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中有灵 这片土地从荒芜到肥沃只经历了短短的几十年。 莫老汉自从五十年前迁到此处便没有挪动过,他日复一日的劳心劳力的照料着自己的家,照料着这片土地,没有一日例外——不,今日便是例外。 最近收成不好,而且村子里的家禽老是莫名消失。 大家都担心是因为二狗那群二愣子不知进退,进山时不仅破坏了内林不得入内的规矩,还在内林直接宰杀了猎物,而让山中的神灵降下的惩罚。 于是全村人商量商量,准备了些祭品。说是祭品,也不过是些自己地里种的瓜果蔬菜和家养的牲畜。被摆的整整齐齐,放在特质的篮子内。 就这,也是过年才能尝到的美味了。 今天刚过正午,大家便将事情准备妥当。一村子不管老小,全都自动自觉的提着祭品——小不点们的手里也捧着一盘水果——在莫老汉的带领下往村边的庙堂走去。 有些不甘不愿的二狗子手里提着三桶村内自酿的酒也丝毫不见吃力。本来二狗子心里就不相信什么神啊鬼的,有鬼,他一拳就能把对方打趴下!在村里活了十多岁,他最盼望的便是出去,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看一看。 要不是怕他爹娘的打和哭闹,二狗子其实不想来。他想去村内等着每月经过一次村子的行脚商。 二狗子旁边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五年前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被好心的莫老汉收养。 这小孩子人小,气不足。手里捧着一碟山核桃也被他拿得像在踩高跷。时不时便滚落一颗。 二狗子瞧着便觉得好笑。心想,这小把戏手里的山核桃只怕到了庙里都掉完了。 于是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四桶大约四五十斤的酒被他全移到了右手,他将左手伸出,对小把戏说道:“拿把我,我帮你拿。” 小把戏瞪着眼睛崇拜的看着二狗子,但是没动。 后面的人纷纷催道:“快些行,路不远,东西也有蛮重。早些搞完好回去。” 二狗子懊恼的叹了口气,右手直接将小把戏手里的碟子抢了过来,稳稳当当的放在嘴里咬着。又是大吼一声,四个木桶平均的分到了双手上。 身边的小不点崇拜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二狗子得意一笑,没敢笑出声,怕碟子掉下来。又稳稳当当的朝前面走。 一行人鱼贯走到庙前,按着莫老汉的指挥将东西放下,又诚心诚意的拜了拜山中的神灵,才慢慢退了回去。 只留下莫老汉在庙里忙前忙后,听见庙外传来的声音,忍不住一瞪眼,对外面的人说道:“你这小瓜娃,怎么不先回去?” 留下来的小不点挠了挠头,嘻嘻的笑,也不说话。 “算咯算咯,你来帮我摆得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莫老汉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对小不点摆了摆手,招呼他过来。 “你阿爷我可是有本事的,虽然资质不佳,但是这些伺候神啊仙啊的本事,还是学得了几分皮毛。”莫老汉自夸的说着,“不然阿爷也没这个本事养你哟。你也得学着点知道吗?” 莫老汉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全是为了小不点好。 小不点乖乖的听着,时不时的回应一声,手上不慢的按老汉的指挥将祭品摆到指定的地方。 好容易打扫完,莫老汉满意的看了看按照天辰秩序摆放好的祭品,又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乖囡,牵着他的小手,说道:“我们走咯,等神仙来吃了祭品,又有好收成。” 小不点忍不住问道:“阿爷,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莫老汉笑眯眯的说:“当然有啦,阿爷之前便是服侍神仙的,只是犯了错,才被赶了出来。以后咱们阿囡也争气!再长大一点,就跟二狗子哥哥一起出山,见识见识。万一也被神仙收为麾下,我闭眼都安心哟......” 小不点紧紧的握着莫老汉的手,“阿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莫老汉颇为欣慰的拍了拍小不点的头,没有说话。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已经活了六十五岁了,还有几年活头哦。 他又想起五年前捡到小不点的情景。 当时下着雪,通往山里山外的路都被埋了。莫老汉琢磨着,这雪下得好,再大一点就要成灾,现在这么一下,来年又有好收成咯。好好好,好雪。他喜滋滋的想着,还是片刻不停的让村民们将道路清理出来,避免一些野兽踩着雪直接跃入院子内。 村里总共才四十来人,其中青少年也不过二狗子一群人,大概五六个。所以主要还是二狗子带着他的伙伴在铲雪。 铲到一半,虎子突然叫了一声:“雪里有东西!” 原来他一榔头下去,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接着就有血冒了出来。这下子大家警惕的警惕,动手的动手,把雪里的东西刨了出来。 一瞧,竟然是个娃。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雪埋在村子的路上。也幸亏莫老汉想着要清路,这才救了这娃崽一命。 唉,莫老汉望了望快长到胸口的小不点。有些感叹,这娃娃从雪里刨出来的时候浑身破烂,冻的青紫青紫的。还有虎子那一榔头下去,半条命都去了。活下来也是天意。想不到现在长得这么高了。 莫老汉又瞧了瞧被自己养了五年的乖囡,心里开始发愁。 愁什么呢? 原来这小不点是个女娃娃。因救活的时候就老汉一人看到,后来老汉想着自己也没儿子,就当她是个儿子养吧! 这一养,五年过去了。身子骨不好的乖囡虚岁算是十岁了,可看起来像人家六七岁的娃。老汉和乖囡都不知道乖囡具体年纪,只看骨头身材大概猜是四五岁的样子。乖囡就更不知道了,从小就一个人流浪,到了这里才算安了家。唉,这世道,艰难着呢。 莫老汉现在就愁自己的乖囡,自己死后谁来照顾她呢?当时把她当成男孩子养实在是错误啊!二虎子大乖囡七八岁,平时也不爱带着她玩。这穷沟沟里还有谁能照顾自己的乖囡一辈子? 莫老汉对保护了村里的神灵这么尊敬,也是有他的小心思的。他只盼望神灵看到自己这么虔诚的份上,多添点福寿给乖囡。 天下间的父母心,不外如是。 二.仙至山来 半夜,突然传来一声似痛苦似欢快的叫喊。 被吵醒的人纷纷怒骂:赵老三!知道你今年刚娶媳妇,别老是大半夜的发.春! 果然这么一说后,声音便停止了。 村子重归于宁静。 莫老汉被吵醒后,再也睡不着。他听见里屋的雪妹翻了个身,像是要起的样子,扬声问:“乖囡,要起来尿尿吗?” 雪妹模糊的嗯了一声,“阿爷,天气还凉着呢,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不怕哩。” 莫老汉心里就是一暖,笑呵呵的说:“那乖囡拿着灯小心点——这天气,只怕不少蛇虫都串出来啦。”莫老汉说着说着不放心了。他也起了身,“阿爷也去。活动活动,唉......上了年纪再不活动人都僵咯。” 乖囡还在穿衣服呢。 莫老汉也不急,笑呵呵的等着。 夜色中却又突然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叫喊声。紧接着用来示警的锣不知道被谁敲得砰砰响。有人大喊着什么神仙显灵了!愣是将这个小小的村庄闹了个遍。 这下子,谁也别想睡了。 雪妹穿好衣服,有些怯怯的拉了拉莫老汉的手,“阿爷......” “乖,莫怕,阿爷出去看看。”莫老汉心里也不得劲,不知道这些人大晚上的在闹什么。 还没等出去,村里的人便自觉的往莫老汉的屋里来了。莫老汉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眯着眼睛往外看了半响。急冲冲的回了里屋,将雪妹藏在里屋的米瓮里,“乖囡,来的不知道是神啊还是鬼哦,阿爷将你藏在这里,除非阿爷抱你出来,不然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听到了吗?” 雪妹乖乖点了点头,“阿爷,你快点来找我哦。天凉呢。” 莫老汉看着雪妹信任又孺慕的眼睛,眼眶一热,“好好好,阿爷马上回来。乖乖等着阿爷。” 就这么一耽搁,脚步声已经踏进了屋,莫老汉不敢再说,只眼睛意示:乖囡,听话。他将米瓮给盖上,装作刚醒的样子,走了出去,“你们这是干啥子!大晚上的不睡觉,闹腾啥呢?” 拎着锣的赵老三很是兴奋的说:“莫老唉!莫老!神仙来我们村啦!还要在我们全村里挑侍.....侍什么来着?” 赵老三旁边一个穿着绿衣服的生面孔说道:“侍从。” “对对对,管他三从还是四从!反正神仙看中了我们村哩!”赵老三两眼发光。 莫老汉看到那个穿绿衣服的人心里就一阵阵发苦,他年轻时被那些修仙的门派选中去做个杂役。可惜资质太差,那些道士用得不得劲,又把莫老汉给带回了俗世。 饶是如此,莫老汉因为勤快又肯下功夫,也得了修仙人传授的一些功法。虽然只是些皮毛,玩笑般的教他。但日复一年下,还是有几分功力在。这时,他虽然感觉不到绿衣服有什么不对,他的眼睛却告诉他,绿衣服周围翻滚着妖气。 这妖气不止围绕着绿衣人,还将后面一村的村民给围住了。平时朴实的村民们像是.......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莫老汉被自己吓了一跳,想起屋内的乖囡,硬是提起了几分勇气,话一出口还是打结巴:“不知这......这位仙人从何处而来?” 好在大家以为莫老汉是高兴坏了,一个个也跟着笑。 “自然山中而来。”绿衣人微微一笑,“这些年多亏了贵村的供奉。今日出关便准备报答一二,贵村的人都在这里了么?” “不是!” 赵老三正准备说还有莫老汉屋里的小把戏没来,莫老汉连忙打断:“赵老三,说起来,你媳妇呢?” “我媳妇被神仙先带走了!”赵老三颇与有荣焉,忘记了刚才的话,还准备炫耀,“告诉你们,要不是我赵老三,神仙本来是只准备让我们一家去服侍的!可我赵老三是那等无情无义的汉子吗?我可是.......” “行了行了行了。”莫老汉心跳得飞快,深怕拖久了雪妹就被发现了,不耐烦听赵老三的自催自擂,“全村的人都在这呢,别让神仙等急了,快走吧!” 于是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又往外走。 莫老汉听着熟悉的村民们一个劲的夸神仙气度好,又如神仙一样的美。心里苦得都能熬一碗又一碗的黄莲汁了。但是他还只能挤出笑,一副踩到****的样子附和着。 绿衣人带着一群人往庙那边走。到平时晒谷子、粮食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莫老汉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嘴巴,他想着,要是这妖怪真是要害我们村,我就跟他拼了! 绿衣人看着莫老汉笑了笑,仿佛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他微笑的看着全村的人,就像看着一群待宰杀的小鸡,舔了舔舌头,他的声音如水般传来:“来,好孩子。一个个上前来站好。” 被蛊惑的村民便痴痴呆呆的按着绿衣人的指示分成了几堆站好。 独独留下莫老汉一个,站在中间。 “中间这个太老了!肉不好吃!” “我要左边三个!” “那我要右边三个!” 绿衣人安抚的摆了摆手:“别急,都是我们的。” 莫老汉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妖孽!我要杀了你!” 绿衣人似乎觉得很好笑,他手指一点,就把莫老汉定在中间,咯咯笑着说道:“各位兄弟,这老汉留到最后吃。且让他瞧瞧,他的亲戚好友一个个被我们吃掉是什么感觉。” “大哥太坏了!我不吃老头!肉质渣!血也有臭味!” “我也是!” 那些看不见的小妖怪叽叽喳喳的嫌弃着莫老汉。四周的妖气甚至不需要莫老汉再费力的去瞧,已经浓得如雾一样。 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在雾里若影若现。 等绿衣人一声令下,便齐刷刷的扑上了任人宰割的村民! 莫老汉看得目眦尽裂,想喊却喊不出。只有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心里只痛苦的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要不是我给的祭品,这些妖孽只怕不会出来!都是我的错!乖囡啊,乖囡,你可要躲好了。 绿衣人看到莫老汉这番模样很是激动,他下令让他的兄弟们吃得慢一点,好让他欣赏莫老汉的恐惧和绝望。 莫老汉痛苦的立在那里,仿佛又听见自己的乖囡在喊阿爷。他闭着眼睛,上天啊,如果真的有神灵,就保佑我的乖囡能活下去吧! ......雪妹张嘴欲喊阿爷!被身后的人牢牢的捂住嘴,静悄悄的往后退。 等到出了村子,还不放心,身后那人提着雪妹就是一路急赶。 直到天蒙蒙亮,快走到官路才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 三.是否答应 雪妮眼睛红肿的看着他,很是生气他将自己提了出来。 “瞧瞧你,还这么瞪着我!要不是我二狗子!你早就被妖怪吃了!”二狗子心里那个气啊,死了那么多人他不伤心?他不想救?个没良心的小把戏!自己拼死将他救出来,还以为我二狗子是他的杀爷仇人呢? 雪妮不说话,就是瞪着他。认为要不是二狗子,自己就能跟阿爷在一起了。一路上雪妮都在心里喊着阿爷。她担心自己被二狗子带了这么远,阿爷会找不到她。 瞧着雪妮的模样,二狗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时间又是气又是怒,本来还想数落下这个没男子汉气概的小把戏,一开口,想到原本和谐的村子已经不存在了,数落的话就变成了伤心的泪:“爹!娘!叔叔伯伯婶婶!是二狗子没用!救不了你们!你们......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将妖怪全杀掉!” 雪妮撇了撇嘴,撑着瘦弱的身体往来的路上走。 等二狗子从悲伤中回过神,雪妮已经摇摇摆摆的走了好远。他几步追上,不耐烦的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雪妮认真的说。 “回去搞啥子?” “回去找阿爷。” “你阿爷早死了!你现在回去连骨头都找不到!” 二狗子不是在骗雪妮,那些妖怪喝血的喝血,吃肉的吃肉,还有专门啃骨头的妖怪。不过片刻一个人就不见了。 他晚上听到村里又闹什么神仙,很是不耐烦,躲着没出去。后来觉得太安静,刚打开房门准备瞧瞧就见雪妮一个人往庙的方向走。这才救了雪妮和自己一命。 “你骗人!你坏!” “我没骗你。不止你阿爷......连我爹娘和那些叔伯兄弟都......” 没等二狗子继续伤感,雪妮又往前走了。二狗子气的拎住她的衣服:“你又干啥子去!” “我阿爷没死!他说了要雪妮乖乖的等着他来找我,是雪妮不听话,偷跑出来了。你放开我!你放开!” 二狗子听到这话,原本的不满淡了下去,他根本没去奇怪为什么小把戏有个这么娘气的名字,抱着雪妮又是一顿哭:“你别怕,阿爷死了,你还有二狗子哥哥。以后二狗子哥哥就是你阿爷!” “不,阿爷没死!”雪妮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二狗子。 二狗子只当雪妮伤心得糊涂了,心疼的不停安慰她。 旁边的路人瞧不下去了,“我说小伢崽,你妹生了什么病?你们大早上的在这里哭闹还不如趁早入城内看病呢。” 二狗子和雪妮这才停下无用的对话,茫然无措的看了眼四周。这才发现这两大坨人挡住路了! 清晨大家都忙着入城卖点小菜啊,或者买点东西回家给自己家的崽。 这两人一大早就在这嚎......那啥,晦气死了,偏偏还堵住了一半的路。 二狗子连忙抱着雪妮往旁边走了,一边走一边算计着后面要怎么办!反正冲着雪妮这心肠,又是同一个村的。二狗子已经将他当成亲弟弟了。 也是个粗头粗脑的,看不出雪妮是个女娃娃。 再说二狗子打算先随意去哪里拜入一个门派,等变强了后就去找那群妖怪算账!当然雪妮必须跟着他。他想着后面自己变强,为亲人们报了仇,发自内心的笑了。 嘭的一下,想的太入迷的二狗子将人撞到了。 三个人叠罗汉一般的躺在地上,雪妮被压在中间,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只好无力的推着压在上面的二狗子。 二狗子连忙站起身,将雪妮和撞到的人拉起来,连声说:“对不住,对不住。” 被撞的人很生气,他一身白衣变成了灰衣,“对不住就行了?土包子!你不将我的衣服擦干净,就别想走!” 二狗子长舒了口气,一点也不在意的说:“行行行,我现在就帮你擦。”说着提起自己的衣服下摆不用力的一扯,扯下一块布就往衣服上擦。 “停停停!”那人又不满意了,他挑剔的看着二狗子油腻的下摆,“你这是帮爷擦干净,还是帮你搽干净?” 雪妮忍不住笑了一下,立刻又恢复成愁眉苦脸。那人看向雪妮,上下捎了一眼,有些勉强的说道:“把你弟弟的衣服扒下来。” 啊? 雪妮和二狗子都愣了。这人莫不是个淫.贼? “看看看!看啥看啊?你弟弟这身衣服勉强算干净,赔给本少爷得了!”那人眼睛一鼓,很是不屑。这些个乡巴佬,以为爷的眼光这么差? “这位大爷......” “什么大爷?爷有这么老吗?” “这位小爷。”二狗子立刻改口——那人还是有些不满意,但是不做声的望着二狗子,心想,到是瞧瞧这乡巴佬耍什么——二狗子有些为难的说:“我弟弟身子骨不好,我们家遭逢大难,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得。你要衣服,我把我衣服给你吧?” “遭逢大难?”那人冷哼一声,“遭逢大难,弄脏了别人的衣服就不用赔了吗?......我就瞧着你弟弟的衣服好,看你还算老实的份上,这才勉强吃亏的收下你弟弟的衣服。就你那衣服,脏得乞丐都不穿!” “你!”二狗子捏了捏拳头,心想干脆揍这人一顿得了。雪妮握了握二狗子的拳头,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软软的说:“哥,我们回去就有衣服了。赔给他好了。” 两只眼睛闪烁着:别打架,好痛的。 二狗子突然明白为什么莫老头会这么喜欢这个小伢崽了,他心里烫贴得不行。担心给弟弟做个坏榜样,压了脾气,好声好气的问:“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赔你的衣服?我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天还这么凉,不穿衣服会生病的。” “办法到是有,就怕你做不到!”那人哼一声,鼻孔朝天。 二狗子望了望雪妮,压下想打人的想法,咬牙说道:“你说,我自然能做到。” “行!反悔是王八蛋!”那人见二狗子不耐烦的挽袖子,连忙说:“小爷要你为本少爷当牛做马五年!你答应吗?” 当奴隶?这年头,有个清白的身份比什么都重要。奴隶只能算是货物,算不上人。货物随意破坏也没事,可以说生命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雪妮懵懂不知道,二狗子从行脚商那里倒是知道了不少。 他纠结的看向雪妮,又看向那人。 四.重返村内 那人见状,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上前就扒雪妮的衣服。 二狗子一把推开那人,来不及细思,大声说道:“我答应了!” “当真?” “当真!” “不反悔?” “反悔王八蛋!” 那人突然笑了出来,极是高兴,“好好好!乖徒儿,还不跪下给为师磕头?”见二狗子还愣在那里,复道:“方才只是试探你的品性罢了。” 二狗子见面前的纨绔突然变成一位穿僧袍的僧人,结结实实的愣了。 待反应过来,他抱着雪妮就走。 那僧人还在等着自己看中的徒弟立刻对自己扑通跪下,恭恭敬敬的拜师呢,还在想着,虽然二狗子根骨老了些,但难得天生力大无穷,更兼品性纯良。实在是本门的弟子首选!根骨老了点怕什么?勤能补拙! 结果自己看中的徒弟一言不发就走了? 走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遇见的是谁?那可是......来不及自夸自擂,僧人连忙赶上去,“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跟贫僧学做菜......啊不,修行啊?” 二狗子理都不理,往城里走。到是雪妮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半响,嘴里吐出一句:“骗子。” 二狗子一笑,僧人一苦。心里想着,为什么别人这么一试探,露出真身时徒儿都是直接拜倒,二话不说就拜师。到我这里就变成了骗子。 僧人本想放弃这颗半嫩的苗子,一听到骗子,心里就不得劲了。先是正正经经的介绍了自己:“小姑娘,我可不是骗子,我是月华寺的慧海大师。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 一大一小无视他。 慧海大师只好继续说道:“你们没听过也不打紧。方才只是师门的一个试炼。小僧早上见这位二狗子施主根骨难得,虽然年纪大了些......”见二狗子和雪妮齐齐瞪他,慧海大师只好改口,“不不不,二狗子施主风华正茂!于是才设下这个局来试探二狗子施主的心性。” ...... 尴尬的沉默。 慧海大师觉得好难过,但是他一向越挫越勇,见对方越不想理他,他原本五分的收徒之心变成了八分,现在则到了十分。于是口灿莲花:“我们月华寺,可是与千古门齐名的门派!不仅寺内环境优美,寺外更有千亩田地!不愁吃,不愁穿!同门之间更是手足情深。绝无打架斗殴事件。更有名师指点,帮助同门更好的学到法术!以斩妖除魔......” 二狗子停了下来,“你方才说啥?” “寺外有千亩良田!不愁吃穿!”慧海大师以为自己果然打动了这个穷少年,很是得意。 “不是这句,是说什么法术,斩妖除魔?”二狗子问。 “是啊!我们寺与千古门齐名,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师父!”二狗子二话不说,将雪妮放到一旁,对着慧海一拜,“师父请收下徒儿!” 这,这便成了? “咳咳”慧海似模似样的捋了捋胡须——虽然他根本没有——生怕二狗子再反悔,将本门的伏魔令牌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二狗子的手。 二狗子感觉手心一痛,接着慧海将伏魔令牌丢给他,“徒儿啊,既然拜师成功,咱们这便走吧!”慧海心里很是得意,滴了血,二狗子就被门派记录在档案了。这徒弟跑不了咯。 “去哪里?”二狗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东瞧瞧,西摸摸师父丢在手里的令牌,虽然这令牌看起来很古朴,有种暗香隐隐传出,但是二狗子还是觉得这师父不靠谱。 “自然是回寺啊!”慧海大师怒其不争,“你根骨已老,得花费更多时间才能赶上其它师兄弟的修为!片刻耽误不得,现在便走!” “哦。”二狗子乖乖应了一声,抱起雪妮。只要能学法术除妖斩魔,他去哪里都可以。 “二狗子哥哥,我要回去。”雪妮挣扎不已。 “你抱这女娃干嘛?”慧海大师满脸惊恐。 “......女娃?”二狗子一脸迷惑,“这是我弟弟。”至于雪妮说的她要回去,二狗子只当她在放屁。 “......弟弟?”慧海大师突然有些担心二狗子了,他满脸纠结的嘀咕了一声,“还以为是你童养媳呢......”接着提高声音说道:“我们那可是和尚庙,不收女娃的。你把你妹妹放到亲戚家去吧。” “那我不去了!”二狗子不顾雪妮的挣扎,牢牢的抱着她,听到雪妮是女孩也没有很大的反应。倒是听见雪妮不能跟他一起走,直接对慧海说道。 慧海大师气的双唇颤抖,“拜师是由得你胡闹的吗?你说拜就拜?说不拜就不拜?” “反正雪妮不跟着我,我就不去!” 慧海大师苦劝良久,说门派都是男人,一个女孩去不妥当。二狗子一句话就顶了过去,“那你说的同门都手足情深,都是骗人不成?一个小女孩都容不下,只怕你说的都是假的。” 慧海大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想不通自己是为什么要追着这头倔驴当徒弟?跟他说门派清规,他直接说那我不拜师了!跟他说一个女孩子养在和尚庙的种种不便,他也直接顶回去,雪妮在哪里,他在哪里。慧海大师真想直接摞担子不干!可是谁让他之前脑子不清醒,已经将师门的本命令牌给了这倔驴?真真是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 纠结了片刻,慧海看出要是雪妮没个地方安置,这头倔驴就一直倔着了。他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先回你们的家看看?万一雪妮更愿意留在家里呢?” 闻言,二狗子狠狠的盯着慧海,又去安慰雪妮。雪妮却是高兴的说:“好,哥哥,我们回去找阿爷。” 慧海这才想起之前遇见这对兄妹之前,他们便在争吵什么回村的事情。二狗子还说过家里遭逢大变!慧海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对着二狗子就有些心虚,“那个......徒弟啊?你们村是咋回事?说说呗?或许我能帮上忙。” 二狗子拜师学艺就是为了报仇,于是捂着雪妮的耳朵,对慧海如是这般,这般如是的说了一通。 慧海心里更是泛苦了,半点不掺假。要是村里的人都死了,这女娃娃,难道真要跟着回寺不成?只怕戒律堂的棍子就让自己先尝尝了! 纠结了片刻,慧海大师才说道:“我们还是先回村子里瞧瞧吧。我原本也是接到传信,此地有大妖出世才被派来查看。”只是到此地时,见到二狗子,一时见猎心喜,忘记了师兄交代的事情。 二狗子其实也极想回村瞧瞧,只是害怕那些妖怪还盘踞在村内,反倒会害了自己与雪妮的性命才坚决不许。现在有师父带着自然应允。 雪妮更是早想回去,阿爷还在村内等着她呢! 于是慧海抖了抖袖子,袖子猛然变大将二狗子和雪妮都装了进去。 五.来或不来 “师父.....你怎么把我们装到袖子里了?”二狗子牢牢的抱着雪妮,除了开始惊讶了一下,就恢复了淡定。 慧海极是满意的点了点,心想,虽然倔了点,但是处乱不惊,很好。慢悠悠的回复道:“你们两个肉体凡胎,为师要施千里术移到你们村外,怕你们受不了,这才将你们装到袖子里。怎么样?里面不闷吧?” 二狗子的声音闷闷的透了出去,“闷到是不闷,就是闻到一股鸡肉味。有些饿了。师父,你袖子内还有鸡腿吗?不过,我怎么听范大哥说,和尚是不吃肉的?” 范大哥是每月经过的行脚商,慧海自然不知,他听到二狗子说袖子内有鸡肉味,极是不自然的咳了几下,“......和尚自然是不吃肉的!清规戒律明明白白的写着呢!二狗子,你既然已经拜入我们师门,也算是出家了,别整天想着吃肉,杀生!”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的二狗子:“哦......” 雪妮扯了下二狗子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点心,“哥哥吃。” 二狗子那个感动啊,他揉了揉雪妮的头顶,头发有些发黄,“哥哥不饿,你吃吧。” 雪妮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将点心一分为二,“哥哥和雪妮一起吃。”说罢,硬是踮脚把点心往二狗子嘴里塞。 二狗子这才将点心吞下,“雪妮也吃,都饿一晚上了。” 慧海在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将二狗子念了个遍,个死孩子,你师父也饿了一晚上了,怎么不给师父留点? 两人都猜不到慧海的想法,二狗子认为那些传说中的道士(虽然慧海不是道士)但凡有些法力的,都不需要再吃东西。雪妮则是根本不关心。她之前放在心上的人只有莫老汉,现在见二狗子拼命护她,于是二狗子也被划分为了自己人。至于慧海?呵呵...... 没过多久,二狗子和雪妮感觉脚下微微一震,随即被慧海放了出来。他们极目一望,发现村子被人烧毁了,只余下几根坚挺的木架在空中摇摇欲坠。 一阵风吹过,带来缕缕浓烟。 慧海亦是想不到村子已经变成这样,但是他能看到村子内的妖气未散,证明村子曾经有妖来过,而且还是大妖。他又是遗憾自己来迟,又是担忧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孩。 担心村内还有幸存者,慧海想了想还是决定往村内走一趟。他皱着眉头望了望二狗子和雪妮,见他们还算镇定,对二狗子说道:“我欲往村内一走,但是担心你和你妹妹的安全......” 二狗子主动说道:“师父,您放心前去,我会好好照顾雪妮。” 慧海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胡闹,你一点法力都没有,只怕有妖怪来就被当成下酒点心了。......我走之前把你们放进我这鼎内,只要你们不出声,不主动出去,便不会有妖发现你们。” 说罢,慧海从袖内掏出一方圆鼎,不像炼丹用的,倒像是烹饪用的。他将二狗子召来,把这鼎的用法初初告知了二狗子,遇见妖如何;若万一被妖发现了如何;实在不行就如何。 二狗子点头表示明了,甚至主动用圆鼎罩住自己和雪妮。虽然因为没有灵气失败了,但是慧海还是点了点头,老怀甚慰。又告知二狗子,“......因你灵气不足,是以你可暂时用本门的本命令牌催动法诀。我已经在你的本命令牌内留下了足够你使用的灵气。” 待二狗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完全掌握后,慧海简直是跳着走的。 雪妮和二狗子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慧海走远。过了片刻,雪妮问:“二狗子哥,为什么你师父不把我们放到袖子里啊?” 二狗子佯装镇定,心里也是疑惑不解,但口里沉稳的说道:“师父做事肯定有道理,他是不想我们进去遇到危险。” “但是在外面不是一样的危险吗?”雪妮疑惑不解。 这个二狗子可答不上来,只好避而不答,问雪妮:“你累不累?靠着哥哥睡一会儿吧。” 雪妮摇了摇头,“不累,我等阿爷出来接我。” ......这话也不能随便接。二狗子只好沉默。心里怨刚才为什么撒这个谎,但是不撒谎说莫老汉会出来接雪妮,只怕雪妮立刻就跑进村内。这么一想,撒谎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一大一小安静下来。 安静不久,便见到两条人影飞快的往村口飞来。前面一人穿着灰扑扑的僧袍,正是慧海大师。后面一人穿着蓝色的衣服,不是昨天晚上见过的妖怪,却也不是村内的人。 隔得老远便听见慧海和他身后的那人在喊着什么,但是听不清楚,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后面,后面的。 雪妮和二狗子齐齐转身往身后望去,却见到莫老汉正站在鼎后,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莫老汉看起来不太对,他的肤色发青,虎牙长长的伸出——以前可没见到莫老汉有这么长的虎牙。 雪妮喜得立刻张嘴要喊,二狗子急得一身汗,连忙捂住雪妮的嘴巴。这鼎其实算是慧海施的一种障眼法,是以他们在鼎内还能看到外面的事情。但是只要一说话,就会被发现。而跑出去就等于肉包子打狗,回不来了。毕竟鼎只护着一寸大小的地。 雪妮毫不犹豫的一口咬到二狗子手掌上,二狗子张大嘴巴,硬是将升到喉咙的痛喊给咽了下去。任凭雪妮对他口手一齐动,拳打脚踢,更是不敢放松的将雪妮牢牢捆住。 就在这时,慧海和穿蓝衣服的人到了。慧海看到雪妮的举动自然知道这僵尸便是雪妮一直说的莫老汉了。他不忍心在雪妮面前将莫老汉杀死,于是侧身对蓝衣服说了几句话。 不过他们能等,莫老汉却不能等!他原本徘徊在鼎外是因为闻到了香味,现在另一股香味传来,食物更是离自己不远,便一跳一跳的朝着慧海他们而去。 要说莫老汉这种小跳尸,慧海和蓝衣服的人不知道收了多少。可偏偏雪妮在此处,便不能用之前的雷霆手段。只能颇为辛苦的引着莫老汉往远处走。 雪妮一见,挣扎得更是厉害。也得亏二狗子天生神力,不然还真困不住在发疯的雪妮。 待偏离了雪妮的视线,原本狼狈的两个人齐齐对莫老汉下了狠手。把刚才被莫老汉追得狼狈的气都发了出来。 就在莫老汉将死的那一瞬间,雪妮像有感应一般,挣脱了二狗子的束缚,大喊一声:“阿爷!”竟然就这样跑了出去。等她到的时候,正好瞧见慧海手中的佛珠从莫老汉身体内透出来,滴溜溜的转着圈,回到了慧海手里。 雪妮犹如一头小兽,尖叫一声就往慧海身上撞。 六.该走的走 慧海见到雪妮突然出现大吃一惊,心里埋怨二狗子没将人看好。一时有些筹措不知怎么办好,他求助的望向了蓝衣服。 蓝衣服咳嗽一声,仿佛刚才没对莫老汉下手似的,背着手站到了一旁。只是借着慧海刚才那一佛珠的力,再往莫老汉身体内动了些手脚。 “乖囡。” 雪妮正舞动着短手短脚的往慧海身上招呼,突然听见莫老汉的声音,呆了。 “乖囡,过来。阿爷有事要跟你说哩。” 雪妮呆了片刻,转头往莫老汉的方向看去。却见到莫老汉睁开了眼睛,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随即朝莫老汉扑了过去,委屈的叫道:“阿爷......” 姗姗来迟的二狗子捂着受伤的手掌,便看到雪妮正跪在莫老汉面前,莫老汉青面獠牙的跟雪妮说话,吓得手中的鼎就往莫老汉飞过去了。 鼎飞到一半便被劫了回来,蓝衣人轻轻朝二狗子嘘了一下。 “乖囡,阿爷这是大限到了。要去见神仙了。乖囡别哭。”莫老汉明明一脸凶相,但是语气温柔的对雪妮说道。 “阿爷,你骗人。是不是那个和尚把你打死的!”雪妮呜呜的哭着,一边恨恨的朝着慧海望去。 慧海:...... “不是。”莫老汉气力不续,看着雪妮,很多话想说却已经没有时间说了,“阿爷是大限到了。乖囡以后自己照顾自己,要好好的活着......” 莫老汉握着雪妮的手,硬是提着一口气,不肯死,他转着僵硬的脖子,将二狗子、慧海和蓝衣人望了个遍,最后期待的望着蓝衣人。 蓝衣人左顾右盼,望天望地就是不肯看莫老汉。 莫老汉期待的眼光渐渐黯淡下去,却硬是憋着一口气不肯走,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雪妮,有泪却流不出来。心中对吃了他们全村的妖怪难得去了一丝怨恨,要是妖怪直接吃了自己,自己也就没命再最后见一次乖囡了。他活了六十多年,早年曾被修道的道士带入那条大道,虽后来又回到凡世,可说是早已对生死看淡。到如今死之前才发觉自己放不下,梗着那口气不肯就这样闭眼。满心满眼都是在为雪妮担心。 见状,慧海忍不住对蓝衣服说道:“景兄,不然你便收下这雪妮吧。”他暗自嘀咕,不然这雪妮真跟自己回门派不成?想到戒律堂的棍.子,他打了个冷颤,使着眼色让二狗子去劝。 二狗子根本没注意他师父在给自己打眼色,见到莫老汉临死前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莫阿爷,你放心,雪妮从今后便是我的亲妹子!” 慧海那股气没下去,冲到喉咙使的他咳嗽起来。这孩子怎么还真打算将雪妮带回和尚庙?这回,他情真意切,饱含感情的对蓝衣服说道:“景兄,虽一直都说出家人才慈悲为怀,但修道之人怎么可以忘却己心?你们青元一向推崇修道先修心,你看这俩小家伙多可怜,二狗子好在有我慧眼识珠,这小姑娘可就......” 也是慧海的风格,说一通话还不忘牵到自己自夸一通。 蓝衣服又好气又好笑,他不想收徒却是立过誓,妖不除,不成家。更不会让徒弟来牵扯自己的道。孤身寡人,更是自在。因此虽然同情这两个小娃娃自小失孤,却万万不肯带个麻烦上身。 因此,蓝衣服只似笑非笑的看着慧海,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倒是莫老汉听见慧海帮忙说话,强提着一口气:“乖......囡,去......”说这三个字已是气喘吁吁,只能殷切的将目光转到蓝衣服身上。 雪妮并不是笨蛋,她看出了莫老汉的不同往日之处,也看出了慧海想带着二狗子哥走,更看出蓝衣服对自己的不喜,也不愿意跟着他。但是又不想违背莫老汉的意愿,于是准备来个阳奉阴违。她走到蓝衣服面前扑通一身跪下,二话不说磕了几个头,磕头磕得诚心诚意。只盼蓝衣服配合的做一场戏。 莫老汉看到蓝衣服站在那里不动,以为他是接受了雪妮,一口气就松了。下一刻,面无表情的莫老汉睁开眼,看到面前生嫩可口的二狗子,呲着牙狂喊一声便扑了过去。 趁着雪妮没回头,慧海使出大力金刚掌,将僵尸莫老汉打死。又见雪妮要回头,慧海连忙将僵尸莫老汉收进了自己的袖内乾坤。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雪妮回头没看到莫老汉也没多大反应,到是旁人觉得她瘦瘦的脸颊上俩眼珠子显得黑得涔人。 二狗子自然是看到莫老汉被杀死的那一幕,心里想到:以后就只有我跟雪妮两个人了。见到雪妮这副模样,觉得她是伤心狠了,于是上前抱着她,“雪妮不哭,你还有二狗子哥哥。” ......慧海和蓝衣服一脸默然看着两小孩,安慰人的哭得稀里哗啦,被安慰的人反倒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游天外。 过了一会儿,慧海和蓝衣服觉得他们释放情绪得差不多了。于是纷纷咳嗽了一声。 二狗子继续哭...... 倒是雪妮冷静的将二狗子推开了。见到二狗子那呆愣的模样,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雪妮后退了一步,“二狗子哥哥,你快跟这个和尚走吧。” 还没反应过来的二狗子,也踏上前一步,准备抱起雪妮,声音有些嘶哑:“哦,好好好,我们跟师父走。” 雪妮却避开了二狗子的怀抱:“二狗子哥,是你跟你师父走哩。” “我跟师父走?什么?那你呢?我不答应!”二狗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雪妮,你别怕!要是师父不让你去,我就不拜师了!你是我亲妹子!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 雪妮冰冷的心有一丝松动,她知道二狗子完完全全的为自己好,但是这不是拖累二狗子的理由。其实雪妮知道,村里人是被妖怪杀死的。那个妖怪现在二狗子打不过,自己也打不过。她本来觉得阿爷绝不会死,或者说就算死也要跟阿爷一起死。但是阿爷让她好好活下去。所以二狗子得去学艺,自己绝不能拖后腿,也得努力拜师学艺,才能报仇。 雪妮张张嘴,然后说道:“二狗子哥,你去学艺,我也要去学艺啊。”她走到蓝衣服身旁,扯着蓝衣服的衣角不撒手,“阿爷叫我跟他走。” 七.可以捡的 “雪妮,你可别犯傻!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跟他走。”二狗子急得不行,又想将雪妮抓到手里。 雪妮只好道:“你师父杀了阿爷......就算没杀他,我阿爷消失也跟你师父有关系。我不想见他。”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雪妮冷静下来后,便知道阿爷是被那些妖怪害的。但是,还是无法原谅在她眼前亲手杀害阿爷的慧海。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慧海,一见到慧海便会想起那颗穿胸而过的佛珠。另外便是她不愿意二狗子被她拖累。 二狗子闻言,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我就不拜师了!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走了吧?” “......”满脸卧.槽的慧海幽怨的望了望蓝衣服。 蓝衣服憋着笑,终于开口说话了:“二狗子少侠,我乃是青元的弟子,青元虽不如千古门乃是修道者的中流砥柱,门派却也是群英荟萃!万万不会拐了你的小......你的妹妹。”原本准备说小媳妇的。 雪妮立刻说道:“二狗子哥,就是这样。我跟着我师父走,你跟着你师父走。到时候我们比比看谁学得好。” 二狗一听,在心中思忖良久,再三跟慧海确认过蓝衣服的身份后,这才跟雪妮约好,“那么我们一年......半年......不!一个月便约一次吧!” 雪妮毫不犹豫的点头,“嗯!” 二狗这才笑嘻嘻的去找他脸拉得老长的师父,“师父!走吧?” 慧海虎着一张脸,“哼。现在愿意走了?” 二狗子于是诚恳的对慧海道歉,“对不住,师父。我之前担心雪妮没人照顾。现在雪妮也有自己的师父了。我可算放心了。” 慧海勉强接受了这个道歉,哼了一声。心里想着,回去就把你这个不尊师重道的兔崽子关个几年!他对蓝衣服点了点头,脸色虽然不好,还是礼数周全的对蓝衣服说道:“那么小僧这就带我这不孝徒弟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恨恨盯二狗子一眼,才将他收到袖内乾坤中,施展千里术准备出发。 刚被放进袖子内的二狗子猛的一声尖叫:“师父!莫......” “莫什么?身为月华寺的弟子,怎么如此大惊小怪?”慧海听二狗子吼一嗓子才想起来,当时把莫老汉的尸体给收进自己的袖内乾坤了。心中猛的一虚,又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但是口气仍然严肃。 雪妮听见这俩师徒的对话,有些羡慕。呆呆的望着人都缩成了一个点,再也望不见的时候。雪妮才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位大叔,刚才多谢你。” 蓝衣服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走,他回道:“不客气。” 哦......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响,雪妮先开口说道:“那我走了。” 蓝衣服一愣,你不是要给我当徒弟吗?虽然我没接受,但是你怎么就走了? 雪妮见蓝衣服不做声,以为是默认,于是又向蓝衣服道谢:“我阿爷清醒过来时,多谢大叔配合没有拆穿。”然后学着戏文里的娘子对蓝衣服不伦不类的福了福身。一脸轻松的往山外走。 “你,你不是要给我当徒弟吗?” “但是大叔并不想收我啊?” 是啊,自己并不想收她。蓝衣服虽然这么想,心里中觉得很憋屈。 “你就这么走了?” “可是这里没有阿爷,也没有村子了。还有妖怪。”不走干啥? 这种试都不试就直接放弃的人我是绝对不会收做徒弟的!蓝衣服望着雪妮的背影咬牙切齿。看着那瘦小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蓝衣服不知怎么的动了恻隐之心。他上前一提,将雪妮提在手心,“......你是要去哪儿啊?我送你吧!” “我要去镇上。”雪妮态度良好,有问必答。 “去镇上干什么?”蓝衣服问。 “找师父啊!”雪妮理所当然的回。 提着雪妮的那只手紧了紧,“你不想我当你师父?” “是大叔不想要我这个徒弟啊?” “......” 蓝衣服还是没办法违心的说自己想收徒。只是这种淡淡的被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一路沉默的到了镇上,蓝衣服将雪妮放下,“那我走啦!” 雪妮有礼貌的说:“大叔再见!” “我真走啦?” “大叔再见!” “我真走咯?” “......”雪妮一脸疑惑的望向蓝衣服,“再见?” ......蓝衣服憋着一口气,瞬间就隐身了。 雪妮真当蓝衣服走了,她轻松的往镇内走去。 这回可真是,又回到了五岁前没遇见阿爷的时候。 想到阿爷,雪妮有片刻的难过。但很快镇定下来。 镇内很是热闹,现在快到下午收摊的时刻。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雪妮。更不知道离镇子不过四百里的地方有个小村庄被妖怪屠村。 在镇内逛了一圈,雪妮原本的神采飞扬变得有些奄,她还以为来镇上,也会跟二狗子一样遇见一位师父呢。 结果逛了半天,自己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不说,一个师父都没遇到。 蓝衣服看到雪妮在镇上乱逛,心里想,这小妮子难道以为师父是逛出来的不成?也罢,这小姑娘也是可怜,不如带回门派,请哪位师兄收为弟子便是!想着,他便准备在雪妮面前现身。 这时雪妮却逛到了镇外,她还真如逛菜市场一样,觉得镇内没有,那便去镇外试试。二狗子也是在镇外遇见那只大和尚的。 不知道该不该说雪妮的运气好,她刚走到门外,一阵风从她面前刮过数米,转眼那阵风又倒退了回来,站在雪妮面前,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神神叨叨的说道:“乾卦第六爻,爻辞:上九:吉。看来师兄的徒弟便是在这里了。” 他掐指算来算去,有些不解:“不应该啊,就应该在此处才是。”碰到雪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一让......咦!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雪妮眨着眼睛:“我一直在这里啊。” “卦象没错啊!只是这男孩怎么男生女相?”有些嫌弃雪妮娘,小道士下意识的便准备为雪妮算一卦。 “大师,你缺徒弟吗?”雪妮刚刚听见小道士的唠叨,又见他说话做事都与旁人不一样,心里觉得他肯定有大本事,连忙问。 “咦?连我找徒弟都知道,看来虽然跟卦象显示的有些不一致,但是的确是此人了!”小道士来不及细想,他拉着雪妮的手,“你既然一个人站在这里,应该是可以带走的?” 沉吟片刻,小道士说道:“算了,不管了,就算我真捡走也没人敢说什么!”要真有人,让他去唠叨师兄去吧! 于是跟在屁股后面的蓝衣服,睁眼看着自家师弟捡走了自己认定绝不可能逛街就逛到师父的雪妮。 这可真是......大白天见到鬼了? 八.白云仙山 小道士带着雪妮坐到了片可容纳数十人的荷叶上,不仅看起来像,摸起来也有植物的那种韧劲。小道士速度比起慧海慢了些。这是特意考虑到雪妮还是凡人身,受不了罡风。 雪妮有些稀奇的从荷叶旁往外看,看到下面的景物唰唰的往后面跑。有归巢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飞到了荷叶旁,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好奇的望着雪妮,像在奇怪为什么这个没毛的怪物可以飞起来? 雪妮好奇的伸出手去捉,小鸟扑棱棱全飞了。倒是雪妮差点栽下去!好在荷叶突然伸展了叶子,雪妮倒着滚到了荷叶的边缘被拦了下来。 偷偷瞧了一眼小道士,发现他在全神贯注的对着一面镜子说话,并没有注意到雪妮。 倒是雪妮做贼心虚,不敢再闹,端端正正的坐着。身体是闲了下来,手却稀奇的摸了摸底下的荷叶。虽村子靠山,每月来的行脚商也都挑些在村子内的村民看起来很稀奇的东西。更别提一周村民便会出村一次采买。是以荷叶这种水生的植物雪妮还是见过的。 她摸着手底的荷叶像真的,好奇心大起,又用手指往下掐了掐——没掐动。 小道士已经将镜子收了起来,见到雪妮这幅模样有些好笑,出声道:“这是仙素莲,被师门炼制为飞行法宝。你肉体凡胎,是无法将它戳破的。” 雪妮被吓了一大跳,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眨巴着眼睛望着小道士。 小道士没有生气,他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师侄,“小师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村子被妖怪吃了。”雪妮有些低沉。 小道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雪妮说的是村子里的人被妖怪吃了。吓得他还以为有专吃村子的妖怪...... “那你今年几岁了?” 偷偷瞧了一眼小道士,雪妮不好意思的说:“我的年纪是阿爷捡到我时帮我瞧的。......阿爷说今年下第一场雪就应该满十岁了。” 听见这话,小道士已经在脑海内为雪妮上演了数部哀婉情仇大戏,他原本有些嫌弃雪妮长得娘气,这时有些同情的说:“放心吧。等你入了青元,再没人敢欺负你。” 雪妮不知道小道士将他听来的惨绝人寰的戏剧全安自己身上了。听见小道士的安慰,她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片刻,在听到青元后又提了起来。 青元? 这不是那个蓝衣服大叔当时说的门派吗?难道他准备收自己为徒了?但是当时蓝衣服大叔明明就很不想收自己。 雪妮突然想到,当时这个小道士去镇上找徒弟,本来是没看到自己的。结果自己挡住了路,这才将自己带去门派。她的心里一惊,难道他们要找的徒弟不是自己吗? 这么一想,雪妮就有些害怕起来。但是她找不到另外的师父,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蓝衣服大叔真的不收自己,自己就求其他的仙人收了自己。反正不能就这么下山,浪费这次的机会。 “小师侄,抓紧手边的荷叶梗!马上就要到青元了!等下得过护山大阵,罡风不是凡人能受得了的。”小道士突然出声提醒。 雪妮从繁乱的想法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左手边突然冉冉升出了一朵荷花,花瓣上甚至还沾着露珠。她依言将两只手抓到了荷花下的梗上,一摸之下觉得触手生温,将四周的凉气吹走了一大半。心里更是惊奇。 “小心抓稳了!”小道士见雪妮准备好,不放心的再叮嘱一句。手中的八卦阵图举起,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森林手好像随意的挥舞了下。那片森林便像被看不见的大刀缓缓劈开,露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小道士呵道:“疾!” 荷叶便带着小道士和雪妮一路电闪雷驰在森林合拢之前到了大路。 雪妮这才知道小道士为什么会说罡风不是凡人能受得了的。这风犹如一根根小刺,扑啦啦全往身上扎。更兼大力无穷,只想将遇见的东西往前吹。 雪妮在荷叶上东倒西歪,牢牢记住小道士说的抓住荷叶梗不撒手。身上、脸上都不知道出了多少血口子。 相反,小道士颇为悠闲的坐在荷叶上,那些风遇见小道士便自动绕了过去。相比雪妮的狼狈不堪,小道士简直悠闲自在,只差没躺着哼个小曲了。 雪妮自然没时间去关注小道士在干嘛。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荷叶梗上,强拉着不撒手。只要一撒手,这风就能把她吹个大跟斗,再然后人就不见了。 她正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放到荷叶梗上,手中一松,荷叶不见了。雪妮大惊,以为自己要被吹走了,惊讶得差点大叫起来。 耳边传来小道士温和的声音:“小师侄,我们到了。” 有些茫然的扫视着四周,雪妮才看清自己和小道士在一条小径上。之前乘坐的荷叶伸了个懒腰,乖乖的变小回到了小道士手中。 自己没被风吹走。雪妮大呼了口气,放下了心。 小道士安抚的摸了摸荷叶,将它放进腰间的袋子内,指了指蜿蜒向上的小径,“走吧。” 雪妮抬眼望去,见到小径弯弯曲曲的一直到半山腰便被翻滚的云遮住瞧不见。这山可真高啊!雪妮心下感叹。然后再抬眼瞅了一眼,这云可真白啊! 小道士瞧见雪妮这副模样好笑的摇了摇头,干脆拉着雪妮的手往上走。 一个不知道雪妮是女的,一个没有男女之分。就这样,大手牵小手的缓缓往前走去。 一路上景色一直变,山底绿草茵茵,到走了一半就变成了枫叶徐徐,不时能看到各种奇怪的动物在林间跑来跑去。有胆子大的还跑到路边来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们,奇怪的是没有一只跑到路上来。 “师......师叔。”雪妮喊得有些心虚,毕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她。但是见小道士鼓舞的对她笑,她就平静下来,笑嘻嘻的问:“师叔,为什么这些动物都不怕人啊?” “这些灵兽自三星山存在以来便在此落户,与我们青元称得上是邻居,自然不怕人。” 九.捡错东西 “哦......”雪妮满是赞叹,“那万一这些灵兽走到路上,被误捉了怎么办?” 小道士忍不住一笑,“这条路乃是青元开山祖师用法力劈开来,四周皆有结界挡住。这些灵兽想进来也无法。” 好厉害!雪妮更是坚定了一定要留在这里的心思。 她忍不住问道:“这座山便叫三星山么?” 小道士挠了挠头,“其实三星山不是全名,也并非这座山的名字。我们青元派统共有四座山,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主峰——望月峰,另有三座侧峰与主峰呈现三星望月之姿。是以全名叫三星望月,平日我们只叫三星山。” 说到这里,雪妮和小道士已经一脚踏入半山腰,被云掩盖。 雪妮初时一惊,好在眼前的云雾立刻散开,露出一个硕大的池塘来。池内种满了莲花,此刻正含苞待放。荷塘对面隐约有一条路往山内。但是雪妮面前除了荷塘、花、叶和水之外再无其它的路。 “......仙素莲便是从此处采摘而来。”小道士介绍:“过去吧。” 雪妮一时有些怔怔的,可是自己不会水啊? 小道士却不管,拉着雪妮的手没放,抬脚便往池塘踏去。 一条鱼扑棱一声,跃出水面,露出宽阔的脊背,正好接住小道士和雪妮。对着小道士摇头摆尾,很是亲昵。 雪妮脚边一滑,却是鱼鳞太滑站不稳。那条鱼立刻甩动着两边的鱼翼将雪妮往背上推。借着小道士的力,雪妮终于安稳的站在了大鱼背上。她红着脸,一动不敢动,对于自己的丢丑有些不好意思。 小道士站得稳稳的,安慰道:“你这是第一次,不习惯是正常的。我第一次被裕带过去,还掉下水了呢。” 裕一听,尾巴甩得更厉害了,嘴巴欢快的吐出几个泡泡。 小道士笑骂道:“你也别嘲笑我,当时我掉入水内,是谁犯傻一个劲的把我往水里顶?——差点就把我埋到烂泥堆里。” 这回,裕有些垂头丧气了。它有些不好意思的加快速度,看起来老远的荷塘一下子便到了岸。 小道士带着雪妮下了船......不,下了鱼,对还有些垂头丧气的裕说道:“好好修炼,得闲了再来看你!” 裕立刻活蹦乱跳的在空中跳跃,还打了好几个滚!小道士承诺几次有时间就来找它玩才依依不舍的潜入池内。 见雪妮满是稀奇的盯着裕不放,小道士心里暗自得意,面上不显,“走吧。没多远了。” 雪妮神不守舍回了一声,还在想着刚才的大神通,憋了一会儿问:“师叔师叔,为什么那条鱼会跟你这么熟啊?它就叫鱼吗?” “不是,它叫裕。”见雪妮一脸不明,小道士嘿了一下,“反正是裕不是鱼。” 雪妮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为什么鱼不是鱼。难道这里的鱼不是鱼? 但是这个问题马上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们来到了山顶。 到山顶的感觉便是冷。越过小路尽头矗立的大牌子,越往里走越冷。四周的房屋上还累积着雪。雪妹打着冷颤,往小道士贴了贴,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师.....叔,咯咯.....为什么这里这么冷?” 小道士一怔,看到雪妮冻的脸色发青,抱起雪妮就往主殿冲。他有修为在身,而且早已习惯山顶的温度,自然不惧严寒。可是却忘了雪妮一介凡体,忒是麻烦。 主殿三师兄弟关了大门正在讨论大妖出世的问题。谈着谈着突然想到小师弟自刚刚透过衍镜说自己带了好东西回来,却怎么还没到?正担心他被妖怪捉住,嘭的一声大门开了。 雪花四溅,有人逆光站在门口,胸前好像还抱着一大武器。 穿着蓝衣服的三师兄极为激动的站了起来,“有人砸馆子了!” 来人翻了个白眼,“三师兄!是我!” “希安?”坐在首座的掌门威严的咳嗽一声,“把门关好,都坐下。” “是!”希安和三师兄齐齐应诺,各自安坐。 “希安啊!我们刚还说你去找个找个灵果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被妖怪捉走了吧。转眼你就带了个小姑娘回来。”三师兄道号希川子,道名希景。他便是与雪妮打过照面的那位蓝衣服大叔。见小师弟带着雪妮上来,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偏偏要打趣一二,“难道你下山一趟,还找到个小童养媳?” 闻言,掌门和一位长得颇为严肃的国字脸道士感兴趣的朝希安手中的雪妮望去——一见之下不免有些奇怪,小姑娘骨廋如柴,头发枯黄稀疏,更是被冻得面色发青。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哪里好看。 希安涨红了脸,“师兄!你乱说什么呢?先不提这是一个小伙子,虽然长得娘气了点。我可是为了二师兄出去的!” 国字脸奇怪的问道:“为了我?” “是啊!中午你不是叫我给你算一卦?我算得你要的徒弟便是这位小兄弟了!”希安胸一挺,得意洋洋的道:“这回你们可信我了吧?” 国字脸叹了口气,“师弟啊,我是让你算算我要的灵果在哪里,你怎么捡了个姑娘回来?” “灵果?不是要徒弟?”希安怔住了,“可是中午你明明说是要我帮你算......”希安说着说着回忆起来,自家二师兄的确没说他要找徒弟啊!他让自己帮他算下什么东西在哪里。自己一开心,终于有师兄相信自己占卜,听了一半便急匆匆的算出了结果。还把一小兄弟带了上来。 自己是怎么认为二师兄要收徒弟的?希安有些讪讪然,但是望着被自己带上门的雪妮,只好说道:“师兄,我测试过这位小兄弟,遇见罡风时坚韧不拔,见事不慌。更难得家逢大难仍然有赤子之心。” 雪妮在殿内缓过神来,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不顾身体僵硬,噗通摔了下去。跪在地上磕头,“仙人求你收雪妮为徒。” 听到雪妮这个名字,希安才恍然大悟的挠头,还真是小姑娘啊。 四师兄弟互望一眼,希景先摇了摇头,证明自己是不会收徒的。掌门和气的脸上尽是为难,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徒。希安更不用说了,自己都是半吊子,但是他带雪妮上山,觉得雪妮心性不错,于是期待的看着二师兄。 十.我想拜师 国字脸瞪着尽给自己惹祸的小师弟,无奈的对雪妮道:“你先起来吧。” 雪妮朗声道:“是!师父!” ...... 梗了一会儿,国字脸开口说:“先别忙着叫师父,这是我这不成器的小师弟惹出来的祸。青元虽比不上千古门那样大的门派,却也有自己的门规。可不是谁都能拜入门下。” 雪妮张嘴欲说什么,国字脸打断她,“你别忙着说,既然你到此处,也算是与我青元有缘。若是你过了三关,我便收你。” 一听,希安把嘴闭上了。 雪妮则认真的回道:“请师父出题。” “不急,你先回答我,你为何想修仙?” “我不想修仙,我想杀妖。” 国字脸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想追求平安富足,便是一时想追求长生不老。这些小孩没有定性,以为修炼是容易的事情。听到雪妮如此不按常理的回答,气笑了,“不修仙如何杀妖?你莫不是消遣我?” “那我就是要学杀妖之法!” “......你为何要学杀妖之法?”梗了片刻,国字脸顺着雪妮的话问。 “为了报仇!”雪妮坚定的回,“为了养育我的阿爷安心的走,为了阿爷知道雪妮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但是,雪妮要报仇。不能让妖怪再害了跟阿爷一样的人!” 四师兄弟一时无语。想不到雪妮小小年纪便有此想法,且并非一时胡言乱语,而是深思熟虑良久才说出来。 三师兄希景侧头对两位师兄将雪妮的村子发生的事情说了。但是他也不知道其实雪妮见到妖怪杀人的样子,他以为雪妮只是见莫老汉死去后才有这个想法。 国字脸虽然被雪妮的坚持感动,但是认为雪妮只是一时兴起,“也罢,那么我们便开始第一试。” 雪妮朝地上狠狠磕了两个头,“多谢师父!” 大家都面有不忍,希安更是开口,想要求情:“希楠师兄!我之前已测试过雪妮的心性。你......你可以少测一关吗?”希安看到师兄凉飕飕的望了他一眼,本来想说不用测试,直接变成了可不可以少一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徒在修炼的道路中堪比凡间的亲人。”希楠望着跪在地上的雪妮,“我并非在为难你。你也可现在便让希安送你出山。” 都走到这个地步了,雪妮怎么会就这样出山?她恭敬的答道:“还请师父出题。” “这样吧,第一关,你便去半山腰的幻池中采一株莲花给我。”希楠见雪妮如此坚持,沉吟片刻道。 “师兄!”希安不满的出口,“你这还不是为难人吗?雪妮可没半分修为,光是从山顶走到半山腰便抵抗不住寒气!就算侥幸到了幻池,雪妮也没办法破开幻境!会活生生的在幻池内耗死的!” “师弟!”希景安抚的对希安说:“且听听二师兄是怎么说。你要相信二师兄不会让雪妮死的。” 希楠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三师弟你别将我一军,就算我让她死,你们不会救?只看着雪妮问:“你可听清了?若是想出山,现在便可让希安带你退出。” “听清了,我要去。”雪妮答。 希楠对师兄弟们耸耸肩,意思是,这可不是我叫她去死的,和颜悦色的对雪妮说道:“那么你便去吧。” 希安又要跳起来,一直未出声的掌门师兄咳嗽一声,“既然当事人都同意,我们便只当个见证人便好!”一言定乾坤! 雪妮沉默的站起来,对着希安一笑,“小师叔,你可得借我一套衣服。” 说实话,雪妮脸色发青,这么笑一点都不好看。希安看着就心酸,“雪妮,不然我送你出去吧。” 雪妮摇了摇头,接过希安递过来的衣裳往身上一披,转头往外走。 看着雪妮渐渐成为一个小点,大家心里都有些沉重。 希楠忍不住了,“你们一个个修炼,修炼,修炼到肌肉上了不成?” 掌门师兄呵呵一笑,摇摇头,“贫道先去歇息去了。” 其他三人齐齐对掌门师兄稽首,“是。” 待掌门师兄一走,三师兄弟跟斗鸡似的对望着。 最后还是希楠败下阵来,“修道先修心。若是这姑娘真的一心向道,我收了她便是。还是你们担心她根本坚持不住,半路便要求退出?” 三师兄希景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我先去睡了!”说罢大摇大摆就走了。 希安高兴的呵呵笑,“我之前便试过雪妮了!她能过关的!” 希楠无奈看了一眼除了在算数八卦上颇有灵气,其他时刻仿佛缺了一根弦的小师弟,摇了摇手中的拂尘,“走吧。”带头走了出去。 希安连忙跟着走出去。 雪妮打着冷颤,脚步渐渐慢了下去。她强打起精神,往手掌喝着气。白天觉得一座山分四季的神奇全变成了一个信念——走下去。 之前希安抱着她走到正殿好像很快,但是她来走,便觉得这条路没有尽头。她茫然的打量着黑漆漆的四周——除了一栋又一栋的黑影接踵而至,其余的便瞧不清楚了。 雪地被雪妮踩的咯吱响,留下一串串的脚印蜿蜒而出。她心里有些奇怪,难道青元这么大的地方,晚上都不用人守夜的吗?当初在村内,阿爷每晚都会安排人守夜,防止晚上有野兽来。 想到阿爷,雪妮心里一颤。好容易将泪意压下去——要是流出来变成冰渣子留在脸上可不好了,雪妮如是想。——就觉得今天晚上应该跟五年前阿爷捡到自己差不多吧。 雪妮不太记得之前的事,她的记忆只从阿爷捡到自己开始。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雪妮感觉四周的空气一动,那股子从体内伸出的寒冷便消失了。雪妮没有犹豫的继续往下走去。过了片刻又将希安给自己的衣服脱下,整齐的叠好放在手里拿着。 身后的黑影见状暗自点头,洋洋得意的对另外一条黑影使眼色,瞧吧!这孩子不错!另一黑影使着拂尘敲了敲黑影的头。两人便安静下来。 雪妮自然不知道她的身后还有两条黑影跟着她。寒气一消失,雪妮只觉得遍体轻快,比刚刚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踏着星星,踩着月亮。雪妮轻松的走到了半山腰的池塘旁边。 十一.幻景再美 (一更.感谢星星发的红包。感动得就差以身相许。15:00PM有一更,请移步查阅哦。) 月光下的池塘又跟下午见到的不同。 月光下的荷花发着粉色的光。虽然微弱却如星星一般点缀着池塘。一条条的鱼欢快的跃出水面,就如天空中的云朵般飘来飘去。 雪妮带着一丝笑意,靠近了幻池。哗啦,一条鱼不停的在池边跳起,溅起了一滩水。雪妮咯咯的笑着,认出了这条鱼,“鱼?” 裕潜回水里,对着雪妮摇摇头,甩甩尾巴,像是在问为什么雪妮半夜又到幻池来了。 雪妮果真回道:“师父叫我来这里取一朵莲花。”说着雪妮便准备下水,她原本毫无把握,见到鱼却很高兴。自己不会水,有鱼带着自己便不怕水了。 裕见雪妮要下水,便自觉的将雪妮往背上带。经过先前那番经验,雪妮这回有经验多了,她没有希安在一旁帮助,只好牢牢的握住裕脊背上的鱼鳍。折腾几次才将裕和自己弄得舒服——既不会掉下去,也不会抓痛裕。 “鱼,我们到最中间去。”雪妮意气风发,直接让裕带她去幻池中间。 裕摆摆尾巴,果真听话的往幻池中间而行。 一直跟在雪妮后面的希安唉声叹气,“这小妮子怎么就往中间去了?” 希楠也是摇摇头,认为雪妮好高骛远,收徒之心又淡了几分。他们也来到幻池边,立刻就有两条鱼摇头摆尾的将两人拉进了幻池。 再说雪妮这边,她白日扫视这池塘,觉得池塘边缘的莲花都太小,到晚上更是只有中间那朵莲花的光芒更大。所以想当然的便往中间去。她还未晓得但凡跟灵、仙粘上关系的,都有些神通是凡体招架不住的。心里还觉得自己要拜的那个师父其实不在为难自己,有裕在,采一株莲花可不是轻而易举?是以特意想拿一株大的孝敬师父。 但是越往中间去,雪妮的心里就开始跳。四周好像出现了什么影子似的,飘来飘去。难道这福地有鬼?这念头刚一闪,雪妮便打了个寒颤。 再看周围果然鬼影重重,往水里一望,裕的四周也有数不清的鬼影。呲牙咧嘴的伸手试图抓住裕和雪妮。雪妮害怕之下反而激起一股勇气来,她学着阿爷平日念的驱邪咒,牙齿打颤到还口齿清晰的说:“惟修正仁义!” 身后好似轻轻的传来一声咦,雪妮以为听错了。眼前的黑影果然全部消失。她放心的嘘了一声,这时已经快到池子中央,除却中央那株有成人大小的粉莲外,方圆寸土竟然没有莲花了。 好霸道。雪妮暗自嘀咕一句。那株粉莲生得极好,粉嫩嫩的花骨朵、翠绿的杆子,娇嫩欲滴。明明没有风,它却如娇弱的美人一般晃动着自己的腰肢。 果然如美人一般! 但是这粉莲再美,雪妮也只能辣手摧花。她拍拍裕,让它再进去一些。 随着裕的游动,粉莲终于从搔首弄姿中惊醒,它的花骨朵转向雪妮,可爱的歪了歪。 下一刻,雪妮发现之前消失的鬼影又冒了出来。不仅如此,他们比之前更凶悍!不管雪妮怎么念口诀都无用,很快雪妮便被鬼影拉下了池内! 雪妮不查之下咽了好几口水,她想再挣脱,却被牢牢锁住沉入池底...... 希安下意识的便要动,希楠将小师弟拉住,“别急,再瞧瞧。” 一时之间整个幻池安静得连丝虫鸣都没有。一鱼一人沉浮在微亮的粉光中,不愿醒来。 雪妮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及沉,她还有些不清醒。揉揉眼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呵欠。 有人听见雪妮醒来的声音,急急忙忙的推开了门,怕阳光刺眼,又连忙掩上,“阿衡,醒啦?” 雪妮对这个名字丝毫不以为讶,她乖乖的应了一声,“娘。”雪妮一见这妇人便有一股儒慕之情油然而生。她好似很久以前便见过这个妇人了。 妇人对雪妮也很好,总是阿衡啊,我的心肝之类的叫着。她还有一个爹,长相魁梧。爹是打铁的,附近要什么农器少不了找他们一家。 雪妮便这样平凡而又幸福的长大。 变故出现在雪妮五岁那年,也就是雪妮从那一梦醒来的第二年。睡梦中雪妮听见有人嚼东西吃的声音,偏偏那人嚼的还是黄豆之类的,咯嘣咯嘣响。雪妮便醒了。她嘟嘟囔囔的说道:“大晚上的,爹你在吃什么呢?” 没有人应她,吃东西的声音停了片刻复又响起。雪妮气恼的睁开眼睛,好啊,爹爹又不听娘的话,大半夜喝了酒还吃东西吃得这么响! 她起身见爹和娘都不在床上,心想,娘肯定去教训爹去了。玩心一起,她也下床,偷偷站在内屋往堂屋望去,准备吓爹爹一跳。 这一见之下,她手脚冰凉,冷不住‘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却原来,眼前并不是她的爹爹和娘亲......不,眼前是她爹爹和娘亲,却一个个被开膛破肚,摆在平日吃饭的桌子上。正吃得痛快的怪物只抬起黄色的眼珠望了下雪妮,雪妮便被定在原地。那声大喊来不及喊出口便消失在腹中。 耳边又响起咯嘣咯嘣的声音,雪妮这才知道,根本不是爹吃黄豆,而是这妖怪在吃人!吃到难嚼的骨头便会嘎嘣嘎嘣响。 等怪物吃完了爹娘,除了一小滩血迹,和怪物不吃的衣服。桌子上便什么都不剩。怪物打了个饱嗝,轻松的跳下桌,步伐轻盈的朝雪妮走来。 雪妮闭着眼睛,以为自己要死了。只恨自己没办法杀害这妖怪。 妖怪围着雪妮转了几圈,没急着杀她,轻轻一拱,将她丢到自己的身后。转了转脑袋,很是轻松的从窗户跃出。接着它一路飞奔,只是时不时的确认雪妮还在背上。不一会儿就把雪妮的家抛到了后面。 雪妮在妖怪背后打着颤,又是冷,又是怕,又是伤心。 到离家不知多远的时候,雪越下越大。甚至将雪妮厚厚的盖了一层。妖怪也受大雪的影响,速度慢了下来。最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震动了下,雪妮噗通的掉到了地上。妖怪竟然也没管,自顾自的往老林串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十二.眼前为真 (二更.) 雪妮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这些思绪渐渐被一个感觉所掩盖——冷。 雪妮想,这雪比山顶的雪还冷。 奇怪的想法一闪而过,雪妮感觉自己要死了。她的身体渐渐僵硬,而人也昏昏沉沉的。无端端的觉得肉体很沉重,灵魂轻飘飘的想要飘走。 “这雪下得好啊!大家加把劲把雪给清理出来,小心晚上有野兽踏着雪跳进院子哩!” 这声音非常的耳熟,照理五岁的雪妮并不认识这样一个声音的人。可是这声音一响起,雪妮明明浑身僵硬,眼前却闪现出了一个人的声影——阿爷! 雪妮渐渐全部想起,也终于想到她还在幻池内准备摘花。她浑身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发现身上的雪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莫老汉正带着笑意看着她。 “阿爷。”雪妮带着哭意喊。她还没缓过神来,遇见阿爷之前的记忆雪妮根本就记不清。但是自己却仿佛重新经历了一次五岁前的事情。要不是阿爷,雪妮会在自己臆想中的雪地内生生冷死。 眼前的阿爷却又变成了最后一面的青面獠牙的模样,他一跳一跳的靠近雪妮,绿色的眼珠满是对鲜血的渴望。 雪妮咬着牙,终于见识到了幻境的厉害。来不及打探四周,却不忍心伤害莫老汉,只能被动的转圈。有几次差点被莫老汉给捉住。 她不肯伤害莫老汉,莫老汉暂时也伤害不了她。莫老汉却越来越瘦。最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头,行动也越见凶悍。仿佛喝不到血便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雪妮意识到了什么,沉吟许久,她趁莫老汉卡在门口时,找到了一把刀。 最后,雪妮将虚弱的莫老汉捆得严实,喂他吃饱最后一餐。忍住眼泪,唱起莫老汉平时念的法诀:“......惟修正仁义......行满丹书诏,月盈祥光生......” 随着咒语的念出,雪妮四周的房屋一层一层的脱落。莫老汉的模样也随着最后一句咒语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雪妮心知这是爷孙的最后一面,于是努力望向莫老汉。隐约听见莫老汉说了一声:“乖囡,做得好。” 轰隆一声,幻境塌落,雪妮极目一望,自己还在裕的背上,月明星稀,清风徐徐。眼前的粉莲竟然有些奄奄。看来虽然在幻境中过了几年,现实却不过一瞬。 雪妮轻轻拍了拍裕的头,裕好似刚从美梦中惊醒,带着雪妮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方平复下来。 希安和希楠看着雪妮最终顺利的摘到仙云莲,齐齐放松的出了口气。见雪妮兴奋的拿着莲花游到岸边。希楠推了推希安,“你去。” 希安不满道:“又不是我的徒弟!” 话虽如此,还是潇洒的带着小师侄寻了个地方安歇不提。 第二日一早,雪妮便带着摘下的粉莲恭敬的站在希楠面前。 雪妮站的地方,便是青元的正殿门口,名唤青衍广场。足足可容纳数百人。广场上是一阴一阳两尾鱼的图形,与青元弟子身上的道袍相映成趣。 此时正是青元早课时机,一群群穿着道袍,脚下踏着暖鞋的道士们已经纷纷早起用功。见到生面孔不免有些惊讶,不过各个训练有素,惊讶片刻便自寻自地,不再理睬雪妮。 那道袍有三色,上衣纯白,只有衣领和腰带是纯黑色,黑色过度到下摆便渐渐浅了下去,到最底下又如白色一般。腰间系着蓝色的腰坠,跟衣服配色的黑白阴阳鱼便系在腰坠上,悬在中间。只不过有些人只得了一个蓝色的腰坠,挂在腰旁,有些是三个蓝色腰坠,整齐的摆在腰带前方。 雪妮出生以来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衣服,心里很是羡慕。 希楠轻叹一声,自是知道雪妮在想什么。自古修仙,女修甚少结成大道便是因为女修心性比不上男修坚定。昨夜那一关,已证明雪妮该有的机智和资质都不错——知道利用工具来达成自己不擅长的事,竟然还会正统修仙法诀,以一个凡人身竟然还成功施展。 希楠却担心雪妮心性不稳,反到误了她——她大可过一辈子平平凡凡的生活,至于妖么,他们这些修仙门派也不是吃素的。 雪妮见希楠神色不定,好似在纠结要不要收自己,于是噗通跪下,“求师父出第二题!” 希楠问:“既然只为复仇,我青元便可做到。你大可将事情说出,自去过自己的日子。为何还要强求修......杀妖之法?” 雪妮茫然片刻,方道:“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希楠咄咄逼人,“莫非你见那些妖想杀人便杀,于是打量着日后修为有成也能如此逍遥?!” “不是......”雪妮迷茫的看着希楠,却又透过希楠看到正殿上的牌匾。牌匾上写着字,可惜雪妮不认识,“......要好好活下去。” “你若不修仙,安稳的过这一生,才算是好好活下去!”希楠忍不住高高敲起警钟,“修仙后,遇见之事可不比凡尘。如何谈得上好好活?我且问你,你在幻池内看到了什么?” “父母......阿爷......”雪妮答道,“都被妖怪杀死了。” 希楠叹了口气,“好孩子,苦了你了。那你想想,是什么时候快活?是不是父母俱在,阿爷活着的时候?”雪妮点了点头,希楠继续道:“既然如此,何必修仙?除魔卫道本是修道人士的使命,你的仇我们自然能报。而你也不必执着修仙,在青元的辟护下自能好好的活一生。” “你自幻境中醒来,应当知道幻景再美也是梦,珍惜眼前始为真。” 雪妮有一大堆话想说,她想说:不光是为了好好活下去,也不光是为了报仇。更重要的是她不愿父母和阿爷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但是雪妮却未说出口,她开始认真思考希楠所说的话。 希楠见雪妮迷迷糊糊的样子,长叹一声,“你且好好想想。”说罢,拂袖而去。 独留雪妮孤零零的跪在原地。 十三.心有不甘 路过的道士都有些好奇,特别是刚入门的弟子凡心未脱,见到新鲜事物难免有些好奇心。 虽不敢当着雪妮的面大摇大摆的讨论,但做完功课离得远远的便讨论了起来。最后竟给他们得了个不靠谱的结论——那便是,雪妮是他们师伯/师叔/师父在凡间的儿子,现在人家长大了便来寻父。可惜他们的师伯/师叔/师父郎心似铁,不认雪妮便罢,还任由雪妮跪在广场上。 是以他们对雪妮很是唏嘘了一阵。不过很快看不得他们闲的师兄们便将这些新进弟子带去操练,也没时间再管闲事。 雪妮要是知道这些仙风道骨的道士是如此有想象力肯定会对他们竖起大拇指。她维持着跪倒的姿势不变,心里思索着希楠的话——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坚持修炼。 阿爷的意思是让她好好的活下去,但是并未说让她修仙。 但,她的心里仍有不甘,这种不甘在幻景中父母双亲被那只虎妖吃掉,而自己毫无反抗能力时便埋下,到莫老汉死在面前达到顶峰。 她不甘,不甘心爱自己的人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倒下,而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甘,不甘心自己有机会却无法把握,若是下次再遇见妖兽,只能任凭宰割; 她不甘,不甘心天道如此擅定自己的命运! 她跪在原处,心却豁然开朗。她朗声对希楠道:“师父!我想清楚了,我要拜师!” 她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刚才还热闹的广场哑然无声,拜师、拜师~~在偌大的广场上不停的回荡。 一种孤寂自恒古传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雪妮仿佛被抛弃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只余下‘拜师’的余音回绕,不过片刻连回音也消失了。 这便是踏上修途必经的路么?雪妮精神恍惚了片刻,立刻坚定起来。她默默跪在广场上,决不放弃。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雪妮身上穿得单薄,她打着冷颤,想要缩起身体,却在下一刻维持住了原样——总要有点决心。师父便是看不到自己的决心才不收自己为徒。这么点挫折都过不去,修炼时的挫折怎么过? 天可不管你是地里的庄稼还是犯傻不进屋的人,它只管下它的。不过片刻,雪妮就被雪厚厚的盖住,成为一座广场上的雪人。 雪妮冻得手脚僵硬,呼吸也是出的多,进得少。浑身上下除了胸口那块还是热的,其它地方都冻僵了。雪妮一动不动,原本纷杂的想念变成了唯一的信念——拜师。 一晃三天过去了。天公不作美,这三天望月峰顶都是大雪连连。将雪妮冻得结实,立为一座冰雕。她隐约觉得自己坚持到最后了,她又感受到了肉身的沉重感,以及灵魂迫不及待的想飘出去。 她几乎有些认命了,可下一刻又强打起精神——若是自己真这么死也了就算了,若是自己还活着,便一定要拜师的! “你还要拜师?”倏地,希楠出现在她的面前,希楠有些冷漠的透过透明的冰晶望向雪妮的眼睛内——自被冻住,雪妮的眼睛便一直没有合拢,此刻见到希楠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黯淡的眼珠猛然爆发出希望的光彩,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要拜师!” 希楠神色莫测的望着雪妮,“若我不答应,你便只能在此处跪到死。或者,你也可选择放下这里的一切,回到凡世。” “我要拜师。”雪妮坚定的回。 叹了口气,希楠左手一挥,雪妮噗通一下五体投地的倒在希楠面前。希楠无视雪妮狼狈的模样,冷冰冰的问,“这三天内,你也感悟到了,只要踏上修仙路,往后陪伴你的便只有孤独,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所熟知的一切都会渐渐消失。永恒的,陪伴在你身边的只有孤独......” “不......还有心中的信仰!”雪妮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却带着无比的确信。 希楠怔了,一会儿后方回道,“这便是你的道?”他左手轻松的捏了个诀,雪妮便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飘在他身后。直到雪妮安稳的躺在床上,希楠才开口,“先好好休息。” “师父!”雪妮有些着急的叫道,见希楠停下脚步回过头,她又有些呐呐,“......我,我是真想拜师,我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有些焦急的说着,想把这三天来所思所想全跟希楠讲清楚。 希楠五味交杂,施法将雪妮固定在床上,这才开口说道:“你好好休息,明日便正式拜师。” 雪妮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可惜她身体受损,暂时无法做出剧烈动作,是以只是整个人弹了一下又倒了下去,可这毫不耽误她的喜悦之情,“师父......谢谢师父!弟子一定好好用功,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希楠便是一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来这徒弟除了正课外,也得学学笔墨,免得带出去丢人!想是这么想,希楠暂时对雪妮还是满意的,“好好歇着吧。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雪妮呵呵傻笑,心里知道刚刚说的话丢丑了,不过她实在把会的四个字都说出来了。剩下的都是二狗子他们说的一些什么猫啊鱼啊的,记不住,好像也不适合现在讲。 不知道二狗子哥现在怎么样了?在师门学得还好吗?现在可真好,自己也有师父了。而且师父跟蓝衣服大叔认识,到时候两人要见面也容易! 门吱呀一下,被希安推开。小道士看着雪妮大呼可怜,他刚进来二话不说先给雪妮喂了一颗丸子。雪妮立刻感觉身体暖洋洋的,之前冻僵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 “别以为这么神奇呢,你冻了三天,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后几日得锻炼锻炼,这才能把你受损的肌肉和精神养回来!”希安没好气的说,“你说你怎么这么能?就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师叔,我会死吗?” “不会。” “那对我日后修行有妨碍吗?” “自然不会!就冻一冻罢了!吃了丹药,再锻炼几日便没事了!” 雪妮心里又是惊叹,差点冻死都能立刻救活!仙人跟凡世可真不一样。口里嬉笑着回道:“那我觉得我不过冻一下便能拜师学艺,是我赚了。” ...... “看你这精神头,歇着吧。”希安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十四.正式拜师 雪妮放松下来,很快便坠入香甜的梦中。 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原本做好身体会难受的准备,结果精神奕奕,丝毫不适的感觉都没有,雪妮啧啧惊奇。推开门一看,原来昨晚歇息的地方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颗松柏立在中央,纵然在雪天也是一片绿意青葱。很是素雅,却有一份气度在。 雪妮心情大好,只觉得这松柏都有灵气。 “吱呀~” 却是雪妮隔壁的门开了,雪妮好奇的转头望去,门前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士。他见到雪妮也奇怪的咦了一声,想不到隔壁竟然住得有人。不过立刻便想到了一众师兄弟所说的二师伯的凡间私生子。 先前还惋惜雪妮跪在地上看不清容貌,这下可好!小道士心道,到时拿去跟师兄弟们说说,可是头一份! 雪妮维持着笑容,被小道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学着希安师叔叫小道士,“这位师兄,早上好!” 小道士回过神,轻咳一声,“师弟早上好!” 浑然不觉自己又被误会成男人的雪妮终于从那骇人的视线解脱出来。她松了一口气,没觉得师弟有什么不对,还以为进门就叫师弟呢。雪妮笑嘻嘻的问:“师兄,你知道那个超级大的地方怎么走么?” “超级大的地方?”小道士一愣,“这可有好几处......你是要去哪里?远的不说,近的地方有青衍广场、习武台、望月崖.......” 他还待继续数下去,雪妮懵了,她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只能弱弱道:“师父说今天收我为徒......不过没说去哪里。” “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每天的早课都要经过正殿门口的青衍广场,而你师父收徒肯定要去正殿qi告三清老祖。”小道士豪爽一挥手,便帮雪妮定了,“还未请教师弟道号?” “我......我叫雪妮。”雪妮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却见小道士一副噎着的模样,她好奇的问,“难道修炼后,早饭是露珠和风吗?” 小道士终于把那副模样给弄了下去,他不耐烦的说,“什么早饭是露珠和风?” “可你刚刚不是吃早饭被噎到了?” 小道士一窒,脸微红的道:“我那是听你这娘气的名字吓到的!我问你道号叫什么,不是问你本名叫什么......话说回来,你娘他们是不是很想要个闺女啊?才把你的名字取得这么娘气。” 雪妮有些不服的想反驳,小道士不容雪妮反驳,继续说道:“你听好了,师兄我的道号叫幕源,乃是万物之源的意思!” 雪妮很想说这名字像放牧的院子,但还是乖乖回道:“听好了!那师兄,我也会有道号吗?会叫什么?” 幕源见小师弟如此上道很是高兴,瞧瞧天色,拉起雪妮便跑,“不好了,早课快迟到了!”但还是尽职的解释:“一般来说,我们都会有道名和道号,都是师父取的。你可小心,要是师父不小心取了个木鱼、木脑壳、木头之类的名字,在新进弟子可就出名了——我听说有位师兄叫幕汁,就被嘲笑了大半年,现在都叫他拇指师兄呢!” 这么严重?雪妮盼望师父千万不要给自己取这么难听的名字,“那道名和道号有什么区别?” “道名不能随意称呼,只有你的师父或长辈才能称呼,其他人只能称呼你的‘道号’。师父那一辈是希字辈,我们这一辈是幕字辈。”幕源解释得有些气喘,不过好在马上就要到青衍广场了。 刚到青衍广场,一声清脆的鸟鸣声便传来,幕源大失惊色,将雪妮放下就跑,“小师弟!我去上早课了!你有了道号记得告我一声~声~~声~~~” 幕源的人都成了一个黑点了,那‘声’还在回荡,雪妮大声回道:“好的!幕源师兄!”十之八九幕源是听不到了。他此刻只恨不得两肋生风,飞起来才好!早课迟到了,那群可怕的以折磨新晋弟子的师兄还不知道怎么罚他呢...... 雪妮又笑了一声,觉得这几日来今日最快乐,转过头便看到希楠板着一张国字脸看着自己,她吓一跳,连忙道:“师父早!” “嗯。”希楠极是威严的点头,“随我来。” “好的。”雪妮乖乖跟在希楠身后,随他一路进了正殿。 正殿与那天晚上看到的又不一样,那天晚上被冻得神志不清,当时觉得正殿便是稍微大一点的屋子。今日一看,屋子的确不小,不但不小,简直是雪妮见到的最豪华,最奢侈的地方—— 殿内的柱子雕刻着龙,看模样像是金子一样,是金色的。地板通体发白,发出莹莹的光。雪妮不认识,但认为是自己没见过的玉。房顶一抬头看便能看到外面一晴如洗的天空,她忍不住好奇的问,“师父,这个房子没有屋顶吗?” “胡说八道,房顶用的是五彩琉璃石,方便掌门师兄随时观测天象。”希楠呵斥了一声。 “哦。”雪妮低头认错,眼珠子还在到处瞧着,房子的墙也跟雪妮见过的木墙、土墙不一样,墙上雕刻的画像活的似的,见雪妮望过去还对她眨眼睛。 “跪下。”希楠的声音高高的从头顶传来。 雪妮停止自己这幅土包子的模样,见脚下有一蒲团,噗通一下就跪了上去,喊了一声,“师父!” 隐约有轻笑声从上面传来,希楠也是哭笑不得,他咳嗽一声,“让掌门师兄见笑了。” “无碍,此子一片赤子之心极为难得。到要恭喜师弟了。” 听见这慈祥的声音,雪妮忍不住好奇的往上望去,她以为这声音的主人定然是白胡子的慈祥老爷爷,结果抬起头一看,却是个光头圆脸,看起来不过中年的人。虽然看起来的确很慈祥...... 慈祥的光头见她瞧上去,没有责怪她,反倒冲她一笑,“小姑娘,入了我们青元可要好好努力哦!” 原来这就是掌门啊......看起来还没师父大呢。雪妮点了点头,很肯定的回道:“弟子一定好好学习,重新做人!” 希楠一看这徒弟又开始乱说了,扶额道:“开始拜师吧!” 十五.从此刻起 雪妮听见师父这么一说,咚咚咚连续磕了三个头,“拜见师父!” ...... 静默了片刻,师兄弟四人全笑了起来。他们师兄弟按着师门顺序依次而坐。掌门师兄坐在三清道祖前,希楠坐在掌门右边,希景和希安在掌门左边。 雪妮一进来便只顾打探前面的景色,到了殿中又只敢抬头看前方,竟是此刻听到笑声才知道殿内有四个人在。 她脸憋得通红,心里有些惶恐,却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二狗子哥哥拜师就是磕了三个头便被收为徒,怎么自己拜师就这么多事端? 掌门笑道:“无碍,只我白白占了你一个便宜。等你拜师完毕,我便给你一样好玩的。也算是全了你这三个头和一声师父。” 雪妮这才知道自己拜错人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瞅了眼师父。希楠还是很愿意给徒弟梯子下,他转了话题,“雪妮,你先拜过三清道祖。” 雪妮便乖乖的拜了三位长胡子的三清道祖。又按希楠所说的操作一番后,方再次跪在蒲团上,只是此回正前方是希楠。 希楠严肃无比的道:“我青元一向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以清修塑心性。修行先修心。 曾言: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青元之修,除却恒心更需毅力,我来问你,你是否愿意取得无上修行,入我门墙,正式成为我青元弟子?” 雪妮肃然道:“弟子愿意!” “大道本无常,唯坚定本心,有意破除无穷困惑者方能脱俗于凡尘之间。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青元的正式弟子!” 雪妮恭声应是,希楠师父所说的话,她听得半懂不懂。但下意识的觉得很重要,于是背了个大概。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的看着希楠,“师父,那弟子的道名和道号是什么?” 希楠沉吟良久,才道:“你的辈分是幕,道名取一素字,望你遇事能安之若素,却有实力我行我素。” “至于道号,则叫幕衡吧!” 说到这里,希楠挥了挥衣袖,“小师弟,你带她去熟悉下。” 希安嘀咕道:“到底是谁的徒弟?”却笑嘻嘻的拉了雪妮起来,“走!小师侄,我带你熟悉熟悉青元!” 雪妮顶着新名字被带了出去。她还在想着,幕素,是木头塑造的意思吗?比叫木头好。应该不会被嘲笑了吧?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道号叫幕衡?难道他知道我以前有名字叫阿衡吗?不过.....有两个名字真是太麻烦了! 青元传承不过一千余年。第一代祖师守道真人师从千古门,原本亦是千古门数得上号的弟子。后因观念不同离开千古门,被千古门以叛教为由,千里追杀。不觉中一头闯入三星望月,竟偶然得到仙人认可。不仅御剑而出将千古门的前师兄弟们尽数斩杀,更开启神通,将三星望月变为如今的仙家府邸。 千古门虽有心斩草除根,奈何有仙家神通庇护,对守道真人奈何不得。后守道真人炼成无上修行,当时千古门只余一老祖在门中,再也无法对守道真人造成伤害,便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渐渐青元日渐昌隆,在千古门有意交好之下,青元与千古门也算互有来往。 两派弟子中,千古门万年传承,门派多用剑法,剑术早已出神入化。守道真人师从当时赫赫有名的劈神指展乐水,更是当时率先领悟剑意的得意弟子之一。可也正因如此,门派与内心的观念抵触越来越无法忽视。直至离开千古门创门派至今,所御之剑早已与千古门不同。 传承到今日,青元已是第五代。不过尊从守道真人教诲,每一代弟子皆精挑细选,心性、行为皆为可造之材方能收徒。是以虽传承到第五代,全青元却不过三四百人左右,其中亲传弟子则只有希楠收了两位徒弟,掌门希和有两位亲传弟子,除此之外,内门弟子占三成,其余皆是普通弟子。 其实不止幕衡这一代如此,在她师父那一代,第四代祖师太和真人也不过收了希楠四师兄弟。 是以每三十年一次的千古门与青元友好切磋,总是以千古门一片压倒性的胜利为结束。 幕衡很是理解的点头,“小师叔,到时我定会将千古门的人打得满地找牙!” 希安见幕衡这么一个小布丁,说话却狂得很,本想责骂一番,又担心损害她的自尊心,只好不咸不淡的道:“修行先修心。你先修炼好再说吧。” 幕衡认为这便是同意了,用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青元门派主峰在望月峰,山顶除了永远的皑皑白雪,还有连成一片的云海。越过云海便到了各弟子修行的地方——知海涯。 希安带幕衡过去时,正遇见众弟子奔来跑去的练习武力——这也是青元与其它门派不太相似的地方,想修行,必然先增强体魄,没个两三年你是别想成功学到高深道法的。是以也有很多弟子在中途弃而不学,或投奔其他门派,或选择返回俗世。——希安毫不犹豫的将幕衡推到领头的弟子处,“这个新进弟子叫幕衡,你带着练吧!” 不等弟子回答,他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留领头弟子话说了半截,“小......小师叔......唉......”他瞧了瞧雪妮,一个头发枯黄似稻草,面黄肌瘦,浑身上下没二两肉的小子站在他面前。浑身上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除却他的眼睛黑得像夜似的。这便是师弟们口中的希楠师伯的沧海遗珠?他懒懒的对幕衡说道:“幕衡师弟?我是你幕汁师兄。你连衣服都没换,先让其他师兄带你去领衣服再回来吧。” 原来这便是鼎鼎有名的拇指师兄。幕衡偷偷打量他,觉得他不像拇指,像食指,一点都不胖。整个人立在那里,明明站得很直,却给人感觉没睡醒。幕衡自然没意见,她回道:“好。” 十六.蓝色道袍 幕汁站在原地招了招手,那边看起来在爬山,实际面前空无一物,却一直做出上爬动作的弟子立刻便跑来了一位。一瞧,幕衡竟然还认识,正是早上带着幕衡跑到广场,导致早课迟到的幕源师兄。 他浑身是汗,脸上却带着笑容,“师兄!是要带这位师弟去领庶务吗?” 幕源鬼精鬼精的,早就看到希安师叔带着一位小师弟进来,他立刻便意识到躲懒的时刻到了。果然不一会儿幕汁便叫师弟了。他反应极快,又随时注意着这边,立刻便跑了过来。 幕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早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大发慈悲的一摆手,指着幕衡说了一句,“幕衡小师弟。”再说道:“你将幕衡师弟送到花燕青师伯那里,在一刻钟内把剩下的东西在透龙院一起交给幕衡师弟。” “一刻钟?花燕青师伯那里可只有衣服啊!鞋子要去沈和师伯那里拿,腰带要去孔静山师叔那里取——这都离透龙院有好几百米呢!而且沈和师伯的院子在南,孔静山师叔的院子在北......”幕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不愿去?那我再叫一个人好了。”幕汁丝毫不勉强。 “别别别!”幕源眼珠子一转,“怎么能幸苦师兄呢,我幸苦就幸苦点咯。这就带着幕衡小师弟去透龙院。” “半个时辰内,带幕衡整理好庶务,再回到知海涯。”幕汁师兄的话不紧不慢的在身后响起。幕衡见到幕源的脸色变了,原本胸有成竹的笑一下子收了回去,正着脸问,“幕衡师弟,你晕车吗?” 幕衡摇了摇头,她都没坐过车。下一秒,幕源拉着幕衡飞跑起来。早上幕源拉着幕衡跑的速度已经算快了,现在基本上只能看到一个残影。 起初幕衡还能跟上,后面只能气喘吁吁的跟在幕源后面。幕源急的恨不得代替幕衡跑,一个劲的催:“幕衡师弟你可快点,三个地方离得可远了,半个时辰只够去两个地方......亏我还想躲躲懒呢,拇指师兄就看不得我好。”后面那句话幕源嘀咕得很轻。 “师兄,我实在没力气了......”幕衡也很无奈,欲哭无泪啊,累的半死不说,关键是肚子还饿了,她红着脸建议道:“不然师兄你先去沈和师伯的院子,再去花燕青师伯的院子,我在孔静山师叔的院子等你。” “这样行吗?”幕源有些迟疑,“万一拇指师兄知道......” “你看我走得这么慢,半个小时肯定完成不了的。孔静山师叔的院子里知海涯最近,我便在那边先领腰带。你的速度快,去沈和师伯和花燕青师伯的院子拿了东西便一路顺过来。”幕衡此刻恨不得趴在地上,汗比训练了一早上的幕源流得还多,“你不说,我不说,幕汁师兄肯定不知道的。” 想想也是,幕源点了点头,放开了幕衡的手,如风一样的去了。 ......还好早早的便将青元逛了个半熟。幕衡见幕源师兄来去如风,心里是崩溃的。 好在知道孔静山师叔的大概方向,幕衡干脆歇了歇,再慢悠悠的朝孔静山师叔的院子走去。她只觉得虽望月峰上到处都是雪,呼吸吐纳间却让人无比舒畅。 她慢悠悠的越过一排排三人合抱的大树,走到了屋子前......等等,这屋子什么时候出现的?幕衡有些诧异的倒退,试图看清是不是幻觉,屋内有人道:“退什么退?揉什么眼?把你的手从额头上放下来。” 幕衡有些讪讪然的将手从额头放下了,没发烧,看来不是幻觉了,她警惕的问,“你是谁?” 那人又道:“你不是在找我吗?”原本低哑的声音更低哑了,让人听得心里痒痒的,“你在我门前走了这么多次,怎么我叫你进来,你倒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幕衡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孔静山师叔?” “进来吧。”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一阵肉香味从屋内传了出来。 幕衡按住了咕咕叫的肚子,顺从的走了进去。 屋子像吃饱了一样,咕了一声,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屋内坐着一位穿着蓝色道袍的青年人,看岁数不超过二十岁,手里拿着鸡腿正吃得起劲。然而举止优雅,并没有给人粗俗的感觉,他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的道:“愣着做什么?坐下吃!” 幕衡愣了一下,立刻不客气的坐到了孔静山旁边的石板上。屋内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总不能坐到床上吧?好在屋内的家具都不高,而且温暖如春,坐在地上也不凉。 桌子上摆着香酥鸡和一壶茶。孔静山吃着香喷喷的鸡肉,时不时的往嘴里倒茶。一点也不跟幕衡客气。幕衡本来还担心这鸡看起来不大,两个人一下子便吃完了。结果刚吃完,盘子内又冒出了一只烤的香喷喷,上面撒了孜然、辣椒粉的黄油油的烤鸡。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酥。比之前的香酥鸡还好吃。 胃口一开,幕衡便顾不上其他,只把肚子吃了个滚圆。这才想起正事来,“静山师叔,我是来领道袍的。” 孔静山也吃饱了,他手里出现了根细小而透明的鱼骨,风姿绰约的剔着牙,“道袍?哦......”他似乎沉思了一下,随即石桌上突然摆满了蓝色的道袍,“便是这个?” “不是,是三色的,黑白蓝。可好看了。”幕衡急切的解释,口里毫不掩盖对衣服的喜爱之情。 “哼,我道教正统道袍本为蓝色。便是你们这些娘们才爱穿得五颜六色的,跟个孔雀似的。”孔静山不耻的说道,“我这便只有蓝色的衣服,你若想穿其他道袍,可以,将吃过的鸡还给我。” 幕衡呐呐道:“师叔......鸡肉都到肚子里去了。” “既然如此,我便把你肚子破开,将肉取出来!”说着孔静山便要动手。幕衡吓得大叫,“师叔!我穿!” “想穿?” 幕衡乖乖点点头。 孔静山冷哼道:“想穿也不给你。” “师叔!我是真的想穿!”幕衡两只手捂着肚子不敢放开,“您别破开肚子了。会死人的。” “瞧你说的,我会做破开肚子的事情吗?”孔静山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那根透明的鱼骨被他叼在嘴里,“你修为太低,想穿蓝色道袍还不够格。”他不耐烦的挥手,“拿去吧!” 幕衡被扑头盖脸的东西弄得一愣,拿下来一看才发现是全套的如她在青衍广场所见的三色道袍,她极是高兴的对孔静山道:“多谢师叔!” 十七.山中修炼 孔静山没再说什么,他似乎累了,只对幕衡挥了挥手。原本关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一阵风便轻柔的将幕衡卷了出去。 刚踏出房门,面前的屋子便消失不见了,独留幕衡静静的望着面前的陡然出现的大海...... “幕衡师弟!幕衡师弟!” 远远的,幕源在对面扯着嗓子喊,“你怎么跑到知海涯下面了?还好我机敏,又跑去问了花师伯你的位置——怎么?没找到孔师叔吗?” 幕衡手里抱着道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幕源方向走,“见到了。”还一言不发便把我丢到了海边....... “我看也是,不然你也不会突然出现在知海崖下了。静山师叔性情最是喜静,经常一言不发带着他的屋子到处跑。一下到山顶,一下到玉泽峰,一下到风羽峰,一下到望月峰......”幕源有些唠叨的说着,越过浅浅的海滩走到幕衡面前,“来,我带你走。”见幕衡呆住不动,不耐烦的道:“干什么呢?放心吧,拇指师兄说我们可以慢慢回去,不拉你飞跑了。” 幕衡有些呐呐的道:“我......我只是......”她有些感动,因着幕源这种保护的姿势。沉默了一会儿,脸皮薄的小姑娘带着些朝气的声音响起:“师兄,我看师门的名字都是按备份排的,怎地三位师叔不一样呢?” “这个呀......”幕源挠挠头,“好像是因为这三位师叔都是掌门在外接进门派的客卿长老,虽称为师叔,实际并非青元的正统弟子。” 原来其它门派亦可来青元么?幕衡若有所思的想着。 回去比之前更顺利,虽然时间早已超过半个时辰,拇指师兄却没在为难他们,挥了挥手,便算过关了。之后幕衡便被派去 ‘爬山’。 幕衡面前空无一物,可是四周的数位师兄都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二的位置,她有些犹疑,望了望幕源--幕源是个急性子,他因为带着幕衡走了半天路,刚回来便往上爬了,回头一见,幕衡啥都没动,差点没把他急死,他大叫道:“幕衡!你倒是爬啊!” “我......”幕衡心想就这么爬不会掉下去吗?见幕源催促得越来越急,仿佛她不动,立刻便要下来‘教训教训’她,于是心一横,心道:幕源师兄也不过比我早入一两个月,没道理他能行我不行的。 脚一落下,便如踩到山石上一样,恰好留下一人脚掌的坑让人踩踏。再看眼前也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座巍巍高山,又有无数阶梯蜿蜒着伸了上去。她于是放下心,学着幕源的样子一层一层的往上攀爬。待到第九层时任幕衡如何抬腿都没办法踩上。 留在她这一层的除了她没有其它人,幕源更是铆足了劲往半山腰爬去。她连找个人问都找不到。思索了片刻幕衡试着念起另一篇阿爷教给自己的养气口诀,再往上爬时那层阻力消失了,却有隐隐的压力传来。 幕衡反而开始觉得有趣了,她不知疲倦的念着口诀往上一层一层的爬着直到被叫声打断。她有些茫然的朝下望去--幕源正在山底拼命的朝她挥手:“走啦!再不走这里便要被雪封住了!” 她心里一澟,这才发觉天色暗了下来,更有风呼呼的刮着。想到被冻的死去活来的三天,连忙手脚并用爬了下去,“师兄,我忘记时间了。” 幕源挠了挠头,说道:“没事,只是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啊!”他语气隐隐有羡慕。 幕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什么?”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怎么都过不了第十层。”说着,幕源做了个沮丧的动作,“结果你半天就爬到了二十层,十层随随便便便过去了啊。” 幕衡张大了嘴巴,满满的诧异。幕源见状,自以为了解幕衡为什么一口气爬到二十层了,借机教训道:“下次不可如此拼命,你今天第一天入门派,师兄不会布置功课给你,也没有惩罚。晓得伐?” “哦。”幕衡闭上了嘴巴,其实她心里是奇怪自己爬了大概三个时辰才爬了二十层,不过并没有反驳幕源,“师兄,每日还有功课布置?” 幕源立刻意识到自个表现的时刻到了,他摇头晃脑,犹如凡世的夫子,用一种颇为沉稳实则炫耀的口气说道:“每天代课师兄布置功课不完成的都得去知海内游泳,你可是不知道,知海比这上面的晚上还冷呢!以前有个师兄,刚进海里,没及时运功,立刻便动得成了一根木头!.....” “师兄,我不会游泳呀!”听到这里,幕衡不由得吓得打断了他。幕源白了她一眼,端着架子,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不会游泳就学呗!”然后继续道:“这还只是当天任务,青元每半个月有一次小考,每一个月有一次大考。你要是不过,嘿嘿嘿......”他发出类似老鼠的声音,奸笑着说:“你就等着被罚吧!” “那师兄你被罚过吗?”幕衡不由好奇的问。 幕源的脸涨得通红,“师兄的事情是你能打探的吗?快去吃你的晚餐!明天一早便去大殿报道!” 幕衡乖乖的点了点头,觉得幕源师兄甚至有趣。 第二日果然如幕源师兄所说的那样,结束了孔静山师叔的早课后,下午幕汁师兄果然给他们布置了任务。而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喜欢中途插进来的师弟,幕汁师兄直接给幕衡下的功课是今天内爬到半山腰。幕源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乖乖的开始爬山,今天他的任务是爬到山顶,稍微有些压力。 幕衡并没有感受到幕汁师兄对自己的针对,实际上早上孔静山师叔讲的那段口诀与阿爷叫她练来养身的口诀类似,只是更全面,也不叫养气口诀,而叫《青元归元诀》。因着早上的早课,幕衡觉得今天内爬上半山腰毫无问题。 是以她对幕源同情的眼神回了个微笑,便开始爬山。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幕衡开始明白幕源的同情从何而来了。半山腰以上和半山腰以下似乎是个分界线,到半山腰后压力猛然增加了一倍!幕衡差点被这压力直接压趴下变成一点也不衡的木头。 眼看着就差一步便可到半山腰,幕衡却连半步都抬不起,浑身的力都在抵抗这压力上了。她浑身犹如水里捞出来一样,偏咬着牙不肯放弃。 耳边传来一声呢喃:“他强由他强,明月拂山岗。” 幕衡怔了怔,然后卸了一大半的力,在压力再来之前,身体接力一扭,已经站到了半山腰上。也正在此时,幕汁师兄开始叫停。她暗自呼了口气,好险。 到下山时,她高兴的叫道:“小道士师叔!” 站在幕汁师兄旁边对她微笑的可不正是希安? 十八.月中考核 时间便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下去,起初还有不少人拐着弯问幕衡跟希楠师父的关系,在幕衡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也罢了手。 这一日大家结束爬山运动后,难得的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急着去吃饭和修炼,而是拉着同伴说着什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幕衡略一瞧便丢开,准备吃完晚餐继续修行!必然要把辟谷在这个月内练成不可!于是跟师兄们打了招呼便急急的往食堂走,可一到食堂她更惊讶了,原本便没什么人去的食堂,今日更是冷清的只有幕衡一个。 负责膳食的沈和师叔见幕衡懵比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你还吃吗?不吃我可收了,今天晚上你的师兄们是不会来这吃饭的。” 幕衡眨着眼睛,不解的问:“为何?”一边快速的在沈和师叔前抢着食物--不抢沈和师叔可是会直接收走,更过分的是,抢走便算,还当着你的面把食物吃得津津有味。 “明日有考核。你应该也有月中考核吧?”沈和师叔看似慢悠悠的把勺子往那盆葱爆牛肉舀去,下一秒葱爆牛肉便只剩下了一半,他把勺子放回嘴里,带着些惋惜的道:“......这勺没用好力,应该全舀起来才对。--你晚上真的还要浪费时间吃饭吗?” 幕衡来不及答话,她忙着往沈和师叔的勺子里抢菜,等抢到足够的菜后才回道:“为什么不吃?饿着肚子岂不是更考不好嘛?说到这里,不该出现在食堂的应该是沈和师叔吧!” 沈和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憨笑道:“是吗?可是菜是我做的吔,为什么我不能吃啊。” 幕衡这半个月来早就习惯了沈和的厚脸皮,翻了个白眼,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清洁术使得熟练无比--只是,不仅把自个的碗筷收拾妥帖,还顺便把食堂盛饭的锅碗瓢盆都用水过了一遍。 沈和乍然间发出一声沉厚的吼叫,“兔崽子!你给我回来!”他手上的勺子还握在手上,勺子里的肉却被水淋得透透的。其它的锅碗瓢盆里一点肉沫都不见了,真真是‘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他咬牙切齿的想追出去,又心疼的看着勺子里的肉,轻轻一抖,肉便变了回去。犹豫片刻,仍是低头一口吞掉了,口里仍然不满的道:“这个臭小子!水一冲味道都淡了!下次再来瞧我不把肉全舀光!” 幕衡自施了诀便溜得比兔子还快,听到身后似乎隔个几百里也能听见的怒吼,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声。 她慢悠悠的往回走,现在时间还早,突然便不想那么早回去,脚步一转,便往半山腰去了。 可真是凑巧了,闭关许久的希安已经出关,此刻正在池塘旁边惹得裕上串下跳的,跟个猴子似的。 幕衡走到希安旁边,一向平静的心也有几分激动,恭敬的行礼之后叫了一声:“小师叔。” 希安早便发现幕衡过来了,他停住逗趣裕的举动,带着笑意眯着眼睛望向眼前的少女--虚岁十岁的小姑娘经过了半个月的修养褪去了营养不良的肤色,虽然还算不上白里透红,却也有了几分白皙。原本一头枯黄的头发渐渐张长露出原本的青色,开始有光泽起来。唯一不变的是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咋望过去只觉得这是一个沉闷的姑娘,可看久了才能发现她的眸子里倔强的光芒--果然还是一个倔强又沉闷的小姑娘,他想。 他摸了摸幕衡的头发,柔软的犹如白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再摸了一把,“明日便是月中考核,怎么不学学你师兄他们?难道对此已深有把握了?” 希安代替希楠教导幕衡已经多次了,幕衡丝毫不以为意,她回道:“第一次参加考核哪有说把握,只尽力便是了。” 希安点了点头,咧嘴笑了,之前装出来的老成荡然不见,“不错不错,这才是青元的精髓。走走走!叫裕带我们去逛两圈。” 裕原本乖乖潜伏在水里,只冒出一双眼睛,听见希安说的话,瞬间乍起,水花四溅。猝不及防之下幕衡浑身被水珠打湿。希安却早有防备,不仅一点水没沾上,还姿势轻盈的踩到了裕身上。他看着幕衡的模样乐不可支,笑够了才对幕衡招了招手。 幕衡一张脸上全是水滴,可脸依然崩得紧紧的,很是不满的样子,倒像个小松鼠似的。 希安好容易忍住不笑,见到幕衡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半晌,终于忍住了,大发慈悲似的伸出了手,“过来。” 此刻月光倾斜,朵朵粉莲点缀着清澈的荷塘。面前的少年眉目俊朗,唇边犹带着一丝笑意,就这么轻松写意的伸出手,仿佛要邀请自己前往琼楼玉宇游玩一番。 幕衡有了片刻的痴,到如身在梦中一般,然后回过神来,如往常一样将手搭在了希安手上,却又觉得跟以往不一样了。 希安依然是那副爽朗的样子,伸手一拉便把幕衡拉到前方,嘴里开始说这次闭关有多么无聊,找不到人来算卦,又说这次闭关又让自己寻到了一些算卦的好方法,嬉皮笑脸的问:“小木头,要不要师叔我帮你算算明天考核会不会过啊?” “......”幕衡沉默了片刻,“小道士师叔,你不要再乱给我取名字了。” 希安一副诧异的样子,“你不喜欢我叫你小木头啊?那叫小木木好了!怎么样?要不要信师叔的?给你算一卦?师叔的卦可是很灵的!别人想求还求不到。”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算不准啊,所以根本没有人想求你的挂。幕衡难得的有些无力,整个青元最出名的除了景、阵,便是希安的卦。景是好景,阵是杀阵,希安的卦是一定算不准。 叫他算什么,结果必然跟他算的不一样,若是差一些还好,可偏偏算出来的那叫一个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偏偏希安最不热衷修炼,整日沉迷在算卦上,逮到人便是让对方要求算卦的。如是几次,除了正经事的时候,其它时刻弟子们见到这位师叔都是绕路走的。也算是青元一霸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幕衡才阴差阳错的入了青元。 希安此刻还满怀希望的望向幕衡,幕衡强忍住扶额的冲动,面色淡定的点了点头。 希安立刻笑了一下,想是之前憋得很了,但是仍然在幕衡面前端着根本未端起的师叔架子,开始给幕衡算卦。 裕安静的在水里游来游去,时不时的吐个泡泡。有清风徐来,吹皱一波涟漪。 十九.修罗希景 第二日一早,幕衡便跟着幕源急冲冲的往青衍广场而去。 不过卯时一刻,青衍广场已经满满当当的全是人了。饶是幕衡劝慰自己尽全力便好,见此阵仗仍然感到些许害怕。 很快前面的师叔们便已经将人员分配完毕。幕衡跟幕源算是入门比较晚的,分在了希景下面考核。 幕源忍不住跟幕衡咬耳朵:“怎么这次新入弟子是这个煞神负责?我看我过不了了。” 旁边一位叫幕禾的师兄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压低着嗓子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我过不了了。” 幕衡跟这位叫幕禾的师兄不是很熟,可是就幕衡对幕源的理解,他应当是能过的才对。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不过幕衡呆着一张脸,别人也瞧不见她内心翻滚的疑惑。 听见这边的声音,新入门不超过五个月的新晋弟子都跑来此处嘀咕,都说这次考核倒了大霉了,怎么就遇见景修罗手上?说得激动了,幕禾嗓子一大,说道:“景修罗这次下山听说又杀了不少妖怪,其中还有一个刚成年呢,上有老下有小的......” 话还未说完,希景幽幽的语气传了过来:“这位师侄看来对我很是关注?不过,一个刚成年的妖怪,怎么上有老下有小的?” 众人大惊,头也不回的迅速列阵站好,果然希景便站在前方悠悠笑着望着他们。只是,怎么看那笑容都带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幕衡听了半响到是听明白了,希景是所有师叔师伯中最为严厉的那一个,而且也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一个。他可不管你刚入门几个月,随意往闹鬼的地方把你一丢算完。若是能自己走回门派便算良,若是顺带杀妖除魔则得个优,若是你自个儿胆子小,折在那了,嘿嘿,你便得个差,可这时即时你得个差也没用了--人都折了。可别小看这优良差之分,虽青元一向推崇先锻体再锻气,可若是你考核得了优便能提前学习一些法术。比其他人先练法术不仅起点早,更重要的是在下次考核中得优的几率更高。 其他师叔师伯们都规规矩矩的出着考题,虽一部分人不能拿优,拿个良也不会有惩罚。到希景这全反过来了,想拿良的寥寥无几,几乎全部拿差。拿了差的还得吃苦头。这日子别提有多苦了。 听说之前还有几位入门不久的师兄们,刚好月末考核遇见希景的,在出门考核的时候直接跑了。希景便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看着他们被虎妖吓得到处乱跑,凄惨无比。直到要被虎妖吃掉时才现身,耍了一把武艺。 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的师兄们哪里还有闲情去瞧希景耍的什么把式,一个个鼻涕泪水流得满面都是,看到希景跟神仙似的,这时,神仙停了下来,忽然问了一句:“我这衣裳好看吗?乱没乱?” 当时那虎妖便嗷的一声往师兄们扑了过去---想想也是,柿子还是软的好捏。只听现场一阵鬼哭狼嚎,又有骚味传来。竟是有人被吓得尿裤子了。 虎妖闻到这味道也是一顿,竟然口吐人言:“熏死我也!”然后再也不管背后的美味逃之夭夭。 希景皱了眉头,“好好的打斗都被你们毁了,败了兴致。这次你们全部得‘差’。回去记得领罚。”言罢,风度翩翩的飘走了。 独留下几个人在风中抖得像个筛子。 幕衡当时听到这里差点笑破肚皮,只觉得这位蓝衣大叔还真是爱埋汰人。生死危机的关头谁还注意神仙身上的衣裳乱没乱?保住性命才是。 后来青元便有了景修罗的称呼。青元最出名的景也逐渐从美景变为希景。 此刻这位景修罗便面带微笑的站在他们这群新晋弟子面前。幕衡仔细的一瞧,发现蓝衣大叔的衣裳洁净无比,没有丝毫脏乱。 希景突然瞅了她一眼,她悄悄往内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目视前方。过了几秒,那刮人的又带着算计的目光才移开。 一时场面静悄悄的,都不知道这位景修罗会布置什么样的任务给他们。奇怪的是其他师兄们都走了,独留下他们这群人站在广场内。幕衡都感觉到阳光渐渐升起带来的活跃的灵气了。 她等着等着,四周的灵气甚至不用刻意去聚集便围绕在身边。下意识的便开始运转心法修炼起来,不然多浪费呀。 等幕衡从入定中惊醒时,发现已经差不多午时了。四周师兄们不知何时也开始进入入定状态,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站着不动,筹措了一下,希景叫到:“小丫头,醒了便过来吧。” 希景可没那么傻直接站在太阳底下晒,头顶一朵仙素莲遮挡着光,屁股底下坐着一条......一条长着鱼头的猫?幕衡感觉这不是自己理解的世界了。猫怎么还跟鱼混了呢? 那条猫鱼见幕衡傻傻的瞧着她,凶悍的一龇牙,上下两排牙齿比匕首还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凶兽!幕衡感觉到了这条看似搞笑的猫鱼绝对不是普通的灵兽,她暗暗佩服此刻正嫌弃猫身太热的希景,真不怕人家咬他啊?那口牙,咬他跟颗菜似的。人肉味,嘎嘣脆。 结果猫鱼顺从的把身上的毛变没了,成了一张泛着玉石光芒的椅子。希景动都没动,一脸正气的坐在椅子上,朝幕衡挥了挥手,“小师侄,你说说,想去哪里玩儿?闹鬼的村子?僵尸书院?还是养妖地?” 听着这三个地方就不是好去处,更别说去玩了,幕衡苦着脸,问:“可以选择知海崖底吗?” 希景呵呵两下,觉得幕衡忒异想天开了,“那便去僵尸书院吧!” 幕衡心道就这么选了僵尸书院,只怕所有的师兄都要将自己喂僵尸了!还准备再反驳一二,整个青元忽的响起一声声鸟鸣,像是在通告着什么似的。希景悠然的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一阵柔和的风拂过,那些呆住不动的师兄们纷纷从入定中惊醒,差点破口大骂,上演真实的‘僵尸追逐记’。还好及时反应过来,立定站好在景修罗面前。 二十.千古来人 希景把手往后一背,往广场前方走去。后面的弟子俱都排成一串乖乖跟着他。远远望着跟母鸡带崽似的。 幕衡远远的便瞧见广场的正前方,标识着青元两个字的门匾下乌泱泱的站着不少人。她心里一跳,又有些跃跃欲试,莫非是来了仇敌? 领头的亦是个穿着道袍的道人,白色的胡子拖到脚上,几乎是传说中的仙风道骨般的模样。不过他们的道服统一为白色,只在腰带处绣了八卦图,与青元大不相同。他一见希景走进便笑眯眯的对他打招呼:“景师兄。” 幕衡有些疑惑对面的道人看起来比希景师叔老多了,怎么还厚着脸皮叫师兄?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看来打不成了。只希望别寒暄太久罢,月中考核只给两天,此刻已经过去半日时光了。 希景亦是对道人很熟的样子,点了点头,唤了句:“贾师弟。”随即问:“我们两派约好的时间乃这月底,缘何不过月中贾师弟便带着弟子匆匆而至?” 贾道人苦笑了下,他提早半月来青元便知会受到此疑问,可掌门有令实在违抗不得。只得苦笑着说道:“近日妖怪横行,是以掌门命我们前来青元助阵,缓解压力。” 希景挑了挑眉毛,往贾道人身后一瞧,果然大部分都是修为达到练气五层的弟子,新晋弟子不过几人而已。他面上带着笑,说出话却颇为不客气,道:“感情你们打算在青元白吃白住了?--再说,有青元在何须你们千古助阵?论杀妖我希景一人可抵你们一群人,更别提我门下众弟子!” 此言一出,原本听见白吃白住面有赤红的千古弟子猛然怒了起来,更有几名弟子唰唰两下拔出了剑!幕衡和幕源他们哪里容得千古门在青元放肆?虽手中无剑---可怜他们得修体三年,剑都是课上练完便还给花师叔--可一个个捏紧了拳头,怒瞪着千古来人。 一时场面剑拔弩张! 贾道人手往后压了压,意示他们别冲动,然后道:“青元门下弟子本就不多,现在外面妖孽为患。我千古来此也是一番好意。” 不知道为什么,幕衡很是不喜欢这贾道人,明明他说的好似是为了青元好一般。不过听到妖孽为患,她的心忍不住砰砰快速跳了两下。 希景根本理都未理,直接道:“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我青元何须累赘来帮忙?我青元今日恰逢月中考核,这便不送了!”他口中呼哨一声,便有青鸟飞到贾道人面前带路。 贾道人卷袖将青鸟击飞,他是打定主意要在青元混个一个月,直到弟子们得到该有的锻炼为止。因此虽面有羞愧,却坚决不肯走,“景师兄,景师兄,有话好说。我们两派交好已久,这点情面......”他话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却见希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谁不知道青元和千古虽面上交好,可一向有龌蹉。贾道人这‘一点情面都不给’一说出口,只怕希景立刻便赶人了,嘴里还得加一句:“便是不给又如何?”他心里暗自苦笑,怎的自己上山遇见的便是这景修罗?哪怕遇见希安也好啊! 于是贾道人好端端的话硬是吞了回去,复又说道:“实乃掌门下令,请景师兄多多包涵!我千古在青元住的日子不仅将青元的杂务全包了,还附上历练得到的五分之一宝物如何?” 希景的那只凶兽又变成了椅子,他坐在凶兽变的椅子上,懒洋洋的道:“五分之一宝物?也得你们找得到才行。” 一话激得千古众人面色齐变,更有大胆的怒喊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什么听不清,聋了不成?”希景掏了掏耳朵,看见贾道人对弟子并未阻止,便知道他心里亦有气,故意不阻止弟子来挑衅自己。他岂会生气?修为来讲,千古这一群人在他手上两招必败。不过眼珠子一转,到是给他想出个好主意来。于是道:“想留下亦可,你们门派除了包青元的杂务外,一切听我指挥,如何?” 贾道人暗道,果然压迫是有用的!遂笑眯眯的道:“那是自然!” “那好,你门下弟子先与我新晋弟子打斗一番!若你千古胜了自然可留下。若败了,连入门不到五个月的弟子都打不赢,何必再去历练送死?乖乖回千古是正经。” 幕衡瞧见千古门人气得脸都要歪了。内心暗暗叫苦,心道希景师叔将千古门的怒气全挑起了!还是修为比青元更高的弟子!这真的不是送他们上去虐的吗? 贾道人早就查探清楚幕衡他们一群新晋弟子,连入门一层都没有,于是满脸惭愧的答应了。可幕衡还是瞧见了他脸上那抹暗爽!显然准备将青元的新晋弟子当成希景来打,也好去了之前的窝囊气! 好在希景又添了一句:“我新晋弟子最好的不过练气一层。是以此次不斗法,不用剑!” 千古门的人愣了,有人问---幕衡认出便是刚刚沉不住气怒吼的那位:“那用什么?” 希景眼睛一瞪:“用拳头!” 唰的一下,青元这边的人眼睛亮了。转眼,希景转过头阴森森的对他们道:“打趴千古两人者,良;五人者,优!得优可得高级心法一本!若是被千古的人打趴下了!这个月便去僵尸书院修炼!” 瞬间,除了幕衡,那些了解僵尸书院是什么地方的人都打起了摆子。眼睛却亮得惊人!对高级心法的渴望以及对僵尸书院的恐惧,让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打死千古那群丫的! 幕衡见师兄们对僵尸书院如此恐惧,阴差阳错反而躲过去僵尸书院松了口气。随即目光燃起了熊熊火焰!为了早日给阿爷报仇,高级心法她势在必得! 千古门亦是时刻盯着青元,见希景不过一句话便将他们吓得打摆子,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这场比试千古赢定了。有些人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青元的人踩在脚底,去了刚才的鸟气! 之前甚为冲动的那位先冲了出来,“我先来!” 二一.混战开始 贾道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内心乐开了花,这看似冲动的弟子名叫姚乐,修为乃是此次过青元历练的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他认定此次定可将青元打得满地开花,嘴里却谦逊的道:“姚乐师侄便是太冲动,不过这也是他的性格如此,并无恶意。不知贵派谁来接招?” 幕衡暗自冷哼一声,一句性格如此,不无恶意便能掩盖底下的满肚子坏水吗?还装得跟好人似的,打量场上有谁不知道吗? 希景道:“急甚么?我有说是单打独斗?” “这,若不是单打独斗,我此次来人不过弟子二十人。”贾道人面有难色。 “我青元新晋弟子也不过十九人。”希景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依我看,便直接混战吧!” 混战是怎么个打法?难道跟山野愚夫一般扯头上脚不管不顾的揍一顿?千古门的人听到混战隐隐有些不屑。 幕衡眼睛噌的一下亮了,阿爷把她当男孩养并非没有用处。要说野路子,她可师从二狗子。这下,优可不是手到擒来? 希景随意画了一个圈,有带着光的圆从小变大落到地上将他们都围在里面。然后希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开始!打趴下或出圈者出局!” 一听开始两个字,幕衡便飞身而起,劈出一掌先将离她最近的一人打趴下了。那人淬不及防之下竟让幕衡得了手,接着便被幕衡一脚踢到了圈外。幕衡默念,一位。这时希景的话不过说到了出字。青元和千古的人都开始反应过来,各个握着拳头便开始往前面穿着不同色道服的人招呼。 等希景念完局字,幕衡已经先下手丢了两位还在愣神的千古弟子出圈。加上之前丢出去的一人,加起来有三人了。尚差两人便可得优。 她四下一瞧,这时大家都已经反应过来,再没有人让她趁乱下黑手。此刻她前方站着三位千古弟子,背靠背站着,几乎每个方位都顾到了。一人干扰,一人挥拳便打,还有一人防御。短时间内已把几位青元的人打了出去。 幕衡左移右动,越过他们--以自己的功力可没办法一次性对付三个人。将将越过,便有一只手从后冒出,往她身后的腰带一拉,差点将她扯出去。幕衡见机不可谓不快,她干脆借力转了个方向,砸向千古三人组。 千古三人组前后左右都防备到了,却万万没想到头顶还有人丢暗器。他们感觉到头顶有风刮来,抬眼一看,若是用手去接只怕在不能使用灵力的情况下立刻便会受伤,于是脚步一挪,同时往前走去。他们这么一动,周围的青元弟子便找到了破绽,逼得他们站在原地不能动,而头顶的暗器却越来越近。 无奈之下,三人大叫一声:“卑鄙!”分散了队形,立刻逃开。却被埋伏在一旁的青元弟子逮到空隙,丢了一人出圈。剩下两人逮到空隙往旁边溜走了。 而此时幕衡马上就要落到底面,若是没人接住她,立刻便要受伤!在她的落脚点早有千古弟子在虎视眈眈,只等她一落下便送她出圈! 幕衡此刻在空中想再转身已是来不及了,只好双拳用力打出,激起一层层灰雾,乘着周围的人大声咳嗽,再不犹豫的护住头顶,身体弯成一个圆形,撞到了地上。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跌落下来时还是受到了震荡。她身体一疼,不敢久留,立刻舒展身体往外闪去,间或不忘给前面的穿白衣道袍的千古弟子推一掌,扫一腿。这样到也被她阴了几人,下一秒便被同门师兄打了出去。 圈子就这么大,幕衡也并没有想跑到哪里去躲着。她只想着找到幕源师兄,也好联合对付。你问为何幕衡不找其他师兄?自然是因为......其他师兄皆与别人组好队伍,学着最初千古三人组的样子,两两或三三行动。 幕衡不仅力不足他人,比起灵力也是她吃亏。好在身体灵活,穿来穿去,暂时没有被丢出去。她身影刚晃半圈,却发现不仅幕源没有找到,青元的人越来越少,场地越来越空旷。心知幕源可能已经被打下场了。 希景的声音远远传来:“千古剩余十人,青元剩余八人。”不知道是不是幕衡的错觉,希景说到青元剩余八人时语气阴恻恻的。 她打了个冷颤,反退回了圆圈中心。这当口大家都离正中心打得火热朝天,中心反而没人站了。她目光一扫,千古留下的弟子皆是练气五层左右,而青元除了之前趁乱偷袭了千古弟子,现在情势开始一边倒。 千古弟子开始在青元弟子身上释放怒火,一拳拳下去就没有不见血的,狠了心要把之前的场子找回来。相反青元弟子最多不过练气二层的,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再这样下去,千古的人赢定了!她大声高呼:“师兄组成小衍九转阵!往中间靠拢!”这小衍九转阵乃是新晋弟子修炼的入门阵法,随时可拆成两人、三人、五人一组,又可聚成十人一组,极是方便。青元多用此阵法来磨练弟子们的熟悉度和配合度。且此阵法有九种变化,十人一组时即可攻又可守。 苦苦支撑的青元众人一听,开始转变阵法,倒也抵挡了下去,慢慢朝幕衡靠拢。 却听到姚乐冷笑一声,不管前方青元组好的是何等阵法,蛮横的凭借自身之力撞飞了前方三位青元弟子,立刻便被其其他千古弟子或是一拳打飞,或是一脚踢了出去。 现在场上,千古剩余九人,青元包含幕衡在内只剩下五人了。幕衡暗暗后悔刚上场时没有立刻想到组成阵法,不然此刻青元留下的人应当更多才对。更是意识到了修炼等级的压制轻易不可破。虽场上不允许比法力,可入门不久的新晋弟子遇上不懂如何压制体内灵气的练气五层弟子,总是不自觉便被练气五层弟子的气压制住了。 千古的人隐隐以姚乐为首,围住了青元五人。也不忙着动手,只是一个个对着青元的人冷笑。姚乐开口道:“若是你们承认我们千古最强,乃是第一修仙门派,口称服气。我们便放过你们,只将你们丢出去。” 青元包含幕衡在内皆怒瞪着姚乐,其中一位叫幕直的师兄更直言:“放屁!我青元比你千古强万倍!你有本事上来!我们比划比划!” ......幕衡皱了皱眉,觉得这下要糟了。 果然姚乐道:“一群手下败将!师弟们!给我破了他们的阵法!”然后暗暗使眼色,稍微压低了声音:“给我打个半死再丢出去,也算去了老子的鸟气。” 二二.分内之事 (双更周开始。一更。) 希景咳嗽一声,还没说什么,贾道人已经假惺惺的说道:“姚乐师侄,同为修仙门派,切磋点到为止即可,可别闹出人命啊!” 希景似笑非笑的望向贾道人,别闹出人命?这意思便是可以往死里打咯?修仙者哪里那么容易便死了?看来这贾道人十年如一日还是如此小肚鸡肠! 虽然希景是想让千古的人给青元喂喂招,也好让新晋弟子在正式考核之前多些准备,却万万不允许千古的人拿门下弟子的性命开玩笑!并且将青元的面子让千古踩在脚下的!也是失误了,竟没想到千古的人在青元也如此狠辣。他面上笑嘻嘻的望了眼贾道人,暗地里手一指,已是下了暗招。 果然姚乐一听这话,便露出个阴邪的笑容,显然是明白贾道人的言下之意。他打定主意将青元的人好好折辱一番,也好出了之前被侮辱的气。 姚乐长得五大三粗,却不似一般粗人那样心宽。当时因为有一人嘲笑他一句,他当场便将那人打死了。后被凡间官府追捕,慌不择路之下逃入深山被千古门长老所救。千古门长老见他骨骼惊奇,收入门下。 想他这般性子,到青元吃了几次希景的气,焉有不报仇的?混战一开始他便靠着蛮力将几位青元弟子重伤再丢出,只可惜灵力一运转要打出时硬是被阻,打不出去。不然带着灵力的拳头一出,青元新晋弟子立刻便要在青元的门匾下多几个亡灵了。 他暗道:‘这比试乃青元提出,老.子可没动用灵力(实则无法动用),就用老.子的拳头揍到他们服,想那希景也无话可说!’待听到贾道人说的话更是无所畏惧了。他挥退同门师兄弟,竟是准备一人对抗青元剩下的五人了。 幕衡又一次体会到了实力不足带来的无力。自她上山以来,阿爷死去的景象一直在午夜梦回徘徊。是以幕衡只有更努力,才能稍微忘却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然为何幕衡入门不过半月,修为却与其他入门五月的新晋弟子相差无几?究其原因在于她敢拼命。可现在即使幕衡敢拼命,姚乐的练气五层摆在眼前,拼命也无用。 难道此次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姚乐羞辱青元毫无办法吗?她不甘心放弃,却又找不到办法。正当她苦苦思索对策时,姚乐已经走到了面前。他狰狞一笑,直接一拳打向乾位弟子,同时腿一踢,将另外一位师兄踢了出去,嘴里喊道:“你不是让我上来跟你比划比划?我这一脚你可好好受着!” 那位被踢出去的正是耿直的幕直师兄,他一句话来不及说,口中喷出一口血,跌落在圈外,昏迷过去。 五人阵法霎时被破! 剩下三人都有些心惊,这姚乐的力气竟然大到如此地步!不凭借任何外力,光凭一身蛮力便可轻松破阵!这虽与他们只是练气一层有关,更多的靠的却是姚乐对力气的掌握。在幕衡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二狗子哥哥能与他的力气不相上下。 待见到幕直师兄如此凄惨的被踢了出去,不由的红了眼--怒的。青元一向推崇万事留一线,若是遇到可渡的妖怪往往放一码;千古却是做事不留余地,见妖便杀。此次比试更是透露出了两个门派根深蒂固的理念与隔阂。青元在比试中都掐好了度,不会伤人。千古却是招招见血。 此刻姚乐这一脚反而激起了包含幕衡在内的孤勇。哪怕再困难,也要把姚乐给拖下去! 三人再不管什么规定,平时锻炼的结果便出来了。灵力心随意动朝姚乐招呼过去!幕衡力气较小,她见两位师兄往姚乐的上下盘攻去,便干脆直接一跃而上,跨坐在姚乐头顶,两只手往姚乐的招子插去---这却是跟二狗子打架学的野路子。 姚乐大怒,他快速的收回右手往头顶一挡,左手仍然直攻在攻击他下盘的青元弟子--幕颂。这一挡便给了正在攻他上盘幕潇师兄的机会。只见幕潇上去便是一招搬拦锤,硬生生把姚乐打得退了两步。攻向幕颂的劲便卸了一大半。 借此机会,幕衡聚力往姚乐头上用力一敲!只听砰的一声!姚乐头上开了个大洞。幕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力气变得如此大,她下意识的想提起拳头瞧一眼,就听见姚乐在那大吼大叫。 姚乐头有些晕,却还知道大叫:“这不公平!你们......” 幕衡啪的一下,又是一拳,把姚乐下巴打脱臼了。同时不忘挖苦:“三个新晋弟子都打不过,你还好意思喊什么?我要是你,便回家找妈妈去。” 姚乐痛得要晕掉,偏偏听幕衡说的话听得字字不落,气急攻心之下哇的吐了一口血。在他心里,现在最恨的非幕衡莫属。 幕衡一见,不过气下他便吐血了,有心再气下他,可惜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只能拳拳见肉的表达对姚乐的‘喜爱’。 不过三拳下去,其它见势不妙的千古弟子开始围了上来。幕衡跳到地上,又是一拳,将姚乐打趴下了,她站在姚乐腰间,很是用了些力,姚乐哇的一下又吐了口血。她挥着拳头,威胁道:“你们要是过来,我立刻踩扁他的脸!” 与此同时,贾道人的声音传来:“千古认输!小子你别打了!” 幕衡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狠狠踩了两脚这才‘回过神’来:“师叔!我们赢了?!” 贾道人心疼都不用伪作了,他大声喊着:“此次千古认输!你还不快给老......快给我下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希景忍住笑,很是深沉的点了点头,“你下来吧!”也不见希景动作,原先围住他们的圈渐渐淡去。 幕衡很是乖巧的哦了一声,用力在姚乐身上一跳,跳了下去,激得姚乐闷哼一声,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道友,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早就在圈外急得跳脚的贾道人在圈一破便冲了进去,他扶住姚乐,手脚麻利的给姚乐上了下巴,又给他喂了颗药,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次教训千古收下了!” 幕衡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什么,希景说道:“不用谢,分内之事。” 贾道人恨恨哼了一声,到底不敢得罪希景。他召集了千古弟子,冷淡的说道:“这便告辞!” 希景笑眯眯的回:“慢走。” 有青鸟飞到贾道人面前,希景脉脉望向那只青鸟,那眼神,几乎让幕衡起鸡皮疙瘩。希景温柔的道:“小瑟,你带客人前去休息吧。” 二三.遇妖如何 (二更) 送走犹带一丝错愕的贾道人,希景面色一变,内心颇为不痛快,是以阴笑说道:“这局你们输了。” 青元众人面有愧色,鼻青脸肿的点了点头。最后剩下的三人违反规定动用了灵力这才将姚乐打败,追究下来的确是败了。 希景又道:“你们输在面对威胁时还心存侥幸,不到迫不得已就不动手!青元教出来的没有这样的窝囊废!明日一早你们与千古弟子齐去僵尸书院。若这回再败了,就回家找妈妈去吧。” 幕衡听到最后一句话,嘴巴微张,正瞧见希景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幕衡低下了头,希景师叔是故意的...... 师兄们齐刷刷的吼道:“打败千古!青元永胜!” 结果忙碌了半天,还是得去僵尸书院。幕衡皱了皱鼻子,自以为小心的瞪了一眼希景--都是景修罗搞的鬼。 希景耳聪目明怎会没发现幕衡的小动作?他原本让大家解散了,见到这个动作后,笑眯眯的招呼幕衡:“幕衡,你留下。” 幕源他们留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赶快溜之大吉。一路跑不带喘气的,都能瞧见后面的滚滚灰尘。 幕衡跟着希景走进了大殿,大殿内的壁画纷纷向幕衡打招呼,幕衡哪有心情回应?敷衍的摆了摆手就算是回应了。 入了大殿内,希景在外那种轻浮的表情全都收了起来,他坐回幕衡拜师时见到的第三个蒲团上。 幕衡低着头,一道目光一直在围着她转,打量着她,之前没见过似的。她如坐针毯,度日如年,终于开口问:“师叔,你叫弟子来有何事?” 希景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那样未免无趣。”他见幕衡胆色不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关于她的决定。他又笑了笑,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些,“入门半月,可有不适?” 乖顺低着头的幕衡一定很感激自己没有抬头,不然见到景修罗扭曲的笑容必然会做恶梦。她一板一眼的答道:“弟子认为青元甚好,并无任何不适之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希景不是想把自己赶出师门吧?若......若真是如此,她就去求师父,现在她也是有师父的,应当......应当没那么容易被赶出去吧? 见幕衡如临大敌的样子,希景道:“别那么紧张,你既已入青元,自然不会随意逐你出师门......你猜得没错,青元自然有门规在。若是犯了,逐出师门还是小事,更有千里追杀令,除非你已下黄泉或踏破虚空,否则逃不过。” 幕衡维持着惊讶的样子,又想问为什么会有千里追杀令?可有人犯过? 希景耐心的解释:“千里追杀令只针对本门叛徒。”他直直的望向幕衡的双眼,“若有弟子与邪魔勾结,导致生灵涂炭者,杀!无赦!” 一股杀气朝幕衡席卷而来,冰冷的围住幕衡,让她犹坠冰窟。她知道希景在等她回应,虽有些生气希景不相信自己,但诚挚的说道:“我入青元乃是为了报阿爷的仇,让我与邪魔合作勾结,还不如让我直接下黄泉来得痛快!” “若你遇见妖便如何?” “杀!”幕衡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道。 “我青元有言,妖与人并无分别,有向善之心,修道之心的妖可放过一码,若不入歧途,天道自有论。你遇见的是好妖该如何?” 幕衡皱了皱眉,半响才回道:“来杀我的,我需得在杀死我之前,先将他们杀掉。这样方可避免他们去杀害更多我在意的人。” 希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不中,亦不远矣。你所向之道与我类似。你可愿意改拜入我门下?我必将所有所得皆传授与你。” “可是大叔不是不想收徒吗?”幕衡学着半月前遇见希景的口气问。 “此一时彼一时也。”希景很是满意幕衡,觉得自己的御灵剑非幕衡传承下去不可,“你早看出我故意借千古门的人来敲打和训练你们,是不是?” 幕衡眨巴着眼睛,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吗?双方实力太过悬殊,难道故意让千古门的人踩青元的脸不成?她点头。 希景叹了口气,“门规虽是对的,却把你们一个个教的心存善念,过于迂腐了。” 幕衡思索了半响仍无所得,于是问,“师叔,您突然发现我骨骼惊奇,是天生的奇才了?---怎的我师父就没发现?” “若说奇才,你那位,那位二狗子哥哥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也是慧海那秃驴先抢了。不然我也定要收到青元。”希景语气带有丝丝遗憾。言罢,他见幕衡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安慰道:“并非你的资质不好,只是与常人所差无几罢了。我青元内门弟子一般皆有一处长处让师父看重方能成为内门弟子。你有希安求情,又凭借毅力过了三关,这才破例占了内门弟子的份位。可你若是三年内无法筑基,也只能当个普通弟子。学些普通的法术也是可以的,三五年后便可下山.......”希景说到这里突然顿悟,莫非希楠正是打的这个主意?若三年内幕衡无法筑基,留在青元当个普通弟子,或许再三五年后心思便淡了。可自己这一句话说破......只怕幕衡那个犟妮子想尽办法都要在三年内筑基了。 幕衡也听明白了,眼前闪过慧海给二狗子哥哥的那张本命木牌。她双眼刷的一下冒了火花,打定主意三年内必定要筑基。 希景继续道:“雪妮,别说景师叔不帮你,现在有一个留在青元的办法---你改拜我为师,立刻便是内门弟子了。” 幕衡摇了摇头,拒绝了,不解的问:“我资质并非上乘,师叔为何要收我当徒弟?”她真是想不明白,原本不想收她的希景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与千古的打斗中大家表现都一样。她明白的,师兄们也都明白呀。 希景把真正的原因放在肚子里,很是诚恳的对幕衡道:“乃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道,与我的道是一致的。” 幕衡有些半信半疑,没有拒绝透,“虽我已有师父,若师叔闲暇时愿意指导弟子一二,弟子当然感激不尽!” 希景冷笑一下,“你以为我希景闲的没事做,到处散发光和热?没事快滚去修行!小心明天被僵尸啃了!” 他说完不再理幕衡,幕衡只得讪讪退了出去。一路上壁画都学着希景的样子对她呲牙咧嘴,差点把幕衡逗笑了。她赶紧低头,目不斜视的走了。 希景静坐在大殿内,过了一会儿才重新露出笑容,“真是的,怎么沉不住气了。” 二四.来者是客 刚靠近小院的幕衡听见院内吵吵闹闹的,她有些疑惑,今天师兄们不去修行,又跑来找幕源师兄聊天了?幕衡的院子里只住了幕衡和幕源两个人,平日大家各自躲在房间修炼,除了有什么新鲜事情,才会一窝蜂的跑来他们的院子,听幕源聊八卦。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你让开,这是我选中的位置!” 紧接着幕源师兄不服气声音响起:“这是幕衡师弟的房间!不让!” 幕衡一听,赶紧一步并作两步踏了进去。 院内穿着标志性白色道袍的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幕衡房门外,他旁边还有两位跟在他身后的千古弟子,俱都手握着剑,不怀好意的瞧着幕源。 幕源可怜巴巴的双手挡住幕衡的房门不放。 幕衡轻轻咳嗽了下,“想霸占主人的房间,不找主人说下,说不过去吧?” 千古弟子闻言,转过头,见来人是个瘦小体弱的。一瞬间的心虚变得理直气壮,领头那位先开口,骄横又霸道的道:“这边是你的屋子?让出来,不然让你好看!” “这位道友是千古弟子,来者是客,一切好说。”幕衡丝毫不畏惧他们手上拿着的剑,又往前走了几步。你道为何?这三人乃是千古来人中修为最差的,也就是说跟幕衡一样,不过练气一层罢了。 领头的见幕衡如此乖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望向幕源的房间,掩盖自己得意矜持的笑容,施恩般的说道:“这是你同门师兄?他的房间便让与我的师弟们吧!” 幕衡已经走到了他们三人的包围圈内,她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在赞同。幕源见幕衡如此胆小怕事,怒骂道:“我原来看错你了!先前尽心帮你保护房间不被占用,你倒好,你一来,自己胆小怕事把房间让给外人就算了,凭什么把我的房间让给别人?” 幕衡道:“师兄,千古弟子来者是客,又是万年传承的大门派,原该敬着才对。不过让房间而已,有何不可?”千古弟子听到这里大点起头。三人皆赞道:“就是这个理!我千古看上你们的房间,是你们的福气。” 幕源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是不是幕衡?莫非魔障了?” 千古弟子一人道:“大胆,我看你同门师弟比你聪明多了!我千古传承万载,岂是你们这些小门派可比的?” 另一人道:“你学着点你师弟,明天去僵尸书院,还得靠我们千古。小心我们见死不救,让你被僵尸啃了!” 幕源反唇相讥:“今日大败的可是你们千古,只怕明日你们还要靠我们救!竟然.......”幕源张大着嘴巴,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呆呆的看着幕衡,有些反应不过来。 幕衡道:“师兄,那么多废话干嘛?”她脚下,千古三人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犹未反应过来,在那疼得唉哟唉哟的叫唤。 “不错啊!”幕源瞬间变了脸,半真半假的埋怨,“连我都忽悠?” “我可未忽悠你们。我不说谎话。”幕衡认真道:“千古弟子来者是客,让房间自然可以。不过,我没兴趣跟弱者交流。” 被她脚踩在地上的,自然不是强者了。 地上三人嘴里卑鄙,小兔崽子的骂个不停。幕衡听得烦了,直接一人一脚过去,瞬间除了呼痛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了。她脚上用力,眼神直直的望向领头的,“谁叫你们来这的?” 领头的眼神一歪,道:“没有人!你这小兔崽子,还不快放了大爷?......唉哟!别踩了!真没有人叫我们过来!”领头的疼得不行,觉得委屈死了。他每次听师兄们说,来青元就好像来了自家的后花园,有人供着,有人敬着,还没人催自己修炼,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怎么他一来,被希景嘲讽一顿不说,上场比试还没丢了出去,虽说没受重伤,那面子里子丢尽了!现在不过听到师兄们在讨论客房不好睡,准备跟青元新晋弟子换个地方睡,于是兴冲冲的带了两个小弟过来先挑选房子。怎么又被打了?呜呜呜....... “先挑选房子?”幕源和幕衡对视一眼,顺便给地下三个蠢货一个怜悯的眼神。明明就是骗他们过来试探下青元的态度。若是强占成功,一定一群人呼啦啦的把其它房间强占了。若是不成功,也只有这三个蠢货这么做,跟千古没有半分关系。 不过,青元是千古的后花园吗? 幕源和幕衡收紧了拳头,毫不犹豫的把蠢货三人先揍了一顿!千古门,明天你可得接好招! 神清气爽的把蠢货三人踢了出去,师兄弟哥俩好的进了屋。 一个道:“师弟,先前师兄误会你了!你就是原装的幕衡师弟,没得跑了。先前真是委屈你了。” 另一个道:“没甚么,不委屈。师兄严重了。多谢师兄之前帮师弟看好房子。” 躺在院外的三人想到:他还委屈?最委屈的人躺在地上啊!看不到吗?看不到吗? 幕衡手脚活动了一番,心情不由得变好,她问:“师兄,你一向见多识广,怎的大家一提起僵尸书院,都很怕的样子?如果是新晋弟子考核的地方,应当不会太凶险才是。”这些都是听希安小师叔说的。若是太过凶险的地方,新晋弟子去岂不是送死? 幕源一脸神秘的招手,道:“你过来!” 幕衡屹然不动,“师兄,我辈修仙人,耳聪目明,你说便是。” 幕源不由得讪讪的翻了个白眼,总有一种师兄地位不保的心情,“说起这僵尸书院,那可是大有来头......” “那便长话短说吧!”幕衡连忙打断了幕源,害怕又听幕源喋喋不休的唠叨下去。 幕源面色一僵,怒道:“你还听不听?不听我还省了口水呢!”暗道,多少人想听我讲故事而不得,这师弟,几日不见竟然还嫌弃我来了?放在凡间,好歹,我也得混个什么魁首说书人当当啊! 二五.僵尸书院 幕衡在心里苦笑一声,一边道:“师兄,您请。”她一边拍了拍凳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幕源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这才对~”他矜持的坐了下去,继续道:“说起这僵尸书院,咱不得不从五年前提起......” “师兄,五年前,你多大?”幕衡问。 幕源恼羞成怒:“比你大!你要再插嘴我就不说了!” 幕衡安静的做了个闭嘴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插嘴。幕源见状,又嗯了一下,威胁道:“你别插嘴了。再插嘴,其他师兄可不似我这般懂得多,脾气又好。” 他瞧见幕衡点头,安静的不发一言,才开始回忆,慢慢的道:“五年前,大约快过年的时候,天冷得路上结了冰。白天还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到了晚上却是一片血红。大家奔走相告,都道今晚定有大妖出世,让大家锁紧门户。”幕源难得不是一向开朗的样子,淡淡笑了一下,“可惜,大家做的防护并没有什么作用......那天晚上,听到异响的我刚打开内门,便见到我父亲扑到母亲身上咬去,猝不及防之下,母亲的脖子被咬出了一个血口,血哗的一下,流了出来。我当时一下子惊在原地。母亲看到我,本来尖叫的她不顾流血的伤口,开始剧烈挣扎,一边死命抱住咬着她不松口的父亲,一边带着他跌跌撞撞的跑进里屋,咔嗒一下,栓上了锁。她隔着门,忍疼对我喊道:‘村里的人都疯了!你爹出去劝架被人咬了一口变成这样了!我被你爹咬了,我跑不出去了。儿啊,你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我望着四周厮打的痕迹和掉落的血液,一直没回过神来。而里屋的母亲说了这句话后,突然大叫了一声,‘快跑啊---’。之后里屋除了喝水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我知道,哪里是什么喝水的声音呢?那是变成我爹模样的怪物在吸血! 我也终于反应过来,悲伤到了极致竟然流不出泪,我在心里叫了一声爹娘,不再看我住了七年的房间,不看锁在里屋的爹娘。转头,飞快的跑了出去。我脑里被恐惧占据,竟然没有回去看一眼他们,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了!远离了恐惧,远离了爱我的爹娘,也远离了......南湖镇。” 幕衡听到五年前,心里便是一跳,待听到幕源说完,她心里的不解更多了。难道在幻景内自己所见到的都是真的,五年内有大妖出世,导致有妖怪袭击自己所处的小镇?可是,幕源师兄与自己的遭遇却又不甚相同,莫非同时有几个大妖出世?她内心的疑惑更多了。 而此时,幕源也回过神,他稍微提起了精神,“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我要与你说我五年内村子遇到的事情。我当时年纪小,侥幸逃出后,过了几天苦日子。游荡着又回了南湖镇附近,便听到有人在提南湖镇。” 幕源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他好不容易抢到一颗馒头,他抱着它,竟是第一次觉得馒头比肉好吃。旁边酒肆有食客在闲聊,提到了南湖镇。他忍不住蹲在他们旁边,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食客想是觉得幕源一个脏乱的小叫花子没有任何威胁性,于是撇了他一眼,又继续聊了起来。 听着听着,幕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因为食客说,南湖镇全村人忽得了怪病,于是朝廷下命---一把火全烧了!光是听到这个,幕源已经悲痛万分了。后来食客又说,南湖镇又出了个怪事,那场大火,烧到南湖书院后,怎么也烧不着。于是把南湖镇烧了个精光后,独独南湖书院立在焦土之上。朝廷的人不死心,想派人进去,从里面放火。结果,进去出不来!好容易叫了个大师陪着进去看,最后只有那位大师出来了。 “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啊!!有僵尸!!!”食客学着大师惊恐的样子,惟妙惟肖的在饭厅演了起来。众人哄堂大笑。幕源也跟着扯了笑,心却空荡荡的,怎么都填不满。 后来,南湖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僵尸书院。 幕衡不知道如何安慰幕源,憋了半响,“那个.....师兄,明天我们去僵尸.......去南湖书院,便能给伯父伯母报仇!” 幕源很是不给面子,他翻了个白眼,“你师兄我不需要你来开解!我四处游荡,五年后才加入青元,自然是要弄明白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幕衡于是放松的呼出一口气,安慰人什么的,她实在不擅长。她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那师兄,为何僵尸书院师兄们都不敢去?” “这还不简单?自然是因为,青元、千古和月华寺将僵尸书院锁住了,里面的僵尸长期见不到血,乍然见到一堆美味进去,你说它们会不会拼命?”幕源问。 幕衡瞬间明白了......她有些跳脚!这么说来,新晋弟子去僵尸书院,简直有来无回啊! “那么,每次月华寺和千古的人也会一同去?” “一般来说,三派弟子一月去一次。此次千古门半月便来了,是有些奇怪。”幕源也有些不解,随即放置脑后。他只要了解到各种八卦就好了!这种事情,应该幕汁师兄去操心才对! 幕源打了个呵欠,“幕衡啊,小师弟,你可是青元入门最晚的。明天别给青元丢脸,知道吗?” 幕衡哪敢说不是?她送走了八卦的幕源师兄,觉得时间紧迫起来。于是干脆打坐代替休息了。 初始幕衡还在想着不知道这次月华寺会不会来人,如果来的话,会见到二狗子哥哥?到后来抱守归一,她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杂乱的纷扰渐渐消失。 她正不知时间流逝,院内却传来一阵阵的鸟鸣声,逼得她不得不从那种玄妙的境界退了出来。她睁开眼睛一看,外面一片漆黑,看起来不会超过寅时。 幕衡奇怪,今日是怎么了?这么晚突然有鸟鸣声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有人夜袭? 二六.关你鸟事 她听见外面的鸟鸣声一声高过一声,推开了门。 外面一片漆黑,却不影响幕衡的视力。 隔壁幕源一副刚睡醒便被抓起来的样子,朝幕衡打了招呼。 有一只五彩的鸟儿飞到他们面前,叽叽喳喳的叫着,然后转头往外飞去。 幕衡和幕源对视一眼,不敢放松,手上捏着诀,跟了上去。 一路上,除了他们外,其余的新晋弟子也被一只只鸟儿引着,往望月亭而去。再走一会儿,住在客房,离得不远的千古门人也被引了过来。 幕衡隐约明白了什么事,她收了手,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今日正是月圆之夜,头上一轮明月皎洁明亮。更有太阴之力源源不绝的朝三星山涌来。幕衡望着温柔的月色,她脚下机械的走着,一时有些呆了。 希景微带笑意的声音打断幕衡的思索,他咳嗽一声,一股威压如潮水一般涌来,将大家不满的议论声压了下去,“诸位,今晚夜色迷人啊。” 被威压压住的众人:......关我鸟事? “想必诸位休息一番,已经养精蓄锐了!” 众人:......关你鸟事? “那么,为了不辜负今晚的夜色,这便出发吧!” 众人:.......关,嗯?! 希景望着迷惑的众人,依然带着笑意,没有一丝不耐烦。他身后一片翠绿的荷叶羞答答的探出头,粉红的荷花.苞好似害羞似的,轻轻摇动着杆子。 无数人心里骂着希景,面上一脸困惑的样子走到了荷叶上。荷叶越展越大,将千古门和青元四十人装到了里面。然后突然咻的一下,飞到了空中。 猝不及防下,有人差点摔下去。好在荷叶边缘卷了卷又将他们卷了回来。这下大家意见更大了,一个个不敢说出口,只恶狠狠的盯着青元的人。 青元的人岂会害怕?一个个瞪了回去。 幕衡早有防备,她一站上仙素莲便浑身动用灵气裹住自己,又觉得站在一堆倒下的人当中太过瞩目,默默的站到了旁边。 她一侧眼,希景笑嘻嘻的御着剑站在她旁边,见幕衡瞧着他,笑眯眯的道:“挺有趣的,是不是?” 哪里有趣了?幕衡发现希景师叔笑眯眯的皮下有一颗邪恶的心。她面无表情的把头转了回去。 “你怎么不问我要去哪里?”见幕衡不理他,希景也不恼。 除了僵尸书院,幕衡不做其他猜想。她有些不想吭声,还是回道:“书院。”紧接着有些好奇的问:“师叔,我听说书院的僵尸特别凶,新晋弟子有去无回。怎的你还要送我们去......呢?”幕衡硬生生把去死给吞了下去。 “若是此等小妖你都害怕,不若现在便下山吧!”希景没有回复,而是直接道。他没有压制声音,带着失望的语气却响遍了周围百丈,他接着道:“我们此去僵尸书院,若有害怕者,现在便可提出!我希景直接放你们下山!” 一个人道:“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幕衡转头望过去,是千古门的人,不过幕衡不认识,应该是刚上场便被打下去的某位。 他一鼓噪,其他千古门的人皆不满的道:“就是!凭什么听你的?你又不是我千古门的人!我们的贾师叔呢?叫他来!” 一股杀气,从幕衡左边穿透着呼啸而过! 之前鼓噪的人在杀气下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幕衡咬着牙死命扛着这股杀气,浑身都在颤抖。就在她几乎支撑不住要跪倒时,希景收回了杀气。她猛然一松,腿一软,差点直接扑到在地。 四周噗通倒地的声音不绝于耳。她定目一看,除了她自己和千古门的姚乐外,其他人都摔倒在地。她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毅力没有摔倒,而姚乐却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甚至对着幕衡的方向,对希景挑衅一笑。 这一切不过几呼的时间,幕衡已经汗流浃背。希景的声音才慢慢传来,“就凭我的修为最高。” 这下子大家都没有了什么怨言,各自在仙素莲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好容易安生下来,幕衡松了口气。不舍得浪费如此浓郁的太阴之气,于是继续打坐。 突然有声音弱弱的道:“是不是不想去僵尸书院便可以下山?” 大家在心里鄙视了下这位同仁,转头四处找了起来。 希景道:“自然。不过,你若下山,便等于放弃在青元或千古门修行!” 那人的声音又大了一点,充满了焦虑、害怕和恐惧,“那么,我要退出!” 他的声音一大,大家顺着声音找了过去,竟然是姚乐?姚乐怒瞪了众人一眼,侧身把后面的人让了出来。那人站在姚乐后面,被挡住一大半。之前很多人畏惧姚乐,不敢瞧姚乐的方向。现在姚乐将那人露了出来,大家都是一副早知道的模样---那人便是之前质问希景的人。 他的身躯被露出来,下意思的缩了下身体。 姚乐一见他便怒道:“千古没有你这种窝囊废!啐!废物!” 另外一人嘲笑道:“可不是废物吗?每次试练都得差!到晚上怕鬼睡不着!” 那人原本害怕的缩着身体,听到同门对他的讨伐,忍不住道:“那是你们没经历过!不知道僵尸书院有多恐怖!不,是你们不知道,南湖镇当天发生的事情有多恐怖!不去千古便不去!我死也不回南湖镇!” 他说完,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想直接跳下去,立刻被尽职尽责的仙素莲拦住。 与此同时,幕源疑惑的问道:“苹果?” 那人左手用力抓住仙素莲的边缘,头转了过来。幕源肯定的喊了一句:“苹果!” 苹果像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竟然栽了下去。 幕衡听见苹果喊的是:‘妖怪!’她疑惑的看了一眼粉嘟嘟的幕源,苹果被吓疯了? 希景手拎着苹果飞了上来,好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幕源,“继续出发!”他似乎怕再出现什么乱子,仙素莲加快了速度,罡风刮上来犹如割皮一样。飕飕作响。 苹果也老老实实的呆在希景旁边,不再说话。 姚乐他们挑衅的话说了几句也没有人搭理,无趣的各自找个地方,安静了下来。 幕衡终于放松的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未松下去,他们便飞到了一处烧焦的地面。 当时的火一定非常大。五年后幕衡站在上方,依然能看到地面烧裂开的痕迹,还有焦臭味随着晚上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黑暗压迫着你,陪伴着你。 二七.努力作尸 南湖镇,到了。 希景将他们放到了地上,苹果依然跟在他身后。希景说道:“你们的目的是在书院活到明天下午。若是有超度或杀死一位僵尸的,可得优。” 姚乐呿了一下,直接朝前面走去。千古门的人对望一眼,除了苹果外,皆围着姚乐走了。 希景没再说什么诸如一切小心的话,他鼓舞的看了一眼青元的人,一言不发带着苹果直接御剑而去。 幕衡一向不喜欢出风头。她站在末尾,看着青元的师兄们围上幕潇师兄。 幕潇师兄便是白日与千古对战到最后的青元三人之一,乃是新晋弟子修为最高的人。他入门已满五个月,修为已满练气二层。普通的样貌看起来很是忠厚,下巴留了一撇胡须,有事没事总喜欢去摸他的胡须。 他也不胆怯,一只手摸着胡须,直言道:“此书院我也来过两次,你们跟着我,若是遇到落单的僵尸,咱们便斩了!重要的是千万别落单!若是落单,这些僵尸起码有五年未见血,尸骨无存便罢了,只怕你们都要变成小僵尸了!” 听到这句话,幕衡心里一痛,想起了疼爱自己的莫老汉。她有些沉默的跟在后面,却见到身边一向活泼好动的幕源有些不对劲。 并不是悲伤的表情,他似乎在压抑什么痛苦,喉咙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幕衡走了几步,靠近幕源,关切的问:“师兄,你怎么了?” 幕源强吸几口气,才勉强发出声音,“师弟,我没事。旧地重游,有些难过。” 幕衡只能拍了拍幕源的肩膀,表示安慰。好在她从希安师叔那里拿了个小小的芥子戒指,备了一些清水和馒头。她取了些水,递给幕源。 幕源的呼声越来越大,他浑身颤抖着,想伸手接水。幕衡见状,干脆停下脚步,小心的准备喂幕源喝水。 幕源也停了下来,浑身控制不住的抖动着,他的手突然往前一推,将幕衡推开,转身就跑。 幕衡叫了一声,“师兄!”幕源跟没听到一样,直接跑走了。 前面的师兄们听到幕衡的叫声,吓了一跳。纷纷转过身问幕衡怎么了? 幕衡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此地不安全,我看我们先去找幕源师兄吧。” 幕潇师兄沉吟片刻,道:“若我没记错,此地乃是幕源师弟的故居。许是他前去家里祭奠一番。此地除了书院外,皆是安全之地。我看我们不如先去书院,等着幕源师弟便是!” “若是幕源师兄找不到地方怎么办?”幕衡有些不放心。 “他对此地比我们更熟,不会找不到的。我们便在书院的前门处找个地方等他。我们修为太低,也不便进入书院内处。不求得优,但求平安活下去吧。”幕潇师兄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更稳妥的方式。 幕衡心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人想再经历一次,便让幕源师兄好好祭奠下吧,只希望这次他能放下心结,免得日后渡劫时有心魔作祟。 于是跟着前方的师兄们在漆黑的夜里,一步步踏在烧得焦黑的土地上,往前面的书院走去。 天黑得像在眼前遮住了黑布,依幕衡的视力也只能隐隐错错的瞧见前面师兄的剪影。她沉默的跟着走了好久,觉得有些奇怪,书院还没到吗? 依照他们的脚程,起码走了一里地了。她加快脚步,拍了拍站在前面的师兄,“师兄......” 那张脸转过来,她猛然一惊!后面的话被吞到肚子内。她前面是一张青白的脸,两颗虎牙长长的伸出。浑身瘦得没有几两肉,脸皮几乎贴在骨头上。他浑身僵硬着,身体和头一起转了过来。猩红的双眼在夜色中无比明显。 幕衡的疑惑一闪而过,头也不回的运力往后退去。 那只跳尸不知多久没喝过血了,见到幕衡喉咙里发出含糊的一声,一跳一跳的追了上去。 幕衡退了几步后转头往来的路逃去,她的心还在不规则的跳动着。身后那只跳尸依旧不依不饶的跟着幕衡。幕衡不敢回头看,她隐约看到面前出现一张雕花大门,依稀记得来路便是这个方向,一头冲了进去。 刚踏进去她便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扇门后不仅不是出口,而且有数十个僵尸站在里面。数十双红色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光。换个胆小的肯定尿裤子了。一只僵尸站在所有僵尸面前,穿着像是先生一般。下面十几个似乎是学子模样的僵尸乖乖站在先生面前。 僵尸先生嘴里赫赫有声,底下一群学子跟着僵尸先生嘴里的赫赫声摇着僵硬的头和身躯。 幕衡不由感叹一句,做了僵尸后还得努力学习,看来学问是很重要的。 可眼下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幕衡似乎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身后,那只锲而不舍的跳尸踏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近。现在这群勤学好问的僵尸还没发现她。她得赶紧找路退出去---在那只跳尸从来路走到这间学堂之前! 这间学堂不是很宽,只要那群僵尸转过头就能发现站在门口的幕衡。可幕衡没有地方可去了,她修为不够,杀不死任何一个跳尸。也没有任何法宝,能够一次击杀这么多僵尸。若是退出去,便与那只跳尸面对面,除非杀死它,否则惊动了学堂内勤学的僵尸们,只怕她的血立刻被吸干。 无奈之下,幕衡只好如壁虎般爬到了学堂的顶梁上,并且放缓呼吸,慢慢的进入龟息状态。她此刻无比感激青元规定每天必须爬山的修行,让她毫无阻力的爬墙。 她听见那只跳尸踏踏踏的声音到了门口,竟然有几分犹豫的样子。踏踏.....踏.....想进却又不敢进似的。最后破釜沉舟的踏踏两下,跳了进去。 跳尸跳了进去后,没见到幕衡有些懵,下意识的又跳了跳。跳尸可不似幕衡一般进来得悄无声息。那群努力学习的僵尸们听到声音,齐刷刷的转头望向了门外。 被几十只红色眼睛瞪住是什么感受?虽然不是直接盯着幕衡,幕衡的浑身汗毛都竖起了。 紧追幕衡不放的跳尸竟然犹豫都没犹豫,直接一个大转身,飞快的跳走了。 二八.一尸当先 幕衡松了一口气,那口气还没吐出时便道不好! 果然,十多双红眼睛齐刷刷的移到了幕衡身上。幕衡不敢赌他们见不到自己,一个鸽子翻身飞快的往门口掠去。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原本在乖乖听课的僵尸呲着牙跳着追了过来。 僵尸先生嚎了一声,仿佛不满学子们的举动。一下子窜得老高,从学子的脑袋越过去,站在他们面前,呲着牙转过身恐吓学子们。学子们害怕的往后缩了几步。僵尸先生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后发制人,一跳比幕衡跑得还快,跳到了幕衡面前。 他不似之前那只跳尸一般瘦得皮包骨头,皮肤竟然微微饱满,带着润泽。看样貌生前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儒雅中年人。他露着牙,嘴里哈的一声,恐吓着幕衡。 幕衡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身后,那群僵尸学子慢慢跳了过来。 僵尸先生嘴里发出一股股青气,满足的嚎叫了一声。虽然听在幕衡耳里还是听不明白的嘶吼,学子们都听明白了似的,纷纷往前跳了几步,将幕衡围在里面。 幕衡警惕的双手握成拳,灵力附在上面。脑子里转了几个主意,没有一个能脱离眼前的困境。有一瞬间幕衡差点想放弃,直接让僵尸们吃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幕衡暗自心惊。她自己绝不会有如此消极的想法!莫非眼前的僵尸还能影响自己的想法?难道他要变成飞尸了? 可南湖书院出事才不过短短五年,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多跳尸?而且还有跳尸要变成飞尸的? 她甚至认为,送一群低级弟子来此处,皆是门派的阴谋,便是为了养尸!幕衡有一瞬间的心灰意冷,立刻提起精神来,若真是如她想的这般,幕衡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活下去。 她思绪杂乱的想了一会儿,实际时间不超过五呼的时间。而僵尸先生也不过往前跳了一跳。 僵尸先生似乎马上要变成飞尸了,已经有了一定的思维,他认定幕衡逃脱不了,于是不急着进餐。反而一小步一小步的跳着靠近幕衡。 在僵尸先生的眼里,眼前的人类在他的影响下,已经失去了神智,呆呆的站在原地。虽他已经三年未喝过血,而眼前的人类鲜嫩可口,血管里的血液让尸垂涎欲滴。他却宁可慢慢来,慢慢的享受。犹如他生前。 这也给了幕衡可趁之机。她绞尽脑汁后终于让她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于是也按兵不动,只等僵尸先生过来。 一步,两步。僵尸先生半身直挺挺的俯下,张大了嘴,准备享受多年未喝到的鲜血。 就在此刻! 幕衡一个扭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僵尸先生身上,被惯例带着往下一扑! 啪的一下,僵尸先生如一张四脚长桌一般,双手笔直插的在青岗石地里,缓住了下滑的趋势。他愤怒的咝咝大吼着!唰的一下,整个尸笔直的立了起来,地上留下了十个手指大小的深坑。开始疯狂的大跳,想将幕衡甩下去。 同时嘴里赫赫做响,召唤着他的学生过来帮他把背后的人类弄下去。四周的僵尸学子便齐刷刷的跳到僵尸先生身边,可他们不敢对僵尸先生下手,只能隔着吓唬幕衡。犹犹豫豫的往前跳一步,又退两步。这反而碍到了僵尸先生的行动,他大怒着几脚踢了几个出去。 幕衡跳到僵尸先生背上,明白若是此刻放手便只有死路一条!那必然是不敢放手的。幕衡双腿不敢盘到他腰上,避免僵尸先生用手戳她,只能攀在他的腰带上。她左手摸索着戒指,期望能摸到什么东西捆住僵尸先生,右手则死死的抓住僵尸先生的长头发不放。 甚至为了牢固,她将头发缠绕了几圈在手上。她摸了几圈没摸到什么长绳索,失望之余瞧见了手里的长发,双手各抓住一部分头发,往他口齿间交叉一绕,像是给僵尸先生装了个铰子一般。幕衡心下一乐,往右使劲扯了扯僵尸先生的头发,僵尸先生刷的一下,跳到了屋顶,发出砰的一声! 好在幕衡的身高与僵尸先生相差甚远,附在背上就如小孩背了个布娃娃似的。她丝毫无损,不由暗自庆幸,刚刚僵尸先生跳如闪电,如果她的头与僵尸先生一般位置,只怕立刻就被撞晕了。 僵尸先生愤怒的吼叫着,虽无痛感,内心开始狂躁起来,双手笔直的往上戳,想戳幕衡。但他浑身僵硬,每每手伸到额头位置便再无办法,又想向下扎幕衡的腿,可幕衡早就将腿勾在他的腰带上,扎不到。气的他鼻子冒烟。 幕衡一见拉头发有用,口里轻呼一声:“驾!”左手控制力度一拉头发,僵尸先生猛的往左跳了一步。 幕衡又试探着往右拉下头发,僵尸先生往右一蹿,恰好蹿到那只不死心的跳尸面前,心里便是一怒,双手一挥,将他打飞。 啪的一声,正巧将后面跟着的僵尸学子们压倒一两个。他们迅速直挺挺的跳了起来,不弃不舍的跟在幕衡后面。时不时的试图用爪子扎一下幕衡。幕衡便猛的拉一下僵尸先生的头发,僵尸先生立刻如青蛙一样,跳得老远。 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尸放弃跟在幕衡身后,反而因为幕衡不识路,闯了好几个学堂,犹如蜂蜜似的,诱惑着身后的僵尸学子们,队伍越发庞大。 幕衡心里暗暗发愁,人力终究是有限度的,她已经要没力气了。手臂的肌肉颤抖着,仍是牢牢抓住头发不放。她不知时间流逝,只盼望多撑一刻,或许就能找得到解决的办法。 她越走,心里越没底。绕来绕去,出口没见到不说,身后的僵尸越来越多。颇有一尸当先的豪气。若是身后的僵尸没有危险性,又非在此黑黑的院子内,幕衡都觉得自己在骑马游街了。 这个书院到底有多大? 她皱眉沉思着,要是跟幕源师兄问清楚书院的方位和规格便好了。不知道,他祭拜完父母了没? 左边突然传来有人念法诀的声音。有人?幕衡立刻驱赶着僵尸先生往左走。 二九.惊天一屁 时间在这个书院仿佛是停滞的。 姚乐一行人闯入书院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从青元飞到此处不过一个时辰,加在书院耗费的时间已有一个半时辰。此时大约是卯时,太阳应该早已升起才对,但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他们一行人一来到书院,便暗自布置了一番,引青元的人入套。保管他们一踏入书院百米内必定会踏入书院,并且越走越里,直到遇见僵尸。若是青天白日,这阵法不会有如此效果。可偏偏,南湖镇内黑得如墨一般,不同寻常,也给了他们机会。一个报复的机会。 可惜没想到,这番布置将他们自己也绕了进来。现在二十人剩下的不过五人而已。想到这,姚乐目光不善的盯了一眼提出建议的白凯凯。要不是白凯凯是童衣一脉长老的弟子,姚乐早先将他丢出去喂僵尸了。 白凯凯被姚乐看得一窒,讨好的朝姚乐笑了笑。见姚乐不耐烦的转过脸,他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之前这个建议,便是在姚乐的暗示下提出的,现在姚乐全怪上自己了!等到回去......他目光一暗,神色晦暗不明。 他们五人正躲在书院排水污的地方。五年前出事前,这个地方似乎还来不及清理,四周臭气冲天,没有僵尸想靠近。若非为了活命,千古门的五人也是不愿意躲在此处的。 “现在该如何?”姚乐冷着声音问。 其余四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姚乐的意思---因为阵法已经启动,短时间内他们是出不去了。不若等在此处,等青元的人或师门的人发现不对,来找他们。这个时间或许需要很久,他们能倚靠的只有姚乐而已。 是以就算每次遇到僵尸时,姚乐都会推一位同门出去,他们也默认了这种做法。 现下,姚乐是在警告他们,除了依靠他之外别无他法,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此处,或还有一线生机。 四人齐齐摇头,“自然是听师兄的。” 姚乐呿了一下,对他们的答案丝毫不感到意外。你以为他不想同门乱跑是为何?乱跑一个,他便少一个盾牌。少少的恩惠和施压便能让他们听从于自己,何乐而不为? 姚乐又看了一眼白凯凯,心道,能出去自然带你出去。若是不能出去,师兄会感激你为师兄做的一切。 五人心里想的南辕北辙,面上一片和谐。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弱弱道:“我想小解......”他也知道若是小解,肯定有味道会引来僵尸,就算此地已经臭气冲天,也无人敢冒险。可他白日吃得多,实在有些憋不住。 果然姚乐压着怒气,低声吼道:“忍着!” 那人害怕姚乐将他丢出去,于是开始努力忍。可屎.尿向来不由人,他忍不住偷偷放了个屁。 姚乐只听见噗的一声,四周的臭气突然开始翻滚起来。紧接着,砰的一声,差点震聋他的耳朵。好在他见到不对,立刻退出了房间,还顺手拉了身边的人。 他往里望去,里面来不及出来的三人都被炸得浑身焦黑。烟雾尚未完全散去。姚乐连忙拉着身边的人往外走。他见机不可谓不快,可僵尸跳起来比他快多了。几乎一眨眼间便出现在视线内。不敢再耽误,姚乐拉着身旁的人往旁边闪去。 身后传来短促的叫声,瞬间被抛在身后。 姚乐心里暗自感激着为自己奉献的师弟们,心道,若是出去了,师兄定然给你们每个月烧纸! 身边的人反拽了下姚乐,拉得他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他正要发火,身旁的人道:“师兄!我们被包围了!”姚乐这才从逃命中惊醒过来。 他四下一望,漆黑的四周隐约有黑影晃动,隐隐将他们围住。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竟然是白凯凯。有些犹豫是不是将他推出去。 白凯凯与姚乐一起行动多次,见姚乐这副神情便知道他想放弃自己,将自己做诱饵,姚乐趁机逃命。之前见姚乐放弃那些没用的师弟白凯凯还在幸灾乐祸。想不到转眼轮到自己。他牢牢抓住姚乐的手,道:“师兄,你一人只怕冲不出去,你我两人合作,定能杀出重围。若是出去了,到师门少不得请师兄帮师弟多鉴赏一些法宝!” 姚乐一听,神色变换不已。白凯凯紧张的盯着他的脸色。最终,姚乐面上一松,道:“之前师弟们皆有舍己为人的心思,可惜我修为高过他们也无法救下他们。你我皆是同门,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你的。” 这便是同意了。白凯凯呼了一口气,放开他的手,拿起自己的佩剑。根本不去管姚乐不要脸的不净不实之言,赞同的附和道:“师兄一向对我们这些师弟甚好。” 姚乐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若是出了这鬼地方,师弟还请多帮师兄美言几句。毕竟,若不是师弟......” 白凯凯内心暗骂这不要脸的老狍子,心里又放松了几分,威胁自己证明他真的不会抛下自己了,口里连声附和道:“自是应该的!” 说话间,僵尸们已经离他们不过一米,各个青面獠牙,猩红的血珠子咋的一看犹如飘在半空中,说不出的诡异。 姚乐叹了口气,“师弟你不怪师兄吧?” 白凯凯全部心神被僵尸牵扯住,他道:“自然是不怪的。”下一刻,背后传来一股力将他往前一推。同时姚乐惋惜又带着同情的声音传来,“我自是知道,师弟们都很乖巧。也都愿意舍命成全师兄......太感人了。” 白凯凯胸口被僵尸刺中,流出鲜红的血。所有的僵尸突然都嗷了一声,朝白凯凯跳来。白凯凯瞋目切齿的努力转身朝姚乐望去,怒叱道:“姚乐!!!” 姚乐趁着这个空隙早已跑远,他听到身后的动静不过耸耸肩,心道:师弟们真是好让师兄感动。师兄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不会忘记有一群师弟,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住了自己尊敬的、崇拜的师兄的生命。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 卯时:5AM-7AM 三十.救你一命 幕衡骑着僵尸先生刚一走进,僵尸先生闻到鲜血的味道,速度猛的加快,将身后一群僵尸学子远远甩在后面。 越走越近,幕衡都能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僵尸先生越发难以控制。他一步并作两跳,跳到鲜血味最浓郁的地方,见到不顺眼的僵尸直接拍飞,或踢走。闻到香甜的血腥味后,僵尸先生享受的吸了口气。甚至暂时忘记了他身后的恼人的幕衡。 四周的僵尸畏惧的看着他,贪恋鲜血的味道始终不肯离去。各个肃穆的站在僵尸先生一丈远的地方,有些僵尸甚至疑惑的想去嗅一嗅僵尸先生身上的味道----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僵尸先生身上。当然靠近僵尸先生的,都被他嫌碍事踹走了。 幕衡头一次见到这种情景,心里不是不紧张。她不顾双手无力,牢牢的抓住僵尸先生的头发,从僵尸先生肩膀上探出一点,望过去---地上一人僵坐着,血便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可惜,他已经死了,死前坐在血筑成的五芒星阵内,暂时阻挡了僵尸片刻。 怪不得过来后听不见念诵法诀的声音了。幕衡有片刻黯然,为着地下这人,也为不知道在哪里的师兄。 趁着这机会,僵尸先生开始了反扑。幕衡突然觉得手酸得受不了,特别想放松的坠落下去,让僵尸喝掉自己的血。她心里暗自警惕,却抵不过一波又一波的疲惫。就在她的手要放下时,僵尸先生浑身一震!幕衡哇的一下,吐了口血,如枯叶一般飘了出去。 四周的僵尸早已做好准备,他们齐齐往幕衡掉落的方向跳,你挤我,我挤你,跌跌撞撞的只想接到幕衡。等他们挤出来,排好位置,发现那只香甜的人类不见了。 他们以为那只香甜人类掉落在地上,开始挥舞着手臂驱赶别的僵尸...... 而幕衡早在吐血时便清醒过来,此时并不是在比武,她毫无顾忌的运用灵力顺着被震飞的力度往上一飘,扒在了屋顶上,接着放缓了呼吸。 她看到底下僵尸先生已经破开了五芒星阵,将里面的人提了出来,张口朝他的脖子咬去。幕衡侧过头,逼迫自己不看,心道:原来还是你救了我。 要不是僵尸先生如此托大,一边破阵,一边贪心的攻击幕衡。在破阵的同时受创,导致将她震飞,只怕幕衡已经死了。 幕衡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底下群魔乱舞的样子。她在心里默念着归元诀,仿佛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和希望。 不知过去了多久,幕衡的肚子早已饿得贴到了后背。底下的僵尸才纷纷散去。幕衡瞧见带头的僵尸先生皮肤又饱满了不少,眼睛开始向黑色转变,隐约要成飞尸了。 她暗自心惊,飞尸往往是百年以上甚至几百年的僵尸,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魄而不留外伤。此乃古书记载,为何一个书院,出事不过五年会有如此邪性的东西? 门派到底知不知道? 之前受僵尸先生的影响,幕衡以为书院必然是青元的养尸地。后来清醒后就觉得不可能。青元的所推崇的,以及所做之事皆是斩妖除魔。又怎么会暗地里弄了个养尸地? 而且此地每一个月三个门派都会派人前来历练,更别提新晋弟子只是偶尔遇见希景,偶然才会到书院来。 想通此节,幕衡舒了口气。这样更证明希景会如约前来书院,皆时便可把她和师兄们带出去。 幕衡忍耐到四周的僵尸都散去,这才如燕子般落到地下。她俯.下.身去瞧地上被吸干血液的同门,想知道他是谁。刚看清地上的人穿着白衣,并非青元门派,乃是千古门的人。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幕衡一直在戒备着,虽早有预感,还是被唬了一跳。她飞快的伸手将地上的人身上的腰牌,不敢恋战,一个纵身往外跑。 她之前便看好一条没有僵尸走过的路,当下不再迟疑往左拐去。一只跳尸突然出现在幕衡面前,她斜斜一侧身,看到这只跳尸身上的衣服是青元的三色道袍,是谁...... 幕衡未敢停下,有如一只雀儿一样晾过他。那只穿着青元道袍的跳尸神色茫然的挥舞了下双手,又继续往前跳了。 幕衡心里隐隐有种预感,此次来的师兄们,只怕皆已遭到不测。若是她找不到路出去,迟早也会步入后尘。门派必然出现了什么问题才会这么久没到。那么只有冒险去瞧瞧藏在书院的秘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抑制不住这种悲哀的想法,只能飞快的奔跑着找着路来平复自己的不安。 这里一片寂静,除了黑暗再无其它颜色。幕衡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早已过了希景所说的第二天下午,太阳依旧没有升起来,仿佛永远不会升起来一样。 一个转身,幕衡避过了游荡着的僵尸,浑身肌肉酸痛。她放松的半倾斜靠在墙上,思索着进来发生的事情。一只手,冰冷而准确的抓到了她的手上。 幕衡立刻凝力成拳,一拳打过去,对方轻松的接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顺势将她拉了过去。幕衡大惊,拼命挣扎。来人拖住她,带着她跑到一处空荡的没有任何僵尸的地方,这才轻轻说道:“是我。” 幕衡有片刻的呆滞,是谁? 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声音是幕源师兄的。她有些不敢置信,凝神往幕源瞧去,同时嘴里问:“幕汁师兄?” 来人苦笑了下,“我是幕源。” “幕源师兄?你不是没来参加试练?”幕衡警惕的像炸起浑身毛的小动物。 “你不用如此警惕,我的确是幕源。当时我一靠近此地抑制不住情绪,先回我家的地方瞧了瞧。等我赶到书院时,你们已经不见踪迹。我绕了几圈,迷失在书院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同门的人,师兄他们呢?”来人松了一直拖住幕衡的手,任由他上下打探。 幕衡仔细瞧了又瞧,面前肥嘟嘟又嫩的脸的确是幕源师兄的,有些疑惑的问:“你进来此地多久了?” 三一.变故突生 眼前的幕源不似自己狼狈不堪,衣衫整洁的如刚洗漱完毕。 “不超过半个时辰。”幕源答道。 不超过半个时辰?幕衡仍然有些狐疑。她进来这么久,照她的感觉来看,几乎已经快到第二天下午。为何幕源不过刚进来半个时辰? “你进来时,天色如何?”幕衡问。 “没有,我不过比你们晚一刻钟进来。”幕源怔了怔,问:“怎么了?” “我在书院内呆了差不多一天。”幕衡答道。 幕源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他甚至伸手去摸幕衡的额头。 他这样下意识的反应,反而让幕衡相信他了。幕衡转头避开,皱着眉,“师兄,我没有生病,也没有感染伤寒。” ......怪不得,明明时间到了,希景却未出现。因为书院外与书院内不是一个时间。书院外刚到卯时,希景当然不会出现。 若继续按这个时间走下去,他们起码还要在书院内呆八天。是冒着随时被僵尸发现的危险,东躲西藏八天?还是找到书院暗藏古怪的地方,或许便能提早出去,获得一线生机? 没有犹豫多久,幕衡将她在书院遇到的事情全告诉了幕源,然后道:“我准备去找导致书院古怪的东西。” 幕源点了点头,到了如此黑暗的地方,他似乎也收起了活泼的一面。他道:“师弟所言有理,不知道我们应该从何处找起?” 幕衡道:“我猜测应该在书院放置重要位置的地方。我也还在找......我阵法不行,绕来绕去都绕不出去。”提起这个,幕衡有些郁闷。在青元门派内,因为她上进肯学,几门功课很轻松的掌握了。唯独阵法,她总是弄不明白。 “幕源师兄可还记得书院的大概位置和规模?”幕衡有些不抱希望的问。时隔多年,幕源还记得有个书院已经不错了。毕竟当时幕源不过七岁。 幕源没有丝毫犹豫,道:“还记得,你等我回忆下。”见幕衡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他解释道:“我从小就过目不忘,之前我父母想让我来书院进学,来此地游过一次。” 幕衡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随即幕源凭着记忆在沙地上画出了书院的大概雏形。画出来后,他笑了,道:“书院上长下宽,真如一副棺材似的。” 幕衡将灵力聚集在双眼,一瞧过去,也觉得书院的构造很像个棺材。 幕源在图上点了几个点,道:“一个是他们的藏书阁,一个是先生的休息室,还有一个是周末才归家的学生宿舍。” 这三个地方离得不是很远,幕衡对书院不了解,道:“我们一个个看过去吧。” 她虽然对幕源仍然有些疑虑,却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有了人陪,黑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幕衡开始有兴致聊天,“师兄,你去你们家的地方看过了?” 幕源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书院伸手不见五指,于是回道:“看过了。烧的只有土了。” 听见幕源心里的苍然之意,幕衡想起村子里的大火,死在自己面前的莫老汉。她沉默一会儿,安慰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过了一会儿,幕源带着笑的声音才传来:“你才多大?怎么老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紧跟着幕衡听到身侧幕源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如之前那次一样,像在忍受什么痛苦。幕衡关切的问:“师兄,你这是旧疾吗?是否有带药?” “不用!”幕源刚硬的拒绝,他刚说这么一句话,浑身开始发抖,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师弟,你先过去。我马上跟来。” 幕衡从戒指内掏出一颗保宁丸,闻言,很想学希景冷笑下。她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她把保宁丸塞到幕源手里,“这是小师叔备的药--用来止痛的。” 幕源不留情面的推开她,“你先走。” 保宁丸滴溜溜的掉在地上转着圈,幕衡突然想到,好似这一路走来都没遇到僵尸。随即回到了现实,好声好气的劝幕源,“若是不舒服,及早吃药才行。我们如果找不到源头,只能在书院内混八天。这八天内——” “滚!”幕源突然打断了幕衡,并且朝幕衡大吼。见幕衡不走,根本不顾压低音量,不担心是否会引来僵尸,“你不走我走!”说罢,扭头就走。他浑身痛得一抖一抖的,可脚步却未停下。 担心幕源出意外,幕衡连忙跟了上去。幕源察觉她跟在身后,身影停顿了下,“幕衡师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现在,师兄求你,你先去那三个地方,我马上便来。” 幕衡听出幕源声音里压抑的痛楚,筹措片刻,道:“好,我先过去。但你一定要来。”她见幕源似乎点了点头,转身朝藏书阁飞奔而去。 背对着幕衡的幕源听到幕衡的脚步声远离了自己,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发出了一声低吼。接着,他的两颗虎牙越长越长,一直长到下巴。指甲也变成了青色,又坚又硬。 他到底是什么?重回南湖镇后他也时常问自己。或许是苹果口中的妖怪吧! 等这一轮的痛苦过去,幕源的身躯又长了一圈,此刻的他看起来已如十五岁的少年。好在在这黑暗中,幕衡师弟不会发现自己太大的变化。幕源望着恢复了正常颜色的指甲,心里很是苦涩。 幕源收拾好心情,整个人犹如一道飞影往幕衡的方向飞去。他离得远远的便听见幕衡在跟人打斗,脚下更快了几步。 但见,幕衡双手成拳,灵气覆盖,一拳拳的打到前面那只僵尸上。而那只僵尸屹然不动,偶尔动下双手去捉幕衡。犹若猫捉老鼠一般。 偶尔抓破了幕衡的皮肤,透出丝丝的血液,那只僵尸便会陶醉的吸气。 幕源认得他,那只僵尸生前名叫江森,是书院的夫子,学子一般尊称江先生。平生除了好酒便是好书。现在酒变成了血,仍然一日三四次来藏书阁游荡。 幕源心里暗恨自己没想周全。想不到还有一只快要变成飞尸的僵尸不惧怕自己的威压。他嘴里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三二.还信我吗 幕衡见到师兄心里一松。没忙着寒暄,趁着师兄袭击江森时,腾出手在戒指内摸到一张希安准备的保命符,她两指夹起,嘴里念着法诀,“......急急如律令!” 这张符放在很内里,幕衡也是刚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张符。 那张符无风自动的立在半空中。幕衡盯着它瞧了半响,期待它能把面前的僵尸击飞,或者发个雷劈他也行。可那张符调皮的立在半空中,什么也不做。幕衡不得不放弃盯着它,心里暗自奇怪,不知道是念错了,还是法力不够无法驱使。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符动了。它慢悠悠的朝江森飞去,江森被幕源牵制住,余光还是瞧见幕衡在做什么。他见到这张慢悠悠的符,嘴里发出阵阵嘲笑,想也不想的一掌击飞它。可符犹如粘在他手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干脆不再管他,凶神恶煞的跟幕源打了起来。 幕衡见这张符没有效果惋惜了一秒,立刻挥舞着小拳头冲了上去。灵力刚碰到江森,江森身上突然闪起了白光。他猛的一哆嗦。见机,幕源一招黑虎掏心往江森身上招呼,手一碰到江森,还没来得及抓进去,他身上也闪了一道白光。 幕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张符起作用了。 希安送给幕衡的保命符附上了净化之力,遇上一切阴邪之力都会从根源净化。江森已经感觉到不妙了,贴着符的那只手掌不断传来炙热之力,与此同时,他修炼多久的阴力渐渐被这点炙热之力吞噬。大惊之下,他下意识的透过胸口吸着幕源的精魄!幕源岂会让他得逞?他嘶的一声,两颗虎牙渐渐露了出来。 就在幕源和江森忙着对抗保命符时,幕衡秉持着趁他病要他命的作风,一拳又一拳的打到了江森身上。每打一拳,江森就抖一下,身上的白光亮得更快了。 幕衡还在奇怪这一人一尸怎么不动了,见江森不动,更是一拳拳砸下去。让你喝血!让你欺负人!让你这么变态!让你不到五年就变成飞尸! 几十拳下去,打得江森龇牙咧嘴,一个劲的嚎叫。幕衡又听不懂,随他叫。又是几拳下去,幕源忍无可忍的叫到:“够了!” 幕衡又往江森身上补了两拳,奇怪的问:“为什么?他马上就要死了。” 师弟啊,你再不住手,师兄也要死了。幕源难受得想哭,也知道不能怪幕衡,毕竟幕衡不知道他的师兄其实是个妖怪。他活了十二年才知道自己是个妖怪,怎么能怪幕衡因为不知道他是妖怪,打江森的时候也把净化之力送到自己体内?虽然他不会死,可是难受。他咬着后槽牙,“你休息一会儿,师兄来对付他。” 幕衡别的不懂,落井下石是天赋,她满不在乎的说道:“师兄,你的修为跟我差不多。哪有师弟还在,让师兄操.劳的道理?”说完,她集聚灵力,大喝一声,啪的一掌打到江森身上。 江森浑身白光大闪,发出无声嘶吼。幕源借着这一掌之力,好歹在最后关头将手拔了出来。他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火魃的模样。尖尖的牙齿、银色的瞳孔、长长的青指甲。 幕源看到幕衡借着江森身上的白光瞧见自己的目光全是震惊。他闭上了眼,“师弟,你要找的根源便在我手上。问题是,你可还愿相信我?” 他原本打算待到时机成熟,便把幕衡送出去。想不到一个大意,竟让他功亏一篑。 幕源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脑子里恍然大悟,怪不得苹果一见他便称妖怪。怪不得幕源师兄明明修为与她相仿,却能与僵尸先生斗得旗鼓相当。她戒备的后退了一步,“我如何信你?” “我若想杀你,你早死了。……师兄他们不是我杀的,而是姚乐那群伪君子布阵导致此地阵法改变。只能进,不能出。我可以带你出去。”幕源一向乐呵呵的脸板了起来,配合着他肥嘟嘟的脸,十分没有说服力。 幕衡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随即装模作样的冷着脸,“那么为何一开始你不直接带我出去?” 严肃的氛围被打破,幕源僵直的身体放松了一点,他道:“现在还不能带你出去。” 幕衡将信将疑的问,“那么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 他道:“等王出现的时候。......不会几百年那么久。你眼睛闭小一点,别睁那么大。” 沉默了片刻,幕衡问:“你会吸我的血吗?” “不会,我只需吸收日月精华便可。”幕源见幕衡师弟仍然信任的看着自己,胸口一热,道:“我永远也不会吸你的血,更不会伤害你。只要你还是我师弟。” 幕衡收回信任又儒慕的目光,吐了口气,心道,什么时候是不是你师弟还不是你说的算?好歹现在他不会伤害自己。以后也不一定会遇到了,若是遇到,今天的承诺或许可以再用一次。 于是她道:“只要你还是我的师兄,我自然是你师弟。” 这便和解了,幕衡主动往他身边走了一步,表示信任,“师兄,你先前明明是个人的模样,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五年前,我逃出后,听到村子被毁的消息,又偷偷跑回了南湖镇。结果刚到南湖镇便被咬了,等我醒来,我已经在书院内。但是奇怪的是,每天晚上有人来此处教我吸纳吐息之法。我的牙齿和指甲渐渐能收回去。再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出现在离青元很近的小镇,脑子里除了想为父母报仇,弄明白五年前的事情外,在书院的所有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幕源说到这里,闭口不言。 让幕衡非常不习惯,之前幕源师兄有话痨之称,一件小事也得来来回回仔细说个不停。现在却说得如此简短。她其实更想问幕源口中的王是怎么回事,岂料,她一张嘴,还没说话,幕源已经道:“剩余的事情乃是妖族机密,你确定要听?” “......那么,五年前有妖怪袭击不同的村镇,也是妖族做的?还有,半个月前,我阿爷的村子。”幕衡问,“这个总能说吧?” “妖怪袭击村镇,自然是妖怪做的。只是,”幕源停顿了片刻,“我亦是不知道,是不是妖族指使的。”他说这话满脸茫然,不知道若是查到五年前的事情乃是妖族所做,于他一个由人变成妖怪的人,又该如何处之。 三三.是你祖宗 虽然幕衡心有防备,但是师门情分并非说断便能断的。她见到幕源如此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生不忍。她抬眼左右撇去,就是不与幕源对视。无意中瞧见地上躺着的僵尸先生,惊讶的道:“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僵尸先生褪去了皮肤的青色,长长的指甲缩短贴在指腹上,就连两颗尖牙都变成正常人的模样。只是浑身干枯,看起来乃是失水过多而死。 转念便明白是希安给的符造成的效果。她有些咋舌,早知道这符如此有效,便跟希安多拿几张,这样也不至于一开始被追得跟狗似的。 又在心里噫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发现天空开始蒙蒙亮了。竟能模糊的瞧见四周的景色。进入这里的怪事一件多一件,幕衡也懒得去想了。只不过......天亮了代表希景不久便要到了,到时候幕源怎么办? 幕源发觉幕衡的目光,一直冰冷的眼里流过一丝暖意,“走吧。王要出来了。” 王到底是谁?为什么被关押在此处?幕衡满心疑惑的跟着幕源左踩右踏,似乎是一种玄妙的步子。周围的阴气随着他们的动作翻滚着,一直到最后一步。 眼前像是一下子被揭开了黑帘,幕衡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墙是带着灵力的白色水晶,发出莹莹的光。怪不得如此刺眼。不过随即一股浓郁的灵力冲刷着全身,别提有多舒服。她上下打探着这个水晶宫,里面空荡荡的摆着一副棺材。 棺材亦是白色的,却不通透,有些像羊脂玉,整个棺材透出丝丝凉气。棺材四周雕刻着龙凤,四只神兽穷奇分别做了棺材脚,凶神恶煞的看着幕衡。 幕衡看不出这棺材有多么讲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棺材里不会又是个僵尸王吧?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幕源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幕衡心里大呼,来不及了!你这个傻子!她的手往来路摸去,摸到一堵墙,凉得她手差点冻僵了。 “你别害怕,王不是僵尸。”幕源道,“不过,到时需借你的血解开封印。” 说来说去还是要血,幕衡挤出笑,“师兄,这里太冷了,我还是先出去暖和暖和。你别送我。”说罢,她见幕源没有阻止,沉住气往后退去。 “师弟。”幕源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幕衡转头一看,原本在棺材旁的幕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后面,牢牢的堵住了她的退路。她赞了一句,“师兄,你不是人,速度真快。”老老实实的往棺材挪了几步。 幕源不在意幕衡的挖苦,他彻底变成火魃后,思维也随之改变。现在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便是复活王,再说他本来便不是人了。是以,他道:“师弟,你若是乖乖配合,你仍然是我师弟。总不会让你死的。” 说罢,他手里捏了个诀,幕衡看到水晶宫外站满了僵尸,贴着墙壁,下一秒要透墙而入一般。她打了个冷颤,有些后悔当时没听师兄的,让他处理僵尸先生。现在看来,师兄真被她打出毛病了。 幕源见幕衡乖了,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活泼的性格,“师弟,你过来瞧瞧。” “瞧什么?”幕衡下意识的问,看到在她身后的幕源唰的一下,站在棺材旁,笑眯眯的朝她挥手。 可以拒绝吗?答案显然是不能。幕衡摸了摸鼻子,走了过去,还是离棺材老远,伸长脖子道:“看到了!看到了!”她其实啥都没看到,眼睛都没聚焦。 幕源道:“你再进来点。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幕衡不由暗暗称奇,这幕源怎么又有闲情聊天了?但是她还是不想过去,苦着脸问:“我害怕棺材底下的凶兽咬我,不然师兄你就这么说?” “它们不会咬你的。你走进来些。”见幕衡磨蹭不肯动作,幕源亮了下牙,“师弟,我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才有闲情跟你闲聊。若你不是我师弟......” 蹭的一下,幕衡站到了棺材正中间,离四只穷奇远远的,“师兄,你在说什么?我自然是你师弟了。师门情分岂能说没就没?” 幕源在幕衡正对面,被幕衡逗笑了,“师弟,你猜为何需要用你的血来解开棺材上的封印?” 幕衡嘟嘟囔囔的道:“自然是因为我是活人呗。” “是也不是。”幕源突然弯下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卷画轴。样子非常古朴,放了不少年了。上面有灵光闪烁,幕源手轻轻一挥,只听见啪嗒一声,上面的灵光消散在空中。幕源不急不缓的打开那副卷轴,“你瞧她像谁?” 幕衡瞪着眼睛往画卷内的人瞧去---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人。幕衡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只觉得她长得像个仙女。画中人抿着唇,似笑非笑,手里拿着花轻嗅。画卷里除了她之外便无其它景色。越发衬得她出尘之姿。最重要的是,画卷里的人,穿着青元的三色道袍。幕衡皱着眉仔细打探良久,还是看不出她像谁,犹豫的问:“师兄,这是你母亲么?长得还挺美的。” 幕源面色一僵,呲着牙道:“这是你祖宗!” “我祖宗?”幕衡觉得幕源莫名其妙,她虽不记得父母长成什么样子,但看自己的模样,想必也就是普通人而已。“师兄,你就别开玩笑了。你瞧瞧我,就是个乡下丫头,跟这位仙人没得比。” “不信算了。”幕源见不信,也不言语,继续道:“四百年前,我王遇到人族的公主,喏,就是画里的这位。结果被这位蛇蝎心肠的美人封印了起来。除了她后代的血,没人能解开封印。” “既然如此,你们去皇宫里找几个人不就好了?”幕衡忍不住插嘴。 “你当我们没试过吗?”幕源当然没试过,但是一些老妖怪试过,他们去皇宫掳走了不少皇子、皇女。其中自然少不了与大内供奉打几场。可惜掳走的这些人的血没有一个有用。反而一代代被派出去的妖被月华寺、千古门、青元封印和杀死不少。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血一定有用?”幕衡道,“万一也没用呢?” 三四.再遇二狗 “若是没用,师弟,我想保住你的命也没有办法了。”幕源看了一眼幕衡,“是以你还是祈祷你的血能解开封印吧。” “师兄,你也知道我的,我虚岁不过十一岁,在那之前说不定是在哪里流浪的。跟画卷这位仙子决无瓜葛!”幕衡试图跟幕源讲道理,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听? 说着,幕衡附过身,一把抢过幕源手里的画卷,放在自己脸旁,“你自己瞧瞧......”她惊奇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刚刚那副画卷,到她手上后,突然消失了。“师兄,这不是我弄坏的。画卷已经放了四百多年了,自然......自然存放不住。” 幕源没有生气的样子,“师弟,你现在还未长开,但是你的轮廓和眼睛与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我虽不知道为何,但你一定是她的后代。这幅画遇见你消失了也不稀奇。” 见幕源没有怪罪,幕衡心里松了口气,也有些不好意思。“师兄,若是再遇见这女子的画,我定给你好好存着,送给你。” 幕源摇了摇头,“不必了。师弟你瞧,这上面是什么画面?”说罢,幕源伸手往棺材盖上一指。幕源下意识的跟着手指所指的地方瞧了过去---棺材盖上有无数云朵在飘,她道:“师兄,没有什么啊?这上面有很多云朵在飘......” 接着她头一晕,好似自己一头栽了下去。面前的云朵纷纷散开,面前闪过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最后停留在一个小院内。 小院角落种了竹子,有人在竹子旁的石桌旁坐着,手里拿着一杯酒。他好似感应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来对幕衡微微一笑。幕衡心里一窒,眼前的男人长得太过妖孽,这么一笑,绕是幕衡年纪小,也觉得鼻子一热。她还想继续看下去,脚边一疼,她睁开眼睛!发现脚被穷奇一口咬住,正在撕她的肉。她竟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棺材边上。 大骗子师兄,还说凶兽不会咬我。她忍住痛,手中灵力一吐,打到凶兽身上。接着强忍住疼,把腿从凶兽口中拔了出来。幕衡倒吸了口气,她的脚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了。 随意包扎了下,幕衡忍不住往棺材再望了一眼,棺材板上只见白云飘飘,再没有那种吸力了。 她背过身不敢再看,一眼扫过空荡荡的水晶宫,本来奇怪幕衡到哪里去了,一见水晶宫里竟然多了两个人!她惊喜的叫了一声:“二狗子哥哥。” 二狗子站在一白胡子和尚身边晾阵,见到雪妮清醒过来,转头对她安抚的笑了笑。 不过半月不见,二狗子身上的浮躁已经消失得无隐无踪。他的头上也剃了光头,不过尚未有戒疤在头顶。他身旁的白胡子和尚比二狗子高了半个头,胡子白白的像棉花一样。一串硕大的念珠挂在脖子上,他双手合十,与幕源对持着。 幕衡以为他们会这样对视到天荒地老,幕源忍不住先开口了:“慧问大师,你既不愿杀我,不如放我离去。” “啊弥陀佛,贫僧自然不愿意造杀孽,小施主何不与和尚我一起回月华寺?也避免我们兵戎相见。”慧问双手合十,一动未动,劝导幕源。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幕源问:“我自变成火魃后有害过任何人吗?为何大师一定要收我?” “师父,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收了他吧!”二狗子磨叽得心急,不耐烦的道。 “道云,你虽取名道云是因为话太多,但遇到任何妖怪只要他们有向善之心,我们便应该给他们一次机会。”慧问没有动怒,教育着道云,“再有,你的师父乃是慧海。不可如此无大无小。” 三人说完后,依旧一动未动站在原地。 幕衡也不敢动,怕打破这个平衡。是以水晶宫内只见三人大眼瞪小眼,另外一人站在如雕塑。 跟和尚比耐心是一定会输的,慧问大师不急不躁,嘴里轻轻念诵着经文。道云也安静下来,不再动怒,跟着慧问大师一起念着。 本来声音挺小,可抵不住水晶宫太安静,慧问大师一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为国......” 道云也跟着一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为国......” 幕源本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虽然变成了火魃性子变了不少,可底子还是闲不住。被困在这里动也不敢动便罢了,耳朵里还要受折磨,双重折磨下,幕源动了。 他快如闪电,直接不理那两和尚,朝幕衡直奔而来。慧问也动了,他往左一动脚,速度虽慢,却恰巧挡住了幕源的去势。幕源停了下来,“大师非要和我们做对?” “贫僧但求对得起佛,对得起我。”慧问回道。 道云心有触动,若有所思,双手合十,道了句:“啊弥陀佛。” 幕源哪里耐烦听他们讲这些云里雾里的话?他嘴里发出阵阵唿哨,水晶墙外围着的僵尸又重新聚拢过来,慧问连道:“不可,若那些僵尸一起进来,此地的灵气立刻便被阴气污染!你们的王也会受到干扰!” 幕源呲着牙,“我哪管得了这么多,我们的王,即便满身黑暗也是我们的王!”说罢,他口里连声呼哨,外面的僵尸齐齐往内跳,困住幕衡的水晶墙变得软软的,方便通过。 幕衡恍然,原来之前自己是这么进来的。 慧问仍然不急不躁,“道云,度不度得了,便看你的本事了。” “是,师父。”道云恭敬的行了个礼,秀出了手上的金刚棒。金刚棒通体呈现莹白色,只在两头雕刻着祥云。道云大步走到墙边,二话不说开始杀僵尸。 幕衡一怔,这是度吗? 幕源也是一怔,摇了摇头,讥讽道:“这是度吗?” “以杀止杀也是度。”道云念了一声佛,肃然回道。让他磨磨蹭蹭的去念经文度妖是不可能的,道云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招式。 再看幕源和慧问大师这边,两人依然面对面站着。 幕源看起来没有别的招式可使了,他突然笑了笑,“大师,你认为的正和邪是如何分的?我们只不过是想救我们自己的王而已。难道非我族类,就必须赶尽杀绝?” “若妖族之王一出,世上已再无第二个谈以青阻止他攻向人族。”慧问反问:“若是你,你会如何抉择?别忘了,你之前也是人类。父母双亲也被妖怪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