同样的事情,她闷声闷气道:“白衣,把他打成猪头!” 白衣恨不得杀了他,下手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留情,不下死手把人打死已经算仁慈。 众人都没有看清白衣是如何出手的,只感觉那白衣一闪,嚎叫声不断。再一定神,那白衣又回到了姑娘的身前,好似从来没有离开后。 晨曦见他一回来就抓住他的衣袖,嚎叫的公子哥站在原地晃荡,看样子是站不稳了。摇晃两圈倒在地上,那张脸鼻青脸肿,果然是猪头。 晨曦瞧见,这才心里消气不少。还拉着白衣在后,自己上前恶狠狠的踩了那公子哥两脚,“让你下流,哼!” 周围的百姓只觉得这姑娘好生可爱,生的这么美,幸亏身边有这么一位厉害的人护着。 晨曦踩那公子哥的两脚,对对方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她佯装还很生气的跟白衣说:“你以后不准离开我!” 白衣心一跳,“好。”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即使你以后不再需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晨曦心情又好转起来,只是接下来的摊子都没有什么新奇的。晨曦走着走着停下脚步道:“我们回去取小人儿。” 白衣怕晨曦被吓到,没有保护好她让白衣感到很内疚,抿着嘴牵着她走。当然牵手腕,隔着衣裳。 晨曦也不担心,只歪着脑袋问道:“白衣,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衣不答。 晨曦开玩笑:“难道你要把我卖了吗?” 白衣摇头。 晨曦无语,他竟然当真了。 白衣找了一会才找到一间糖水铺,他问道:“你喜欢喝什么糖水?” “红小豆!” 白衣让晨曦坐在板凳上等着,他亲自在老婆婆手里的接过糖水,放到晨曦的面前。 晨曦抬眼看他,“你不喝吗?” “不喝,你喝不下就喝一口。一口也好。”白衣很坚持。 晨曦当然喝得下,但白衣不说为什么,她就不喝!“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喝?” 白衣很认真的回答晨曦,“因为,你方才受到了惊吓,喝了糖水压压惊就不怕了。” 用这么严肃的神情回答这个问题着实很好笑,但莫名的,晨曦看着白衣认真的眼神笑不出来,对方太认真了,认真到让她的心里泛起一抹暖意。 哪怕她刚才没有受到惊吓,她也低头喝了起来,寒冷的天气里,那碗绿豆汤往上冒着热气。 白衣见她喝了,也露出一个笑脸,但转瞬即逝。 晨曦慢慢的喝着红豆汤,感兴趣问道:“那你受惊之后,你也会和糖水压压惊吗?” “不会。”白衣想也不想答道。 晨曦:“……那你还非让我喝红豆汤压惊?” “我是男人,不会受惊。” 晨曦觉得白衣说的就是歪理,“你难道没有把半夜做噩梦睡不着的情况吗?” 白衣沉默好几息才道:“有。” 晨曦:“那就是受惊了,你是怎么处理的?” 白衣:“起床不睡。” 很好,晨曦选择住嘴。 这碗红豆汤,晨曦喝的一滴都不剩,她看着白衣不说话。是什么时候开始心疼白衣的呢?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开始吧。 父亲跟娘亲说过他的处境,当时她是觉得白衣好可怜。当见面看到那个木着脸的白衣时,她发现对他的可怜消散了不少。那样的人站在你面前,好像找不到可怜他的理由。 傲立无双,宛如梅开。 尔后几次接触,她发现白衣的衣裳总是那么单薄,虽然练武之人都抗寒,但她爹爹和哥哥们都穿着比白衣厚啊。而且白衣的衣裳竟然还破了没人补。 他把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是个很温柔的人,看着面冷实际上很好相处。 这样的白衣,久了让人感觉到心疼。 温柔不外露,总是一个人。 白衣被晨曦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试探道:“晨曦?” 晨曦忽然回神,立马惊的站起来,差点把板凳给推倒在地,“我们快走!老爷爷只怕是等急了!” “你别急,天色还早,老爷爷应该没有那么快收摊离开。”白衣将碗送回卖糖水的老婆婆手中,带着晨曦往回走。 晨曦恍惚间想起,她在被那下流公子跳戏的时候,白衣好像在跟一个姑娘家说话? 本着有疑惑就问的精神,晨曦咳嗽一声问道:“方才你在挑斗笠的时候,遇到熟人了吗?” 白衣摇头:“我在洛阳并没有熟人。” 他结交的人非常之少,几乎可以说为零。除了和慕容王爷一家相识外,其他他都算不上熟人。 “那,跟你交谈的那个姑娘是?”晨曦看着白衣,等着他回答。 白衣很是坦荡,许是很讨厌那姑娘,他难得蹙眉道:“不认识,见她好心告诉我哪种斗笠比较好,不曾想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荒唐阻拦。” 晨曦心中暗喜:“咦?什么样的荒唐阻拦?” “背后抱人阻拦我离开还胡说八道说我非礼她,还说我负心汉!明明我和她彼此不相识。”白衣冷着脸道。 第三百九十四章 驱退围兵(上) 晨曦的暗喜瞬间消散,她板着脸道:“白衣,你以后不要随意和陌生女子讲话!看,你又被人算计了!” 白衣很配合的点头,若非那女子这么会演,要不然以他的江湖阅历,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的! 两人回到老爷爷的木摊子前,那两个小人儿已经刻好立在一旁,十分之相像,认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刻的是谁。 白衣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老爷爷,“多谢,您的手艺很精湛。” 晨曦在一旁赞同不已,“真的非常厉害!” 老爷爷不肯收,“不用这么多银子,就十个铜板的价格,小姑娘喜欢就好。” 白衣放下银子道:“它值的不止是这个价,还请老人家收下。” 他并非没有江湖阅历,只是对方太过可怜,而他却有很多的好心肠。 老爷爷和白衣对视的片刻,突然笑着接过他手中的银子,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晨曦道:“确实,他不止这个价。年轻人要好好珍惜啊。” 晨曦以为老人家在说她手上拿着的木头人,连连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老人家笑而不语,目送着白衣和晨曦远去。 晨曦左手一个‘晨曦’右手一个‘白衣’,想了想把‘晨曦’递给白衣道:“我们交换,反正脸长在自己身上,每天都可以看得到。” 白衣接过‘晨曦’又自然流露出一个笑脸道:“好。” 晨曦把‘白衣’收好,见白衣手上还提着一个编织而成专门用来装东西袋子,奇怪道:“你买了什么吗?我都没有发现你手上多了一个这种袋子。” “里面是你之前买的零嘴,一个个纸袋子拿着不方便我就买了一个这样的袋子,里面还可以装不少东西,等我回到酒馆在给你。” 晨曦摆手道:“不要,大哥二哥要是发现我买了这么多零嘴,一定会说我两句,不能让他们起疑心,走吧。你留着当宵夜慢慢吃。” 白衣看不见自己眼中的宠溺,依旧道了声好。 一同回到酒馆时,楼下就剩下启儿哥兄弟俩和苗大师师兄弟三人,外加一个东方仇。 酒馆的大门不开张,经常关着门,白衣打开门的时候,晨曦就钻了进来,高兴的朝着明儿哥的方向跑去,途中还打趣东方仇一句,“诶,你不唱曲子了吗?” 气的东方仇想跳起来咬死她。 明儿哥在身边给她空出个位置道:“好玩吗?” “禀报二哥,此次赏街还成,二哥你们在商量什么?”晨曦问。 明儿哥:“我们觉得事情已经处理完,方才你和白衣出去,我们也去检查了一遍,水源和灾民的情况都很稳定,想着是不是该离开了。” “嗯,我们去找爹爹娘亲!”晨曦玩的再开心,心里也还是惦记着父母。 苗大师道:“我打算回苗疆,两位师兄有什么安排?”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我们何不留在中原找师父?年底再回苗疆如何?” 苗大师看着桌上的酒杯,似乎在思考。许久才道:“这事情也行,不过我要考虑考虑!” 瘦子和胖子舒了一口气,“这个中原好像有很多出名的地方,正好去踩踏踩踏。” 明儿哥纳闷,确定不是借着找师父的名头,从而想游山玩水? 晨曦问倚在一旁没有参与的白衣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这一问,所有都将目光放在白衣的身上。 白衣收敛起脸上的慵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帮忙寻找王爷王妃。” 明儿哥高兴道:“白衣真够哥们。” 他们打算结束洛阳的事情后,回到边关城的地牢,好好找找有什么密道可以直接离开地牢的。 启儿哥把话题扭转回来道:“我们不是在讨论怎么让城外的士兵离开么?最好是能光明正大的从城门出去。” “他们围住这座城不是为了怕死怕蛊怕传染?已经过去一天了,朝廷派下来的太医根本就没有露面。”明儿哥不满道。 晨曦:“用点非常的手段!” “比如?”明儿哥问道。 晨曦不想直接说出来,只提示道:“用他们需要的东西去换。城外的人马应该是左丞相的部下,行事风格嚣张。” 启儿哥掌握朝廷的消息确实多一些。对左丞相和右丞相两派的局势也了解一二。他道:“晨曦的方法确实可行,左相的人大多是见风转陀的小人,送点利益就可以收买,而且他们内力就连成一条线。相反右相那派就有些清高了,清高到有些迂腐,但他们至少行事光明磊落,不好拿捏。” 明儿哥将目光看向东方仇,又看了晨曦一眼,得到了肯定。 那皇帝一定还很想抓到东方仇,从洛阳还没有被揭下的通缉令就知道了,只是那画像和东方仇现在的模样有些出入,更别提东方仇之前是易容的。 左相那么喜欢拍马屁,得知洛阳真的不存在什么传染的危险,又有东方仇做顺水人情,再拿出中山王的名声压一压,极大的几率能成功。 只是这东方仇跟白衣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微妙了。白衣骨子里流着东方仇一半的血,可却恨对方入骨。 白衣似有所觉,看了一眼他们道:“不用顾虑我这边,东方仇你们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吧。” 像似为了避嫌,他起身上了二楼。 东方仇做了这么多坏事,确实逃不了,白衣这样回避,他们确实也能商量更畅快一点。 “大师,我们确定了尽快离开这里吗?确定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和他们交涉。”启儿哥道。 苗大师点头,“倒也不很急,你们着急的话可以先离开。” 瘦子和胖子一同点头,他们确实是不急,也许在这里呆着,还能撞见他们师父,正准备设一个局去套一套他们的师父,看对方会不会前来。 启儿哥和明儿哥点头道:“那明日我们便去交谈吧,晨曦就在客栈里等着?” 晨曦:“好。”说完,她问道:“有那么快吃晚膳吗?没有的话我先上楼的休息休息?” “去吧。”启儿哥摸摸她的头道。 晨曦打了个哈欠,一脸很厌倦的样子,起身上了二楼,一拐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约莫欺骗哥哥有些心虚,她靠在墙角,听楼下他们还在讨论,这才略放心的偷偷去白衣的房间。 她轻轻的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都没有人应她,咬了咬唇她推门而进。 里面空空如也,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她不该提出用东方仇去交换城外的围兵退散,扪心自问,如果有人拿她爹爹这样做,我一定会恨不得杀了对方的! 晨曦懊恼不已,白衣现在一定是不想见到他们,但是她还是要道歉,不道歉心里也过意不去。 其实晨曦想歪了,但一点都不妨碍她想跟白衣道歉的决心。 失落的退出房间,她刚想回回去,眼睛却扫到廊道最靠里有光线,想必是个什么出口。她悄声走过去,抬头一看,发现是上去屋顶的地方。 晨曦撩起衣摆,小心得踏着这木梯上去,等她冒出个头,看见黄昏夕阳的时候,心情有点激动。 上来之后,屋顶的砖瓦就不好站稳了,晨曦手脚并用的爬出来。平衡不好掌握,她也不敢乱动。 白衣正坐在屋脊上拿着‘晨曦’出神,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简直吓一跳。晨曦怎么来了! 他揣好雕刻的木人,飞身扶着晨曦,“你怎么上来了!” 晨曦没想到他在,看他罕见的板着脸,心想果然生气了。晨曦能分清白衣平时面无表情和现在板着脸的区别,顿时撇着嘴可怜兮兮的道歉:“对不起。” 每次爹娘不开心,她都这样道歉,希望会获得原谅。 白衣怕晨曦出事才语气急了那么一点,不是故意凶她,见她这么这么委屈,心里着急的七上八下,赶紧解释道:“不,不是,我是怕你摔下去,这里挺危险。” “这不是有你在嘛,不怕。我也想去你刚才坐的地方看看。”晨曦扭头指了指那横梁。 白衣每次都被晨曦弄的没脾气,只好抓住她轻一提,将她带上来。 “坐好,不要乱动。” 夜幕降临之前,气温都下降了不少,夜风夹带着冰寒朝着他们钻来。 晨曦还没有缩缩脖子察觉到冷,白衣已经自然而然的取下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你怎么跑到这上面来了,谁带你来的?” 晨曦被披风包围,暖烘烘的,俏皮道:“一定要有人带我来吗?我去你房间找你没有找到,不经意看见好奇爬上来看看。” 白衣摇头,拿起一旁的手袋,想问晨曦要不要吃点东西,手一摸却发现里面的糕点都冷了。以及应该马上就要吃晚膳,只好假装没事,重新把手袋放在一边道,“嗯?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愧疚,晨曦垂下头,然后勇敢面对,抬头认真的看着白衣道:“对不起,我提出用东方仇去交换,你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抱歉……” 白衣一怔,望着晨曦眼中的真诚的出神,片刻才摇头道:“我还怕你厌我不孝,他做的错事那么多,什么样的下场都该是他自找的。我与他早已断绝了父子关系,你不必在意我。” 晨曦的世界不大,不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她是万万不能的。白衣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他说的那么轻但也十分的坚决。 真的没有关系吗。 白衣知道晨曦单纯,她被保护的不错,经历的还不够多。也就是这样,她才可以那么真诚的待人,那么严肃的道歉。 “很多次我都抱着杀死他的心和他动手,所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死是已成定局的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驱逐围兵 “白衣……”晨曦下巴抵着膝盖,轻声的喊着。“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若他是倒在你面前的话,我娘亲说,恨也是因为在意才会发时间去恨。” 白衣看着远处高高低低的砖瓦,语气有些无奈道:“在我娘去世的时候起,我就没有亲人了。” 晨曦暗恼自己总是不小心碰到别人的伤心点,紧了紧身上围着的披风说:“没有亲人你还有朋友,我们都是你的朋友!真的,你不要难过。难过的时候要告诉我哦,我陪你啊。” 话一出口,晨曦就感觉好像哪里不对,是不是太过暧昧了?刚想解释一下,白衣就已经点头应下,“嗯,因为是朋友。” 晨曦迷迷糊糊的点头,直到白衣说天黑夜凉,被他护送回房间的时候,晨曦才反应过来。不是啊!她刚才说的那些不止是因为朋友。 晨曦有些无力,把自己扔在床榻上,白衣什么都不会误会。 过了半个时辰,大家围在一起吃晚膳,启儿哥表示明天和城主商量之后,就会去跟城外的将士去交易。 明儿哥对这种谈判不喜,就留在客栈陪晨曦了。 为了保证启儿哥的安全,白衣和胖子和他一同前去。 胖子对东方仇还挺有感情的,今晚特地给了一碗有菜的饭给他吃,要知道这几天东方仇吃的都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米饭,还一天只有一顿,一顿只有一小碗,美名其曰为要符合姑娘家的饭量。 东方仇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吃饭,因为手筋被挑,他用起筷子来,很是哆嗦。 脸上那条白衣挥鞭形成的刀疤,此时已经结痂,在侧脸上狰狞的很,嘴唇却惨白,发丝凌乱,足以看出他受过折磨,不明就里的人看着就会心生可怜。 可这酒馆里进出的只有两拨人,一拨是千山门的,一拨是明儿哥等人。 千山门死了七八个弟子,怎么可能放过他。明儿哥这伙人连晨曦都不会对东方仇吵产生可怜。 东方仇不知道淼罗怎么样了,这么久了都不见他来救他,凭他现在的模样是没有可能自己逃出去的,可论自杀,他又不敢自行了断。 如此想着,望着碗里的饭菜都让他心生凄凉之意。 明儿哥忽然想起东方仇声音的事,问吃的正高兴的胖子道:“师伯,你不给东方仇解蛊?他还顶着这嗓子,到时得多吓人……” 胖子手中的筷子没停,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道,“这样有什么问题?要解蛊的话我还没有来得及调配,至少也得三天。” 三天……他们不想耽搁这么久了。 启儿哥看向明儿哥道:“解不解蛊都无所谓了吧,这不影响,只要他还是东方仇就行了。” 明儿哥点头,没有异议。 次日,启儿哥和白衣胖子在城主的引路下去见那狂妄的将士。 明儿哥和晨曦收拾完行李,跟着苗大师一同再去查探那些灾民的情况。 如今这些灾民都在好转,除了身体虚弱点也没有其他的问题,但除了这场水灾让他们家破人亡外,中蛊之灾则加重了这个惨剧。 明儿哥三兄妹决定去寻找爹娘的下落,苗大师师兄弟则去寻失踪已久的刘太医。 很快就要就此别过。 启儿哥跟那将士交涉的很成功,慕容怀德夫妇失踪的消息还在封锁没有流传出来,是以,他们看在中山王的面上也不敢对启儿哥过分。 东方仇被带走的那天,楼上虚弱无力的璞屈也离开了。苗大师对此保持放任的态度。 而城中的病患经由朝中太医诊断后,证明这灾民确实可以放心没有传染性的疾病。城外的围兵洗漱退去,改成进城驻扎。 南家威又得好吃好喝的款待着他们。 两日后,明儿哥备好马车准备离开,苗大师站在酒馆门口送别。此去经年,再相见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明儿哥给苗大师磕了头,承诺这事情了结后,一年必定去苗疆探望一次。 苗大师应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顶着寒风越走越远。 胖子对这几个月的相处,颇有感叹的叹了一口气。“人生处处都是相逢和离别啊。” 瘦子抱着酒葫芦不放,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酒馆。 胖子抬脚跟着去,笑道:“师兄,我可是看见你往明儿和晨曦的身上塞了好东西。还装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哎哎~” 苗大师停顿了几息也进了酒馆,瘦子运内力惹着葫芦中的酒水,略带讽刺道:“你最近喊师兄喊的越来越习惯了,不错不错。” 胖子一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自从两日前城门大开之后,千山门的弟子已经全部离开。也不知启儿哥跟他们说了什么,竟然再三计较,就这么离开实在匪夷所思,还以为他们会誓死要了东方仇的命。 酒馆就这么空了下来,体验过曾经的热闹,一冷清就容易伤怀。 胖子坐在板凳上,师兄弟三人两两无语,许久胖子才伸了个懒腰道:“连唱个小曲的人都没有。”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胖子从怀里掏出一份纸张道,“酒馆的老板给我买了一份什么大齐风景胜地的地图,瞧着挺有趣的,师弟走么?” 瘦子一把抓过那地图,软绵绵的一张纸,随意一揉就可以揉烂。上面画的还可以,标注的挺仔细,哪里有驿站啊,哪里有歇脚的都一清二楚。 胖子见瘦子抓的如此粗鲁,急忙道:“师兄你小心点!” “怎么?说是去找师父,你倒是想着去玩了。”瘦子拍开胖子要来拿的手,不屑道。 胖子缩回手,“师父喜欢四处游历,说不准我们会在路上偶遇也不一定。” 苗大师不说话,他年底是必回苗疆的。 忽然,腰间竹筒里传来异样,苗大师心思一动,大概是那不知何处的子蛊感觉到了危险。他默不作声,听着两位师兄斗嘴。 徒弟收了又走,多好的徒弟,他还没有带够。 感叹过后,独自回房歇息,一夜无话。 清晨天蒙蒙亮时,足以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又下雪了。 桌子上的竹筒冰冷的立放着,没有一丝动静。 苗大师不慌不忙,洗漱好之后才看着打开竹筒,不出所料里面的母蛊死了。 他手顿了顿,又跟没事人一样放下竹筒,带上屋里备好的蓑衣和斗笠出门。 楼下的酒馆大门还未开,光线有些昏暗。 瘦子和胖子许是还没有起床,只有掌柜和伙计在各自的忙碌。 见一身黑色的苗大师出现在楼道口,擦桌子的伙计立刻招呼问:“大师早,今早可是要吃粥当早膳?小的马上去备。” “且慢,下雪了我想先出去走走,早膳就等我另外两位师兄起身后再备吧,有劳。”苗大师温和有礼,对一个小二都如此,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小二蹭蹭蹭的去取了一把伞,递给他道:“好的,外面风雪不小,大师还是撑把伞比较好。” 苗大师没有拒绝,再次道谢过后,出门开伞慢慢消失在风雪中。 小二跑去关门,望着苗大师的背影道:“这么冷的天呢,大师果然是大师,癖好都和常人不同。幸好今早的雪没有做昨晚的大雪厉害。” 掌柜的瞥了那小二一眼没有阻止,少东家的师父,那定然是要伺候好的。 苗大师撑着伞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今天这下雪也还是有不少人在两旁买菜,行人三三两两步履匆匆。 苗大师撑着伞四处留意着什么,走过了一条街,忽然他看到某处东西,停下了脚步。 这是小街道,没有什么人,墙角里缩着一个黑色衣裳的人,被白雪覆盖了半个身子,单单看那衣裳倒是让人感觉熟悉。 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只有苗大师这一串的脚印。 苗大师撑着伞上前蹲下,乌紫的脸看起来已经了无生气,肢体都已经僵硬。脸上的五官深深凹进去,瘦的异常明显。 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似乎想抵御风寒。 这人就这么死了。 苗大师确实没有打算放过他,然而也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死了。饿死的还是冻死的或者两者都有。 死前的痛苦比不上他手上的人命,这是他的下场。 苗大师起身,天上不停下着的雪花又重新飘落到璞屈的身上。 “冷死了,回去吧。”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苗大师回头一看,是瘦子和胖子。 他们二人各自撑着一把伞,扫了一眼地上的璞屈又跟没有看见一样,开口催促道。 苗大师抬脚离开,走到他们中间询问:“还以为二位师兄没有醒。” 胖子哈哈两声,“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过师弟这么自然的喊师兄了,除了在师父面前。” 瘦子冷哼了一声,他的手中还抱着酒葫芦。“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苗大师接话,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师父带我回家的那天,也是个下雪天。” 胖子:“那是,师兄还欺负你来着。” 瘦子有些不自然,嘴角却微微上扬,年少时的兄弟,数十年过去还能这样肩并肩走在大街上,缘分啊。 从孤零零被师父捡回家的时候起,他们就不再是一个人。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又在哪里躲着,要不师弟你再伤重一次把师父引出来?”胖子现在强烈的想见到师父。 苗大师点头,“你动手吧,我不还手。” 胖子:“……” 当他们回去酒馆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正背对着他们坐着。 苗大师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的悄悄上前。 刘太医转身看着他们,点评那张地图道:“这标注出来的全是山贼窝点,你们准备在中原锄恶扶弱?” 第三百九十六章 晨曦生病 大雪纷飞啊,这天气着实让还在路上的明儿哥等人冻坏了。 白衣负责赶马车,启儿哥和明儿哥轮流出去陪同,马车里除了晨曦还有一个掌柜给她买来的丫鬟。 白衣跟身旁的启儿哥商量道:“再这样下去,马匹也会受不了,得找个客栈休息休息,等雪没有那么大了再出发。” 启儿哥虽然想早点回去边关找线索,但也知道这天气急不得。配合道:“听你的,到达下一个镇子还需要多久?半路上的歇脚的客栈也不知道哪里有。” 白衣不知道半路的客栈哪里有,但是距离下一个镇子多远他还有些印象,“恐怕还得半日才能到下一个镇子。” 启儿哥看着雪花,“到时候都入夜了。” 马车里的晨曦配合的打了个喷嚏,白衣和启儿哥都挺着急的。 要怪就怪他们考虑不周,离开洛阳的时候,那天气都挺晴朗的。哪知刚离开一日天空就下起了大雪。 晨曦很容易受寒,半路买了手炉、煤炭、毯子也都没有什么效果。 白衣建议道:“待会路上若是有歇脚避寒的地方,我们就停下来调整调整再出发。” “嗯,好。我留心一些。只是这地图不知是不是出错?和来时的路不一样。”启儿哥逃出那羊皮地图观察。 露出来的手指通红,反正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说话呼出来的热气在风中吹散。 更冷的他都挨过,这没什么。 白衣解释道:“从洛阳去边关顺行是这条路,边关来洛阳应该是上次你来的那条路。倒也可以逆着回去,耽搁的时间会久一点而已。” 马车轱辘快且稳的从官道上行进,下了官道,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白衣告诉明儿哥道:“走过这条道,应该就会有人家。” 启儿哥左右观察,两旁都有树木遮挡,这冬日天,树上都积满了雪,视野也算不上宽阔。 启儿哥多心道:“这里可有山贼出没?” 白衣还没有回答,暗处的暗卫就忽然从前方赶来现身道:“少主,前方有山贼埋伏,现在已经肃清。” 启儿哥:“………” “派人通知就近的县衙,把他们收押处置吧。”启儿哥只沉思了两息就吩咐下去。 暗卫得了命令,应了声是,立刻去办理。 白衣专注着的赶马车,却说道:“你越来越有王爷的处事风范了。” 启儿哥搓搓手,从嘴里呼出一口气试图取暖,摇头笑道:“跟我父亲比差的远了,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白衣不可置否。 两个时辰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白衣并未见到房屋,临时决定彻夜赶到下一个镇子。 他在马车旁挂上一盏灯,而马匹看得见不用操心。 马车里的晨曦裹着两张棉被,鼻子红彤彤的,刚准备开口说话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明儿哥赶紧给她递上热水道:“很快就到下一个客栈了,到时找个大夫喝药捂一捂,驱走风寒就不难受了。” 晨曦接过茶杯暖手,吸了吸鼻子低头喝了一口,看向自己的两个哥哥道:“白衣一个人在外面赶马车吗?” 启儿哥点头,“嗯,他临时决定赶去下一个镇子。” 忽然,马车颠了一下,丫鬟低声惊呼,晨曦的手中的杯子溢出茶水,幸好不烫人。 回神的丫鬟立刻拿出手帕细细的擦干净,里面的人还未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白衣就已经开口问道:“撞到了吗?方才没有注意脚下,大概是有块凸起的石块。” 明儿哥看晨曦没有受到影响,忙回答道:“没有,没有人受伤。” 晨曦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开口叫出来,“二哥,外面这么冷,你给白衣拿件厚衣裳挡挡风雪啊。” 语毕又是一个喷嚏,说话都带上了鼻音。 明儿哥担心死了,忙应声好。 白衣在外面道:“不必,我有内功护体,没有影响的。” 有那个衣裳还是先给晨曦裹着吧。 诚然,他是武功不弱,但年纪摆在那里,内力能护体也有效,说不冷嘴唇都冻紫了。暴露在外面,拿着缰绳的手掌更是如冰般的冻人。 可白衣仍旧紧抿着嘴,目视前方,企图尽快看见下一个镇子。这样他就可以给他晨曦找个温暖的厢房,请好大夫看病。 外面呼啸的风声,在黑夜里如同鬼泣。 晨曦偷偷担心外面的白衣,脑子昏昏沉沉,在马蹄声中,眼皮耷拉耷拉的睡了过去。 堪堪戌时,白衣进了镇子,整个街道上都没有人,两旁的客栈都关着门,只有大门前挂着两盏灯笼。 白衣找到就近一家里面还亮着的烛火的客栈,吁一声停马,飞身到客栈门前,啪啪啪拍门。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一声吆喝声,“打烊了打烊了。谁啊?” “住宿。”白衣言简意赅。 只听里面取下拴在背后的板块,吱嘎一声打开半扇门。 白衣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小二怀里,“开门,住宿,五个人。” 小二一见银子,哪里还有脾气,立刻打开大门迎接。 白衣敲敲马车,“带晨曦下来吧,找到客栈了。” 启儿哥先下车打伞,明儿哥抱着晨曦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客栈走去,身后跟着乖巧的丫鬟。 进了客栈,启儿哥去跟那边的掌柜要房号,小二要出去安顿好客人的马车。白衣告知他们一声:“我去找的大夫。” 转身就出去,顺便关上了客栈大门,他问牵着马车的小二,小二给他指了路,然而白衣对这个镇子并不熟悉,哪里知道什么横二街哪个铺。 道了声得罪,他提着小二去找人。小二突然被提起来,吓破了胆。 小二在半空中指出大夫的所在,白衣寻到大夫,改提着大夫回客栈,留下小二在大夫的店门口风中凌乱。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直到子时,他们给晨曦喂了药才各自去休息。启儿哥和明儿哥负责守夜。 白衣也想留下来,奈何没有合适的理由,在房门外站定片刻就回了隔壁房间。 两个时辰后,天还未亮,白衣已经睁开眼睛穿戴整齐守在门外,明儿哥趴在桌子上小憩,背上披着启儿哥给他加的衣裳。启儿哥坐在床边,看见晨曦退了高热才送了一口气。 客栈不止住了他们,这种天气大把人选择留宿。晨曦附近的客人急着赶路的都早早起床,一打开门看见一个冷面郎君,抱着剑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都心里一突吓了一跳。 约莫半个时辰后,晨曦才幽幽醒来,启儿哥摸了摸她脑袋,低声问道:“醒了,觉得那里不舒服?” 晨曦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咳嗽两声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到了镇子?” “昨夜戌时到的,你昏睡过后发起了高热,请了大夫凌晨才慢慢退了烧。哪里不舒服要说出来,嗯?”启儿哥替她掖了掖被子道。 晨曦哦了一声,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明儿哥道:“你和二哥守了我一个晚上,大哥去休息吧。” 明儿哥听见说话声睫毛动了动,也开始醒来。 启儿哥道:“上半夜你二哥守着你,下半夜才是我守着你,没事。” 明儿哥顾不上自己酸痛的脖子,立刻窜到床前道:“妹妹可算醒了,感觉舒服点了吗?想吃点什么?喝粥吧,清淡点比较好。” 晨曦精神不错,笑的眉眼弯弯,“二哥你都替我准备好了,还问我?” 明儿哥伸了个拦腰,揉了揉眼睛准备出去洗个脸让小二准备早点。 晨曦心疼的看着两个哥哥道:“哥,可以让丫头侍候我啊,看你和二哥累的……” “傻妹妹,哥哥有什么好累的,又没有去做苦力,你病了交给外人不放心,我现在让那丫头过来帮你洗漱,等会吃了早点喝药。” 晨曦没有撒娇,乖乖的点头,若是以往她借着自己生病,还不得跟爹娘兄长撒娇,什么药苦啊不想喝啊,让两个哥哥陪着才作罢。 如今今非昔比,她要做个省心的人,不能给哥哥拖后腿。虽然因为她生病已经在耽搁了。 明儿哥去洗漱过后,找了小二要了四份早点一份粥。 小二纳闷道:“公子,与您同行的那位少侠正在后厨熬粥呢。可还要备多一份?” 昨晚他们要了四间客房,还火急火燎的找了个大夫,状似有个小姑娘生病了。出于好心,他还是多嘴提一句,免得到时候,多了一份粥出来。 明儿哥疑惑,跟着小二去后厨,只见白衣正在灶前添柴禾,时不时的抬头注意锅里的粥。 这让明儿哥感觉很诧异,开口道:“白衣?你在煮粥?” 白衣背对着明儿哥,所以没人注意到他那瞬间的神情僵硬,只在瞬间他就调整过来,转过头自然道:“嗯,晨曦昨晚发高热,今天早上还是喝点白粥比较好。” 明儿哥见白衣这么坦坦荡荡的承认,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感觉白衣真是个好人! “真是辛苦了,我也来帮你吧。”明儿哥说着撸起了衣袖。 这大冬天的,撸起衣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二看着明儿哥公子哥的打扮摇摇头,他有点担心他们客栈的灶台。 白衣看了看故意咕噜噜冒泡的锅里道:“已经好了。” 明儿哥上前看了看,默默的放下袖子。 白衣跟旁边掌勺的大厨要了点盐撒进去,搅拌两下,拿出一个洗好的碗,将热腾腾的粥出锅。 白衣拿了两个干净勺子,一个放在碗里,一个在锅里舀了一勺示意明儿哥尝。 明儿哥吹了吹一口吃光,片刻点头赞赏道:“粘稠的刚好,挺香。想不到你武功这么厉害,还会下厨。” 白衣见他满意,眼底也有些笑意,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这熬粥的本事是他娘亲缠绵病榻的时候,他为了让娘亲多吃点学会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森林遇险 通过了明儿哥这层,这粥应该能送到晨曦的面前。 他端起碗给明儿哥道:“等晨曦醒了,你端上去给她喝吧。” 明儿哥接过来,咂吧两下嘴道:“她啊早醒了,我现在就送上去。多谢了啊白衣~” “不用客气,力所能及。”白衣淡然的回应,看起来态度非常正常。 他当然知道晨曦醒了,从她刚醒来咳嗽的时候他就下楼准备粥。时间刚刚好赶得及。 白衣收拾了一下灶台清洗干净才起身上楼。惹的小二多番打量,他见识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冷面的人亲自去下厨这样的事。总感觉这样的人应该是君子远离庖厨。 明儿哥端着粥上去,捧到晨曦面前,献宝似的说:“晨曦饿了吧,喝点粥。” 晨曦咦了一声,嗅了嗅,“这客栈的粥闻着还挺香的,怎么这么快就煮好了?” 她才刚刚洗漱好。 明儿哥啧啧两声,用勺子搅拌了两下那你粥道:“你可知道这粥是何人煮的?你一定猜不到!” 晨曦脑子灵活,瞧见这二哥笑成这样,无语道:“是白衣煮的吗?” 刚才沾沾自喜以为能让妹妹吃惊的明儿哥:“……” “妹妹,你是怎么得知的?” 晨曦伸手要接过碗,明儿哥移开不给她。 晨曦幽幽的看着他道:“我们此行就三个男的,两个女的。我们三兄妹知根知底啦就不用说了,你丫鬟二哥应该是不放心让她碰吃,剩下的就是白衣啦。若是这粥是客栈的,二哥何必神秘成这样。” 明儿哥:“……不亏是我妹妹,脑瓜子转的快,十分灵活。” “夸我的时候不要带上你自己啦二哥,我饿了,你给不给我吃!”天知道,晨曦也很想尝尝白衣亲手煮的粥。 明儿哥见她这么精神,心里是真的放心不少了,亲自喂晨曦道:“这粥我已经在后厨尝过了,真不错,跟娘亲不一样的味道。” 晨曦乖乖的张开嘴巴吃下,眼睛一亮,笑的双目如同天上弦月。“果然好吃,二哥你竟然已经尝过了!” 明儿哥奇怪晨曦反应这么大,解释道:“不是尝你这碗,尝的是锅里的,这么惊讶做什么,来,慢慢吃。” 晨曦噎了口气在心里,废话当然惊讶了!以为白衣特地做给她吃的,结果她二哥已经尝过了。 明儿哥边喂边道:“白衣真是个好人,昨晚都是他在忙,找客栈找大夫还一大早给你熬粥。” 晨曦脸上慢慢爬上红晕,声音低的跟蚊鸣一样,嗯了一声。 白衣是真的好。 明儿哥说着说着抬头一顿,惊讶道:“晨曦你怎么了?还头痛吗?脸怎么这么红!我去找大夫!” “二哥!”晨曦急的啊差点呛到。“二哥我没事,是那什么,屋子的窗不是关着吗?这热粥喝下去整个人就暖和了,所以上脸,我没有不舒服!” “真的?”明儿哥站着再三确认,看见晨曦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才重新坐下来喂粥道:“没事就好,吓到二哥了。” “是你吓到我了!”晨曦小声的嘀咕。 喝完一碗之后,晨曦眼巴巴的看着明儿哥,在脸上明晃晃的写着:还想吃~ 明儿哥哪有不满足自己妹妹的要求,想起锅里还有,立马端着碗站起来道:“你稍等,我去偷一碗来!” 晨曦楞了,“二哥,为什么要偷啊!”不会是白衣自己煮来吃的,然后二哥去弄了一碗,现在又去弄吧! 千万不要这样啊二哥! 明儿哥回头示意她躺好,接近自言自语道:“是啊,为什么要说偷,这粥明明就是白衣煮来给晨曦的啊。不过懒得再去问,不问自取还是偷哈哈哈。” 晨曦:“……” 白衣扬起手刚想敲门,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明儿哥抬头见是白衣,立马扬起小笑脸道:“白衣,正好晨曦还没有吃饱,锅里还有?我再去盛一碗。” “剩下的粥在我房间桌子上温着,放在厨房不安全,碗给我吧,我去盛。”白衣伸手去接。 明儿哥摇头,“我去,你帮我看一下晨曦。” 然后他走了,白衣站在房门口,不敢进去……到底是姑娘家,没有第三个人在,要避嫌才是。 晨曦听见二哥的话,可门外怎么突然安静了?她想了想喊道:“二哥你在吗?” 白衣一听她的声音,怕她有事,没有丝毫犹豫踏进去了。 两人四目相对,白衣立刻移开视线,“你没事吧?” 晨曦心里哼了一声,白衣这么害羞!她故作疲惫的靠在枕头上,“嗯,我想喝水……” 白衣二话不说,给她倒了杯温水送过去。 晨曦抬起头,笑的十分灿烂,“白衣,谢谢你的粥。” 白衣手一抖,差一点没有握稳那杯子,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嗯了一声,“不用客气。”末了又加一句,“你喜欢就好。” 晨曦接过水杯,饮尽。 “外面的雪停了吗?” 白衣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没有,小了不少。估计这几天都还会下雪。” “这样啊,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出发?” 白衣蹙眉,“还是等你身子好了再说吧,” 晨曦想起爹娘,心情又是一阵低落,“我没有大碍了,不信找大夫诊断也可以的,而且我在马车上也可以慢慢恢复。” 她咬着唇,带着病态的脸色露出脆弱,“而且,我想早点回边关,也许有我爹娘消息也不一定。” 白衣张了张嘴,妥协道:“这事要问过你哥哥,我去找大夫,如果大夫赞同,还是问过你哥哥。” 晨曦:“……” 端着碗站在门外的明儿哥,渐渐收紧十指,露出一个轻松的神态道:“好,如果大夫说没有问题,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就出发。” 他从外面扬着笑脸走进来,他们爹娘才不会有事! 晨曦听见明儿哥声音,也收起了低落的神色,“嗯,我会好好喝药的,很快就会好了。” 白衣跟明儿哥点头打了个招呼离开,他去找大夫再来看诊一次。 而一直被儿女记挂的慕容怀德夫妇,也正经历着大难。 气温的下降,饶是董蓉能从这个陌生的大山里找到一些野果充饥,寒冷却没有办法解决。 慕容怀德当初从密道里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和董蓉的岔开了。所以他并没有和董蓉碰在一起。 董蓉知道慕容怀德会来救她,所以她尽快的不远离,即使必须要远离了也小心翼翼的撕下衣裳一角做记号。 如今她还是没有等到慕容怀德来找她,这些天她都只能找些野果,或者熬一些热草汤吃。 饥饿的感觉遇上寒冷,让每分每秒都难耐。 她就快挨不住了,她必须试着去捕一些小动物来充饥,原本还担心遇上野兽而不敢去走动,现在不能担心那么多了。 虽然下了一夜的雪,河面上却没有结冰,不然打了洞捞鱼就有鱼汤可以暖身。 董蓉不是没有吃过苦,她还找到了一个很大片的树叶遮挡风雪,但整夜都离不开火堆。 此时,她拢紧了身上的衣裳,躲在一个树后,神情专注的看着她挖的陷阱。 那个陷阱上面铺着叶子盖了雪,为了诱惑,她挖了不少草根,树皮,乔灌木的叶子来放在雪上。 她找了好久才看到这种脚印小的动物脚印,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好歹不会是老虎豹子之类的凶猛之物。应该是兔子! 等啊等…… 董蓉才发现捕猎原来那么难! 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味,这种地方她的目标只能是兔子这种没有杀伤力的小型动物。 肚子没有油水又饿了,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野果默默啃着,这些入嘴的东西她都是看过动物吃才敢摘来吃。 也许上天可怜董蓉,竟然出现了太阳,这片森林完全大的离谱,董蓉也没有爬树的本事去高处看看怎么出去。 这些大树上面的积压着厚厚的雪,有的树还生机贸然,有的树却光秃秃的。董蓉挪啊挪啊,挪到一处有阳光的地方蹲着不动。继续盯着她的陷阱。 可是没有等到兔子她却等到了一种类似狼……的动物…… 董蓉本晒着太阳,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危机,她的直觉准的可怕,默默的看了周围一眼就发现了灌木丛中紧盯着她不放的眼睛。 绿幽幽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那一瞬间,董蓉的血液几乎度吓的往脑袋上涌,她甚至想立刻拔腿就跑。但她跑的过四只脚的狼吗? 对方不动她也不动,直到一只什么都没有察觉的兔子,胡须一动一动,朝着董蓉的陷阱蹦去。 董蓉分出一丝余光去注意这个兔子,那兔子吧嗒踩进了董蓉挖了一上午的陷阱。 可是董蓉却不敢动! 同样在森林里找了董蓉许久是慕容怀德,正朝着折这个方向走来,他的顾忌没有那么多,每天都在呼喊着董蓉,希望能得到回应。 嗓子已经喊的有些破却依旧四处搜寻她的身影,由于路线的不同,他并没有机会看见董蓉留下的记号。 慕容怀德数日来几乎不眠不休,只在嗓子实在喊不出声来了,才在深夜停下来歇一歇。时不时就要喝一口冰冷的河水,然而这根本找不到缓解不了他喉咙的损伤。 董蓉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许是幻觉,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她出现幻听不稀奇。 可是,那一声接着一声的蓉儿,告诉她,这不是幻听! (今天真是焦头烂额,大家见谅,以后一定更努力!) 第三百九十八章 重逢时刻 一头白狼呼的一声从灌木丛里扑出来,白兔啪喀一声掉进董蓉挖的陷阱里。 这个时候不跑已经不可能了,平衡被远处的慕容怀德打乱。 董蓉来不及喊慕容怀德名字,只能大声尖叫一声,转身借着树干躲避,双腿哪跑得过四条腿的狼? 慕容怀德听见董蓉的声音,没有多立刻飞身前去,眼睁睁的看着那头狼扑向董蓉的背后,脑子一片空白,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窜上前去揪住白狼的尾巴。 手指收紧一甩,把它甩到半空,再一掌击去。 董蓉听见白狼的哀嚎,转身正对上同样风尘仆仆的慕容怀德,有多久没有看过他这样沧桑的模样了?胡茬一下巴,脸上也沾上了不少玩脏东西。 唯有那眼神柔柔的看着董蓉,董蓉还没有回神就悲剧拥进一个冷冽的怀抱,过了一会温热就传递过来。 慕容怀德紧紧抱着董蓉,脸颊靠在她的发上,失而复得,这是他最重要的人。 董蓉在他怀里深呼吸,眼眶里的泪水争先恐后的流出来,从无声无息到哽咽再到放声大哭。 慕容怀德赶紧放开她,紧张的上下看着董蓉询问:“蓉儿,哪里受伤了?别哭我在,我在这里。” 董蓉除了饿没有受重伤,但是脸上手脚都有轻伤,被树枝划到的,走路的时候磕到的。她再次扑到慕容怀德的怀里,摇头:“没有,幸好你及时来了。” 慕容怀德摸着她的脑袋安慰,上方的阳光透过树木落在他们身上,只听慕容怀德万分愧疚的说着:“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的受了那么多苦。” 董蓉只抓着慕容怀德不放,她就知道她会来的。 夫妇二人就这么抱着,直到情绪冷静下来之后,董蓉才拉着慕容怀德去捞那只掉进坑里上不来的兔子。 “这个坑我挖了一个上午,看手都出血了,好不容易才捉到了这种兔子。”董蓉擦掉眼泪,边走边说。 慕容怀德感受到她的手掌温度,拖下身上的外袍给董蓉穿上。还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走到坑前看着那只还在拼命往外跳的兔子,慕容怀德笑了,搂着董蓉的肩膀道:“蓉儿真厉害。” 最终慕容怀德扛着死去的白狼,董蓉提着那只兔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歇息。 慕容怀德丝毫不浪费,把那张完整狼皮塞给董蓉,顺便把兔子皮也剥了,洗猎物,生火。 半个时辰后,董蓉才吃到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顿肉以及第一顿饱饭,她吃的很慢这样才吃的更多一点,一整只狼和那只小兔子怎么都够吃了。 慕容怀德看着董蓉的吃相,万分心疼,眼里又带着浓浓的宠溺。他在这个附近找到一个半瓢,不知道是什么物质,被火烤烧着也不会点燃,只会变红加热。 煮了一点肉汤,没有任何配料在这种时候也是美味佳肴了。 吃饱喝足,董蓉靠在慕容怀德的怀里,烤着火互相取暖。论经验还是慕容怀德懂的多一点,歇脚的地方会找个背风的。 慕容怀德搂紧董蓉问道:“蓉儿,你怎么会突然去地牢的密道?” 董蓉是没有那段记忆的,可以说她醒来就在水边,差点没有冻死,现在想来幸亏她的底子不差。 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她纳闷道:“我……去了地牢密道?” 慕容怀德:“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去了地牢然后失踪不见,我只能也进密道碰碰运气来找你。可你又是如何从出口走到这里这么远的?” 不对,出口并没有走过的痕迹。 董蓉摇头,“我只记得我和那个孩子一起去安顿流民的那处去看情况,回府的时候被一个老老妪撞了一下,再醒来就是在这不远处的河边。” “老妪?”慕容怀德下意识的皱眉,是谁要害蓉儿?巴图那伙人已经完全铲除,最可疑的东方仇那个时候正远在洛阳。 董蓉对那个老妪还是印象挺深刻的,“那老妪长得比我还高,比寻常女子的身量要高大,看着面老,力气还听大的。” 这哪里是什么老妪,八成是那个贼假扮的。难道你贼子也熟知地牢的构造甚至还知道密道? 这怎么可能!会是谁?! 慕容怀德陷入沉思中,而吃饱喝足的董蓉,背靠着背后温暖的热源,困倦的闭上了眼睛。这几天来担心会有野兽来袭,实在是不敢放心睡着。就怕睡着睡着就醒不来了。 慕容怀德听着怀里那平稳的呼吸,更加的抱紧了董蓉。 因为在附近没有察觉到的危险,慕容怀德这几天来不停寻找董蓉也累了。抱着董蓉留下几分警惕性也稍微眯了会。 以慕容还的心中的武功,来只长虫也是没有压力的。 直到天色将暗,柴禾快熄了,慕容怀德才醒过来,加了几把柴禾进去。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神燃烧声,随即这火光才燃了起来。 董蓉从他的怀里醒来,缩了缩脖子,看着那火堆偷偷叹气,其实还是很冷。 慕容怀德低声询问:“蓉儿饿了吗?” 董蓉摇摇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走?这片森林找不到方向,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儿子女儿该着急了。” 慕容怀德:“不用担心,我来这里之前让启儿带着晨曦去洛阳,那里有三位大师在,和明儿汇合后安全一点,已经交代了他们不要乱来,安安静静的等着我们回去。” 董蓉失笑:“你以为他们三个会听你的话啊?等的了一时再等不到就急了。” “再急也没有用,他们不知道密道找不到这里。我们先找个洞穴休息两天,我去找找路。没有来过不知道这片森林是通向何处的。” 董蓉:“应该离边关城不远?” “不敢保证。来,我们去找找今晚落脚的地方。”慕容怀德拉起董蓉道,瞧了瞧董蓉的脸色,转身蹲下道:“我背你。” 董蓉拉着他起来,“不用,你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再说走走才暖和呀。” 慕容怀德觉得有道理,便牵紧董蓉的手,踢雪把火堆覆灭,这才紧了紧董蓉身上的衣裳离开。 雪地上一踩一个脚印,慕容怀德在前面带路道:“蓉儿,你可否还记得那个老妪,有没有觉得肖像谁人相似的地方?” 董蓉:“比如说?” “黑衣。”慕容怀德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找出这一个漏网之鱼,论蛊术在周围的只有黑衣那人,他不知道黑衣的心里怎么想的,失去重要的人很痛苦,痛苦起来就分不清敌我了也不奇怪。 而且黑衣之前对他们本来就带着仇恨意识。 董蓉和黑衣的接触不多,甚至连黑衣站起来的样子都少见,更别提黑衣在地牢里长发覆脸的形象。 “我不太记得,这么一说庆幸当时没有给我下死手?”董蓉至今都还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慕容怀德:“想明白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是先出去这片森林再说。” 董蓉点头。 他们二人在这片森林里走了五天,期间慕容怀德多次轻功上树查看大方向,然而四面八方都是白雪皑皑的森林,看不见人烟也看不见出路。 当然他没有跟董蓉说,只是带着她靠近水源而下,顺着河流也许能走出去。 * 另一边的明儿哥却是已经赶回了边关城,依旧白衣驾驭马车。 守门的士兵瞧见是启儿哥等人,立刻派人去通报王将军。 王将军这些天可真是头疼的很,草原骑兵暂时没有做出攻击他们大齐的姿势,但是过去几十年的生存规则,这草原骑兵是迟早要来犯的。 他一边不落队士兵的训练,一边全力派人寻找董蓉的身影,然而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找,只能暗地里偷摸摸的,王爷王妃的消息要封锁,只是对外,对内王将军还是效忠大齐帝皇的。 慕容昊收到王将军的加密消息时,心里一突。王爷和王妃失踪? 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插手,那一家也真够罪受的。上一次是王爷,这一次是两夫妇。 慕容昊继续往下看,看见晨曦也在边关时,眸光加深。 很想见到她! 德公公见慕容昊盯着那信件许久都没有动静,不由的斗胆出声打扰:“皇上?” 慕容昊回神,指腹划过慕容那两个字,想到皇太后也是同意晨曦和他的事,德公公又是皇太后那边的人,便故意问道:“德公公。” “回皇上,老奴在。” “你说,晨曦会愿意嫁给朕吗,朕许她后宫之首的位置,如何?”慕容昊觉得自己和晨曦乃是天作之合,他喜欢她的同时,晨曦背后有中山王。 等晨曦嫁进来,文武百官都会叫好,更尊定了他的皇位。 德公公惯会揣摩这些主子的心思,许久之前他就猜出这皇上对小郡主有意,但这小郡主的态度不好说,看起来不像似喜欢皇上的模样。况且中山王妃那样的女子也不会应许小郡主进宫。 那小郡主生来便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会愿意进这后宫搅合。 不管他的心思转的有多快,面上还是一片笑意:“皇上乃九五之尊,心悦谁那是谁的福气。” 答非所问。 慕容昊也没有再刁难德公公,也只不过放出这话,让德公公回去跟皇太后汇报的时候,提个醒。 这皇太后虽没有干扰前朝之事,但却派了这么一个德公公在身边跟着他,他想动怒怒不起,说满意又是不可能的。只怪他现在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巩固。 任由董蓉和慕容怀德在这座罕见人烟的大山里四处寻找出口,那厢刚到边关城的明儿哥等人却遇到了一个麻烦。 将军府竟然不让他们进,白衣只好找了家上好的客栈入住。 晨曦这几天很配合的吃药休息,身上的风寒已经好了,而民企二哥和明儿哥显然还是比较担心。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白衣被擒 两人安顿好晨曦,又继续去找了一个大夫来看诊,给晨曦开了几味补身子的药。 晨曦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兄长和丫鬟,纳闷道:“大哥,白衣呢?” 启儿哥看向窗外,“白衣说他发现了一些事情要去处理。” 晨曦狐疑的看了一眼启儿哥,捧着手中的热水暖手。 而白衣正在外面跟踪从他们进城之后就跟踪他们的人,只告诉启儿哥和明儿哥说有情况让他们注意安全,并且看好晨曦。 此时,白衣偷偷看见那人偷偷摸摸的进去一个普通宅院里,走的是后门。 他仗着自己的轻功好,一个轻纵就到了到那后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企图看出点什么来。 然而异变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出现,门里的人竟然也在往外看,彼此漆黑的瞳孔对上,都受到了惊吓。白衣刚想退开,只闻见一股奇怪的香味,再捂嘴已来不及了。 白衣手中的一松,人也昏到在地。 里面的人打开门,招呼里面的兄弟,两人齐心协力一拖,把白衣给拖进去了,还在门口四处打量,没有发觉可疑人物才关上门。 黑衣翻墙而进,冷冰冰的看着地上的白衣。 方才拖白衣进来的两男子道:“老大,这个是男的怎么卖钱?” 黑衣走上前,蹲下捏着白衣的下巴左右看了两下说道:“先把他给绑起来,绑结实点,上次给你用来药那个江湖人的药还有剩下的?” 两男子一同合作把白衣绑起来,边绑边抬头道,“当然了老大,那个药可贵了。很难买的。” 黑衣想也不想,“拿出来,给他用上,不然等他醒来,十个你俩也不够给他削。” “老大,这人看着年纪轻轻的,真的有这个本事?”明显的怀疑语气。 黑衣不屑跟他过多解释,只摇着头叹气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弥勒教之前是什么存在。” “弥勒教?我们知道!之前还想加入的,可惜现在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官兵的都在抓呢。” 黑衣道:“就是我们弥勒教遇到他就栽跟头了,你们说他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两男子看着白衣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黑衣暗叹这两个白痴还真好骗,这个人哪里是什么毁了弥勒教的人。 可黑衣也不知道白衣曾经是弥勒教的少主,更不知道弥勒教被摧毁真的有白衣的一份子。 就是不知道谁愚蠢了。 原来黑衣从牢里出来后,并没有放下仇恨,他更恨苗大师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们来阻止,他一定可以折磨死那个畜生,随便抓了一个小喽啰过来,就能欺骗他杀他师父的人不是那王畜生吗! 这不可能! 他早就调查过了,那个撤了职送到他面前给他折磨的人,跟王将军根本就是表亲! 这个畜生竟然连表亲都能送到他面前去死,足以可见这个王畜生的心有多狠。更加说明这个人不是个好人。 他也恨那多管闲事的慕容一家,如果不是他们找了什么苗疆的人来,他的计划怎么可能会失败。 所以全部都得死! 就是不走露风声他也知道中山王妃失踪了。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看她还怎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不过给董蓉下了一个蛊惑蛊,让董蓉去秘密的地方。而他伪装成的董蓉身边的那个随从,一起跟进去。 可惜他的蛊术不行,维持不到一半就失灵了,那女人一下子没了踪影,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只好假装受了伤被抬出地牢,再趁机溜出来。 乍一看当初王畜生带人全程戒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被发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哪里是在捉犯人,根本就是在找人。 这么久了还在找,估计是那个王妃夫人出事了。后来慕容怀德也从外面回来却也没有再出现过。 紧接着中山王的孩子乘着马车离开,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这段时间特意找来两个消息灵通的手下,也不知道那脑子怎么长的,他说他是弥勒教的分舵主,竟然就真的信了。 他所说的那些事,无非他和他师父四处游荡的时候,听到的关于弥勒教的所作所为,当时他还曾热血冲头要去给那些受害的人讨公道。 他师父却叹了开口气说:“这些事我们管不了,因为解决了这几个,等他们一离开他们会派更多的人回来,若没有本事将这些连根拔起,还是不要再多管闲事。” 这一不小心,思绪就走远了。 那两个健壮的男子带着讨好的笑容来到黑衣的面前,“老大搞定了!” 黑衣淡漠的嗯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两锭银两,一人一锭道:“暂时没你们的事了先去玩乐吧。” 他们拿着银子心里美滋滋的,心里却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老大,那我们入教的事?” 黑衣笑了笑,“做完这件事我自会考虑,到时直接把你们带去给我们少主过目,虽然前段时间都在张贴着什么教主的通缉令,但你们知道这么久了我们教主的毛,这些人都抓不到。” “是是是,我们教主是最厉害的!” 黑衣目送着他们离去,下一秒脸色就阴沉下来,这两个蠢货非要入什么教,真是愚昧啊。 两个时辰过去了。 客栈里的明儿哥等人还不见白衣回来,晨曦的躺不住了,略着急问道:“大哥二哥,白衣处理什么事情能处理这么久啊?不会是出事了吧?” 明儿哥安慰她道:“妹妹,白衣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应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一个时辰前他都已经派暗卫去查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晨曦幽幽的看着他说:“二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衣的身手也算厉害了,可江湖那么大,前辈那么多,他还能算天下第一不成?大哥你快派人去找吧。” 启儿哥忙应道:“好好好,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急。” 晨曦还是很担心,点了头没有继续催促了,她哥哥说去找,那就一定会去找的。 好不容易哄晨曦睡下,启儿哥和明儿哥站在另一个角落讨论。 明儿哥压低声音道:“我怎么发现晨曦对白衣关心过头了。” 启儿哥伸手轻锤了明儿哥一下,“白衣这一路上帮了我们这么多,担心是应该的,难道你不担心?” “怎么可能,我总感觉有人在暗地里盯着我们。”明儿哥蹙眉说道。 启儿哥下意识摸了摸拇指上扳指,心下定了定道:“有暗卫在,平时自己多提点心。” 两人说完又看向睡着都皱着眉头的晨曦,窗外一个动静,启儿哥和明儿哥点点头,自己悄声出去,留下明儿哥在房里守着。 “找到了吗?”启儿哥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问看不见脸的暗卫道。 暗卫恭手请罪,“回少主,还在找,不过可以肯定白衣少侠没有出城。” “估计是出事了,继续派人去找,顺便调查一下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会不让他们进去? “是!”暗卫领命退下。 启儿哥从角落里走出来,路过走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盯着他们,立刻扭头看去,底下一片歇脚用饭的人,没有找到可疑人士,倒是有个独自喝酒的男子和他对上视线,对方只看了一眼就冷漠的移开目光。 启儿哥再次一一扫过下面坐着的人,没有任何发现的回到厢房。 明儿哥坐在桌边,神情严肃似在深思,听见那轻微的开门声,忙抬头去看。两兄弟仅仅眼神交流就知道对方所想。 启儿哥冲他摇摇头,两人默默守护。 * 等到天黑时,白衣也没有回到客栈,但是他已经在这个脏污的房间里醒来了。第一个在反应就是惊愕,他竟然找不到运不起内力! “喲,终于醒了。”黑衣躲在暗处,没有点烛,一片漆黑。 白衣听声音都感觉到陌生,平日里他也没跟其他人结仇,难道是东方仇的同党? 黑衣见他不说话,掏出怀中的火折子一吹,燃去一束小火苗,只能照亮黑衣的脸。 黑衣拿着火折子的点亮屋子的烛台,白衣紧盯着黑衣,看到黑衣的容貌时,难以掩饰脸上的震惊。 那个被苗大师看着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恢复的这么快! 黑衣对白衣眼中的震惊所不解,但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他吹熄火折子,拿起烛台靠近白衣,“看你的目光,你认识我?慕容家的人跟你说过我的事吧,呵呵。” 那烛台离他太近,白衣忍不住往后移了移,“你……”不像!这个人跟那个叫什么璞屈的男子很不同,除了五官相似,其他完全不一样。 白衣脑子里突然想起明儿哥念叨过的什么会不会兄弟之类的,当下竟然也问道:“你有没有双生兄弟?” 天知道,黑衣只是想逼供一下白衣,却被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不止他一个人问过,慕容怀德也问过他。 他怎么可能有双生兄弟,以为是慕容怀德那两个儿子? “难道你见过跟我长得一样的人?”黑衣跟白衣其实没有深仇大恨,他也不了解白衣的身份,只知道这个人跟慕容怀德沾边。 白衣颌首,“确是如此,那人跟你的五官极其相似。”末了,又补充道:“大概九成九。” 这完全是在撒谎,黑衣不信,跟白衣邪笑道:“别以为编这些东西能救你?” “你自己都有些相信不是吗,不然何必多问。”白衣难得没有摆出冷脸相向,他现在这个样子,硬碰硬实在没有必要。 第四百章 白衣被擒(下) 黑衣转身继续去点亮其他角落的烛台,不多时,昏黄的灯光才充斥整个房间。 “是何人冒充我?”黑衣重新坐下盯着白衣问道。 白衣思忖,“苗疆人,用蛊害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黑衣板着脸,“顶着我这张脸招摇撞市?” “你跟着小王爷们有什么阴谋?”白衣不再回答他的问题,从他进城开始就发觉有人在跟踪他们。 黑衣呵呵一笑:“没有什么阴谋,关心关心小王爷们最近过的好不好而已,我一个人打又打不过你们,你说我能做什么。” 白衣目光转冷,他竟然会中招,想来这个人在他的身后也跟了很久。自以为的反跟踪计策还是被算计了。 “哼,想不到王爷连江湖人都网罗到手。真的替他感动,走狗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有时间担心主人。” 黑衣的话很难听,白衣暗自运力还是失败,黑衣看出来了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没有解药还妄想运行内力?呵呵。” “解决了你,剩下的那三个就好办了。” 黑衣的话让白衣心里一惊,他果然是针对晨曦等人。 * 将军府的王将军正焦头烂额,找了那么久都没有头绪,皇上那边也没有得到回复。他暗自琢磨了一下发现,也许皇上对中山王爷出事的事情很喜闻乐见也不一定。 他跑去告诉皇上就不指望得到什么帮助了? “报!”外面忽然传士兵的通报声。 “进!”王将军立刻就宣了进来,就希望能从士兵的口中听到有王妃下落消息的消息。 那士兵推门而进,弯身恭敬道:“禀将军,门口的守卫来报,之前又有一批小王爷的人前来。” “把人抓住了吗?”王将军脸色转阴,前段时间有人假扮小王爷进将军府,这胆子也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人还没有抓到! 那士兵摇头:“回将军,因此次前来的人不止是小王爷,连那个少侠也在,所以我等并没有多过分,只是赶走他们,并且派人留意他们的行动。现在他们集体入住在一家客栈内。” 王将军拍案而起,“你说两位小王爷和那少年都在?糊涂!那一定是小王爷本人!走,快带本将军去!” 士兵后退道:“是,将军不需的担心,那客栈周围都已经有士兵把守,小王爷等人会很安全。” 王将军连衣服都不整理片刻就跟着士兵出门,这明儿哥和中山王爷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 而另一边的黑衣,不知从哪里出学来的本事,愣是把自己身子骨浓缩成白衣一样,再往脸上一贴,整个人竟然跟白衣无异。 白衣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出。他忽然厉声问道:“你和那个害人不浅的苗疆人是一伙的。” 黑衣昂着脸,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力求没有破绽出现。听见白衣的质问,心里只觉得好笑。 “哪里有什么伙不伙的,只不过目的有那么一点相同罢了。”黑衣说着,清了清嗓子。 白衣被吊绑着,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黑衣看看白衣再看看自身,他要混进他们身边打听消息,再顺便给王畜生下点猛药。 要怪就怪,白衣在慕容儿子的身边的太碍事了,再加上他们这些贵公子竟然没有带小厮奴仆回来,这让他有些头疼。这个少年却自动送上门来,何不去尝试尝试。 论蛊术他可能没有学到多少,但论武功,要逃走也太方便了。 “看你的模样,平时也是不多话的吧。这个性格好,你乖乖的呆在这里吧。”黑衣哈哈笑了一声,一手弾灭烛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刀,刷的掷去,听见一声闷响,这才露出微笑,让白衣慢慢的失血过多死去,这样他就真的是白衣了。 他割断绳索,趴下白衣的衣裳鞋子和配剑给自己穿上,黑衣给自己喂了颗药,狠狠心拿剑刺自己肩膀。等到血液流到一定程度,马上就给自己止了血,看起来足够惨了。 这才打开房门离开。 被喂了软筋散,以及胸膛中了一刀的白衣,听不见那脚步声离开后,他才艰难的睁开眼睛。伸手在自己的伤口周围的几个穴道点了血,吃力的爬起来调息,不管什么药,像这种下三流的药,出汗挥发出来就能恢复过来,他只要恢复一点内力。 黑衣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大街上,立刻就被启儿哥的暗卫发现了。 不知道该说黑衣的不幸还是大幸,他竟然在客栈门口看见了王畜生! 他的脚步一顿,想着是露馅去刺杀好呢,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沉思片刻,他想用这个身份跟他们混熟了要刺杀什么时候都可以。 再者,他曾经跟启儿哥共事过,对几个人都比较了解。 打定主意,他心里冷哼一声,装作冷酷虚弱的样子慢慢走进他们的视野中。 王将军确认了启儿哥的身份,又询问了明儿哥和晨曦的情况。启儿哥刚跟王将军说了白衣失踪的事。 这王将军一侧头就看见‘白衣’浑身是血虚弱的朝着他们走来,那脚步虚浮,都快要摔倒在地了。 王将军:“……小王爷别担心,他好像回来了。” 启儿哥顺着他的目光侧身看去,顿时诧异,抬脚就想上前去扶。 王将军多了个心眼,拉住启儿哥吩咐身边的士兵去扶人。 启儿哥不解,王将军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将军一旁的士兵立刻上前去扶着‘白衣’。 “来人,马上去请大夫!”启儿哥也上前,看清他衣裳上的鲜血立刻吩咐道。 王将军的心里有些可疑,为了防止出意外,启儿哥上前他也跟着上前。 ‘白衣’伸出手虚弱的阻止,冷冷的吐出一个字,“不。” “白衣?”启儿哥不解的。 王将军和‘白衣’对视片刻,是王将军移开了视线,上前像个长辈一样按住启儿哥的肩膀,很是平和跟白衣点头打招呼。跟扶着他的士兵道:“马上扶着白衣少侠上楼处理伤口。” ‘白衣’看王将军的时候,心里是滔天的怒火。为了不暴露自己,垂下头任由士兵扶着他上楼。 启儿哥察觉王将军按着他肩膀的力道有深意,趁白衣背对着他们的时候,迅速看向王将军。 王将军隐晦的用手指指着白衣,然后摇头。 前段时间有人冒充他们进将军府的事,王将军方才才跟启儿哥说过,也算是在解释守卫为什么会赶他们走的原因。若不是看见启儿哥这次去的人数齐全,只怕那些士兵就要把他们给抓起来了。 启儿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但终究时间有限没有来得及多问,白衣就出现了。 一边是王将军,一边是白衣,启儿哥到底应该信谁呢? 他暂时选择两边都保持观察。 白衣的衣裳,佩剑,鞋子,等等鞋子?! 启儿哥的目光落在‘白衣’上楼梯的脚上,随着他的踏步,脚后跟漏了出来。 启儿哥看着那明显踩踏不合脚的鞋子,眼睛露出深意。他朝王将军点点头,示意他先上去,不要让‘白衣’起疑。 王将军明白,启儿哥转身出了门外。 召来暗卫子仔细交代了一些事情,白衣一定出事了,不然他的东西不可能在他人的手上。 ‘白衣’走上二楼回头见王将军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王将军冲他挑起粗眉,“别耽搁!伤口早点包扎,小王爷已经去找大夫了。” ‘白衣’忍下心中焦急,可以把脉但是包扎伤口是一定要他自己的,不然容易露馅。人然而这时若是再多推拒一定会被怀疑,他只好点点头说道:“伤口我自行处理。” 王将军还想说什么,‘白衣’就扭头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王将军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只是不知道他之前想溜进府中是为何,想杀了他?那不应该往北苑的地方走去。 他心里哼了一声,他说过放走了一次,再上门挑衅他定会好好的收拾。 王将军没有再跟上去,一转身就看见准备上楼的启儿哥,他低声跟启儿哥交谈两句之后,就带着人马走了。 启儿哥看着王将军的身影若有所思,这个黑衣也是个麻烦,但是他是如何抓到白衣的?难道他的武功比白衣还高? 他突然冒出把晨曦和明儿哥转移到的将军府的念头,但是现在还不知道白衣的下落,所以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士兵去请来的大夫骨隔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来了,启儿哥领路带着大夫去黑衣的房间。 黑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还在计划下一个步骤该怎么走。 启儿哥在门外轻轻的敲了敲道:“白衣?我把大夫带来了。” “请进。”‘白衣’故意哑着嗓子说话。 启儿哥推门而进,站侧边请大夫先进去,这才跟在大夫身后往里走。 大夫看见‘白衣’这伤口,也不再耽搁,提着药箱就上前望闻问切。 启儿哥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结果,余光总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伪装成白衣的黑衣。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不光名字很对称,而且……黑衣这个假扮别人的本领也是纯火炉青。 至少他如果没有王将军一开始的提醒,估计真的看不出来这个白衣是假冒的,江湖传闻有人会缩骨功改变体型,看来确实不假。 只是没有想到黑衣在地牢里竟然这么能忍耐的住,等到现在才出来闹事。 大夫给黑衣诊断过后,神情放松道:“没有大问题,只是伤口要包扎好防水,另外身子有些劳累虚弱,这段时间就不要碰酒水了。” 黑衣脑海中响起警报,他忘记调查白衣会不会喝酒!如果不会被这个老不死的发现岂不是露出马脚? 第四百零一章 大结局 所以他没有等启儿哥发问就虚心的应下,“多谢大夫,我记下了。” 大夫嗯了一声,正准备帮黑衣的解开衣裳包扎伤口,岂料黑衣不顾伤口往后退开,语气重了几分道:“我自己来!” 他的反应很过激,但是在大夫的眼里行走江湖的人嘛总是有些怪癖,所以他也索性站了起来笑了笑道:“哈哈,你能自己来也行,不必这么紧张,搞的自己跟小姑娘一样。” 黑衣听见他说自己跟小姑娘一样,眉毛一抖一抖的。 启儿哥见他好像要发怒,连忙插嘴道:“嗯嗯,大夫辛苦了,我送你下楼吧,白衣你自己能搞定吗?绷带和伤药在这里,你如果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黑衣嗯了一声,低头去看自己肩膀的伤口,他对自己下手自然有轻重。 启儿哥送大夫出门后就交给了守在门口的士兵,王将军离开的时候还是留下了八@九个看护的士兵,这样也正常。 他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转身朝着晨曦的房间走去,这件事他要先给明儿和晨曦通知一声。 与此同时,暗卫寻着线索来到了白衣被绑的门外。在外玩乐的那两个男子带着打包的饭菜回来孝敬他们的老大。 结果一打开门就被敲晕了,白衣只穿着里衣,拿着粗棍子喘着粗气,果然内力还是不能恢复,身子的力量也弱的可怜,至少还能出其不意的敲晕这两个喽啰。 寒风这么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腿脚无力的蹲下来。 暗卫看出情况不对,立刻跳出来落在白衣面前道:“东方公子!我们是慕容家的暗卫,少主让我们来找你。” 白衣看了暗卫一眼,确认可靠之后,他点头道:“中了药粉,身体无力内力也提不上来。” 暗卫一左一右的驾着他,“你受了伤,我们先带你回去。” 白衣没有拒绝,在路上他快速将黑衣想做的事情告诉暗卫,但他也想的到,启儿哥还让暗卫出来寻他,定然是知道黑衣是假冒的。 穿着里衣被驾着飞大轻功,那是冻的够哆嗦的。回到客栈顶上,暗卫才想起白衣这个样子不妥,其中一个离开一趟,回来就多了一件衣服。 将白衣裹住,暗卫得到启儿哥的命令之后,他们从晨曦的窗户口进去。 床榻上的晨曦早已起来等着,白衣脸色发白出现在他们的那一刹,三兄妹都上前,明儿哥没有抢到好位置,看着自己的哥哥妹妹扶着白衣去床边。 晨曦紧张的看着他胸前的血口,快哭了道:“白衣你要不要紧,哥快去找大夫来啊。他都流血了。” “没事,你不用担心。”白衣还是勉强的笑了笑安慰晨曦。 明儿哥拉开晨曦,察看他胸前的伤口道:“你别说话。”随后看向启儿哥道:“大哥,偷偷找个大夫来?” 白衣坐直了身子,拿定主意道:“不必,这点伤我自己可以处理。绷带,金疮药,水,剪刀。” 启儿哥立刻吩咐暗卫去准备,白衣的伤口还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流血。即使他当时在黑衣离开后点了止血的穴,也只是减缓了流血的速度。 不到一盏茶的时候,暗卫就已经把东西都弄齐活,毕竟他们也是在刀口上过活的,自己处理伤口更是时常的事。 白衣看了一眼晨曦,晨曦急得瞪回去,“看什么看!我去焦角落里坐一会。” 白衣把自己的的里衣撕开,先用水清洗了伤口,撒上药,缠绷带,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他包扎好。 启儿哥和白衣互相说各自发生的事情。 明儿哥听完一拍巴掌道:“这个黑衣还真是不死心,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直接再抓他也可以。” 启儿哥嗯了一声,“我已经和王将军计划好,他这次是自投罗网,要抓他随时都可以。况且……”他停顿片刻,扬起嘴角继续道:“他用的伤药加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众人:“……” 也许黑衣的智商真的很令人叹气,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熟悉的地方——地牢。 故地重游,让他奋力挣扎起来,发现无果。腰间的剑自然也被拿走。 王将军坐在牢门外的椅子上,旁边桌子上热茶还在袅袅生烟,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正仇恨的盯着他的黑衣。 “本将军应该跟你解释过了,杀害你师父的不是我。” 黑衣不顾手上被粗粝的绳索磨伤,冷笑道:“那人乃是你表亲,你敢说这与你没有关系?” 王将军自觉跟黑衣说不通了,这件事严格论起来他确实是有错,但是他不认为这样的错足以让他赔上性命。 然而他还没有问话,黑衣就跟赢了什么似的,“你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那个中山王妃的下落了。” 王将军惊怒。 刚从外面走进来的明儿哥更是身形一僵,冲到黑衣的面前吼:“是你搞的鬼!我娘在哪?” 黑衣见到他们变色的脸心里十分舒畅,笑的特别欠扁说:“可怜连你爹也搭进去了。这样也好,他们死了也有个伴。你们可以放心了。” 明儿哥抓着牢房的门,能看见他指节泛白,他压下从心里咆哮的怒火冲旁边的牢狱道:“把门打开。” 王将军站起来,他比明儿哥冷静多了,甚至开始怀疑黑衣是不是说谎。 “这个人诡计多端,小王爷还是冷静冷静。” 他看向有点有些癫狂的黑衣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是你的眼睛,我能看出你是否在撒谎。” 黑衣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怕露马脚什么的,现在他只想让他们后悔后悔跟他一样后悔。 “那你看出我这次有没有撒谎?我假装是王妃身边的的随从进府又顺利离开你们不知道,第二次我假扮小王爷进来你不知道,这次假扮白衣,是那个大夫说的吧,估计是那个白衣不喜欢喝酒,而我常喝,所以你们发觉了,呵呵。” 王将军:“本将军很高兴你自己把自己的暴露出来,但是没有,从你在客栈门口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让人觉得可疑,你看我的眼神跟之前一样,再加上小王爷发现你的鞋子并不合脚,总而言之都是你自己自投罗网。” 黑衣听着他的分析很是不甘,但最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保持病态的愉悦道:“随便,虽然不能杀了你有些眼,但是让中山王爷夫妇为我陪葬也值了。” “呸!你也配!”明儿哥拍打了一下牢房的门,再次让牢狱把门打开。 这次王将军没有阻止,门开了,黑衣看着王将军道:“如果你的自杀死在我面前,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王将军冷哼了一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黑衣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跟明儿哥说道,这就不关我事了,是王畜生不肯配合。” 明儿哥冷冽的看着他:“你本来就没打算说出来!” “哈哈哈,答对了。”黑衣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嘴角流出血水。 “糟糕!”明儿哥踢开刚打开的牢门,可是黑衣已经气绝身亡。 * 远在千里之外的慕容怀德夫妇却有了希望,顺着水流一直走,竟然发现了一个村落,连蒙带猜稍微听得懂他们的话,跟突厥语有几分相似。 跟着他们出来大山,董蓉看见那宽敞的大路喜极而泣。只要不要再是森林就好。 两个时辰后,两人越走越累,可周围却越繁荣。慕容怀德搂着董蓉,语气也有几分轻快道:“蓉儿,前面是草原中部!还记得吗?” 董蓉前几年致力于发展草原贸易,自然知晓这个中心地带,汗王殿就驻扎在这里。 但他们现在两个人的形象哪里能见人,董蓉和慕容怀德手牵手相视而笑,他们之前四处经商的好处现在显露出来了。 进去自家店铺拿出信物,休息整顿好。 次日,董蓉和慕容怀德去觐见嘎尔迪,嘎尔迪前段时间将所有的杂事都处理完,正打算写书信给义父义母,邀请他们过来见证他登上汗位。 当初的目标终于实现,他最想感谢的自然是慕容怀德和董蓉。 而这个时候听见义父义母来报,简直是惊喜,嘎尔迪的立刻起身去迎接。 * 数日后,一封书信快马加鞭的传送到启儿哥的手里。 启儿哥认得嘎尔迪的字体,拆开书信面色严肃,带着弟弟妹妹火速离开将军府,连带着带走了白衣。 他们驾着马车日夜不停的奔着一个地方而去,十日后,在那个盛大欢庆的民族庆典中,启儿哥等人见到了一直想见到的父母。 晨曦更是哇一声哭着朝董蓉扑去。 董蓉抱着晨曦和慕容怀德,身边站着一身盛装的嘎尔迪,微笑着迎接朝着他们走来的两兄弟。 启儿哥和明儿哥看着嘎尔迪,上前站定,许久无话。 明儿哥本性不改,抡起拳头锤了一下嘎尔迪的肩膀,“我为你骄傲。” 而倚在马车旁的白衣,看着这一家子,嘴角不自觉上扬,剩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吧。 晨曦黏着董蓉腻歪够了,抬头去看白衣,高兴的朝他招手。 嘎尔迪看着她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兀自笑了笑。算了,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晨曦拉着白衣,和兄长们一起大喊:“恭喜嘎尔迪哥哥一统大@疆!” 董蓉靠在慕容怀德怀里看着一旁的儿女打闹欢笑,暗自握紧了身旁之人的手。 这样,就好。 (终于完结了,长出一口气,这本书写的简直就是各种艰难困苦。下本书一定更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