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要下雨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会下雨。 墙外头,那株孤孤单单蕉尾总是一样的颜色,开不得花。 吃新药剂的时候,妈妈也问:“这药不一样了——”我诺着,看着火,小火上炖着的排骨有些汤水溢出来,是滋滋的甜。 “妈,晚上我得加班,你把汤喝了,碗摆那我回来洗。” “新药贵吗?”她早衰的脸上,你依然可以察觉那年轻时的脉脉风情,我还记得,她腰肢盈盈不胜一握,不言不语留在白色露台上,白得好像雪一样的的礼服紧紧裹好她,不露出纤细手臂上的一点肌肤,父亲总是很在意这些;但,他们,总悄悄盯着她;无论父亲怎样提防;她总是要命地引人。 真奇怪,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能记得当年那个清晰的画面。像是,妈妈就能代表那久远而飘逝的家族和时代一样。 荣誉皆已过去—— 我轻轻叹口气,回答她:“便宜好多。是我托朋友从北方带的。”摇晃着瓶身上的说明,我在她面前慢慢读那古里古怪名字;她紧紧盯着我,轻轻叨念,还好不是进口药。“药效不比进口的差,你先吃一个月看看。”拿手巾擦掉她嘴上一点药渍,我把小匙洗干净,药瓶拧紧,放在她手边的小柜子里。 她躺回去,是睡了。 像个小孩一样。我检查了煤气炉和窗户,把台灯调小,梅雨天的湿霉屋子里要有点光就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不是美丽的光鲜的就一定适合冠冕堂皇,起码,有的小菌菇就爱长在腐烂木头上,对吧? 当我走出去的时候,雨还在下,我把手里的两个空蛋壳插在蕉尾根上,听人说,这能让花开得更好。 “明年春天,就能开花的。” 我安慰它。撑着伞,轻轻拍拍瑟瑟发抖的它。 已经十一年了,从我和妈妈搬过来,它就这样没精打采地杵在这。 好象一辈子也没打算过开花这样辛苦的事。 第2章 其实每个人,应该都有难以忘怀的事。他就像茧子,就像只蟾蜍,就像条龙,像幻想中的屠龙勇士,无论你在哪里,都依然陪伴你在一起,哪怕是天涯和海角。 比如,有的人真的相信过孤孤单单的蕉尾可以结出不逊色的花,可以诞生出美丽的希望,可以陪我们一阵,度过寒冷的时光。 有很多次,我都是这样想过……在深夜里,轻轻哼口哨。 后来我们长大了希望一闪而过捉不住了。 妈妈的裙子拂过面庞,那触感柔软,你会感到脸庞像戴了层面纱,妈妈走过我,面纱离开小小的我,大厅金碧辉煌,是的,屋子外在下雨,但壁炉正在热烈燃烧,宾客寒暄,高脚杯觥筹交错碰撞中发出水晶叮当叮当的响声。 我眨了眨眼,这是梦境亦或是更深的陷阱呢? 第3章 深深的困顿迷惑住了我。关节再次感到麻木,那麻木几乎爬满整条胳膊,可能是我今天连续修了好几小时车子,机修工的关节说结实也结实,说脆弱也脆弱,因为经常在车身下举起胳膊维修,一直僵持不动,总这样下去,关节就不太通络了吧。 我催促自己,动一动,手动一动。 我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模糊雨景,人和物一下子便闪过。 七八点的时候,能回家的人都回家了。 现在的“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一惊,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由抹了把脸,就着冷冰冰的手。希望这可以让自己清醒些。 运动场的镭射光柱,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就像大海里的灯塔一样,初以为很刺眼,但接近后发现像睡着的海浪一样柔和,一点一点,近一点近一点,光开始变成金黄色了,乘客张开手掌,还是柔和雪白,只有眼睛看见的才是金色。 那只金色的雄鹰远远矗立在两站的距离后。振翅高飞的形状已经收敛起来,双翼形状的副楼通体发光,钻石一样的光芒极为璀璨。 周末的夜晚才会如此。 真是不可思议,就是那座了不起的建筑啊—— 车上每个人都像这样地向左边扭过脖子,眼睛不由自主地追逐那耀眼的光芒。 “花了几千万的光,当然是不一样啊……”司机这时候,会这样说。 好像ufo在天尽头射出来的那样,既惊心又混沌,让人不知道该跑还是该倒下好。 第4章 十楼才是网球场,电梯里的银镜子裎亮,我突然想起来,规格、程序、要做符合规格程序的人!连忙掏出手帕一一擦自己头发脖子和手指,微微扩散的酒精味让旁边站着的人奇怪地看了我,尽管心里赧然,但我见怪不怪、尽量保持面无表情。从镜子里,我认出来这些游客是电视里常播出的名人。 ——我们都在网球馆出去。 每个场地都有人在运动。这里的光纤,总是很扎眼。透光的玻璃凹凸不平,望去便失去平衡,当人悬挂在这样的半空,已经忐忑不安没有影子了。 是啊,影子影子,黑暗,而温暖。人不能没有影子,不能失去安全感。我忐忑着,这里的建筑和光芒让我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这个地方,真是,不舒服,但好像真的没人在意。 我在第十号场地,找到了我的位子,我坐下来等。 两男两女,在玩着。 球衣都很时尚。球技也非常好。 第5章 保镖里一个新的面孔向我走过来,他眼里的怀疑让我自然站了起来,竟然觉得嘴巴喉咙脸孔一片干燥,我也停住了脚步。当他很快被别人拦下来,我头上已经有汗了。好像小偷脱手一样的感觉,才松了口气。 一月一次,也仍然可以让人汗如雨下。 一月一次。随机地听候指令。程序、规矩、指令、一定不可以忘记的东西。 人们追逐那小小白点,它忽东忽西,一定晕头转向。 一个半小时后,结束了。球童才把球拾起来,一个人阻止了他,这个人把球盘拿回手里,继续玩着。 没有人会阻止他。球童见着这个人还不停鞠躬。 ——手指不由握紧。再握紧。 这个人接过手巾,擦汗,动作才起就有旁人代劳,打网球的女伴把白白细细的手费力举高了,踮着脚尖,一点点给这个人擦额头汗…… 我眼睛看别的地方。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看见我也当没有没有看见。反正掩耳盗铃也不是一天。只要努力装死就可以逃过劫难是每次劝说自己到这里的最好借口。 却一直支起耳朵留神听着四周动静,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是越来越像老鼠的习气。不待这个人走近,我立刻站起来恭候。 并且说:“谢谢你。新药……很谢谢你。” 这个人置若罔闻。很正常,我已经太习惯这个人对我的话完全置若罔闻。我面对着他,看见他的手抬起来、越过我的肩膀,去取他的眼镜。他的眼镜放在我身后侍应生的托盘里。 我侧过身体,极力方便他越过我,极力不碰到这个人的手。干净、白皙、指关节不粗大,保养很好,唯一问题是,他的体味总是很重,运动后更重,就是那种雄性荷尔蒙的气味,他的手指难免也有这种霸道的气味。 我觉得熏人,就屏着,用嘴巴吸气。 我觉得我做的很小心了。 ——没想到,手指在拿起眼镜时,粗壮的胳膊肘“不小心”击打到我喉咙,真是的击打,像抢篮板一样轮起来、捣向另一方的胳膊肘,用了十足的粗壮的力气。我非常意外,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咳嗽,大口大口呼吸! 我没想到、这个人会这样干。毕竟人前。 见鬼的,天杀的不小心吧! 第6章 我弯腰盯着地面,冷汗出了满身。 我真佩服这个人。我的微小的抵抗都他逮住。 只是一个微小的抵抗啊…… 那些人气质都很好,散落周围坐着,不笑不闹,只温温和和又风度翩翩坐着。他接触的人,气质都是很好的。 我忍住,小声地不好意思地咳嗽。慢慢把腰直起来。 刚运动完,这个人的眼神是尽兴的,他拿着眼镜,坐下来,慢慢喝了点水,就算他此时和别人一样口渴难耐也很难被发觉,他和我离这几步的距离,我小心观察着计量着,心抖抖的—— 从这个人的白短袖里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胳膊上的青筋一动一动地在我眼里跳着,包裹在骨头上的肌肉好像经受海浪冲刷过的石头一样顽强扎人,他一定一直在训练着它们;如果现在我一拳挥向他做报复,那么,现在它们能撇断我的胳膊,一定是的。 “坐吧。”这个人突然开口。 声音清爽和洌。 我讷讷坐下。 这个人擦眼镜,手指动作轻柔,犹如天生的富家公子才有的矜慢优雅。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擦着,新剃的板寸露出犯人一样的青青头皮,多么精巧的组合,公子和犯人,有多恶心就有恶心!我就是这样想的。 但我当然不能表现出来。新药,确实很有效果,妈妈头发掉的少了,夜里也不整宿咳嗽,是啊只要能弄到药,谄媚一点又何妨。 我也,伸出手,学着那位女宾动作;但当我的手巾只伸出一半,他就戴上眼镜,向我转过头来—— 我的手停在半空。 他手指交叉,靠在椅上,眼镜的作用让他看上去温文而雅,此刻,他温文尔雅看着我,和我的手。 旁边嗤出的一点笑,不知是谁的。 第7章 我收回手、垂下。看向地。 “叶先生,药很见效,才吃了半瓶很多数据都正常了,我——”我舔了下嘴巴,试图不那么结结巴巴,试图更放得开些,我的耳朵听到四周人的说话,是的,他们并没留意我的话,我于是更加压低声音更加试图说:“能不能再托您买些——” “又按老规矩?”他那样直接!“以身抵债吗?”清晰露骨的声音正好这边人人都听得见,“不是的!”我震惊地昂头,“不是的——”我站起来,第一反应是站起,这个人要笑不笑,眼里同样,要玩不玩;我镇静下来,停滞下来,头脑里天旋地转,但还是低下头,慢慢坐下,我想解释:“不是的……”那点微小的呐喊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细微的挣扎就像被庞大沼泽一下子吞没一样无力,我慢慢地坐下了。 总觉得听见有人在嗤笑,耳朵里一再响着,直到烧得耳朵火辣辣作疼。 ——“不是啊……” 这个人这样回应,漫不经心,这样玩弄。 因为太过厌恶,而无法去看这个人的脸。只能一再低头。 ——“……我慢慢会还的。”我解开上衣口袋,快快掏出白信封,递过去,一直递到他手里。“我还得了。你不要——”以信封挡住,我紧紧地抓住他衣服一角:“不要再说了。” 真希望这样的时刻有终结。 总有终结的一天的。 只要撑到,就好了。呵,只要真能撑得到吧。 这个人拿起了那薄薄信封,我知道他并不在乎,但我必须看着直到确信他收起。那很重要。他拍拍我拽住他衣角的手,伤人话说得自然流露,“指甲里的油污,你又忘了。” 我很狼狈。讷讷收回。一整瓶的酒精或者可以去掉一个机修工指甲缝里的油污,但永远去不掉蒙羞。 那种狼狈,真是狼狈。 第8章 我想把光调暗点,只愣愣地发现,根本找不到开关,高科技使我无能为力。 “太亮了?”分不出好心还是恶意,他这样问我。 我注视他的胳膊,他肩胛的肌肉,他旺盛的胯部——这可能是力与美的,我为这些力与美不安,他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这力量越来越让我害怕。 在我心里,他一直是个不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人能做出何种事?什么都可能。怎么可能不让人害怕? 我必须要做出反应,不能这样呆若木鸡。 我摇头,说:“不亮,一点不亮。” 他于是就拍了拍手,这样,光于是可鉴人。 连影子都没了。面前的男人是赤条条的。我呆掉。 他一点不介意地在我面前光裸身体,一直是这样,我甚至觉得他非常喜欢在我面前脱光自己的衣服,非常乐于展示自己的身体;这真是不正常,女人才会这样干吧,脱下了昂贵的布料和长筒袜让男人好好欣赏,他在我面前展示个什么劲?可变态就是这样,你根本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由于我的喉咙被他打得生疼,需要不停地咽着唾沫才能舒服一点,我可再不想做什么蠢事重蹈覆辙,真要动手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人家还有保镖。 于是我头皮发麻地拘束地坐在床上看着他。我的衣服都是整齐的。裤子拉链是拉好的。但这刻的感觉,真的想死。 “先来一发,还是先洗澡?”他问我。 这刻的感觉,真的想死。 有完没完、到底有完没完。 “随便。” 这个人笑起来。青青的板寸头,就是狱霸一样的角色。 第9章 ……他的味道,太重了。我都快不能呼吸了。就感觉是块黑污抹布塞进自己的鼻子和嘴巴里。我仰卧,因为他前端濡湿的插入而经不住,浑身发抖。 他除下眼镜后,面貌越发邪恶,就按倒我、上我! 把一只手撑在我头发旁边,另一只手我看不见。 ——他发出微微地呢喃,大概是什么好棒宝贝,难道还要我回应他你也很棒?!呵呵。是棒是棒。 过了会,我感觉不对劲,插入我身体的东西虽然潮湿却是冰冷。 “你在干什么?”我警觉起来,顺着他另一只手摸去,就感觉到一个塑料橡胶的东西在扩大我□□。已经伸进去不少。 “叶挚浩、你是变态吗?”我忍无可忍,挥拳向他。他挡住我拳头,反折到我背后,一手卡住我喉咙,把我的头一点点提将起来,直到我的肩膀离开床垫,这个人哪来的这么恐怖的力道!肌肉像石头一样坚硬,青筋跳动。 他低下头,咯咯笑着、像夜晚林上飞过的鹰隼,咯咯地笑、你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妖物、越笑越近…… 他疯了一样地吻我—— 舌头交缠。唾液交换。我迷茫了。 吻了一会,他抽开嘴,放我躺回垫子,然后压在我身上,他丢开扩张器,双手手指□□我的手指里,紧紧扣在一起。二十根手指融为一体。 我们再度火热地接吻。 ——不管他人前是多么不屑我折磨我看不起我,在我的床上叶挚浩他完全是个疯子、歇斯底里、忘乎所以、狂轰乱炸、我不知道女人怎么受得了和他亲密。 第10章 插入作者的自白 离开这个圈子已经快13年了,能重新拿起笔,自己也觉得挺不可思议,不知道木木的思想和灵魂,这个假如灵魂存在的话,木木的思想和灵魂是否还能保持当初的写文水准和激情,木木还是喜欢写有激情的文,那样才有生命力,才是活着的证据!就好象我们每个人都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一样,13年前,木木的心愿是100年后有人仍然记得古木的文章,仍然在阅读它,木木觉得那就是自己存在的证明,也是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愿去创作的。 13年后,木木已经不全是过去的木木了,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得到大家的喜爱,这话有点像小受……但木木仍然想写出自己的心声来。木木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 已经过去13年了。端康的儿子应该也满大了,原非的眼睛不知道还有没有救,先先生也该找到对象了吧?念念是否和秦展一起消除仇恨和误会,幸福地生活着了?司马大人终于在没有皇帝阴影的地方专心地写史记了吧。 ——这一篇是第十篇,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当是个小结也好。其实木木也挖过很多坑,木木到现在新文也才写了5000字,但我也想问大家,以及,大家、你们后悔追随木木吗? 第11章 在那样明亮的光下,呛苦的味道一直聚在喉咙里。 叶挚浩把我的左腿屈起来,他自己也往前动了动,使得这种结合更深。 我没有办法顺利射出,我不在乎但他在意这个,多有趣的事情当然他会在意;我的器官好热,被他揉的,软塌塌的一堆,像是受惊的兔子,我不是爱和性可以分的很清楚的高手,器官越来越感到疼痛,我担心会被他揉碎掉,只有伊伊呜呜地叫:“可以了可以了……” “你是有意的吧?”叶挚浩停下来,突然问我。 “……我今天有点累。”连续工作20个小时,是累,但再累也抵不过应付他的累。我侧过脸回避他,非常无奈。 他的大手反复抚摩着我曲起的大腿和脚踝,一面轻轻咬着我脸侧的耳垂。“我包你啊?就不用这么累。” 我吓死。不敢接他话。 为了避开更游戏的对待,我终于挤出来一点稀薄白液,靠着极力地回忆和想象,我闭上眼睛,努力想象此刻的人,这个进入自己身体里面的人,是那个人—— 对不起啊,竟是只能在此刻,才能想到你。真是对不起啊。 他忘记了油污,我紧紧拘着手始终没有碰到他丝毫。 第12章 雨还在下。 凌晨的班次是在5点。现在是3点半。叶挚浩睡着了。我爬下床,穿衣服,立地窗户外是一览无余的蓝色海景,非常漂亮。我落寞地站在窗前向外望,月光一点点洒下来,都是清晖,窗户反射出我的脸和衣冠不整,我的五官有妈妈遗传的痕迹,俊美、却很脆弱。 我从没靠过自己的脸和身体挣过一分钱!可如果开始就不曾答应卖身给叶挚浩,妈妈现在也许已经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般美丽的东西都那么脆弱? 金色的鹰又苏醒了,双翼徐徐打开,是非常神奇的设计,光线在这一刻仿佛全部聚集在了鹰眼,金色的眼睛显得灿烂无比——到现在,仍有三三两两游客守侯于此,等待一睹环球设计大赛的金奖作品——这就是清晨时分的朝光体育馆。 房间里很暖和,没有一点外面的阴冷。我趁着热度慢慢扶着腰把衣服拾起来穿好,系上皮带,拎起我的鞋子,赤脚从地毯走过…… 这个月的任务完成了,不管怎样,我已经完成了,如释重负的心情把天空的阴靡一散而空。 外面很冷,但至少比冬天好,这时候还不算太冷。 现在的那个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身体不疼,就是很累。下身像被火燎过一样做疼。我竖起衣服领子,快步走过那些管家和保镖的视线。他家离车站还有不远的距离。 走出他家门,我点了根烟,我抽着,苦涩的味道可以盖过腥气。我全身都是难闻至极的气味,男妓的气味。 车站只有我一个人等,我把手□□口袋,慢慢地,困顿了,才把头靠在了冷冷座椅上,做起了遥遥远远的梦。 车窗外,模糊雨景闪过。蜿蜒曲折。一滴刷过一滴。 现在的自己,愚笨了脑袋,还在等待些什么呢? 是回报吧。 付出总想有回报啊。 “富家子的做作,你啊,是到骨子里了。”真不留情,深深眼底闪过掠夺的光,他轻轻摸着我的脸,粗糙的手指却很温暖…… 我抬起头,想更加依赖…… “公子,到家了。”老陈已经打开车门。 促不及防,我定定神走下车,小桃接过我书包,一路跟上我,我问父亲回来没有,她说还没,顿了顿,告诉我倒是那个男孩来了。 ——“那个男孩”,已经是一种代号。连仆役说起,都明显露出轻忽的神色。—— “哦,他来了。”我停下步子,不再往主屋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吩咐司机送他。” “是,少爷。” “还有那些书和文具,按老规矩,你别忘记跟司机交代。” “那些衣服也说是老爷给的?” “恩。叮嘱老陈别说漏嘴。” “可他好象又高了——少爷还是留着自己穿吧,老爷特意为您从英国订回来的,只有少爷穿得才好看,给他也是糟蹋。” “小桃——”沉下声,我转过头,看着年轻婢女,她连忙吐吐舌头,低下头。 “大家都这样说——他姓叶不姓于,就不算是老爷的儿子。” “你说的‘他’是我哥哥,他姓什么不要紧,你要相信,我不会留任何一个不尊重我哥哥的仆人在身边。” 小桃白了俏脸孔,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好脾气的少爷。 人们总以为好脾气就是听之任之。 大错特错。 “把我的话传给他们。去做事吧。” 小桃委屈地走了。 我走上小径,园子里的花开得正香艳,在阳光下我眯起了眼,想找到那最美的一朵,给他才好。走过一丛又一丛,总是寻不到—— 鸢尾种植在宁静的湖边,绿水清清边,幽雅无声地摇摆着,对于四周围的争奇斗艳全都视而不见,白色的鸢尾纯洁,粉色的鸢尾迷人,蓝色的鸢尾忧郁,但又有谁看过鸢尾漫天飞舞—— 我家的老园丁同样也是社交界争抢的名人,他留在这,除了优渥的高薪外,理由也只有一个吧,社交界也只有我母亲这样一位女主人。 这么多的鸢尾花,在清清湖泊前,柔嫩的花瓣们和风起舞。确实,非常美丽。 第13章 ——很大的石子,从后脑勺“呼呼”过来——恰恰擦过我耳朵,准确地砸倒了一片白色花。 我摸摸一边耳朵。看着那陷在土里的石子。 超过恶作剧的恶意,从我身后的男孩子眼里,蒸腾出来。 ——他总是像跟这些美丽东西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偏偏这些美丽都属于我和我的世界。 “叶挚浩,不要胡闹了。”我先训他,好象我才是哥哥;“怎么又弄成这样……”训完了,才看见叶挚锆的左脸肿得多高,就像一个大馒头,嵌在本还周整的脸上,好傻;又去打架了这小子! 走过去,就握住他半边脸,“你——”他龇牙咧嘴:“以为你是谁啊!”他叫嚣着竟就攥起拳头往我身上捣过来,我看他是打架打傻了,手里掌握他的伤处,使劲—— “于——飞!于飞你这个该死的!”他眼里冒得不知是火光还是水花,拳头的力道也没了,棉花一样扑腾在我身上,完全不觉得痛啊;比我早出生三年的哥哥,却比我还要瘦小,黑黑细细的胳膊留下营养不良的痕迹,上面还有深浅不一的伤疤,我不知道这十五年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甚至,我从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五年前,那个妇人带着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个道道地地的小痞子却真的是于大公子的亲哥哥, “跟我去上药——”我放开他脸,转而抓着他胳膊,他跑得太快,上次也是这样,转身拿个东西就不留神就他溜了,他的手粗糙而有冷汗,握住时总担心抓不牢。 “别傻了。”他挥我手,一挥却没挥开,那张滑稽脸上更是怒了,“那些医生用什么眼神看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那是你们家养的狗,我去上药?你们都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你——”你太敏感了。我抓着他手,定定看他。想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挚浩,对不起。”我仍然紧紧抓着他手,张开嘴巴又闭上;不惯煽情的人遇到这个别扭的孩子,每每冒出嘴巴的就只是煽情,责任藏在心里就够了,放任他不管我?要是能做到我早五年就做了—— “长辈的事不要再想了,已经发生的事都不可能再改变了;我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你,听我的话,好吗?” “于飞,不要拿我当小孩子。”他挣扎,要甩脱我,“不要总装出你聪明你成熟你懂事的样子,你明明比我小,我不喜欢这样!你听到你听清楚,我不喜欢你比我强!我不喜欢你比我高!我不喜欢你你对着我说你又胡闹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喜欢?我叹气,认倒霉。于公子做出猪鼻子的丑鬼脸,逗笑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是小孩子,你让让我,好不好,叶哥哥?” 他肿着高高馒头脸,直直捣我肚子,我乖乖不动终于给他捣到了。 ——“笨蛋,我才没有比我高的弟弟。” 他的手心已经不流汗,抓着我手慢慢说些什么;我揉揉肚子,看天色不早了,得让司机早点送他回家,免得他母亲担心,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白信封,我知道,每个月的这天,他都会来的;所以,很早就放在身上带着。 他的话嘎然而止,当我把信封折叠好塞进他上衣口袋并系紧纽扣才放心;他眼睑一直低垂,当我嘱咐他,以后每个月我还是在这等他;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眼,他侧着头,用那边完好的脸颊面对我,他静静看着那片湖泊,那飞舞如幻景的鸢尾—— “于飞,我讨厌你。” 然后,便猛力推开我,好像急着丢掉一样丑恶的东西,掉头跑走了。 苦笑,是啊,我知道,从第一次见面你狠狠咬我胳膊一口我就知道了,我的贵族妈妈抢走了你的父亲,你的平民妈妈带着你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是啊,天底下就是这样不公平;我不怪你讨厌我。 第14章 我在湖边待了会,直到小桃来唤我,是父亲回来了。 父亲是个相貌朴实而非常精干的人,总是神采奕奕,我长得更像妈妈,并没有遗传到父亲的那种很强势的手段和气派,在他面前,我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子。 “爸爸,妈妈去李姨的晚宴了,让我们自己先吃。”我对他抱怨起来:“妈怎么也玩不累的!” “你随她,她认识回家的路就行。”父亲夹了块鱼给我,说:“等会我去接她。” “我也一起去。” 妈妈在少女时,就是整个上流社会的名媛,血统高贵,容貌出众,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唯一可惜的就是太早嫁人,十九岁就嫁给了父亲,同年就早产生下了我,偏偏妈妈身体纤弱,生产让她缠绵病榻许久,直到我渐渐大了才好转。一直听老人说妈妈年轻时是很安静的淑女,不善交际,生下我后倒像换了一个人,爱唱爱玩爱人多嬉戏,哦还爱花钱如流水,也幸好父亲的金融事业鼎盛,她想怎么挥金如土都可以随心所欲,最最怕安静了。父亲纵容她,也保护她。 天色已晚,司机开的不快,前照灯照得一路开阔,李姨家靠近市中心,她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仍然风韵犹存,总爱穿一身旗袍款款来我家做客,说话间都是吴侬软语,蜜糖般甜腻。妈妈对她说不上亲切,也说不上冷淡,妈妈对谁是这样……但李姨来我家时,妈妈还是高兴的,总亲自吩咐厨娘把上好的南洋金丝燕窝炖起来。 “您听说没有,刘司令家的千金要去法国念书了?”“方太太专门请了个在上海极有名气的教练教她华尔兹,她自持脸蛋身段都妙,想出风头想了好多年了,可偏偏晓筠你啊一直轧着她,呵呵,她也是气不过啊。” …… 等等话题,不一而足。也不能全说是溜须拍马吧,部分倒也真的,比如方姨从不来我家,前年生了个女儿还专门叫克筠。 第15章 女人间的斗争,要么不斗要么就很华丽的。 到李宅大门前,父亲让车子停下,待司机通告门房后,父亲就带我信步走进去,李宅前院花香四溢,各种名贵花木被精心养植在这里,花团锦簇,分外撩人,一副好不美丽的景象。 李姨家虽然没我家宽广,但一草一木也十分精致可喜,每隔又砌着西方神话里的雕塑,我喜欢希腊神化,喜欢普罗米修斯和赫刺克勒斯两位英雄,一位是善良的盗火者,一位是无畏的英雄,他们浪漫、无私、多情、善良,太过聪明的人往往先想到的自己的利益,所以我认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是善良,我庆幸他们在西方,如果生在我所在的国家在已被口诛笔伐死。西化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随着铁路、电话、电缆慢慢驱向腹地,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不断涌现,人们骂着洋鬼子,但又使用着他们的货品、药物、工具!甚至现学现用着他们的词令,我不知道别的国家是否这样,但这样是否就能使我们的国家再往前进一步呢?我们所期待的变革就只是如此吗? 我从小喜欢读书,也从小像读书人一样患得患失。就是不够大气,磅礴,不够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 想到这里,我不禁望向走在前面的父亲,他穿着得体的西装,点了一支烟,在抽。 我们走了会后,父亲突然停下,头扭在有旁,正在愕然看着什么!我以为他要对我说些什么,连忙赶过去,却看到他的手指虽然没有动作,但燃着的烟已经缓缓落在地上。 “爸爸……”我唤他,随之望去—— 天已经漆黑了,但在几十米开外的假山后,还是能就着法国的白炽路灯隐隐约约看见一对情侣模样的在悄声说着什么,头凑得十分近。 第16章 回程路上,只听到妈妈的声音,在快活地回忆舞会里的场景,还提到很多就要去前线打仗的军官每一个都是高大帅气不已。 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因为害怕也不敢说话。妈妈怎么会和别的男人躲在暗处亲密说话?现在被父亲看到了,怎么得了!在我小时候,半夜里经常被他们两人大声吵醒,妈妈永远是只能对不能错的,就像我随母性叫于飞,而不是叶飞,父亲是入赘来的,只有妈妈才是这片庭园的女主人,也只是这两年我慢慢大了,妈妈的玩心收起来了,她和父亲之间才没有大的战火产生。 第17章 父亲明明看到了却装做不知,没有任何失态,但这就能代表他不在意吗?鬼才相信吧。我心里不自觉地为自己的妈妈辩护粉饰:妈妈只是少女心、玩心大,被花团锦簇吸引过去会,但说到底她还是忠于丈夫和家庭的,父亲应该包容她,给她点时间…… 我没有察觉自己此时已经站在捍卫母亲的立场,多年来家庭地位悬殊的耳濡目染使我不 可能在天平上公平站位。 我不知道当年母亲究竟为什么会由一夕之间,就由淑女变成现在这样? 夜里,没有发生争吵。我忐忑的心平静些,慢慢睡熟。意外地梦见了挚浩,他在湖边轻轻唱歌,唱男孩子的歌,他就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早晨我出门上学时,敲了敲父亲的门,等了半晌,没有人来开门。可能他起得早已经去家族的百货公司或银行查看了。妈妈肯定还在睡,我没去吵她,只是想着晚上回来,能和她谈会话,无论如何请她以后不要那样了。 我是她儿子,她肯定会听我的。也必须,听我的。 “那个男生是谁啊?学长。” 我一惊,才回过神,回头望了望刚才擦身而过的男生,向可爱的新学妹们介绍—— “陆震齐,学园的体育明星,比你们大两届。” “他长得好帅——跟真的明星一样酷——” “什么呀!你们居然没听说过他,我可是为他苦读三年才考到这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就是齐东帮的头领?听说去年他还单挑黑帮老大为了救出一个小弟兄,被人捅了一刀,自己也差点去坐牢。” 明明是很可怕的事啊。却像是给每个少女的血管打进了强力兴奋剂。 已经不需要我引领你们参观校园了。 女孩子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收集偶像红人的第一手情报。 灯“啪”地打开了。教室在沉沉暮色里通明。 我看着窗外云彩,研究它的颜色,是怎样难以形容。 “这么乖?在等我。” 走近的步调,有戏谑,是他惯常的模式。 我才转过头,看到高大男人的眼,深邃得勾人迷乱,心里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 你,为什么总是在见到你时,慌张得不知所措……这种迷乱到底是什么…… 他用单手、轻轻伸出,微微弯下腰,抓住我下巴,像是逗弄一样,他抓着我的下巴轻轻摇了摇,摇了摇在他看起来一使劲就会捏变形的脆弱脑袋,我听凭他,不皱眉不回避,眼神平静,非常无辜地瞅他,这大概令他很开心吧,这个总随心所欲的家伙啊…… 不由,连自己也笑了。 我们这么年轻,好象无所不能,好象总有大把的青春和热情等着我们挥霍。 他冷冷嘴角仅仅弯起来,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绵长的亲吻—— 这是我们仅仅所做过的。 “陆震齐……” 第18章 “怎么了?我的救命恩人,你不开心?”半晌,他拉我起来,搂着我,又是摇啊摇。这次温柔一些。 “我没有救你,我只是把你送到医院就走了。”不记得第几次,我严谨过头地纠正他的调笑,“假如当时我知道是你这样的惹祸精,我根本不敢救你。你也知道,公子哥的习性啊。” 他眯了下眼,表情有些深黯冷酷,但随即,他回复了往常的随意不经,就好像他已经习惯面对了——面对一个天生富家子,面对富家子的平淡矜持,面对与生俱来、最坚实不过的面具。 “你啊——” 还是敲了敲我脑壳,他的表情我看不见,只是被他拥抱,真是好温暖。 “我知道你不开心,我就是知道。” “——我哥哥,他这个月没来大宅。”应该不会出事吧,眼皮为什么总在跳,好象——好象——心悸,那个到处闯祸的叛逆小子,你到底跑哪去了! “男孩子大了,只记得哪有小妞在等——” 他才不会!我心里小小的声音反驳,可是那个倔强的叶挚浩,为什么没有来湖边见我……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找那孩子的,你放心。”妈妈举着话筒,漫不经心翻看杂志,她的小腿从雪白的绸纺裙里露出一小截雪白,难以相信,这是一个有我这么大儿子的女人所拥有的皮肤和身材,她有时候,让我感觉她是个妖精。 “家里很好,飞飞很乖,恩,我知道了……你相信他们的话?……还有哪些男人陪着我解闷,你不妨一个一个数给我听。”她咯咯笑了,宛如少女,眼里却没有笑,宛如冰霜。“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于是她就好象真的生气了,轻轻挂上电话。 然后,继续啜饮她的冰柠檬露。 “是爸爸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又翻开一页彩色。 我站她面前。 “他说什么?” “你问我?”她侧过身,腰身细细如柳,好让自己更舒服地伸展在沙发上。“想知道你自己打电话好了。”她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把电话轻轻拎过来,摆我面前。 少女的轻率,和冷淡。巧妙地完美融合。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妈妈,你最好真的去找那个男孩。”我转过身,踩上三十级的楼梯,尽力不让自己踏出恼怒。实际上,我已经恼火—— “如果他死了,父亲不会原谅你。” 她隐隐在身后,是打着小哈欠的娇憨无力。 不能指望的女人。 “飞飞,玩什么,都不要太过。这是妈妈活了三十六年惟一可以教你的。你比妈妈聪明,不要麻烦妈妈教你,好吗?” 这个女人…… 活该男人栽她手里,挫骨扬灰。 第19章 最近一直在下雨,我注意到花园里的鸢尾凋谢不少。夏天才刚刚过,残留的暑热随着雨水频频也消失殆尽。四处透着冷瑟。 站在这所破落的小房子面前,悄悄观察,这里已经不是冷瑟能形容的了。这里是腌咂孤寂的深巷,是泥泞湿滑的地面,是只有一张床能勉强叫做家具,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我称呼她阿姨的妇人,就在那张床上睡着,多年前她就哭坏了眼睛,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我是谁;面容和身体已经衰弱枯败得不像样子了,和一个老妪一样,也和这间老房子一样,她无非是等待父亲的回头,但这,可能吗? 挚浩已经离家三天了,她焦急又没办法,除了哭没有一点办法。 我告诉她我是她儿子的朋友,挚浩跟朋友去外地玩托我捎消息给她,他很快就回来了。 她稍稍安了心,才肯喝了水,吃了点我带的食物,慢慢睡了。 我给她盖毯子。但毯子也是污黑变形,盖这样的被子不得病才怪,我实在不能忍,于是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 我从没来过这间屋子。 这里,很阴暗潮湿,好象能够埋葬一个人一辈子的希望,长着霉菌的衣柜,脏污破裂的白碗,墙角一直在漏水,阴阴森森爬出青苔,□□的小屋不能带给任何人舒服——我可以理解父亲急于逃脱的焦虑,他逃脱了这里,亲手毁灭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包括他的妻子,和儿子。 只是凡人啊,诱惑太多了。几人又能逃得过—— 我在小炉子里熬着她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药,这么不熟练,我打碎了一个碗,泼出了半碗药材,还好小厨房里的惊心动魄没吵醒睡着的妇人。 我找张凳子坐,一直守在炉子边看火,一边翻着挚浩断断续续写的作业,他的字歪歪斜斜,一笔一划,实在不好看;我坚持看着,直到看到他初中时的作文—— “《我的弟弟》 我的弟弟学习很好,每次都拿学校第一。他很聪明,每个老师都夸奖他。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他的头发很软,黑得像最珍贵的乌木,他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会闪出光,牙齿也很白,笑起来,好象深夜里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他不喜欢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露出讨厌的目光看着我,为了表示我也讨厌他,我咬了他胳膊,他一定很疼,没有人被我咬后不哭的,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很讨厌的他没有哭,也没有骂我,却对我笑了—— ‘这么大的人,还咬人啊……’ 讨厌的家伙。 每次见到我,就是一直一直说我,一直一直笑话我。 但对其他人,他可从来不理睬。他真是个傲慢的家伙,我的弟弟。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讨厌呢?” ——老师的评语:重写。 ——分数:65。 ——起码及格了啊。我轻轻笑了,把那作文本小心收进自己书包。 ——我翻这些作业,每一本的最后的一篇都是半年前,然后,就一直没有。 他难道一直瞒我?他说着学校种种都是骗我? 他现在、和这半年他到底在哪里? 第20章 每次去看望,那位妇人总是一遍遍说着不好意思,说着对不起,明明不是她的错啊…… 只是错误总要有人承担过错。只是偏偏是她了。 她,至今想着叶宁,还是恨着? 他呢?少言寡语的父亲,还记得他原配的眼睛里曾有闪过明亮的时刻? 不做的时候,没料到自己会能忍受;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的大少爷,连书包都有仆役提着的公子哥,却默默地逗留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仅仅出于同情为了看护一个瞎眼的妇人?是想着,如果她死了,那个男孩该是怎样的伤心,等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又是多大的安慰。 我心中想,父亲真的太过绝情。我肯定做不到父亲做到的。这软弱性格也是父亲最生气最无奈我的。 第21章 半夜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我睡得浅,心里又有惦念,一听电话声立刻就醒了,当时就有不好预感有事要发生。 电话是从仆人医院打来的。 “她现在怎样?” “少爷,夫人因为摔跤跌倒,伤到颅骨,很可能有脑溢血的危险,医生说等报告出来再看。” “她活着也是辛苦——对她也好——” “少爷?” 我抚着额头,尝到焦灼的滋味。 你到底在哪里?挚浩,挚浩……你再不回来,就迟了。 我胡乱穿好衣服,叫醒司机,就往医院赶。 ——“飞飞,你要去哪?” 我回过头,这是夜半,纤弱的妈妈穿着睡衣就站在走廊的冷风里,定定地看着我,她一手扶着立柱,样子既激动又憔悴。 “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快回来!”妈妈向我伸出手,往里牵引我,“这是大人的事,跟你没有相干,你逞什么能?你爸爸都不发话,轮得到你吗?” “妈!那孩子的妈妈跌伤头了,现在在加护病房,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妈妈哦了一声,走过来,我等着她,她走到我身边,突然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摇晃!她一贯是温柔示人的,今天,太让人吃惊。她就像只母兽,在小仔要陷入泥塘时,本能地去推开它。 “跟妈妈回去,别再胡闹了,飞飞,那对低贱的母子最恨的就是我和你,对豺狼心软是没有好结果的。妈妈有多害怕失去你!” “妈,不会有事的,就算阿姨真有什么事,我想过了,就把那孩子接到我们家里来抚养……” 话音没落,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你给我住口!”妈妈抚着心口,啐我:“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你真是我儿子吗?你连妈妈的话都听不进了。” 我看着她,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派人跟着我?妈,我们别把事情做绝,人家会恨我们一辈子的。” “恨一辈子?那就让他们恨我于晓筠一个人,你是我儿子,向也只能向着我啊。” “妈……”我抱着妈妈肩膀,怕她被晚风冻着,不管我想说什么,在这个时候都不能开口了。是的,我是妈妈的儿子,我不能为外人背叛她的信任。我的妈妈,对所有人冷情,惟独对我温柔关怀。 我哪里,也不去了。 父亲一如既往,平淡不惊,该什么时候去上班就去,该什么点到家就到,我真的很奇怪,他的内心是否如外表表现的那样无所谓。总之,父亲是不会忤逆妈妈的。在我们这个家,一直都如此。他的财势、他的权威、所有人对他的尊重、生意伙伴的信赖、土地、珠宝、私人飞机、大到整片整片的庄园、小到整栋整栋的房子,无一不是他依靠母亲而得来。是母亲继承了这一切财富,所以他,才能享有。现在,他还有什么权力在前妻临终前跑去哭丧呢? 我不是鄙弃父亲,只是,同样是男人,我觉得这实在不地道。可能这也是我跟父亲中间隔着的一根刺。 第22章 那几天,我都好好留在家里,连学校都不被允许去了,收不到外界任何消息。直到一天父母出去赴宴,我一个人吃晚饭时,小桃给我盛饭,一边拼命冲我打眼色,善睐的明眸眨啊眨啊眨,她一贯机灵,碍着管家在一旁,我微微对她点点头,她就明白我懂她意思了。 我让管家帮我拿几份报纸来看。支走他后,小桃激动地跳到我面前,小小声地对着我的耳朵说:“少爷少爷,晚上有人会来找你,你千万别睡着——”我还想问她详细,可她听到管家的步子,就又立刻退回去,好好站着。不讲清楚,等于什么都没说啊!有人来找?还有谁会这么惦记着我?我的朋友也就是些做做表面工夫的公子哥儿,或者是同学?——想来想去,难道,难道是他吗?! 深夜里,父母都睡了。我开亮灯,迷迷糊糊等着…… “小飞,醒醒!”身体被摇晃,我才发现自己睡着了,看到来客时说完全不惊喜是假的,就像王子爬上高耸的塔楼解救传说中的公主一样,这桥段真是上演得人人爱看,只是我心烦意乱,实在挤不出笑脸。 “怎么了?为什么不来学校?” 陆震齐摸着我的脸,是啊他总是喜欢慢慢地摸着我的脸,这几乎让我有种我们正在彼此依恋的错觉。 我摇摇头。没有回他。 ——“还在找你哥哥吗?” 他古怪地压低声音,“跟我在一起,想着别人,你好有胆子……” 我紧紧拥抱他,忽然很想投身他怀抱,整个投入,希望他同样能紧紧抱住我。 永不分手。 我依恋着这个男人的气息,魂魄,样子,身材,飞扬跋扈,但我永远不会说出口,我甚至是害怕他知道。这种心情,并不是每人都能了解。 “于飞,你其实不了解……”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舌首次让我感觉什么叫爱情。 只有那两三秒,也可能是一生。 这是我的初吻。铭心刻骨。 那个夜晚,永远会在梦中徘徊。 公主爬下高塔,陆震齐举高手稳稳接着我,他说他想带我去海港边,去看看夜晚大海的颜色。“夜晚的大海只可能是黑色的。”我毫无情调地打击他。“驻海港的部队有时候会用高射炮放焰火,我经常会一个人去看,碰碰运气吧。”“那赌一个硬币?如果有就算你赢。”十六岁的我活泼泼地掏出一个十元硬币,手拿着,抛在空中上下掂量,一下,两下——他突然抓过悬空的钱币,十七岁的陆震齐永远带着坏坏的笑,好象看不起世上所有事物,好象他生来就是要征服这个世界的,他对我说:“我赢了的话,你就跟我回家?”“……能不能别那么狗血剧情啊?”“怎么是狗血呢?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会跟我走的。”他认真地说,认真地把钱币收在口袋里。 我们在海边了。夜非常深。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我们一直手牵着手,他的摩托就停在一旁。沙子细软,握一把在手心里,翻开来,看它流走,和时光一样。 但终于等到了! 部队放的焰火是那么巨大,可以上升至高高的天际才会悠然滑下。那晚的烟花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东西,甚至比妈妈继承的硕大的红钻蓝宝石珍珠项链还夺目,当时想真是活久见啊,只要能活到足够的岁数,就可能等到意想不到的人和美景,只要你用心欣赏,无论在哪里,都可能收获惊喜。 这个惊喜,在那个晚上,是属于我们的。 夜晚的大海是黑色的,但焰火的光辉慢慢坠落,直到沉入大海,你会感觉是整个星辰都坠落开来,四散开来,爆炸开来! 我所有的知觉就是想和身边这个人一起度过漫漫岁月。 “应该跟你赌一辆新摩托,于大公子。”陆震齐扭着手对我细细声撒娇:“买给我嘛买给我嘛!”我哈哈哈哈笑。 ——在最开心的时候、最促不及防的时刻,我见到了他—— 在陆震齐的身后几十米开外,站着的、正是我的兄弟。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他竟然变成这样!穿着紧紧的勒出一道道肌肉的背心,他比半年前瘦了黑了高了——却眉目狰狞十分可怕——我根本来不及说任何—— 叶挚浩! 陆震齐迅速反应过来,是的他过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只从我的脸色就看出事情不对,把我拽上摩托。 “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我没有松手,此刻,叶挚浩拿着很阔很锋利的刀,手里缠着白布,一步一步走进我和身边的他。 他身后有好多穿黑短袖的青年。 我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因为我的世界里还没见过杀戮。 但那个夜晚改变了一切。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围着我们,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年轻,你不知道他们的刀砍上身体有多疼,就那样直接地劈下来,好象你是头猪你是条狗—— 陆震齐的摩托在那些海港集装箱间兜兜转转。窄小的过道,擦破衣服擦出胳膊的血。 但每个出口好象都有人在等着我们。这是一场早已准备周详的埋伏。 风呼啸地在耳朵边蹿过去,陆震齐的脊背宽阔而扎实,我甚至感到委屈,我甚至还没告 诉他—— 告诉他,太多。 起雾了。 我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他的腰。 “不要死陆震齐我不准你死啊。”我喊着。 “别怕。” 他还记得安慰我,英雄本色的狂傲,他声音并不平稳,这不是他,在那时候,偶然路过的我把满身鲜血的他背到医院,他保留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是全然狂嚣的。 可是他现在已经变了。什么东西改变了。是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是什么要命的东西。这改变,会要了他的命。 他自己肯定早就发觉了,却甘之若饴,哪里会有这么苦涩的爱情! ——轮胎扎上拦路的铁丝,胎爆了。 我们终于摔倒在地上,那晚的雾气悄悄包裹我们,他摸到我身体,拽我起来,他的手臂软绵绵没有使出太大力量,我意识到他刚刚用那条胳膊努力护住我。 “震齐——”我轻轻唤他,摸着他的伤,好象摸自己的伤口。 “躲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他拽着我,好象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镇静,直到他找到一个小小的船洞,他把我塞进去。我摸到他的手他的胳膊,湿漉漉的都是血。有什么东西堵在我胸腔。我不能说话,它们都堵在我的眼睛里,泪水聚集,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了。我试图抓住他,但他只是推开我。 远远地,搜索的脚步往这边聚拢了。 “答应我!不要出来!” 我一直抓着他胳膊,我不怕啊,我只是怕你,出事。 他再次推开我,我拉他,我的手指绷得直直,只差那一点点就可以够到—— 但他头也不回,冲进了白雾。 第23章 我什么都看不见,起着雾。只能听到一开始那些人在惨叫或倒地的声音,但更多奔跑声冲过来,他们在踢打他,但他一直没发出一句声音。 我一直发抖。 我躲起来,我从没见过斗殴,恐惧攫住我,他不让我出去,他不让我出去,我答应他了,我——我不能——不能…… 答应他了。 事情是这么突然,雾气开了所有的玩笑,是雾气还是命运?我在浓雾里挤在黑压压的人群里。 听不见他的声音,白雾蒙住了我,我不知道他到底已经成什么样—— 先只是个轮廓,然后才慢慢看清,这个人周身浴血出现在我眼前,就像画片里模模糊糊的一团,一团血肉。那种情景,无论多少次都能狠狠击打我的心。 我冲开那些人,出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当他看见我,他已经被血盖住的眼睛里,是溃散的痛苦。 他的意志再也不可能无懈可击,他眼神溃散地喊出我的名字,不要! ——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个男孩正要对他头颅挥下致命一刀。 ——我把刀□□了那个男孩的背脊。 ——我没有发抖,我认为他们都该死。 ——那个男孩的血,一直流到我手里,那么热,那么脏。 ——“飞……”那个男孩靠着我一点点倒下,最后软弱地倚靠在我脚畔,我的手痉挛,人也在痉挛,我的眼睛在暴凸疼痛,我看着那倒下的男孩,“哥哥——” ——我摸着他的脸,“哥哥——挚浩——”我满手,都是他的血,那把刀几乎完全刺进他后背,“哥哥——”我抬着他脖子,让他抬起一点身体枕在我腿上,这是我所有的力量能做的事情。我甚至不敢抱他。血流得这么快,他很快就要流干净! “好疼——”他的眼睛一直睁着,他在看着我,非常轻地对我说:“冷啊——” 我更使劲抱他。要更使劲才能让他不觉得那么冷。他在我的手里,冰凉。 只知道哭。 没有办法,只知道尽可能紧地抱住这个男孩,头埋在他头发里。 再也管不得多少刀挥向我被命运捉弄的脑袋。 “醒醒!到站了。”司机的喊声远远传来。 车上只有坐在后排的我一个人了,我并没有立刻清醒过来,心在慌不择路地跳动,我的手还紧紧抠住自己的双腿,至少眼睛能睁得开了,虽然浑浑沌沌但至少是醒了,噩梦再也别想抓住我,这些事已经都不重要了!我早就忘记了! 和叶挚浩、和陆震齐、和父亲、和妈妈的一切我都忘记了。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有什么可值得纪念的?有什么可值得追悔的! 我不怕。不怕他们每一个! ——我再也不是十六岁的我,再也不会整宿整宿做噩梦到甚至连医生无法叫醒我的地步,因为没有办法靠自己醒过来,所以我时刻不敢睡着,噩梦就像可怕的牙仙女,她逮住了我!医生只能给我一次次打镇静剂,一次比一次加大剂量…… 这些我都不想回想。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这么多年后,我怎么又梦见过去?我害怕和逃避的过去。 总觉得是不好的预兆。 太阳快出来的时候,终于走到家门口的巷子里。远远地,飘来股毛豆烧鸡块的味道。是我喜欢吃的菜。 我知道,是谁来了。我赶紧系好领口的纽扣,一边去闻自己身上,不想她闻到我有任何不好的气味。那种气味。 ——“少爷,你怎么加班加到这么晚?”她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我怕你没带伞,给你拿了把,刚才我才在车站等你呢。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回过头:“小桃……” ——那个娇俏的少女已经完全消失。十一年了,现在只有一个粗壮的衣裳打着好些补丁的下层妇女,是小桃。 我垂下眼眸,对她我撒不了谎。每次出去我都胆战心惊,怕被叶挚浩玩过头,我回不来,必须有个人清楚情况,能留下来帮助照顾妈妈。 小桃,早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她的丈夫是一个年龄大她好几十岁的老矿工。她家日子也很艰难。如果不是十一年前就被夺走了一切,我们一定会为小桃挑选到一个良人,保她一生衣食无缺。可现在,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要时不时靠小桃来接济。妈妈的药好贵,是我薪水的好几倍,物价也在飞涨,我也想炖些补品给妈妈,但实在没有办法…… “是不是又是那个男人……”她戚戚艾艾看我,希望我说不是。 “……不是。”我自然地说出来。因为总是在撒谎,所以已经练得很顺畅。就像真的一样。 “哦。”她低下头,眼神闪避我,说:“那就好。” 对啊,不揭穿就好,人类不就是喜欢这样心知肚明却装做惘然无知的样子做尽一切坏事吗?只要不被揭穿,谁管你那么多。 “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菜回来?你家小幺在长个子,我留一些下来就行了,其他的你都带回家去。”我凶巴巴地碎碎念她。 小桃不吭声。 “我每次说的话你都记不住,下次再这样你不要来了!” 她还是不理睬我。反倒加快步子,跑去巷子里。 “我这次是说到做到的!”我冲她背影小声喊。发不出多大声,被那个男人折磨到发不出声音来的地步,小桃如果发现了,会更难受的。 远远地,我看到妈妈在竹椅子上晒太阳,这说明她今天心情很好,每当小桃来她就很高兴,因为有人陪她说说话,还有人称呼她夫人,她的要求这么简单,我却满足不了,我需要经常加班、经常做兼职、经常□□工才能凑足每个月给那个男人的信封。 小桃走过去,一边陪我妈说话,一边摘手里她刚买来的菜,我默默抓过她手里的菜去摘,当碰到她手时,她一缩,我才看见她手指上斑驳红肿的伤口,小桃现在在做洗衣工,要养活一大家子人非常辛苦,泡在水里久了的手经常溃烂,痂没长好她就又开始洗衣服,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等到冬天她的手再这样就完了。 我去好几个药店看过,但差的护手药没效果,好的药,又不便宜。我还在想怎么办。 第24章 “那些鸢尾不知道还在不在了……”还在晒太阳的妈妈突然说,她眼睛闭着,像在回忆,“花开的时候真是漂亮。” 又在回忆往事了。我没有接话,只是摘手里的菜。与把往事封锁起来的我相反,妈妈却是经常提起过往的种种,水晶灯、配饰、名贵的酒、宝石玛瑙、来往的贵族和盛大的庄园舞会……我只是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用十一年的时间沉浸在往昔,而不肯向前走。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活下去,和妈妈一起幸福生活下去。如果能还清欠下那个男人的钱,如果妈妈的病稍有好转,我就带她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再也不回来这里。因为厌恶,所以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那个人根本和我毫无任何血缘关系! 小桃看看我,有点担心。 我对她笑了笑,她才安心,接过妈妈的话茬:“夫人,我下次来陪你去公园转转,那里的花也很漂亮。” “我们三个一起去。” 妈妈听了,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晚饭是三菜一汤。很丰富了,特别是有毛豆烧鸡块,穷人家现在吃不起贵的菜了,一只鸡得卖到好几百元。我想象不出小桃是怎样一点一滴的把钱抠下来、省起来、为我们买这样的一桌菜,连自己儿子要糖吃的哭闹都装做听不到。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为她买护手药都考虑再三—— 如果我有点钱就好,就可以为妈妈为小桃做更多的事! 吃完饭,又聊了会家长里短。我就送小桃回家了。一路上,小桃都在劝我找个好姑娘,早点结婚,她也会帮我留意的,我年纪已经很大了。她希望在她能动的时候,帮我带带小少爷。小桃比我年长几岁,她总说她还是女孩子时,第一次看到粉雕玉砌的我就喜欢得不得了,我那个小爪子小蹄子挥啊挥啊、在花海里跑啊跑啊、只为了去逮天空中的蜻蜓。 “我现在这样了,不能耽误别人。” “可是也不会永远这样啊,总有结束的一天吧,我不是咒夫人,只是说万一哪一天夫人过去了,那你就不用筹钱买药了啊,那不就和那个男人没联系了吗?少爷你不为自己将来打算吗?” 我知道这样讲下去就没完没了,于是我点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一点诚意也没有。”小桃嘟着嘴,撒娇的样子一点不像三个孩子的妈。 快到她家那条路时,小桃突然就赶鸭子一样赶我回去,以前她不这样。我坚持说那不行,天都黑了,肯定得送她到家门口。小桃皱紧眉头,说好吧好吧。 小桃家靠近热闹的马路,但只是片贫民区,虽然这片贫民区有好几百户,但一直没装路灯,黑漆漆的,今天晚上却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不许乱看!”小桃反而拉着我快步往家走。 我们走近了,我才明白小桃为什么不让我送。那里原来的几十户平房都推倒了,路面全部改造过,重建了一个行宫一样的地方,这样看,连小桃家可能都是下一个被清理的。按照当下的民国改扩建房屋的法令,平民是得不到多少补偿款的。政府要推倒你,你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光辉四射的行宫,显然是有钱人消费的场所。图个快活吧。 我知道小桃担心什么,她不想没结婚的我看到那些女人。在她的意识里,我还是那个单纯的少爷,不管我经历过什么不堪,我都是。 我听到莺莺燕燕的声音,望过去—— 都很漂亮。不管是不是化了浓妆,但真的都很漂亮,艳光四射。她们陪着开车来的有钱人进进出出,温柔似水。只要是男人,都是喜欢看漂亮女人的。看又不要钱。除了漂亮女人,还有漂亮的男孩站在门口送客,衣服头发都很干净,或小巧或可爱,年龄可能都不到二十岁。 他们和她们的气色都很好红润红润的,脸颊有肉,皮肤光滑,可见吃穿用度都阔绰,不必像我们一样精打细算。他们每天肯定都能吃到肉和新鲜蔬菜,还可以喝到雪白的牛奶和名贵的红酒。我咽咽口水,少年时的奢侈用度惯成我很多坏毛病。 ——“让你不要看!”小桃掐我的胳膊,拽我赶紧走。 我们匆匆路过那里,送完小桃,我也按原路返回,这次没有再东张西望了,我其实很累了,想早点回家洗洗睡,很奇怪,我总感觉——我回头张望,没有路人,什么都没看到。我总癔梦似的感觉有人跟在我后面。已经不止一天了。 癔梦就是癔梦吧。 身体上的痕迹光用水擦是擦不掉的,我端了水盆进厕所,虽然妈妈已经睡了,但还是小心关好门,尽可能地把自己洗干净。还好那个人没有射在里面。那更是难清理,难清洗到你把肠子都抠烂了,也不一定能清干净,我就干过这种抠肠子的事,搞得发炎高烧,连自己走路都磕碰。后来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就不射在我身体里了。应该是这样他更有快感。 我脑袋里还是回旋着刚才看到的情景,那一张张皮光水滑的面孔,健康活泼的身体,新鲜得像刚榨出的芒果汁一样的气息,我好羡慕他们可以吃得好,穿得暖,没有病痛。 好羡慕。 看看我,一身的青青紫紫,突出的肋骨,干涩的头发,握起来轻飘飘的拳头……真希望芒果、石榴、葡萄、牛肉、羊排、鸡块、美国先进的药、燕窝、鲍鱼能疯狂地向我和妈妈砸过来,从天而降来把我砸半死也好。 什么骨气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没有,我只是个现实地想活得更好的人。大家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那你为什么不去求他?脑海里一个声音问我。 我也想去求啊!我,只是,不能够。从我被婉转地告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天起,从妈妈对我坦白我的生父是一个战死的小贵族那天起,从慈爱的父亲再也不想见到我那天起,我就嫉妒他,我深深地嫉妒他!叶挚浩。我不恨,我恨不起来父亲,即使他想法设法谋夺掉家族的财产、我的财产,我都无法真的恨。我嫉妒的不是叶挚浩能继承本来属于我的财富,而是嫉妒他能够姓叶!而是嫉妒父亲可以拥抱他,拍拍他的头,对他说笑。我嫉妒的就是这些! 叶挚浩根本不知道,我多么渴望再次见到父亲。 第25章 当修车修累了,我会看看以前买的书,我的视力还很好,英文也有家教教过,看的都是原版,我喜欢读外国的名著,喜欢里面的智慧幽默的骑士和聪明狡诈的美丽女人,里面的绅士风度和男女平等的观念是现在这个时代不具有的。等我死后,可能一百年后我们国家才会有真正的性别平等。 我年轻的时候,是想当个作家。可是到头来,风花雪月的故事一点都没经历过,是啊完全凭空想象的故事哪可能得到读者喜欢。机修工这个职业给我提供了温饱,工资虽然低但很稳定,我感谢这个职业。 干完一天的活,我拿布把常用的扳手擦干净,同事说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爱惜一个扳手。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是我少年时代惯下的毛病,习惯看的用的都纤尘不染。 我也想找个新工作,拿钱多些的,但我学历只有中学部,找不到好工作。就只有打些零工或做兼职。在妈妈被确诊前我们的日子很平静,一年前,妈妈突然晕倒,送去医院查出晚期肝癌,我变卖了所有以前遗留下的首饰和收藏,把家里值钱的全都卖掉给妈妈治病,但妈妈只是越来越虚弱,咳嗽的痰里都是血,医院也没有好的办法,让我把她领回去,这就是让我们等死吧! 我不服输,又带她去找中医、找偏方,反正就跟疯了一样,我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过去发生这么多事,发生这么多的变故,可这么多年艰苦的生活都没有打倒她,现在却被病魔击溃,这让相依为命的我怎么接受! 妈妈在治疗中常常感到疼痛,她撑不过去的时候就对我说不要再救她了,不要再浪费钱了,我跟她讲不要担心,钱我会想办法借到的。 在我心中,她不该为钱的事操劳,她该永远是那个傲娇的少女模样,舞会皇后,众人嫉妒的明星……妈妈说我的生父是她一生挚爱,他们曾经是两小无猜的同学,虽然对方家底薄弱,但他非常聪颖,刻苦上进,想要做番事业再来向我家族提亲,但却被征兵强制拉到前线,他战死时甚至还不知道妈妈当时已有他的骨肉。后来的事,我也能猜到大概了,我外公为了掩盖丑闻,从家族企业的员工里选了个能力卓越又肯听话的上门女婿,就是我的父亲。老一辈的恩怨情仇随时间已经烟消云散,他们的故事随着主人公一个个的消逝而终结,而悲剧的苦果也只有小一辈去承受,譬如叶挚浩失去了童年生活,从小活在仇恨里,长大后整天打打杀杀。比如我,被父亲厌弃,被开除学籍、逐出庄园,从此一文不名。 这些也都不重要,滚滚红尘,有多少悲喜每天在发生。在当时,我心里想的就只有怎样筹到钱,送妈妈去更好的医院救治。我多多少少知道这是往水里砸钱,连水花都漂不上来。但是我又不得不这样去做,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亲人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我了。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叶挚浩出现了!叶挚浩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机修厂,当时在我心中他就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一个完全脱胎换骨的上等人!他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穿着白色的西装又高高大大又气宇轩昂,高档皮鞋闪亮,他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奶油小生,而是带粗犷的、甚至带着一种庄重的美感,我甚至不敢认他! 我心里隐隐明白他继承了父亲从我的家族夺走的一切。 他的变化才会这么巨大! 十年了,当时我是多么吃惊,吃惊于他还记得我们,吃惊于他还愿意原谅我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一定是念在过去我和妈妈有接济过他的情分!才把妈妈从家里带去他的私人医院救治,是啊妈妈有救了!我天真地想。当时我就天真地马上跪在他面前说感谢他,说我真的一直很内疚,那晚我真的没有看清楚是他,那晚后我就被逐出家门,就再也没见过他,我也想找过,但又怕打扰他…… 叶挚浩只是笑了笑,打断我说于飞你何必和我讲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踱来踱去,我的家只有一点小,他找到我的小木头床坐下来。 我有些窘迫地自己站起来给他泡茶。 “你也想你妈妈多活几天吧?” 我拼命点头。 “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我拼命点头。 然后,他笑了,应该是很高兴的,他向我伸出手。 我拼命把手握给他。 感激极了。 他拽过我,压在我身上,撕开我的裤子,强奸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碰到*,嘴被他咬烂了,后面部位也从头到尾流血。我竟然在哭,我很少哭,这么多年都咬牙挺过来了,我努力挣钱养家,我就是很认真地在做这些事,从来没有想到通过其他途径改善自己生活,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那样做的时候,我一直哭,一直推他,他根本不理我,只是强迫我。他把手伸进我后面,手指来来回回往里面捣,我痛得像砧板上被宰杀的沙丁鱼,我有打他,可是没有用,我打不过他。“我忍了多久,于飞,你可怜可怜我吧……”他含糊地说,含糊地胡言乱语,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我才第一天看到他!可他就是头狗!是头狼! 我知道男人可以和男人发生关系,但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我。事后叶挚浩这个恶魔还能好整以暇对我回忆这段事,讲什么,我一定是感到快活才哭的。他厚颜无耻、扭曲事实、他完全不觉得从他再出现开始,我的快乐就被完全剥夺了。 但他确实说到做到,救了妈妈。他不停地派人找来国外的新药,不停地请来著名的癌症专家来,妈妈的病情得到控制——而背后就是每一个夜晚的勒索和折磨。他用很长的时间花在细细折磨我上,但自从第一次后,我就再也不举,不管他怎么折腾我,我的身体诚实地反映了对他的抗拒。 要怎样才能离他远点?到底要怎样才能逃避开他?这是我每个能喘气的时候都在想的。 第26章 又是下雨天。滴滴哒哒的。 我在车肚底下干活。想早点把这辆车修好,就能早点回去做饭,是啊我现在可是十项全能了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于少爷,我最拿手的菜是烧茄子、炖红烧鱼和排骨汤,这几个菜对病人身体康复很好。 “小于,有个事想跟你说……”梁伯蹲下来,看着我说。 梁伯是修理厂的前辈,很有经验,我刚入行时他教我很多,我手笨挨老板骂时也是他从中解围,是位非常善良的人。我跟他说过妈妈得病的事,但没告诉他妈妈已经是晚期。我怕人同情,怜悯,真的不习惯接受这些,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都是些悲摧的事。 “梁伯,你说吧。”我要钻出车肚,被他阻止了,说就一两句话。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话。“我家有个远方亲戚,是个贫苦人家,生了一个闺女,人我见过,虽然长相一般,但人很老实,又会操持家务,她也到了嫁人的年龄,我亲戚托我带她找个门当户对的能干小伙……”梁伯望望我,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了。 我不好装糊涂,这不是小事,千万不能害人家姑娘,我说:“您知道我家境不好,妈妈生病,家里家徒四壁,我实在高攀不上。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对不起啊梁伯,多谢您一片好意!” “我就是知道你家境不宽裕,你看看你,被耽搁到现在,你多少岁了?” “二十八岁了。” “跟女孩相处过吗?有人帮你介绍过对象吗?” “……没有。都没有。” “你看你,家里缺个人,就是少个照应,看你还得自己煮饭,你一个单身汉过日子真是苦了你。你想想,到底是一双手照顾你妈好,还是两双手更好?就这么定了吧,一定要去见下。我眼光,没错的。” “不行——梁伯,我真的不能耽误人家女孩……”我钻出车肚,我一个劲解释,我笨我蠢我穷什么都不行,我怎么能配上人家?! 对方只慈祥地笑着,安慰我,不要紧张,在女孩子面前千万不要紧张。 我真的觉得懊恼得要死,平素对同事敬而远之的人,难得有个谈得来的长辈,又很受他关照,万没料到会碰到这种阵仗。 现在不就等于是相亲吗。我这样的人,就是个男妓了……我真的知道自己什么货色、哪能害对方姑娘。 边懊恼自己的软弱,不把话和介绍人交代清楚,边心不在焉底钻回车肚修车。车肚底下的汽油味钻人头脑,是活塞环老化了断开来,直接划伤缸壁,一些黑污的油点下来,落在我脸上身上,我拿衣服袖子胡乱擦下。 正在干着活,还很远,就能听到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是跑车,很名贵。我们厂子维修的一般都是机动车,连小轿车都少见,何况是国外驳船来的进口车呢。我也不管,只是个修车的,就专心致志修自己的活儿。 第27章 磨磨蹭蹭在菜场里买菜和水果,心里又多了个负担,我都这样了,还要去相亲,这不是负担是什么?我早就过了适龄,正常男人最多贰拾壹、贰(民国风)岁数就成亲了。像我这么大的男人,他孩子都会自己走去学堂念书了…… 我挑了好几个橘子,妈妈爱吃,不论品种,中间有个环形的,通常都会比较甜一些,我熟练地选着,边走边看,走着走着不小心撞上人,就听对方“哎哟”一声—— 我撞到位老人家了! 我连忙说着“对不起”就去扶、那眉宇间却有几分熟悉的老伯,对方扶着腰、竟也看看我,感觉更熟悉了,“你是……少爷,于少爷吗?” 除了小桃,好多年没有人喊我少爷了,这个老伯是?“您是张伯吗?帮我们种花的花匠爷爷。”我想起那片鸢尾,忽然记起了面前的老人家,他比十几年前老了许多,但穿戴都很周整,日子过得还宽裕。 第28章 张伯告诉我他过得都好,托我问候母亲,他说叶宁变卖了所有家族产业出国后,只留下这个庄园了,有新东家来挖他,他就去了。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小孩,受伤这么重,妈妈又死了,好象就是被送进医院抢救那晚,他妈妈过世的……老爷这个父亲当的,又不顾那孩子病重,非带他出国,那孩子走之前,连他妈妈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张伯叹口气,说那孩子还悄悄找过他,留了笔钱,让他一定转交给他母亲,说他很快就会回来接她。 我愕然听着,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不同于我版本的过往。在我自哀自怜的时候,还有更悲惨的孩子,因为我而受重伤,因为我而连自己妈妈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如果因为我而让他承受这许多不幸,我想正常人也会变得疯癫、变得以折磨我为乐吧。我不是在为他开脱,而是终于有点理解他的处境和悲苦了。 和张伯告别后,我魂不守舍地拎着菜走在路上,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一共从叶挚浩那拿过多少药,合算起来一共多少钱,钱我是一定要还他的,他对我做的事又是另一回事。我欠他一分一毫,我都会还的。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这么伤害过他,他还愿意接济我?!及时给我药,没让我的妈妈像那个妇人一样因为病痛而绝望死去。 ——难道他在想着,更大的报复? 可是我还能有什么可以吸引到他、勾引出他报复欲的价值呢?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如果我跟他好好谈一谈,他是否能够原谅我?是否能改变现在以肉抵债的悲惨局面? 如果能和他好好谈,说不准,我还有被他宽恕的可能! 天真是一种病的话,我承认我是病入膏肓的那类人。但是许多事,不去尝试又怎知道结果呢? 第29章 我把晚上的菜烧好,摆在桌上,就跟妈妈说今天要加班,得先出门会,她自己吃饭吧。妈妈让我带了把伞,免得下雨。 叶挚浩平常一个人住,就住在朝光体育馆边上的别墅,那里私人属地,人少、很安静,也可以俯瞰海景。但要见到他,还要通过他的保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找他,心里非常忐忑不安。如果这是小说情节的话,一般要碰到的多半是不雅镜头,那个人肯定在自己家里萎靡不振地和或男或女苟且…… 也许是我把他想得太坏,可能他心底里还是存有那么丝善良的!这里很开阔,风很大,风“呼呼”地吹过耳畔,每次来这都是很悲惨的状态下,又是晚间,根本也没留意周围景色,现在快到了,才看见一路上竟然都种着各色鸢尾,如梦如幻,随风摇曳,犹如一片片彩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在广阔的森林里徜徉。我伤感地看着这些盛开的花朵,联想到自己跌宕起伏的身世,尽是黯然。 我走到房子大门前,才想起来因为来的突然,我忘记消毒自己的手和脸了。总有些担心,还有油污。管家放我进去,每次来时都很匆忙,白天打量这里,也不是多阴森诡异。一切都是心理暗示的错!我鼓励自己,要有勇气。 男主角正安安静静地待在工作室里画他的设计稿。 灿金色的朝光体育馆,神奇的翅翼,徐徐展开,凝聚神秘光华的双眸,梦幻中的杰作——摘得环球设计大赛桂冠的男人。他的家资雄厚,可无妨他天才实力的展示,叶挚浩,甚至他自己本人一度被杂志评为上帝的杰出作品, 我暗暗吐槽,是魔鬼的杰出作品吧! 不管是上帝还是恶魔,现在他工工整整坐着,拿尺子在图上面量、画什么,空气里很平静,没有他动情时散发的男性荷尔蒙的气味,我的头脑总算能正常运转许多。我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叶挚浩的背影,他看上去宽厚而成熟,只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裤子也是寻常的牛仔裤,像个正常的青年,还趿拉着居家的拖鞋。 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回过头朝我看,刹那间去看,侧面到下腭角的角度都清晰而非常锐利。 我像老鼠看猫一样盯着他—— 猫像是没有看到老鼠一样,回头继续舔他的手掌和胡须。 老鼠喘口气。 约摸这样过了两分钟,老鼠偷偷潜入猫身边,观察猫的心情如何,才好吃到猫爪子下的那块蛋糕。 “我也做了很多错事,我请求你原谅!”老鼠急切地吱吱叫。“我不知道你妈妈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纠缠呢?你什么都有,为什么不能饶过我?” 猫放下爪子,玩弄那块蛋糕,良久良久…… ——这么多为什么,是啊,两个不同属性种类习气的动物为什么要纠葛至深。 ——越是显而易见的理由,越不会被这两种动物承认。猫和老鼠的战争自古就有,沿袭至今,还在继续。总有那么一只猫,不小心会爱上那只愚笨的老鼠吧。只是一种假设。 第30章 “能不能,原谅我?”我请求他。请求叶挚浩。 “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他微微笑:“是你来求我救你妈,我救了她了,你还想怎样?” “可是、可是我希望我们不要再发生那样的事。” “那样的事?噢可以啊,那你打算拿什么来抵债呢,你知道那么一瓶药的市价是多少吗?”他比划着,食指和拇指捏成一小的一团,想特意为我讲解一样晃悠给我看,“我有些爱玩的朋友,你愿意服侍他们也可以。他们手段花样比我多得多,说不准你会爱上这档事。”他凑近我,“想一想,你被男人干也会觉得很爽的样子——”他竟然大笑出声,好象那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我想说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也帮过你啊,我从没想过要你报答,我都默默地为你做了啊!省下自己的零用钱给你补贴家用,你淋雨发烧时带你去医生,你打同学时跑到学校向对方家长道歉为你赔偿,在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寻找你! 这些,如果说出来,是可以的!但是我不想说,我不想玷污那些珍贵的记忆,我不想告诉他,尽管已经明白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在我心中仍然把他当作那个孤独的少年,这也是我更难以接受和他发生关系的原因!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挚浩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后背就抵在墙上,墙是冰冷的,和我的心一样。 “于飞,少做出你最可怜的样子。”他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纽扣,笔直地一直地看着我,笔直地一步步地走到我面前。 他的眼睛非常可怕,幽深漆黑,像是凶猛动物住进步他的灵魂里。 我的样子一定是可怜兮兮的,完全没有了气节,我被他震慑住了,挪不开步子,也挪不开眼睛。只知道看着他…… 他脱下上衣,转身背对我,他的后背上是一道清晰铭刻的长长的刀痕,重重的那刀,瞄向心脏的那刀。“你为了一个男人,杀死自己的哥哥。这就是你。你干的。” 每次发生关系,我都能摸到那条伤痕,我害怕摸到它,我宁愿束起手也不要碰到。这种连绵不休的道德审判能彻底撕碎人的全部尊严。 感觉自己堕落得不像样子。就如他说的,我为了一个男人,举刀杀死了那个年轻的叶挚浩。现在在他身体里的,只是个凶恶动物。我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被叶挚浩一把抱住,他□□的上身滚烫。 “你可以再试一次,能不能用你的屁股在床上把我绞死。” 外面还是下雨了,我好象进门时把雨伞递给了管家,还是下雨了,思维也是片段式的,狼狈地呜呜哭出来,挣脱了那个男人的束缚,跑出来后,都是茫茫然的,感觉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希望火花又熄灭了,雨把身上都打湿了,我垂头丧气地走在大街上,雨清洗着街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分不出哪是水哪是脏。穿旗袍的美女香烟海报也被大雨刮到地上,零落成泥碾做尘了。 我这刻真的希望、希望妈妈早点死掉,我真的不想再负荷那么沉重的包袱了,我已经照顾她这么久,我尽孝了,我不想再被男人欺凌,不想再忍受被众人歧视的目光,她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原谅我! 在悲苦中度过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受不了了。 第31章 我胡乱地想着。想怎么办。怎么解脱困境。昏沉沉回到家,衣服*也没换就趴在床上。“小飞,没事吧?”听到妈妈的声音,我也懒得回答,继续像死狗一样趴着。“小飞……”“别烦我行不行!”我嗡嗡地吼她。 妈妈就一直不再出声。就一直坐在我身边。 ——良久,我说:“我不是有意的。 “别这么趴着,衣服全湿的。”妈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没有没有。”打死我也不能让她知道。知道那些不堪。 妈妈摸着我的头发,没有再问下去。 反正不能让她知道。 车肚底下的汽油味钻人头脑,是活塞环老化了断开来,直接划伤缸壁,一些黑污的油点纷纷下来,落在我脸上,我拿衣服袖子胡乱擦下。 正在修理厂干着活,还很远,就能听到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是跑车,很名贵。我们厂子维修的一般都是机动车,连小轿车都少见,何况是国外驳船来的进口车呢。我也不管,只是个修车的,就专心致志修自己的活儿。 过了会,就感觉有人踢了自己腿两下。我以为是同事,忙说:“就好,稍等。”话音未落,又被重重踢了两下。这是谁啊?不像是同事啊。 我才放下螺丝刀,闷头爬出来—— 一直仰着头干活好几个小时,刚一爬出来就被外面白晃晃的阳光先照得眼睛有点发黑,我眨了眨眼,有点不适应,待眼睛清楚了,就看到面前这个很帅气的男孩,个子比我高点,脸有点尖,鼻子高挺,穿着浅绿色军官服装,只玩世不恭地扣了一个扣子,里面露出的米色毛衣一看就很高档。他身后是辆美国来的黑色奔驰,已经有同事围上去看。 他胳膊夹着个军帽,看着我,打量我,渐渐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大概有好几十秒的时间。我被像货物一样打量着。 我不懂这什么意思。 …… “军官先生,您是来?”我先问。 “保养。” 保养?到我们这种三脚猫小店来保养奔驰?家里以前送我上学的就是奔驰,好象保养一次得花一根金条。 一根金条!现在够买多少好东西。 “对不起,我没有这技术。”我不敢冒险,保养坏了不也得还他一根金条吗。我加起来也不够赔的。其他同事有的听到了对话,胆子大的就直接来揽活,张罗这个军官找他们。 我用袖子抹抹脸,衣服上好多地方都滴到了汽油油渍。看这里没我的事,我就想继续回我的车肚底下干活了。 “就找你!”跋扈的声音竟然也很帅气。好象无法无天也能被人接受。 我莫名其妙:“可是我们没有奔驰的保养机油和其他专门材料啊。” “无所谓。”他又说。 “可是这,这不能无所谓吧?”好任性的年轻人,我再有钱时也没像这样子任性吧。“这要花很多钱的。” “……你是怕我付不起金条?”他哈哈大笑,随时就要从怀里掏几十根金条出来砸我脸的架势。 ——“小于!”厂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我使眼色,退开退开。 “噢。” “就要他修!”那个军官声色俱厉地呵斥厂主。 厂主也愣在那,不知这是福是祸,明明是大赚一笔的机会,却看来者不善。看到厂主样子,同事们纷纷围拢过来,看他架势也都打了退堂鼓,三言两语的都在劝这位军官去别处,我们庙小容不下大菩萨。 那军官直盯着我,像要把我看穿。 “我说了,我真的不会修。” 军官微微笑了下,手竟然摸了摸腰间的枪套。这是什么意思?这言下之意是要动火吗? 所有人都动都不敢动,哪敢再劝他呀。我到底是哪惹的这祖宗? 就算我接了这单子,保养完他不满意,不还是一样找茬发作吗? 这纷乱的时候,我脑袋里闪过很多:我实在想不出哪里得罪过军官大人。我连和这种上等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真的只是个下等贱民。在这个国家,这个时代,人都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就在这时,最意想不到的变局出现了。 ——我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虽然经历过很多令人愕然的变故,但他居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这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太惊异!我和所有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个军官的下一步动作,所以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就看到那个军官还在摸啊摸枪的那只胳膊被扯开来—— 他! 他来这干嘛? 我的金主。叶挚浩。 他一眼都不看我, 脸色非常阴沉,他显而意见的不高兴,这说明他真的很不高兴了,正常情况下他是决不会容忍自己在脸上就显示出心情端倪的人。重逢以来,他就一张冷脸,连上床都散着冷气。 “张学浚,你在干什么?!” “叶大哥,你来干嘛?事情就快办完了……” “你要胡闹到哪一天,跟我回去。” “——我怎么胡闹了?”那张姓军官索性摊开来了,甩开膀子当起无赖还不依不饶:“你就说说,我到底怎么胡闹了?” 两个大男人看着就是要动手了。我反正知道,叶挚浩动起手是决不含糊决不拖泥带水的。 那军官边叫嚷着,边还就拿出支烟点上了,叼在嘴里,也不看叶挚浩了,就笔直向我走过来,他含糊地嚷起来:“看你使什么手段把叶大哥迷得三魂出六窍,我张家的女儿都不想娶,*……” 他吐出嘴里的烟,有意无意地朝着我,又正好起风,火花一大,烟头就戳到我衣服上,和着衣服上的汽油,一刹那间就点燃起来。 一刹那就是火。就是火光。就是身上火光大作! 我吓傻了。 耳朵嗡嗡响,四周围的人都在盯着我看,他们面部都在火光里扭曲起来。一切都那么骸人,我闻到衣服烧灼出的怪味,满鼻子都是。我就在火里。 我,就在火里,烧。 我吓傻了。我像被点燃了的火炬。那时刻,脑袋里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时候,有个人扑倒了我,用他自己的衣服、自己的手甚至身体扑我身上的火……好疯狂,我看到他的手完全就在火里燃烧一样,他重重地拍打我身上的火,推着我在地上打滚,他做的这一切我都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他在救我? 叶挚浩,你是在救我吗? 可你明明这么恨我,你明明这么恨我,十一年前我差点杀了你,十一年中我从未寻找过你,十一年后你强暴我泄愤,一年来你利用妈妈的病要挟我折磨我,可今天,你竟然在救我? 为什么救我? 这是为什么? 我的弟弟学习很好,每次都拿学校第一……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他笑起来,好象深夜里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我咬了他胳膊,他一定很疼很疼……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很讨厌的他没有哭,也没有骂我,却对我笑了—— 这么大的人,还咬人啊…… 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家伙。 讨厌的,讨厌的,讨厌的,讨厌讨厌讨厌…… 第32章 天在暴雨。我都要疯了,每次发生倒霉不幸事件时都在下雨。这个天就没有晴朗过。我又不能冲过去猛摇这个坚持不肯打镇痛剂、在接受医生治疗的男人,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他的双手全是鲜红鲜红的肉,皮全都没有了,有也只有黄色的大水泡。胳膊上也都是烧烂了的皮肉。简直惨不忍睹。 他一定痛得要死。额头上都是汗。我却毫发无损,医生都说很幸运。可我知道,这根本不是幸运,这是我又对叶挚浩犯下的罪孽。 我穿着同事的衣服,缩手缩脚地站在他旁边,边念念叨叨:医生,轻一点轻一点……之类的废话,于事无补的废话,他闭着眼,神情冷漠,是不是、他后悔了…… 医生给他一只手一只手地缠上绷带。 默默地、他抬起缠好绷带的一只手,默默握住我的手,紧紧握着。 这时,我首次发觉到,在叶挚浩这个男人的内心,那个在湖边朝我扔石头的男孩还活着。我更迷惑,难道他是把我当成弟弟一样才来救我?可谁会对自己的弟弟做出那许多兽行呢? 第33章 他似乎觉察到我开小差,竟然不顾自己疼痛,狠狠捏我的手,脸色也非常不霁起来,我一个男人又不能痛叫出声。反正就受着呗。我真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了,救我难道是为了更久地虐待我?可看到他一边瞪着我,眼睛里黑白分明的都是控诉,一边看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滑下,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心一抽一抽的。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死倔,疼了也不知道叫唤,就怕别人轻视。 他跟我不一样,像我这样软绵绵的人,遇到这样的火势一定会放声尖叫,或干脆吓傻昏过去吧。我总是遇见欺负就粘粘乎乎,不知该跟人翻脸还是逃开故作不理比较好。谁的威胁都能在我身上起效果,妈妈当年用母子情逼我不准去找失踪的叶挚浩,父亲一边故意买很多昂贵的礼品收买我打消我的警惕一边暗地里变卖家产,叶挚浩在成名后不念及旧时情分对我予取予夺,我总是那个因为好说话被所有人不放在眼里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太没用,太没原则,总是心软,总是放弃自己的底线不知道争取,我这样的人,混成今天这样地步,也算是罪有应得。惟独不想拖累他人,惟独看不得别人因自己受伤害。我无法忘记叶挚浩竟然用手、用身体拍熄我身上的火焰。在火里分明燃烧的,不是我,是他!那一幕幕像电影一样不断循环重放,刺痛我的心灵。 “为什么?”我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我?” 他躲避我无知的眼神,不去看我,只看着医生在用长针一一挑破那些水泡,再敷上西药和冰片,据说这样就能防止发炎、促进新肉生长。 他咬着牙,在扛那些痛。 不回答我。不理我。 按照我的性格,就应该放弃追问了。对方不想说,就给对方留余地……只是这次,我真的想弄明白,就好象把我的人生梳理清楚那么重要。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第34章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幼稚问题时,他闷闷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可是就像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叶挚浩还故意把头撇开。 我也闷闷地说:“不知道伤势会不会影响你设计建筑……” “你关心的只有我的设计?!”他把头调过来,开始用一种高阶动物看原始低等动物一样的睥睨眼神,注视着我,“于飞,你在意的只有这些?”一种微微地苦笑发散开来。 我木讷地“噢”着点头。万一他因为我不能再画画、再设计了,他不得更恨我吗?我不又成为他人生中必须跨越的障碍了吗,就像从前,他和父亲甩开我和妈妈带着所有的财富一起去了国外。 我只是不想再被叶挚浩仇恨。随便他说什么,我只管答应就是了,不要和他正面对抗。这是封闭式的回答。我从杂志上看过。 叶挚浩就维持这那样的苦笑看着我。任凭医生在他胳膊上手上怎么拨弄,他都不再关注。只有脸色越发惨白起来。 医生和护士一边治疗,一边说你们太不小心了,小青年玩什么火,这样要留伤疤的,烧这么严重,恢复不好就得植皮。 “……很疼吧?真的,对不起。”我心里难受,俯下身子,手撑着病床,鼓起腮帮,帮他“呼呼”吹吹胳膊上的红红的肉,以前我总是在心里诅咒他出什么意外,但真的碰到叶挚浩今天这样惨状,我觉得自己充满负罪感,好象是我的诅咒灵验了一样。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我好心好意地一边吹伤口,一边询问他。 “你为什么不去死?赶紧去啊!”蓦然,他爆发了。可能是疼得受不了了,这样大喊出来才比较舒服。我无奈地接受着,不回嘴,不还手。 第35章 “谁要死了?叶大哥、医生、叶大哥出什么事了?”那个叫严羽梁的军官在外面喊得惊天动地,如丧考妣。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只留在治疗室外面,说是不想让叶大哥看到他生气…… 但医生示意我:“怎么这么吵,你们都是病人家属吗?赶紧出去劝劝!”我望望叶挚浩,他已经显然不想和我再对话了,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包好的手,向我摆摆,意思也是让我赶紧滚出去。 ——我被赶出治疗室,和严羽毛梁待在一起。 严羽梁这个痞子根本没去想被他那么歹毒纵火烧的人原本是我,我被完全忽略不计,就有这种□□裸不把老百姓当人的阶层!他的观念意识里完全没有向我这类人赔礼认错的概念,完全没有。 我一出来,他就结结巴巴、忐忑不安地向我询问:“叶挚浩,他、他怎样了?”时,我恶毒地挖苦他:“他让你去死!恶人、纵火犯!我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被我一刺激,他倒精神过来,手也不打哆嗦了,腰也挺直了,一看我这样的老百姓竟也敢挖苦他这样的人物,他立刻痛快回击我:“那你赶紧报警,拜托你赶紧,我恨不得早点被警察抓起来!让我尝尝蹲大牢的滋味啊!真是吓死宝宝了,叶大哥,你倒是听听,在这呼天喊你咒你死的到底是谁?!”“你……你——”轮到我结巴了,天啊我最怕应付的就是这种人,有权有势还不够,每一个都牙尖嘴利,有恃无恐,这才是最可怕的人。 “我什么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不吓死你。”严羽梁这个痞子!你是个小痞子! “我要是真想烧死你、分分钟都有无数无数人能帮我办这小差事,还用得着本大少爷亲自动手吗?”呸呸! “叶大哥没向你提过我?不可能吧。你平常是不是不看报纸?不认识字?那照片总认识吧?”管你是谁,谁要看报纸看到你! ——“你自己进去看,他人被你烧成什么样了!”我不理他罗嗦难缠,只就事论事。那些鲜红的肉,焦糊的气味,和叶挚浩惨白的脸……我心里难受。我在长椅上坐下来,瘪着嘴,等待。 良久,严羽梁靠着我坐下,他才说:“我不敢进去。”像怕我不相信,他还振振有辞:“我娘就是难产死的,我就在她身边,我怕见血。” 我们两个就都沉默地等在治疗室外。我格外希望叶挚浩能叫两声或再骂几声,那样听起来心里不那么悬着,可是他始终不再发出声响了。 “叶大哥很重视你。你明白了吗?”他说。 我想起那个重重拍打我身上火焰的男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36章 那个男人摸着我的器官,一边大力地按着我的背,使我更密切地贴合他,直到毫无缝隙,毫无力量能分开彼此,我哆嗦着,却感到越来越冷,我试图抬起手摸清楚这个男人的脸,他的棱角,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可我的力气流失得好快,我甚至抬不起一根手指了,白雾弥散,将他的脸远远挡住,离开我了,我再也无法看清楚他了…… 我又冷又急,好像陷在湍急的河流中,好像置身于流沙,心里满满的都是他,但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直起身体,醒了,因为以为叶挚浩不想看到我,我只能蜷缩在医院长椅上睡着。那个梦让我好不安。听医生讲,下半夜他如果发起高烧,那就有危险了,一旦发生出血性休克,就很可能是感染了败血症。 败血症,在我们这个年代就等同于死亡。 我隐隐约约听到叶挚浩的声音,很痛苦。我赶忙爬起来,一路小跑冲进他的病房。静静的月光洒在他的被子上,才两天工夫,他的脸就泛起了青色的胡茬,面颊也明显消瘦,曾经令我非常恐惧的人,现在这么无助、脆弱,像头小羚羊一样干净雪白,我真是不敢相信。我走到他床前,看到他睡得很不安宁,嘴唇起了一圈燎泡,最让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当我摸他的额头,发现滚烫,他低低地发出□□,喉咙沙哑,他在发高烧! 我昏头涨脑地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去喊医生,打开门,却看见了最让我意外的那个人。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有见到他了。我的父亲。 在记忆中,父亲总是慈爱的,会为我夹菜,问我最近学习怎样,陪我在湖边散步,有心情时一起打理鸢尾花开,他甚至代替了一部分母亲的角色,因为妈妈总是不着家,也不可能要求她为我布置饭菜缝补衣服,这都是不是千金大小姐干的活。而父亲就很耐心,耐心地指点我写毛笔字,耐心地听我发学业上的牢骚——可就是这样的父亲,没有跟我再见一面,没有半点留恋,就把我们的家卖了,庄园当了,囊括走所有值钱的家私古玩期票,直接把我和妈妈踢出了门外,他自己,则和他的亲生儿子一起去了遥远而浪漫的欧洲,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我还能期望他什么呢? 他是来看他的亲生儿子的。 第37章 当父亲示意随从们和医生们把意识昏迷的叶挚浩抬上担架,再转移到外面车子里时,我还处于一种没有回过神来的状态,因为父亲看都没看我一眼,他没有骂我一句,关于我怎样虐待了他的亲生儿子,或者蛮不讲理骂我纵火故意烧的叶挚浩,他没有骂我一句,我先开始以为他看到我会有些激动、有些口不择言——都没有,就是完完全全地无视了我。他眼里,只有他的亲生子的安危。我想笑,我想说爸爸你在以为我是你亲生儿子的时候,对我是怎样的百般宠爱!现在仅仅因为我不是了,因为他是了!你就这样!可是当初对那个小男孩不闻不问,不听不管,甚至连他加入黑帮的一概不知的人,是不是你呢,父亲?!叶挚浩永远不会把你真正当作他的父亲,而一直信赖你、相信你有一天会原谅妈妈会来接我们走,会接我们回到庄园回到鸢尾花开时节的人,是我啊。 我委顿地缩头缩腰地站着,旁边是父亲带来的来来往往的人。我站着,非常失望。我知道我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听到,我根本没有必要说任何话,但是我心里,我心里还是希望能再和父亲说话,我真的希望,他能再理理我。我不是要求什么,也不要追回属于家族的一切,我只是希望父亲能理理我,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总归会奇怪吧?为什么我和叶挚浩会纠缠如此之深?他难道一点不想知道他儿子对我做过什么吗? 我的头脑一片纷乱,甚至在最后抬叶挚浩的担架擦我肩而过时,我还没反应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阻拦他们,我不是害怕自己见不到他,只是,我害怕他们把他带走再随便丢下,我怕自己不在他身边照看他,很多的“怕”在他为我烧伤自己手指和身体的时刻,统统涌现…… “小飞。”拉着我离开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他还愿意喊我一声小飞!“放过我儿子,好吗?”他接着说。平心静气。 第38章 放过他?放过谁?他儿子?放过叶挚浩?在那一刻,强烈的嫉妒攫住了我,我真的非常嫉妒叶挚浩,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本来光明的前途,我尊贵的地位,我的理想,我的学业,我的一切一切,可笑的是,我连嫉妒他都不被允许,因为实在太过天差地别,一个小修理工凭什么去忌妒一个花花大少?一个大亨的儿子?是的,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放过,我就是不放过他! “叶先生,我和您公子认识十几年了,现在我们重逢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是您想斩断就能斩断的。” 一抹厌恶闪过叶宁的眼底。 ——既然他不承认我是他儿子,那么,我又干嘛对他卑躬屈膝,厌恶就厌恶好了,你儿子对我做的一切才叫世人厌恶。 我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背弃吧,背弃我好了,我也不会向你们低头的。 叶宁对我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是聪明孩子,懂得轻重。”他是如此倨傲,如此笃定,如此精致,如此,他认为他讲的在理,他认为成熟的人社会人都会听他的,他认为自己才是王道!难道这就是我怀念的父亲?可是他原来对我不是这样的嘴脸啊。 我是多么的伤心和失望啊。 就算戴了层冷漠的面具,我仍然被这样的人堵得哑口无言。他甚至在用:你不听他的,你就是个和社会脱节的疯子神经病的那种姿态对付我。我好佩服他。我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我不是个会掼狠话的人,也想不出高明的借口摆脱他施加给我的那种强者的气压。我突然发现,他和叶挚浩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两人都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伤害别人,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年来,叶挚浩不就是这样对我的吗?而这么多年来,叶先生您就是这么对付我和妈妈的。 你们都是坏人。 你们都是很坏的人。 我就是这么想的。 第39章 “到最后,那些财产,转了一圈还不是回到我手上了?”我笑出张狂,亮出得意,分明的欢喜若狂。 父亲勃然变色。拂袖而去。 就好像我真的有能力在他的心尖尖上刺出血来。 ——哪里是我不放过叶挚浩,是命运,命运它太不地道,它把我像个垃圾包抛扔过来砸将过去,把我彻底变做了废物。 命运它就有这个本事,随时跟你翻脸无情。 叶挚浩就这样戏剧性地从我的生命里退场了,是一个过客。伴随他发生的事,总是和我生命中的剧变联系在一起。只是,他也消失了。和另一个男人一样,那样突兀地悲切地消失。我有预感,从此我再也不会被叶挚浩打扰。涉及到财产,我相信父亲是那种人,那种宁肯把自己的子女用锁链捆绑起来,也决计不让他踏出家门一步的人。既然他能把叶挚浩教养得那么好,教养成一个全球闻名的才气横溢的设计师,一个即使是养在深闺的名媛也耳熟能详的上佳男子,那么,他定能继续管教好他束缚住他。 第40章 所以,世人总是看不到潜藏在身边的危机。断绝了和叶挚浩的来往,随之也断绝了维系妈妈病情平稳的希望,没有药的每一天都是剧痛和昏迷不醒。反复来,反复去,痛醒,痛死。人活着好累,妈妈也好累了。 医生建议我,让妈妈最后一段时间走得安详些。镇痛剂可以用,其他就算了。没有必要了。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只是最后一个月两个月的差别。其实,人要丧失希望起来,就堕落得很快。好比大地震,你压在砖瓦墙砾灰堆里,叫天天不应时,叫地地不灵,你不丧失希望也得丧失,一个晚上你怕是都熬不过去了。自己就死了。少有少有的,熬了艰难无比的三天,五天,甚至七天的,那算是奇迹了。我也不知自己熬了多久,这艰难困苦又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呆呆地徘徊在叶挚浩别墅外,像个孤坟野鬼一样。我在想,叶挚浩一定可以救到妈妈的!怕什么怕,他都能用他的身体扑救着火的我,他怎么可能会吝啬给我药,我已经来不及知道他为什么救我,至少他可以救我妈妈,已经这么多天了,他难道还在昏迷中吗?他为什么不回来?是被他父亲关锁住了吗?可是,他总有其他办法出来呀?或是让随便哪个手下递药给我啊。他舍不得我的,叶挚浩他舍不得我的,他肯定舍不得离开我身边的!就算是利用他,我也要得到药,我已经完全记不得那个男人被烧到血红的肉,焦黑的皮肤,痛苦得蜷紧手指忍受上药的样子,我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也忘记了我曾经有一刻为他感动,为他软弱,为他祈祷过……我只晓得,我要利用他,我要利用好他。 第41章 有一天,我又怀着侥幸希望去朝光体育馆等他。虽然还是夏尾,但夏天到底是过去了。树叶的翠绿边缘都慢慢变成了黄土色。只有海风清澈,海浪飘遥。一片蔚蓝色的广阔大海。他依旧没有到,我等了很久,却等到了不速之客,严羽梁,我硬头皮和他打招呼,等待他的冷嘲热讽。他反正不是最喜欢冷嘲热讽什么的吗?还有一大堆人身攻击和难听话。这个痞子今天终于没穿军官服,套了件白毛衣就跑出来浪,不可否认他们这种有钱有闲的上等人随便套个麻袋出来都熠熠生辉。以前我也曾经是上等人呵…… 严羽梁和我并排站着,脚下就是悬崖和海浪。 “马上我把你从这推下去,不知道叶大哥还来及跳下去救你?”严羽梁说。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说。 “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叶挚浩为什么要参加朝光的设计赛?他够男人味又有义气,等老爹死了钱都是他的,追他的女人从这里一直排到香江,于飞,你就从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跑去设计什么朝光?”严羽梁又说。 “我怎么可能知道变态的思维。”我又说。 “你再讲一句叶大哥的坏话,我就把你从这推下去。” 严羽梁像条哈巴狗一样的面貌,让长久以来在苦水中泡着的我不由哈哈大笑。我想,在此时此刻,能让我开心的也就是讲讲关于叶挚浩的段子了。那起码让我感觉,哦原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原来还有人记得他,原来还有人跟我一样巴望着他的回来,原来,原来…… “原来我也不信,直到一天我、他还有我老哥三个人一起喝酒,他说他必须要出名!叶少太逗逼了吧。可他还傻子一样一个劲说他一定要参加得到金奖,等他一出名,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报纸上也会印上他,海报也是,收音机里也有,那个时候,他等的‘那个’就会来找他了。” “……‘那个’?” 严羽梁捶了下我的头,“难道你要我对着你这张死人脸,说他等的‘那个人’是你吗?打死我也不说。” 我非常惊讶。我从不知道。有人会等我?我这样毫无价值的人。 第42章 “是啊,等你这样毫无价值的人。”严羽梁痞里痞气地哼哼,又一次打倒了我。但我不敢对他造次,上次有意无意的纵火让我巴不得对他退避三舍。 我动了下念头,想向他借钱,或他帮忙疏通路子拿到药。但多舛的生活境遇使我无论做什么决定时都要想了又想,慎之又慎。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他妈的无趣的人。 在我想了又想后,我觉得,还是避开这个定时炸弹远点。我可以自己想另外办法。 严羽梁有意无意地瞟我两眼,脚踢踢我腿,一点没有礼貌地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想了想,看了下他的脸色,有点犹豫,但想了想,还是横下一条心说:“没有。” 严羽梁好像是笑了一下,那种成熟的冷冷的大人式的笑,那种不该出现在他这张洋气脸上的笑,我顿时给他若有似无的笑容击打得毛毛的。 我和严羽梁告别时,他笑意满满,好像是心情大好的征兆,衬得他格外帅气,暖男一枚。 第43章 我又做了那个梦。梦见那个光彩照人的世界,梦见自己才一丁点高,梦见妈妈的裙纱拂过我的脸,梦见繁复开放的花的香味,梦见跳舞的人群,梦见清脆作响的白瓷茶杯,梦见火劈啪燃烧的声音,梦见男与女之间说着“我爱你”……我这短暂的一生中,还没有听到过谁对我诉说过衷情,谁对我发自肺腑地说一句“我爱你”,谁能不顾我的颠沛流离的身世、原谅我慢悠胆怯的性格、放纵我自由广阔的想象——来说句我爱你,那该有多好。 长长久久的等待耗尽了我一切的想象。现实只是一页页翻过的书,可翻过的都是苦难,我好羡慕年轻的少男少女,他们有想象,有腾越空间,有无尽的激情等待挥霍,可是,像我呢?灰暗的面容下只有一颗苍老的心。 当我站在这家市内最大的夜总会面前时,这就是我的最好选择了!我不能选小桃家附近那家,我怕被小桃看见,我是“少爷”,但已经是另外一个意义的“公主”、“少爷”了。 夜总会的女老板和她的副手,一个精致装扮的男人,他们打量着我,挑剔冷邃的目光从他们眼里放射出来,好像他们有多么饱经世故、看惯风尘!我高高昂着头,想显得自己不那么廉价,想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一点,想像一只白色的天鹅;我真的不想自己卖不出好价钱,我需要钱;长久的孤独,使我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我想,傲慢应该是可以伪装出来的,于是我傲慢地抬着头,维持着身价;慢慢地、我觉得自己进入了状态,我开始忘记自己只是天鹅脚掌底下的一粒灰尘…… “请问,您多大年纪了?”他们首先问,彬彬有礼,并不粗俗。 我觉得像被洞穿一样,怎么办?我说,我说:“十八岁。”我舔了下嘴巴,就是!十八岁。 ——“扑哧”,老板姓萧,看得出来,她年轻时想必很有种过人的姿色,像是为掩饰刚才的失笑,她一连串“啊呀呀啊呀呀……”的轻声叫唤,结果却是无限放大刚才的“笑”应,连原本一本正经的助理脸上都止不住扬起笑容。 我脸发烫。好吧!二十八了,是二十八了!有这么好笑吗! “唉,难道我这里已经成了废品收购站吗?啊呀呀,这位‘十八岁’的小男孩,你是来姐姐这玩游戏的吗?” “我不是来玩游戏的!我真的需要钱。”我绷不住高昂的头颅了,我缓缓地、缓缓地把头垂下来,像赴死的囚犯临刑前走过挂绞架的楼梯。 “哦是吗?那你说说来这是干什么的?” “……陪人玩的。” “哦儿童游乐场是吗?” “——不是的,是陪男人上床的!”伪装成天鹅的头颅完全伏下了,任路人踩踏,如果不这么说,我一定会被立刻赶出门的。我必须讨好他们。 萧老板终于微微点了点头。她和身边的副手交换眼神。副手像是跟她争辩了几句,她用手势示意他打住,然后她望我—— “去换身衣服吧,你闻不到自己一身的的油味吗?”像是好心好意地说,但配合着嗤笑的表情,她的话听在人耳朵里总不那么让人舒服,总带着种揭人短处的恶意。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她可能真的是为我好吧。 本来很悲伤的事,被她一戳,却很寻常起来。是啊。我麻木地想,不就是陪人上床吗。又不是没有陪过。 在更衣间换上衣服,很笔挺的布料,雪白干净,穿在身上,很合身,微微抹上发蜡把头发往后梳,精致的手表,手工鞋子……脸上被抹上了显白皙的粉,最后还要喷上点淡淡的香水。 一系列的打扮,我觉得真是浪费时间,浪费接客时间。以为他们会很有效率,收个人就赶紧推出去,结果却像老牛拉车一样不急不忙。 我乱七八糟想着。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不知道为什么弄这些鬼名堂。 ——我被再次领到那两位面前时,他们正在轻声交谈什么。 当我来了。 他们突然不再交谈。望着我,不再说话。 第44章 须臾后,萧老板娇媚地瞥了助手一眼,风情万种地托着香腮,自言自语一样喃喃:“我的眼光果然独到。” 我觉得这女人在古代应该能做成奸妃那种级别的,整天说道:“那是极好的”,“这是不错的”。指指点点,点点指指。 我伸手去挠头发,总觉得涂了发腊后全身像有毛毛虫在爬,很不适应。 “不准乱碰。”男助理站起来,打掉我的手,他像看顾一件家私一样看着我,示意我跟他走。 “我们要去哪里?”我犹豫地来来回回看这两个人,提防着他们把我卖掉,这兵荒马乱的,这种黑店不晓得做不做人皮生意。 “跟我走就是了。”他继续彬彬有礼地回答。并打开门,门外,五光十色,像通往地狱。 能不去吗?能不跟着吗?……都不能啊。 只有我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没有人可以保护我。 那是一个圆台,高出平地大概两三米,四周有柔和的光线打下来,使整个圆台朦胧而光泽神秘。圆台以外的每个角落都是黑色的,没有声音,好像都是空的。 这是个像剧场一样的地方。 我被男助理丢在这个斗兽场,是最下贱的奴隶。所有的一切不甘和努力,好像到今天就是个头了。因为最终还是堕落到这一步。我的手心里还有好几条黑色的油印子,干活时嵌在皮肤里,很难洗出来了,我神经质地搓着干涩的手心,想要消灭以前的印记,因为从今往后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突然想起叶挚浩,真奇怪,在这个时候,会想起他来。随着他的消失,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这个人了。可突然,想到他,想到在那场噼里啪啦的火焰中,他出现的身影伟岸而值得依靠。 也许这次他还会再出现…… “开始。”有声音从黑影里传来。 我张望着四周的黑色,我不知道这些地方藏了些什么?!是跃跃欲试的暴力和蛮荒。 我丢掉羞耻心,麻木地按照男助理刚才教授我的步骤去做,麻木地站在圆台中心,麻木地解开了自己第一个衣服扣子,后面的一切都很快速,就是人关键要丢掉羞耻心,没有羞耻就什么都不怕了……我解开了西服,扔在脚边,然后是解衬衫,光天化日下解自己的衬衫,供人玩赏,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全都做了,我缓慢地解着纽扣,但实在做不出要求做出的慵懒勾人的动作和姿态来,事实上,我在发抖,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我哆哆嗦嗦地像个不灵光的老太婆一样解不开自己的扣子,我竟然又想起了叶挚浩,像起这种时候他都像饿虎扑羊一样扑过来扒光我,吃掉我,我甚至来不及太多尴尬和忏悔!该感谢他的头脑简单?没有妓院这些花俏。 我哆哆嗦嗦地和纽扣继续争斗。不是我死就是它亡。 黑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我这场搏斗。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可怕…… 我很害怕。害怕被这些人伤害。 我的肌肉完全僵硬了,机修工的身体是结实的,我也不瘦弱,就是使不上力气。 ——“解开下面。”一个非常好听的充满男性磁性的男声从正对我的方向发出来。一个成熟的男人才能发出的□□的声音。完全陌生,从没听到过。 第45章 可是、可是他们说只要露下身材就可以了,像是猪牛过检疫关一样,没有人告诉我要在圆台上表演脱衣舞啊!这不是*裸地侮辱人吗。我愤怒地停下手指,对着黑暗处摇我的头,我只是来找一份工作,这里不行还有其他夜总会,这里的花样这么多,我玩不起。 黑暗处直直丢过来什么东西,随之而起的是“哐啷啷……”一系列清亮的振动声,就砸在我的脚下,这个声音好悦耳、这个声音简直就是我以前读过的教会学校教导的福音,这是好多枚大洋撞在一起的声音!我不由腿软,再也没了志气地蹲下去,去捡那个袋子,只有手摸得到的才是真的!我像耗子偷吃面包一样提防着四周,一把把袋子捞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我已经穷疯了,真的没有礼义廉耻了,怀抱里沉甸甸的东西硬得硌手,喜悦泛上心头,我掏手进去,摸出一块,捏住中心,在清澄的光线中对着自己的嘴,鼓起腮大力吹了一声,清亮的振响宛如天籁,这是银大洋无疑。我的手一点也不哆嗦了,充满了喜悦。 黑暗处一直无声地看我表演。 我紧紧攥着装大洋的袋子,一边光裸着上身解裤子,此时再无任何犹豫,不是每天都能碰到这样的阔绰客人的,有着金钱的助力,我顽强地克服了自己的心理弱点,表演我该表演的。 ——我不知道黑暗那端到底是什么,潜伏在那,光线干净而清澄,有点像早晨的朝光馆,四周安静无声,四下皆是黑暗,无处可逃,惟有抓在手心里的钱无比真实,我将它们紧紧搂住,搂在胸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要保护住它们,我想起妈妈,想起我爱的人。 不能再让任何一个离开我了。 “由我来保护你们……”我轻轻自语,像个盗版的女神,像个弱智一样。 极度弱智。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哭啊。堕落到男妓的地步,也不能够服软。扒光衣服可以,但不能哭。 我微微笑,面朝黑暗。 脸颊冰凉,该不是泪。 第46章 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的。反正也没有什么想听的。 扒拉着自己裤子,专心脱下面。 ——也不知道从哪传过来一道刺眼的光线,我挡住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里我看到外面有个一身戎装的男人正在凶猛地踢踹大门,光线就是从门破的地方射进来的。他还一边大呼小叫、骂骂咧咧…… 都是我听不懂的话,方言“咋啊咋”的。 这泼妇一样的男人?我认识吗? 圆台和黑影反正都混乱了。光线剧烈摇晃,它照耀下所有人都光怪陆离。 严羽梁吗?那个泼妇? 他终于踩踏进来,然后像匹烈马一样冲向我,我抖抖地向后退了两步,还把钱袋偷偷藏到身背后。 那匹马冲向我,快速地拾起地上衣服,胡乱裹住我,然后就气得要死地拧了我腰两把,“让你脱你就脱啊?你要不要脸!叶大哥怎么看上你这种孬货?脸涂的就跟个鬼似的。” 严羽梁吼我!足足把被震撼住的我吼过神来。 啊发生了什么事?我抱住自己头,蹲下身体,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严羽梁继续嘴里不干不净、他把头上的军帽猛地挥到地上,就转向一直寂静无声的黑暗处,暴跳如雷:“你这样有意思吗?妈了个巴子,怪我嘴贱怎么会把他告诉你了。我答应叶挚浩保他周全,你当时也是亲耳听到的,大哥!” ——“见到司令,连军礼也不行吗?” 这时候,黑暗里响起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冷得像结冻的冰一样。 严羽梁随之冻结在那。我看得出,他怕那个男人。但是为了我,真正是为了叶挚浩他也豁出去了。他只好,双腿“啪”地笔直站立,手贴裤缝,抬起右手,中指对准头颅一侧,恭恭敬敬喊:“少帅!” ……什么?我蹲在地上,仰望张学浚,仰望黑暗,仰望跑进来的萧老板,仰望所有人。惊骇无人色。 少帅,不是只有一个吗? 好象跟严羽梁名字只差一个字的男人。 那个人。 少帅。东北王。 严羽栋。 第47章 是、是严羽栋!是报纸上那个?是留声机里那个?是社会上谈论的那个? 那个随便就践踏别人尊严的家伙吗? ——现在这样,是一出悲剧,活生生演变成闹剧的意思吗? 我受到刺激太大,活生生傻住了。 眼前这位,是从哪跑出的梗?如果我连严羽栋是谁都不知道,那我就是故意装傻了。可问题是,严羽栋会来命令你脱掉下面?会调戏你?看你笑话?这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什么见鬼的鸳鸯蝴蝶派那帮人笔下的历史同人好不好!我蹲在地上,头脑像在被击打过后、一片白茫茫雪花。 “怎么,今天军事学院很轻松吗?你还能跑来这里?”那个隐没在黑暗里的男人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那个火光点不疾不徐闪动着,男人徐徐说:“不是少帅,是上将。” “是!上将!”严羽梁维持着敬礼的姿势,声嘶力竭在那边喊。 喊什么喊!这种人也配当什么上将,那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就以看男人女人脱衣秀来填补无聊时间的人,少跟我讲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你们只不过是在仗势欺人!我当然不敢喊出来,只抱起衣服慢慢站起来,精明了一下,慢腾腾躲到严羽梁后面。 第48章 “严……严老板,今天这个是新人,他不懂规矩,您可千万别和他置气。”萧老板一路跑过来忙着打圆场。一边瞪我,暗示我在土豪发飙前快滚。 我犹豫了下,去拉张学浚,他还一笔一划地在行着军礼不敢放下,我拉不动,这也太呆了吧,这种时刻就算是亲兄弟在一起也很尴尬,在夜总会里亮出军官身份本身就是大忌,看上去就像是、都来嫖的;不管怎样这次欠严羽梁一个大人情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严羽梁刚才说了什么,比如什么把他透露给他,比如叶挚浩的名字也冒出来了,我现在就是喜出望外、老天见怜地急于滚出这。 严羽梁不走。不仅不走,反而更中气十足地喊: “报告将军,有工商联组织在省政府面前示威。指挥官带我们前去维持秩序,我们劝说无效,请您指示——” 直到这时候,那烟的火光才被一弹到地,火光灭了。 那个男人直到这时才徐徐从黑暗里走出。 第49章 严羽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好象他的出场方式就应该很劲爆、夸张、夺人眼球,撑满凡人的各种想象空间。 现实,是残酷的。他出来的时候,天没打雷也没下雨。只有我等凡夫俗子各个心怀鬼胎,蠢蠢欲动。 他眉宇之间的和严羽梁有点相像,一张很洋气的脸,个子高挑,穿着黑色皮衣,黑色马靴,拇指上佩着翠绿的玉扳指,走路姿势是比他弟弟沉稳许多,更有军人架势。 最让人记忆深刻的,就是这个男人一股子不急不忙的架势,好像万事城府都在他心中。 我躲在严羽梁身后,窥伺。 他走到严羽梁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讲话:“你们指挥官就是个爆脾气,上次在沈阳就搞什么封锁道路,也不听听商户提出的要求,你回去跟他讲,以让步和安抚为前提,如果他再敢乱来,别指望我这次给他兜底!” 声音倒是醇厚,像个北方汉子。 严羽梁这才放下了手,回答了句是长官。 我实在没办法把刚才掷地有声的男子和最早看我表演的客人联系在一起。但不管怎样,我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是对的。是英明的。姿态是开放包容的。所以一下子我对他有了点改观。 这时,他似乎也才看到我,他只是望了我一眼。非常轻蔑。 “就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人……”那是怎样一种刻骨的轻蔑啊。 我张口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一直是个没有价值的人。还妄想凭脱衣服来赚钱。我默默地穿自己的衣服,胡乱地用手抹抹自己画得和猴屁股一样的妆,低着头不好意思吭声。经历这么多风吹雨打,艰难困苦,我居然还是面子薄,怪不得别人瞧不起自己。 第50章 这时候,一只手重重拍打我的背,让我挺直挺直!我被击打的生痛,才看到又是严羽梁在打我,他边来劲了边对藐视我的上将说:“大哥,这家伙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很努力的。” “努力什么?努力勾引男人?”严羽栋笑笑。 “……”我无语。好毒的舌。但也没错。 我的衣服现在也穿好了,我就抖抖瑟瑟问严羽梁我能不能走了,这间夜总会是不能再来了,换个地方上班吧,唉,卖身也挑不到好地方,运气好差,正好给逮住。我也不敢直视严羽栋,人家是记录进国家发展历史轨迹的男人,跟我可不一样。 严羽梁拉我到一旁,从衣服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几样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手心一冰,我张开手心看,那,那竟然是妈妈的药!冰凉是因为只能存储在冷库里,在常温里会挥发很快。 “你怎么会有这些?”我欣喜若狂,我抓住严羽梁的手,弯下腰,简直要给他跪下来。 严羽梁拉住我,骂说说:“我最讨厌你这毛病,动不动就跟奴才一样要给人跪给人睡!拜托,你要是跪下来,你男人肯定要揍死我,他可比我暴力多了。” 啊……什么、什么男人啊,不懂。我歪头,装死。 “怪不得他说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会打你,要是我,我更忍不住。” 虽然只是打咽喉这类小打小骂,但换做你试试?整天被凌虐试试?在床上□□得全身都是青紫伤痕,这甜蜜?享受吗?精神上还不停打压你,谁愿意就谁来试!——千言万语,但是想到我和他们的立场不一样,他们交情深,我也不能真正去说出来,只有化为一句:“谢谢你,羽梁。你是个好孩子。” “……你有病啊!才比我大几岁?” “药是他给你的吗?” 第51章 我问严羽梁。此时心中多半知道答案,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懵逼的样子,问药是不是叶挚浩给的,好像这能洗白自己一样,我从心里不想对严羽梁承认我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我希望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现在在哪?现在怎样了?”严羽梁永远是那么直接。这么爱憎分明。怪不得能能被叶挚浩看作死党。“你一点都没关心过他吗?听说你在床上反应很热烈啊?” 我“啊……”地张大嘴巴,“没有、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我急红眼了,急红眼了!叶挚浩他胡说。 “就这点城府还好意思喊我孩子?”严羽梁嘻嘻一笑,轻轻捣了我肚子一拳。 我可以把这当作以示亲密吗。 “我哥在瞪我了,我得赶紧去安抚那些吃饱撑了的商人了。回头来找我啊,我有话对你说。” 真的是像老媒婆一样喋喋不休…… 严羽梁前脚刚走,我后脚也想跟着遁,一点不想跟那个什么少帅再碰面,我急着让妈妈服药。 ——“只能暂缓病情,这么贵的药,给你妈吃了也是浪费。”说话的是身后的严羽栋。声音仍然非常动听,内容却那么刻薄。 我给你们耍了一场又一场还不嫌够吗?我当时就觉得火了,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说我妈妈坏话。我想骂回去,但又不敢,只好闷头一个劲走自己的路。 ——“生出你这样的儿子,那女人也真倒霉。”他还继续说。 我停下来。 我想了想,犹豫了几下。 也不转身,我侧过脸一字一句地对少帅大人讲:“你又帮你父亲打过几场胜仗?你是凭自己作战勇敢了不起才得到的徽章吗?前线的战士们为国家在和日本鬼子拼命,你龟缩在后方享乐,你这种耍手段到处找女人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教我?一个男人被津津乐道的都是花边新闻,有什么可值得你自豪?” 第52章 说完我就转头、马上赶紧跑路了,虽然快不过子弹,也好过比逮住手踹脚踢要好。还好这些军人并不想害我,也没有追我。 管他是不是严羽栋,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在被入侵时,没有对日本人打出过一颗子弹,就率军奔逃回大后方了。这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实。我只不过讲出了事实。 想到可以损几句少帅大人,讽刺他是公子哥,顿时自我感觉很良好。其实吧,说豪言壮语不是我这样胆小鬼的擅长,我知道,准备当烈士的英勇无畏的人才值得大家钦佩。我只是有我的生命观。我想和妈妈一起活下去,世道艰难也可以克服,只要和深爱的家人在一起。为此值得付出任何代价。 一路像风一样奔跑回家。妈妈还是病歪歪地靠在床头。我抽出橡皮管勒住妈妈的手肘,用力拍打,直到浮现出青色的静脉,我才从柜子里翻出注射器,稳稳扎入针头,白色的药粉慢慢打进妈妈的血管里。妈妈惨白着一张脸,她现在只能靠药物维生。但管他呢,活一天算一天,不是吗?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 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总是喜欢那些动不动把豪言壮语好听话挂在嘴上的人,觉得他们很货真价实。我自己觉得那样的人却很浅薄。胆小的活下去,不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吗。至少,不算丢脸。 我累瘫了,守在妈妈床头,就朦朦胧胧睡着。 第53章 我什么也没有梦见,一片黑暗。 我隐隐约约听见妈妈的叹息,她说,飞飞,你的名字是凤凰于飞。那寄托着爸爸和妈妈的希望。 我觉得自己身在梦里一样,眼前的一切东西都是黑色,特别是床单,妈妈躺在上面,像一个破碎的玩偶,床单和她身上、都是污黑污黑,细细密密的黑像蛾子一样到处飞舞,我几乎以为自己瞎了,因为那颜色慢慢爬上我的手我的衣服了…… 打了个冷战,我醒了。 脑袋很沉,我按住自己头,为什么感觉湿漉漉、粘乎乎的?我困惑地转动头脑,力图清醒,但我的手指那么冷、就好象在冰柜里冻过一般,突然、我看见什么、我不敢相信我看见了什么—— 不是黑色。而是红。鲜艳的像牡丹开放一样,铺满了几乎整条被子。 那是要多少的血液才能染成?我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了,我意识到命运又来过了,我的命运非常残忍,它把妈妈也拽落进深潭。 妈妈,死了。 不可能有人流这么多血还活着。 她自杀了。用药瓶的碎片割断了自己喉咙。在我睡着时,她用玻璃片深深地划断了自己几乎整个喉咙。全身的血液都流光了。这么疼,她竟然一声不吭。 那个轻盈又任性的少女再也不在了。 害怕吗? 你这种毫无价值的人…… 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对我说话。 我伏在妈妈的尸体前,安静哭嚎。 我害怕,害怕这命运。 第54章 我无法走出去见太阳。我害怕太阳灼烧我。我只能留在家里的最阴影处,哪里也去不得,哪里也不用去了。不洗脸,不洗澡,成天成天地醒着,成天成天地待在黑暗里。太阳太强烈了,会把我烧化,太阳太明亮,会让我看清楚自己孤身一人,太阳、太阳发出的亮度会刺瞎我眼睛,我眼睛本来就不好,总在哭泣,我的皮肤也不够强壮,不够抵御那雪白色的射线。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我可以蜷缩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像针尖那么小,那么,太阳发出的光线就再也找不到我了,我就安全了。 呵呵。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去掉光,去掉雪白,去掉颜色,去点灼烧的疼痛,就什么都不剩下。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我一直待在黑暗处,我就得到安全。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就待在家里。这里是惟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羞辱我,没有人强迫我,没有人禁锢我,没有人逼我脱衣裳,没有人骂我…… 我垮了我知道。你们不要一遍一遍地对着我耳朵说。你们不要那么大声地嘲笑我。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影子! 不要缠着我啊! 我的手指甲全都断了,我的手指一直在抠地抠墙,想刨出块更深的地方的空间来,我非常想躲进去,所以我得一直刨啊刨啊,像只土拨鼠像只钻山甲像只打滚却又纠结的蚯蚓。一旦我停下来,我的眼前就全是、全是血红血红,全是血,全是妈妈,她在跳舞,她又在跳舞,她的裙子好漂亮啊,鲜活的她轻轻踮着脚尖,在愉快地旋转。 第55章 我知道,我病了。我的自尊心完全摧垮了,对什么都不抱有希望了,就这样躲在黑暗里过一辈子吧,反正也无所谓吧。我从来都不是努力和坚强的人,只想随波逐流的过,我也不是乐于助人的那种人,整天我只想得过且过,为什么就我那么倒霉?完全地完全地混不下去了。 受够了。 在黑暗和鲜血中。我闻到花开的味道。我摸索着往前走。摸索着摸索着还是被什么绊倒了。我摸不到那开放的花朵。我不知道它到底为什么而开放。不知道它的颜色。它的样子。我只能闻到若有似无地一缕缕花香。我匍匐在黑暗里,盲目地伸手去够,我想可以够得到一些花瓣,我要摘下来送给妈妈,她一定会高兴的,我不想她孤孤单单地躺在黑暗里。我要把花全摘下来,撒满她整个床,让她仿佛回到最快乐的时光,和我亲生父亲相恋的时候。 我付出了所有,我真的付出了所有,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你要自杀?为什么你不能等等我? 我知道那花瓣就在空气里绽放,墙外,有一只孤孤单单的焦尾,总是开不得花。 我要举起那棵花,送给妈妈。像个乖孩子一样。 花香味慢慢变浓烈…… 肯定是那棵焦尾开了。肯定是的! “花……花开了……”我跌跌爬爬地站起来,满心欢喜,心被快乐塞得满满的,我觉得只要拿到了花,妈妈就会起死回生,否则它为什么这时候开,它一定是来救妈妈命的。 我不知道我的逻辑、我的思维还正常不,但我全心全意地相信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 我没有下葬妈妈。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不能把那个可怜的女孩子掩埋进土里烂掉。 我知道自己一直和尸体在一起。所以这时的花香更让我相信是有奇迹发生了!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不了光线,我用手遮挡光,手也破破烂烂的,什么都挡不住。可我尽量往前走,向着记忆里那棵花在的地方走。 又被绊倒,又要跌下。 ——什么东西抓住了我,什么强硬的东西擒住了我。这个东西发出狂暴的声音,快震碎我的耳膜。它叫嚣着:“你在干什么?你那么想死吗?” 我抱住自己头,躲闪那可怕的东西。 “你的手怎么了?天啊,你真的疯了吗?于飞,你把那个女人摆在家里干什么?尸体上都是蛆你也看不到吗?蛆都要爬到你身上了,你闻不到这里有多臭多恶心吗?” “胡说!”我抗议道:“花开了,我闻到香味了。”我使劲推它,推它走,我骂着它。 “哪里有花?你好好看看哪里有花!” 它一把把我拽到光亮处,我在刹那间跨过了黑暗,我看见墙外什么都没有,那只焦尾早已经死掉给人铲掉,我看见他,在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处,还有一个他。 热烈地拥抱我,眼里写满心痛。 他。 为什么又是他。 第56章 我在浴室里。很暖和很暖和的地方。我试图弯下腰,抱住膝盖,抱成一团,可是他不让。他把伸到我双腿的缝隙里,不让我并上腿。 我被扒的一条内裤都不剩。对不起,我没有力气现在不好意思,身上的每一寸又给他看过,也看不出什么新花样,我什么都懒得做,懒得说。 但还是呜呜地嚷着,双手遮头,躲避那直喷而来的滚烫热水,躲避对着我头浇的花洒。 “是你身体太冰了,不是水烫。”他自言自语,莫名其妙,谁允许这样对我的! 我抗议着。头埋在双手里。呜呜。 他一把撕开我的手,举起来举高细看,“再晚一点,你的手也别想要了。”他一边对着我喷,一边拿香皂擦我的身体。真有钱,用得起香皂。香皂在身上起了泡泡,他就拿手死命搓我厚厚的灰垢。 我的头,我的手,我的身体现在都好疼。我不能适应这温度。我要逃回去!我要藏在那黑暗里,永远不出来。“不要你管我!”我的声音快碎了,以为很大声很大声,却是猫喵喵叫一样细小,“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卖给你就是为了治病,现在我妈死了、我妈死了!我不卖了,你滚啊!” …… 他根本不理我,继续用滚烫的花洒浇死我。 我把脚想抬起来,可是中间隔着他的腿,我越不过来;每当我动弹想合上腿,他只是更恶劣地踢踢我双腿膝盖,使我张开得更大。 我终于忍不住呜呜哭着,“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想把脸埋进手掌里,他就抓着我的脸,用热水浇上去。 我要给烫死了。我嘟嘟囔囔着没有好话给他。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客人,我们就是发生了*关系,最最最廉价的,他来找我干嘛?我死不死关他什么事,他恨我,我只知道这个。 突然,胸口一疼,我低头看过去,是他在用手摩擦我的心胸,都是臭味和灰,只有他好像闻不到一样努力地帮我大清洗,我所感到的疼痛我看清了,是来自他的手掌,他的手上都是斑斑的丑陋的伤疤,有的还没恢复好才长出新肉。我这时候才想起,他曾经救过我。不是我善于忘记,只是实在没把他放在心上过,他在我心中就是暴虐的代名词,我为什么要去管他的手伤成什么样。 但我停止了挣扎。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默默地小声地*地说。全身都是雪白泡泡,像个女人一样。女人就喜欢浑身泡泡。 又狼狈又伤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他压倒性的绝对暴力下,我只能呜呜哭。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是女人。” “你属于我,就像女人张大了腿,属于我一样。”他恶劣地用手触及我萎缩的器官,又按捏。 “叶挚浩。”我喊他名字,带着所有的不解。带着疼痛。和眼泪。 第57章 他把我压倒在他华丽公寓的大床上,给我上药。 “你臭成这样,谁有兴趣上你。”他是这么说的。 因为温暖而感受到的疼痛,逐渐苏醒。叶挚浩用酒精带我消毒。我才发现,身上有好多破裂的伤口,我不敢摸,碰到更疼。我穿的暖和和的,头上搭着白色的厚浴巾,大张着双腿,我没有办法不张开好不好!叶挚浩这么大的人杵在我中间,他像是赖定了这种不堪入目的姿势,非要半跪在我双腿之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好不好。我眼看着他抓起我的手指,我摆头:“不要不要!”他理都不理,就拿我手指直接□□酒精瓶里—— 我抽气,全身都在发抖。 我的指甲完全碎了,你把它□□酒精!你是要我的命吗?我无法顺利说出口,只有眼睛死死瞪住他,我眼睛不争气地起雾了。 他突然擒住我的后脑勺,靠近我,迫使我仰起头,快如闪电的、他低下头亲吻了一下我发抖的嘴唇。 然后迅速离开。 就一个露水情缘一般短暂隔世的接吻。 他的唇,热如火。 他却别过脸,好似不想让我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你这个傻瓜。怎么总是出状况?要不是有派人跟着你,我就信了羽梁的话了,以为你真是想攀高枝。总之,你看到那个家伙了对吗?” 啊…… 点头。 谁都知道我看到少帅了,我有什么好否认的。一百年后可能都有人晓得我是看到他了。 我很快地拿手背去抹嘴巴,厌恶他的唾沫传进我的唾液里。我跟他根本没有那么熟好不好。 第58章 “他迷倒过很多贵妇名流的……数不胜数,那些漂亮的女人为他神魂颠倒。你呢?觉得他怎样。” 我不吭声,默默地摸索自己的双手,一边,我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叶挚浩。“我妈刚过世,你问我觉得严羽栋怎样?呵呵,你问我有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为他疯狂,是吗!呵呵……” “你妈、那个女人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她,我妈怎么会死?你知道她最后是活活痛死的吗?你不是也看在眼里的吗!” 我咬紧牙齿,“对往生者你有点起码的尊重吧。他们三个人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问的是你,你有没有迷上羽栋?” “什么羽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糊涂?……你怕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吗?” “神经病,真是神经病!” 我们两个推推攘攘,剑拔弩张,都各自站在各自立场上去讽刺、挖苦对方,去挖那些伤口,那些陈年旧事,那些伤疤,之间我控制不住自己,举手起给了他一记耳光,自己的手指崩裂,再度出血不止。 他刹那静默。 我全身都感觉疼痛,温暖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只剩一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自己,气得发狂的自己。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再说一遍。”叶挚浩的声音没有热度,只有森冷。 我指着他的鼻子,“你滚,让你滚啊,你变态!” 人就是这样,失去冷静的时候,什么难听话伤人话都说得出口,以为当时是爽了,可是付出的代价却很大。 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招惹他们这些富家子,这些名流。我觉得这些人就连想杀了我都随时可以。不是吗,叶挚浩这种人,严羽栋这种人,严羽梁这种人,哪个不是这样? 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地应付他们,从来不打也不骂,不和他们干架,不和他们嘴炮。 但是人也是这样,越珍藏在心里的东西,被破坏时,就越容易被激怒。 滚啊,变态。 是我一直想对叶说的话。 因为妈妈的死而完全激发出来的反抗精神统治了我。 第59章 他一下子就推倒了我,仗着体能和身高的优势。像推只羊、推只狗那样简单轻易地放倒我。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要剥光我,然后像欺凌弱小一样欺凌我!就像他这一年来干的一样! 他推倒我后,就像尾巨蟒一般游过沼泽并压住我的身体,我被这庞然大物大物压迫着,胸腔里的气都吐不过来,只有双手还有力气摆动,当时我就趁机毫不犹豫、也不手软地又给了他一记耳光,“啪”地一声巨响,这一次我使的力气比上次还大,我能亲眼看到他另一侧脸浮现出来的红印子,愤怒得到宣泄的感觉真是好多了,哪怕他下面要用拳头揍死我我也值回程票了。 “我恨你我很你!”我尖叫着,刺耳,尖到我自己耳朵都痛。最痛苦的是我的心,原来人痛苦到极至,心真的会产生刀割一样一刀刀割下肉片、肉屑的痛感。我痛苦于自己此时的的无助,任人宰割,连妈妈都保护不了,痛苦于给叶挚浩看笑话,他的朋友们看笑话,给所有人瞧不起! 第60章 叶挚浩紧紧抱我,这时紧紧的、像他能做的所有也只有紧紧抱住我,抱只起跳的蚂蚱,抱只燃烧的火弹、抱只行将蹦下高楼的小青蛙,即使要一起跌倒一起焚烧一起坠落下高楼也决不分手吗? ——像临死前也要含住青蛙的蛇。 叶挚浩的感情我朦朦胧胧不是不懂,可是懂却不能理解,它太过炙烈、太过野蛮、太过痴心妄想。我能记起,他在花圃边砸向我的石头,堪堪擦过,我能记起第一次时他可怜地说于飞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忍了这么久,我能记起他第一次射在我体内,那液体猥亵,慢慢流出体内。我能记起的太多是我们的床事,因为在一起时总是在□□,在床上,在车库,在戏院包厢,没完没了的宣泄着热情。似火。 如果这样我都装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体会不出来,那是假话里的假话,可是这分明是禁忌,是不被接受的,是背德的,我和他曾是兄弟,我曾看顾幼小的他,我们曾都是小孩子过,明明是、应该成为好兄弟的,而不是这种关系。 我没有勾引过他。 我总隐隐觉得是自己给过他不良提示,我觉得是自己的言行给他误解,还是我勾引了叶挚浩吗? 我想抱住头,但手被他握住。他又开始发神经!他把我的双手举到他嘴唇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亲吻。他一边用胸膛压得我喘不过气,一边像神经病一样轻柔亲吻我的手指。 这还不是神经病吗?我是喜欢过男人,那是青梅竹马的爱恋,我没有伤害过别人,所以不觉得有任何可耻的地方,但不意味着我要继续吸引到这种神经病一样的男人啊! 我没有勾引过任何男人! 我抽开手,高高扬起,要打醒他。 被叶挚浩一把抓住,他又故技重施,翻折我的手骨,我痛得身体激动地往上抬,他才缓缓地一把揽住我腰,正式亲吻我。 他可能还特意剃光了胡须,下巴那么光滑,他早就想要找借口上我!他总是喜欢干干净净地把我抱上床…… 舌头伸在一起。唾液交换。两人宛如一人。 我们在雪白的床上翻滚,我能清晰感到他胯间的隆起顶住我,我能清晰感觉到这背德的羞耻,我能拒绝吗?天上如果有神明可以做证,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抗拒、无法还手、无法说不…… “不要,不能在这时候,妈妈刚……”我的乳首被他紧紧含住,他大口大口吸着我缠着我,我被刺激地不断地拱起身体,分不出是邀请还是抗拒了,另外他也把我的裤子脱到一半了,我紧紧闭紧双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兢兢战战地磕磕碰碰着求饶,“你饶了我——饶了我……” 我衣衫不整地哭诉。 刺激让我拱起身体向他。完全分不清是抗拒还是诱惑。 第61章 我哭攘的时候。我听到好像门铃响了,“叮叮”的一直在响…… 我拿手大概地护着自己,另一只手紧紧扒着自己裤子,我为什么总是这么狼狈?我连叫带骂地推身上的男人,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你还不住手! 我又打不过他,可怎么办? “叮——”“叮——” “不管它。”叶挚浩胡说八道,在那腾出双手去扒开我的腿。“你别动,好吗?飞飞、我的亲弟弟、我受不了了……这几个月我靠想你小宝贝才能射出来。” 他又在胡说八道,不知羞耻!又双手和我手掌十十相扣,我吓得血都冰凉了,他一般这样的时候就是不管天不管地雷打不动的时候;他一路蜿蜒,改成大口大口地吸食我的脖子,像蛇毒要把完全注射进去。两只手就扶住我的胯部—— 天啊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可以望见我的眼睛—— 我用最后一点点力气挣扎推开他,我翻滚出床,跌到地板上,因为裤子已经脱到膝盖,想要爬起来身体却软绵绵了,我难看地跌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我扒腿上的裤子,一边抹脸上泪水。我已经只剩哭的力气,我只求他放过,不要在我服丧的时候强要我,我的脸上因此流满了难看的泪水。 我爬着,一边胳膊肘撑起来陆陆续续爬向房间门。 但腰身被捞起来,什么火热的东西抵住我。我手指扣着地板缝隙,想要借一点点力气转身打他。可我再自闭的这段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吃,我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痛哭。 “不要——不要——求求你……” 可是,腰身被抬得更高,他在我身后,终于被他浅浅地进入了一点—— “你去了妓院卖身,是吗?是他们两兄弟救了你?我不在的时候,于飞,你有了别的男人吗?” 第62章 这个男人的身体和心灵肯定是分离的!他的动作如此粗莽,声音却十分平静,他出口的问都不带起伏的,像早已预知了答案,问也是白问,干脆身体力行地给以惩处。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面,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当我懵懂地咀嚼“卖身”两个字,我懂了……临死也要逞回口舌之利,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能这么放过罪恶的叶挚浩!我就缓缓地肉肉地说:“是啊,我卖身给好多好多男人,他们都等着上我。我在妓院可快活了,每个男人都比你温柔体贴,搞得我好快活——” 我已经毫无羞耻之心了,到我这种地步,我是不懂、要那些羞耻之心能干什么! “每个男人,都比你强。”我恨不得把这句话对叶挚浩重复一百遍。可惜因为动作大和气怒、脱力,身体流了好多汗,我觉得好渴,氤氲天色也不得纾解,就渴到说不出话的地步了。 我好渴。 我小小声地干咳。 他这时候,把我丢开。从我身体里完全拔出去,松开揽我腰的手,把我彻底扔在地板。 “贱人,你总是以为我非上你不可,对吗?我告诉你,就连你嫌弃我动情时的体味,那些女人都觉得是有男子味,你嫌弃的,别人觉得我强壮有力,你还嫌弃我什么?声音,面貌、头发、嘴巴,还是跟你说话的腔调?吞我的口水都觉得脏,是吗?” 好恶心,你好恶心。你好恶心。我小小声地咳,被他气得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半裸着身体躺在地上,其实这和光身子躺在路边有什么差别?一样被人践踏。 过了一会,他踢踢我,抓起我的下巴别过来朝他,一个玻璃杯子被塞进我嘴里,刹那,我感觉清凉的水流入我喉咙了……我不抬眼看他,只小口小口喝着,不舍得浪费一滴。 ——“你这么贱,倒在地上给你舔吧。” “……我再贱,也不会像有的人贱到扑到别人身上灭火,贱到把自己的手扑烂掉,贱到得什么败血症。”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声,反正我根本不理他,就两只手抓住杯子转过身藏在怀里小口小口喝。是他先骂人的,不是我。我背对他,两手抓住水杯,紧紧咬住嘴巴。 气死活该。 “你,有意的是吧?你一直装不知道,是吧!于飞,你这么有心计,都是遗传你妈的吧。” 我擦脸上的鼻涕眼泪,根本不鸟他。 第63章 其实还要再开撕一会的,但这时候我们都听到了“叮叮叮”按铃声变成“砰砰砰”大力砸门的声音。话说,这么野蛮粗鲁到底是谁? 我们才注意到还有别人在。 “走开!我要穿衣服。”我火大:“被你搞得没力气了。” “穿什么穿,等会还要脱的。” “你怎么这么变态、下流!” “你刚才不也很爽吗?”叶挚浩伸手抹了抹我眼睛上的泪水,“也不全是痛苦才会掉眼泪吧?” “……你胡说。” “我觉得你比以前敏感很多,我才亲你两下,你小弟弟就抬头了,你不会真去妓院伺候男人的吧?” 我拼命地套裤子,好遮掩自己下身的状况,难看的是,确实有反应了。 我确实对叶挚浩产生了反应。 就像我确实在他被父亲带走期间,每天都有想他一样,就算一边侍奉妈妈,也一边可耻地想念起他,回忆他扑灭我身上的火,担心他的败血症治不好,羞愧自己这么无能要被他施救。 我想我只是因为他救了我,才会这样。可能更多的是身体上的需要,被他改造的身体渴望得到他的凌虐对待。恩,一定是这样。 这次在和叶挚浩亲热时,我并没有想到陆震齐,以前每次都要努力去想象的,这次完全腿软,毫无力气,严重透支,却竟然没有想到前男友。 如果被叶挚浩发现,我一定会丢脸死了。因此虽然慌张,我依然哆哆嗦嗦在扣衣服扣子,必须武装好,再坦然面对叶挚浩。 叶挚浩在我背后,他抚摩着我的颈子,温温柔柔细腻绵长去吻,“说句想我,很难吗?” “——我才没有想你。” 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粘粘地亲吻着我耳朵说:“在这等我,我去把外面人应付走,马上回来。” ——“叶挚浩,我没有想你!”我死命推开他,是的我就是决定矫情到死了,我不承认我有想他!我不承认我有想他!我要发狂了! 他哈哈两声,他个子高大,上身光裸肌肉的线条感非常迷人,他只套了条裤子,大大方方地在我面前展露身体,还刻意摸了下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我还挺喜欢你欲迎还拒的小模样的。” 第64章 他让我等着,我只好等着。 但我仔细地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衣服裤子都已经穿好了,不怕了。就差两只鞋子,现在光着脚踏在地上。我站在离门最远的对角线上的角落里,觉得这样站比较有安全感。 外面有男人的说话声和女人的。 我奇怪为什么有女的,没见过叶挚浩和哪位闺秀往来甚密过。 他们约摸说了一会话,突然嗓门都拔高了,好象吵起架来。甚至我好象听到自己的名字。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躲在房间里,还是走出去解释。 总得解释吧,我不想给叶挚浩惹麻烦。 门在很意外地状态下被推开了。男人在斗殴,女人在推门。我看到她,她也看到了我。我有点害怕,她非常耀眼。我别开目光,她一直紧紧盯着我,目光像要从我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就是你啊?我是严羽栋的妹妹,你呢?”她率先问。红色的猎装映照得她皮肤异常白皙,秀发如乌木,唇如点红。她眉头紧皱着,看着我,逐渐流露出一点奚落的神色。 我点点头,又摇头。我心里想,搞没搞错,这是你的家吗?真没教养,像审犯人一样,怎么跟叶挚浩一个德性。 她想走近我。 但叶挚浩没让她入愿,他粗鲁又很干脆地从后面抓住她一条胳膊,很单明了地对她说:“出去。”但他也被阻止了,推开他的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严羽梁,严羽梁什么都不管不顾一样大喊:“他就是个男妓,如果当时我不给他药,他肯定就卖了,这有什么值得你珍惜的,你犯什么傻?!” 严羽梁说的并没错。是这么回事。事到如今,妈妈已经过世,我也坦然了,我做过的事我都认!如果男妓都当不成,我可能会去抢当铺或睡在最热闹的大街上碰瓷。这总行了吧。你们三个我一个都得罪不起。想了想,这三人还你抓他他抓你扭打一起的时候,我自己绕过他们,低头向外走。 我知道严羽栋有个妹妹,很漂亮精彩的年轻女孩子。配得上他。足够了。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够。我的过往太不堪了。 “妈的!于飞,我他妈让你待着别动,你听不见啊!” 他乍然地吼道。一团混乱里,他根本看不到我已经走到哪了吧,颠沛流离里,他这样喊我,别动,别离开,不离开我你会死吗?每次都这样没有礼貌地对我。 可是他,在乎我。 第65章 一团乱麻,男女之事男男之事纠结一起,何去何从? 我叹气,想了想,动还是不动?不能动吗?知道了,那我不动吧。 他们继续争吵,和殴斗。开始只是手脚的隔挡,后来慢慢动上了拳头,兄弟间的斗殴升级变成男人之间血淋淋的殴打——完全没有必要的,张学浚真是想不明白,就算现在看上去叶挚浩离不开我,那不过是因为他从没有真正得到过我,他又是那种物尽其极、势必得到的极端性格,别人越是阻拦他倒越是来劲。 爱一个人当然是首先了解一个人,叶挚浩了解我吗?我又了解他多少? ——好吧,可能我的否定都像是借口,我只是不敢爱了,我只是太伤痛,不敢再承受颠簸,这也可以。就当我是借口,就当我不敢爱,就当我是怕痛不敢再受苦。我从来都不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我的半生都在随波逐流,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我非要掺和进他们这么大一个团体的领域里去了,凭我的姿色还是我的身体?我想,都不具备种种优势吧。他们这帮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美女帅哥、什么样的炮火残肢、什么样的分离隔阂……有什么没见过。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活回来的。就张学浚这种二愣子大嗓门非要在场面上争长短。他在妈妈生病最后的时候给过我药,我不能往坏处说他。 他的妹妹在劝他们两手停手。越劝越糟糕。 张学浚嘴上还一直不干不净。 “那个人、你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女孩子喊我,又气又急。 我听到了,允许我可以掺和这事吗?我看看叶挚浩,他正用拳头猛揍张学浚的脸,根本顾不上我,我于是连忙跑过去,第一个去拉叶挚浩,我软绵绵地依偎他身体、对他撒娇:“不要打了,再受伤了我要心疼死了。”不管叶挚浩有没有停手,张学浚公子停下来了,做出副目睹很恶心画面的样子,不得不停下来,“你们怎么能这样?”他妹妹替他喊:“你们都是男人。而且、而且你们相差这么大。” 我不说话。只软绵绵被叶挚浩抱着。只愿天长地久。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你是过命的兄弟,但是你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我,他在我心里,是不可取代的人。” 第66章 我听了只想哈哈大笑,他还好意思骂别人?他刚刚对我做的所有事叫尊重我?不可取代吗?是谁被父亲带走后就玩失踪,再也找不到人影?是谁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我而去?他以为帮我挡点火就算对我好了?那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取代?只把我当泻欲工具一样对待、最不尊重我的人就是他,难道不是吗? 叶挚浩的话甫一落地,严羽梁马上就脸垮了下来,以一种可以称得上是悲愤的神采注视着面前这个被狐媚男人勾引走的叛徒,久久,几乎久到让我以为他是不是看上叶挚浩了?否则干嘛那么悲痛欲绝!他们停下手是不打了,叶挚浩倒好,我送上门他马上就接收了,一边甜甜蜜蜜抱着我,一边拍拍我的背安抚我不要受惊吓。我能想到的呢,就是赶紧送瘟神出门,然后打发对着我就要发情的叶挚浩,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这个男人至少说对了一点,如果不是真的想死就振作起来,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所以现在我就能想到妈妈的后事我还没办,我得料理好。 不管怎样,严羽梁接受了事实。 他于是连妹妹都没顾上,就带着满身的伤,和满心的痛,转身跑出了门。 他的宝贝妹妹像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一边看看我这个妖孽,一边看看伤他兄长心的男人,居然嘴角噙了一抹笑意,是有一种独特的火辣辣的美。 我也盯着她看。看美女是男人正常反应。 美女看着我。我也看着美女。 第67章 ——“铃,你还不走?”叶挚浩问她。 “叶大哥,我饿了。”美女说,美女这样解释:“我一早还没起床,就被六哥抓到这里,在门口站了半天,又敲了好久的门,累都快累死了,马上到中午,我饥肠辘辘。我好可怜……” 我从那水晶葡萄一样神气的美眸里一点看不出来有丝毫可怜的影子。我现在笃定了叶挚浩居然真的对我有意,断不舍得我生气发怒。于是我脑筋稍微一转,就马上说:“大小姐你移步饭店吧,我们都不会烧饭做菜。”其实我会一点,但也就是煮煮药煎煎排骨那种程度,何况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怎么为她做饭?好吧,虽然被叶挚浩抱在怀抱里半天,依偎在他宽大的胸膛是挺解乏舒服的,但是我就是不高兴为这些公子小姐下厨! “啊呀,你居然没吃过叶大哥做的菜啊?”铃小姐肯定是故意大惊小怪地说,“就是吃了叶大哥烧的饭菜,我六哥才铁了心要做他的大舅子。”铃小姐冲我眨眨脸,那股神气劲神气咕噜的小模样就像院子里偷吃肉成功的小花猫,真心叫人讨厌不起来。 我根本不相信叶挚浩会做菜。相信才怪!他现在是公子哥了,佣人多的是,找个好厨师还不容易。 叶挚浩居然叹了口气,对小姑娘说:“一点秘密都给你揭穿了。” 好和气,他说的。 在外人面前,我见识到了叶挚浩的另一面。不暴虐,不动手,不猖狂,不傲娇,不粗鲁。 不管则甚那样,在铃的撺掇下,也许还有几分向我示好的意思,叶挚浩决定把扑倒我放在后面,还是先填饱我肚子先。 铃很熟稔地跑去饭厅等的功夫,叶挚浩摸摸我的头,摸完了,又凑过来亲亲我的额头,然后又凑过来想对我动手动脚,我气急败坏只能小声喊:“有客人在,你怎么能这样?”“你刚刚赶铃走,是不是急着想和我继续在床上玩?”在床上玩?他发明的词吧,最讨厌他这样有点低三下四、降低格调的示好,搞得我不上不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我沉默在那。 叶挚浩像只豹子一样扑过来,把我牢牢摁在墙上,抬起我一条腿、半圈住他腰,小腿肉在那磨蹭他的臀和大腿,他贴着我很近,气息动人,他显然已经动情:“飞飞,送她走后,你会和我做吧?” ……流氓,下流! 第68章 可是如果现在就说“不”,把他激将起来,后悔的只能是我。 我只能点点头。 我还额外打赏他,勾过头,两手攀在他肩膀,用我的嘴唇轻轻含住他的下唇和唇珠,轻轻拉扯,舔噬,我并发出了轻轻细细的叫唤……我竭力做出一副自己很不在乎的样子。可当他的气息萦绕我,他的下身隔住裤子顶住我,并且不断磨蹭、向下磨蹭到我的穴,我不由自主地收紧小腿,箍紧叶挚浩。我感觉渴,这时候总感觉好渴好渴,好希望含进什么或吞进什么以解渴望。我不耐地微微叫,完全出自自然,再无法欺骗自己。 我在渴望叶挚浩。 “飞飞……”叶挚浩勒近我腰,想吻我的意思;我看他面色激狂的样子心里都有些害怕。就回避开,转过头,不接受他的吻,“你不做饭给我吃了吗?”我声调暗哑,连我自己都觉得充满情爱色彩。好想一头撞死! 我应该在叶挚浩面前保持端庄无垢,因为我们曾经是兄弟,我怎么能在他面前拉下脸来,像花痴一样的叫唤。我没有和女孩相处的经验,加上本就保守,性的事全是他一手操办,我虽然知道自己心里是隐隐有些在意叶挚浩,但却完全不会和他相处。更何况是一起做那样的事。 叶挚浩才慢慢放下我,一脸不悦地牵着我的手走向超大房子的另一端,是去厨房吧。我缓和下来,倒轻松自在些了,也不管叶挚浩多不高兴,我就哼哼歌,走我的路。 “我昏迷里醒过来时,发现爸爸已经把我送到美之国去医治,那真是一个先进的国家,那里虽然都是白种人的天下,但还不错,宣传的都是人生来自由平等,那里有各式各样的艺术,跳舞,雕塑,话剧,歌剧,骑马……总有几样是飞飞喜欢的,那里的人也和我们国家截然不同,充满朝气和活力,哪像我们都是鸦片鬼,她们女的也不缠脚,就一双大足居然能做和男人一样的工作——”叶挚浩一个人说的没完,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飞飞一定很担心我吧?”一边推开厨房门,一边调戏我,“没关系啊,我会说他们的语言,我就是在英国念大学时,认识了张家几兄弟。都是很要好的朋友。” 听到念大学,我有些黯然,我读书时成绩是很好的,但是后来家境贫困再也无力学习。这时,叶挚浩推开门,我不仅哗然,好洁白干净的厨房,比我家房子十个都大,里面烹煮的设备都闪着银光,不用砂锅米缸什么而都是发着光的现代化钢铝制品。 ——而这些、原本是应该属于我的。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叶挚浩的家一向只做一件事的,还是头一次来到厨房。 “父亲为了锻炼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只给我很少的生活费,吃饭读书睡觉运动旅行每一样都靠我自己,张家几个二世祖都吃过我烧的饭。“ ——这样的父亲、原本也应该是我的。我的! 我面色阴沉,叶挚浩完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拉了张椅子,抱我坐下来,是啊像对公主一样对待我,可惜我完全不需要。 第69章 人哪有那么快丧失所有记忆,我一想到过去一年里我被叶挚浩整得死去活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对我示好算什么,趁我现在虚弱疼痛,你才知道把我当个人一样关心一下吗? 我的心被阴沉统治。 明明是我的东西,你却把都夺去,害我到出卖身体的地步,明明你所有的都是我的,我的! 我看着叶挚浩忙东忙西,忙打鸡蛋忙勾芡,时不时还挑起一勺子尝尝味道,好像他真的很会烧菜一样,我懒洋洋坐着,不知不觉就打起瞌睡来,我本来就好几天没吃东西,又要花体力应付他…… “飞飞,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迷迷糊糊地半张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开嘴,迷迷糊糊被喂进粥,热度刚好,吃进肚子里热热的也很舒服,恩,还不错哦,好好吃的感觉,是什么粥这么鲜?米也很软糯,我又张嘴吃了一勺子。 吧唧吧唧…… “叶大哥,你也太惯他了,吃饭还要喂啊!” “你懂什么,他手不方便。” “那也是他自己作的。有福不会享,能怪谁啊?” “你吃你的,少烦他。” “……好像101只斑点狗一样,受不了。你们这样恶心人,会被世人所唾弃的。” “你有病啊,不吃就滚。” 我真是搞不清状况了,叶挚浩竟然敢对严家的女儿这么嚣张,他一边骂,一边铃小姐还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像是糖醋排骨的东西,天色已晚,客厅四周的灯都已亮起。 “飞飞,再喝点,是鲫鱼熬的粥,补身体的。”叶挚浩拿着碗,一勺子一勺子地喂我,那殷勤劲冰雪都得融化。 “我真的吃不下了。”我哪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表演恩爱秀。何况根本就没有什么恩爱! 第70章 “又开始矫情!”铃小姐不失时机地补刀。 我跟你们姓严的一家有血海深仇吗?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要这样。 我索性闭眼睛,装死,反正我擅长装死。 “再吃一口,我就带你去休息。”叶挚浩把盛满粥的勺子送到我嘴边上,眼睛里竟然都是担忧之色。“都怪我,回来迟了。”他轻轻说:“你下巴都瘦尖了。”他摸我的下巴,皮肤接触处我能感觉出他指头上因长时间设计图样磨出的茧子,他又向下摸我突出的锁骨。动作都很轻柔。 “你不问他们我进妓院的事吗?”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我现在恨不得有谁有理由有借口把叶挚浩带离我身边,失去母亲后,叶挚浩再也不能制擎我。 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叶挚浩的家,去过我正常人的生活。 “不要再说气话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他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我很吃惊。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叶大哥在英国时一个女朋友也没交往哦。”铃小姐才不管我们两个,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厘头也要说。 我张开眼睛,正好看见叶挚浩眼里满满的担忧,大概一个时辰前他刚侮辱过我骂我是贱人,我才不会忘记。 “因为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叶挚浩轻轻地说,甚至有点羞涩地垂下眼帘,他拉起我的手,轻轻吻我的手背。在发现我已经知道他的情意后,并且得到我的默许后,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很随意了。 我们只不过是上了几次床而已!你不用当真吧!说起什么情意之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第71章 送走铃小姐后,当然有严家的专属司机接送大小姐,不需要我和叶挚浩跑腿,她特别能叫,就是个女版张学浚,说的话我又听不懂,所以满不待见她的,她还喜欢跑到你面前细细看你,再拉起你手,翻开手心,叫做帮你看你玄之又玄的秘密。为什么我碰到的小孩,包括叶挚浩在内,都是这么刁钻古怪? 他不娶她,肯定跟我无关。他自己本身就受不了这样的丫头。 送她走后,叶挚浩开始收拾碗筷。 “管家呢?保镖呢?你的佣人们呢?”我打着哈欠,头靠在椅背上,摇啊摇,摇啊摇。 叶挚浩停下忙碌的手,也不看我,就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水晶灯光下,他的背影是很高大,但也寞落。 他一直都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人。坚强。从不说服软话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我则相反。 不逼到绝境,我是绝对不会跳起来的。我就是这么个人。他也该知道,我其实是配不上他。从心性上就配不上。我们不登对!他适合更有力、更,比我夸张点的、闪耀的、热情的那种女孩。不是我这种半死不活的。 “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要设计朝光,为什么要找你,为什么要逼迫你,为什么要派人跟着你,为什么我那么生气当你每次不理我,为什么我要在床上取悦你,为什么我受不了别人欺负你,为什么看到你着火了我就吓得要死,为什么现在我又把佣人们都打发走。于飞,你总喜欢问我为什么,那现在你来答答看我啊。” 第72章 叶挚浩的问题简直答非所问。我只是问他仆役去哪了,他颠过来翻过去讲那么一大堆。丢这么多堆包袱是想砸死我吗? 我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实在,根本装不出来。我明白他的心意。寥寥数语,就能够明白。不可能再装做不知道。因为他对我确实是,十分的好。他的一切心机和手段摆在这份感情面前仿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他的奸诈、愤怒和痛苦清晰可见。 我不能再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否定这个男人?还是认可他。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在这个瞬间拒绝,我可能就会永远失去这个男人吧。他也有他的骄傲。现在,他却又是这么软弱可欺。好像我一根指头就可以戳穿他。 于飞,你到底该怎么做? 我是一个成年男人,我是一个成年男人了!我能分得清什么是对我最重要的!我能分得清什么是对我最重要的!强调着这样的想法,我只好万般不情愿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有这么多矛盾和这么多不可思议,但当我真的走到他身后,真的伸出手抱住他时,我觉得,再多的不情愿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接受他了。 于飞他接受叶挚浩了。 把这当成你我之间第一个真心诚意的拥抱吧。 “但你说在床上取悦我,我不同意……”我很认真说的。 他“噗”地吐口气出来,回答我说他刚才好紧张。 又是一个答非所问。 第73章 一开始他并没有占有我。只是慢慢地治疗我的伤。他告诉我,已经帮我的妈妈办好后事,葬进风水很好的地方。我都忘记了,要帮妈妈办后事。只顾着伤心了。 大多数时候,我就呆呆躺在床上,望外面天空,有时候会想天空下、这扇窗户下,是否也有焦尾一样的花儿开放。叶挚浩有时候会强行抱我出去晒太阳,他的举动令我感觉自己行将就木……天气慢慢凉下来,看着超大型院子里的光景总有些瑟缩的意思。他家的所有,怎么都是超大型?还有很大的游泳池,水蓝蓝的,十分漂亮。 这时候,叶挚浩会在我脚边坐下,真的挺像一头大型犬类的。 “什么是101条斑点狗?”我想起铃小姐她们说的花。 “有一只斑点狗,是第101条出生的,是最脆弱的一只,也不怎么好看,叫声也不大,看家护院还是做宠物他好像都不行。但有一天一个小男孩出现了,他跟那条斑点完全不一样,他有朝气,斯斯文文,身份高贵,非常漂亮可爱,他答应那条斑点会带他走,会一起回家,他让斑点等他回来,那只斑点就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连这么著名的故事都好意思瞎编,他以为我真不知道啊,我好歹在小时候也喝过洋墨水好不好…… 这故事编得太鸳鸯蝴蝶派,怎么也应该一个小男孩配一条母斑点,两个若都是公的,这故事还有谁看?还是你肯看? 第74章 不管怎样,我们一起做菜、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散步,一起拥抱,一起接吻……然后发生什么就很自然而然了。 至于滚床单——好吧,这次,是我自己解的扣子,一边还得安抚他不要使劲拽。 是在沐浴的时候发生的。也没床单好滚,就滚在洗澡水里吧。 “我怕疼……”我软绵绵地哼唧,始终闪躲他,膝盖紧紧并起,就是不接受他。其实我就是很坏心地想折磨折磨他。让他霸道总裁让他神气活现!最后还不是得求我。 “怎么会疼呢?又不是没做过,以前也没疼过啊!”他焦急地换姿势,调整到把我推到墙边,他由身后怀抱住我,轻轻拍打我的臀,他在入口慢慢蹭,并像公狮子一样越来越大力叼住我后面颈子,他的板寸蹭的我的脖子好痒啊,这个阶段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我深深呼气,想让自己放松,可是大腿还是有点抽筋似的紧张的疼,花洒里的水呈放射状打下来,水液透明,我在透明的水里只可以睁开一点眼睛,虽然模糊,但什么都一览无余,什么都好象是第一次发生。 水哗啦哗啦敞开流着。手摁在雪白的墙壁上,看到自己的指关节浸泡在滑落的水中,感觉世界都浓缩起来,好象世界就这么大,就只有这个浴室那么大。 “真的疼……”我哀哀地叫:“叶挚浩。叶挚浩。” 我越叫唤他名字,请求他住手,他却越兴奋。已经不说话了。全心全意地浸透在欢愉里。我“呜呜”地咬起自己指关节,想寻找到一个着力点,我后仰的头往后寻找依靠,最后搭在他的肩膀上,光滑的自己,身体微微抽泣。 “宝贝,你太棒了……飞飞,要是我这时候泻了,你要怪死我了。” 我其实才要泻,仅仅他进来,我就受不了了。我低贱地调整好姿势好配合他。入口像吸吮一样地试图吞没整根的棒棒。我抓住他的手背,放嘴巴里咬,因为太激动,老是咬滑掉,叶挚浩把手指塞进我嘴巴里,我才得以战栗地咬紧他。 “再,大力点,摸我。重一点。”我说。我命令他。 他手上的疤痕坑坑洼洼,都是为我而产生的,当他真的大力抚摩在我身上,如幻想中一样,像被针扎似的快感刺激得我双腿发软,几乎不能站立,我羞于见人,又实在暴露无余。 “你有过几个女人?”我意乱情迷地问他:“不准撒谎。” “只有你一个。” “骗人!” “你可以问学浚他们,你专心点,不要扭来扭去!”他掐我的大腿,觉得没有得到理想效果后,突然弯起我两条腿抱起我,抱小孩撒尿一样撑住我,把我提起来操。 第75章 我疯了一样地尖叫起来。这种从未尝试过的姿势使我和叶挚浩的结合更加深入,好黏。像砧板上的黏鱼一样肉乎。 我肯定受不了这个!我难过的啜泣,任凭他如何轻言安慰,可是他只允许我凌空靠着他身体,我什么都抓不住,因此好慌。 “我抱你到床上。”他吻我肩膀,很决定性的说。只有下身和我相联。我慌张地错乱地叫,竟然在他迈开第一步时,就立刻直接被送上了顶点。 —— 就是灭顶一样。 脊梁都绷直了。 那是何种*的快乐啊。 好快活啊。 只是,液体怎么这么多。好脏。 白色的液体浇的到处都是。一些还滴到叶挚浩腿上也有。滴答滴答地往下滑。 ——我脸一定通红,急促呼吸着,还是缓不过来,只知道难堪死,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它们,在叶挚浩和我重逢以前,我真的几乎连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事。我就是没想过这些!我真的是纯洁的。是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捂住脸错乱地哭起来,“不要不要——我不要了……放开我——我要下来——”我受不了自己这样哭哭啼啼,太过分了!我拼命扭来扭去,可实在是没办法从他身上下来,只有求他停下。 我只管自己爽过了。他那么坏心,不要理他。 “真是个下流呸。”他突然发作,竟然骂我,就是不放我下来,他一边就着那种姿势在走一边还骂我:“你在少帅面前是怎么表演的?他为什么一直提到你,还要我把你带去给他看。” 我哭得几乎止不住声音,他这么对我,还骂我,我竟然那么快地,我的下身又起了反应,一边摇着头,我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叶挚浩你太过分了! 这时候,他是停下来,不仅停下,还拔出了。 他把我扔到地上,就算有毛毯垫着,可猛地被扔下去也依旧很痛啊。 “你是怎么勾引男人的?表演给我看啊。”他拿脚踩住我胸膛,把我踩到地上,踩到我的心上了。 我躺在地上,站立起的下身完全没有了尊严。一下子,就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赌咒发誓。软趴趴地流眼泪。 “——是不是每次让你舒服了你都要哭啊?”他挪开脚,终于跪下来,以身体压住我,手指抓住我的手指,十指相缠,“不要用手抠地板,还没长好。”他拿舌头轻轻刷过我的手指,妖异地看我:“今天就让你流干这一辈子的眼泪吧。” 第76章 “慢一点”,“慢一点”……他像个老师一样教导我,又像个奴隶主一样虐待我,他硬是不让我再舒服了。 我说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就回答我“慢慢地学会控制。” 我真没想到有这么多花样,叶挚浩说他都是自学的,就为了今天实践在我身上。可怜我长这么大连一本黄书都没看过,还提什么实践!*的焦灼,想象不到的渴,真的好渴,一直在渴,叶挚浩你是虐待狂吗?你以前不都是很简单就完事了吗? “你对我没感觉,做起来当然没劲。”他打断我诉说委屈,道:“现在你享受就是了。”他半跪在我面前,一手稳稳扶住我前端,慢慢舔,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我看不到! 我捂着眼睛实在是不能面对这样的场景。 大厅灯光明四射。我们就站在沙发旁边,他不允许我靠墙,只让我站在最光亮宽敞处。 现在,我感觉出来了,他的手伸进我后面的洞里,在按压、寻找。 这时,他温暖的口齿慢慢离开我前面,只有手探得更深—— 我感到异样,就挪动后面,倒是不疼,但很怪异。 “用后面感觉,只准用后面。”他暴虐地命令我。 第77章 一切都在他的主导中。在这时,我暗暗心里鄙视他也不知道照抄的是哪本风流艳书,还有凭什么不让我实践他呢?我也想亲吻他、搂抱他、慢慢看他射出来啊,凭什么老是他主导呢……后来,我真的被他玩累了,再也站不动了,后面的印象就很模糊了,只好像最后他还是用嘴解救了我。我又哭得一塌糊涂……总之就是很没用吧。我也不想为自己过多解释。 然后就抱我上床。 “为什么不射到我里面?”我迷迷糊糊地抓着他手说:“我想让你射。” “白痴啊你,那样你肚子会不舒服的。” “真的吗?我想要你……”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要我。”叶挚浩说。 我们接吻。 然后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中途我醒来一次,看叶挚浩抱着我睡得沉沉,我用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喊他:“哥哥。”然后我自己就有点脸红,就知道会很像小女生喊小男生那样!闷头继续睡了。什么都不想了。 我知道再也找不到这世上比叶挚浩更爱我的人了。 而我对他呢?应该也是爱吧。起码在床事上,我们非常合拍。可能我再也不敢承受与父亲分离、与母亲诀别的痛苦了,我再也不敢再爱上谁了。但叶挚浩他能给我活下去的勇气,因为他会在黑暗时伸出手给我光明。 他从不问我爱不爱他。我想他是觉得,爱也好,不爱也好,我和他在一起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就好像他说的,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爱上他。我心里还有个角落,摆着陆震齐,我并不是奢望再看到他,而是因为觉得那是我的初恋,忘掉的话,不太好吧。其实我就是这种优柔寡断、谁都不想得罪的人,我和叶挚浩的差距那么大,他和我完全不同。我不知道他看上我到底什么。 第78章 不仅搞不清叶挚浩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大人物严少帅到底看上我什么,不是、而是他是不是有病啊?我真不想这么讲大名鼎鼎的历史传奇人物。可是确实是很烦人的、有事没事他就召唤我们前去陪他说话。哦我们去了,他一说话就又摆足很大架势,他家的宅邸本来就十分庞大,而且做的都是明清建筑那种大红墙大红门,几进几出、雕梁画栋、亭台楼榭的,统共加起来占地好几百亩,除此之外,还有狩猎场、射击场什么的,整得跟东北自然森林博物馆一样,全摆的熊头、虎皮这些动物标本;他姨太太也多,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个是他正厅。 不仅我踏进他家门槛就昏头转向,连拥有众多庄园的叶挚浩也好不到哪去。两个人就像进入迷雾森林的童子军一样绕啊绕啊…… 有必要摆那么大谱吗?他又不是慈僖太后!他只是雄霸一方的东北军阀……有的时候都已经深更半夜了,我们已经睡下了,少帅还派人来找我和叶挚浩去陪他喝酒。喝都都是些洋酒,不辣,但后劲大。我做了这么多年车修工,有时候也和工友们一起去小酒馆喝点花雕什么的,所以酒量并不差,但叶挚浩就很悬疑了,我闹不清他到底是装的酒量差,显得喝醉了这样可以快快带我回家,还是真的喝不了几两酒,每次他喝多了我们都要留宿严府,我和他心情都很差,不吵架才奇怪。 毕竟,少帅是叶挚浩在英国时的同学,严羽梁也是。所以感情可能非同一般。但我去凑什么热闹呢?我看到严家兄弟就尴尬死,钻地缝的心都有。本来男男恋就不是很光彩的事,他们还正二八经地把我和叶挚浩当回事,喊叶一起谈什么或出去玩都必定要叫上我一起。 这一夜我们又被迫留宿在严家。 严羽栋到底想干嘛?! “他想干嘛,你还会不知道吗?”叶挚浩这个时候就会犯死相,跟我东扯西扯,极度无聊地翻我旧帐,说什么不等他回来,说什么跑到夜总会去,说什么脱衣服光溜溜给别的男人看,我说我当时就脱了上半身,没有脱光啊!他就笑,呵呵,反问我有什么区别吗?去都去了。我真是哑口无言,我本来就不擅长斗嘴,就是每次都会很憋屈,我当初真不知道叶挚浩竟会小心眼到这种地步,早知道就不答应和他过日子了! 我没想到这种人真的存在,就是无论男女多跟你配偶说几句话,你都要怀疑配偶红杏出墙。有一次、我们又因为大吵了一架,他终于说出心声:“你有那样一个妈妈,我当然要防,不然不知道多少男人女人给我戴绿帽子,我还傻乎乎不知道,就像我爸,养了十几年的乖儿子居然还不是亲生的,这可笑不可笑,可恨不可恨!” 我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让他滚。流氓你滚开! 你是不是真看上他了?他马上就能联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看他半边脸上红红的印子,也怪自己打他耳光打上瘾了,可他自己又不躲,就让我打……看在他代我挡了所有酒份上,我叹口气,决定走出房门冷静一下。 没想到,这一举动刺激到了他。他真开始借酒装疯,竟然动粗抱住我腰就啃我脖子,“放开我!”我气死了,“不准在别人家乱来,我们说好的!” 他硬把我拉过来,坐在他大腿上,然后身就伸进衣服乱摸。 叶挚浩绝对是喝多了,我怎么骂他他都听不到,竟然真被他得了逞! 我不能叫,怕别人听见,只能咬自己手指头。 “叫啊,叫啊!你怕他听见啊?”叶挚浩一下一下的,简直像杵臼在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捣。他故意不亲吻我,而是狂放地一下一下地重重顶我。 我想打他,这次被他挡住了。他把我手按在身体两侧,依旧不停地在身体交合处用力动作折磨我。 第79章 ——他这么粗鲁,蛮横,不讲理,耍酒疯!我却、却腿软、竟输给那一*的快感,快乐冲上来,头皮发麻,叶挚浩好有力气,他控制住我的身体,他发狠地折磨我,他却又带给我快乐。我无助地像一艘航行在暴风雨中的小船,太激越的感情让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发出细细的慵懒的声音,压力累积,压迫着我,我知道,叶挚浩最后一定会释放我,可是现在、现在我已经忍不住了啊。 他依旧不依不饶地、重重地冲向我。 “你到底要怎样啊?”我哑着嗓子问,其实已经开始没骨气地向他撒娇了,“挚浩……挚浩……” 我黏黏地肉肉地开始叫唤他的名字。 明知道他今天就是故意的,故意整我!反抗他的话,怕他更持久地弄我。 “不怕汉卿听见吗?”他揽着我腰,压向他,这样可以更紧密。我注意到他的声音也已经很哑了。这是他快到顶点时的状态。 “我都讨厌死他了……啊,轻一点。”我继续撒娇。没办法,男人就吃这套。 “我一想到有谁想要染指你,我就受不了。”男人抱怨着,就,也相当于撒娇吧。我是想安慰他,可是我现在的状态,只能依靠他安慰我啊。我连话都没法完整说出口了。你让我怎么办? “啊……”我叫出声音来。实在忍不住。紧紧抱着叶挚浩的肩膀,终于忍不住叫出来。 “你是我的人,汉卿是不会动你。可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我就是担心你。” 真是个白痴啊。叶挚浩亏你还获得过这个奖那个奖的。你居然白痴到,连我已经爱上你了你都无从察觉吗! “你好棒——”我抬起头,去吻他嘴唇。他有点生气地把头拧开:“棒你个头,我在和你说真的。” 我觉得自己在叶挚浩身下,像条蛇一样,温暖妖娆缠绵。这个笨蛋平常精得要死,为什么碰上关于我的事,他就这么笨呢。 可能再一两下我就要到达顶点。可我想和他一起到,所以我忍着,忍着。好辛苦。我攀附着他,在他耳边嘀咕:“少帅他们只是逗我们玩玩的。不要理他。人家现在只想着你,好想要你……” 第80章 他终于吻我,舌头亲密刷过我口腔。当我们手指交缠,当他压伏我,我看见他瞳孔微微一缩,我知道他已到达欢悦,我才放松下来释放自己,却仍然喘息不已。真是奇怪,没有感情的时候,我和他做了一年的爱,从来没有舒服和留恋过,而现在,仅仅他一个吻就能立刻催发我所有的*。 所以人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这个汗流浃背压负在我身上的男人,以前从没正眼看过他,也不觉得他有丝毫出众的地方,只想着真是个冷酷自私的人!现在却觉得他又有男子气概又温柔细心,身材也好有肌肉很迷人又能抱动我,还天真巴拉地为他的吃醋开心不已,就希望他能年年岁岁这样珍爱我。 我发现变态的不是他,而是我了…… “飞飞……你没有生气吧?”叶挚浩难得有点赧然,看我被他这次真折腾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看我可怜样吧这样对我解释,想对我开解他的争风吃醋。话虽如此,但他仔仔细细盯着我的眼睛,就怕我有一点点说谎和畏缩的痕迹。 他这样到底累不累啊。我真是对他无语了。他怎么会不明白,我这样普通的小修理工,也不再年轻也不是多貌美,也不懂招蜂引蝶的,说起来真的没一点能叫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天才设计师、大庄园主、少帅挚友、富贾一方的叶挚浩叶公子的格外垂青,哪个会对我另眼相看啊?少帅他们也就是看到百年一见的叶挚浩吃憋的样子,想开开他玩笑,才当成好朋友酱子整整我们两个。稍微动下脑筋就应该想的到吧。可他呢?对他怎么解释就是不听。不知道他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这真的是三十多岁男人的正常智商吗?下滑没有下限呀。 我呢,和他不一样,我已经过了十几年的穷困日子,我有自知之明,也绝对不会做越矩的事,我希望叶挚浩多多宠爱我还来不及,只想着更完善自己,让他更加喜爱,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候去看、去勾引什么别的男人。比如严羽栋,我认识也一年了,也没正眼看过他到底长什么样,想到他,就觉得全身像蚂蚁爬,讨厌都来不及。就是学浚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来往频繁些。铃小姐性格活泼率真,我也很喜爱她。经常混在一起的,也就这样几个人。我根本连结识其他男人的机会都没有。叶挚浩的层层看管能是吃素的吗?他的保镖、管家什么现在都视我为保护对象,根本不去烦叶挚浩。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的!讲了也从来不听。 ——我只想着时间才能证明我对他的感情,距我们彼此袒露心思才不到一年,他不信我也是正常。 第81章 叶挚浩喜欢红色。讨厌蓝色。叶挚浩最喜欢的人是我,讨厌的人是爸爸。叶挚浩高兴的时候面无表情,不高兴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唉叹息下,面瘫。叶挚浩最好的兄弟是张学浚。叶挚浩最喜欢吃的是甜食,居然;最讨厌吃辣的,因为会流眼泪,叶挚浩最喜欢的运动是跑步,叶挚浩最喜欢的花朵是昙花,觉得只在夜里盛开而且非常美丽,像夜中女王一样,叶挚浩最希望别人认可他的是他的坚强,最讨厌别人称他是天才设计师,叶挚浩有点左撇子,吃饭时候用右手,但是画图时候还是习惯用左手,叶挚浩身高,叶挚浩的那个大概长xx厘米,宽x厘米,比我强壮好多…… “你是在,是在流口水吗?” “——啊?哪有!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我回过神,才看见叶挚浩的脸就对着我正前方,手上拿着一把很大的尺子,在狐疑地审视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怎么一脸花痴。” “你胡说!”我狡辩,脸刹时通红,我快快地说:“赶紧画你的图,我肚子饿了要去吃点心了。” “……你怎么老是肚子饿?”他突然伸出手,抚摸了下我瘪瘪的肚子,正儿八经地问我:“飞飞,你是不是肚子里有蛔虫?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 真是有病!我连打是打他的大爪子,“走开,讨厌!” “男人是不能说‘讨厌’两个字的哦。”他放下手上工具,慢慢拉我从椅子上起来,用爪子耙了两下我的头发,说道:“我们飞飞饿了,我们带他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说“不好、不好”就推他。他纹丝不动。 “要不要先亲亲,再出去玩呢?” “不要不要——呜……” 这就是寄人篱下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的! 第82章 因为在大街上两个男人是不能牵手的,而且还要相隔一段距离,更不能抱在一起,这些如果给看到,会被路上人砸石头吧。 叶挚浩满足了我对父亲对兄弟的全部幻想。情不自禁就要对他撒娇。他倒也不腻烦。 我们没真去找吃的,让司机开车把我们送到家附近的森林公园里,就停下了。我和他都喜欢在这里散步,在这里很幽静,我们可以避开人群,走得靠近些。偶尔还可以在建筑的阴影或回廊的遮翳处偷个吻。 “我讲个设计师的笑话给你听。”叶挚浩讲给我听:“有一个年轻的建筑师,他经常去一家面包店里买面包,都是买那种最便宜、吃起来也很无味的白面包,久而久之,卖面包的姑娘就看中他了,于是有一天,建筑师又光临了,为了向他示好,姑娘特意在白面包里涂了好厚的黄油,结果第二天,你猜怎么样?那个男人气冲冲地跑到面包店质问:到底是谁在他的面包里加的黄油!害他精心设计的建筑图都白废了,因为他是要把白面包当橡皮擦用、来擦图改图的。”他一边讲给我听,一边哈哈哈地笑起来。 “好笑吗?”我皱眉头,“他眼里只有图,看不中那姑娘,姑娘心里会很难受吧。” 他静下来,在想什么。 “心软的人会容易吃亏哦。要想不碰到倒霉事,自己的心首先要坚强起来啊。你说呢?” 风轻轻擦过耳畔,带来树叶的歌声。宁静,优美。秋天快要到了。有的叶子已经泛黄。远远望去碧绿的湖泊上还有些雪白的鹭鸶在啄食—— 我想我永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夏天,因为我在炽热地爱着。 就像那个面包店里的姑娘那样,完全沉浸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恋爱中。不可思议的爱情。现在,还来得及。 ——“我爱你,叶挚浩。”我静静地望着湖水,轻轻说。就像说给自己听一样。如果现在再不跟他告白,就太辜负这个盛夏了。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这是誓言吗?你我的誓言。 我们在这个夏天所共同许下的永恒的誓约。 第83章 就在甜甜蜜蜜中度过了一年,我头一次觉得不用为生计挣扎,不用为药费发愁是多么的轻松愉快,这样说可能不孝,但真的像背负的大包袱一下子卸掉了,反而可以爬到叶挚浩背上,让他驮着我、我哼着歌儿那样的轻松惬意。 但同时,东北军与西部军大战爆发,严羽栋率领的奉军主力突破海之崖,直捣中心城市。西部军全面溃败。战后,严羽栋升为东部军总司令。我们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少帅。叶挚浩也成为真正的新贵,叶家的商行遍布整个北方,甚至开始涉入国家体系,兴办银行。叶挚浩的父亲一直希望叶与我断绝联系,再和父亲一起去国外生活。叶挚浩没有瞒我,为了与严家密切来往,父亲甚至有意让他向铃小姐求亲。当我知道这事时,第一个产生的就是最恶毒的想法:为什么父亲还活着,他要又一次剥夺我的幸福吗?叶挚浩并不知道我的想法,只对我说我在,他在。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至少,我没有看见战火蔓延到中心城的迹象。 一天,我们约好去少帅家吃饭。一进大厅,就看见一个军人坐在位置上,少帅坐在主位,在互相谈着什么。少帅还是老样子,风流倜傥,能活生生迷死一票女人,在这一年里到底是熟悉许多,我敏感地察觉他和刚走进来的叶挚浩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俩像玩伴,要一起捣什么鬼时,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叶先生来了。”中年军人站起来,向叶挚浩问好,转头对严羽栋寒暄。“严将军,今天能见到您,我倍感荣幸,我小的时候就读过您父亲的事迹,造就东北军的男人,他是我当军人的动力。” “请坐,并且,恭喜您签下和保安工会的合约。”叶挚浩不慌不忙地说。 “啊,呵呵。”中年人的笑容没有最开始时灿烂了,里面夹杂了一丝惊讶和不安,“我没想到消息传那么快。” “5千万中央币的大额交易可不容易保密。”叶挚浩拉我一起坐下来,接着露出促狭的笑意,慢慢对那人说:“听说您最近游说本田大将很辛苦啊。” “……就是几顿帝王蟹,没什么。” “我不关心什么北海道的帝王蟹,听着洪上校,你说严羽栋手下都是嫩头青。” 终于提到了少帅,少帅好像第一次知道这些事一样,“哦”了一声,看向了军人。 “等等——我的原话好像不是这样!” “不,你的原话是——这个小家伙也没几天好活的了,至少本田大将记得你是这样说的。” 军人非常气愤,立刻站起来,向这对联手的小伙伴讲:“你抢走了那个合约,是吗?” “我的目的不是什么合同,你以为5千万中央币就算成功了?我只是以一个年轻人的身份免费给你一个教训。” “我们已经和刘上校和郑秘书长谈过了,他们控制着你董事会的8个席位。” “但是他们支持的是我!” “你真的急需某个年轻人的智慧。”叶挚浩接下去说:“你应该记得郑秘书长在20年前第一次参选的时候,可是严将军的父亲资助的。” 军人气得脸色发白,眉毛倒竖着,十分狰狞。我看他按着腰部,那里衣服鼓出的分明是把武器的形状。 我抓住叶挚浩的手,对他摇头,不让他继续说了。叶拍拍我的手,最后轻描淡写了一句:“仔细欣赏这个辛辣的笑话吧,洪上校。” ——“你说我父亲是你入行的动力?那就由我将你逐出军界。”严羽栋一锤定音,面孔肃杀,再无调侃轻松之色。 第84章 “你别以为能在中央军和日本人之间左右逢缘,你这个东北王说没就没的,谁他妈还在乎你!”洪上校酝酿半天,最终没有揭开自己腰上的武器,只恨恨咒骂一通,就拂袖而去。 “就这样放他走?”叶挚浩皱起眉,露出不甘心的神色,问少帅。是啊何人敢在少帅和他面前不恭敬过?! “他摆不平那5千万,中央军自然不会放过他。”严羽栋不慌不忙,倒是笃定,只是面色缓和下来,说道:“只是这个梁子结下了就是。” 我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两人真是搭班子一唱一和,谁惹了他们真是倒霉。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就问:“少帅您不会是想真的和日本人走到一起?日本人言而无信,跟他们在一起你会吃亏的。”民族的叛徒什么的上纲上线的话就别多说了,我只关心叶挚浩会不会受牵连。 “我父亲就死在他们手上,我怎么可能和他们言和?日本人准备了好几十年才发动对我们的战争,他们的战备力量、士兵军事素养都高于我们,不会轻易作罢。我表面让出东三省,是想以退为进、保存力量,我的根基在那我怎么可能真的退让,我的一番考虑只是令*对我存疑,国民也对我纷纷误解……”说到后来,少帅只是叹气,面色不霁,不再多讲。 我听着觉得心里挺难过的。叶挚浩到底不是军人出身,他还有退路。我为少帅担心。 叶挚浩也沉默下来,因为只有我们三个在场,他倒大大咧咧起来,抱住我的肩膀,大大方方亲了亲我的脸,“别难受了,少帅怎么可能败在这些小人手上?他只是说说逗你的。” 严羽栋:“我没逗他,他这么笨,逗他也反应不过来。” 叶挚浩:“汉卿,你不要这样,他会当真的。” 张学良…… 严羽栋…… 张…… 严…… 好吧,已经没我什么事了。他们两个大男孩光逗嘴就很开心了。幸好严羽梁不在,不然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不用我掺和了。我只管坐下来,喝我的龙井。到底是少帅府上的珍品,怎么喝都喝不够。在古代,这算进贡给藩王的吧。 这时,管家走进来,鞠躬说:“禀将爷,中央军陆参谋来府拜访。他说已经和您约好的。” 严羽栋想了想,“哦”了一下,好象是有这么回事,他于是说:“请他进来。你们两个不用走,中午陪我吃饭,铃也特别想见飞飞。这边几句话就完。” “你们不要飞飞、飞飞的,那不是你们可以叫的!”叶挚浩抗议道。 “又没结婚,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我“噗”地喷口茶水出来,有点恼怒地,我瞪叶挚浩:不要和少帅打嘴仗,少帅地位在这,你别乱来。叶挚浩当没看到一样,又想抱我,我赶紧闪开—— 刹那间,完全愣住了。 刹那间,时间回到十几年前了。 刹那间,又是那晚,高高举起的匕首,重重挥下时溅起的红色血沫。 他说,飞飞,躲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决不要出来 那时,生死只在刹那。 第86章 “飞飞,你在干什么?” 我茫然地四望,发现是叶挚浩在叫我。 是啊叶挚浩叶挚浩……我有点发懵,记不起喊我的是谁,是那天晚上吗?我挥刀刺向他的时候——埋在我和叶挚浩心里的刺又浮现出来,我为了保护另一个男人要杀他的时候…… 我站着,直直地看着前方。我看到那个男人,是陆震齐。 ——叶挚浩也站起来,他起初还是笑着,想抱住我,想掩饰这一切过往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这一切是真的,陆震齐他还活着!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不想被他抱。 叶挚浩僵住了。也愣住了。 ——少帅默默地看着我们,他总是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发话的。眼前的情景似乎令他也有些无措。“怎么,你们认识?”他的眼神如谜,少帅的眼神一向如谜。此刻,也只是淡淡望我。 我不敢相信。或者说不能置信过后,兴奋像点燃了血液,我紧紧地盯着前方那个行过军礼,拿下军帽,默默坐下的男人。 ——我为了保护他不惜杀死叶挚浩的那个男人。那个我不惜一切都要保护的男人,陆震齐。你竟然还活着。 你竟然还活着。 陆震齐看着我,看着叶挚浩,看着少帅,他的军人形象威严,一板一眼,没有流露出任何旧友相见的激动痕迹。 激动的,好像只有我一人!我真的激动得兴奋得要死,我真的敢肯定这个人就是他!“叶挚浩,你不认识他了吗?”我伸出手,拉住叶挚浩的胳膊摇晃,使劲逼他承认。 没有人发出声音。除了我。 我想要证明这个前来拜访的陆参谋就是陆震齐本人。我发出声音,我做出动作,我漾出笑容,我激动不已,完全失去理智,不顾及任何场合。 我就像遇见久别重逢的亲人。 我真正开心的是,我心里深处想,叶挚浩没有杀死他,我的哥哥没有杀死陆震齐,这么多年来压负在我心中的罪恶消弭了。叶挚浩,为我开心吧,为我们两个开心吧!我们的手并没有沾上无辜者的血腥。 第87章 我所在的大陆叫梦之国。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都非常美丽,虽然陆地形状狭长,但有碧蓝的天空和深幽的海水,是尖峭的山峦和无边的牧场,在夏天有各种瓜果和葡萄可以食用,在冬季可以去东北的冰上旋转舞蹈,该怎么形容呢,那就是书本上、歌谣里、传说中的那种……犹如不可置信的美丽。 有时,当你行走在路上,看着周边天然的景色,那些树、那些花、那些歌声,犹如行走于梦境。还有各种自由嬉戏的小动物们。 我深深恋爱着这里。我长在这里,将来也会死在这里。 这片陆地的地源辽阔,物产丰富,你开车开在马路上,眼前可能就会奔过一只敏捷的袋鼠。但由于我们的物产太丰富,文化太古老,经常招致一些新兴小国的侧目,我们比不上人家的科技发达,野心满满,不择手段。于是,战争频频爆发了,军阀殴斗。这个国家的人脸上再也难以盛开花朵一般缤纷的颜色,而总是惊悸与倦容并存。 少帅治理的军队称为东北军,位于狭长地形的一端,此外,这片大陆还同时存在并立有各支军队,如中央军,西海军,南岛军等等。 我们的纪年以树叶为名,现在,是上之叶83年。 第88章 少帅以坚强的战备力量、强悍的军队作风和一流的军士素养闻名于每个大陆。“尖叫吧!”这就是每个少帅粉丝们的标志语。女人是尖叫,男人则是臣服。他们钦佩他掌握的力量,钦佩他的为人,果敢,先进,身体力行,不因循守旧。 叶挚浩也在每块大陆享有上佳的盛誉,因为他的设计天赋和他的多金,以及名媛视他为最佳伴侣。也不妨碍很多已婚贵妇将他当作最理想的梦中情人,因为他看上去就很强壮,野性,她们猜测他一定能带给自己最罗曼蒂克的享受。 我。 我…… 目前我还只是我。不是其他的什么。 那个庞大的游泳池发挥了作用。 叶挚浩从少帅家回来后,就一直在里面游。已经游了靠近两个小时了。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宣泄什么情绪。有什么不能对我直说的?难道他莫名其妙发作我也要配合他吗?但“夫妻”没有隔夜仇,我做好了食物,又把饭菜盛托盘里,端到游泳池边叫他吃饭。 池水边很暗,他没有开角灯。在这样黑漆漆的水里遨游,我真佩服他的胆量。我小心地走到池水边,放下托盘,本来是打算掉脸走人的,但终究想想,唉算了。我蹲下来,对着一片漆黑傻乎乎喊:“喂,吃饭了吃饭了,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排骨哦。”我最擅长的菜就是红烧排骨、排骨汤这些,因为一炖个半小时就可以吃了,特别方便,我不像叶挚浩会搞那么多花样繁多的菜肴。先不讲这些,先讲现在。对!现在—— “叶挚浩,你在哪里啊?”我喊道,对着一片漆黑的水域。 毫无浪花。 我有点紧张起来,我拿手拨拨水,水很凉,于是又能靠近一点喊:“出来啊,我不会水的,你到底在闹什么啊?这么大的人了,真不像个设计师的样子。” 我在这边辛苦努力边挪动喊他,因为我真的不会水,可是呢?那边却悄无动静。 我不想理他了,正当我在黑漆抹乌中想转身的时候,一双手突然向鬼一样伸出来,将我“啪嗒”拉进水池里。 我是头先扎进水里的,当时水里冰冷,头重脚轻,耳朵被水塞住什么都听不到,头向下,我口鼻连呛几口水,深深地沉进水池里,本能地,我挣扎向上游,可那双鬼的手抓住我,把我向下拖。他有力量,所以可以很轻易。 而我惊慌失措,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我还穿着鞋子,好冷,水里冰冷刺骨,我摇晃着手臂拼命地想浮上去。 可我像个秤砣,我真的快憋死了!不开玩笑的,叶挚浩! 他覆盖住我的嘴,在水下亲吻我。渡气给我。 空气,空气!我拼命吸取…… 这一刻,仿佛童话。 就像很多广告画画的那样,美人鱼对王子干的事,就是这事,掉进去,覆上来,其实是两人接吻。这算是纯洁的童话吗。大家还乐此不疲。 我拼命吸气,拼命抱着他,像八爪鱼一样四肢搂抱。他也终于肯托着我,慢慢上浮。 他的嘴离开我的嘴。淡淡的月光底下,他的板寸头、细细长长的眼眉,衬托得得他非常冷酷。同时,我也发现,他竟然是光裸全身在池水里。 “于飞,如果你敢跟陆震齐走,我现在就淹死你。” 我听到他喊我“于飞”而不是心情好时喊的“飞飞”,就知道他一定满脑子又是邪恶荒诞暴力想法。我一想到他现在是光着身体,就觉得很可怕,很委琐。就是很委琐! “放开我,流氓!”我手向岸边伸,想摸到大理石。 他把我拽回来,然后,竟然在水里,对我,乱来。 “放开我!你讲不讲道理的?”我在水里对他挣扎:“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他根本不理我,把我抓到水池里最深的地方,勒索我的热情,我必须以热贡献他,适应他,奉上自己…… 否则,这条公美人鱼就会要我的命。 太可怕了。童话都是骗人。 第89章 不想理他。 真的不想理他。 第二天一早,趁他还在睡觉,我就轻手轻脚爬起来,出门去小桃家。我觉得叶挚浩以前就有偏执的倾向,就是非要你对他有回应,非要你回应他;现在更不得了,动不动就威胁要人命了。 反正挺可怕的。 可能是我每次都顺从他,助长了他这方面气焰。比如他要求每次出门前我必须告诉他去哪,见谁这样的。我都遵命了。都是出于爱。我这样告诉自己。但我昨天晚上真的是又惊又怕又受冻,我一点不觉得在初秋下到游泳池里一两个小时是快活自然的事情。 我现在真的不想理他。 小桃一直坚持不肯收我的钱,是啊我现在有钱啦,因为叶挚浩有钱,他还会经常买各式各样礼物给我,有些是送给小孩子的像海洋色的旋转木马之类他居然也买给我,据他说是为了补偿我失缺的少年时期。小桃不肯收下钱,我就买了很多对孩子有营养的奶粉、高钙食品和点心,还准备了许多孩子喜欢的玩具,像那个旋转木马也一并送了,我又不是小孩。 我是一路走到小桃家门口的。为什么不用司机呢?我有我的道理。 敲门,是小桃开的门。她看看我背着挎着和拎着的东西,并没有如我想象中显出高兴的神色,相反,她有些愤恨地赏了我个白眼,说:“少爷,我跟你说过几遍了,我不要那个男人的钱和吃的!”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我以为她看在今天我实在背了很多东西一路走来真的很辛苦的份上,会不忍心,会收下礼物…… 唉,是的,我来过好多次了。她都不肯收。 我心里挺难过的。 “你回去吧。”小桃斩钉截铁地说,可能是看到我瞬间垮下来的脸色,她又补了一刀:“祝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幸福快乐。” “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什么样?” “……就是,这样。”我磨磨叽叽说,但我还是低下了头,拎着我的一大堆礼物默默低下头,是,有些羞耻的感觉,就像遮羞布被人揭开那样。我用的不是自己的钱买的。我用的是跟我住在一起的男人的钱。这很不光彩吧。 ——“我的钱有毒还是有脏?”叶挚浩说。 叶挚浩?我吃惊地听到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事实上,他不仅说话,还动作了,他直接就把我的行囊们都统统拿过去,拎起来,挎起来,背起来,就是很没有形象那种,我干这些活很自然,他干就完全没有形象了。 不管有没有形象,反正他也把重量转嫁给自己了。 他也赏我个白眼。显示出不高兴的样子。 “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的儿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小桃总爆发了…… “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家少爷的,你们就是小偷,不要脸的小偷!” “你对我家少爷做的事,一定会遭天谴的,一定会的。” “……” ——“小桃……”我觉得她越说越过分了,唉,能不能不要老翻旧帐啊,真的都过去的事了,我都累了,不想再背负了。也希望大家都能忘记那些从前。 在一片混乱和吵嚷中,隔壁邻居也纷纷跑出来看怎么回事了。 “你骂我吧,小桃,是我主动、先找的他——”我想和稀泥。 “小桃姐,我爱你家少爷,我叶挚浩就他妈爱于飞,我爱他,我愿意用生命去爱他。请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吧。”叶挚浩深深地鞠躬。在一片混乱和和吵嚷中,在三个小孩子也跑出来看热闹中,在隔壁邻居也跑出来看怎么回事了,在能跑出来看都跑出来看热闹的闲人中,我只听见身边的男人这样高调示爱,说爱我,愿意用生命来爱我。 而他,也确实是说到做到了。是啊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有违社会禁忌,但我们真的不曾后悔。 这样的高调示爱。都有点无耻的感觉了。旁边都是人。 但一瞬间,就是眼眶会红的感觉。 好吧,就是眼眶红了。 第90章 小桃就是很森冷地望着他,然后问我:“少爷,你居然相信他?” 我点头。 她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我慢慢地点头。 小桃捂着嘴,流下眼泪,她摇着头,哽咽喊我:“少爷,我只是担心你……我从小看你长大,你这么善良,这么为别人着想……” “小桃,不要哭了——”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经历了太绝望太苦涩的岁月,小桃一直在帮我,扶起我,安慰我可以走更远些。很多次,跌倒就跌倒了,再也不可能爬起来了,可是小桃并没有放弃我。 “进去再说吧。”叶挚浩非常自然地说,一手揽一个人的肩,就好像回去他自己家一样。 这个人,真是会顺竿子爬。 这天我们在小桃家待到很晚才回家,小桃一直在嘱咐叶挚浩这个那个的关于我的事。我在帮孩子们换上新衣服,陪他们玩新玩具,一家其乐融融吧。 第91章 这一天,我觉得叶挚浩过得比我还认真、还高兴。 有时候觉得他很成人化,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小孩子脾气,有时候蛮不讲理,有的时候却意味深长——我不是怀春少女,但对于自己的情郎仍然觉得他像个谜。 回到家后,当我告诉他,我觉得他好像一个谜,他挺沾沾自得,觉得我是在夸他……我问他知道斯芬克司吗?他说怎么可能不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出谜语出死得呗。 恩,亮了。 我点点头,笑。 他把我搂过来,抱在他膝盖上坐着,深情吻我。 本以为从此可以风平浪静。 没想到,因为东北军要和中央军结盟,陆震齐一下子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参谋的身份开始频频出现在我们的世界,甚至登堂入室,出席严羽栋的私人宴会。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一直没有同我说话或攀谈,一直像个陌生人一样对待我和叶挚浩,叶挚浩才没有禁我的足,他讲过,只要他发现我和陆震齐有一点联系,就不准我再出大门一步。好吧,这比淹死我有人性化的多。默然……是不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后,都会变得这么草木皆兵、诚惶诚恐?恨不得都能金屋藏娇。我觉得我情商已经够低,叶挚浩就等于是没有情商。如果我对陆震齐余情未了,他禁得了我的足也禁不了我的心啊。 所以当传出陆震齐和铃小姐的恋情时,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一点苗头也没有啊?但铃小姐本来就是个看脸族,看上陆震齐也不稀奇,他的英俊相貌是盖过众人的。他从来都是少女的偶像。我想起以前带学妹参观校园她们集体为陆震齐倾倒的事。很多年前的事了,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原来真的没有忘。“我的小救命恩人……”温柔的亲吻,像阳光一样温煦的男子,陆震齐。 第92章 我去看铃小姐,她一向是活泼的,现在却淑女了很多,不再穿猎装而是换上了女生的长裙,笑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披着及腰的黑色长卷发,显得玲珑有致,非常美丽。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大,亮晶晶的。慧黠藏在里面。 我不知道怎样开口才恰当。我想提醒她注意点陆震齐不单纯的。但我又有什么资格提醒她呢?还是叶挚浩来讲更合适。就在我想向她告别马上离去时,铃小姐先开口说了:“飞飞,你们的过去我都了解,但都已经过去了。你以为震齐没有把他的过去和我交代清楚?他对我讲过你和叶大哥。” 还不够含蓄?非常含蓄了已经。铃小姐到底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就是和我与叶挚浩不一样。如果像他说的那样,我们确实没必要担心了。 但我心里总觉得哪哪的有点奇怪。陆震齐好像不是个快速闪电恋的人。他是非常有主见的。不然他还是学生时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大一个、几百号人的帮派,可谁知道呢?也许事业和爱情是两回事,两种性格。 “但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你们家大业大,少帅又是一方首领,羡慕妒忌他的人无数,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凡事都要多当心。” “知道啦,飞飞。你就好好和叶大哥过恩恩爱爱的两人世界吧。对我一万个放心!”铃小姐笑靥如花。真是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第93章 ——“铃,你在和飞飞说什么?” 很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声音,喊我“飞飞”。好像很多年来他都没有离开过我,一直在我身边,才能这么熟稔。我愣住了,觉得无法转过头,那感觉就像一个清晰美丽的画壁被石头砸碎,露出来的都是现实,因为现在我和他是路过路,桥过桥。 很难面对,就算之间已经过去,还是很难。我不自在地和铃说:“我先走了。”我转过身,想避开这个人,走出去。 “飞飞,不认识我了吗?”这个人继续喊我名字,继续带着温和的笑意,挡在我面前。 他好象真的别无所求。但我了解他,是的,我曾经了解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含义。但我现在,已经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了。时间分离了我们。 以往都是我和叶挚浩同行,他所以避嫌没有招呼我吗? 我别别扭扭地抬起头,当我抬起脸时,终于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四目相接,多少淋漓心痛的往事如今也只能一笑泯然,我们客套地彼此看着,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在此刻非常不安,是我幻想的吗?我总觉得陆震齐没那么简单,他的眼瞳幽深,明明不曾有笑意。 我发誓我不是因为嫉妒!我真的觉得不对劲,他不像恋爱中人的样子,我起码知道他恋爱时是什么样对不对! ——他也只是匆匆看我一眼,就急着去找铃小姐了。 完全是掩饰出来的神态。他一定是不敢看我!怕我发觉出他的不对。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信我,只要我说一句他的不好你们就觉得我是在妄想在妒忌在疯狂! 现在纵然我也再多不安,也不适合此刻说出来。我想了想,还是去找严羽栋说。他能做主。但小跑着来到少帅门前,我又停下了,我这人做事就犹犹豫豫怕这怕那的。因为我不想叶挚浩难过,以为我说陆震齐坏话是因为旧情不忘。 这时候,房门居然开了。 第94章 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非常光彩照人的大美人走出来。 我认识她,是贵族小姐,大名鼎鼎的陆军顾元帅的女儿,会四国语言的高材生。少帅的绯闻对象之一。 她的腰真的好纤细,不知道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还没有完,里面竟然又缓缓走出来另一个美女,皮肤黑黑的,嘴唇红艳,身材非常棒,更富有异国情调,我也觉得她眼熟,想起来了竟然是梦之国超级有名的电影皇后! ……少帅的后宫生活好复杂。我咂咂嘴。回想起他对自己的戏言:平生最爱为女人。好复杂的家伙。还有他搞不定的女子吗? 严羽栋简直就是女性的杀手、克星,我跟叶挚浩跟他比起来,就是毛毛雨,一年级学生看大学教授的份。 当然少帅放荡不放荡跟我们是没有丝毫关系的。我们不好干涉他的私生活。 我看着两个大美女先后离开。 我才进房间几步,就被酒味熏得一塌糊涂。梦之国地产丰富,这可能也是进贡的陈年佳酿吧。我要熏吐了,我捏着鼻子,犹豫要不要往前走。 最近和南岛的战事吃紧,南蛮人的实战能力强的惊人,东北军连遭失利,少帅心情可能不佳吧。所以平常这么一个严谨的军人,沉醉在美酒和美女当中消遣释怀。 第95章 我的手腕被抓住了,是别人的手。 我才看见,是严羽栋,他光着上身,下身仅用条浴巾扎着,肌肉比叶挚浩还贲张,肩膀上、胸膛上一鼓一鼓的,像岩石一般。 我不敢再看,赶紧闭着眼睛对他喊:“少帅,我是于飞。”一面,我拔他的手,想挣脱出来。挣脱不出来,再看他,手上已经拿了酒杯,醉眼惺忪的,递到我唇齿边,“陪我喝酒。”他随便抓着我,根本分不出我是谁来,真是酒鬼大过天! 这一年来,我和严羽栋不曾接触过,也不曾有过肢体接触,我每次见他都是在叶挚浩的陪伴下,从来没和他单独相处过,实际上,我心里是有些害怕少帅的。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就是在夜总会的那段经历,使我一直对他不敢放心。就好像上半场已经结束,下半场还没开始的中间过渡。我对他始终没有解开心结。我不相信一个答应兄弟照顾他爱人的人,会把对方逼到妓院去脱衣服,这正常吗?让这些男人变得不正常,难道该怪我吗?这算什么逻辑。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啊。 这哪里是陪喝?明明是硬灌,站着的我只好半推半就的连喝几杯,果然都是珍藏的烈酒,喝了后从脖子直辣到胸腔。我的手腕被严羽栋硬抓着,一边想到酒量浅显的叶挚浩如果在这里肯定会大呼吃不消,一想到他也有吃不消的时候,我不禁笑起来,但马上收敛,绷住一张脸。毕竟这是少帅府上,面对的这个酒鬼又是少帅,可不能儿戏! “你哭起来和笑起来都很美。”严羽栋说。露出一种堪称温柔的神色。 靠!从少帅脸上竟然会破天荒地露出这种表情,因为酒精而面红耳赤的我呆呆地看着他,我见他身边的美女来来去去,他都是那副老样子,万事了于心,不慌不忙。女人也最喜欢他这点吧。 可真的假的?对谁说话啊?啊?啊?我非常吃惊,是、是谁吗?屋里好像没有别人,不可能是我吧,这在对谁讲话?我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胳膊,粗鲁擦嘴,一边暗暗埋怨自己今天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像是斟酌一番后,严羽栋竟然又抛出一个更令人畏惧的问题。实际上,他是在揣测我的神情后,看我仍然一脸茫然,于是握着我手腕的手更紧一些,他微微拉近我一点,同时轻轻问我:“如果我和挚浩同时认识你、追求你,你会选哪一个?” 第96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非常慌张,非常害怕。他们的疯狂我已经领教够了,好不容易接受了一个,再来一个吗?我直接先去死好了。我真不是万人迷,我特别受不了那种到处勾搭人的行为,真是见一个想扇一个的冲动都有,因为他们可以过那么简单那么幸福,我却如此悲苦。 我还在想自己到底怎么死法好的时候,外面竟然传进来叶挚浩和严羽梁的说话声,边说边走近,少帅微微叹口气,温柔消逝,转而淡淡地看着我,那种淡法就是又天高云清,一览无余那种心境才能看出来的淡法! 这刻,进来的叶挚浩只能看见半裸的少帅一手抓着我手一手举着酒杯,而我满脸酡红,不胜酒力的模样,他很自然地走过来,挡住少帅,说他来陪少帅喝,来为我解围。严羽梁也上前拉住他大哥,抢下他酒杯,扶他坐在名贵的虎皮椅上。 不知不觉,少帅紧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就松开了。我完全没有空荡荡失落的感觉,我闪电一样把手抽回自己胸前,搓了几下手印子,就按着不动。 “少帅是醉了……”叶挚浩摸了摸我的头,这样安慰我,像安慰受惊的小孩子一样。 我总不能大惊小怪喊非礼吧!大家还以为是我趁酒醉大胆非礼少帅呢。可我用得着非礼他吗?我都有叶挚浩了。我闷闷地投到叶挚浩怀里,抱住他,我很少在人前那么大胆的,今天确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 ——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严羽栋—— 回到家,我突然问叶挚浩:“我能不能抱你一次?”因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自己很弱小的感觉,那种招惹男人来拥抱的体质,深深厌恶吸引来狂蜂浪蝶。我想有个属于我的东西、的人,是我彻底拥有他,他也彻底拥有我的。而不是力量的悬殊,个头的大小、地位的高低决定谁拥抱谁。 就是出于爱情的,我想抱他。 可能因为我真的问的很虔诚,叶挚浩真的同意了。而且他说,他也很想被我拥抱。想试试看我有多少力量。想知道我能不能让他满足。 我当然可以了!我说,先把大话说前面,省得他后面后悔。 其实我知道他是因为爱我才愿意的。 准备工作是最难做的,因为很难进入。准备工作花了好长时间,我本来以为我没叶挚浩的粗长,就应该很容易,但实际上一点不容易。叶挚浩也是第一次做受方,他也很紧张,我们用了后背位,我需要不停地吻他,安慰他,鼓励他接受我,真的好累,当小攻真的也不容易。 “我没事,只要你快活就行了。”他扭过头,和我深深舌吻。光是他的吻就足以让我到达顶点了。于是我趁着这股劲,进入了他。 ……好爽,好刺激,我就像坐云霄飞车就快头晕目眩了,我觉得自己到了从没到过的天国了!他一声不吭地承受我,“亲爱的,你真的好棒,我、我控制不住了……”我说着自己几辈子没说过的甜言蜜语,哄劝他,好骗他迎合我,我一定要让他迎合我!叶挚浩是没问题,唯一问题就是我没几下就想泻了! 我真的受不了这么刺激,像有张温暖的小嘴一直吸吮我的器官,这个时候,叶挚浩又及时转过身子,脱离我,他用缠绵性感的情话徐徐抚慰我,不急不忙轻轻摸我的身体和器官,“慢一点、慢一点,你是我的男人了,飞飞。”我明白他是想延长我的快感,可是每当他的嘴里说出一句话一个字我都觉得好性感,性感得受不了了,我疯狂地吻他,把他压倒,自己就已经喷薄而出了。 我在上,他在下。失败的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叶挚浩后面见红了,而且我知道他其实很不舒服,被我搞的。反正就是失败……但他说得对!我从此就是他的男人了。我的心态一下子调整过来,对叶挚浩萌生出一种新的感情,一种成为崭新的保护者的感觉充盈我。 第97章 但我始终没有告诉少帅我对陆震齐的担心。一旦这片大陆军事实力第一的东北军与边缘辽阔、占地最广的中央军结盟,那少帅得到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在这种关键时刻,可能儿女私情都要放一边了。 叶挚浩因为我的粗鲁不慎负了伤,但又非要坚持雷打不动地每天游泳两小时,我蹲在泳池旁边看得好担心,唉,结果他就把自己游感染了,后面痛,床都下不了了……帅哥为了保持身材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不是很难以想象?但我认识的这几个男人都是军事暴力狂,比如少帅居然也要每天早晨4点起来,然后坚持每天跑10公里以上,每天他们把自己操得、操得难听点说像条狗一样,何必呢?我就不理解,我这样不练肌肉不也很自然吗,不一样可以当小攻吗? 将来,如果我的事迹可以写成本书,可能有人会埋汰我是史上第一弱受,但我不觉得自己弱,我觉得自己就像院子里原来还在的那棵焦尾一样,我们是很不起眼,但我们毕竟很坚持,我们坚忍不拔地活着,就算开不了花也坚持站立,刷存在感。这不也很重要吗?觉得我弱的人自己才弱。 特别是,自从占有叶挚浩以来,我的心情更加明朗开阔! 第98章 走在去药店为叶挚浩抓药的路上,我心情好、我哼小曲、我跳着走,啦啦啦,看着周围没有人,我手舞足蹈、劲歌辣舞、活泼开朗。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眼熟的女孩,越走越近,越走越进,但她低着头,我盯着看了好半天才大概看出来哦是铃的婢女,少帅家有专门的医生,还需要派婢女出来买药吗?铃是生病了吗?我想上前去问,但那个女孩神色间的慌张不安让我心生警惕,这时候不能去!她没认出我,就匆匆擦肩而过了。她手里还费劲提着一个重重的黑布袋,里面装了一大包东西,应该就是药。 铃…… 我疑惑地回头望那个女孩的背影。想弄清怎么回事,直觉告诉我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怀孕?你说她怀孕了?”我特别吃惊。少帅家家风严谨,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你不是她表哥吗?你怎么会不知道?”老医生狐疑地望望我。 我擦汗,其实我就是个来探口风的,我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您说她怀孕了?那我们更要好好照顾她了。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麻烦您再跟我说说吧。” 于是老医生人非常好地跟我讲了约摸半小时女人怀孕要注意的事项。 当女人真不容易。也真是麻烦。 铃,我给你搞的头大了。你到底什么情况啊? 出了药店,我气得要死。不是因为听怀孕知识不耐烦,是我心里大概有个谱啊,我又不是笨蛋!连叶挚浩的药我都没来及抓,就急匆匆跑到中央军驻东北办事处。 “陆震齐,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我跑进位于高尚路段、装饰典雅的办事处,去拍人家桌子,去大喊。 铃就像是我的亲妹妹,她那么率真那么可爱,你居然敢染指他,你这个混蛋! 我心里响彻着各种声音,恨不得一刀捅死陆震齐,我们这个年代是讲究门风门第的,谈谈恋爱闹闹绯闻没关系,但真要缔结婚约,对于贵族小姐而言肯定是一项特别隆重的事,是一辈子的事啊! 你居然!你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弄大她的肚子。我气得恨不得一刀捅死陆震齐,我不是自轻自贱,我真的不是因为他的出生和经历不够高贵响亮而否定他,我也是住在贫民区的人啊,我也在和叶挚浩交往啊!可我心里面认为,能跟贵族少爷、小姐认识已经足够足够,更应该懂得自己是怎样的身份,适可而止、不逾雷池啊!特别是感情的雷池。 我可以和叶挚浩乱来,但是我绝不会和他结婚一样。 第99章 我这样拍桌子砸板凳的大叫大嚷,很快就吸引来一圈保卫士兵,围着我,举着电棍,陆震齐也跟风而至—— 我愤怒地看着他。他倒没有多大激动,平静地看着我,说了声:“原来是有贵客到。” 这么虚伪!我不由拿叶挚浩和他做比,叶挚浩什么缺点都有,就是不虚伪,说什么做什么都很直接。现在是少帅府上的家事,闹大了岂不是把铃的名声弄坏了。我心里恨恨地随陆参谋来到他的办公室,后面跟着一堆凶神恶煞的士兵。 一关上办公室门,我就马上指责陆震齐:“你对铃做了什么好事!我刚才在药店看见她们在抓药!” “哦,你知道了。”他居然露出一点笑意来,爽朗地告诉我一个大好消息:“铃有喜了,飞飞,我们正在筹备婚事。” 我听了,顿时心里五味掺杂,不知道该哭该笑,该哭的事初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该笑的是铃有身孕的事可以掩饰过去了。“ “飞飞,我们之间已经是不可能了。你应该知道。”陆震齐走过来,靠近我有半臂的距离,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我措手不及,他说:“你还是那么可爱,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那种温暖的碰触也像记忆里一样熟悉,我问他:“你为什么后来不曾找过我?” “飞飞,人是会变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品质、习惯,甚至灵魂,我知道我这样讲你可能不明白……我不想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不想再流离失所,不想再让自己的爱人保护我这条命,和你在一起我就变不成陆参谋你明白吗?和你在一起我只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有义气的、宽厚的,对你好的,你并不介意自己在最底层,你并不介意自己受生活的压迫,你并不介意一贫如洗、不被任何人尊重!可我介意,我想让我的孩子变成人上人,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你能懂吗?我要爬上去,再艰难也得往上爬,我完成学业就立刻去了中央军做普通士兵,烽火连天,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他捋起上衣的一角,我看到了肩膀上面的弹孔疤痕,而且不止一个,仅仅是肩膀上就不止一个弹孔……他说什么?他说和我在一起就会一直贫困一直刀口舔血一直得不到别人尊重得不到社会承认?和我在一起,这么糟糕吗。 “我知道你可能听不懂,你就是那种很固执地、一条路走到黑的头脑,否则最初我受伤时你也不会救我,到了那晚,你不会举刀刺叶挚浩。明明是弱小的,又总是做出奇怪的逞强,又不肯屈从命运。”陆震齐在那半臂的距离里,静静看着我,好像希望我能明白他,明白他的道理,明白:他不是我这一生的奇迹。 “我要结婚了。飞飞。” “我们之间,只是少年时的无知。” “你回去吧,叶挚浩的性子跟我不一样,他会给你更好的。” ……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见他刚才捋起衣服时露出的的脖子上,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是那一枚十元硬币。 ——是那一枚硬币。发出的亮光。 ——他用绳子穿着它,一直戴着。 ——竟然会这么做。这个傻瓜。 在那晚的焰火下,他爬上我的窗,带我骑上摩托,我们一起去海边,看满天的焰火如此美丽。 我们曾经用一枚硬币打赌,看谁爱谁多一点,看我们是不是真爱。 他抢到了那枚硬币,那晚,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我们深爱对方。我们是真爱。 十七岁的陆震齐永远带着坏坏的笑。 我紧紧拥抱他,忽然很想投身他怀抱,整个投入,希望他同样能紧紧抱住我。 永不分手。 我依恋着这个男人的气息,魂魄,样子,身材,飞扬跋扈,但我永远不会说出口,我甚至是害怕他知道。这种心情,并不是每人都能了解。 “于飞,你其实不了解……”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舌首次让我感觉什么叫爱情。 ——他是我的初恋,你们所有人都不明白都反对也没关系。 ——他是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花开却可怜没结果。 第100章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走到家,我才想起没有买给叶挚浩的药。是啊,叶挚浩,我现在有叶挚浩了,不能再贪心。我到底在想什么!陆震齐说的对,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少帅府可以给他,我在想什么呢,难道我在想要把陆从铃小姐身边夺走?可是,他为什么还一直戴着那枚硬币,如果他真对我无情…… 我脑子里乱七八糟,意志力也不坚定起来。本来,有了叶挚浩我就该满足了,为什么我还宵想觊觎着铃的未婚夫。我到底是什么样水性杨花的人啊,我怎么能这样! 到了家门口,我久久磨蹭着,在我想清楚前,是不是不应该回到叶挚浩身边?可他现在在生病,我当然应该照顾他。我勉强自己不去想陆震齐,振作下精神,开门回家。不能让叶挚浩看出一点端倪,不然他可能去找陆震齐拼命。 进门我四周看了看,找了找,叶挚浩都没在,我不知道,他都生病了怎么还到处乱跑。我担心又不安,只能开门,又走到前院张望等待。 一直等了好久,等到天都黑了。 终于他回来了。我远远看到他的汽车开过来,我站起来,却做贼心虚地低头,不敢看他。 车子停在家门口,我跑过去为他开车门,问他:“你回来了。” 他对我笑了一下,有点吃力的样子。 “你去哪了?” “还不是少帅的家事,我现在也扯进去了,铃打定主意要嫁陆震齐,严家兄弟要我劝铃回头。陆震齐劣迹斑斑,据说连他现在这个参谋的位置,也是中央军一个中将夫人为他谋的。他简直是踩着女人向上爬呀。” “哦。是吗?”我开门,并扶着叶挚浩进来。他们好像都还不知道铃有身孕的事,如果知道,就算想阻拦都没用了。 “……你为什么一点不吃惊?你知道?”叶挚浩突然甩开我的手,冷冷看我。 “我在担心你的身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小肚鸡肠!”跟叶挚浩在一起,简直就是跟个间谍主考官一起一样,风吹草动他都会有所怀疑。我理解他,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觉得他永远不会真正信任我。 我扶叶挚浩躺床上,煮了白粥,一勺子一勺子就着小菜喂给他吃。 慢慢地,他像要睡了。又是突然问我:“你不是出去买药了吗?怎么,药呢?”他的眼光里尽是揣测和压抑的不安。他对我的变化总是非常敏感,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着我,在看着我。这起初让人感觉很好,但总是这样被看守着,人就感觉疲了。 “没找到药店,明天我再去找。”我随便敷衍叶挚浩,也懒得应付他的问题。我现在全身心地在想陆震齐现在怎么样?我能不能再见到他?他真的要结婚了吗? 我明白,我可能已经算是背叛了叶挚浩。我心里有了别人。或者说陆震齐一直都在。现在回想起自陆震齐回来后,叶挚浩表现的杯弓蛇影,竟然觉得有道理,叶挚浩竟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 人都是会变的。 但我相信这世界上是有真爱。 第101章 世界上肯定是有真爱的。可是,叶挚浩和陆震齐,到底他们哪一个是我的真爱,我也说不清了。就是人突然从苦水里掉到蜜糖里,可能都会有这种疑惑的啊!这跟人的品性应该没有多大联系吧……我知道叶挚浩对我好,好到接受我操他,已经无条件的那种好了,我当然知道!在最贫苦时我都一直抱着小小的信念,有一天,陆震齐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会告诉我他后悔他来晚了,然后接我走,和我一起浪迹天涯——是很幼稚,但我真的这样想的。我觉得那就是幸福的样子。可当我又一想到如果我和陆震齐一起走了,叶挚浩会怎么样、会有多伤心时,我的心就像别人粗糙地揉面团一样用力揉起来,我的心叠着扭着抖着,我感到痛得要死。真的就是快死掉的那种痛。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想不明白自己最爱的到底是谁。 我没有恋爱的经验。一切都是被叶挚浩强取豪夺走的。我真的分不清真心所在。就是分不清。 第102章 这天深夜里,我在叶挚浩身边醒来,我侧过身子,看他——挺拔立体的五官,野性粗犷的眉眼,整个人男人味十足的架势,虽然谈不上是用刀工雕刻而出,但也别有一番男子汉的风骨。我凝视着他,看他熟睡的脸上洋溢的满足和幸福感,那使他整个面孔富有洁净的、肃穆的、稳重的光彩起来。而我真的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中意如此珍惜如此、如此,如此……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在意的其实不是我和陆震齐怎样怎样,而是叶挚浩他这个人在心里面,已经把我占为己有了,于飞已经种在他的心里再也不会和他分离了。也就是说,只要我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就可以,至于我爱谁、喜欢谁他觉得都不重要。因为他打心眼里就觉得,我和他是不可分离的。 ——这就好像你所属于谁一样。这样的空前霸道的占有方式,我遇到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妈的,这算是霸道总裁翻新版吗。这太可笑了吧,被人关进心里面去了,这,这到底怎么弄啊? 我轻微地叹气。 唉…… ——“睡不着吗?”叶挚浩竟然听到了,也竟然醒来了,只是没有张开眼睛,他的声音是睡得模模糊糊的,在被子下,他寻到我的手,模模糊糊握住了。 我没有说话。我现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叶挚浩把我的五根手指和他的五根,交叉起来,弯曲,扣住,一气呵成,手心贴着手心,他真的好喜欢这种交流方式。 “我做了个梦。”他非常轻地说,轻得像在说梦话:“过去了好多年,我已经老了,满头白发,但我转头看你,你居然还是现在的样子,那么的年轻那么的俊美。反正看上去有点可怕。我当时心里好失落,像不小心把你搞丢了一样。” “我真的很漂亮吗?” “……我觉得,你是天下第一的漂亮。” “你真会哄人,你到底这样哄过多少女孩子?” “我有认识其他女孩子的机会吗?一想到你,再看她们,就觉得好倒胃口。” “……如果你不认识我,是不是会过得更快乐一点?” 他想了想,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然后漾出一个非常动人的笑容,叶挚浩对我说:“我情愿立刻死掉,也一定要认识飞飞。” “就会甜言蜜语。”我柔柔地撒娇。越来越像女人了,真是要命。但情话不这么柔柔地说,那怎么说呢?粗粗地暴躁地说?那还是情话吗。 “让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我会受不了。”叶挚浩苦恼地抓抓自己头发,睁开眼、翻过身,一把就搂住我的腰,但后面的伤口立刻就牵动他了,他“哎哟”一声,眼里都是苦恼,不敢再乱动了。 我捂嘴笑。这时候分清真爱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眼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第103章 这段时间,叶挚浩的心情都很好,表现为我俩差不多夜夜笙歌……连严羽梁都取笑我要把叶挚浩搞得整天不出家门,迟早精尽人亡。感情好当然会打得火热,严羽梁怎么会懂! 而在严府家宴上,我再次碰到了陆震齐。他相当程度地贯彻了他精致的利己主义,成功上垒,打进了严家。铃怀孕的事估计严氏兄弟已经知晓,兄弟俩真的是傲骄了几十年,这次也是第一次服软。所以我有时候觉得这些富家子弟最终不是贫困子弟的对手,因为富家子被保护得太好,他们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甚至过于好骗。贫困子弟的心机深沉,手腕灵活,成事的可能性大上许多。 严府家宴,陆震齐表现得非常得体,他本就英俊潇洒,气质也很干练,说出的话又非常成熟得体,又一直照看着铃,给她夹菜,和她细语,逗得她脸上一直挂满笑意。所以严羽栋也不能说非常讨厌他,起码不能放在明面,毕竟快是妹婿了。只有严羽梁,气鼓鼓地坐在离陆震齐最远的位子上,真的是气得很厉害,眼睛都是红血丝,拳头也放在桌子上紧紧握着;可是大家都装看不见他这副样子。 叶挚浩跟我说了一声,就走过去拍拍严羽梁的肩膀,递给他一根烟,邀他一起:“出去抽根烟。” 第104章 严羽梁不回话,死死盯着未来妹婿。 “好了,别看了。”叶挚浩拉他起来,一起出去抽会烟。 我留在大桌子上,默默吃我的菜,我当然也担心铃,她是个非常可爱、非常特别的女孩,被保护得那么好,很难想象她能怎么自如应对陆震齐,和未来的人生,兄长们不可能照看他一辈子,陆震齐若只是利用她,那他真该死!可晚上见到两人互动各方面都很搭配和谐,所以我也真是不好说了。 心里面对他们到底还是有羡慕和自怜的。 毕竟是盼望了那么多年的初恋。 初恋回来了,新娘不是我。 这时,严羽栋给我夹菜到我碗里,说什么:“多吃点,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给八国饭店当过总厨。” ……不理他。发过酒疯的男人都坚决不能理。默默低头扒饭。 少帅望了我几眼。眼神里有一两分殷殷切切,但更多是愠怒。 ……继续闷头扒饭。就是这么不识抬举。 “飞飞……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少帅低声讲,我有些烦不胜烦的,非要把无聊的里面的话挑明吗?!“朋友之妻,不可戏。”我非常轻地一边闷头扒饭一边好好和他说。我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大家都是懂道理的人,就不能好好交流吗? 我真的想不到他喝多酒了会那样。幸好我意志力坚定,才没被他拐上床,真的,天下坏人太多,什么都可能发生的。 我真的一点不想理少帅。夜总会那时候的事我就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把耍流氓当风雅,真有时代特色。 第105章 ——“飞飞是很可爱啊。”突然,铃说:“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他的。” 幸好我了解铃,不然会误解她是嘲讽我,打碎我脆弱的玻璃心……但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会无缘无故地说些摸不着边际、别人听不懂的话。要当妈妈的人了,还像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本来只有小女孩才会伤春悲秋。这更让人担心了,陆震齐要是跟她玩心机怎么办! 我抬头,望铃小姐,她的眼睛依旧那么美,那么晶亮,聪慧藏在其中,因为是爱吗?我真的很想问她,爱到被利用也心甘情愿的地步吗?我不理解这种爱,我也不是这种人,凡事都顺着对方、按对方的指令走、无条件地奉献一切有意思吗?别人先对我好,我才会对他好;别人珍惜我,我才会珍惜对方,多年的艰苦经历教会了我:没有什么爱情值得你全身心付出,保持安全感,保有自己,才是最安全。就是不喜欢搞那种噱头,搞那么妖干嘛!省点事不好吗?我是听说过一生一次的爱情,我以前看过本书,有一个笨死了的男人居然替一个特别漂亮特别不切实际特别特别坏的有钱人蹲牢狱,搞到最后还瞎了眼睛人!结果呢?最后被逼的除了跳海自杀实在没有别的路了,那本书我看到他跳海就厌烦地看不下去了,就是看不下去!无法理解!无法赞同!我真是不能理解,我绝对做不到像那个笨蛋一样蠢笨,一样疯狂,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单恋一个人? 我真想不到那本异国流传出来的书到底是谁写的,有这么离谱、胡说八道、根本不切实际的头脑吗?的作家吗?也能有销量? 第106章 “在想我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挚浩回来了,他自我感觉甚好的摸摸我的头,又大力捏捏我的肩膀,小动作都搞完才坐到我身边。 好酸!我的肩膀……为什么要捏我?我暗自怀疑,可能多少有点向陆震齐示威的架势。平常他也不这样。我们两个都不是那种喜欢在人前秀恩爱的类型。是会关上房门,在里面搞得天翻地覆的那种……这样说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我已经扒完饭了,擦擦嘴,随便听他们高谈阔论,男人嘛,就是聊聊政治军事女人这些,还好意思说男人不八卦,若是不八卦他们连今天晚上哪个名妓躺在哪国首脑的龙床上都那么清楚? 少帅挑逗我未果,暂时放弃了。怏怏的——这种喜欢聊骚的男人,娶了满屋子姨太太的男人,怎么能当上大领导?对东北军的未来发展我感到堪忧啊。 铃累了,陆震齐送她回房间。反正两人都要结婚了,也不避讳什么了。 严羽梁这时终于坚决地说:“我不同意婚事。” 他的表态倒没有惊煞饭厅里的众人,大家当没有听见一样各自吃饭的吃饭,说笑的说笑。我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同情,我只能望他,以眼神鼓励他进击! 严羽梁一拍桌子,暴吼:“有他就没我!” 严羽栋这才正眼看自己的弟弟,放下筷子,就说了一句话:“我决定的事,你也有插嘴的份?” 第107章 我们听了都心中一寒,少帅那副样子我们从没见到过,那样冷冰冰的、不容质疑的样子。就是习于杀罚决断的人才会有的模样。 严羽梁气死了,居然顶得住少帅的冰寒,大声地吼出来:“我不准那个人渣进我们家门!”然后摔凳子走人。 严羽栋才不管弟弟跑去哪了,这个死弟弟!每次都搅黄他的好事。夜总会时也是这样砸门冲进来解救了我!这事已经至此,严羽栋只能平淡地对我们继续说:“见笑了,喝酒,吃饭。” 三个男人于是闷不坑声地默默在一起喝了十瓶白干。 想想少帅也是,有苦说不出,一家老小全靠他扛,哪敢犯丝毫错误。军人是要进沙场的,危险随时会有。他必须要给妹妹谋一个好郎君。 ——人家的家事,我和叶挚浩真的不能过多参与。我是想说些什么,我也窝了好多关于陆震齐的话说,可是怎么开得了口呢?我的立场也非常尴尬,大家现在都知道我和陆震齐是青梅竹马,事已至此,实在是多说也无益啊。没有怀孕还好办,可现在大小姐她已经是暗胎珠结了啊。再深一层意思,严家兄弟当初是多少愿望叶挚浩能娶铃,成全一桩美事,和叶家喜结连里后,要军队有军队、要财富有财富,那还不天下无敌?出来一个我,现在都黄了。打心眼里说,大小姐一直是被我们几个捧在手心里的娇贵人物,我们现在各有各立场也都是怕她以后吃苦……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是怎么善意地撮合我和叶挚浩和好的,告诉我叶挚浩在英国留学时没有女朋友的是她,骗叶挚浩烧饭做菜展露另一面给我看的也是她,她真的是单纯地把叶挚浩和我当作一家人,毫无自私的心思。 晚宴开始以来,陆震齐一直没和我打过照面,我们在人前都是尽量避讳接触的。简直就像两个有前科的、贴了红字的通奸犯。 第108章 一片漆黑,只有床角的灯亮着。 我揉揉眼睛,想看清楚些,这时一双男人的手竟然抱住我腰。我挣扎,转过身去推开对方。但很快地,他勒紧我腰,面对面、竟然把我举起来—— 就这样、四目相对。 “快放手啊!”因为紧张我喉咙嘶哑,他太结实,力量好大,他的身体灼热黝黑,就像火山在喷射岩浆,所碰触处都是火烫,我只能喊他放开,希望他能吓到放弃。 我太天真。我忘记这里是他的地盘。 “要我放手?那你为什么每次还来?”他这样问我。 我答不出来。我捶着对方的肩膀,对方的头,“只是见面的!不能那样!我不能对不起叶挚浩。”他是缓缓把我放下来了。但更可怕的是他胡乱叫着我的名字,托紧我的头,把嘴巴压下来—— “不要!”我只能小幅度地摇头。 他竟然强迫我。亲吻我的嘴唇。实际上,他一边摸着我的臀部,一边到处乱捏着我的上半身,就像饥渴太久的人,就像野生狮子逮到了小羚羊。 “飞飞,我想要你,你好甜。” 现在,我完全慌神了。 “你也想要我的,是不是?” 他托起我的臀部,抱起我,抱离地面,往他的床上抱。 我喉咙喊哑了,终于哭出来。 “放过我。陆震齐,求求你……” “求我给你欢愉是吗?叶挚浩满足不了你,我知道的。你真正爱的是我!” 他说得没错,我实在无法抵抗和陆震齐之间的吸引力,不管那是肉之欲的还是心灵上的,我们一次次的私会,其实已经背叛了所有人。十六岁时的纯情,在饱经男人摧残和调弄后,终于蜕变成渴望男人的*之鬼。比起叶挚浩,陆震齐更成熟更温柔更加会抚慰我身心,连手段也花样百出,他经历过的伴侣一定比我和叶挚浩多的多。我紧紧抓住他系在脖子上的那枚硬币,十几年来,他一直留着它。我们曾经说好的在一起似乎有可能实现了。 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原谅我的背叛。 我想过和陆震齐分开,想过成百遍上千遍,可是我的脚不由自主地走向我们密会的地点。 我难忘旧情。 陆震齐现在已经可以驾轻就熟地一个个解开我的纽扣,他从不弄坏我衣服,因为他不想仓促粗暴地要我,他喜欢我对他的欲罢不能。 几个月来,我们偷偷摸摸地相会,亲吻和拥抱已经成家常便饭,随着陆震齐看我的眼光越加深沉,我也知道他的耐性快用完了。 第109章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出门时还是天亮的。 强忍着两腿之间的酸涩,我撑回家,哦是叶挚浩的家。我是有些害怕,怕叶挚浩知道,我当然怕他知道!我不想他再对我失望和难受了,他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恨不得连牙刷上的牙膏都帮我挤地小心看护着我,每天买鸢尾给我,因为我喜欢,教我游泳,因为怕他不在时我掉进游泳池,教我学西海语,西海风景非常秀丽,他有庄园在那,我们可以一起去——这些都是些很荒唐可笑的担心,他有没有问过我,我是不是想要他为我做那么多? 我从没有要求过他为我做任何事。是他自己愿意把那么一份强烈的爱情和责任放在我面前,让我无力自拔、无法挣脱,这就是叶挚浩最想要的! 我为什么要珍惜?我不明白。他是为我做了非常多,可他从没给过我自己选择的余地啊。我已经吃够苦了,从天堂堕到地狱、贫穷无望的生活、妈妈的病无法医治、债务缠身疲于奔命,现在只是想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我只是想忠于我自己。 有时候我也惶惑,自己对陆震齐的感觉是爱情?还是仅仅出于对叶挚浩的反抗? 我找了很多理由劝慰自己。但是我确实害怕,害怕叶挚浩知道。他早就已经不派人跟着我了,我也一直很小心地掩饰自己的出门,并不密集。 我推开门,就闻见很强烈的那种香味,就像到饭店后厨里闻到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我赶紧走到厨房,去看出什么事了。 但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叶挚浩在烧菜,他的背影正在忙忙碌碌,脖子上还扎着围裙,忙乎得很开心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烧那么多菜?我看见饭桌上全摆满了十几盘,摆不下了,他又把菜垛到茶几和料理台上,又垛了快几十盘, 我咳了几声,打扰他。 “飞飞,你回来了。”他并没有转过头,好像知道我的害怕似的,如果他注视我我现在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没有转身,只是用上扬的高兴的语调在说。 我张张嘴,想问他什么。 但我不敢。我怕问出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我只是很担心万一自己出去很长一段时间,你又不会做菜,我今天就做多点,一次性放到冷库里,你饿了就可以热来吃。” 这个,疯子,傻瓜。笨蛋。我根本没有要你做这些!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明不明白,我的真爱已经回来了! 你一直都只是个替补。 第110章 “我想,我想和你谈谈……”犹豫再三,我下定决心说。 叶挚浩没有回头。 “我想,想和你谈一下……”我说。 “我们明天去看铃吧,再过两个月,她就生了。”叶挚浩一边关上火一边说。 我们不是在叙叙叨叨家常,我想和他说的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和铃的丈夫、陆震齐的事 我们已经偷偷往来好几个月了…… 是我没有抵抗住诱惑。不关陆震齐的事。 ——“我爸爸其实深爱着你妈妈,你知道吗?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她年轻时那么风华绝代。可是他又恨她,恨到骨子里,恨不得她永世不得超生。”他拿抹布擦着手,慢慢悠悠的,就是不回过头来。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我对着他的背楞楞地问,小心地说。 “如果我是爸爸,我就打断她四肢,把她用铁链锁在房子里,这样她就永远是我的了。” “……哦。”我身上起了一个层鸡皮疙瘩,我相信他做得出来,关键是他想不想做。“可是那样也得不到妈妈的爱啊。妈妈爱的,一直是她的初恋,我亲生爸爸。” “我很简单,只要身体就够了,只要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待着,我随时能看到她摸到她,就够了。” “哦。”大意我是明白了。我很识相地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已经几个月了,我推脱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再和叶挚浩同床。 我其实以为他会慢慢明白,但他好像真的不明白。 非要点破这窗户纸吗?我没有那种胆量。我绝对不敢当面对他摊牌的。 第111章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少帅府。叶挚浩若无其事的感觉,如果他是假装的,那他真的是高手。我就不行,总是觉得愧疚于铃,无形中有只巨掌把我的头往下按,恨不得按到地底下,才不丢人现眼。 陆震齐说,等玲生下他的孩子了,他就向她提分手。我说不需要不可以,我怎可能和铃抢丈夫,我是做不到的,为了不久将诞生的孩子好他也不能和铃分开,一切等孩子大点再说吧。陆震齐问我又在想什么,又在杞人忧天什么,我说我讲的是真话,我真心这么想的,我也没有想到会和陆震齐旧爱重燃,一切都是自然地发生的,一起偷偷说了话,一起偷偷约了会,再一起偷偷接了吻,然后就是到最后,情不自禁。我知道我将被所有人唾弃,但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的。 眼下,是看铃的时候,我不能胡思乱想! “铃在喊你。”叶挚浩碰碰我的手。 我刹时清醒过来,喏着,看向铃——她的肚子很大,就像装了两个宝宝一样,她人又那么娇小,就显得对她的身体负担好重,可她一脸幸福安详,谁都不忍破坏现在这样美好的画面。 “飞飞,想不想摸摸我肚子?” “啊?我是男的,不太好吧。” “摸一下又不会死。” “不要提死不死的,不吉利!”叶挚浩讲了她一句。一个在西方长大的人却比我们还在意传统习俗。 “好吧,我摸我摸。”我轻轻伸手,把手轻轻放在铃的肚子上,一动不动,好紧张,这时候,那个宝宝他真的踢了我一脚,我小人之心的想肯定是替妈妈教训这个坏叔叔!就算是教训,可是我心里也充满了幸福,真的充满了,就是好高兴,宝宝踢了我下!我挤出大大的笑容。 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放在我的那只手上,叶挚浩说:“我们一定要让宝宝幸福长大。” 我望向他,他的眼底深不见得,好像已经被抓进很深很沉的黑暗里,没有人去救他,只有他一个人……可能只是我心虚的联想,但我的笑容凝固了,心里也是好涩苦。 第112章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逼爱上叶挚浩的,所以心里总是有个结,如果他不使用强迫、当初没有强行占有我我,不用药要挟我,我还会爱上他吗?他的爱在最开始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的,这个问题就是一直在心里这样搁着放不下。直到陆震齐出现,初恋的出现使我不再有疑惑,迅速确定自己的真爱是谁,陆震齐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和陆震奇在一起一切都很自然,陆震齐会一直逗我开心会耍宝,会带我去看海,会特意开摩托让我坐后坐,然后一起去看大海。陆震齐也总来不会强迫我,我们之间总是浪漫的。 最重要的是,陆震齐总能让我回想起年少时无忧无虑的青葱时光,叶挚浩则不是,和他的联系总是那些悲惨或伤痛或无助。 唉,爱一个人总会找出他的千般好处,不爱了,自然就不会念到他的好了吧。而此刻,当我看到了叶挚浩如此绝望的眼神,我的心竟然在痛。为他感到心痛。我不想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我真的不想的!可我这个背叛他的人,是没有资格再为他心痛了吧。 第113章 “叶大哥,你一定要好好对飞飞啊。”铃小姐对叶挚浩说。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棉麻罩衣,头上盘起来扎了个髻插了两根通透的翡翠簪子,显得特别淑女特别美好。我怜惜地看着她,回嘴说:“他敢不好好对我!” 三个人就都笑了,每次见到铃小姐都觉得她好美,我每次都问叶挚浩为什么不追求她?叶挚浩说:“她不是我那盘菜。”这个家伙……总可以形容得不那么直接吧,可以委婉地表态说不适合不喜欢啊。 ……我和叶挚浩还是有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的。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情愿立刻死掉,也要认识飞飞。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在树林里我对他表白。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他教我用后背位上他。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我们两个都毫无床事经验的人不断摸索,终于越来越契合。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每次教我游泳,都差点把我淹死,他总是担心没有他我该怎么办,不是毫无道理的。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一次性做上百盘菜放在冰库里藏着,这样我可以随时来吃。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到现在我连沐浴的热水阀门、火炉的开关、洗衣机的按钮都不知道在哪。因为叶挚浩会把这些做得好好的。可这些在初恋的热烈追求前都不堪一击。 ……还有很多事,我可能都不记得不知道的小事,叶挚浩也会提前把准备得好好的,等我。 第114章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他的好来;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是我对不起叶挚浩,如果有错上天就惩罚我一个人吧。 严羽栋、严羽梁都不在家,听铃说是他们正在忙于商榷和南岛军的休战协议,这几天都没回府。 终于可以不打仗了。东北和南岛的人民都会非常高兴吧。我们这个国家总是四分五裂,各个军阀统领不一,人们吃够了乱世的苦,如果军队与军队之间能够永世和平,该有多好。 回家的路上,叶挚浩一直握着我那只手,紧紧不放。他的手心里都是救我而烧灼的累累疤痕。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告诫自己不可以心软。 “每次当我想到你过去吃了那么多苦,就想对你更好一点,尽我所能地对你更好一点。和我在一起,你只要尽情享乐就可以了。 “无论你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原谅你。” “因为我真的离不开你。” ——叶挚浩这个不会耍宝不会逗乐,总是不够温柔只会粗暴蛮横的男人,突然搂抱我,突然在我耳边说。 我不能望他,我怕望了他我眼泪会流出来。我是鳄鱼流下的眼泪,实在是侮辱他的爱情。我感到非常羞耻。 第115章 那天起,我和陆震齐之间如火的激情似乎被凉水浇过,渐渐冷却下来。我很想念他,但我努力克制自己,试着平息久别重逢后点燃的激情。 日子一久,我慢慢就不再那样确定了。确定不了那几个月发生的到底是激情还是真爱。 有人说过,每个男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这样说虽然无耻,但,我能不能拿来做挡箭牌?可能我本来就是个无耻的人,不然无法解释我的行为,不这样说,那我还能怎么开脱自己呢?我又不擅言辞,反正这世界上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是叶挚浩,其他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这些天,叶挚浩几乎不出门,天天陪着我。我对他说:你没必要这样。我们总要出去买菜做饭,买米下锅吧,他说他已经都差遣仆人置备好,每天送到门口储物柜里。我们直接拿来做就可以。 “你不能天天这样……”我微微抽泣,在他身上移动自己腰,上,下,上,下,停顿,“腰好累啊。”我捂住自己泫然欲泣的脸,虽然经历了两个男人,但在这些事上,我仍然感到非常害羞。 叶挚浩抬起身,可这样却让我们之间的结合更加深入。我“啊啊”地叫唤着,捶着他肩膀,“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叶挚浩看着我,狂热地吻我的嘴唇。“告诉我,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被激情冲昏头脑,我试着更大幅度地动作,这样果然快感可以加倍。 他扯住我,不让我动。 我奋力挣扎,但他只是保持着姿势紧紧抱住我。 “我担心你,飞飞,我不是担心你离开,我是担心再也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爱你,照顾你,想到这,我就担心得寝食不宁。” “挚浩,你到底爱我什么?我这么不好。这么坏。我对你,不好。明明已经说过爱你,可是我、可是我……” 他的动作让我说不下去话。他托着我的腰,帮我小幅度地动,专心帮我先获得喜悦和兴奋。 我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陆震齐的各种手段才让我流连忘返吧。 我明明已经说过爱叶挚浩,为什么还要那样?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造爱。既疯狂又甜蜜。两人像被胶水粘住,甜蜜不松开。 叶挚浩非常温柔。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为什么在所有人抛弃我和妈妈时,要偷偷给我们送钱?为什么总是送崭新的衣服给我和妈妈穿?为什么我在黑社会厮混时,还要拉我回来辅导我功课?为什么在我失踪后还托人不停找我?为什么要这么美丽,傲慢,就像天上得月亮一样不可触及?为什么那个人,像月一样皎洁明亮的,是你。”叶挚浩一点点地摸索着我的下巴,我的脸,摸过我的胸前,我的器官,他笑了一下说:“你还记不记得你送给我的那个变形金刚,那是我人生里收到的第一个变形金刚,红色的那个,可惜我被父亲带走时没有来及带走。” “啊!”我都忘记了,“为什么突然讲这些,我以为你忘了,你现在这么好,这么多人羡慕。”你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你了,我卖身给你已经是我的不堪,我耻辱的历史,而你呢,你好到让我不敢接近不敢要求,你对我的好,慢慢成为我的负担。 “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叶挚浩像擦粉笔墙一样讲的轻描淡写。 “不要胡说!”我急忙掩住他的口。“你会活的好好的!会娶老婆生小孩,幸幸福福地生活下去。你是大庄园主,又是设计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不信,是吗?”他静静问我。 “不是!我信我信!”我被他吓了一跳,再也没有心情和他继续。实际上,我是吓得要死,要是叶挚浩发现什么,或我真的一声不吭就跟人私奔,叶挚浩会怎么样!我装作腰痛,他舍不得我受苦,于是就用手和口帮我解决了需要。 “为什么不嫌弃我脏?”我突然好生气好生气,你怎么可以用这么重要的事威胁我,你在威胁我吗?“那里是尿尿的地方,那里这么脏,为什么你却喜欢亲吻那里?” 为什么你要这样胡说八道!为什么你敢用命来威胁我!你知不知道你多宝贵,你对我而言,有多宝贵!我爱你啊,叶挚浩,我是真的爱你啊,我为什么到今天才知道,才知道我说爱你是真心的。 我被初恋迷昏了头。陆震齐他比你会哄我,他总那么平易近人,他比你温柔备至,他还有着那枚和我定情时的硬币。 所以我觉得自己是爱他的。我总是会被很小的细节感动。仅仅因为你没有那枚硬币我就否定了你。 大错已铸成,我还拿什么脸面对你。我还有什么脸留在你身边。 第116章 “哪里脏了?飞飞的所有地方都很可爱啊。就算这个,也是小小巧巧的……” “什么叫小小巧巧?”我打他头,太过分了,这么侮辱我男性尊严,“我也让你爽过的!” “连我是装的,你都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每次都气我?为什么要管我那么多、要那么霸道?为什么不肯说些好听话!” 我推开他,不让他碰我。 我气哼哼下床,去找衣服,新衣服又被他撕开、扔的到处都是。我真不懂,他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第一次和我上床,他每次都表现得好像第一次。总是像个新手。什么甜言蜜语都不知道说。 就让我觉得,对我根本不用心!随随便便就能上了我!每次都强取豪夺欺负人,从床事就能反映出他头脑深处是怎么想的——就是仍然把我当成当初贱卖给他、拼命筹药费的可怜人。 这就是我心底深处最在意最不能释怀的地方。 而在陆震齐心中,我还是当初那个光彩的于飞,那个学生会干部,那个富家子,那个庄园主的儿子,那个精致的天真的我。 所以我才这么快的倒戈。我也是有虚荣心,也是要面子的。不是你叶挚浩一个人说了算!越想越觉得心里气得要死,委屈极了,我出轨都是你逼的,不是我愿意的! 这样想就泰然了。 第117章 我一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边找鞋子,不知道踢哪里去了,真是过分。 转过头时,发现叶挚浩竟然已经站在我身后,看我要走,要离开他,叶挚浩他第一个反应是马上抓住我肩膀,马上跟刚才的柔软完全变了两个人,他森冷地像对仇敌一样问:“你要去哪?” “你管不着!”我反抗。 “我是你爱人,谁说我管不着?” “我说你是,你才是。” “你别想出这个门!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我吗?”他竟然又要扒开我衣服,还踢走我鞋子。说着说着,他还手里提了根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想绑我。 他竟然想绑我!他竟然真想把我关进黑屋子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感情问题,呵呵他完全根本不和我好好谈,就在行耍霸道总裁威风。 ——这种无赖的男人,我居然真的爱他,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种男人,早就应该甩掉。我又不图他的钱财。交往以后我从没问他要过一分钱东西。我没有占过他便宜。 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介意的是什么,或我心底里真正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是他的尊重,不是他叶挚浩强行塞给的,不是他不由分说的,不是他指定的! 我心里一酸,也不挣脱了,就随他掰捂折腾,我反正坐在了床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明不明白,我们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又是一个大污点,我背负不起。而你,就好好娶妻生子吧,听你爸爸的话。 第118章 就在我们两个男人争吵不休、推攘动粗的当头,外面响起“咚”地一声,清晰地重物着地的声音,我和叶挚浩都一愣,叶挚浩第一反应就是马上把我推到他身后,厉声道:“待着别动!” “为什么我不能动?”我今天就是跟他犯冲,我恨恨地往前走两步。 他又把我抓回来,推攘到墙角,“我去看下,于飞,我和你的帐还没算完!” 我懵懵地被他推到墙上,后背撞得好疼,我也翻脸了:“我也要去看!” 叶挚浩流露出深深无奈的表情,好像他是在鸡同鸭讲一样,好像我完全听不懂国语一样,“有这会功夫,贼就已经把我们家都搬空了。”他从柜子里取出防身的武器,打开保险栓。“你在这别动。”他再次厉声提醒我,就一个人去开门检查大厅。 我靠着墙,蹲下来,很担心他。 ……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我默默计算着时间,大概一分钟后,我终于听到叶挚浩急匆匆喊我:“快过来帮忙。” 我马上像领命的警犬一样弹射出去,我冲到大厅,眼前的一幕却把我吓得半死。 是铃,她的白裙子上面都是血,源源不绝的血,那血像漏了一样浸泡着她。 铃双眼无神,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肚子显得那么大,而铃,就像一个行将被撑破的瓷娃娃。 叶挚浩抱起她,把她放在沙发上,安慰她:“出什么事了,铃,别慌,有我在!” “先抱她去看医生啊。”我恨叶挚浩抓不住重点,我推开他说:“先别管什么事了,铃肯定是早产了。先送去医院。” ——“救我哥哥。”铃喃喃说,她失血过多,此刻眼神都已涣散,根本说不出话来的,“一定救我哥哥。” 她接下去说的话把我和叶挚浩都惊住了。 “震齐他和日之国、南岛军都达成秘密协议,在哥哥签署停战协议时,暗算他们。他们不是来言和的,是震齐他,出卖了哥哥,出卖了我们。” 第119章 啊陆震齐! 我吃惊得动都不能动。我听错了吧,肯定是我听错了。陆震齐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他已经和少帅家结为姻亲了,他怎么可能背叛我们!何况日本和南岛都是曾经侵略过我们东北的军队,杀害过我们无数百姓,他怎么可能屈从于他们? 我不相信,一定是铃听错了。 “是我偷听到他和日本人的讲话,震齐不知道我会讲日语,我能听得懂……我来这的路上,肚子就开始,好疼,叶大哥,快去告诉,告诉哥哥。” “我就去,可你怎么办,铃,于飞,你站着干嘛,快来帮忙!”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喏着,傻愣愣站着,竟然结结巴巴说出口:“陆震齐不会做这样的事!肯定是有误会,铃,你先不要急,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叶挚浩冷冷看我表演,像看一幕悲凉的滑稽戏。 “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有点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叶挚浩淡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这时候,铃已然昏迷过去。叶挚浩拍她的脸,唤她,铃长长地吐了口气,又开始迷迷朦朦叫痛,她是千金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 叶挚浩下了决心:“不管这事真假,我去追少帅他们,把他们截住。你把铃送去医院。一定要保她周全。”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是正经事,我一定要保护好铃。 第120章 我抱着铃,每走一步,她的血淌得更快,一滴滴坠下来坠成一个小涡漩;就算我再小心走慢,还是没用。 我不敢再往外走了。只敢把她抱回沙发。她躺下来,就一动不动,只能低低喘气。这时候如果我去找医生来,也根本来不及啊,而且我不知道医生在哪?去喊严府的人吗,只怕那里现在都是陆家的人,对这孩子到底何种态度都不知道,不能冒然去,这些不用叶挚浩交待我都知道,我也是有脑子的。 她这种情况去医院只怕走到半路上,血都淌光了。 现在怎么办? 我手脚都冰凉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头,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眼泪都要急出来! 我一个大男人我能怎么办? 我握住铃的手,小小的棉花絮一样的手,怎么办怎么办! ——这太狗血了,但我没有其他办法啊,这时候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我想不出来!我只有鼓励铃:“我们试试生下这个孩子,好吗,我帮你生产,好吗?” 我明知道铃连回答我不好的力气都没有,明知道这个鬼门关闯也得闯、不闯也得闯,我就只能当机立断,为玲接生。这和叶挚浩,严羽栋,陆震齐他们的恩恩怨怨无关,与这些大男人的争夺领土权利势力无关,这里只有一位难产的母亲。 我就是要帮她生下这个宝宝。定要她平安无恙。 第121章 我从没碰过女人。帮铃剪开下面裙子时,就感觉女人的皮肤好软好白好香,像蜜桃一样。灵秀的女人一定都是蜜桃一样香甜的水果做成。我咽了咽口水,有些涩涩地想。 ——专心点于飞!你在搞什么鬼!我扇了自己一耳光,脸好痛,打的时候脸都是冷汗手都黏湿了,“于飞镇定点,镇定点。”我哆哆嗦嗦地命令自己,舔舔嘴巴,尽量保持手指不打哆嗦,开始用剪刀一点点剪开铃的衣物,书里面看过的必备的一大盆热水我也没来及煮,真没有时间了!我真只是个临时接生婆啊。只能最简陋地,我扶铃在沙发上躺好躺平,再张开她双腿屈起来,我看了下,宫口已经开了大约五指,羊水已经破了,铃还在迷迷糊糊喊痛,也不知道用力,这样下去孩子会闷死在产道里的!我拍铃的脸,用力说:“我数一、二、三,你就往下面用力……拼命把孩子挤出来——你听到吗?” 不管她听到没听到—— 我喊:“一、二、三!” “一、二、三!” …… 五六分钟过去了,铃完全不发动。 天呐这可怎么办啊?你们这些死男人为什么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打仗内讧啊,你们等孩子生下来再打也好啊,看着铃高高隆起的肚子,我就感觉像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把我压垮了。我瘫软下来,冷汗就像这红通通的血一样往外流。 “你想想陆震齐啊!对啊,陆震齐!你的丈夫,他在等你,等你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你听到吗?铃,你不是爱他吗?你爱他你就要用力,把孩子生下来啊!”我拼命地对着铃的耳畔吼,“陆震齐、陆震齐你听到吗!!他爱你啊,他爱你啊,你一定要活下来,铃!”我知道她能听见的,我对她吼,想她能听见,想更多的“她”能听见,我再也不想看到我认识的女性遭遇到悲惨。叶挚浩的妈妈一心相夫教子,却被攀高枝的丈夫无情抛弃,得重病活活痛死,我的妈妈出生高贵,却左右不得自己的婚姻,只能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从此放浪形骸,直到最后自杀以终了,而铃呢,她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将门千金,竟也在乱世中像浮萍一般漂浮,根本左右不得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你们女性的地位要这么卑下,为什么你们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要任由那些追逐权势的男人宰割,为什么你们不能追求更自由更丰富更广阔的人生,而要被束缚在父亲、丈夫、孩子身边,这种男权的社会、男人的社会、嚣张跋扈的社会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是个男人,但是我站在女人这边。 ——“飞飞。”这时候,铃轻轻叫我,她微微睁开眼睛,对我说:“帮我。” 第122章 那真是个非常丑非常丑的小婴儿,瘦瘦小小,好像只猴子。我有点嫌弃地抱着他,抱给铃看,铃哪里还有力气,她的头发已经全给汗水打湿了,她就静静躺在那,像最后的力气都给抽干了。突然她睁大眼睛,猛地半坐起身,抓住我的手说:“还有一个,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在动!” 我愕然地把手贴在铃的肚子上,肚子依然隆着,隐隐约约我是感觉到胎动,铃竟然生了双胞胎! 我想死。我真的生不了第二个了。我真的没法帮她生第二个。我快要累死吓死了。众人眼里最窝囊最面瓜的于飞,竟然可以成功地接生了一个小宝宝,而且还要接生第二个,时移事易,谁能想得到,这样重大的使命、不是凡人能经受得住的使命竟交托给最不起眼的我身上。 让我去死吧!我头脑里疯狂地在想,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但表面上我不动声色,我把孩子包好放在另一边,然后按部就班地扶铃再次躺下,安慰她,鼓励她,拿热牛奶给她喝,喂她吃巧克力,我故意装做没看到已经把我的鞋子都打湿了的血,血汇积已经漫过我的脚。 铃已经,已经,不可能了。 已经不可能了。 但我不能,不能让她知道。我要一直鼓励她,逗她开心,要把宝宝放在她怀里让她抱,要拉起她的手摸摸那只小孩子光滑的皮肤,要对她讲陆震齐就快来了,让她撑住。我不能哭,不能让铃发现,因为还有一个宝宝,还有一个宝宝在等着妈妈把他生出来。等着妈妈为了他流干最后一点血。 “飞飞,其实你是个很坚强的男孩子。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铃说。 “别说话了,把力气省下来,还有一个,我们再努力一次,一次就好!再吃点东西,铃。”我扶着她,喂她吃些肉干。可她根本吃不进去。 “飞飞,让我再摸摸我的孩子。”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她双眼无神,像瞎掉了没用一样。 “铃……”我哭起来,我真没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救你。 第123章 外面响起大炮轰炸的响声,远远的,火光冲天。 黑夜像是被整个燃烧起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东北军内部发生了战争。 但我知道,这是日本岛、南岛和中央军的铁蹄就要合谋踏进东北的悲怆曲。 当陆震齐闯进我家,闯进大厅,闯进沙发边时,看到的只有抱着一个婴儿的我,和浴血中的铃。 他只来及带出很少的人马,看上去相当狼狈。 他还不知道,是铃告发的他。 ——他走近我,看了眼孩子,竟然也没有露出多么欣喜若狂的神色,只是张开手,就从我手中抢走了婴儿,递给了手下。 我不敢抢回来,他们有枪。 他的行动都是一系列的,目标非常明确的。 他走到铃面前,弯身想抱起她,铃这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但看到陆震齐,她竟然可以回光返照一样伸出胳膊,拥抱他,用手像小女孩一样勾住他脖子。 “震齐,你看到我们的宝宝了吗?” “看到了,非常可爱。铃……”陆震齐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和铃相处近两年,不管真心假意,也算是伉俪情深。看到铃这样,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痛苦里。 我在旁边只能解释说:“来不及去医院了,我才接的生,她是早产。” “铃,帮帮我,你哥哥正在城内搜查我,如果我被找到,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他会马上杀了我;你是他妹妹,你帮我出城门,好吗?” 陆震齐讲这话时是十分温柔缱绻,我当场气的是头晕目眩,五脏俱焚。 “你不准碰她!把她放下来!她这样了,你还想利用她?你是不是人啊。”我扑过去,像老虎一样扑上去咬、恨不得咬碎对方咽喉。 “飞飞,你难道想看我死吗?”陆震齐的吃惊程度好象大于我,他好像真没想到我会这样表现,他感到我原来是临敌反戈了,“严家兄弟怎么能提前知道我要埋伏他们的?难道出卖我的人是你?” 就不谈什么爱情不爱情,年少不年少,痴狂不痴狂了,现在我简直连他是最基本的人,他的人性还在不在我都不肯定了! 权力它到底可以多大程度地改变一个人?足以让一个人面部全非。 第124章 就像看不到我一样,不顾我拼命的阻拦,陆震齐抱起铃向外走去。而我,被士兵押解着推着也跟随他们出去,走在黑夜的路上,我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这趟是保全狗命还是死光光,只能期盼、期盼那个婴儿千万不要哭。我不敢望他的藏身地——桌子旁的大箱子里,我垫了层衣服在关锁上,使得他不至于窒息。 铃想给自己的家族留下一丝血脉,我分开了双胞胎,留了一个藏在箱子里,另一个刚被陆震齐从我手上抢走。 还好,还有一个,他们的爸爸这么无情,不敢想象孩子跟着他会遭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我一定要逃回来,救走箱子里的严氏血脉。 就隔着几步距离,一个妇人摔倒在路上,身是都是血,动都不动。四周的路人穿戴不齐,正在慌不择路地奔跑。不远,一个火球砸过来,射到平民居住的青瓦屋顶上,瓦破裂,整个倾倒,可能有一家人正在底下安然熟睡。也有人哭叫,但太多哭叫混淆在一起,再也无法分清内容。有密集的枪声传过来,是守城的士兵仍在顽强抵抗侵略军。 该怎么办?所有人可能都在想该怎么办,没有人知道答案。 大家都在逃亡之路上。 我相信叶挚浩是安全的,他和严家兄弟待在一起,就没人可以害得了他。陆震齐也做不到。 第125章 我们一路都走得很狼狈,像败军之寇。 铃被陆震齐抱在马上,随即他也上马,抱住侧坐的铃,这样才往前走,我是天啊,她就是个刚早产的妇人,你把她这么折腾!你是要活生生折腾死她啊!我现在头脑里嗡嗡嗡嗡地,我想铃肯定死了,铃肯定已经死了!被他这么折腾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没有保护好铃,我没有保护好她,我已经答应叶挚浩要保护好铃的,现在我可怎么办啊? 我觉得太疯狂了太疯狂了,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着了铃的血,滑腻不堪。 叶挚浩你快点滚回来啊!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天天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我简直要疯了,我简直要疯了,离城门越近我的心都跳得快奔出胸腔。 城门终究是到了。 密密麻麻的士兵守卫在这,不时掠过的鲜红色炮火映照在他们的年轻的面孔上,不雄壮威武,是那么渺小而悲切,明天早晨到来的时候,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绝大多数将再也回不了家,回不到等待他们的人身边去。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永远也不会理解为什么要开战。 一列守城士兵跑过来,拦截在我们面前。 “快点回去!任何人现在都不得出城。”一个士兵头目用手做扩音朝我们喊。 第126章 陆震齐抱着铃,说铃身体不适,要出外医治,如果你们连少帅的妹妹也不放行,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你们担负得起责任吗? 炮声太大,具体我只能听到这些。我是想跳出去喊人帮忙,但铃在他们手上,我又能怎么样? 那名士兵用手电筒仔仔细细照铃的脸,他显然是见过铃的,现在可以很清晰看铃的脸,这时铃的一只手微微地抬起来,想挡住那强光的样子。她就像个被牵线的木偶一样动作。动一动,一动!肯定是陆震齐这样逼她! 可是她还活着,直到士兵们给我们放行,我才想起来雀跃,铃还活着! 两军交战之时,这支上百人的队伍竟然给它顺利通关了。 我真的一点不明白女人。她们能为爱付出到什么样的地步,简直可怕的地步。 我们走出大约五六里路,才稍微放缓步伐。不远处,有个很大的粮仓,可以容纳不少人。陆震齐指示队伍到那里稍做休息。 “把铃放下来,她需要医生她需要医生!”我喊着,挣脱开束缚我的士兵,跑到马前,我看到铃的脸毫无血色,眼睛紧紧闭着,身体靠着陆震齐,也说不出来话了。走得近些,就闻到她全身上下冲鼻的血腥味。 “她真的需要个医生,不然她会死的,我求求你,震齐,你把她放开来,我带她去找医生,好吗?”我求陆震齐,我抱着陆震齐的靴子不让他带铃走。 陆震齐的脸色非常难看,是一种灰败。他长得本来就是十分英俊好看,现在的气色却晦涩难辨。 “没有用了。”他轻轻地说。 然后,他甩开我的手,下马,抱铃也下马。“我们只稍微休息下,马上就走。”他吩咐副官传令下去。 他转头看我,说:“跟过来,铃要和你说话。” 仅仅几天前,我还跟这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现在呢,陌路人。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等他,永远爱他,为他不惜和叶挚浩分手,我的青梅竹马,我的“他”是那么充满魅力,那么了解我,那么温柔对我,反正我厌烦了叶挚浩的管制与监视,就想撒着欢一样跑出去。我不想为我出轨解释那么多,掩饰等于狡辩,我没什么好掩饰的,我只是没有发觉,很早很早以前,叶挚浩在我心中已经悄悄占领了陆震齐的位置。 陆震齐是否也会在这时候才发觉,他爱的是铃? 这就是悲剧。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进粮仓后,陆震齐让士兵整理出来个担架放到块干燥的地面上,他把铃抱过去,“她说要单独和你说话。我去看看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问我。逃脱死亡线后,这是他第一次显示出对孩子的在意来。“男孩。她给你生了个男孩。”我一边擦着满脸的冷汗,我一路上也好担心,怕流弹击中铃,一边蹲下来,看铃的情况。 陆震齐离开了,去看他的孩子。 “铃……”我不敢探她鼻袭,只敢轻轻唤醒她。 她的眼睛没有张开,但张开口说话了。 “飞飞,我刚梦见,我们几个去山里打猎时候的事,你非要和我抢一只鹿。” “是你非要和我抢……”我纠正她,当时我只是想带一只回去对叶挚浩显摆,因为他说我连鸡都抓不住,还想抓鹿,真是做梦。 现在回想起来,恨自己当初贪婪,就应该把鹿让给铃小姐的,博她开心。 “飞飞,震齐他对我一直很好,像宠公主一样宠我,我很满足了。”铃伸出手,想握住我的手,我不敢握,小说编到这里时主人公往往就会手一松,就知道他是死了。我也怕铃这样搞我。那我真的会做一辈子的噩梦。我真的不敢面对死亡,妈妈的死就已经让我崩溃过一次了,我真的受不了铃的生命在我手中消散掉……但,她想握啊!拼了!握握握!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他好话。” “我跟他讲,我想葬在家族墓园里,让你带我的尸身回去。他同意了。你一定要救那个孩子。” “铃!你在胡说什么,你好好的,你还能活到头发白掉,牙齿掉了,你不会葬在哪里的,谁都别想把你下葬,那些地方那么冷又没有人一起玩,你这么喜欢热闹的人,怎么可能去那里。”我不哭,不能哭,还有好多事没有说,没有办。 “飞飞,他一直戴着那枚硬币……”铃说着,紧闭的眼角轻轻地滑过了一滴泪,“我要是那个人,该多好啊。” 铃。 铃! 铃睡着了。 是个美梦,梦里有哥哥们,有叶真浩,有我,关键是有陆震齐和他们的两个宝宝…… 真热闹啊。铃…… 她的手轻轻滑落。 第127章 陆震齐走过来,跪下来,执起铃的手,亲吻睡美人的唇。久久。 初见时的那抹心动,你总是像琉璃那样透明,你是个爱笑的大孩子,你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而现在,当你熟熟地沉睡,我们说好的相守一生呢? “如果不是你,铃就不会死!你为什么从不肯满足,你已经有铃了啊!”我凶狠地补刀,凶狠地看着铃的丈夫。 ——“本来可以一举歼灭东北军的……你走吧,我不追究谁告的密。” “我要带铃走。” 陆震齐站起来说,“办不到。” “是她自己要葬在墓园里的啊,这是她在临终的叮嘱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办不到’是什么意思?你又想干什么?” “我的妻子只能葬在我身边。”陆震齐竟然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也不准备听从铃最后的请求。 “铃不想和你在一起!”我走过去,推他的肩膀,让他走开,对他动粗,“你走开,不准你碰她。她都死了,你还想利用她干嘛?” 陆震齐纹丝不动,居然说得出口:“你又有什么资格碰她?你不也背叛她和我热火吗?” “我和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你背叛信任你的叶挚浩,背叛严家兄妹,你以为他们还能重新接受你?”陆震齐这时站起来,拽着我的胳膊,非常平静地说:“飞飞,和我一起走吧。我会为你打下整片大陆。” 我摇头,“我们已经完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爱的陆震齐不是征服者,不是野心家,他温柔善良,他会把我藏好告诉我不要出来然后自己去拼杀,而你不会这样做。我现在不会再背叛任何人了,尽管你说得对,我爱的人可能再也不会接纳我。 第128章 陆震齐很自信讲,我会后悔的,我会来找他的。 是啊他了解我的所有性格和所有弱点,了解我可能真的会悲惨到狗爬去找他,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起码这一刻我会坚持得住。我要站直了,不趴下。 他不给我铃,但放了我,那支队伍就开拔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人,一个觉得自己可以征服世界改变世界的人,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就好像他那么坚信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死再多的人也没关系,死的是自己老婆孩子也能克服,当他成为王者会成为臣民们唯一的希望,这就叫改变世界了。我觉得这和农奴制度有什么区别?我做不到,不仅做不到,而且我觉得这样很low。这样只会一代代更迭,培养出一代代的农奴,听话的农奴们。 反正这个国家这么几千年都这么过来的,存在即合理啊。是吧? 我总是想得太多。所以我总是悲剧。 比如现在,我疯狂地跑向城市里,我连地都不看,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我就在拼命责怪自己为什么要把小婴儿放在大木箱里?万一风一吹落了锁,他不就没有空气了吗?他的小生命都掌握在我手里,我为什么当时这么不经心这么笨,我就不能挤一点点时间放置他在更安全的地方吗?比如另一个客房,比如厨房的柜子里,还比如还比如……我深呼吸,镇定,于飞,这时候不能慌。没事的,没事的,我一定会保护住小婴儿的,铃的在天之灵也会保护他的。 那些炮弹完全无规律地扫射着、击打着、拍岸巨潮一样疯狂,甚至有的发射了毒气弹,我在蓝色的烟雾里屏着呼吸、头晕脑胀、在拼命奔跑,一定要赶在、一定要赶在侵略者进城屠杀前进城。 第129章 我从城墙的一个炸裂的豁口翻进去。四野无人。 到处都是瓦砾和碎片。还有人的断肢。 到处都是战场的气味。 浓烟滚滚。 当我终于跋涉了好几个钟头,终于走到叶挚浩家大门口时,就隐隐约约听到婴儿的哭声,我的心一下子蹿上来高兴得要死,一下子又扑通砸地上我心想别是哪受了伤,痛的哭啊。天啊要是受了伤断胳膊断腿该怎么办啊,我可怎么办啊!我疯狂地胡思乱想。 其实不敢进去,但没有办法,只能进去。 我就去找那个婴儿,那个破城之日生下的小婴儿,这个是哥哥?还是那个给陆震齐抱走的是哥哥?我已经分不清,指望他们都命大福大,逃过这劫。 那件垫在锁上的衣服还在,哭声就从底下传来的,我终于掀开箱盖,不敢看也必须看!我去看那个小婴儿。 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肉肉的小身体,肉肉的手脚,眼睛还滴溜溜转,显得活泼得不得。 我的眼泪水就扑通扑通地掉下来,“小宝宝……”我傻傻喊他,我把他抱起来,拍他的背,哄他不哭不哭。他竟真的慢慢收起了哭声,活泼地看着我,如果他会说话,肯定会喊我——喊我什么呢?叔叔吗?大白痴吗?还是会喊我:“爸爸?” 我抱着婴儿,拿衣服裹着他的小身躯,不敢太紧,也不敢太松,我终于可以明白铃牺牲生命的意义。“铃,我没有把你保护好,但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的。”我默默念叨。此刻的心情就是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保护这孩子的周全。 突然,房子顶上响起的巨大的轰鸣声震破耳膜,什么东西就在屋子上头炸开了,都是红色的火苗,蹿动,我本能地蹲下来,拿身体裹起来护好孩子,四射开的东西几乎打烂了所有家具、绘画着近代艺术杰作的高档花瓶应声而碎、鱼缸里的鱼在粉碎的玻璃渣上拼命起跳——跳啊跳、跳啊跳、这些鲜红的锦鲤…… 我很奇怪,这时的鲤鱼为什么变成了红色?原本是金色的啊。 我一点没有感觉。 感觉疼吗?没有啊。一点疼的感觉也没有。 啊太好了!逃过一劫。 我这样庆幸着。 所以我真的好吃惊地发现,原来竟是自己像小瀑布一样往下哗啦啦流的血染红了我视线里的金色鱼…… 这倒没关系,可能只是脸上有一个比较深的擦伤,我抱紧孩子,想赶紧逃出来。可我根本迈不动步子,是身体没有力量了——我跌倒了,我本能地护着孩子,把他牢固地揽在胸前,自己做肉垫,护他安全。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想把视线里的红色揉开来,可是现在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无助地倒在地上,无助地抱着小婴儿,这么大的阵仗我都倒下了,他居然没事,他居然还眯眯地睡着了。我好佩服他!我真的好佩服这大概五两重的小家伙。 我想缓缓,过一阵在爬起来。但越躺越没有力气了,慢慢地,我察觉出来腹部的疼痛,是什么硬东西扎进去的感觉,好大的一片撕裂开的疼痛。越来越痛了—— 我受伤了吗? 第130章 不知道就这样躺了多久,可能就一两分钟,也可能几个钟头了,刺鼻的硝烟弥漫,宝宝依旧不受丝毫影响的酣睡,夜空上有鸟经过,羽毛稀稀落落的,“嘎嘎嘎”地叫着飞过去。 我的脸好多了,破碎处的血液已经不往我眼睛里灌,现在可以看清楚四周围东西了。四周围都是断垣残壁,没什么好看的,黑漆漆的夜里,我只有试着喊人救命,扯着嗓子叫了半天依旧空落落的没人响应,我积蓄了好半天力量,终于可以试着移动手指,慢慢慢慢去摸索腰腹部的伤口。 我肯定躺了不止一两分钟,我摸到了自己的皮肤,体温滚烫,我好像是在发烧,但还好我好像还活着,不能肯定是因为我觉得这些几乎就是地狱的场景了——烧灼的岩石,流淌成河的血液,崩溃的一幕幕画面,永远呈现黑色的夜幕。 我一边遐想,哎呀都到了这步田地,除了遐想也没别的事好干了,因为我可能下个喘息就会被炎症带走了生命,还有什么不好遐想的呢?一边遐想我一边摸索丈量伤口——伤口还在流血,伤口很深,我摸到自己的肉了,再鼓起勇气颤巍巍伸下去摸着,肉旁边有一块冰冷冰冷的东西,像根钢管、又像块大铁片,这鬼东西是什么? 我想用力把它扯出来,我才不管血会不会涌喷!但是,我没有力量,铁片就像嵌进我的血肉骨头中去了,我拔了好几分钟都挪不开它一点点。 呵呵。呵呵。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讲的就是我!早知道我就不把宝宝藏起来了,跟着陆震齐也比跟着我强啊,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呀。我死不要紧,难道让宝宝跟我一起死吗?好着急,越急越疼痛了。 意识越来越昏沉,我的视线再次模糊,这次是真的模糊了。 “小宝贝,快睡觉,狼外婆,快来到,小红帽,你在哪?”我轻轻拍着宝宝,一边哼唧着自编的摇篮曲,好作孽哦,可是,可是,这可能是宝宝在这世上听到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摇篮曲了,我一定要编首完整的唱他听。 不能让他连一支摇篮曲都没听过,就,就这样静静死掉。 一定要让他知道,他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这样,听着,睡着。 一起,睡着了…… 第131章 叶挚浩这个死人终于出现了。传说中的骑士终于来救我了—— 这不是梦。 到处都是粉尘,墙壁在不断垮塌,石块钢筋不断砸下来,“咚”的一大块一大块砸落下来。黑夜里,敢冲进来的人非常危险。 叶挚浩大声吼着我的名字,“飞飞飞飞”的,一边在一块块塌方的石块里寻找,寻找我的遗体吧! 我躺在地上,我没办法动和发出声音,我奄奄一息,血流的要死,伤口大得要命,我还在不停地流血啊!你看不到吗?你怎么会看不到?你看不到你的飞飞现在正拼命用最后一点力气瞪着你看吗? 我已经快流血流到死了啊。你再往前走几步啊! ——严羽梁,居然还没死,还拼命拉叶挚浩走,“房子要整个塌下来了,你别去管他了!城守不住了,我们赶紧回去找我大哥吧。于飞他肯定是跟那个男人走了!你别再犯傻了!” 我听呆了,我没有啊。你诋毁我!我为了保护你们严家的骨血,差点被钢筋戳穿身体,我被大石块砸的头破血流,躺在底上不能动,如果不是冲上去护住小婴儿,我怎么会落得这么惨?严羽梁,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你诋毁我。 叶挚浩没有理睬他,但仿佛被诅咒一样,他翻找的根本不是我这边,而是与我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飞飞——” “不要飞飞飞飞了,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他勾引我妹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颠鸾倒凤快活得很,他们甚至就在军营里幽会,急得连像模像样的旅馆都没时间去。底下士兵多少人都看见了,于飞进进出出营房——” “不要再说飞飞的坏话。”叶挚浩揪起严羽梁衣服领子,警告他,推开他。 “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你得到了什么?你跟你爸决裂了换来的什么?你爸还能不了解他?他是个骗子,是个浪荡的不要脸的人,就会骗你这种傻瓜,连陆震齐也上了他的钩,没准他还有其他更多男人备选,你叶挚浩就他妈是他于飞的一个候补轮胎,你自己会想不通吗?你根本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严羽梁把我形容得就像个圣经里“膏主的妇人”,那么不要脸的妇人。 叶挚浩像没有听见他在说话一样,继续在每块石头下找寻我。我的腰被钢筋戳穿,牢牢钉在地上,覆盖我身体的还有几块大石头,悬空着,吊钢丝一样就悬在我头上,随时会落下来把我砸得粉碎。 叶挚浩……我,我……也许严羽梁说的是对的,我没有脸为自己解释,我可能真的是严羽梁形容的那种人,不然我怎么会在你和陆震齐之间摇摆不定。为什么我会做尽伤害你,让你心痛的事?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怎样没有关系,可是这个婴儿,你一定要带走他,他是铃的宝宝! 我想抓起一个小石子,我够着,一点一点拿起它来…… 腰上的感觉已经麻木下来,不再疼痛了。四周也静下来,冲锋号角远远响起,战场马上要进入最后的攻坚阶段,敌人进城了—— 第132章 叶挚浩没有放弃,依旧一块石头一块砖的搜救。严羽梁就在旁边一直搅扰,巴不得我快点死的催命鬼样。我真恨他毒舌,说尽我的坏话,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过不去,可是,他以为叶挚浩会相信他?就凭他? 叶挚浩还在找我,用力去搬开上面的大石头,用手去敲看上去是空心的石板,往石头与石头的缝隙间去喊、去听、去找,他没有听严羽梁对我的诋毁,对就是胡说八道!我不会承认的。我反正是绝不会承认。 我永远也不会对叶挚浩承认我和陆震齐常常背着他,在一起幽会。 我不能让他再伤心了。只要他现在救下我,我保证一辈子从此只有他一个男人。我奋力拿起小石子,丢向另一块石头,马上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在我听来,已经是巨响。在叶挚浩,只是若有所动地望向我这里,像是他也不肯定刚才是否听到了声音,但他走过来了,从相反的地方走回来—— 忽然,轰地一声,一些碎石砸下来,砸到了严羽梁,他马上捧着一条腿,“哎哟哎哟”大叫起来,还扑倒在地上,装的真逼真! 叶挚浩不再向我走来。他转过身,赶紧去帮严羽梁,他查看对方的伤势,终于还是背起对方走了出去,他再也不回头望我一眼…… 喂喂!我和你兄弟到底哪个重要啊?你不是可以为我死吗?你不是扑灭过我身上的火吗?那你现在在干嘛?!你背他,不背我,你这个王八蛋! 混蛋!亏我千辛万苦冒死跑回来,你居然不在等我?你居然就带别人走、不带我? 你爱在哪?你爱在哪?究竟! ——我绝望地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惟一的救星离我而去。 他慢慢地,竟然真的就走了。 但也许他送完严雨梁,还会回来呢! 可我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这是种不祥的预兆,好像不仅是惟一的救星,还有连“惟一的爱人”之名都将消逝掉。 爱人之名吗?消逝掉吗?我觉得这比让我死还可怕。 叶挚浩,回来!你给我滚回来啊!我再也不敢背着你乱搞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啊!我没有跟陆震齐跑掉,他当然想带我走,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回到你身边啊? 难道你认为我是头昏发疯选错了人?我没有啊,我是真的自己选择回到你身边的。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我知道我不配说爱你,但我现在心里想,如果我能活下来,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都会只爱你一个人的,无论你要不要我,我都要回到你身边。 我是真的爱你的。我太笨,我明白得太迟。你不要抛弃我,不要…… 第133章 我真的在心里呐喊着,苦苦哀求着,我真的不想死,想到要永远离开叶挚浩我整个人觉得非常痛苦。 但这时候,好像奇迹发生了,他真的停下来了。 啊啊——回头啊看到我啊看到我啊!! 他找了块干净地方,把严羽梁轻轻放下来。 对啊死严羽梁滚一边去! 我就知道有奇迹会发生的! 叶挚浩回过头时,我能看见他阳刚的脸上满是痛苦,他是从来不哭的,从小就这样,但是他的脸上现在挂满了无助的泪水…… 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小男孩一样。 ——是,因为我吗? 我却发不出声音。也不能稍微动弹。也不能对他认错。也不能求他原谅我。也不能抱着他一起哭。也不能擦干净他的眼泪。也不能一直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了。就算我们约好了永不分离。 他的泪水让我好想抽自己。我就是个混蛋! 叶挚浩走到原来似乎是厨房的地方,拿起了什么,捧着,小心翼翼又心碎不已。 那是个破裂的白色杯子。 ——是我的杯子。是陆震齐出现前,我和叶真挚一起去逛商场时,淘回来的。叶挚浩想买最高档华丽的给我,我不要,这就是很简单的一个白杯子。我这人喜欢简单的东西。在叶挚浩家时就一直用着它。 他捧着那只杯子,像呆子一样站着。 我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还是什么都不会发生?我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其实,我心里已经被他气得要死。发你个头呆啊!钢筋还插在我的肉里好不好!哎哟我的头好昏沉,似乎下一秒就会天人永诀的感觉。 这么悲痛的时候,我竟然觉出了一丝喜感。 怒极生喜吧。 叶挚浩居然还可以慢悠悠地对着杯子讲话,说“一个杯子,是一辈子的意思,你问我为什么家里明明有,非要买杯子给你。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告诉你,你会怨我吗?” 一个杯子,一辈子吗?好啊!我收下了,那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啊!我同意你了啊。我知道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就只有在心里大声地喊。 “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但我觉得没有关系,那真的不重要,只要你和我永远不分离就好,爱不爱又有什么重要。” “陆震齐第一次在我们面前时,你是那么喜出望外,我就明白,我完了。我的心愿已经无法再达成了。” “你已经跟你爱的人走了吧……飞飞,我现在我才知道,有没有爱情很重要,如果你爱我,又怎么会抛弃我跟别的男人走?” “我会去参加东北军,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上战场。” “我参军,不是为了保护什么国家,什么民族,这些上纲上线的东西,对我不起作用,于飞,我只是想保护你。你总想生活在和平年代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实现你的期望。” “飞飞,我爱你。到我死都会爱着你。” 叶挚浩…… 叶挚浩…… 假如我们都活在一本书里,那个做攻方的男人是不可以流露软弱的,这样读者会看不起他,各位看书的姐姐会觉得不想再读下去。硬汉是不可以哭的!你死都不该哭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时候应该说:“你不爱我,我也就不爱你”了,或“我对你的爱已经被你磨透了”这样像启示录一样经典的话语,你知道不知道啊?你连话都不会讲吗?你还好意思称什么天才设计师,师你个头啊师,你可以去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你不肯死是要一直看我笑话吗?看这么小受的我一直这么哭下去哭到长城倒吗? 我无声地哭泣。在黑暗和炮火、和倒塌的墙壁里,永生孤独。 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失去希望的我终于晕了过去。 第134章 如果是有未了的心愿或坚决的执念,这样的死人会复活吧,一定可以的。就算是从尸海里爬出来,也义无返顾的心愿,即便身体破裂无法修补如初,即使沉沦在最悲哀的境地,也想要活下去的心情,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了解的。 只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悲哀。 爱情的感觉是什么?就是一种悲哀吧,自己都左右不了自己,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自己都感到恐惧的自己。好悲哀。 “无论如何都请救活我。”我对军营的医生只能发出微微的声音,我大张着眼睛,抓住医生的手,死死使劲。我要去见叶挚浩,我要见到他,请一定救活我!我没有哭,叶挚浩的眼泪让我觉得他是这么孤独可怜,我从没有给过他安全感,让我再见他一次,我一定抱住他保护他,说爱他。哪怕只能说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机会就让我死也可以,请上天垂怜! 医生后来告诉我,我昏过去时还抓着他的手,他说当时他就觉得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死掉,因为我有这么强大的求生意志。 连麻醉剂都没有,医治的那么辛苦,因为条件简陋,医生也只能用纱布活生生去掏我腹旁的死肉,那些肉都连着神经的啊!一轮下来,满头是冷汗,牙齿都咬出血。何况一天要换好几轮。医生说这样空腔才能长出新肉,还说我算运气的了,钢筋只贯通了活肉,没有穿透腹腔,它如果稍微移动个两厘米,我早就大出血死去了。 跟腹上的痛苦相比,额头上的伤口医生就只是草草处理下,拿很粗的针缝合了事。缝针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呵呵自己的肉被穿针引线,就像拿硫酸泼到脸上一样腐蚀的痛。我自己手能摸到,那条大伤口,像只黑蜈蚣,长好多只脚的大蜈蚣,从额头一直插入眼睛方向、再划开了一边的脸侧,还好眼睛没瞎,经历过生死的人对自己脸蛋已经不看重了,但我能想象出它有多狰狞。我的美貌,已不复。这也无所谓,反正也没男人看了,该看的男人逃的逃、上战场的上战场,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 “这么小的孩子,才生下来几天啊?” “……他妈妈被炸弹炸死了,只有我带着他两个人了。” “真可怜啊。”“宝宝好可爱……”“宝宝叫什么名字啊?” 护士们和难民营的街坊邻居们最感兴趣的就是“宝宝”这个东西了。这个被军队发现时,正稳稳压在我胸口的小灾星!就是小灾星!要不是他,我早跟叶挚浩团圆了。都是为了找他、救他,我才毁的容,明明不是我亲生儿子,我管那么多干嘛。 第135章 明明可以和男人过上舒服享乐的日子,现在却困在难民营的简陋病床上,这种日子越想越憋气啊,还必须要照顾那只宝宝,到处哀求年轻的妈妈喂他吃几口奶水,这种事让一个男人来干,肯定害躁啊,脸都红了。看到宝宝吃的如狼似虎的样子,我都好鄙视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东北军掌舵者的直系后代,就沦落成这样子了。可讨要来的奶水那也不够吃啊,也不可能喂他菜糊米糊的,这么难吃大人都咽不下,何况宝宝这种万金之躯。真是只死宝宝……就是只能吃能睡的死宝宝…… 我伤口没长好,动一动都艰难,更别提带刚出生的宝宝离开难民营、到别处讨生活了,难民营住的都是穷苦老百姓,靠人家接济一次,哪好意思再第二次的。我只好把身上所有值钱东西都变卖了,换点现钱给宝宝买奶糕奶糊,现在就是最后悔没从叶挚浩那捎带些金条走,想去他倒塌的屋子里再翻翻,又没有那个胆发国难财。 毕竟兵荒马乱的,能保住条命就不错了。 我一边拍着宝宝睡觉,给他挠痒痒,一边半梦半醒地想到吃猪蹄膀,虽然哪怕随便动一动伤口都痛得要死,但看到他舒服快活赛神仙的小样儿,我内心里还是偷偷满高兴的。但是毕竟不能经常抱着宝宝陪他玩、哄他睡,我只能说自己是尽量竭尽所能地照顾好他。 第136章 宝宝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怎么哭,别人逗他玩,一律笑脸相迎,因此获得打赏众多,我想想他好像连出生都没哭,是带着笑的降临这人间,可是连一口妈妈的奶水都没喝过。但至少,铃是带着笑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不是不带宝宝去找他舅舅们,是我也不知道严家对这孩子会是什么态度?毕竟他也是陆震齐的孩子,他的身上有东北军的血脉,也有部分属于中央军。我不想宝宝成为人质或用来要挟一方达到另一方目的的傀儡。我答应了铃一定要照顾好宝宝。所以我现在不能冒然涉险,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多观察,多想想再决定。 而且,也许,会是我们家宝宝来终结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呢!就像天命之子一样对不对!对不对!我用鼻尖顶宝宝的鼻尖,蹭啊蹭,逗他。 一天天地,我开始健康起来。可以出去打听些战事变化和我关心的人的下落。仗还在打,而且肯定是要继续打下去的,一两年内这场战事还都算势均力敌,呈胶着状态,谁也别想一下子干翻对方。唯一能肯定的是,东北军群龙有首,由严家兄弟继续带领着正面抗敌,而且还有节节胜利的态势。军阀们打起仗是过瘾,但打仗每天所消耗的得是多少根金条啊?它消耗的不也是民脂民膏吗?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事兴起后,越来越多人流离失所,困苦不堪,人们只希望战争早点结束吧。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希望早点见到相爱的他。 但叶挚浩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从军队里我打听不到任何他的消息。就连他是活是死我都没办法知道。我现在好担心他,非常想见他,我想告诉他我真正爱的人是他,不管他相信不相信,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相信我的。 和身体的痛苦慢慢减轻相反的是,我脸上的伤口在愈合,越加可怖,幸好难民营里没镜子,如果换成以前在叶家,我肯定会把所有的镜子都打烂掉,一眼都不想看。就是像条好多只脚的大蜈蚣,就是很丑陋,完全破坏了整张脸自带的美感,显得阴森恐怖。 宝宝没嫌弃我,任我捏啊抱啊啃啊,不知道叶挚浩会不会介意?想到这里,总是觉得有些哀愁,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就是没有让人顺心满意的时候!如果他不介意,是最好,可如果他介意,我该怎么办?日子就在我胡思乱想、惴惴不安中一天天地度过了…… 第137章 难民营也越来越不安全了。有时候枪声都直接传过来。那些好心的、救死扶伤不收难民任何费用的医生和护士们终于也都一个个撤离了。“能救一个是一个。”这话是那位救了我的老医生说的,他也是最后一个撤离的。大伙都来送他,小女孩都哭得跟泪人似的,喊着“爷爷爷爷不要走,不要不管我们。”虽然伤感,可这难民营本来就是属于三不管境地里的临时的平民居所,随着战火的加剧,终要有一天消亡的。感谢好心的医生!护士!在任何乱世,总有一些人勇于坚持自己的理想和准则,做出那么平凡却能像蜡烛一样照耀他人前进道路的事来。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特别胆小怕事、瞻前顾后的人。就像我干过的事,就是和男人之间的事,就是吃了葡萄丢了西瓜,再回头去补西瓜,西瓜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唉就不能拿我和那些有勇气的人相比,那是侮辱了那些好人。 老医生临走前,还特意留了好多给小孩吃的药给我,一个一个叮嘱,讲解药性用途给我听,他说跟我和宝宝认识也是缘分,他路过时,如果听不到宝宝在大哭,根本发现不了我。“小伙子,是你家宝宝救了你,以后可要振作起来,好好教宝宝做人处世啊。”他这么说,很有信心的样子。 我一点没信心,谁赶紧把宝宝领走吧,谁要谁要?我自己的幸福人生一片晦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哪有心情烦他啊。我是被逼收留那只宝宝的!我还是未婚青年一个好不好。 第138章 几天后,难民营民存实亡。东北军紧急撤离,南方部队的铁蹄踏进这里。城池失火,远看过去,尽是硝烟和红光。人们尖叫着,奔跑着,还有好几个小孩子来不及跑走,身上被火油弹直直射到,疯狂地着起火,他们的父母号哭着,却救不起他们来。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紧紧抱住了宝宝,我想到叶挚浩,我也曾被汽油点燃,是他奋不顾身救了我。早在那时那刻,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吧。如果我稍微胆子大点,就应该能发现,应该去争取的。但是我犹豫了…… 所以才有今天的下场。才有走形的脸,才有受创的身体。 逃出难民营后,日子更加艰难,我发现这真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以前我多多少少能靠修车支撑起家用,现在雇主看到我的脸,就抚心口说怕怕,再没人肯雇我,我心里很奇怪,虽然容貌毁了,但我依然是我啊,难道我已经丧失了傲娇的资本?难道脸蛋才是我傲娇的资本?有这么多不理解不明白,但比这更艰难的是我不知道去哪儿,去哪儿才能找到叶挚浩。 第139章 有时候,我挑担子,有时候,我发报纸和传单,有时候,甚至到了乞讨的地步,因为实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宝宝饿的嚎啕大哭,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好脱了上衣露出肚子上可怕的疤痕,跪在地上抱着哭嚎的宝宝乞讨:“求求大家,求求大家,家被炮弹烧了,老婆也死了,赏给孩子一口饭吃吧!”可能因为宝宝生得太可爱太雪白干净,又在那扯着嗓子很配合地大哭,可怜极了,不消多会,我们竟然真能乞讨到足够吃饭的钱。 宝宝就是一棵招财树啊!我眼发绿光地吼吼地盯着宝宝看,宝宝还以为我多喜欢他,在那笑的开心……真是只傻宝宝。 同时,我发现自己的自尊心越来越弱,只要是为了吃口饭,连乞讨也可以,怎样都可以,把宝宝打扮干净搂怀里相对痛哭也可以,关键是不觉得有多丢脸。可能是一路上乞讨的人太多太多,吃不上一口饭的人太多太多,流离失所的人太多太多,穷人家如果没乞讨过饭,发而不正常了。 因为到处都在打仗,只有往西边的大陆和海岛走,才比较安生,鬼使神差地我们就跟着讨饭的大部队,一路向西。我心里暗暗庆幸,以前叶挚浩教会我的西海语终于派上了用场,我可以和西边大陆的人做简单的交流。有些商贾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我总算不负叶老师当初的严格教导。到西边后,宝宝的奶糕钱终于渐渐有了着落。所以人一定要多学门知识,多有种所长,才不会被逆境完全困死,才有希望重头再来。 宝宝五个多月大时,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于禾。希望他像苗木一样茁壮生长。在这种年月,这是最大的奢望了。为了躲避战火,人们都在疯狂逃亡,再没有农民耕种田地,大片大片的良田荒芜了。人们的粮食也越发昂贵而紧缺。我和宝宝经常要饿肚子。我无所谓,但宝宝不能饿到啊,我愈加迫切地渴望去到西海。那里能有合适我的工作,有顿顿饱饭等着我们! 第140章 把哭成熊猫一样脏兮兮的宝宝打个包裹系在背后,我再次鼓起勇气出发,向泥泞的大道走去。雨季到了,天空一片灰暗,时不时就要降些小雨下来,去哪都不方便。还特别容易着凉,我再次检查了宝宝头上的毛线帽戴好没有,还好宝宝的脑袋是暖和的,昨天淋了雨,我抱紧小家伙在我怀里焐了一整晚,总算他没生病。 如果铃在,肯定比我做得更好。毕竟是生母,比我这临时保姆不知道强几百倍。 走了将近两天两夜的雨路,我们终于到达了西部重镇——铁云镇,这是最靠近西海国的边陲地域。想去西海,就要在铁云搭船。 因为一直在赶路,也没有休息好,在阴湿天,我的伤口就隐隐作痛,痛的厉害时,就像一把大锤子直敲你的太阳穴。在铁云镇的每个角落,只要站停就会感受到广阔的咸味的海风在吹拂,真的满满都是“咸”趣,我想,如果下到大海里浸泡自己,说不准伤口也会完全愈合。古代神话里战神阿格硫斯不也是这样,被海仙女妈妈倒吊进火里与水里炼造出他的不坏之身吗?我想起叶挚浩教我游泳时的情景,那么细心和耐心的样子,还有与我在水中缠绵时他轻轻在我耳边说喜欢看我放荡享乐的样子……唉,他太宠我,我放荡过头了。 我背着宝宝在大街上乱转,寻找流浪者栖身地的时候,一辆马车过来了,我没看见,它疾驶过去,溅了我一身泥,我紧张地看宝宝,还好没溅到他,因为我即使在自己走路,也是下意识地把他护在靠里面的。 抬头去望那辆刚驶过去的马车—— 我愣住了。那个车厢里的背影。好熟悉。 跟方才想象中人好似同一人。 第141章 我背着宝宝,立刻去追那辆车,一路狂奔,也不管是不是真是他,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情愿去追!颠颠地跑了百八十米后,就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夸张地变成火燎一样疼得蔓延,但是无论如何都要追下去,因为很重要,不能放弃!我一手托着背后的宝宝,一手捂着肚子,向前跑跑走走,走走跑跑。 直到那辆马车完全消失在我眼前,我就顺着地上的车辙追!可是距离越拉越远,最后连车辙也消失不见了,想追已经不可能了……我慢慢停下来,这个镇上的海风好寒冷,即使蜷起身体仍然感到寒冷,夕阳西下,我看见自己拖得老长的影子,动都不动,可内心寻找寻找那个人的意志呢?却丝毫没有动摇,无论如何都要和那个人再次相逢,无论如何都想当着他的面对他真心地说出告白,无论如何都不后悔,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失去他了,我只知道我失去他了…… 宝宝啼哭着,闹个不停,自己的伤口也像破了又流出血,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哪里才会有那个人的踪迹,因为有这许许多多不知道,眼泪水才会从我坚强的眼框里“哗啦哗啦”流出来!我捂着嘴,告诉自己那些只是海风吹迷了我的眼,我没有为那个人哭过、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我只需要知道,和他在一起的甜蜜快乐和有笑容的时候就足够了,就足够我一天天去寻找他,去追一辆随便驶过的车子,去找一个在街上随便遇到的相似的人,就足够我这样花痴和疯癫! 第142章 伤口果然又坏了,发出一种腐臭的味道,红的黑的黄的混在一起,我实在看不下去,拿水都冲了了事,然后就匆匆干起活计,为了筹船票,我在渡口打了零工,和民工一起扛大包,但才扛两天,身体就发生状况,因为老虐待伤口,所以它也就老是不愈合。 这样下去,不知道我会怎样…… 我心里是有点害怕的。但是,时事弄人,有时候人就像命运大海里的小舟,上下颠簸全不由自己。我只想像个一般人一样讨生活,生儿育女,可是却被卷进一桩桩大大小小事件里,我触摸到了这片大陆、这个时代、这个命运之主的龙脊一样,又在触摸的同时,重重摔落。跌得体无完肤。 为了不吓到别人,我用一块黑布把半边脸斜斜地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只眼睛,这样可能就不是很恐怖了。我正在发烧,嘴巴全部干裂起皮,可不扛完今天的份额,明天这工作就是其他人的了,那饭钱和船票怎么办?怎么喂嗷嗷待哺的宝宝?怎么去西海大大小小的岛屿找寻叶挚浩的下落?不是以为每次说说笑笑就可以把问题解决的好吧,不是从前了呀!没男人把你捧到天上捞星揽月了,一切都要重新适应、重新开始了。 第143章 而且,还多了只宝宝。我不再只是我自己了,不管命运把人锤炼到什么样的境况,我答应过铃小姐,我一定要把宝宝养大,养好,愿她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扛大包的心情也是这样吧。边扛大包,边想着宝宝开心吃奶糕的情景,我丑陋的脸上也露出似哭非笑的神色来。其实我并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因为这伤是值得的,我救下了宝宝,我兑现了对铃的誓言,我没有辜负她,但从貌美如花到丑陋不堪,这变化太剧烈,从前人们对我侧目往往是因为我长得俊美,而今,也有路人观看我,像看只猴子,野生的粗暴的未被驯化的猴子,龌龊的家伙。 我只管干我的活,人们怎么讨厌我都是人们自己的事,我哪里能烦得了。不心胸开阔点不行,这黑漆抹乌的世道你不心胸开阔,子虚乌有和流言碎语都能逼死一个大活人。 用毛巾擦脸上的汗,毛巾可以直接拧出水来,就是,就是伤口好痛……伤口痛得让人、让人—— 让人—— 天色突然昏暗起来,低下头,我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指,眼前一切都剧烈摇晃倾摆,完全找不到方向—— 我知道,不是天色的问题。可能是我自己,要糟糕了! 在渐黑的视线里,我仿佛看见大街上有一个人,他皮肤黝黑,他有男性化的五官,算不上好看但很有男子味,有高大的身材,可以轻易举起他所热爱的对象,他的嘴唇有着非常好看的弧度,和他接吻一定是快活*的事,他的气质是大方和洒脱的,他一定是个高贵的富有的人,当他走过来,低下头,看着你—— 你,单看着你,独独看着你时,你看着他黑色的瞳仁有神采,看着他的身体健康完好,你不禁泪流。 在昏茫的视线里,惟独的,最后的,有他。还好还好。 第144章 在渐黑的视线里,我仿佛看见大街上有一个人,他皮肤黝黑,他有男性化的五官,算不上好看但很有男子味,有高大的身材,可以轻易举起他所热爱的对象,他的嘴唇有着非常好看的弧度,和他接吻一定是快活*的事,他的气质是大方和洒脱的,他一定是个高贵的富有的人,当他走过来,低下头,看着你—— 你,单看着你,独独看着你时,你看着他黑色的瞳仁有神采,看着他的身体健康完好,你不禁泪流。 在昏茫的视线里,惟独的,最后的,有他。还好还好。 “如果有一天,你把我忘记了,怎么办?”他问我。 我回答他:“你一定要用力让我想起来。” 这算誓言吗?至少当时的心情无比真实。 ——地面没有一点温度。依旧瘫倒在地上真是难看。我原以为当我醒来,他会抱住我,我原以为,他甚至会在众人面前吻我。按照他的风格,不就是这样率性直接吗? 不就是这样的,爱着我吗? 总以为他会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守在我身边,总以为他会珍惜自己爱护自己讨好自己原谅自己,总以为再给一次机会我就永远不会伤他的心,总偷偷在心里以为这种机会还有很多很多……就是总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不可能遭遇断电、漏档、掉线这种意外事件,就是叶挚浩他不可能眼睁睁看我受苦却无动于衷的—— 无耻地说,我就是吃定了他。 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会消失不见。 ——但这次他没有抱起我。 他甚至是无动于衷的。 这个熟悉的男人只是陌生的站着,望向别处,心思不在我身上。 我不明白现在他为什么还不抱起我、为什么不吻我 我现在这么痛,这么无力,我是真的很需要他啊! “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他的身边有一个人,挡在他前面,挡住我身上的阳光,因为痛苦我只能微弱呼吸,不敢稍动,我根本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只能听声音知道是个女人。 他们两个靠得好近,我心中全是茫然,叶挚浩,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我躺在地上,你看不见吗?可你明明看见我了啊。 我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是不原谅我吗?……是我好糊涂,我竟不知道自己深爱着你。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吗? ——我根本看不到他,那个该死的女人把我们阻挡得严严实实。 那个女声继续很温柔地催眠我,她对我说:“你别担心,我们会救你的,我们带你去医院。”她转身用西海语和叶挚浩交流,大意是我们帮帮他吧,他看上去这么可怜!亲爱的,我们帮帮他吧? 对吧对吧!不是另一个人,这个人真的是叶挚浩!他还活着,他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了!可叶挚浩就像看不到我一样,反而对那个女鬼轻声细语。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鬼!西海人的黑发碧眼,操着一口西海语,长得也就略有两分姿色,我没毁容前比她娇艳得多!你是谁?你凭什么能站在叶挚浩旁边!你凭什么得瑟你们两个亲密无间的样子?能站在他身边的只有我,他只认我一个,你是什么鬼东西?你在卖弄什么风骚,下贱的女人。 凭你,也想和我斗? 贱货! “贱货!”我用本国语骂她,又用西海语重复了一遍:“下贱的女人。” 我以为骂得很响亮,但他们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那样更顿挫。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骂一个女人贱人。我会愿意为一个男人与女人争风吃醋。 我还是于飞吗?早已经不是了吧。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再也不是自己了。 叶挚浩只来看过我一次,仅这一次还是为了拉那个贱货离开。 那个贱货,那个贱货,那个西海的贱货,那个称呼叶挚浩是“亲爱的”的她,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好女人,温柔,细致,也按照我的嘱咐把宝宝带来了,还亲自为我熬粥吃,甚至探望我时、当看到医生用纱布探进我伤口一点一点刮腐烂的坏肉,看到我疼得浑身抽筋一样扭动、根本不能自控时,她还帮助护士死死按住我的肩膀。她娇小的身体根本没什么劲,我恶意地推开她,把她甩到病房的墙上,我想撞死她!她歇了会,竟然揉揉背,又不怕死跑过来,帮护士按捺住我。 我当然想再次甩开她,再把她甩去撞墙的,但她安慰我的声音竟让我觉得她心地善良。使我下不了手。 一方面是身体的创痍,另一方面是感情上的背叛,我只能自己痛苦。自己生不如死。 而我的样子这么可怕,她竟然不害怕。 她并不是有意做个叶挚浩看的,是她本来就是这种好人吧。 ——“那个叶挚浩”好有福气。现在我只能称呼那个人是那个叶挚浩,只敢这样称呼了。“那个叶挚浩”曾多次让她放弃救治我,还安慰她她已经尽力。他口口声声心疼她太累。 呵呵,他居然心疼这个女人为了救我太累。 我简直认不识他了,我不敢相信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是叶挚浩了。他那么锐利、那么有城府,那么不紧张我,是的他仍然是高大而希声的,只不过比以前有了更多魄力。 结果,还是那个女人救了我,我是不是应该拜倒在这个女人的裙下?而不是横尸在他叶挚浩的面前。呵呵。 “叶在战场上,差点死掉,被前线炮弹的碎片嵌进了头脑里,医生都说他活不过来了,可他还是醒了,他说是为了我,因为我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鼓励他振作起来,他说他听到了我的声音……” 叶挚浩他受伤了?差点死掉?而她是个救死扶伤的护士?为了她才醒过来?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再次见到我,见到飞飞啊!跟她有什么狗屁关系! “他怎么了?伤得严重吗?”我抓住她的手,急迫地问。我要去见叶挚浩,我要跟他解释。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怪挚浩,他也很可怜,因为头受伤,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就这么自顾自讲故事一样给我听。她也明了我了解不了他和她之间的深刻感情,所以只要求我做个幸福的死里逃生的忠实听众就行。 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吗?我恍然,大悟。大骇。 他都忘记了些什么? “是你救了他?他脑袋里的弹片取出来了吗?他现在怎样?”我用她的母语和她交流,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她拍拍我的手,不施粉黛、非常朴素,非常温柔,她用西海语言回复我,说她的名字叫虹。 好名字,雨后终能见彩虹。虽然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我知道是她救了叶挚浩,我心里顿时觉得她不一样起来,觉得她很神圣很了不起,我就是这种心情,就是她像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一样。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配是。 我是想过去找叶挚浩,跟他解释我们的国王,唤起他过去的回忆,对于我的回忆。我当然想去找他说个清楚!我为他放弃了别的男人,我为他放弃了锦衣玉食,我为了他苦苦等待苦苦找寻,这些,我当然都要说给他听。他会想起我的!他一定不会忘记我! 我不能容忍他忘记飞飞。 我从虹那里探听到他现在地址,忍着伤痛,我去找他。 我站在他休憩的旅馆前,四周人都在奔跑躲避渐大的雨势,我哪里也不去,我一定要等到他。 我也不躲雨,我就想淋雨,待到我唤起叶挚浩的记忆时,他一定又心疼又自责的。 我嘴角微微笑。很笃定。 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我的心情由激荡亢奋慢慢安静下来。 也许,他并不想见到我,否则怎么解释他所有事都记得,独独忘记了和我在一起的事。宁愿做个步兵去打仗,宁愿去前线送死,也强过我对他的伤害是那么重。 也许,是他不愿意想起我? 是啊我害他害得还嫌不够吗?要怎样才够?再去破坏他的幸福?跑去告诉他,我于飞才是他叶挚浩说一不二的爱人?告诉他,告诉他我为了保护另一个男人是怎样刺进他一刀?告诉他我明明和他在一起了,还是和那个男人有染吗?…… 要告诉他吗? 要不要告诉他?! 第145章 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我的心情由激荡亢奋慢慢安静下来。 也许,他并不想见到我,否则怎么解释他所有事都记得,独独忘记了和我在一起的事。宁愿做个步兵去打仗,宁愿去前线送死,也强过我对他的伤害是那么重。 也许,是他不愿意想起我? 是啊我害他害得还嫌不够吗?要怎样才够?再去破坏他的幸福?跑去告诉他,我于飞才是他叶挚浩说一不二的爱人?告诉他,告诉他我为了保护另一个男人是怎样刺进他一刀?告诉他我明明和他在一起了,还是和那个男人有染吗?…… 要告诉他吗? 要不要告诉他?!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的车子回来了,他下车,撑起雨伞,很稳重的样子,小心谨慎地为依偎在他身边的虹打伞,伞几乎完全倾斜给那个女人,他自己淋湿了却不自觉。 这是他用心爱一个人的表现。 当叶挚浩爱上一个人,他就会这样。呵呵。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我看着他们恩恩爱爱进旅馆。 我木木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和他难道就这样完完了?呵呵。他就这样爱上了别的女人?他就这样再也记不得我了?我该怎么办。我一直在找他,我想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再也听不到了吗? 他也曾对我许诺过永世不变啊!我的爱情还没伟大到,对方忘记我另寻新欢,我还高高兴兴祝福赞叹的地步。难道我的爱情就这样被他忘记了吗? 我该怎么办。 继续去找他唤醒他?还是滚蛋。 这跟我想象中的重逢差距千里。 我站在那,看着他们走进去,到消失。恩恩爱爱的。我一直看着,我什么都没有做。 从没为他做过什么。 现在也什么都不必做了吧。 没有哭。 我察看了下伤口,医生缝合得很好,伤口已经不流脓了。我还年轻,它应该会很快康复吧。想忘记的事,也会很快忘记吧。 我把琐碎东西一起整理了个包袱,匆匆背起来,又把熟睡的宝宝牢牢系在自己胸前,好了,出发了。 目的地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知道要去哪儿。一定要去个没有叶挚浩的地方。一定要远离这里伤心地。一定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于是,还是可以满世界去找叶挚浩,怀揣着满满的希望和信念,不知疲倦地找下去。是的,我没有再见过叶挚浩,我不知道他失去记忆的事,他重新爱上别人?那怎么可能。他还在这世界的一角,等着我去找寻。 “飞飞,我爱你。”“你敢不爱!”缠绵时,互诉衷肠,我堵他,在当时,傲逼傲逼的我啊。完全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飞飞,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住口,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叶挚浩,你滚去找女人吧!我当你是死了!”我蹲下来,大声哭泣,大声哀鸣…… 满大街的人远远围观我,不敢靠近。 我从来没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次恋爱,都是被男人强取豪夺走了一切,我也没有被甩过,才会在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 我只是希望他能回到我身边。 只是希望,神啊,让我再看他一眼,就一眼也好。 宝宝陪我一起在大街上丢人现眼,被我吓着了吧,他终于也嚎哭起来。 我和宝宝又流泪又傻乎乎地从大街移动到大海边,我荒唐地想随便搭上哪艘船吧,只要不和叶挚浩在同一片大陆、不和他看到同一个太阳就行。 我徘徊着,计算着,够不够买船票。结果是,不够。 只能站在大船边上,凄苦地望着别的乘客拿着行李一一上船。 我只是想随便去哪都行。 也实现不了。 天色已黑。更没有地方去了。捂着伤口,还好是干的,没被淋湿。 这时候,宝宝打了个喷嚏,把我吓死了,这不是鸳鸯蝴蝶发作的时候,得赶紧抱孩子到暖和地方去。 因为实在没有地方去,天太冷也不能带着宝宝睡大街,我就窝在渡口的木棚子里,想尽量挨过这个雨天的夜晚。 秋天就是会绵绵细雨的。 我呆呆看着门外的雨,因为是棚子所以连门也没有,我恍惚地看着外面那一大片的灰朦朦的海水,日渐恍惚。因为靠人类太近,曾经碧蓝的海水被逐渐污染成了铅灰色。又因为战争,大陆上的人民多想移居到西方,因此渡口一家老少、牛马全齐,即使到了夜晚,还是人来熙往,非常热闹。 “你在这。” ——他出现了。 我抬头看着他。呆呆的。随后想起自己的脸已经花了,又赶紧把头和眼神都伏低下来。我就是不想让他记住我不美好的样子。 在他那段忘却的回忆里,我希望我依旧、永远熠熠生辉。 他是来找我的吗?专门来找我? “你有名字吗?”他不耐地打断我的浮想联翩。我的酸腐气。我的花痴。 “……阿力。”我一点也不想让他记住我。反正他也只是随便问的。 他按了下头,好像头有点痛的样子,还是很不耐地说:“虹在到处找你,你乱跑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他是想起了什么? “虹说的。” “噢。”我自暴自弃地弯腰埋下头,把脸死死埋在膝盖中间,“走开,你走开,不要看我。”我嘟嘟囔囔。 “我答应虹一定带你回去,你知道她心肠有多软,快跟我走!” “不要老是虹啊虹的!没她你会死吗?你这个混蛋!”我猛地抬起头,抬起我丑陋的脸孔,冲他歇斯底里大喊。我对虹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我恨不得杀了这女人,所以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她了好不好? 空气静默下来。 他注视着我,流露出上等人看着下等人那种权力阶层特有的傲慢和讥诮。他觉得我已经疯了吧。是啊,谁说不是呢?我为这个男人疯狂,现在仅仅看着他,我的器官都能性起,我渴望被他拥抱,被他亲吻,最后的结合更是让我魂牵梦萦,我陶醉于如今他对我的支言片语;我仰望他,我用胳膊紧紧抱住自己,仿佛他在紧紧抱住我,我陶醉地意淫被他进入时火热的性。我恋慕地看他的每一寸,他脸孔的每一寸,他手指的每一寸,他绷紧嘴唇的、他肩膀的、他双腿的、他的脚的每一寸…… 都让我无法自抑。 我意淫他。嘴唇干涸,身体紧张,那里而高昂。 叶挚浩。 叶挚浩。 再抱一次我,好不好?我好想让你再抱一次。好不好? 这真是,这真是贱啊。我可真是贱啊。 呆呆地看着他。 他根本不理我,他根本不看我,只是不耐地说:“随你回不回去,救了你,真是麻烦。”然后他又按了按自己的头。 “你的头,很痛吗?”我呆呆地问,“对不起啊,真对不起。”呆呆地道歉。 “说对不起有用吗?少给虹添麻烦,你知不知道!”他凑近我,竟然弯腰拉住我的胳膊,屈尊降贵,要拉我起来。 我怕他发现我的异状,死活挣脱开他,身体更往棚子里面缩。我不能要他知道,我对他有痴心妄想。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和他的过去种种,是啊他现在有了属意的女人,他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不看他,我深深地把头埋在膝盖里。 “把孩子给我,你自己随便到哪里去。” “不给。”我闷闷地发声,把宝宝藏到更后面。就是不给。 想要孩子自己去生! 我难受得说不出话,只知道把自己埋在膝盖里,牢牢结实地埋上。我再也不要面对这个叶挚浩。 他的眼轻狂,他的唇边勾勒的是玩世不恭,都是轻慢,他没有回魂,没有记忆,他在用鄙弃的眼光,随意瞧着挣扎浮生的我,高高在上的,冷冷的…… 真是可怕。想到自己所爱的对象已经消失掉,那真可怕。 他实在受不了我了,探身进棚子,他需要弯着腰才能挤进来,棚子里实在太过狭小,他又是个高大的男人,总之,他是抓住了我,他粗暴地一把揪住我的脖子后面拎我起来,“你就这样当爸爸吗?你想让孩子活活冻死?你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啊?” 他扯住我脖子,像流氓一样随意地甩来甩去,把我推来攘去,毫不尊重我。 ——这时,宝宝又哭了,大声发作起来,奇怪的是,每次叶挚浩出场,宝宝总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就好像是,代替我哭出来一样。 第146章 他的眼轻狂,他的唇边勾勒的是玩世不恭,都是轻慢,他没有回魂,没有记忆,他在用鄙弃的眼光,随意瞧着挣扎浮生的我,高高在上的,冷冷的…… 真是可怕。想到自己所爱的对象已经消失掉,那真可怕。 他实在受不了我了,探身进棚子,他需要弯着腰才能挤进来,棚子里实在太过狭小,他又是个高大的男人,总之,他是抓住了我,他粗暴地一把揪住我的脖子后面拎我起来,“你就这样当爸爸吗?你想让孩子活活冻死?你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啊?” 他扯住我脖子,像流氓一样随意地甩来甩去,把我推来攘去,毫不尊重我。 ——这时,宝宝又哭了,大声发作起来,奇怪的是,每次叶挚浩出场,宝宝总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就好像是,代替我哭出来一样。 他终于成功了!成功地把我揪出我的小避风港,我被他拎着,脖子一片滚烫,紧紧抱着宝宝,不明白这个叶挚浩想要干什么。 “虹要救你,救你的孩子,虹说你太可怜,阿力,你只能跟着我们去西海国。”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叶挚浩像头被女神彻底征服的凶兽,急不可待地奔进她为他精心设好的囚室,他完全臣服于她,爱慕于她,听从于她,他不停地念起她的名字,那个叫虹的女子好大的魔力…… 曾经,我也有过这样的魔力的。 我不该想着再次见到他,不该再去打乱他幸福美好的生活,让他忘记我,重新开始吧。我背负着出轨的罪名,已经不可能洗白。也不可能召唤起他任何甜蜜美好的回忆。我留给他的只是背叛和伤痛,他义无返顾跑去前线送死,不也是因为我吗! 我根本就不该再出现。 “我不去西海。”我被他拎出小棚子,外面在下绵绵细雨。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宝宝哭得我头都炸开了。 “为什么?留在这等死吗?”叶挚浩从我僵硬的手里抢走宝宝,抱着,笨拙地哄起来。宝宝不鸟他,继续疯哭。 “……我要在这等我的爱人。我答应过,要等他。”我轻轻说。 “战争时期还等什么人?谈何容易!“他懒得听我废话,改而抓住我胳膊,就走。 “我和他说好的,永远不会分开。我们已经说好了。” 叶挚浩抓抓头,被细雨搅得很烦,他刻板地教训我,他下了结论:“你别再做梦了,她不会回来了。带着宝宝好好生活吧。”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离开这片大陆,有一天会远渡重洋,千山万水的距离,去一片新的大陆。这个大陆叫做西海国。是众多国家里,它虽然物质资源上不丰富,但人民的文明程度和受教育程度非常高,一直被比喻成新兴发展的天然国家。 我觉得西海好遥远。我害怕,再也回不了梦之国。战争还要持续到哪天?要换几个统治者才够?周而复始的无限循环下去吗?无边无际,争夺利益、成为最强者的步伐好像永远放慢不下来,这个世界的价值感觉都是错的,但正确的又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我只是个失败者。 海洋辽阔,平静不惊,是碧蓝色的,晶莹剔透,幸运的是它还没有被战火污染,纯粹如泪,是神为这个星球落下的一滴泪水吧。 那两个人站在船舷边人少的角落里,恩恩爱爱,窃窃私语。 好不恶心。 他抚弄她的头发,她的笑淡雅如花,手指交缠,互相诉说着什么…… 他们甚至接吻了! 恶心的东西。 我远远地监视着。 直到叶挚浩离开。她落单。甲板上正好再无旁人。 我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得有点发抖—— 这是个好时机!如果这时候、如果这时候、趁叶挚浩不在的时候,把那个女孩猛地一推,她就会立刻跌进海洋的深渊,被海洋暗流马上吸进去、想浮都永远浮不起来。 让她永远都浮不起来。这才是公美人鱼应该干的事。为什么还要傻傻哭泣、无望等待,上天已经给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既然我厌憎她,我就杀了她。 倒霉的公主。 永远不给她接近王子的机会。 这才是美人鱼的真正属性。 不可能每个童话都有幸福结局。舔着伤口上的血,磨亮屠刀吧,每个人! 虹站在船舷边,看远远飞翔的海鸥,金色的太阳光辉在她身边环绕,映照出她的美,她正沉浸在幸福里,恍然不觉四周的危险。 我轻轻地、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 我一点都没犹豫,我轻轻走近她、走到她身后,我为什么要犹豫?这个女人都要夺走我的幸福了,我还犹豫什么?当个烂好人吧,谁愿意当谁去吧。我反正黑化了,我不怕死了下地狱,看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地狱敢不敢收? 当我走到她身后—— 有只白色的小鸟,辨不出种类,突然飞过来,静静停在临近的船舷边上。玻璃似的黑眼珠,看不出喜怒哀乐,静静盯着我。 我不会犹豫的。 我已经走到虹身后,我微微转动头颅观察下四周,好的安全!我才轻轻地稳稳地伸出双手来。 ——在那最后的一刻,我瞄到了海水的反光,在如镜的水面上,反射出一张丑陋而扭曲的脸,一张不再年轻、满是沧桑的脸孔,满是岁月遗留下的痕迹,不仅如此,那因为嫉妒和悔恨的火焰被烧灼得毫无理智、只有疯狂的神色,真是比什么都要可怕。可悲。 我不想成为一个可悲的人。我可以可怕、可憎,甚至可耻,但我不要可悲。我活到现在,在贫穷和□□中苦苦煎熬的最终目的,就是挣脱掉一个可悲的人生。 但是此时,我比谁都要可悲。因为我的精神瓦解了。没有意志力了。 当我看到自己的脸,我被它真的吓住了。那不是所谓的人鱼,那只个屠夫啊。事实上,我的手无法再稳稳举起了。 第147章 我已经走到虹身后,我微微转动头颅观察下四周,好的安全!我才轻轻地稳稳地伸出双手来。 ——在那最后的一刻,我瞄到了海水的反光,在如镜的水面上,反射出一张丑陋而扭曲的脸,一张不再年轻、满是沧桑的脸孔,满是岁月遗留下的痕迹,不仅如此,那因为嫉妒和悔恨的火焰被烧灼得毫无理智、只有疯狂的神色,真是比什么都要可怕。可悲。 我不想成为一个可悲的人。我可以可怕、可憎,甚至可耻,但我不要可悲。我活到现在,在贫穷和无望中苦苦煎熬的最终目的,就是挣脱掉一个可悲的人生。 但是此时,我比谁都要可悲。因为我的精神瓦解了。没有意志力了。 当我看到自己的脸,我被它真的吓住了。那不是所谓的人鱼,那是个屠夫啊。事实上,我的手已经无法再稳稳举起了。 因为察觉到自己的丑陋,而竟然无法对抢走自己幸福的女人下手,这听起来就是矫情吧。就是装模作样。分明是不敢。 也许也对吧。我没有敢去推那关键的一掌。 我自惭形秽了,就算她死了,相信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虹,相信他不会缺少女人。我已经占据不了什么优势,我也倾吐不出我的苦楚,只能苦苦煎熬到死了算了。 好像一切都是在我丝毫不在意的时候就突然发生了。 所以,刚才躲在这对璧人身后偷听时,当我听到他们这样说,说什么他们就要订婚的鬼话……这些话我一句都不可能去相信!我情愿把所有的感情,对妈妈的,对陆震齐的,甚至对宝宝的,都可以彻彻底底第覆灭掉,只为了换得叶挚浩心中有我的位置。我这颗在屈辱和逼迫中活了三十年的心完完全全地爱着我的男人的时候,我就又要被放弃了。 我转身,看到,他!就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他可以看到我的所有动作。但他一定不相信我会想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淡淡看着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又好像什么都了然于心。 我满不在乎地也看他。 ——手指尖冰冷的疼痛,却没有爆发的欲望,我的面孔一定再次扭曲了吧。我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抽痛,我被逼得已经没有退缩余地,只能直面失去记忆的叶挚浩。 脸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我曾经可以称得上是傲慢的美貌已经损毁。损毁,和我的心一样,,破裂了。 我一步步走向他。 一步步走过去。 直到擦肩而过。 从甫认识开始,这个男人就对我充满了讥诮和不认真。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他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喂,丑八怪,你不会是在暗恋虹吧?你看她的眼神就很不正常,那你不怕我吗?还是想和我一起竞争?” 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重点。 我真的听不懂。 丑八怪听不懂。 ——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我仿佛听见雨滴声,又是一个雨季,那个雨天,那株焦尾,那个人…… 我也知道我该放手。但是我做不到。 若这就是他最后的终极的报复,报复我的出轨!他该可怜我放过我了罢——只是现在,不要说放弃我,我这一生从来都是放弃,对幸福什么,根本没有了指望,但我现在确实有想要保有的珍宝,是我想要用漫长岁月厮守的心爱——就请他,叶挚浩,不要破坏他。 可是这一切我都不能说出来。我也苦苦维系着自己的波澜不惊。 叶挚浩看着我的眼神,毫无留恋。在战地医院里,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在漫长的疼痛和疲惫里,唯一支持我活下来的信仰,是找到他,这个现在用一双冷淡眸子看我的男人,我可以让他把我的身体操碎,我可以匍匐在他脚下苦苦乞怜,我可以对他发誓——我爱他,用我的生命来爱。但这些还有用?我着实背叛了他,我为了另一个男人一点也不犹豫就抛弃了他,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抱着男人的身体,自在享乐——所以,绝不能饶恕我,是吗? 我好想拥抱他,我好想把他一起拽进地狱。好想用自己这具残破的身体迷惑无情的他。 我阴沉地走着,折返回自己的客舱。 第一件事是打开窗户,把桌子上的镜子扔进海水里。我再也不要照镜子,再也不要了。 我的动作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宝宝,他于是“一一呀呀”地开始哼唧哼唧,毕竟带他时间已久,我知道这是召唤奴才服侍的信号,我坐在床边上,给宝宝挠肚子,宝宝一点也不怕痒,他很喜欢被人抓痒痒,就像只大型猫类动物一样…… 我拉扯着宝宝,把宝宝拽过来。 “我很可怕吗?爸爸很可怕吧?”我大声问他,声色俱厉。他不仅不吭声,还“噢”地一声打了个哈欠。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办。如果能像宝宝一样简单,我是否会快乐一点? “爸爸好想看到你长大……”我搂起宝宝,紧紧搂住宝宝。 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去那里。西海国。就像叶挚浩过去对我许诺过的,美丽的新世界在向我们招手。在航行了将近十天后,我们的船靠岸了。新的帝国向我们招手。因为掌握他们的语言,所以交流起来并不困难。但本身也没有什么好交流的,我现在成了这副鬼样子,就怕吓到别人,所以来了后,就一直默默地在叶府打打杂,做些扫地、园丁、修修汽车的小事, 刚到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了叶挚浩的爸爸。我不担心,现在我的样子连亲妈都可能认不出我。叶挚浩简略地说了下我的情况,虹在一旁,有些担心,接着叶挚浩说我虽然脸受过伤,但为人非常善良刻苦能干,哦还自己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虹本想把我和宝宝安排到她家的庄园,但我表示自己更希望留在叶家干活。 是的,虹和我说过,我才知道她原来也是家境富裕的千金大小姐,叶挚浩真是走的狗屎运。甩了我?这么快就钓上新的美女。 既然虹开了口,父亲当然立刻就同意了我和宝宝安排进府。比起我这种小事,父亲更加关心的是叶挚浩和虹之间的亲事。这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第148章 刚到的第一天,我就见到了叶挚浩的爸爸。我不担心,现在我的样子连亲妈都可能认不出我。叶挚浩简略地说了下我的情况,虹在一旁,有些担心,接着叶挚浩说我虽然脸受过伤,但为人非常善良刻苦能干,哦还自己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虹本想把我和宝宝安排到她家的庄园,但我表示自己更希望留在叶家干活。 是的,虹和我说过,我才知道她原来也是家境富裕的千金大小姐,叶挚浩真是走的狗屎运。甩了我?这么快就钓上新的美女。 既然虹开了口,父亲当然立刻就同意了我和宝宝安排进府。比起我这种小事,父亲更加关心的是叶挚浩和虹之间的亲事。这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我爱的人要娶别人了。 直到叶挚浩的消失,我才终于发现,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无论大小、输赢,最后能一去不复返的人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 好啊,这样,他就不必再为我付出多余的责任和心痛了。 我,是个丑八怪来着,是会烫伤他手掌的那般任性。 叶挚浩已经回到他的世界里了,我对自己说,而我呢,那条公美人鱼照见第一天的阳光时,变成了海的泡沫。 他的记忆已经消失,不会复苏。 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了……爱啊,求你,忆起一点点的我吧! 忆起你是怎样为我展颜,扫尽眼底难以磨灭的沧桑,忆起你曾怎样深情凝望我的眼,却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可以打动我冰冷尘封的心,忆起你给我的吻,霸道灼烈得像燃烧中的火焰,叫我无力自拔,沉溺其中,你总是像孩子一样坦诚,坦诚说爱着我,坦诚我对于你是怎样疯狂的诱惑。 不记得了吗?再也不记得了。 我总是悄悄地尾随那对嬖人,就好像长年累月养出的习惯,我跟踪他们,窃喜着,小心翼翼着。我根本无心专注我的扫地、园丁、修车。我的时间都拿出来,暗暗跟踪他们! 我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看着他们接吻,看着他们交谈,看着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游湖,一起散步,一起一起…… 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令人称羡的一对。 好像你连嫉妒的资格都不配有。 “叶挚浩……”我轻轻吐露这个名字。我爱你,所以不能用叶少爷去称呼陌生迥异的你,泪水,真心想涌出心底,涌出眼眶,我总是这样悲也好喜也好统统可以让我流下眼泪,只是现在已经太清楚眼前的你再也不会心疼了,泪,不配流出来,话,也无法吐露,我这样的丑八怪,什么都无能为力。 仿佛天见我哑然微弱的声音,叶挚浩突然回过头,用一点茫然的神色——有几次,我情不自禁,叫出他的名字,我叫了他,僵硬地看着他,却又说不出任何话,他实在厌烦了我,厌烦地掉头就走。 现在,我躲在阴影里,伸出我的手,在空中,在虚无中,用我的手指一点点摸索他的轮廓。好像就摸到了他的光和他的热,好像就又回到了从前…… 如果可以让时光道流,如果我可以拒绝陆震齐的诱惑,那今天的伤害,对我最心爱人的伤害,根本不可能发生!只要我能安于天命,只要我能不留恋过去和陆震器的种种,只要我不是那么没原则的心软…… “带我走吧。”我轻轻说,“只要和你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我会一辈子跟着你——”我喃喃自语,躲在树后,偷窥那对情深的情侣,像念一个一某,一个可以使他们分离的咒语。 叶挚浩很快就命令我们在花田里种上无尽的鸢尾。 他们都以为他是喜欢。 但他和虹来花田游玩时,他自己说,他并不喜欢这种花。 那你为什么要种?虹问他。 他想了想,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在家里种上这种花。“毕竟,很浪漫,不是吗?” 他们甜蜜地,相视而笑。 花田十分广阔,芳香从田野里传来,这里真是很美,我拿铲子疯狂地铲着土,纱帽掩盖了我的伤疤,使我可以和工人们混在一起,不再那么突出那么丑。 ——到花开的时候,叶挚浩就要娶别人了。 真想掐碎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真想用花刺扎满他身边女人的脸。 一只白色的小鸟停在我手边,长得好像轮船上的那只,它静静停靠着,我充满嫉恨,我嫉妒白色的洁白的!我拿铲子去捣那只鸟,想捣碎它的喉咙,捣断它自以为是的小脑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但小鸟迅速地飞走了。它好像能闻到我意图做案的气息。 为什么除了我以外,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幸福!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失去爱情,而不是他们! 我也不想这样狰狞,可是我的心中充满了嫉恨。 直到孩子的哭声打醒我残忍的想象。我才想起来,为了随时可以照顾宝宝,我申请了园丁组长,把宝宝带来花田。 为什么根本不是我的小孩、我却要照顾他?为什么我不把他甩给他亲生父亲或他亲舅舅?为什么我过得那么辛苦还要喂养他?为什么连叶挚浩都要大刺刺问我这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就因为我长得丑陋,宝宝却这么冰雪可爱! 我蒙住脸好了吧?我用纱帽永远蒙住脸,再也不露出我的疤痕了,到我死我都不摘下,可以了吗! “你在干什么?”声音突然传来,训斥的声音。 我听到他的声音,我仍然埋着头。 “你是种花还是毁花?”他走近我,在我头顶训斥。 我根本不理他。谁他妈想理他!我就爱铲土怎么样!拼命铲土。 “花茎都给你铲断了!”他拿脚踢踢我的手,不让我继续干。 “阿力,你怎么了?”虹,永远是那么温柔的虹,大小姐蹲下来,拉住我使劲的手,担心地问我,“挚浩,你别那么粗鲁。阿力可能是还不习惯这里的工作。” 第149章 “不用你替我说话。”我对虹冷冷说。 “你看这个人,行为古怪极了,你是女主人,他不过是个园丁,他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叶挚浩马上发作,边把虹拉扯站起来,“真不正常。” 不正常。不正常吗…… 你忘记了是你先强求的我,是你把我变成今天这样! 不管叶挚浩有多想把我赶开,虹都远比他有耐心的多。她一直安慰我,问我是不是累了,是不是想换其他的工作。 我根本不理她,我铲子一甩,就刷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土,弯腰抱起摇篮里哭泣的宝宝,马上就调头走开。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们两那么恶心黏到一起,那么虚伪互相帮衬,那么做作你侬我侬;我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什么态度啊!丑八怪!”叶挚浩在我身后喊。我也不管他。随便你糟践我,随便你给我起什么外号,我是没办法拿你如何,我至多是不理你。这总可以了吧! 我怒气冲冲跑出他们的视线,我真的不想回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他们两个恶心死了,看得我要吐!我挎着宝宝的摇篮,一路颠簸,宝宝倒渐止了哭声,好似赞同我的主意了,他反正不烦神,到哪都有大姐大妈迫不及待给他奶喝,他渐渐大了,蔬菜熬的汁也能喝进去一些,我想他以后不知道长得像谁,是爸爸那样帅气还是妈妈那样甜美?唉,不知道陆震齐是否平安。凭他的能力,到哪都能吃得开吧,可能像叶挚浩一样,他现在也有了新的不错的女人吧,淡淡的怅然围绕我。 “于禾,你以后长大了,会不会离开爸爸呢?会不会呢?”我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挠宝宝的胳膊窝和小肚脐,逗得他“呵呵呵呵”在笑,好不可爱。 是我的儿子,好不可爱。 我不是个好情人好伴侣,但我会努力当个好父亲。 我不跑了,回过神来,我何尝有资格生那两位大人物的气呢?我只是个小杂役,心里也怕颠簸到宝宝, 花田边缘的泉水池里,有一个人工小瀑布,水声丁冬,清澈。今年的鸢尾又要开放了,手边上,都是紫色、红色、白色的……好一个爱情的海洋,我在心里嘲讽起来,是啊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对这豪奢的鸢尾庄园评头论足,无论是鸢尾还是其他什么,都是人家叶公子好不容易复制来的爱情,都不是我这种丑八怪能沾染的,我曾经站在鸢尾世界的中心,现在又距离它多么遥远。 曾经,我站在花海中心,静静等待年幼的叶挚浩,曾经他也是瘦弱可以怜爱的…… 如今,他把我忘了。 我被他打击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再也不敢等他了。好吧我承认,他需要温柔似水、明朗清丽的女人,譬如虹。 因为傻了吧唧的奔跑,头又蒙得像猪头一样,流了一身汗,我把宝宝放在干净的平台上,自己摘了纱帽,脱了上衣,在那舀点喷泉水清洗。太阳暖烘烘照耀着,紫色的鸢尾如丝如雾,朦胧的睡意袭来,我悠闲地枕在平台上,闭上眼,想小睡一会就好,打个盹就好,只要一会就回去干活……结果,我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的一端是鸢尾簇拥中的虹,美得叫人窒息,她模糊地站立着,突然,出现一个男人,仍然模糊,看不清楚,但他却在走向我,越来越近,我惊恐地发现自己身处鸢尾的花海里,无处可退,而那个男人已经近得可以让我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了—— 我睁开眼睛,一个男人的面孔与我近在咫尺,叶挚浩,你为什么在这?他看到我的沉睡,就如同窥探出我的梦境,他的眼神犀利冷漠,徐徐地,他竟然往我脸上吐了口烟,袅袅娜娜都是蓝色烟雾,我被呛到咳嗽,我记得他以前是不抽烟的啊。 第151章 他现在如何,他现在爱好什么,统统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提醒自己,低下眼睑,就直起身,想要离开。叶挚浩忽然伸出手、扣住了我的脚腕,他的大手能把我的足踝捏碎掉,我不敢动了,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 ——“叶少爷,你太无礼了。” “是我无礼还是你无礼?”低沉迷人的声音掺杂些戏谑的成分,他扔掉烟,转而对我说:“阿力,其实你的身体还不错哎,又洁白又光滑,奇怪为什么脸毁成这样?”他轻轻挪动那只抓住我脚踝的手,来回地、轻轻地在我的脚上挪动,肌肤相触,热度升温,渐渐地把我的脚踝摩擦得火热起来,我不知道他干嘛这样!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因为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体看,整个神色显示出不那么对劲…… 他俯视我,他把太阳光完全挡住了。 让人害怕! 他这样唐突我。不就是欺负我无力自保吗! 我又气又觉得脸红,因为对方在那么无礼于我。 “滚开。”我叫嚣,想压住他的气焰,“卑鄙的东西,” 他竟然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手不安分地伸得更远,碰到我的上身皮肤,不是抚摸,而是一点、一点地碰触。 就像我们第一次重逢时,他用妈妈的药物引诱我、强迫了我。 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么凄惨的从前了,我推他,想推开他。我恶狠狠地骂他、诅咒他是个混蛋! “继续骂呀,继续——”他不慌不忙,厚颜无耻。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我越骂他,他反而对我越兴奋。从动手动脚渐渐演变成爱抚一样的异样性质。他抚摸我的皮肤,我的下巴,我的脸,我的手指…… 我逐渐丧失抵抗力。是啊这是我一直暗暗期待的,期待他的爱抚。红晕染满我脸颊,动作也由推拒变为软趴趴垂下,身体依偎他充满男性的身体。 我从没对他死心。眼下,尽是情动。我指望着,和他重归于好。我指望着,他终于能记忆起一点点的我来。我指望着,他彻底甩开虹那个女人,不与她结婚。 我想的,很天真吗? 我轻轻地,发出一点叫声。我这时机,忘记了自己的脸已经损毁,身上也有深重的疤痕,我只是全心全意欢喜着叶挚浩对我的好颜悦色,他甚至愿意触摸我的身体了。那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风过处,都是花香。 浪漫的颜色,首先是红,然后是雪白,接下去是紫色,虽然颜色不同,到底她们的香味没有进化完全,所以浪漫,都只有一种香味,每个人的人生里都或多或少经历过这种香味,这种香味,叫做浪漫。 请一定珍惜吧。 当风停了下来。 “不骂了吗?”叶挚浩突然停下来,这样问。 我陶醉于他对我的热情,眼睛微微眯着,我想看清楚他,我于是拿手去摸他的脸。 ——“啪”的一声,手被重重打开了。 我一愕。脑袋还来不及消化。 “变态!” “我不是、我没有……” “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你喜欢男人,老变态,丑八怪这么能作!” “不是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光裸着上半身,一副情动模样,根本没有丝毫说服力。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你?”他却在哈哈大笑。 他笑话我。他竟然在这种时候笑话我。我才明白过来,他是故意戏弄。他故意碰我,故意惹我,故意对我温柔对我笑,故意夸赞我,故意显出他不在意我的脸变成什么样了,故意装出沉迷陶醉的样子,故意勾引我上钩的……他原来,只是想笑话我。 他只是想笑话一下这个变态。才逗弄我的。 “……”我低下头,摇摇头。我捂住脸上的疤痕,试图想遮挡一下暴露在人眼前,丢人现眼的自己。我不能说。永远不告诉你。 第152章 他没有再阻拦我,任我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很欢喜,终于逃脱叶挚浩的掌握了!他的方圆五里内都没有我啦!此刻,我就只有难过,他没有再同以往那样追逐了,他再也不会追求我、爱慕我了,把我如珠似宝地好好对待了。一切往日,都已过眼云烟。 只难受这个。我的脑袋里没有什么宏伟的理想和画面,就只有和他相爱时的片段不断闪回。无论是接吻和造爱,叶挚浩都纵容我,尽力爱惜我,希望我得到快乐,虽然他每每会越来越失控、无论动作或语气会越来越粗鲁……到底事后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无比气恼和无比无语,他会道歉和想尽办法逗我开心。但逗我开心的手段也很拙劣,无非是给我好吃的或好玩的,兴致来时带我去骑骆驼、去很遥远的沙漠旅行、去看楼兰古城前最先升起的一轮孤月,或排几个小时队就为买脏兮兮小店里那好意思限购的一袋毛栗子、也可以带我去游泳,嘱咐我留在浅水里,他去蓝的颜色发深发逅的大海里潜泳,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好担心他出事,好担心地游到海里喊他名字,他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吓我,他大笑着,看我吓得白白的脸色,他举起他手中硬邦邦丑丑的东西给我看,他笑着说他终于采到一只含粉红珍珠的大母蚌给我—— 没有一件是能逗我真正开心的。简直都是孩子般的无趣和无聊。我能怪谁呢?他本来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天马行空的富家子,叶挚浩—— 仅仅因为他把我的衣食住行包办、我的头脑里的思想他也要包办,我就背叛了叶挚浩。 仅仅因为他自己桀骜不驯,却对我管束严格,仅仅因为他为一丁点小事就会发作、就会在意、就会吃醋、就会闹得没完没了!我就放弃了叶挚浩。 仅仅因为这些,我就抛弃了他。我就抛弃了叶挚浩。 仅仅因为这些,这些不尽如我意,这些不够浪漫,这些不够那么成熟,不够那么花团锦簇温文而雅,这些总是还差那么一点! 我就送他去死。逼他去战场。我就,看他去死。 我就、我就……我就。 我现在,哪还有什么资格怪他负我。 第153章 其实,是满心绝望的。是不想再赖在叶家的。但又抱着一丝希望,指望着叶挚浩万一有一天想起我呢?就是抱着这样微悯的希望,不得不一天赖着一天过下去。 想走,又不能走,想摆脱掉、彻底拜托掉,又怕他再也找不到我,怕这次真的永远分离。 就不敢稍动。 衣冠不整、失魂落魄地出了花园,走到了西海的街道上,西海的树木很多,林荫成群,现代化建筑也多,高楼大厦高耸入云,但这个国家非常注意环保,走在街道的拐角上就有鸽子在啄食或在悠闲地清理羽毛,有的行人干脆停在桥上,悠悠然看桥下捉金色或红色小鱼的白色鹭鸶。西海是岛国,但也非常广阔,贯穿了热带和亚热带两个气候带,人们想旅游时就可以驾车自由穿过,可以去热带吃水果,也可以去亚洲热带享受温润。 我也,想去热带,去炎热的城市看一看,去吃永远是热的东西,去看场热带气候里拍的电影,去蓝色的大海变坐一整天,什么都不去想!而且也很简单,只要买张长途车票,再带上个宝宝也可以了。 “宝宝,你想跟爸爸去吗?”我有模有样地问那只宝宝。 他竟然扭捏不安地看我! “说话啊!说话啊!”我摇他,动作粗鲁。 ——“小伙子,你可不能这样对婴儿。” 竟然有人看到了来阻止。 我一看,是位穿着很朴素的大爷,我竟觉得他有点眼熟,我盯着他看,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好像他觉得我也挺眼熟的。 这样看了半天,我才看出来:“梁伯,您怎么在这?我是小于啊!跟你一起在修车行同事过的。” 梁伯咋舌,“小于,你的脸怎么了?你怎么瘦成这样了,都脱形了,我都没认出来,这婴儿是你的孩子吗?你什么时候结的?” 我不好意思地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挠挠头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实话……还是不要了,我说:“我也是逃难来的,他是我妹妹家的孩子,我妹妹过世了,嘱咐我来带。” 梁伯逗了会我怀里的宝宝,一边数落我:“你最近吃得不好吧?怎么瘦成这样,那也不能拿孩子撒气了,才多大的孩子?一岁都没到吧。我早就说,你一个单身汉带着个老娘到哪都不方便,安排你和小芬见面,你又坚持不肯,我还以为你有了心上人,才撒手不管了。” “我妈妈已经过世了……我现在在叶老爷家工作,他家做贸易的,很有钱,对下人还是满体恤的。小芬,是谁啊?”我脑袋里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就是我亲戚的闺女啊!”梁伯给我气得不轻,把宝宝还给我,他重重拍了下我的头,“小于啊,你人是好人,就是对自己的事不经心啊。” 我呐呐地,不好意思再解释什么。 梁伯给了我他家住址,让我最近几天就来看他,然后又逗了会宝宝,就和我告别了。 我转手就想把写地址的纸条捏成团,想丢了,宝宝这时候却莫名其妙地伸出爪子,“恩恩!”地夸张地叫着,一边“恩”一边非要去够我手里的纸团,“这有什么好玩的?非要玩是吗?”我于是就丢给他,给他自己玩了。就是个很奇怪的孩子。 第154章 在外面发了好一会呆,天黑了,宝宝哭着闹着要喝奶,为了冲奶粉我才不得不回家,我根本不想回去,不想回去的! ……可又不得不回去。 快回到叶府的路上,又恰好碰到虹小姐,和她的未婚夫。我极力想回避,可那个男的还特意叫住我,当着虹的面大刺刺问我,问我下午没事吧?只是开个玩笑,我不会当真吧? ……我靠,当真你妈头啊当真,你那么玩我,现在还好意思问我当不当真,我气得都想骂出来,但又不好意思当着虹的面,只有气愤郁结的冷冷笑,不理睬他。你不就是想气我吗,我也不骂你,我无视你总可以吧,大少爷! 虹沉浸在幸福里,还记得关照我,说:“我托朋友给宝宝带了进口奶粉,你不要客气,我也很喜欢宝宝,下次我来就捎给你。” “虹小姐……”我却脸红起来,虽说是这么大年纪的爷们了,但被女孩子关照还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虹一直都那么好心,她是千金大小姐,却从来不计较我对她的不礼貌或生气发火,跟她比起来,我绝对是低到尘埃里。 这样的虹,男人怎么可能不珍惜,不心动。 唉。 “宝宝手里是什么呀?一直攥着不放。”虹抱着宝宝,捏他的小脸蛋、小肉手、小猪脚,开心不已地逗他玩,没办法宝宝就是美女万有引力活体真人版。 我先还没反应过来。叶挚浩也好像好奇的样子,“咯吱咯吱”宝宝,宝宝笑得眼眯眯的、不由把紧紧拢着的手指松开了,叶挚浩马上抢在我前面把他手里那个小纸团拿过去。 “这是什么地址啊?”虹依偎在叶挚浩身边,幸幸福福地问我。 第155章 本来,根本没什么事的。就是叶挚浩又拿我开玩笑,居然接口说:“一定是上街会小妞去了。肯定是女孩家的地址呗。” 虽然我知道他这是嘲讽我,可是这件事上我就是要争口气,是啊我脸毁了身体也受了伤,但不意味着我就没有爱的权利啊,我心里仍然默默在等待着叶挚浩能想起我,才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一天天挨过去。虽然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赌气的心理我也有,我就笑笑,拿回地址条,说:“天色现在晚了,要不要明天跟我去看看?” 我挑衅地斜眼看叶挚浩。 他俩看我难得这么正面回应,还不屈不挠的样子,本来没什么事的,却也纷纷来了兴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挚浩兴致勃勃,想看热闹。虹看不出我和他之间的暗潮汹涌,她也顺了叶挚浩的意思,说我们三个正好一起出去走走玩一玩。可能因为我的命是她救的,虹觉得对我负有一定责任,她总是很关照我。可我就是看不惯她对叶挚浩俯首帖耳、惟命是从的劲,我总觉得反过来了,怎么也该是叶挚浩耐心体贴、温柔关怀啊,虹干嘛总是这样乖顺!她又不是洋娃娃,她明明善良又坚强啊。 第156章 不管怎样,在下个星期的周末,我推着摇摇车里的宝宝,后面跟着两个拖油瓶一样的角色,一起去看望我往日的同事。梁伯应该不记得叶挚浩的,这个男人只在修理厂露过一次脸,就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年纪大的人都记性不好。所以我想应该没关系的。而且就是叶挚浩自己找霉头,这次非要跟着去打酱油,这能怪得了谁! 到了约定的地址,很奇怪,竟然是一个公园! 还好,没错,因为梁伯就在公园门口左顾右盼着等我,我高兴地喊他、向他招手,后面两个人就在嘀嘀咕咕,说什么怎么是个老头啊?不是妙龄少女吗?这样那样的……我真服了他们两个了。 “宝宝带来了吗?我很想他啊,我的孙子还留在东北,我一年多没见他了。哎哟,胖小子,给爷爷抱抱!”梁伯非常高兴,走近了,第一动作是抱起宝宝,捏捏他脸。傻宝宝也不管认得不认得,就“啊啊啊”地叫起来,十根短手指还“噼里啪啦”好意思在那鼓掌。我翻白眼。后面两个人很趁时机地站出来说:“于飞,你们好好聊聊,那我们先回去了。” 其实他们就是感到无趣吧!想抓我包没抓到而已。哼。 ——“梁伯伯?他们是?……”脆脆的女声这时候响起来,“我把汽水买来了,您喝吧。” 我望去,是一个短头发的,看上去也干干脆脆、干干净净的女孩子,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和黑长裤,手里握着两瓶汽水。 “小芬,这就是于飞。”梁伯才想起正事一样,连忙把手里的宝宝放回摇摇车里,又开心地拉我站过来,指着我对这个女孩讲:“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那个孩子,心地特别善良的那个;每次我修不动车子时,他都来帮我忙,替我干活却算我的量。就是他。” 第157章 “于飞?”我身后,一个男人静静地问。 于飞……我自己都忘记这个名字了。我现在是阿力。不是狗血的于飞。于飞是漂亮的,清高的,特别的,是被男人爱慕的。我脸上的疤疼了起来。 “您叫错名字了,梁伯。”我淡淡解释。突然之间明白了梁伯的用意,他叫我来是为了介绍这个女孩子给我认识,介绍我和宝宝一起,天啊这太尴尬了,我一个带拖油瓶的丑男!这不是侮辱人家好姑娘吗,看这姑娘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啊呀这是做什么啊。 叶挚浩听到我的解释,倒也不支声了。梁伯是老江湖,看看我对他的使的眼色,也知道我有难处,也不追究了,还有他果然没有认出叶挚浩。互相介绍完毕,于是五个大人加一只宝宝就开开心心杀去饭馆吃饭,因为正好也差不多到点了。饭桌上,两个女孩子位主角就围绕着宝宝开始谈天说地,嘻嘻哈哈—— 第158章 小芬很害羞,一直闷头吃米饭,也不好意思看我,我有些怜惜她,毕竟要鼓起勇气和我这样的人相亲,是需要颇费番勇气的,我于是夹了桌上白斩鸡的翅膀想给她吃饱些,她看上去挺弱不禁风,我夹到肉的时候,冷不防也有双筷子半路挡过来,也想夹那根翅膀。 ——两双筷子于是各自支起、僵持。 匪夷所思,我没想到现在的叶挚浩竟然堕落到和我争夺一块鸡肉,我就夹着不放!大少爷你奈我何? “你一个大男人吃这么好干嘛?这是夹给虹吃的。”他终于很不耐烦,出口冲我。 我心里酸酸的,望着那块鸡翅膀像想把它看出个洞来,他不说还好,他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是不给,我就不让他献这番殷勤,怎么样!“这顿饭是我付钱,我的桌子,我的米饭,我的鸡翅膀,这块肉明明是我先夹给小芬的,你又凭什么来抢?”我气呼呼地,乍乍呼呼向他叫。 “放肆!没有我雇你,你哪来一毛钱?” “……我不管这么多、我就不让给你!”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决绝地站起身,飞快地抱起盛白斩鸡的盘子,把里面的菜呼啦啦都把拨给目瞪口呆的小芬。 “你——”叶挚浩马上就不服输地拽过我领子。瞪着我的眼瞳,蛮横而无礼,可当我看着它,依然觉得怦然心动,就算在人山人海中,我想,我也能找出哪双是他的眼。 “挚浩,别这样。”虹轻轻说,非常淑女,淑女式地轻轻摸着俏丽的马尾辫,对四周人说:“小芬,你别害怕,他们两个经常这样,就是互相逗着玩的。” “小伙子,都这样,也就年轻时有那样的劲头。”梁伯也说。 小芬怯生生地,把那块翅膀缓缓夹进虹的碗里,轻轻说:“小姐,你吃。我不喜欢吃翅膀。” 我真服了小芬了!我也真服了虹了。 我连瞪叶挚浩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这个搞怪的大少爷。今天穷凶极恶什么?跟我们这等小民一般计较什么?只是一根鸡翅膀而已啊! 我坐下来,谁都不理,谁都不夹,专吃自己的饭。 第159章 小芬也是个苦命人,先前嫁的男人被征役打仗死了,父母都留在了东北,只有她一个来及逃到了西海,靠给人缝纫做衣服为生,也时不时靠梁伯接近着,才能勉强过活。 我也对她说了我的情况,就是妈妈生病过世了,战争又让我毁了容,以前是当修理工,现在在叶家打打杂做做仆人,也不富裕,只是靠两只手吃饭的贫苦人,一个男人还带这个孩子,这样生存着。 小芬只低着头,只是慢慢说了句,宝宝很是可爱,她很喜欢。 ……弄半天,当年风靡众人的飞飞也只能沦落到靠一只牙都没长的宝宝招揽青睐了。算了,还是不想过去的血泪班驳史了。想了都觉得腹上的伤口作疼。 就是过时的凤凰了。 什么男人女人,真喜欢假喜欢,全都是假的,不是说忘记就忘记了吗! 是啊叶挚浩彻底是把我忘了,但我没有忘记他,也不想再背叛他。我只跟小芬说,只要她愿意,我会像亲生哥哥一样照顾她,直到她找到合适的归宿。而我确实也需要个人帮我照看宝宝,我不能在上工时、到哪儿都带着他。 两人搭伙过日子,并不一定非要夫妻吧。小芬搬过来和我们住在了一起。我们也不对别人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经过战乱来到和平,人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什么多余的话了,只是两个苦命人搭伙凑在一起。 小芬把家里料理得很好,做家务打扫归置这些,对宝宝也非常有爱心肯照顾,我慢慢觉得自己真有了一个妹妹。 故事说到了这里,其实应该结束了。幸福的人幸福都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下面该演绎的,应该是叶挚浩和虹之间波澜壮阔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了吧。 我的主人和女主人。 第160章 很久以前,有只公美人鱼,他被人类船舶的大桨划伤了,奄奄一息的他漂流到一片荒芜的沙滩,只能慢慢等死了,毕竟没有食物,也没有清新至纯的海水,美人鱼们只生活在深海,在那片蓝晶色的汪洋里,有他们最爱的水源。这只美丽雄壮的公美人鱼哪也去不了了,他看着人类肮脏的垃圾慢慢裹上自己的伤口,蔓延至自己每片鳞片的蓝色脉络……他以为自己只能等来死亡,却不想自己等来了人类的公主。 她救了他。不因为他是一条人鱼,只是因为他是一条生命。 当他苏醒过来,睁开的第一眼,他就爱上她,有时候,爱可以跨越种族和一切。 这条鱼忘记了,在最深的海水里,在无边的蓝色里,在至纯的海水里,还有一条小鱼在等他。在戚戚苦盼。 有时候,你等的人并不一定来。你无可奈何。就像我,我花了很长的很长的时间都浪费掉了,我等过陆震齐,等过叶挚浩,我爱过陆震齐,也深深地爱过叶挚浩,世界上并没有至死不渝的爱,哪可能来那么多至死不渝,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一切终归多是怀念与感伤。 现在的叶挚浩总是挖苦我,说我那么难看的一张脸,却偏有伤春悲秋的情结,他总不断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是谁!噗嗤,忘记自己是谁吗?这句话该我对他说吧?! 他们很快也要举行婚礼了。虹是个,让人可以忘记一切的美好女孩。就像人类的公主。 第161章 鸢尾丛非常浪漫。各种柔软的颜色都有。香味高雅富有情趣,它几乎是浪漫大于美丽。我总能偷偷跟在这对璧人身后,看他们往鸢尾花丛中去,我不是想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是个变态。我承认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变态啊,可看看我的脸,我的身体,这样破败——都是叶挚浩的错!都是他逼的!都是他甩了我!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讨厌他…… 我一边默念着讨厌讨厌,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到那一对的身影。 他们今天不在鸢尾林。 天色近黄昏。软软暖暖的香味围绕我,像安抚我焦急紧张的心一样,我抚摩着她们,像跳进油画框里的小人浓缩成小小的一团,那些花儿比小人的头顶高出不少,一株株的,像一棵棵大树,小人如此袖珍,只有跳着脚去触碰他人生里仅见的高雅美好。我抚摩一朵蓝色鸢尾的花瓣,风吹过,花色飘,随风荡漾…… 我坐下来,想在花丛里打个小盹,但花香味把我熏睡着了。 我睡在了花丛里。 第162章 在床上,他总是喜欢抓住我脚踝,无理取闹粗鲁把我拉近,然后欺身向前,占据我双腿之间,欺身吻我——就是很标志性的求欢举动。有时候情动,他下手一重,我的脚明天又是一圈青紫。 现在,我揉眼睛,自作多情看着他,他正蹲下身,轻轻抓住我脚踝—— 鸢尾花开,香味迷离。就像我们年少时,我依旧在花丛旁的小径等你,你叛逆又没规矩,从不听我的话,不肯好好念书不肯好好去学校不肯收下我的钱…… 香味迷离。 柔软的花瓣像有生命一样随风摇曳,随波荡漾。 于是,天旋地转就开始了,于是,一切嘈杂都消失在这猛烈旋转之外了。 迷迷朦朦看他,挣扎着,我摇摇欲坠想站起, “挚浩……”我不确定,也不相信,那曾是我的天、我的地的男人怎会活生生地在这刻,兀然又倔强着,立在我面前,仿佛轻捧我入掌心呵护的男人又再度回魂了般。 ——他是拽住了我的腿,仅是拽着,和使力拖出。 “你这么脏,会弄脏我的花。”他这样振振有词说。 这样像拖条狗一样把我一把拖出了他的花丛。 我低下头,蜷缩成一团干巴巴躺在地上,丑陋的面孔完全扭曲,这是笑话自己竟以为是上天见怜,换得他一刻的相望。 “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我愤怒极了,我不能再忍受这样无情的对待了。 “那应该怎样对你?”叶挚浩奚落我。 他竟然敢奚落我!明明是我、是我先救的他,我比虹更早更早以前,我比所有人都靠前地发现他,凭什么我现在这么潦倒,凭什么你现在可以奚落我羞辱我!这些鸢尾花原本都是我的,是你奉献给我的! 我坐在地上,荒诞又滑稽,我抓住他垂下的手臂,抓住他的手心,那里面是道道伤疤,现在还会痛吗?那是我和你埋藏的秘密,是火光为我们刻下的烙痕。我抓住他的手,轻轻亲吻他的手心。我爱你,我好爱你。我不能说出口。我怕你又笑话我。 我现在终于理解过去你为什么总喜欢望着我,又欲言又止。你堂堂大男人竟然也会怕我嘲笑。 我只能像着了魔一样亲他的手。喃喃着,我胡言乱语。激动不已。 第163章 “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别再折磨我……” “你认识‘我’?说说看,你认识我什么?”叶挚浩这样问我,任我对他的疯狂非礼。 我想说我们何止彼此认识,你的失忆和头痛是为谁而来?你从没想过,你真正爱的那个人并非是虹,可能是我吗?我想说、我是想说的,当我举着他的手,当我举着他的手动弹着、摩挲我的脸颊我的眉目我的嘴唇我的丑陋疤痕时,当我亲吻他,却永远不能靠近他。我不能破坏他的幸福,我的存在,我明白就是他最大的不幸。 我必须克制自己。 我忍耐痛苦,强求自己放弃,不出声地摇头。 我捧着他那只手,想放下,又不舍得。 “那个老人怎么叫你的,‘阿力’还是‘于飞’?”叶挚浩头一次没对我摆出大少爷派头,也没有露出玩世不恭,他好好地问我,像他真对这个答案有兴趣。 他,是在引诱我吗? 我说不出实话,如今的我都是谎言,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告诉他,有意义吗? “我只是个倒霉人,一个丢了老婆的扫帚星。” “你有过老婆?你那时候也长这么丑吗?”他当我是个笑话,接着问我:“她呢,她爱你吗?你们结婚多久,你很爱护她?她现在人在哪?” “他把我甩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多半她也是个蠢物。是个不安分、变态的丑八怪,就像你一样。”他嗤笑。 “不,他不是的!”我愕了一下,慌忙地放开了他的手。我爬起来,难堪地说道:“他和我不一样。”难堪是因为想到我现在变成这样确实侮辱了叶挚浩,仅仅连提起他,都觉得是在侮辱,我配不上他给我的。“少爷,他真的和我不一样!为了救助我,他可以冲进火里,可以亲手扑打我身上的火焰,为了找到我,他可以十几年十几年孤单地一个人地等待,可当他找到我,他却又什么都不表白,只那么别扭地希望我有一天能发现他的爱,是啊他是个多么别扭的爱人!为了哄我高兴,他可以让我抱他,为了不让我不安,他没有告诉我他早就发现我的出轨,甚至、他甚至也可以看着别人带我走。我从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痛苦和执着。我脸上的伤口都是我的罪过,每天都在提醒我对他做了什么——” 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泣不成声,可真正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已经没有泪了。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已经吃了太多苦头,无所谓命运再怎么玩弄。 是什么忽然轻轻、轻轻又轻轻地摸我脸上的伤疤? 是叶挚浩的手吗? 第164章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我抬起头,看向他,他,在笑?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笑痕在他的嘴角展开优美的弧度。懒洋洋的放松的魅力。 “我说,丑八怪,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那她真是个贱人。爱上你,是她自个犯贱。不过,我也猜得到,这只能是你编的故事。” 他一下子就放开手。 他松开了那只给我带来温暖和希望的手。转身要走。 可是我、我明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什么。 他是在回想吗?可他能想起我吗? “——如果、如果我没有说谎呢,如果我说谎我就天打雷劈呢!”我全然激动,不管不顾一切,揪住他衣服角,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哭泣,泪水打湿手指,泪水坠落脸颊,我失神了、失态了,我被他就要转身而走吓掉了,我知道我此生再也不会有今次的表白机会,这让我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是阿力,我开始胡言乱语、我说:“如果我说,直到失去他,我才发现自己多么爱他呢!如果我说,为了找他,我走完了半个大陆,穿越了整条海峡,才来到西海呢!如果我说,开始时,我不指望他回到我身边,觉得只要能每天看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呢!如果我说,以至于后来当我看见他抱着其他人,他那么喜爱对方,见到两人那么亲昵,我心里又恨又焦灼、恨不得嚼碎他吞咽到我肚子里去呢!我真的好恨他,好恨他这么对我!如果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敢不敢再看我一眼,你敢不敢发誓你什么都没有记起?!” 像是电影拍到暂停。像是龙卷风中小帆船驶进漩涡之心。像是我们刚做完一个怎么也想不起来内容的梦,犹犹豫豫躺在床上茫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根本无视我。他扯开我的羁袢,他推攘我,他要离开我! “叶挚浩,你敢不敢再亲吻我一次。”我向他求欢,我想不出其他办法,其他可以让他想起我的办法,我跪在地上,我的手伸向他裤裆中间,就像他以前为我做的,我也可以为他做到任何…… 第165章 “啪!”一记耳光重重落在我脸上。 我呆掉。他打我的力气这么大,耳朵好疼,嗡嗡的。 “你都不配我用拳头。”叶挚浩说,他实在是用他最大的耐心,在用好好的平静的态度跟我说:“我是因为虹才收留你的,你再不自重就滚出我家!还有,不准你再踏足我的花园。什么好东西你都不配,明白吗?” 我眨了下眼,收回的双手紧紧交拢,缚在心口上。 哦,是这样,什么好东西我都是不配的。 其实最早时我也是这样像的,是你太宠我,把我宠到天上,如星如月,我慢慢就忘记了自己的本质,那是什么都不配的。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就不用承受我带给你的煎熬。 ——“知道了。”我轻轻说。 我不配吗?我脏吗?我是想洗清我灵魂上的污秽,使他光滑如新,只是,这是不可能的。 好想再和他好好接一次吻,一次就好。 好想吻他。唇舌相缠,甜蜜无比。 看着他转身离开,我没有再动手阻拦。呵呵就当作小情侣在吵架吧!那样想着,心里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是什么都没有记起。他把我忘了。 他把我忘了啊。 不怪他。是我的错。 第166章 又下雨了。 每次都是,下的不是时候。 我在西海这个大岛上,慢慢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再也不能像从前,在外面受了欺负可以跑回自己的家,那时候有妈妈在,那时候的我相信始终有雨过天晴的一天到来。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亦或是在绕圈子,只是不能走得太快,不然心会跳得一突一突的疼,好像有钻子拿最尖利的那头在钻自己的心。 四周风景慢慢变化,有时候人流接踵,有时候又空无一人。我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我始终等不到雨过天晴的一天了。 “喂、喂!” 该去哪里?还要走多远? 抬起头,是一片霓虹闪烁。 “那个脸花了的!那个淋雨的傻子!” 啊?好像,好像,是我吗?我呆呆地侧过脸,去望那声音。 ——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虽然过了最当好的年纪,但依然在盛放,足以见得这娇媚脸蛋的主人所拥有的品质多么坚韧。 我也是最底层,绝不会以职业分高低贵贱,但当她喊我,我真的很尴尬。仍然感觉她是著名的老鸨,我还是卖身的娼。 我和她还真是有缘。我和娼寮还真是有缘,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红灯区这里。西海是个自由国家,允许红灯区的存在,只要他们交税。这块国家成立不过200年,但它成长的速度真是让人惊叹。 “还是十八岁吗?编点新词吧,少爷。”她打趣,好吧这个美丽的中年妇女只是对我微微扬了下手中的锦帕……好香的风就直直刮过来了。 好香好柔软……萧大姐。她竟把她的跨国连锁企业开到西海来了。 她,居然还认得我?她怎么会认得我的?连叶挚浩都不认得我了。 第167章 “唉,这世道光景,谁能没点伤心事,看你好端端的脸蛋伤成这样,完全是残了呀……”萧大姐以一种看马匹羊犊那种看牲口的眼光逡巡我,还用寇红尖指甲抓住我下巴,别开,把我伤口凑到亮处给她好看清楚,我吃惊着,为她猛兽一样准确无误的动作吃惊,仍然沉浸在悲伤中,我以一种半恍惚的、抽足了鸦片一样半恍惚的失神情绪任由她动手。 她非常非常可惜地看着我,见到我以后,她的眼睛里、瞳仁里就一直蹿亮!钻进我心里一样看我。 “你不知道,我手下培养的最好最出色的那批孩子都没能跟我来,全都留在东北了,本来没想到战争持续了这么长时间……我的人可能都散伙了。” “在西海开店是不难,我毕竟有些上层的老关系在,但这些孩子里实在乏色可陈啊。看看光顾的客人!全都是些二三流的阶级,唉,换做以前我萧大姐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踏进我门槛?你看看,哪还有半个当年少帅那么潇洒风流、挥金如土的主子!可就是跟明星一样受人人追捧的优质客人啊!” “我心里也不舒服,如果当初你没给少帅带走,现在准保在我手上成了红伶了。西海的贵族们不都得纷至沓来。我哪还需要担心事业无以为继?” “那么,飞飞你现在的想法是?” 飞飞好久没有人喊我飞飞了,最后一次被喊飞飞是什么时候……啊?啊!我反应过来,推开她的手,我想往暗处退,想用湿掉的头发勉强挡些脸上的伤疤。但这个女人又像蛇精一样蜿蜒而来,腻腻味味地圈住我,盘成一团,吐出红红信子——我真有点害怕地看着她,不是因为她亢奋的样子,那姑且可以当作是对职业核心素养的不懈追求吧,而是我觉得她的脑袋是不是也被炮弹轰过不清楚起来,我结结巴巴说:“大姐,啊什么想法,我都成这样了,你问我还有想法吗?怎么可能呢?你在笑话我吧。”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不容我抽身离开。笑容,诡魅,如狼似虎地浮现在她沧桑的嘴角。 第168章 “不要把这当成丑的,相反,这伤疤恰恰是你的荣誉证!想想看,一个原本美貌过人的佳公子因为爱国参加了多国战役,负重伤差点不治,好不容易拖着病体回到故乡,发现那儿已经沦为敌寇的占领地,现今,这名公子竟然只能堕落到烟花地维生——这卖点怎么样?我多年的从业经验告诉我,没有主题是招不来好生意的,而没有创新这个行业只会走向灭亡,只要你愿意,我仍然可以捧红你……”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她讲了好多,滔滔不绝,我都听不懂她到底在讲什么,于是粗暴打断她:“大姐,你不要说了,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心上人,我不可能背叛他的。看小说抱歉,帮不上你。” 我站起来,向她告别,有件事我还是闹不明白:“我想问一句,您为什么刚才能认出我?” 她听后,好像比我更吃惊一点,“因为我对你印象深啊。因为你是少帅唯一钦点过的男人啊!他从不沾男色。” ……竟然是这个原因。 和少帅又莫名其妙地有关联起来。 想起来,不知道战事进行怎样,严家兄弟可无恙。 其实不用萧大姐说,我已有了退出这场爱情战役的想法。毕竟已经完全不是敌手。无论叶挚浩想不想得起,我除了拖累他,也没有其他作用了。以前毕竟有爱在,现在是爱过无痕。 这场偷心游戏我是输了,代价也只不过是永远爱上你。 第169章 逃亡的路上,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与叶挚浩重逢后的情景,想他是会笑,还是抱住我,还是干脆拖起我幼稚地转圈……这样想着,觉得好幸福好美味。当我和他真的相见,我只看到他的冷漠。他的眼睛里再也不会为我掀起波澜了。可能是他自己内心里不肯回想起我,这样就能永远避免我对他的伤害。 我失神地想,赚一笔钱吧,赚一笔安家落户的钱就离开这里,带上宝宝,就离开叶家,离开他,再也不回来了;另一方面,又为自己轻易受到金钱蛊惑而心虚不已。 最后刺激我下决心的是一袭婚纱。 他们特意选在无边无际的鸢尾丛里拍婚纱照片。就选在那里!我喜欢流连的高高山崖上,那里顺着坡路,一路上去,都是天上云彩、地上青草和沿途的紫色鸢尾, 巴黎选购的特别特别纯洁、飘逸、雪白的婚纱。长长长长摇曳的柔软绸缎与裙摆上镶嵌的圆润珍珠美得令人心碎…… 我要是手上有刀,我肯定会捅死他和她。 捅死新人! 我默默地躲在树后,像只黑色蝙蝠,像个老淫棍,偷窥着他。 第170章 看他们正拍得高兴,摄影师、灯光师不断调整着场景,新郎新娘越走越远,越走越高,慢慢就登在了小山崖的顶上,这时候,这个正午的太阳光照下拍得正好,金色光线像在徐徐亲吻她的绸缎婚纱,包裹住美丽的她,如露亦如电。 那个小山崖像个突出的鸟嘴,嵌在平整的庄园里,崖上竟然长着整个花园里最美丽的花朵——金色鸢尾,我打杂以后才渐渐知道,这是叶老爷为怀念逝去的夫人特意从国外重金引进而来的新品种。并不舒展,每片花瓣即使在盛放期也好像扣住花蕊心一样蜷缩,像个小拳头,想一个画出心形的小拳头。 我不相信叶宁会怀念我妈,他只差没把她生生折磨死了。他盗窃了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健康,我们的希望,还装做不知道一样在这种什么鬼花,欺世盗名!就像他明明知道他儿子和我在一起了,我们明明是在一起了!他对他隐瞒我的存在、还急不可待地为叶挚浩介绍名门闺秀、张罗与虹的婚事,这背信弃义的父子俩! 父亲如果真有情,就不会放弃妈妈,放弃了我。 当拍摄进入尾声,新郎正好临时有事离开了,拍摄队伍又拍了会新娘的特写,就开始三两散着、收拾东西准备打烊。 新娘不急不忙地站在崖上,一边梳理着绝美的婚纱,一边眺望远方的迷人景色。 新娘不知道,最迷人的,就是她自己。她不是把新郎迷得三魂出了六窍吗?不就是这个邪恶可鄙的女人吗?这个夺人所好的女人,该死。 我等了很久,等一个时机。在船甲板上,我曾有过一次机会,但我那时对叶挚浩还抱有希望,我仍然认为他会想起我来,我不至于真想虹死去,而现在,机会又在对我招手……是的如果叶挚浩还有记忆,即便我手上沾上了虹的鲜血,他肯定也根本不会在乎的。 金色鸢尾散发着天堂一样的光泽。 第171章 就那么快的,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是谁推的她,我单单只听到她的尖叫,单单只在这时、这刻,坠落开始了。 我只轻轻推了把那雪白的绸缎,柔若无骨,虹的身体向前倾,她再往前一步就是踏空。我知道她是个好人,我知道她对我们都很好,我只是一心嫉妒她,我只希望她受伤!坠落的山坡不陡峭,泥土肥沃,十米来高掉下去也不会死的,如果幸运的话。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幸运,我却如此不幸呢?为什么命运总是摆布我,不让我消停,却给了她这么美好的容貌、这么善良的心肠、这么珍视她的新郎呢? 要怪,只怪她自己心太好,只怪她对身边人一点防范之心也没有,怪只怪叶挚浩这时候不在不保护! 跟我有什么相干?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我是绝不会爱惜自己的情敌的。该推一把的时候,我不会手软。 虹只来及向前倾、然后坠落开始了…… 我的脚下一片泥泞和潮湿,我忘记了她还拖着长长、长长的婚纱,我踩着十几米的它们,像踩在大海边的沙滩上,幼稚的孩童正在沙滩上堆砌着小城堡,顷刻间,浪打来了,城堡歪歪坍塌——我的脚下也坍塌,我被拖曳的婚纱猛地裹住脚,一下子就拽向了虚空,脚脱离地面,凌空、下坠…… 整个人下坠——当豪奢的婚纱缠着我,雪白拥簇我——好像我才是要踏入殿堂接受祝福的那一个——如果是我,就好了。 现在、是要跟情敌一起去死吗?好蠢死的我!好恨的天意! 同时间,我和虹的胳膊被抓住,我们两个像停摆的钟悬挂在山崖口上,荡来荡去——摄影队伍还徘徊在山脚的花田取景,这时候能捞住我们两个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只可能是那个负心人。 抬起头,看到他,正在看着她。 我听到虹的哭声,小声地在哭,可能是在刮的大风,把她的哭声吹得支离破碎。我却不能哭,我是男人,怎么能哭,我跟自己说过无数遍再也不要为那个人掉眼泪了,再也不要他,再也不爱他了。 你们要表演英雄救美就不要拖着我!我牙齿都快恨得咬碎了,我喊:“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你救!” 我知道自己现在面目已经狰狞,因为成天想的都是害人的事,脸怎么会好看!疤痕抽紧一样在疼,剧烈疼痛,好像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面部肌肉。我挣扎起来,可胳膊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的力气这么大、他在用劲地拽住我和虹。 可我们荡在半空,我们仍在一点点下沉…… 再多会,他也会被我们拖下山崖。 “挚浩,放开我。救他吧!”她果然可怜兮兮地抢在我前面说。她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对她放手。 要死也只能我死。 苦笑。除了苦笑还能干嘛,作茧自缚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没有望叶挚浩,我不想再看到他,他只能看到我黑黑的头顶,与其看到无情冷酷的对方,不如不见。 虽然是三个人荡在空中半死不活,我却感觉只有我一个,他们两个人情比金坚、能惨到哪去?! 叶挚浩一手一个抓着,抓紧我们两个的胳膊,他已经使了全力,但他是拽不动我们两个人的,其实,不存在任何问题,只不过是有一个人必须死的问题。 但叶挚浩仍紧紧地抓住我们两个,没有松开我。 脚下十几米才是土地,黑黝黝的好田。直直掉下去,会摔死吧。 即便是我死了,虹也会告诉叶挚浩是我先推的她,叶挚浩只会更恨我了。但是,如果不松手,叶挚浩也会掉下去。 我不想他出事。无论我变成怎样,就算我已经败坏到要杀死一个无辜的女人,我都希望叶挚浩活着。在乱世里,能活着就好。就当是代替我活下去吧。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那种把自己的所有幸运给予对方的爱情,到我快死的时候,发现原来我不比那个傻瓜聪明多少。 ——风呼啸着吹过耳朵。大风在刮。花田里无尽的花瓣在半空飘荡。一切都在无限放大。我死后,以前发生的故事,再也没有人会知道了;他生命里永远残缺我。 我剧烈挣扎起来,去一根一根掰开叶挚浩的手指,主动求死。 我自己愿意!你们管不着,你们谁都管不着! 第172章 这危急关头,他就快力竭,他松手了—— 自始至终,虹连一滴声音都没有发出值得您收藏 就像冬天里岩石上的一滴化开的冰悄无声息坠进冰冷的水潭。自始至终,没有哭叫。 她掉了下去。婚纱在空中回荡,像一朵盛放的白荷,像一只惨白的手。 一条命啊,去的这么简单。 婚纱上,肯定都是鲜红的血。 我飘荡在空中,根本不敢回头看虹摔成什么样子,我心里怕得要死、怕她做鬼也不放过我,我又悔得要死,竟然踩着婚纱也卷下崖,蠢得跟个傻逼一样,这下自己再也摆脱不了干系!当我浑浑噩噩地被人拖上去,自己也魂不守舍,害怕的,我在一直发抖。我想,叶挚浩肯定不会饶过我。 “是我推的她、是我推的、是我推的……”我惊慌得不行,哆嗦着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我一直重复,是我把虹推下的山崖。完全伏首认罪。 叶挚浩想拽起我站起来,可我最大力气也只能虚弱半跪,他于是也跪下来,双臂抱住我,他把我像小孩一样搂在怀里,摸我的额头、我的脸、我的胳膊,拍拍扭扭它们、确定它们都没事,他才摇晃我,我的头像点蒜一样被他猛力摇着,我真的晕头转向,只听到他跟我讲:“不要对任何人说是你推的!虹是自己掉下去的,跟你无关。你听到了吗?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你!” 我根本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尽管叶挚浩表现得这么不正常,我也没有反应过来不对。 我崩溃了我从没杀过人,现在怎么办啊!“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快去看看她、也许还有救,我站不起来,你快去看她!”说到后来,我突然痛哭起来,我本来想是虹会被救上来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活下来,死的应该是我啊。 我杀了人了,我真的杀了人了……我已经完全是一副神经错乱,不敢负起责任的熊样。我现在心里都是后怕。因为自己也差点死掉现在才开始惊慌。 “不要怕不要怕!还有我,飞飞,我还在。”叶挚浩抱住我,用手揉着我的心口顺我的气,他胡乱地亲我的脸和我的嘴唇,才流露出他也惊慌不已:“我被你吓死了。” 他的嘴唇冰冷冰冷,我撑住他胸膛,想把他隔开,呜呜地哭,什么都不管。 “你待在这,我马上下去看。不要对任何人说话,听到我说的了吗?” “不要走、我好害怕。就算她活着,她也会告诉别人是我干的。”我抱住他,不让他离开我。人在最绝境的时候往往只能想到自己,我也是,这样的。我不怕被打死,我怕的是和叶挚浩分离。 叶挚浩的眼睛黯了下。 他使力地拉开我的手,说:“有我在,有我在!看着我,于飞,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又要摇晃我,我紧张地抬头,泪痕交错中注视他的眼睛。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那是谁?是过去的叶挚浩吗?他还在?无边的深情还在?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不是不记得我了吗。 第173章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超快稳定小说,本文由  首发 我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坐在长椅子上。神经焦虑地,摩擦双手,止不住。好像上面真的沾上了血就洗不掉一样。原来小说里写的犯罪后心理学还是准的。 叶挚浩根本没有理我。我巴巴地望着他,他望都不望我一眼。冷若冰霜。他忙前忙后的,宽慰着虹的家人,向他们解释意外发生的经过,虹是怎么失足掉下山崖的巴拉巴拉……我觉得他好能编,如果虹没死肯定会举报我,现在说这些、圆这些场,他不嫌太早? 像影帝一样,叶挚浩表现出悔恨内疚的情状,大意是他要为这一切负责;呵呵几个小时前搂抱我、亲吻我、说我快吓死他了的那个人又消失不见了。我非常吃惊,他以前真的是那种直来直去,不屑背后捅刀子的人,现在这种熟练的表演俨然是多重人格大爆发吗?还是他被我捅刀子尝尽切肤之痛后,终于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做人做事都要戴上面具以策安全? 我不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我的身体还有他拥抱我过后的温度残留。 现在对外的一致解释上,新娘失足掉崖,阿力这个仆人去施救,未果,反而也被拖下坠崖,新郎只来及把阿力拉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出来了。解开口罩,这个据说首府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只说了一句话,顿时让我脸色全白。他说:“幸好有树枝挡了几下,没有致命伤,病人还年轻,会慢慢康复的。” 我的脸色全白。下意识去看叶挚浩,他正沉浸在极度的喜悦里,和家人分享拥抱安慰,脸色全然愉悦。 妈的,只有我一个人做贼心虚,怕得要死。 第174章 我不清楚当虹醒来,会如何指认真凶。但是一切有他、一切有他……当我看着他,只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时,当我只知道他还没有忘记我,这样,即使虹要我偿命,我也心甘情愿了。 虹的手臂和腿都摔到骨折,她在昏迷时仍不断叫痛,为什么他放弃她、选择我?为什么他要装作失忆?真正应该摔死在山崖下的,是我啊!我自己做的事,我不后悔。 我睡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整夜不敢离开一步,虹的父母竟然非常感谢我,认定我是想救他们宝贝女儿的忠仆,执意给我打赏,这时,叶挚浩一言不发,神色如常,我却没有这种本事,胆战心惊,脸色一直刹白。就当我想推托钱物之时,护士忽然走出病房说:“小姐醒了,家属可以进去看望。”还一直叮嘱我们不要待太长时间,病人现在的病情还不稳定。 护士停顿了一下,问我们:“谁是于飞?病人想单独见他。” 于飞?那个早已经死掉的人?那个疤脸?那个残缺之身?那个对叶挚浩仍然怀有一往情深的男人?那个负心偷情的祸根,那个无法忘记青梅竹马的痴汉,那个在雨天里孤独撑伞对一颗花树喃喃自语的小丑,那个为了给母亲治病卖身的贱人,那个被父亲抛弃的儿子?那个宁愿找遍天涯海角也不放弃信念的丑八怪,还是那个对一个弱女子下狠手的疯子? 我的身体和心都一样丑陋。虹要见的人,于飞,早就面目全非,世上再无那个于飞。 第175章 她说:“我不会把叶挚浩让给你。”她只来及说一句,就又昏厥过去,做抢救的医生护士一阵忙乱,为她插上氧气瓶什么的。 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我大脑一片混沌,呆若木鸡,浑身冰凉,我是凶手但我也受到巨大惊吓了啊! 她知道我和叶挚浩的关系。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嫁他?既然被扔下了悬崖,为什么还要爱他?她想要的,难道只是个躯壳?她当时有没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希望叶挚浩会选择她!我无法理解女人的爱情。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肯放弃,还不能割舍,还难以决断?还要嫁给他?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硬要嫁吗? 爱与不爱,嘴上说着让来让去就有用吗?! 我打开病房门,走出去,虹的贵夫人母亲在嚎啕哭着,如果知道是我推她宝贝女儿下去,她不把我剥皮抽筋,我看到叶挚浩,站在一旁,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他眼里根本没有泪,虚情假意的东西! 在这些人面前,他对我冷若冰霜。置若罔闻。 我走出去后,一直守在医院门口,我要问他个清楚。我要问他为什么这样虐我!我认识的叶挚浩不是这样心胸狭窄的男人,我甚至有无耻的自信:就算我背叛他,他仍然会待我如初,我是抱着这样的希望破镜重圆的信念在继续寻找他的!如若他真恨我,为什么不看着我去死,为什么不松开我的手,为什么不丢下我救虹? 还有他,是不是真的、仍然、要娶她。 第176章 到了很晚的时候,他才从医院出来。 我跑过去,冲动大喊他:“叶挚浩!” 我挡在路上,挡着他。像条恶狗一样笔直瞪他。 推推攘攘,他推我到角落。避开人们视线。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忘记——” “你闹够了没有?还要我为你处置多少烂摊子?你随便跟哪个男人跑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天?虹如果告发你,你就死路一条!” “我没有让你帮我,你可以不帮啊!” “于飞,你永远那么自私,只想到自己。” “我嫉妒她,我当然恨她,是因为,是因为我爱你啊!” “爱?谁诱惑你两句,你就会乖乖地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后面摇尾乞怜,你只是这种人。你懂什么爱?你从没懂过。” “你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明白得太晚了,而且我也没有跟别的男人跑掉,我当时是在等你的,等你来救我,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真的有回来找你啊。” “不要再扯从前了,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我要和虹结婚,你阻止不了。你现在被辞退了,另谋高就吧。” “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们从头开始……” “不好意思,我答应不了你,我已经另有所爱。” “如果你爱虹,为什么在山崖上你要松开她的手,你要救我?我就是不明白,你告诉我真相啊!” 他抚了下额头,叹气。我觉得都是装模作样。有什么有什么不敢告诉我!是啊你为什么救的是我?你回答啊,你回答得了吗! “我没有松开虹,是她松开了我。”他说。 第177章 好像最大的噩梦成真的感觉。 那种被抛弃的真实感…… 一切都当成只是场梦吧。 那样还好些。 只是再不能用云树遥隔,山川相阻做理由搪塞自己了。 我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他从不曾骗我。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铭刻在心上的了。 我站在妓院高大上的门楣下,直直站着,但感觉它好像要压死你。往死里压,往死里整,真不知道我和命运有多少深仇大恨。 已经无法再依靠别人,也无法再依靠自己的信念,如果这身体还有用处,就拿去用吧。等我攒够一笔钱,就可以带是宝宝和小芬回东北安身立命。我绝不要和叶挚浩待在同一块大陆,我受不了那个。 第178章 眼里的漆黑,没有光线。再也没有光了。 往前慢慢地挪动。空间狭小紧凑。燃烧着热和一点点香。别样情趣。 往前挪动就是床,膝盖顶在床边,那丝绸柔软带香,柔情蜜意,不胜娇羞的气味,膝盖上的肉擦在丝绸布上,还是感觉到粗糙,人的*总是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与再柔软的丝绸接触,还是觉得有点皱,有点糙。膝盖上的那块肉慢慢和丝绸粘粘在了一起…… 我以为,一开始就要上来,他们就要爬上来。 因为好大的一笔钱,只做一次。 我不知道对象是谁。我也不关心。我只想凑够一笔钱,离开这个海岛。千方百计地来,又千方百计地走。我不明白,既然记得我,为什么叶挚浩还假托虹的名义把我带到西海来为奴为婢,我不明白,叶挚浩怎么受得了我在他眼前晃,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骗我是虹先松开的手,当时我就和虹面对面,我看得到她眼里的求生欲,我看得到叶挚浩原本抓她的手腕张开了,我看得到那一瞬间她的心灰如死,我看得到她的堕落,我看得到她在地狱里徘徊,我不怕,因为叶挚浩眷顾我,只眷顾我一个! 可是他要娶她。 可是,他不肯娶我。 可是我不是女人,可以让他娶。 可是他终究要娶的人,是她。 终究,是陌路。 让我服侍你,好吗?让我一直追随你,好吗?让我不顾疼痛勇往直前奋力一搏,好吗?我已经爱你如痴如狂。 你抛弃了我一个疯子。 叶挚浩。 第179章 我等的人已经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所以自己变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没有那种高昂的斗志,纯洁的心灵,迷惑人眼的善良……这些我都不具备,我很自私,也很可怕,自私可怕到推一个弱女子下山崖,而且真的一丝后悔也没有过。我就是瞧不起那种装腔作势、自诩为善良忠厚的老实人。 ……所以,我有报应了。老天罚我,让我受惩罚,让我万劫不复。 叶挚浩不会再拥有我了。等我弄脏自己后。再也不会有男人肯光顾后。 呵呵。 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这次已经不需要我先表演热身了,我的脸和身体都没有什么优势,越多展露出来也只是让顾客吓跑。什么负伤士兵的说法肯定不成立,我就是个末等的流莺。所以我穿的衣服好好的,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随便你们怎么剥离我。 任男人抚摸。也无所谓。 我不想想起小芬和宝宝。因为现在不可以!现在是承欢的时候,绝不可以哭。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这多久了,这个陌生男人。他一上来,却没有脱我的衣裳,只是轻轻抚摸我的脸,抚摸我的疤痕。徐徐流连。 奇怪的家伙哪都有。 接吻的时候,也没有把舌头伸出,只是嘴唇与嘴唇碰到一起,慢慢含着,不分离。 小团圆,不分离。我想起叶挚浩,我跟他的团圆总是擦肩而过,相聚匆匆就要分散。雨露般的恩泽只有半晌贪欢。我们的团圆都是假的团圆。 这个男人一手托着我的后脑,一手慢慢解我的衣裳。他身上有种干净、肃穆的味道,像是火药,像是弹火,像是军人…… 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第180章 是要温水煮青蛙吗。我冰冷的身体,燃烧不起来。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摸我,这样徐徐缓缓,这样不匆忙,这样有耐心。 今夜,他是包下我了吗? ——每次都要沦落到卖身的境地,我真的很想依靠自己脚踏实地的生活,可是战争让找工作变得艰难,可是我每次都需要救急的大笔钱,我真的很没用,只会依靠男人。 我讨厌这样缓慢的抚摸,赤条条的两人像两条鲇鱼黏乎在一起,濒死缺水的鲇鱼,捞上来可以煮着吃的大鱼,听说鲇鱼是靠吃腐烂生物而生的,所以最好不要吃,再不嫌脏也不要吃。我想着其他事,才可以忽视自己身上正发生的。 被脱光的衣服,比羞耻还要羞耻,比破败还要破败,比无奈还要无奈,比悲痛还要悲痛,但就是不后悔!事到如今,也决不后悔。我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 这个男人知道我正把他想象成一条鲇鱼吗? 他的胡须刺着我了。他的尾鳍像面桨拍打水面上的我。他的胸迥异的宽阔,结实,都是贲起的虬起的块状样的肌肉。就像一块钢锻造过千百遍,非常可怕,我瘦弱太多。 第181章 这时候才想起何去何从吗?有多大意义! 只要不被玩弄死已经算拣回条狗命了。但我仍然,打起哆嗦。我怕这个人有怪癖,我怕他会殴打我,甚至把我底下撑裂,这都是有可能的,这个人分明是个军人,习于暴力者。 我认识的军人只有严家兄弟。 当然不可能是他们! ……应该不会,是他们。不可能的。 我记得,严羽栋的脸是极瘦削和锋利的,就是有军阀的那种罪恶滔天的气势。想到这,我不由哆嗦着手指去摸对方的脸,我吓了一跳——对方不仅回避开,还拉住我的手,去摸他身下的巨大。因为都是光着身体,所以摸起来很直接,很火热,很昂扬。 我越发地动摇起来。我不可能跟熟人做这种事,乱上床!这太乱了。我相信严羽栋这样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也绝对不会屈就在这个小妓院里。是吧?! 当他再次触摸到我身体上的疤痕,身体上那块差点烂光的破洞,他竟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的伤口叹气。有人为我难过。为我叹息…… 其实我也受了很多苦,只是大家都看不到一样,大家只会怜悯叶挚浩的痴情,感慨陆震齐的蜕变,心疼虹的受伤,没有人会想过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我是最弱的。我就是最弱的。大家只关心强者! 这个男人像中魔一样爱抚我。温柔和炽烈。含蓄而深沉。可,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浅淡而遥远。他手指上的烟火味,这么强烈,怎样刷洗都抹不干净。 “你,在战场?”我问他。 他开始用舌头亲吻我,刷过我的手臂,我的心口,我的头发丝。在我身上流下濡湿的痕迹。就像蜗牛在身上慢慢爬一样,刷过濡湿的黏液。恶心死了。我不知道到底过去多久了,黑暗让人的方向和时间都迷失。这跟我想象中的被嫖完全是两码事。他亲的我晕头转向,心跳如疾鼓。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不慌不忙的客人。萧老板教我的只是闭上眼闷几口气就熬过去了。就能轻松简易地拿到钱了。 ——她就是这么说的! “你要干嘛?”我推客人,莫名心慌。我不干了!这种催人动情的苟合方法我就是不干了!“我不做了,放开我!” 放开我啊! 他使力扭住我,竟然喘息着说道:“只有我才能说‘不’。你只能被‘干’。” 彻底的静默。 “——严、羽、栋!”我呼喊起来:“你这个王八蛋,你耍我!你以为我分不出来你是谁吗?快放开我,你在干什么啊?!” 他的喉咙发出“咕咕”地吞咽着的闷闷的声音,喉咙粗着,这个人慢慢说:“再叫啊,叫大声点。” 他的手指摸索到我的下面,手指试探……试图让我容纳它。 我崩溃了,喊他:“我是叶挚浩的人,你是他兄弟!” 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再背叛叶挚浩了,不会再让他伤心难受了。在是我对他的承诺。 黑夜里。黑暗无匹。 “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最好看的是什么吗?” “明明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却装出贞洁的样子。” “我就是很想看到你冶荡的时候、的样子……” 身体被他扭得好痛。黑暗,兜天袭地。你就像和一匹野兽在撕咬。严羽栋到底是军人,他的暴力比叶挚浩、陆震齐他们不知道暴戾多少! 你就像是喝醉了酒在和块铁板在面对面在撞击、在较劲。 非常粗暴。 我手指,攥紧床单。 ——“真不要脸,堂堂少帅,还要用暴力得到一个人吗?” 他哈哈笑,说道:“于飞,你现在还配说‘得到’两个字吗?分明是‘拾荒’吧!”他终于承认了他是严羽栋,他终于暴露出他的真实嘴脸,恶毒的、就是你!你严羽栋! 满室黑暗。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荒诞荒唐。 “不要碰我。”我喘息着,在痛苦和疯狂中跌落床铺。我小小声地吸气、呼气,小小声地蜷缩成一团,小小声地向门边一点一点爬。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恨你们,你们得到我又随意地抛弃,你们把我弄得满身伤口,你们还一个个嘲笑我,你们恨不得我去死!你们不在乎我,你们嫌弃我。你们对我,只是猎奇。 我只是在你们手上随便过一手的商品。 这就是我对于你们的全部价值了。 ——叶挚浩、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的心到底在哪里?你看着我、我在被你的故知好友侵凌,你看着我,为你哭为你笑,你看着我,变得如此荒诞和荒唐。 我想站起来,但也只是跪在地上,我找不到门,分不清哪里是门。我试图捡起什么遮盖自己,但没有被子没有衣服,连双鞋子我的手指都摸索不到。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觉得怎么也洗刷不了的肮脏。为什么不能随便是哪个不认识的男人都行,为什么又要是他们一个个来找我刺激我?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永远都不原谅! 但,严羽栋抓住了我,捺我在地上…… 像我这样的坏人,这样花心的人,这样随便的人,这样也不善良的人,遇见了这样的事,也是没有资格哭的,哭了也只会让人觉得是鳄鱼假惺惺的掉泪,转头我就会和下个恩客如胶似漆起来,只要哪个对我更好、我就会掉头跟谁好。 我也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也不是多三贞九烈。我这种人,别人随随便便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一直都是这样。叶挚浩买我,我答应,陆震齐回头找我,我答应,现在,又轮到严羽栋。我是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也没有骨气标榜自己多贞洁。事态、命运卡住我的关口,我都选择了服从。不会有人为我着想,不会有人想到我是为妈妈屈从了叶挚浩,为了爱情沉服于陆震齐,为了救护宝宝被毁容,为了找叶挚浩走过一片又一片大陆,这些都不会有人想到,大家选择的都是洁白干净、两手不沾血腥的人,不是我这样的。谁叫我不是那样的人呢?呵呵我这样的最后也只不过是被人消遣作戏的玩具猴子。 像我这样的人,即使掉下眼泪,也不值得任何同情,我自己就完全不同情自己。到了眼下的地步,我一力负责就是了,我对自己的命运负责,不说后悔。也用不着任何人同情。 就是眼泪,夺眶而出。 真是没用。 黑暗里,被很粗暴地占有着。每一次律动都是刚猛……想脱离又无法脱离,想抗拒?就像在惊涛骇浪面前腿打软,羞耻心是有的,想晕倒过去最好!可是被稳稳地操纵,稳稳地霸占住了。 他嘴里呼出气,直直抵达我口中。我回避不得,只有痛苦,痛苦承受种种。好热,热得像放在蒸笼里,像蒸熟螃蟹那样的烤化掉。 我想说决不原谅,想叫喊“你滚啊”!可是我想起来,这是我唯一的客人,唯一的恩客,除了他,就算我等到死也等不到下一个金主了。 我必须服从。 被按捺在地上,被反复进入,一次次,一次又一次,再一次,不够不够,那种刚猛我实在终于还是招架不住了……晕眩,到想吐。像一块巨石压住自己。 ——“你应该去操一头母马。” ——“你不就是吗?” ——“严羽栋,你放开我!”我真的想吐,头晕目眩,胸膛滞闷,肯定不能服侍他了。 他不肯停。 我终于忍不住,华丽丽吐出来,吐的身上都是,吐到他身上。他活该,我对他一点歉意也没有。 我恨不得多吐一点到他。 他终于肯停了。拜托了,你停下来吧! 我胸臆间才舒服一点。被做到了呕吐的境地,我真的全身发麻,手指也一个劲麻痹,连擦干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窗终于打开了,透风了。我巴巴地吸气,巴巴地爬向门口。 ——一件衬衣扔到我头上,眼里一片雪白。我勉强地拉扯它,拉扯遮盖自己身体一点。在慌忙中,我真真切切看到严羽栋这个魔王,在漫不经心地拿床单擦擦身体,一边还居然啐我说:“你还想不想要钱了?就这么服侍客人,我还没尽兴呢!……” 谁他妈管你尽兴不尽兴!我气得晕头转向,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的身体像公马一样雄壮,脸却又那么瘦削。魔异化的纯粹对比。尤其是当外面的日光打进来,严羽栋的面目非常陌生,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根本记不得他的长相了。 真是很陌生。 除了他为调侃发出的声音,我几乎不敢肯定他是严羽栋。 “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脱光下面’的时候。当时那个灯打下来,你就在光的下面。你就像在一一发光。那么精悍,那么漂亮地昂着头,清高的样子,你就像在闪一闪、闪一闪、发着光……”他说,甚至举起手掌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像妄想摘颗星星,他颇津津有味回忆道:“那正是叶挚浩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谁与争锋?”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像钢铁铸成的男人蹲下身体,一点一滴地看着一塌糊涂的我,嘻嘻哈哈在说:“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假如有那么一天,我可不会像叶挚浩那么没出息,我严羽栋也不会怜香惜玉,我倒要看看,这个飞飞能不能迷惑住我?” 我根本没听清他在兴奋地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他完全忘记没有干完我到底。这样,我可不可以拿到钱? 第182章 比起泡男人,少帅这样的人物更喜欢香喷喷的女人。他抱我,只不过是男人兴起的角斗心。只不过出于征服。就像打喜欢打仗一样,他就是喜欢罪恶! 别人笑的时候,恰恰是他最不放松、最不痛快的时候。比起欢笑,他更喜欢别的人因为他而哭泣。 很魔异化的人。 不想了解他。怕他怕到不行。 “除了跟我,你没有其他选择。” 他这样说。魔王一样。 又一个霸道狂枭、穷凶极恶的变态。 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完全不了解这种人的心理变化。完全不相信他的任何承诺。我也根本不可能跟他走,我还有小芬和宝宝要照顾,更何况他还是宝宝的亲舅舅,我怎么可能冒险让他们见面! 可是心里的全盘计划,临到关头统统打破。全部重来。命运根本不由我掌控。他居然说我已经知道他的秘密,要么只能除掉我,我说什么秘密?我根本什么都不晓得,他说他出现在西海国就是个信号,是他不日即将攻打这里的信号!他不会放过泄露他行踪的人。 我一边摸摸索穿衣服,一边抖抖霍霍揣摩他的语气里有几分认真。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而且我根本没必要暴露你啊,我只是个小民,我去跟谁说呢?” “你不会不知道,叶家已经掌握西海百分之七十的财富了吧?” “啊……我不知道啊。” “百分之七十的财富,意味着掌握这快土地上的七成军力,想想看,富可敌国的叶家,还有什么原因能使他安安份份、偏安一隅?” “可是你和叶,叶少爷是好朋友啊。” 严羽栋奇怪地看我一眼。“你在说什么傻话?”他像看个傻瓜一样,从以前到现在,接触以来,严羽栋在我总是很直接,是不屑对我伪装吗?都直接得要死,我真不明白他这种自信是从哪来的,他还说:“连你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出卖我,不是吗?” “我真的不会出卖你的。”真的好想吐,把胃吐空才舒服。我按着自己头,太阳穴疯狂地跳动。 “你没有路好走,于飞。我是你能选择的最好的出路。” “在床上服侍你?我不干。你的钱都是打人、杀人得来的,我不要。我宁肯继续待在这里,被别的客人睡。”我只是想坚持些奇怪的操守,做妓,也可以有操守。 我只想挣一笔路费,带小芬和宝宝走。我想带他们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倾轧的地方。那种地方值得一辈子追寻。我还没老,还能走,还能去其他地方生活。 但正如少帅大人讲的,他一向一言九鼎,一针见血的,正如他讲的:我没有其他选择。失去了叶挚浩的庇佑,谁都可以肆无忌惮伤害我攻击我,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使用我的身体。 我真的不想再忍受了,我受够这些妖魔鬼怪。 萧老板竟然会抱着宝宝,和小芬一起来劝说我,小芬性子软,但不糊涂,竟然也给他们说动了。天底下,还有谁可信? “于大哥……”小芬已经知道我的真名,随即改了口,“萧大姐说这样对宝宝最好,他会有保姆有奶妈有伺候他的人,可以享受最好的照顾,穿新衣服、上好学校、和上流社会的孩子一起玩、少帅还会带他到处去见世面,可以游历很多地方,于大哥,我真的觉得,宝宝将来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在我们手里能定下来!”小芬说着说着眼眶有点红了,她是真把宝宝看做自己的孩子,帮宝宝把屎把尿,教他说话、走路,一心想培养他成材。 我从来没想过要宝宝成材,要让他过小芬心中那样的理想生活,我只是想宝宝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长大,不变成像他爸爸和舅舅一样的战争狂暴力狂就很好了。这也是铃最后的心愿。战争和暴力,我已经深恶痛绝。 我们好像都停在命运的夹缝里。 我是不是,应该多为小芬和宝宝考虑些?宝宝身上毕竟流着将门的血,让他过着贫民的生活,他长大后可会怪我?我一向自私自我,命运推我一把我就往前一步,就算是深渊,也得赴汤蹈火啊。 我得赴汤蹈火啊。 实在没有退路。 萧大姐看我脸色变化,已经知道这事已成了,可以去领少帅的赏了;她把宝宝推进我怀里,说:“当爸爸的人了,自然要多为孩子考虑些的。” 拜托不要说的跟红楼绿楼里一样,哪个姨娘多几句嘴劝告小姐一样。我最不喜欢那样。 尽管嘴上说不会让我有其他路可选,可少帅到底还是只用了人来好言相劝我。这是讽刺我的软弱吗?还是展示他的宽大为怀? 我已经被他上过了。还要怎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带上我走。 “我就是要比他们都更早认识你。”严羽栋笑嘻嘻地说。 就是那种介乎于军人和大流氓之间的性格。 因为要避开人群,严羽栋带了不过一百来人的队伍,加上我们,一起起程。他没告诉我目的地,我也不问。随便他怎样,大不了把我卖了。我只要管住小芬和宝宝的安危就可以了。严羽栋没有难为他们,就可以了。当然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真的值这个价吗?我这样破落货,甚至军中有了这样滑稽的传言,他是专门为了救我来的西海,结盟啊协定什么都是过眼烟云,随他怎么说了。简直疯狂,严羽栋不是这样惊心动魄、浪漫主义的人。若是以前,叶挚浩是会为我这么多的。唉。不思量,自难忘吧。 东北和南岛的战势正如火如荼。他的部下们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危险来西海,谁都知道西海一直是两面不相帮的中立国,这危害是随时它也可以出卖你,而且它还站道德制高点。大家都悄悄地说严羽栋是冒险和疯狂性格发作,带他们一起赶死赶超生……军人说话就是比较粗俗,大概意思我也懂,我一向都觉得严羽栋不太正常。很疯狂。有他这样的权势,根本不需要再赴险亲自领兵打仗;有他这样善于打仗的骁勇少帅,根本不稀罕那些当今他如日中天的权势吧。 这个海岛如此宁静,花香满地,每个人都干净整齐,面孔上带着笑容,阳光下,女士打着有花边蕾丝的小伞,男士的鞋子崭亮而光滑,你能认为这是块即将被入侵的国家吗?认为预兆是不祥吗?我想,他们并不真心想知道岛外的人是怎么艰难求生的,正如他们不关心时事一样。而随着战争进一步恶化,我从严羽栋带的军人身上,看到他们被火药熏伤的手指,扎着绷带的肩膀,被痢疾和疾病困扰着的伤病中,我体会到了战争的真实和残酷。 ——路再向前走,就是山峦间陡峭的坡路,很多未开凿的原始洞穴在路旁一一经过。我们在赶路。这支队伍在赶路。队伍里弥漫着一股情绪,和眼下复杂多变的天气一样,令人患得患失,军人们意识到这次的行程将改变整个战事,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我不信严羽栋会两面作战,我更倾向于他这次来西海是为搬救兵,即便是他,这样习于一个人号令天下的大军阀,也需要故交盟友的倾力支持。他和陆震齐的仗打了这么几年,两边都死伤无数、货币贬值,两边的人民都看不到希望、怨声载道,农田水利处处荒芜。再打下去,就是拖着绑着一块死了…… 不管是哪边,得到了叶家的支持那就将成为王者! 陆震齐不可能向叶挚浩求救。他知道叶挚浩恨他都来不及。因为我的存在。 而叶挚浩会帮严羽栋吗?我不知道,完全不想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有力量停止这一切的战争,战争只是这些有钱人的游戏,分割利益的重新角力,人民受尽苦难,天空都是阴霾。不见天日。 山势陡峭,山峦起伏,很多山石树还维持这原始的样子,并未经过人工开采。严羽栋说我们的目的地在山后,开船航海回到东北。他目的明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作风,在这次行程中得到充分展示。 他说他会带领每一个跟随他的人回到家。 暴雨连连。暴雨如注。树枝、泥水、石块到处都是。雨大如豆。耳朵里根本听不到前面人在传令什么,只是噼里啪啦在响雨滴硕大打击的声音。这是一场疯狂的大雨。 虽然穿着雨衣,但每个人都冻得够呛。 严羽栋勒马来看过一次宝宝,他谈不上喜欢宝宝,也只淡淡带了句“孩子怎样?”随即也同样寡淡地看了我一眼,大雨浇的他的行头也有些狼狈,但他照旧只管吩咐我:“多哄哄他。不要着凉。” 哦。 反正不是对我说。我也一脸波澜不惊。 我只管把小芬和宝宝照顾好最重要。 滑坡的迹象一开始来得很缓慢,大家都只看到前面树有些整齐倒下,间次拔断,一棵、两棵……路面越来越湿滑,黑色的土壤、泥巴一层裹着一层倾倒,小块点的泥点子迅速被汇进雨水、被吸入人的鼻腔,大家开始大声地咳嗽和呼喊起来。 马匹也受惊了。一切都不对劲。 山体滑坡了。 第183章 大雨滂沱。 我和小芬都跟在队伍中间,还来得及向后撤离。只差几步之遥,前面马匹的半身都陷进泥水里,纷纷都在疯狂嘶叫,拼命挣扎。 眼看更多的泥石流就要来了,这支队伍到底训练有素,士兵们迅速观察四周后,都很机警地闪躲开飞砸下来的石快,跃到安全的大岩石或地面上…… 我护住小芬和宝宝。耳朵里都是“轰隆”、“轰隆”疯狂崩塌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小兵吓得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看着泥石流滚滚而来要将他侵没—— 我掩住口_ 那个小孩眼看性命不保. 这个时候,一个肩膀上佩鲜艳军衔的男人一把将他推开,回过神来的小兵赶紧跑到安全地带,而那个男人却没来及跑开,泥石流已然来到,他陷在一米多深的泥浆中,眼看就要被泥石流吞噬.感谢洪荒之力!世界上如果真有洪荒之力!这人纵身一跃,跳进了较浅的泥潭里,想爬出泥潭…… 很多士兵拿木板和担架递过去,给他搭桥,但是泥石流太过凶猛,根本无法接近他。 “少帅!”士兵们的脸吓得雪白。 雨像从天上浇下来。汹涌的雷鸣、令人崩溃的闪电声全都来了。 ——少帅?!啊!竟然是他!可怎么可能? 竟然真的是他。只有他可能在肩膀上佩带如此众多鲜艳的徽章,高人一等的级别,远远甩开别的人。竟然真是他。泥浆渐渐漫过他的腰,他看准时机,手脚并用从泥潭里爬出。只要再晚一分钟泥潭就被倾覆。 这时候是可以笑话他的浪费了,笑他满身的泥浆、满脸的泥浆、撕开的衣服、脸上被树木刮伤的血液……可当看到他刚刚为了救助一个普通士兵,不惜冒自己的生命危险后,谁还能笑话他现在的衣冠不整,就算我,也不敢。他明明可以毫发无伤地躲藏在士兵们的人墙后面,就像太多领导人做过的一样,我们都不敢改变历史,我们也都没有他那样的勇气,不会再有哪个高官愿意为救一个士兵而陷于泥潭。至少我从没见过。我以前一直瞧不起他,认为严羽栋花名在外,玩世不恭,只是靠家族的势力、凭个人机运爬到了最上层——可那算什么本事?可不是吗。 可他今天的行为完全改写了我心里对他的旧观点。我觉得,他真的很强,比好多好多人都强,他不在意身份高低,非常仁慈,可能将来的成就要比叶挚浩和陆震齐都大。我佩服他。 这不意味着我要爬上他的床,好吗?我都不好意思拿仁慈来形容他,他对我是充满了恶意的。我当然知道了,我自己能感觉得到。 我偷偷看着他。 严羽栋抹把泥脸,他现在的脸脏的就跟大花猫一样,他也顾不上,就指挥队伍尽快疏散避雨,把粮食和军缁运输到避雨的地方。他更关心的是士兵的性命,听到下级军官向他汇报一切均好无伤亡时,他的样子明显松了口气。 队伍整顿了下,等探路哨兵回报后,就迅速向后撤离到干燥坚实的高地岩石上。那里有天然洞穴可以避雨。 这时夜幕已降临。猫头鹰的叫声从天空上远远传来。有人说这代表着死亡的噩耗将近。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暂时的栖身所,为了避免暴露严羽栋下令禁止点燃篝火,所以每个人都满身泥满身水的冻得够戗,还有人没从刚刚的险情里回过神,哆哆嗦嗦的打抖,还有好多士兵被石头砸伤,血流了满身,趴在担架上在低低叫唤着。他们也都是有父母、有子女的普通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果陆震齐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在那晚被叶挚浩杀死,今天的战争还会不会爆发呢?如果这样追溯,举刀刺像叶挚浩、救了陆震齐一命的我是否就是这场战争浩劫的原兄? 我真的不知道,这场战争有什么意义。我真的不知道,统一和分裂除了刺激男人的荷尔蒙以外,还有什么其他作用,统一也好,分裂也好,又有什么关系?谁说强大就得同意,谁说分裂才会受欺负,这都是篡改的历史教材吧!归根结底,不是只要人民过得好吗? 小芬留在干燥的天然洞穴里照看宝宝。我真的佩服这个小家伙,举凡危急关头,他从来都是不哭不闹,镇定自若,好像生就是为这些惊心动魄的冒险而生的。而那个小孩呢?他的双胞胎弟弟呢?希望陆震齐好好带他。 我出去尽力想帮些忙,多年拆卸、上轴、修理这些手工生活使我手指很灵巧,我能帮这些年轻人上药擦血逢伤口,这些粗活我都能干,而且我很庆幸我今天能帮上大家忙。我这种弱者懦夫也想不拖累大家、出份力、能帮一点忙…… 大家不停地对我说谢谢谢谢,我眼眶都红了,看到这些年轻士兵受了这么多的伤,我只能尽力宽慰他们,说很快会好起来,而很快,我的衣服上手上楔子上都染上了鲜红的血。 ——鬼使神差地,这刻他看到了我。 他正站在一棵大树旁边,听下级军官的汇报;这时的他面色雪白,但是眼神还是很可怕。我被看到哆嗦了一下,我不敢看他,只敢向老鼠见到猫一样觑着。 他歪了歪头,像在想什么,然后跟身边通勤兵吩咐几句,通勤兵就走过来,指示我去照看病人,他来带路。 我手上黏黏的,血浸在掌纹里面,低头看看,感觉自己的未来都浸泡在了红色缝隙里……未来,是没有出路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不死,已是万幸。 严羽栋竟然在等着我。 这个光秃秃的洞穴里,只在深处点燃了一个小蜡烛,外面漆黑的天色把洞穴完整地包裹起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我走近他,不知道他要我干嘛。 他丢过来一个白色包裹,我看清楚是诊药包,里面有医疗针线和一些小刀具,酒精棉花这些。“你,要我干嘛?”我小心地拿手指挑着药包,怕自己弄脏珍贵的它,真不知道,我转动脑袋,左右四顾,没有看到什么病人啊。 我回过头时,看到严羽栋脱衣服。 ——在昏暗的蜡烛光照下,少帅艰难地脱下了他的军服。他没有在我面前掩饰。他衣服脱到手腕时,竟然力气也下不去。 军服下,尽是血。他的后背都染整个红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造成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去帮他纠结在手腕上的军服。 我这时是佩服他的,为了救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他宁肯冒生命危险。我钦佩他。 “这是怎么弄的?”我没有干净的热水,只能用从包里挑出酒精棉来先帮他擦伤口。 “在肩膀右边。”严羽栋说的波澜不惊。 好个肩膀右边!整个肩头被石头刮掉了一层肉,深可见骨!严羽栋面色雪白,居然还说话说得不慌不忙…… 我扶他坐下,把蜡烛举近他,给他赶紧消毒伤口,尽管挑了最细的针缝,但伤口真的太深,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严羽栋疼得气一抽一抽的。我已经尽快缝了!不要催我,你们都不要催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喊我来,为什么容忍我见到他的软弱。他不怕我瞧不起他?他是在我身上,我是在他身下的那种关系。事实上,恰恰相反,我到现在、到此刻才真正能觉得他严羽栋这个人配得上“少帅”、这个尊贵的、叱咤风云的、传奇名字。 “你克服一下。”我缝着他的肉,一手按住他身体,不让他颤动。“你抖我会缝错的。” “你来试试呢!” “——男人跟我在一起,一般受伤的都是他们。”我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像我这种人的悲惨经历至少可以用来舒缓些气氛。我尽快从肉里穿出线,已经缝到三分之一,血慢慢止住了,幸好他年轻,恢复力也快。 “女王蜂这种雌蜂,和她交尾过的工蜂无一例外都会被杀死。女王蜂……”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得诡谲凄迷,“假如真有这种动物的话,不试一次岂不可惜?” “宁肯死也要试吗?”我漫不经心地说。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我的注意力都在针线上,汗水从我的额头沁出,我顾不上擦。 针很难刺入,军人的*千锤百炼已成钢。严羽栋精壮的*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女王蜂哦……听名字就是只高傲的动物吧。像独角兽。听上去就很霸气。 “男人不就喜欢这种前仆后继的调调吗?也想看看她到底最后爱上谁了,饶谁不死。因为包围圈再密集,也要冲进去啊。” “她只是太美艳,空有一张脸蛋,一旦这种蜂变得残缺破烂,你想想,还会有哪只公蜂肯为她要生要死。” 这刻,灯光昏暗,一切凄迷,满鼻子都是血的浓浓腥味,此外,安静无声。 第184章 ——天将白,路能视的时候,我们就将开拔,一直走到山那边,那里有大船载着我们回到另一块大陆。以后可能都来不了这块海岛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叶挚浩了。 在此刻,想起叶挚浩,真是伤感。这么多的纠结,到最后也不能见最后一面。虹小姐会康复吧,即使有残缺,叶挚浩这么爱他,还是会和她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在与世无争的岛国上,永远幸福了。 我爱的,和爱我的,都一一离开我,我得承受这种离别。这是我的命。 ——像女王蜂这种生物啊,她只是太美艳,招徕不幸,本质无辜。 严羽栋的伤口快缝好了,我才稍微放松些拿手背擦擦自己额头的汗珠。“我缝的不好,你应该让医务兵来,一定不能下水,否则会感染!” 严羽栋默然片刻,等我缝完最后一针的时候,他转过头,他面色雪白,冷汗涔涔,那张魔异张扬的脸清清楚楚地看着我,清清楚楚地说:“你知道叶挚浩为什么一定要娶那个女人吗?” 他貌似谴责的口吻,我不作答,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相爱到什么地步,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是水到渠成的好事!哪怕有人强行从中作梗也是得不到好下场的。 默默地,严羽栋等我纠结过来纠结过去,看我脸色忽黯,连针都拿的哆嗦后,他才好好说,他说:“他脑子里有块弹片,只要它一移动,他随时会死。” 啊! 叶挚浩你竟然没有告诉我,你竟然选择那个女人陪你一起死,呵,你竟然没有选择我,没有选择他的飞飞。 “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去看看喜欢的世界……” 好好活下去,是啊,看看喜欢的世界,是啊,我咬牙把伤口的绳结利索咬断,“少帅,没有我的事了吧?” 我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想去看小芬,去看宝宝怎样了。 满室昏暗,烛亮入豆,很寒冷,刚才摸着严羽栋滚烫的身体并不觉得冷,现在一个人了,就觉得好寒冷。外面隐隐穿来鸟叫,叫的凄惨尖利。 此外,都很安静。 胳膊被抓住,严羽栋的声音晦涩难明,“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 ——是我不配,我不配和他一起死。我这种人,最适合的,就是苟延残喘,让大家看清楚痴心妄想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低贱到尘埃里。 “我经常喊你们过府就是为了见见你,我想看你们感情有没有转淡,我还有没有机会……” ——为什么,我也想和他一起死啊,我一点都不害怕,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好开心好开心……为什么要是那个女人,我恨不得再把她推下山,为什么她要这么下贱和我抢男人?一定是她迷惑了叶挚浩,叶挚浩只是受到她的愚弄,其实他没事,什么弹片、什么移动会死、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就算是病只要陪他慢慢医治就是了,就算走遍整个世界我也陪他一起啊! “如果是为美色,比你漂亮的我玩过的多了,现在你脸花了,我见到你,下面却还能站得起来……” ——是不是叶挚浩觉得我太坏,因为他知道是我推她的?是不是她威胁他告发我,他才被迫跟那个假好心的女人在一起?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这个粗俗的军阀,我根本不想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对他的印象只有粗俗恶劣种马逛妓院到处洒精虫。粗俗不堪。没有文化。毫无品味。只会动粗。 “是她、她抢走了他,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的脑袋,我觉得脑袋在高速运转。我在想我有什么办法,一定能想出办法,我要回去,回去找叶挚浩! 他抓住我的肩膀,从背后紧紧揽住我的身体,我瘦削的背贴在他火热胸膛上,烛影下如一人。 “你的伤口会崩断的……” “他不会再见你,叶挚浩他已经把你交托给我。” “你骗人!我一定要和他当面说清楚。” “飞飞,现在满世界都在打仗,不是让你们两个整天风花雪月、不问世事,那种好日子过去了。” “我要回去找他,我一定要回去跟他说明白。”我不敢太扭动,怕弄破他的伤口。我小心地挣扎,想拔开他紧抓住我胳膊的手。而这时,他在我耳边轻轻说:“他都知道,他知道你的心意。所以他才不能告诉你真相。你要体谅他的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明明是他迷上了别人,就把我甩了,还不得已,见鬼的不得已!“其实,他好好的,他只是把我甩了,他只是要和女人结婚了,就让你编个理由,骗我走开,对吧?哼我就知道是这样!他一定身体都好好的!” 叶挚浩他一定没事。我要听他的话。不能胡闹。有多少个清晨,我从展开翅膀的金色大鹰底下经过,有多少次,年少的他在水池边耐心等我的到来,有多少次,他向我痴情表白,有多少次,我们在一起笑,一起闹…… 如果那条公美人鱼没有找到他心爱的人,他还有选择,他可以回到大海深处,继续做他的人鱼王子。他再不用冒险回到沙滩边,踩在陆地上了。 他最终没有选我。 而我,宁愿他娶别的女人,也不愿他死。 “其实,他好好的。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很伤心,最爱的人也骗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到底是骗了我。他以为我不敢陪他一起死。他以为于飞不是条有血性的汉子。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别人承不承认。 ——怀抱着我,少帅亲吻了我后面的脖子,在上面重重地咬了口,竟然咬出圆形的齿印。他的口腔也是冰冷的。 暴雨倾泻。四周寒冷。我讨厌这样黑暗的天意。 我就是那种为了活下去可以跟不同男人乱来的人吧。只要有一点点希望都想要活下去。这不是身在乱世的无奈,而是我根本就是这种水性杨花的下贱之人。我没有办法,改变自己。 我没有办法,把自己变得更好。 叶挚浩的抛弃,让我万念俱灰。我连和自己爱的人一起死的权力也被剥夺。我不感激他,他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了那个女人的陪伴,而没有选我!我为什么要感激他爱我?呵呵想到叶挚浩在和我做戏时一本正经对我毫无印象的假模假样,我就想笑,这样骗我,我受宠若惊。 我那么爱你,情愿和你一起生,一起死。这就是我的心愿。你却毫不在意。你却还希望我感激你?! 太可笑了。包括现在抱紧我的大人物,你们这些强者傲慢地决定别人的命运,把自己当成了神。你们不是!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神存在,有的只是劳碌吃苦的人民。你们都是伪神、伪爱,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每一个。骗子。 第185章 在古代的梦之国,横有长城,纵有直道。直道是为了抵御西海和其他国家的进攻而修筑的一条军事大道。凭借这一通道,东北和南部部队的铁甲骑兵,将粮食和军缁置换运输,甚至可以不几日就抵达西海对岸。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梦之国和西海以及其他诸多大陆都维持这势均力敌的关系,梦之国是最强悍的,多年来也不曾受到侵犯。 ——西海岛国的进攻沉默而有效。他们整肃了五十万人的骑兵队伍,沿着粮道直插南部咽喉,东北军供给他们最新开发的火器弹药,无往不利,比钢铁好使太多,沙场上,无不是斑斑血迹和具具尸首。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那些惨景和远远的火光,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几乎让人窒息的浓重,因为都含着血味,让人受不了!是叶挚浩,他终于和严家兄弟结成同盟,而促因可能就是因为我,叶挚浩想把我交给少帅,交给一个他所谓信任的人,他希望在死之前为我创造一个太平盛世,让我不落入陆震齐手中,有人说爱是天真的,我觉得是挺天真,自以为是的爱着的男人们都很天真的,我毁去了面容和身体,最终却落到一个祸国殃民的元凶下场。 这么多人死去了。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年轻的孩子死在了战场,他们再也回不到母亲旁边,再也抱不了自己的亲儿,再也回不到媳妇的温柔乡里,睡一场最甜蜜的觉了。这里就是他们葬身之地。无梦之地。 ——你却根本没有难受发抖的权利。因为是你作的。都是你自己作的。本来可以不打仗的,都是因为你! 我仿佛听见人民的谴责声。在风声里,含着血味传递过来。我步步后退,步步惊心。 “你知道老百姓说你是什么吗?他们说,你是精怪。从老树洞里、最深的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 我回头,看到他恶毒的样子,严羽梁正抱着宝宝,一边恶毒诅咒我。他的变化很大,很沧桑了,没有以前的小奸小坏和意气风发了,他身上的青色铠甲反射出凌厉的光,大腿上安着最新的火器,他对我的敌意愈深,恨意不减。 他逗弄宝宝,举上举下,逗得宝宝咯咯笑。 我监视着他,怕他把宝宝摔下高墙。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是那个绝代佳人?”他坏笑。 我绝代佳人过? 好可笑。一个卖身男的际遇。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在意的是叶挚浩,其实你是想把我赶离你哥哥身边吧!”呼呼风声吹过耳旁,我若有所悟。我的眼睛始终盯着他的手,盯着宝宝。宝宝长大了好多,已经会喊叔叔阿姨,已经会认字做玩具了,已经会在沙滩边堆沙子,会抓紧绳子荡秋千了…… “都是因为你——” 严羽梁的声音隐没在风声里,再也听不清晰。 我也不觉得他说的话会有什么重要、值得听的,无非就是诅咒我、咒骂我的等等等等,反正这几年也不差他一个骂我,可能整个梦之国的人都恨不得拆我的筋,吃我的肉。他们不去想,是那些大人物非要玩这个战争游戏,非在统一和分裂中做文章,排除异己,扩展军备,囤积财富,甚至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只看到我这个光鲜的摆在台面上的靶子。 我被万民践踏,只是迟早时间问题。 统一和分裂从来不是战争的终点。 “把宝宝放下来。”我受不了严羽梁把宝宝举得跟个玩具似的。那是他的外甥,他却不知道。我向严羽梁走过去,看到他在随意玩弄宝宝,我心里只有生气。 “把宝宝给我!”我冲他喊,又担心他撒野。现在的严羽梁就像疯狗,不可控。 城墙上,都是风。宝宝再健康穿得再严实,也难保不会冻着。北方,现在已经是冰天雪地。我不是精怪,也不是从哪个烂泥潭里生出来的,我的血管里流着这个国家的血,我也希望这个国家的人民再不流血。而你们可能不相信、都应该知道,睡我的男人根本不是因为爱啊在意啊才睡我,我能左右得了他吗?或者说,我能令他爱上我?原谅我,我只想先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 “哈哈……”他竟然笑得出来,他扔着玩着他自己的亲外甥居然笑得出来! ——“够了。”严羽梁身后那个黑暗的身影出现得无比及时,简直像玄幻小说一样夹带着团团冷气冰蓝眼眸雪白肌肤幻象样地出现。 很可惜,他没那么美,他的冷却傲视群雄。人家有的是资本,没颜值也能担当。 果然严羽梁乖乖地把手中的“玩具”好好地还给我。但他竟然是拎着他后颈衣服,也不怕宝宝勒到脖子,我赶紧抢前两步,把宝宝抱回手上。宝宝这个傻瓜,张着一双葡萄样的大眼睛,不哭不闹,还咬着手指头纷纷流下口水…… 我一点不感激他。别以为我欠他的! ——军衔绚丽夺目,所戴的军帽微微压低视线,使眼睛更深邃,一切都很简洁明了,不施粉黛,不染杂色,军装诱惑大抵如此。 如果我诚实点,我是可以承认这三年来这个军人蜕变如蝶。这形容男人女人都无所谓。他由一个简单的固步自封的东北将领,变成运筹帷幄掌握数百万人生死的大军阀,是枭雄。他的占山为王土匪一样的家族一直想走出去,闯得更远更骠悍,到他这辈,终于得以实现。 我瞧不起的不是他的出身,我瞧不起的是他整个人! 哪怕他现在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似乎想对着月光爱抚我,爱抚我疼痛的伤疤。“再失去另一半脸的话,你该怎么办?怎么向男人承欢?” “……我从不需要向男人承欢,都是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欢。”我有多像精怪?听听这是精怪的回答。是我于飞由衷的回答! 他一下子就笑了。因为好笑。剑一般的眉目舒展开来。 第186章 已经会认字做玩具了,已经会在沙滩边堆沙子,会抓紧绳子荡秋千了…… “都是因为你——” 严羽梁的声音隐没在风声里,再也听不清晰。 我也不觉得他说的话会有什么重要、值得听的,无非就是诅咒我、咒骂我的等等等等,反正这几年也不差他一个骂我,可能整个梦之国的人都恨不得拆我的筋,吃我的肉。他们不去想,是那些大人物非要玩这个战争游戏,非在统一和分裂中做文章,排除异己,扩展军备,囤积财富,甚至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只看到我这个光鲜的摆在台面上的靶子。 我被万民践踏,只是迟早时间问题。 统一和分裂从来不是战争的终点。 “把宝宝放下来。”我受不了严羽梁把宝宝举得跟个玩具似的。那是他的外甥,他却不知道。我向严羽梁走过去,看到他在随意玩弄宝宝,我心里只有生气。 “把宝宝给我!”我冲他喊,又担心他撒野。现在的严羽梁就像疯狗,不可控。 城墙上,都是风。宝宝再健康穿得再严实,也难保不会冻着。北方,现在已经是冰天雪地。我不是精怪,也不是从哪个烂泥潭里生出来的,我的血管里流着这个国家的血,我也希望这个国家的人民再不流血。而你们可能不相信、都应该知道,睡我的男人根本不是因为爱啊在意啊才睡我,我能左右得了他吗?或者说,我能令他爱上我?原谅我,我只想先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 “哈哈……”他竟然笑得出来,他扔着玩着他自己的亲外甥居然笑得出来! ——“够了。”严羽梁身后那个黑暗的身影出现得无比及时,简直像玄幻小说一样夹带着团团冷气冰蓝眼眸雪白肌肤幻象样地出现。 很可惜,他没那么美,他的冷却傲视群雄。人家有的是资本,没颜值也能担当。 果然严羽梁乖乖地把手中的“玩具”好好地还给我。但他竟然是拎着他后颈衣服,也不怕宝宝勒到脖子,我赶紧抢前两步,把宝宝抱回手上。宝宝这个傻瓜,张着一双葡萄样的大眼睛,不哭不闹,还咬着手指头纷纷流下口水…… 我一点不感激他。别以为我欠他的! ——军衔绚丽夺目,所戴的军帽微微压低视线,使眼睛更深邃,一切都很简洁明了,不施粉黛,不染杂色,军装诱惑大抵如此。 如果我诚实点,我是可以承认这三年来这个军人蜕变如蝶。这形容男人女人都无所谓。他由一个简单的固步自封的东北将领,变成运筹帷幄掌握数百万人生死的大军阀,是枭雄。他的占山为王土匪一样的家族一直想走出去,闯得更远更骠悍,到他这辈,终于得以实现。 我瞧不起的不是他的出身,我瞧不起的是他整个人! 哪怕他现在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似乎想对着月光爱抚我,爱抚我疼痛的伤疤。“再失去另一半脸的话,你该怎么办?怎么向男人承欢?” “……我从不需要向男人承欢,都是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欢。”我有多像精怪?听听这是精怪的回答。是我于飞由衷的回答! 他一下子就笑了。因为好笑。剑一般的眉目舒展开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是真不明白,我说的都是事实。哪不对吗?对他,我不可能有好脸色。不管是我已毁掉的半边脸,还是另外半边。 “不好笑啊。”可是他仍然不去收住唇边的笑痕,继续说:“反而听得想哭呢。” 这个傲慢的家伙!这个只会在伤口上撒盐粒子的男人!当然不可能把他想得多好多善良。 “你觉得你自己很了不起是吗?”我的脾气这些年越来越暴,我真的没有办法忍受,因为严羽栋、严羽梁两兄弟动不动就用各种残忍笑意、阴谋诡计洞穿我维系的木然防线,“你不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臭军阀吗?除了杀人,你还会什么?除了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你还做过什么?” “放肆。”严羽梁一个跨步过来,当面就扇了我一耳光。 严羽栋只是看着。纹风不动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什么少帅,真是狗屁——”我骂不停口。 那个弟弟气得额头上暴出青筋,竟然想抡拳砸向我。我很爽快地不动不摇,迎向拳头,沙包样的拳头哦,如果可以把我砸死也就算了,我倒谢谢他,让我免于承受周旋在三个男人爱恨交织里的精怪命运—— 每次挑衅弟弟,都会挨打,且当他看到哥哥无动于衷后,打得我越是暴烈。 我依然很无能,一次次失去爱人的我想要求死,很难吗?或者是毁去另半边脸,让精锐的少帅大人对我倒尽胃口才行? 我没有闭上眼睛去接过挨打,无所谓了,我不怕被打。我不怕死。我也害过人,我照样无情冷血地推过虹小姐下山崖,杀人与被杀罢了,我安之若素。只是把宝宝小心护在身后。 ——做兄弟的,同气连枝才好。严羽梁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还能好端端站在他们兄弟面前。 弟弟向我重重砸来的拳头,停在了半空。就悬在半空,他像想起什么,因而忍了又忍,举了又微微放下,最终还是有所忌惮,放下了拳头。 我不知道他忌惮什么。 严羽栋明明无动于衷的模样。 严羽梁恨恨地走开了。既然不能打我,他大概在我身上也找不到什么乐子。 他走后,我把宝宝抓到身前,蹲下来,抱起他,不让他吹到风。 “他为什么没下手?你们又达成了什么契约了?你以为你现在是在保护我吗?”我一边整理宝宝乱七八糟的衣服领子,一边冷冷说:“你只是让我更加被人痛恨。” “我不会保护你,在你求我之前。你愿意过担心受怕的日子,我也不拦你,我和你别的男人的区别就是,我不喜欢强迫一个人。” 第187章 187 “做梦。”我难得有骨气犟嘴,“休想。”想想又说道:“如果叶挚浩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真相,如果他知道你怎么对我,他根本不会帮你。”我闷闷地说:“他肯定是以为你多爱我、多照顾我,才会愿意把西海所有的军力任你调动,把钱源源不断奉献给你。 说的,我想哭。叶挚浩这个傻瓜,是会这样做的。 他选择了虹,选择了和她结婚生子,为什么还要来关心我?让我心中不忍放下他。 ——“我怎么对你?我不爱你不照顾你?你是缺吃还是少穿了!” 你也配提爱!你只是当我是个工具一样使唤,拿我软磨硬泡叶挚浩。我根本不屑理严羽栋,流氓货!当兵的扛枪的就是流氓,我只是不敢骂出口而已,我带着宝宝想绕开他走自己的路。 好狗不挡道! 他拉住我,一把抱住我,军装硬挺,硬邦邦地咯疼我,他盖上宝宝的眼睛,一把揽住我的腰,弯身强吻我那半边被打红的脸…… 他多久没刮胡子了,好痛。跟大家想的不一样,我跟他其实极少发生关系,比起我,他更愿意去抱漂亮柔软的女人。即使难得有的几次,也是在抗拒难受羞辱之间,毫无快乐可言。有时候,我甚至要喝醉酒才能接受他。 “你下流下流!”我怎么骂他都是徒劳,严羽栋是个非常经骂、非常沉得住气、甚至非常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你越骂他反而越猖狂。真是有病啊!他没有以前的我俊美,但他凌厉的军人作态可以横扫一切质疑。 “疼不疼?……”他小口地咬我的脸, 他吻得越缠缠绵绵、霸道少帅,我全身越在起鸡皮疙瘩。 “不要碰我,我叫你不要碰我!”我使劲发力猛然一推他,终于把他推开半步。我大喘着气,满脸通红发烫,我侧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窘,一边使劲擦自己的脸,“你到底想干嘛?!都这么多年了,你闹够没有?” “今天晚上我就要你,来我的军房。”他开始笑嘻嘻,这多半没好事。 都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年了,等他走后,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吹风,宝宝摇我的手喊爸爸,我不想当着宝宝的面哭,我只能说:“风太大了,爸爸把眼睛迷住了。”我蹲下来,紧紧抱着我的膝盖,我的头也紧紧卖在双腿中间,我的泪整齐地流下来,汹涌的流下来,我不想被瞧不起,我不想当玩具,我不想自己这么呆,这么笨,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反抗,我以为忍耐就行了,可是一年年过去,严羽栋越来越过分,越来越不尊重人…… “爸爸,爸爸,不要哭,我长大就可以保护爸爸的。”宝宝站在风旁边,帮我挡住风,他轻轻轻轻地摸摸我的头发,“爸爸比谁都温柔,都善良。” ……宝宝,真是个小傻瓜。疼人的小傻瓜。 第188章 我有很多白头发,可能是因为每天担忧考虑得太多。慢慢人就憔悴下去,只是还是不到死的地步。有时候真想自然死掉,那就谁都不欠了。这样,严羽栋都不准,他命人端来各式各样的补品给我吃,我不吃就强灌,逼我和军队一样作息,早晚跑步,闲时骑马跟着军队训练,他是在疯一样地折磨我,是操练我!明明有这么多房姨太太,他哪来那么好的身体和劲头。 “啊……”我小小声地叫了下,压抑住那点兴奋。 他动作放慢下来。把我扶到上面,让我动。我不好意思,却也因不好意思带来越发强烈的快感。我款款摆着细腰,一点一点地含进他。他却还穿着军服,不及解开。 好热…… “在我面前,你随便怎样都可以,不用不好意思。”严羽栋摸着我的乳首,催情于我。 “你好坏。”我眼角含泪,口水顺着嘴角滴下,久未触碰*的身体已经化做水一样。 “我爱你,宝贝,我好爱你。”他又在那胡说八道。 我追逐着感觉,摇着头,散着热量,仅仅是缓慢的自己动作都能带给我激烈的快感,这些年,和严羽栋的床事越来越契合而缠绵。我们能这样做到天亮,从天黑做到天亮,我觉得简直疯了。 “让我出来啊。”我软绵绵地哼唧,去抱他,索吻,我已经有半年多没和他相处,现在一点点都受不了……他故意格外的冷遇,让我受不了。 他拿跟布带,缠住我下身好几圈,捆住他,扎紧了,还动手摇了一摇它,确保它一点不会漏出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坏?”我只能这样说,说出我的心声。 “因为我说爱你,你却不信。 我只当作没听见,事实上,这些年,他是跟我表白了不下数次,而且还再接再厉。 “你去爱你的几房姨太太吧,大人渣。“ “只要你说你在意她们,我明天就休了她们。” “我永远不会说的!” “对嘛,所以我们俩今天这样,还不是你的责任?” 我又气又好笑,但又被他紧紧捆住,又发泄不出来,只能分外难受。他好端端在这时候磨嘴皮子,到底什么企图! “就像羽梁打你,你为什么不打还过去?” “我打不过他!你到底还做不做?不做拉倒!”我气愤不已,觉得他又在玩我,我抬起身,把他吐出来,就想走。可就是快出来的那一瞬间,后面的接触处却是酥软难受。我气得要死,又不想承认这感觉是因他而起。 ——我不能承认他号令天下,唯我独尊的假模假样确实惊人迷人。 我不能承受三年来的每日接触使我对他有新的认识。他不再是那么粗俗不堪,而是身先力行,体恤补下,有难同当的枭雄。 承认他很厉害,很强,我在亲密时会觉得羞涩…… 我因为他竟然感到羞涩。这是绝不能让他发现的。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打不过他?你昨天不还打赢了我的护卫兵吗?” “那只是模拟练习!大家都是这样打来打去、一片混战的,跟打木头桩一样……” “那袭击我的刺客呢,不也是你及时发现的吗?不也是你在他拔枪前,和他扭打在一起吗?” “那只是凑巧。”我不明白他干嘛说这些,我手忙得不停,满脑子情爱氛围,分不清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我在努力解开他缠上的那条长带子,我真的不觉得这是什么情趣,我觉得这是将军对囚犯的惩治。是军服系列! “你干别人的时候,又穿着好好的军服吗?”绝对是军服系列! 他不理我发癫,就是纠缠不放那几个话题:“你为什么从没想过你比很多人都强,就算你花了脸,伤了身体,也可以面对面打倒那些对你不恭敬的人——” “我不想那样做——我不要欺负别人,不要像你们一样——” “问题又来了,你为什么不想那么做?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保护自己就是欺负别人?你不觉得这很伪善吗?因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别人!因为你的经历、你的妈妈、你的前度都给你树立了一个意识就是你很弱,你必须得到男人保护,是不是?” “这跟我母亲没有关系,不准你提她!我警告你!严羽栋。” “你在警告谁呢?”他一只手拉低我身体,另一只手竟然猛地一扯那长条布的一端。 我“啊!”地发出刚昂快活地尖叫,浑身痉挛发软,发出喜悦,不由得紧贴“那块铁板”上去,痴缠他的*,“快点摸我,用力摸我。咬我的前面。疼我。”欲字当头,真烦不了那么多了。就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也说出口了。“快点啊,你已经半年没找我了。我今天晚上、受不了……” “你不是白天都能见到我吗?”严羽栋坏得要死! “不要就算了!”我生气了。 “想要我,就来找我,我们不就一个大屋子里吗,为什么连这都做不到?你就那么喜欢看到男人饥渴到没你不行的样子吗?这都是谁惯出来的坏毛病啊?” “我在你心里,到底排老几?你不说我就不疼你……”他竟然声音压低,这样床事上,脱去了白日伪装,在徐徐诱惑我。 “老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连倒数都排不上!”我以为自己再吼,其实恐怕是哼哼。他严羽栋有过这么多女人,我会信他爱我,才怪。他们都是骗子,都不能信任! 严羽栋他猛然压倒我,雷霆万钧。大力地折起我的身体,进入它,折磨它,给它无上的欢愉。给予我的身体无上欢愉。也给他自己带去欢愉……我想他应该也是感到欢愉的吧,尽管他从没表现出来过,也从没好像我一样“一啊”、“呀啊”地哼过。 这时恐怕是我们两之间唯一平等的时候。他说,我可以面对面打倒比我强的人,可以吗?比如打倒严羽梁那个坏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呢。 当一轮结束。他磨磨咭咭还压在我身体上面,亲吻着我汗湿的肩头和颈窝,亲吻我的头发,很难有男人在做过后,还这么整齐挺拔,充满禁欲色彩,严羽栋做到了!我想挑逗他看看,手指轻轻绕着他身下的巨大打圈,一边咬紧嘴,强装出一点妩媚看他—— “想要我,就扑倒我。”他盯着我的眼睛,不徐不缓。 刹那我却变了脸色,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也这样戏弄过叶挚浩,是啊我深爱的男人,当时挚浩也对我说了这样类似的话。想要我,为什么不直接扑倒我呢?可是最后他却选择了别人,是他、把我推进少帅的怀抱。 这是爱吗?他的爱我竟然这么愚钝就是理解不了。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也忘不掉。那天在山崖上,他说我把他吓得要死,他说他再也不敢离开我半步,可转头,他就说他一定要娶虹。 兴致全无。我别开脸。推严羽栋的头,不让他亲我了。 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也忘不掉。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少帅注意到我的不对,他并没有生气,他对我一向有流氓习气,但从不对我发火,只是耐心教导我,就像搏击和格斗,甚至骑马和打枪。严羽栋都手把手地教我。现在他也能发现我的失神,“又是哪个男人?你没有男人就不能活吗?” 我滚到床铺的另一边,隔离他。严羽栋你为什么总那么大刺刺、那么尖锐! “……叶挚浩,他,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啊,儿女双全。和虹很恩爱。” 我鼻子嗡嗡难受地说:“你是故意的吗?要把他们讲得那么幸福?” “你自己不想听,不代表事实不存在啊。”严羽栋贴过来,把我身体板过来,面对他,我力气没有他大,只好随他,他亲昵拍拍我的脸,重重啄了一下。 “你的肉真香啊……”他似乎还想要,尽挑好话戏弄我。 “少帅,不要耍我了!我这么丑,你不觉得委屈自己吗?叶挚浩就觉得委屈,就觉得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别傻了,挚浩不是这样的人,当时,如果不是他的病无药可医,他父亲又用命要挟他娶妻,他不会放弃你的。” 我瞪大眼,“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我……我——”我若早知道,我早就去找叶挚浩了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还真爱无敌?哦我告诉你,好让你马上去找他?我当然只有确定自己在你心里有地位时,才会告诉你一丢丢。” “你在我心中根本没有丝毫地位!我只是你的小宠,你姨太太们中的一个!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少帅仰天长叹,“你这种自怨自艾的臭毛病到底哪天能改?”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自知之明。” “你以为我没事就对哪个人说我爱他吗?” 嗯。我点头。我觉得你就是那种没事就挂着“我爱你”哄女人上床的那种登徒子。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最讨厌你这种人。 “胡说八道,你就不能哪天拉下身段好好看我眼吗?看我眼你会死吗?” “死倒不会死,但是会恶心!”我晾他,开始穿自己的衣服,因为激情有些纽扣掉了,我想蹲地上找,但腰实在酸楚下不去—— “再做一次吧。”他腆着脸,好意思求我。这就是少帅一枚,谁敢相信!“你都拒绝我半年了。” “谁让你在训练场上动不动摔我,我的腰都断几截了,还陪你玩?!” “可你身体变结实,也不动不动生病了啊。我把你还原成一个男人唉。” “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以身相许就行。”他确实拽过我,又扯了把纽扣,说:“你男人要你,不准拒绝。” 纽扣四散,掉落地面。难得享受欢悦的身体终于这次得以舒展开来…… ——拒绝,有用吗?或许有,少帅的字典里没有强迫这回事。送是门来的实在太多了。特别是战争时期,大家多多少少都想有个依靠,有些贫穷的家庭甚至直接把女儿送来府上求收留。严羽栋没那么傻,举凡这种情况他都叫人赏些食物衣物给对方,好好送人离开。 转过头,他就会气哼哼地对我说:“我又不是拾垃圾的。”就像个生气而刻薄的小孩,唯独对我,他确确实实没有隐瞒过情绪。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爱,也许对他这种风流倜傥、爱侣无数的人,床第之间真能做出爱来。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身体是愉悦,我的心灵却如止水。 第189章 当一轮结束。他磨磨咭咭还压在我身体上面,亲吻着我汗湿的肩头和颈窝,亲吻我的头发,很难有男人在做过后,还这么整齐挺拔,充满禁欲色彩,严羽栋做到了!我想挑逗他看看,手指轻轻绕着他身下的巨大打圈,一边咬紧嘴,强装出一点妩媚看他—— “想要我,就扑倒我。”他盯着我的眼睛,不徐不缓。 刹那我却变了脸色,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也这样戏弄过叶挚浩,是啊我深爱的男人,当时挚浩也对我说了这样类似的话。想要我,为什么不直接扑倒我呢?可是最后他却选择了别人,是他、把我推进少帅的怀抱。 这是爱吗?他的爱我竟然这么愚钝就是理解不了。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也忘不掉。那天在山崖上,他说我把他吓得要死,他说他再也不敢离开我半步,可转头,他就说他一定要娶虹。 兴致全无。我别开脸。推严羽栋的头,不让他亲我了。 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也忘不掉。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少帅注意到我的不对,他并没有生气,他对我一向有流氓习气,但从不对我发火,只是耐心教导我,就像搏击和格斗,甚至骑马和打枪。严羽栋都手把手地教我。现在他也能发现我的失神,“又是哪个男人?你没有男人就不能活吗?” 我滚到床铺的另一边,隔离他。严羽栋你为什么总那么大刺刺、那么尖锐! “……叶挚浩,他,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啊,儿女双全。和虹很恩爱。” 我鼻子嗡嗡难受地说:“你是故意的吗?要把他们讲得那么幸福?” “你自己不想听,不代表事实不存在啊。”严羽栋贴过来,把我身体板过来,面对他,我力气没有他大,只好随他,他亲昵拍拍我的脸,重重啄了一下。 “你的肉真香啊……”他似乎还想要,尽挑好话戏弄我。 “少帅,不要耍我了!我这么丑,你不觉得委屈自己吗?叶挚浩就觉得委屈,就觉得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别傻了,挚浩不是这样的人,当时,如果不是他的病无药可医,他父亲又用命要挟他娶妻,他不会放弃你的。” 我瞪大眼,“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我……我——”我若早知道,我早就去找叶挚浩了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还真爱无敌?哦我告诉你,好让你马上去找他?我当然只有确定自己在你心里有地位时,才会告诉你一丢丢。” “你在我心中根本没有丝毫地位!我只是你的小宠,你姨太太们中的一个!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少帅仰天长叹,“你这种自怨自艾的臭毛病到底哪天能改?”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自知之明。” “你以为我没事就对哪个人说我爱他吗?” 嗯。我点头。我觉得你就是那种没事就挂着“我爱你”哄女人上床的那种登徒子。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最讨厌你这种人。 “胡说八道,你就不能哪天拉下身段好好看我眼吗?看我眼你会死吗?” “死倒不会死,但是会恶心!”我晾他,开始穿自己的衣服,因为激情有些纽扣掉了,我想蹲地上找,但腰实在酸楚下不去—— “再做一次吧。”他腆着脸,好意思求我。这就是少帅一枚,谁敢相信!“你都拒绝我半年了。” “谁让你在训练场上动不动摔我,我的腰都断几截了,还陪你玩?!” “可你身体变结实,也不动不动生病了啊。我把你还原成一个男人唉。” “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以身相许就行。”他确实拽过我,又扯了把纽扣,说:“你男人要你,不准拒绝。” 纽扣四散,掉落地面。难得享受欢悦的身体终于这次得以舒展开来…… ——拒绝,有用吗?或许有,少帅的字典里没有强迫这回事。送是门来的实在太多了。特别是战争时期,大家多多少少都想有个依靠,有些贫穷的家庭甚至直接把女儿送来府上求收留。严羽栋没那么傻,举凡这种情况他都叫人赏些食物衣物给对方,好好送人离开。 转过头,他就会气哼哼地对我说:“我又不是拾垃圾的。”就像个生气而刻薄的小孩,唯独对我,他确确实实没有隐瞒过情绪。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爱,也许对他这种风流倜傥、爱侣无数的人,床第之间真能做出爱来。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身体是愉悦,我的心灵却如止水。 第190章 由于西海的加盟,南北战争交织多年的平衡被打破了,东北军势如破竹。大举南下。南岛部队的防线节节失利,兵败如山倒。 这该死的战争快要结束了吗? 可陆震齐不能接受和平协定,他宁愿死守边陲重镇,打起游击战,甚至动员人肉炸弹。有女人会递上埋好炸弹的婴儿,有小孩会携带炸药冲进行进的坦克履带里,有人会拿武器冲进东北军的队伍里,以身体拉开炸弹引信! 这场战争正往最后、最疯狂、最微妙的方向转变。人命已经完全不值钱了。 严羽栋的支持者们强烈要求对人肉杀一儆百,或我方也仿效他们做人肉,反正我们有的是人!严羽栋都没有同意,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拒绝到他的支持者们一个又一个离开他的底部……此时此刻,我竟然理解他,他一直是这样仁慈的,从他在泥石流里救起士兵那刻起,我就发现了他狂傲内心中的仁慈。他以为我真的不关注他,也不看重他的内心吗?他以为我真的把他只当作一个发泄工具吗?经年累月里,他对我,我都知道,我只是不说;他希望我能成长,有朝一日即使没有他在,我自己也能够保护自己,所以他宁愿花大量时间锻炼我,教训我,却不和我待在床上恩爱。 他是少帅。注定他的不凡。和他的想法和别人不同。 我也不能够接受人肉炸弹这些恐怖袭击。我不知道陆震齐在这些岁月里变成了什么样,可以发动这些以前他觉得不耻的战役。是啊,令人不耻。下三滥! 这些都太下三滥了。不能伤及无辜的平民!陆震齐自己也做过平民,现在怎么可以这样给老百姓洗脑、发动老百姓效忠于他。这样不择手段。不能这样干! 没有办法破解,这场战争一下子又胶着起来。严羽栋派了弟弟前往亲自督战。可是在兵力占优先的情况下仍然久攻不下。陆震齐用尽计谋,顽强抵抗。他从来都是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眼下局面更是如此。野心家的生存欲比谁都大。 我已经受够了这场战争,我一直想带小芬和宝宝去春暖花开的地方,安静养老,也许我已经等不到这一天,但有些事是必须做的,也只有我能做到。 我决定去找陆震齐,劝说他放弃顽抗,签署和平条约。我曾经为爱而杀人,现在,我也可以因为爱世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不是个完人,我只是个真实的人。 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这个精怪不需要被人感激和怀念。我只做我该做的事。这点和那个男人很像吧。 ——在那个男人发现我消失前,我可能就已经死了。踏上战场,就是立身修罗道。 那个男人,是严、羽、栋。过了今年冬天,过了鹅毛大雪天,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我希望他活下去。就如我希望叶挚浩和陆震齐活下去一样。不分敌我。永享太平。 史学家曾这样描述它:一半路程修筑在石头岭上,一半路程修筑在沙漠草原。这是—个巨大的工程,耗费几百年就能修建成功这样巨大的工程,可以称得上是历史上的奇迹。梦之国以它为分界,区分南北两方。而南北双方,却似乎从它的修建起,就再无宁日。 这分界岭,再也分不清是祸是福。 如今,我站在这分解岭之上,再往前,就踏进南岛军的地理,踏进陆震齐的势力圈。我想劝说陆震齐停战,以我一己之力。我知道自己自不量力,但就像严羽栋说的,只要你瞧得起自己,别人就不敢瞧不起你,大意是这样吧巴拉巴拉,我只是被硬灌输的,不是为了少帅大人的话而做这件冒险,趟这趟浑水。 就算有一分的可能,也甘冒杀头的危险。我要为三块陆地上的百姓做点我于飞力所能及的事。 ——“你真的以为你能离开这里?朝秦暮楚的叛徒。” 我回过头,啊是他! 第191章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去劝告——” “不要跟我解释,我不是大哥爱听你说话,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杀了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男*害。” “你只是无法容忍你大哥有更喜欢的人。不管男女,你都会痛恨的。”我不疾不忙说,我的手背在身后,从袖口轻轻滑出一把尖锐匕首,这是严羽栋给我的防身之物,据说是能斩断万物的钢金所造。我轻轻握住匕首一端,以待时机,持而不发。 在真正动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对方,因为我都只是在训练场上,被严羽栋逼的和军人过招动手,虽然从屡战屡败到能勉强打个平手,再到后来的越来越耐打、能扛时间反击……我总想他们都慑于我特殊身份不敢动真手。我从不相信自己能赢,做什么事都这样。我也不觉得是错的。与世无争而已。但此刻、现在,我请求神站在我的肩膀上,助我打赢这仗,助我顺利南下,助我帮助他们三个男人修好。最重要的是,助我活下来! 也许是我太天真,在我左思右想之际,严羽梁猛然袭来,一拳直击我面门,我根本来不及退却,就挨上那一拳,脸部剧烈疼痛,身体就直直地跪了下来。 风声鹤唳。野长城像条巨龙,更像条怪物,寂静无声地看我们拼死相搏。 他用脚踹我。踹开我。踹飞我几丈远!随即就拔出随身刀具扎向我咽喉。赫赫风声,仅仅听到破空声就知道这力道有多强劲。这里就是战场,一分钟都不容浪费,一句话都不由分说,否则,死的就不是你,而是我。 我拔匕首,隔开严羽梁的刀。那是把厉害的刀,跟随他多年,可是敌不过我的匕首,我的匕首竟然一划之下,将它顿时一削为二。冰冷的刀器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铛啷”之声。这时刻,我把匕首已然直刺对方咽喉,深入半厘。不多,多一点就割断他的大动脉,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眨眼之间,胜负就分。 我反手,“啪”地打了他一际耳光。严羽梁几乎不敢置信,欲发作,却不敢再进分毫。 他怕我?! 他的眼里是踩到蛇一样的恐惧。血一点一点底从他喉咙里滴落,沾的他一身都是,再也不复潇洒了。 我对他笑了,配合我的疤痕,一定很狰狞。至少我的手还很稳。稳到可以杀死一个人,也不在身上沾一滴血,这时候,我才知道,严羽栋都对我做了什么,三年来,他把睡我的时间都用在操练我上。他对待我像对待一条狗,因为我每天都累得、苦得像条狗,我的手指都是掌握兵器磨出的老茧。 ——严羽梁,如果我就这样败给你,也太简单了,也太瞧不起我于飞了!我也是被你大哥每天每天每天都操练得腰都断了,为了完成一千个俯卧撑他会打我、鞭笞我,我也必须负伤完成!也必须得爬起来!我每天都绕军营跑整整五十圈,几乎是整整从公鸡打鸣到你们安心吃午饭的时间!我就跟他妈的傻子一样,你们看我不就像看傻子一样吗?!看看我瘦弱纤细白皙惹人怜爱的手臂变成什么样?我草,滚黑、硬邦邦的紧紧肌肉,还能反射出麦芽色的光泽——我就是比你们当兵中的任何一个都更勤奋、更扎实、更拼!因为我承担不起祸害的罪名! 严羽栋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把我蜕换成另外一个于飞。有坚定的心志,也有不屈的决心,有为万民请死的悍然,也不缺少冷肃的军人气概。 现在,才是我,于飞。 是啊他教我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因为太深刻太痛恨他而想忘记都忘记不了。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可以很强。我于飞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少帅他是否,预料到这一天?他是否能料到,有朝一日,我会和他亲弟兵戎相见? 我在严羽梁血流到死以前,及时拔出了匕首。一点血迹都不沾,真是块好钢。 ——“还不滚?”我做势只是踢了严羽梁一脚,让他赶紧滚啊。我不是不想杀他,以回报这些年来他对我明的暗的欺辱,但他是那个人的弟弟,我不能动他。 严羽梁很识相,他发现现在的他居然打不过我,哼他应该想现在连他哥哥都不一定打得过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能吃苦更忍辱负重更能磨砺自己!你们所瞧不起的男妓现在就是堂堂的我! 不管怎样,他狠话是要留的,“大哥不会原谅你这个叛徒的”,真是巴拉巴拉全是废话,我现在这么强我还怕严羽栋?我小人得志地自夸。不过,我既然敢自己走出了军营,就不再顾及自己的生命了。这趟旅程,只有我能前行。不畏生死,不顾爱恨。 第192章 我一直在草原上行走,或骑马,或搭车,小心隐瞒自己的行踪,我自己倒无所谓,怕的是针对严羽栋的人万一绑架我、拿我当枪使呢。我已经默默地感觉到我可能搞不好在严羽栋心里还是有少许分量,好吧我知道自己肯定是虚荣心泛滥,这些年,严羽栋对我表白不下数十次,我都轻飘飘掠过,无非就是不相信呗,当他是在笑话我,看我这个废人丑八怪笑话! ——可现在,咱这么强了!原来他们竟然打不过我,原来我竟然这么强!我心中充满喜悦。就像再生了一样,摸着自己胳膊和大腿上结结实实的肉,我自信心膨胀膨胀到无限大…… 我才不会感激少帅。他别以为我欠他的。他折磨我这么多年,我一分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他!等事成,我就回去接小芬和宝宝出来单过。三个人一起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隐居。这就是我全部的理想的人生规划。 眼下,说服陆震齐是开始的第一步。是说服,不是“睡”服。我自己神经过敏。跟踪着游击队伍流动的蛛丝马迹,我悄悄跟踪他们长达半年之久,终于找到了他们其中一个大本营的所在。我希望自己运气够好,陆震齐能在其中。 我始终压低帽檐,挡住脸上敏感的伤口。我不想惊动别人,引起注意。慢慢地,他们开始叫起我的外号“疤脸”,名声不雅,在喝酒和打架上我也从不含糊,只是酒醉后经常表露出对东北军的不满,渴望碰见南岛军高层,惜英雄重英雄。我简单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反正陆震齐现在也不是当年那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了,严羽栋已经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哪有那么多排场,没准他正需要像我这样的喽罗。 管那么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天苍野茫,生起篝火群魔乱舞。 哈哈但我很开心啊。终于逃出男人的掌握,终于得以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只是想要拯救世界,不简单,也得先找到对方啊…… 就这样,我慢慢被南岛军接纳,从最低等的士兵做起,由于我强悍的作战方式和不要命的打斗风格,很快就引起了中层注意,我开始效命于一个小将领,听候他差遣,同时,我不断伺机找寻陆震齐的踪迹。 机会来得很快。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真非常的顽皮,顽裂不堪的地步,而且不讲道理,草菅人命的地步了,他居然把人做靶子玩射击比赛,把人戳伤戳瞎好多,背后人们都诅咒这孩子一定活不长,把他老子的福分都花掉了。那个孩子,就是宝宝的另一半,好像镜子的两面,一滴水珠在灯下发光晕染出的背影,他们是如此的相象,性格却大相径庭。 当这个孩子大刺刺指着我要我跪下给他当马骑时,我才烦不了那么多,一把抱起他就狠楱他,让他不知天高地厚让他为非作歹!我生气极了,这哪是当年我好不容易救下的小生命,这是逆子,这才是叛逆,我生气极了自己为什么把孩子交给陆震齐带走,结果养成了这么个小霸王一样的品种。不祥,这是不祥,我的行程一上来就遇见这么大个不详。 我真的照死揉这个孩子。他爸爸不管,我来管。他爸爸把他宠上天,我就把他打回原形。 这个孩子叫琪福,好难听土鳖的名字,陆震齐,你骨子里到底还是那个混黑帮的臭小子。 “别打了!你疯了,怎么敢打福公子!”那个将领吓得脸色青白,苦苦拦我不住,其他官兵知道我能打,也只是嘴巴喊着劝着,纷纷不敢上前。我猜想,一多半也是平时受过这小子苦头的,当然见死不救了。 照死打这孩子,直到这孩子的亲卫军们纷纷赶到。很多把枪立时就对着我头,好大的狗胆,他们俨然对着个狗头! 这条疤脸狗汪汪地叫:“快带陆震齐这个狗熊来见我!” 第193章 大家一悚一悚的,可能认为我坏了脑袋。 我可能是脑袋话了,我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他时,那个笔挺潇洒的人老成这样。真的老了。是那种精神神态上的疲惫,甚至是忧心仲仲的严厉带来的那份老态。 他望着我,示意四周的枪支都放下。 陆震齐对我笑,笑意未达眼底。他下马,走近。他的两鬓已经都是白发了,他越发走得落寞。就像所有枭雄在谢幕时表现的那样,筋疲力尽,再也折腾不出花样。因为心力不足了。 他只对我说:“你会来找我的。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 第194章 我和陆震齐相识于微末,彼此深爱,后又分开数年,再次相见时,情难自控,把握不定,终于做出背叛的事,我虽然以自己的行为为耻,但却并不后悔,爱情它不容你逃避,不容你说不,不容你不坚持,我想我们是真爱吧,可是又纠扯上种种阴谋诡计,战乱纷争,再纯的感情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泼脏,于是又分开,每次分开犹如诀别,每次相守俱是短暂,我和他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一摸到现实就成泡影了。 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久到已经放弃希望,放弃信念,放弃坚守吗。 这是战争时期,不止我们要等,还有好多好多人在企盼、在虔诚企盼,对方,早点回来吧。可是战争,真正的战争,他就是会死很多人,很多人流利失所,很多孩子在路边哭泣…… “停止吧。这该死的战争。”我对陆震齐说,“不要让别人再经历我们的痛苦了。” 第196章 我觉得这些男人真的很可笑,你们凭什么以为我就永远是那个单纯可怜的飞飞?而不是于飞!我也会长大的,我也会成长的,我经历人世间这么多的痛苦和伤害,我为什么还要保持在小学五六年级水平?我就算保持在小学水平,又凭什么得告知你、让你知道?你们凭什么就可以永远傲慢地对待我的感情,而我不能傲慢对你们呢? 难道就因为我是受方?你们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我是什么都没有吗?不好意思,最起码我有我自己。 我有我自己,总可以吧! 但陆震齐敢单身赴险,还是超乎我意料之外。照他对他那个调皮儿子无法无天的疼爱程度,好像一人与我成行,也不是多难想象的事。 “铃远远比我想象中的爱你。”我说。她为了你,明知是死路一条,也坚持生产,应该只有女人才能担当这样的伟大,男人总是考虑其他太多,却不知道爱真的是很单一的事情。就连她的两个哥哥都没有想到,妹妹能为一个在他们眼中小小的军人连命都要。 第197章 我们耽误了好些天才起程。没有部下同意陆震齐只身赴险,不停地劝告他,痛恨我对他的迷惑,反正自古帝王将相犯下的错都要归结给某个姿色过人的男人或女人就是了。随便我到处游荡,陆震齐倒也不怕我把军事秘密泄露给严家。 他这样静静问:“严羽栋是吗?是那个男人倒也有可能。叶挚浩牵挂太多,只有严羽栋有容忍你的涵量。” “容忍我?”我奇怪了,我听不懂!我还不够乖,不够懂事?倒好像他对严家比我还熟悉,是啊他本来就是他的好妹婿,只不过吃里扒外,里应外和。可能归根结底我受不了我的青梅竹马是利用女人的奸险之徒…… “我们都太纵容你,随便你怎样勾搭别的男人。少帅不会,他懂得管教你,不是吗?” “哈!好像你们彼此多了解一样。而且,而且我又不是犯人!” “可是你比犯人更狡诈,更会做出可怜的样子让人疼惜。”陆震齐一步步靠近我,像条沙漠中隐藏的曼蛇想靠近他的猎物,“谁又能抵御这种诱惑呢?” 听到他的话,我没有被麻痹倒下,而竟然是脑中警铃大作。我很清楚自己是带着使命来的,如果我还想回去,回到严羽栋身边,我就必须把陆震齐带回去,而不是被他留下,而不是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下贱,朝秦暮楚,我可以背上莫大的□□的罪名,但我不能容忍自己看到生灵涂炭而束手无策。 我及时地拿手格开他,阻止住他,“我们已经拖的太久,什么时候你肯跟我走?” 我的声音非常冷清。 陆震齐好像在月光下微微地点了下头,他看着我,那么陌生,彼此都那么陌生,我们已经被隔开了一个世界,我们已经被战争被烟火永远地隔离了。再也回不到十五六岁的年纪。 第198章 穿越沙漠是一件艰苦的事。穿越广袤的沙漠更是。如果能够和平统一,希望这块广袤的分界岭能够焕发生机,睦邻往来,成为一片新兴的绿洲。 我把想法说给陆震齐听,他说你可以给这片沙漠起个名字,我说叫希望之洲,预示着这片大陆和海岛上的人民将永远友好,幸福生活,永远不起战火。 “真是个单纯的傻瓜啊。”陆震齐笑了下,不露痕迹。这些阴险的政治家总会这样表情,让你洞穿不了他的防御。 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以为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希望,再坏的人心里也有。我也有。并无虚假。我潜意识里把自己归为坏人,因为我总是为五斗米折腰,哪怕这次我的出走是为了带回陆震齐,我也无法预料严羽栋会不会再相信我,当时我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因为我觉得由我这样的人、有斑斑劣迹的人说再多,恐怕都难以说服别人吧。就像一个卖文稿为生的上街叫卖的小文人,就算许诺了明天会奉上千字的日更更新,巴望看官一次次回眸,可粉丝还是会觉得字太少太少……叹息,不过有人肯等待你交稿也算不错了,总比我好,我希望严羽栋相信我并等待我归来,这恐怕是滑稽至极的梦想了。 ——就比如现在的境地,在城门前就被团团包围住,陆震齐的长相绘成照片或画像,贴的到处都是,恐怕连野狗嘴里都叼着等领钱,怎可能不包围特征明显的我们。 第199章 ——我的脸上有那么明显的伤疤。 抬起头,望着巍峨的城墙,感觉自己在经历被蔑视一样的渺小,既紧张又充满期待,期望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是的,我希望大家能对我改观,能不再把我当成祸水一般小心翼翼。 还是有微微松口气,回到家的感觉。严羽栋,想到那个军装整肃、待我严苛的少帅,竟然会觉得心弛、有迷离。想到要重回他的怀抱,仅管已经认识这么许久,还是不禁会口干舌躁起来,仅仅是想到他,就会起到男人的生理变化,这只是*的*吧?!我痛苦地发现,自己正在被少帅的魔咒所包围、所腐蚀、所占领!我爱过的男人已经一一离开我,现在,只有严羽栋不着痕迹地陪伴在我身边,这是我痛恨的,我不想受控于他,也是我百般隐藏的。在备受他折磨的同时,我爱上这个并不爱自己的他,是何等的耻辱。 我承认我思念他,甚至景仰他。 第200章 当我抬起头,仰望城墙。并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他在一旁看着我,即将分别的伤感吗?我能感到陆震齐的落寞。相爱过,分别过,意外地再相遇……这么多分分合合已经不能称它为故事,这是种折磨。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有这么多的说不清楚,哪里可能像少年时一样纯真不变,而我真的已经领教够了,成年人是怎样的残忍和无情。当城门打开,当那个他看到我,第一眼时,他第一次不在黑暗里、而是在阳光下,流露出对于我的心醉神迷,是我,是于飞令他心醉神迷,不是别人,不是别的目的,无关战争与和平,他嚣张的脸上路出该死的想念,他瘦了好多,倦容遮掩不住,更形精悍,是严羽栋。他身后的人,更加令我吃惊,过去多少年了?一挥间的事而已。他也老了。叶挚浩,你也老了。我狭隘的心里更想问,你的妻儿更好。 我们四个人,首次相逢。 第202章 “放开我。” 如果我没有动情,那应该更有说服力些。可是分明已动情。动心。这个男人抓住我,亲吻我的热情,连大漠里的砂石都要脸红吧。我努力地推攘他,努力地掩饰自己,努力地不想让别人看见,私心里不想让那两个男人看见…… “就不!”幼稚成狂,他好意思紧抓我不放。军人的体面他像完全记不起,男人的尊严也可以先放在一边,在人群前,这是嫉妒?还是荣誉?哪里还能分得清。他只是热烈澎湃地顾着亲我,紧紧拉扯我的腰,我的手,我的胳膊,与之拥抱与之密不可分。 我们的关系总算坐实,我们是有一手,我们是一对。他将是我最后一任。只要他够强的话。我忍不住阴恻恻地微微笑了。 这就是个屠夫和羊羔的时代。我的历史告诉我,如果不变强,始终任人宰割。任何时代都是这样,都有我,他,你们,他们这样的人,只有自己能活下去,才能给更弱的人以希望。 变的不是我。只是有人更弱。比如宝宝,比如芬。 第203章 我想我成长了。成长的代价鲜血淋漓。 三方谈判波澜不惊,谁都做不成哪家独大,一方吞并另一方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多年干戈,因为资源的巨大损耗不得不暂停下来,我只是个小助力,平衡了他们三方的敌意,我只是个小纽带,拉扯他们在同一方天平上,让他们看清谁都没领先谁一分。 媒体记者极力渲染这次和谈的跨时间性和历史性,及其对将来的重要意义。三方协停,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我们都是同样的人种,出自同样的血脉起源,为何还要战事不休?互相互相瞧不起,还要互相打来打去。 能停手就停手吧。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第204章 叶挚浩约我见面。 总以为我们之间会有很多戛然而止的遗憾,和欲说还休。可真正到了这一步,只是悲凉。最终我们还是没有能在一起。有时候我想,是我太能作了吗,是否不该怪罪命运,也不该怪身边的男人,只是自己太不争气太能作太闹事太气不平,从王座滑落而下的小王子一直妄想再爬回那个高度去。所以其实是我自己主导了这一切的发生?和我最后的结局吗? 如果一切罪都怪我,至少他们一个个一切现在还好。我承担所有的罪过。与他们都无关。叶挚浩尤其如此。我喜欢的他,始终未变。如今,他儿女双全,我只为他高兴。 我们没有避开人耳目,只是约在花园里碰面。花园总是会发生很多浮想联翩。少帅却只在这里种了很多草,却没有花。严羽栋说他讨厌花花草草,三心二意……呵呵,他话里有话,在傲慢无敌的同时又会很不安卑屈,说可以认做一种爱人的心意吗?可是不安卑微是不能套用到少帅头上的吧。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少帅。”他递给我一瓶酒,说是我们不醉不休吧。 不休。甚是好啊。 他是在笑话我吗?我努力演出一个憨然傻笑,希望他觉得我幸福,希望他觉得没有他我一切仍然还好。事实上,我是很好。我能不能不要这么绿茶!可是眼泪,眼泪它到底夺眶而出。 叶挚浩,我们明明,明明可以在一起。明明可以很幸福。为什么会是今天的样子。 “你变了,变得好精悍,好,高贵。”他伸出手指,想抚干我的眼泪,手指伸到一半,还是放下,没有伸过另一半距离,我们最终没有能碰到,感情线无法延伸,泪水不能抚平。爱,戛然而止。命运它戏弄人。 残酷无情。 “也好黑……像个新兵蛋子。”他笑了。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家那位怎么放心你来。” 我把脸别到一边,用手背抹掉,拽拽说:“我是横跨整片大陆和沙漠的男人了。”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想你能知道。”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我肯定自己过得很好,知道我很倔强,知道我很刚强,知道我无往不胜,知道我可以和本事最高强的人打架也不落下风,知道我可以酷酷的,知道我不傻不柔弱,知道我不是、不是、不再是那株雨中的花了。我希望你知道我变了,我希望你知道你再也无法轻易摘颉我,我希望你知道你会永远感觉缺少了我,我希望你不圆满,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哭。 而你,只是淡淡地笑,拍拍我肩膀。云也淡,风也轻。举手投足,那么成熟了,你是个成年人了。你说:“你是我的梦,飞飞,你是我的梦了。好多年过去了……” 好多年都过去了。 我们折腾不起了?我们已经折腾不起了。 我们的眼睛甚至都无法对视对方了。我们用成熟逃避,我们不能那么纯粹去研究对方眼里的深意,我们不能再折腾。折腾不起。不敢了。年轻时是有些资本。现在,我们决不敢。 第205章 “那天,在悬崖上,真的是虹先放开你的手吗?”我一顿一顿地问他,也是问自己,始终觉得得给自己一个交代,我想放下心来,我想放下他来,我说:“我始终放不下……是她更爱你,还是我更?”是你只想救了我?还是你不得不救? “现在这些还重要吗?”叶挚浩喝了一口瓶子里的酒,对我说:“很辣,是我随便从街上买的酒,想到要见你,怕紧张得说不成话,才买了带来的。刚结婚时每天都醉生梦死,后来她有了孩子,心慢慢定下来,连酒也戒了。飞飞,我更爱孩子。” 答非所问。可又是个那么响亮的回答。 他终究不是我的。那天在悬崖上,谁先松开谁的手,怕是叶挚浩自己也已经分不清楚。时光把一切模糊;他已经是个好父亲了,时光给了他礼物,他将好好珍惜。 ——很多个清晨里,我坐上早班车,头咯在窗户上,望外面那个金色雄鹰的光芒,身体疲惫,心里懊恼和狼狈。我那时没有发现自己将与这个男人有纠葛;以为除了钱,我不要他的任何。可我错了。当那条公人鱼转身跃入大海,遥遥远远……还记得吗?还记得吗。 第206章 人真是无可奈何,你最后在一起的人竟然不是你最喜欢的他。连伤心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承认命运他无所不能。命运他无可奈何。生活忙碌的话还可以分分心,生活闲下来时想想真是难过。可也只能限于难过而已。我就像寄生虫,寄生在每个男人身上,被甩下后又寄生到别人身上,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何偏偏是我,是我要承受这种离别痛楚。 离别好痛。面庞上的疤痕很痛苦。深深刻印,无法去掉。这时候,这痛楚加倍,我需要转过身,背对叶挚浩,捂住它,捂住满脸的泪水,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看到我还是我,终究不够潇洒冷酷。 我呜咽。哭到喉咙不行。我知道以后恐怕很难再与叶挚浩相见。大陆和海洋要远远隔开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那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为什么最后和我在一起的,不能是他? “我们逃掉,可以不可以?”我软弱地讲这句话,沙哑不清。我并不在意他听不清楚,说实话我真的不在意!我就是要向他直接表达出我的心愿!直到此刻,我仍未放下所有悬在他身上的心,我可以说逃跑吗?我又回到过去那个自己吗?自以为是的冷静土崩瓦溃了吗?到底是纠葛还是我心中纠结?我们逃跑,可以不可以?我们从头开始,可以不可以?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啊,可以不可以? 我不能承受与你永远分别。所以跟我逃掉,你可以不可以。 静默里,他突然说起,像在自言自语,他说:“男人不是衣服啊,衣服不喜欢可以不穿,男人是要陪你十几年,几十年的。你说,怎么扔掉,怎么逃跑?” 不止男人啊,还有女人,还有孩子……最重要的是,还有责任。成年人都要讲的责任。 第207章 哭得淅沥哗啦。跟个小孩一样。受了这么多苦,挨了那么多打,怎么还是跟小孩一样!愤怒,愤怒的自己。像只闷罐苍蝇一样焦躁茫然的自己。嫉妒虹嫉妒他的孩子们又无处发泄的自己。狗屁责任!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还不直接说!以为自己多委婉多善良多正义吗?就这样把我给甩了,叶挚浩你装做多了不起多有责任感的样子、其实就这样把我甩了! 不要再解释了,不想听,不想听啊!捂住耳朵,自己对自己说话,无声地躲在黑暗的浴室角落,自己对自己重复一遍遍地说话,就是这样熬过痛苦的煎熬,默默地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话、一遍一遍地羞辱自己、一遍一遍地擦拭自己、一遍一遍地拷打自己、一遍一遍地不放过自己,惟有这样才能熬过那记沉闷的打击——惟有自己放过那人,那人才终得解脱。 跪在地上,祈祷如果有神请帮我解脱,度过这漫漫痛苦这层层不得解脱。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一线光明涌入。黑暗裂开来。 “你为什么从没为我哭过?” 那样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在说。 “什么啊?你胡说什么!”我依偎在角落,揽住自己肩膀,肩膀上还会有叶挚浩停留过的手温吗?我的眼睛哭得不能见人,我只能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扮演那一个怯场的小丑,“看看我,我这么辛苦这么老这么不漂亮了,我的脸没有了,都毁了,都丢光了,沙漠里满嘴吃的沙子我都挺过来了,是我帮助了你们实现和平!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以扮演一个很倔强强大的角色我可以的!……我终究不是、现在呢我这么丑这么被人看不起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谁都可以想抛弃我就抛弃我!” “你真的认为谁想抛弃你就可以抛弃吗?” 不用抬起眼睛,我也知道是严帅在用军靴一记一记地尖尖地踢我的头。不重,但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