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牙疼不是病 记得小时候牙疼,大人们就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疼的感觉虽然不至于死人,但安然入睡是做不到了。 叶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阵阵的痛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抄起一面镜子拿到自己的面前。 张嘴,观察。 可以隐约看见位于最里头那颗被蛀虫吃掉大半的牙齿,一半是白一半有些惨不忍睹,中间还有个小窟窿。牙齿周围红肿着,舌头一靠近牙龈附近,就是钻心的疼,她险些要疼得叫出声来,再也不敢随便去碰牙龈附近。 夜色似一潭深水,漆黑深沉。寒风也掺和在黑夜中,在刮过窗檐时,发出呼呼似吹口哨的声音。叶浔起身,趿拉着一双凉拖走去床边,将窗子打开。霎时,冷风嗖嗖地灌入身体之中,寒意也紧跟着侵袭全身,她这才觉得牙疼减轻了一些。 抱着双肩,她凝视着陷入沉睡中的祝镇,在下着雪的夜晚里,显得尤为安宁祥和,如同记忆中的祝镇,分毫未变。叶浔都快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回到祝镇了,要不是因着这次学校阴差阳错地将她派到祝镇来,她或许还是会在宅在学校里不出来,或者是直接就飞到美国去找她哥去了,而不是现在的结果。 蓦地,床上传来震动的声响。叶浔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扫了眼屏幕,才接起电话。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笑:“回到祝镇感觉如何?” 叶浔也笑,说出的话因着牙疼而含糊不清:“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温暖如初,祝镇,这个她小时候生长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出她与平常的不同,似是忍着疼痛,他不由得将嗓音沉了几分,“叶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浔低低地嗯了一声,答:“牙疼。”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突地,传来一阵笑,“自己作的,谁让你小时候爱吃糖,牙齿没被蛀完已经算不错了。” 叶浔不乐意了,小声抗议:“哥,这牙疼还真是要命,难受。别笑话我了,我明天就去看看。” 叶穆言终于止住了笑:“行,你自己看着办,照顾好自己就行。”顿了顿,他问,“这会儿是真枪实弹要上战场了,叶老师,准备好了吗?”叶老师三个字他咬得尤其重。 “叶医生,叶老师不着急,还有半个月才正式开始上课呢,我正好可以好好地准备准备。” 叶穆言拧了拧眉头,他原本以为叶浔是到了祝镇,休息一晚隔天就会带班上课,没想到居然是提前半个月过去了,这让他吃惊,叶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兢兢业业地工作。 他不由得问:“一个人?” 叶浔噤声,自知说漏嘴了,她当初告诉他是同室友一起被掉过来祝镇的,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总归是有个照应,叶穆言对此也就没多反对。 她快速地说了句,“挂了”,便立马将电话线给掐掉了,要是再继续聊下去,保准露馅漏完了,她的这个哥哥洞察力敏锐至极,即使不用她说,他都可以猜到。 “嗬,还学会先挂电话了。” 手机扔向一边,她直挺挺地倒向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都快到十点她房间灯还亮着的原因,没过多久,房东老太太住着拐杖来敲她的房门。 门还没开,房东老太太就在外面喊:“叶老师,今天晚上的风大,一定要关紧门窗啊,据说雪等会还会下大,自己也注意保暖,谨防感冒。” 她无力地回:“知道了。” 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她陡地从床上跳起来,连拖鞋都顾不得穿上就跑去开门,光着的脚丫子接触冰凉的地面,让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正在敲另一间房的老太太被她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说:“吓我一跳,这么急冲冲的。” “婆婆,我牙疼得厉害,您知道哪里不错的看牙齿的地方。” 老太太仰天呆了呆,似是思索,说话语速极慢:“我记得,有个,叫什么来着,”拍了拍脑袋,她继续,“对对对,姓苏,苏医生,就是这个。” “具体的呢?” “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姓苏,你到了南桥街去问,很多人就知道啦。” 挥了挥手,老太太便步履蹒跚地下楼了,嘴里还在喃喃着,也不知是否在思考刚才的问题。叶浔则是进了房间,乖乖地穿上棉拖鞋,泡了一杯锡兰红茶,坐在床头,抄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本,白色的封皮,上面写着偌大的几个字:化学教案,九年级。 叶浔抬起手中的玻璃杯,小啜了一口茶,热茶顺着食道流向胃里,随后将整个身体都点暖。其实她早就将要上课的内容都备好了,只等着正式上任的日子。至于会这么早来祝镇,是想着正好接着这段空出来的时间,好好地游览一下祝镇,这个她幼年时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城镇,虽然大的模样没有变,但总是要亲自出门走一走,体验一遭才知道到底有哪些地方变了。 奈何好巧不巧,她才刚刚到祝镇落脚,牙疼也在她身上落了脚,头两天还不觉得牙疼是什么大毛病,只是轻微的疼痛,吃饭嚼菜不能用力,现在却是疼痛难忍,嘴里那颗龋齿周围的牙龈肿了也就算了,她的半张脸也开始肿了起来,不明显,但是触碰到那半张脸,脸疼,牙也疼。以至于她这几天来都是喝粥度日,其他的就别妄想了。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话是真理啊。”她不由得感叹。 - 清晨,她刚入睡,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声大过一声,只恨不能将门敲个破洞出来。她有些烦躁地掀开被子,后半夜她基本上没怎么睡,这会儿刚有了睡意,又被这磨人的敲门声给吵醒。 “什么事?”带着浓浓的鼻音,她问。 只见房东老太太满脸诧异地望着她,眼底满是疑惑,“叶老师,你的脸怎么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叶浔只觉那股难忍的疼痛劲儿又上来了,她的脸估计是比昨晚更肿了。 “婆婆,什么事?” 房东的视线还是停留在她的脸上,带着诧异还有些许的怜惜,但是听着叶浔这不在意的口气,也就没再过多的关注她不对称的脸,她解释:“一楼的一个小朋友今天也是去看牙齿,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苏医师,你可以和他一起去,免得你还要花精神想着怎么去南桥街那边。” 嘶,这样再好不过了,以免她东奔西走还找不着地方。 叶浔:“麻烦婆婆了,楼下的小朋友什么时候去?” 房东一拍大腿,忙不迭地说:“忘说了,他现在就在楼下等着呢,你赶紧地洗把脸然后下楼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要不然去了那里还要排好长的队,你不知道吧,都是等着挂苏医师的号的病人。” 这个苏医生这么受欢迎? 大概是她脸上的莫名地神情太明显,房东再次强调:一定要去找苏医师! 碍于房东老太太的情面,叶浔不得不收了眼中的不以为然,点了点头。其实哪个医师对她来说不重要,只要能将这牙疼的毛病治好就行。 - 跟着小朋友转了两趟公交,才到了南桥街的门牌坊。 南桥街可以说得上是一条古街,街道两旁的建筑物可以看得出其年代久远,就连路面都是清一色的青砖,而不是水泥铺就而成。虽说外面看起来古旧,但是内里却是相当的现代化,装修丝毫不逊色于某些高档店。 叶浔跟在小朋友的后面,七弯八转,不知路过了多少条相似又不同的巷子,才找着了传说中的“苏医师牙科诊所。”与其他门面相比,这个诊所倒是显得异常平淡普通,简简单单的青灰色外墙,外加一片玻璃墙,上面贴着治疗牙齿的宣传语。她看了看时间,才八点,诊所的大门都还没开,门口就已经排了队伍,可想而知这个诊所是有多么火爆。 “麻烦,让一让。” 蓦地,一道清洌冷然的男音直直地划破空气,传到她的耳里,令她的思维一瞬间停滞。等她再回头去看时,只看见男人清瘦的背影,带着冷冽的气息,他正拿着钥匙在开诊所的大门。 门口排队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男人的身上,而她的注意力却是放在男人的手上,那双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盖白皙圆润。 随后,她的视线往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他的侧脸轮廓,如山水墨画,一笔一划俱是精致。此时又恰逢晨曦乍现,给他的侧脸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给人少许暖意,没了方才的清冷。 他微微转身,叶浔将他的脸又看得清晰了些,却不料他突然朝着她的方向扫过来一眼,就那么直直地撞进她的视线里。叶浔不得不慌乱地收回目光,低埋着头。 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安分地,紧张地狂跳之中。 第2章 苏医生 “石头,你过来。”男人如是说着。 名叫石头的人,也就是站在自己跟前的小朋友,立即撒开了脚丫子就朝着男人的方向跑去,带着一脸高兴与痛苦,像是在与什么做着极大的斗争。 “苏叔叔,早上好。”石头仰头看他,问候。 “恩,这几天牙齿疼痛的状况怎么样?”门打开,他走进去将饮水机的开关打开,不咸不淡地发问着。 石头连忙点头,称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头一天的时候疼得厉害,然后他忍不住将抵在牙齿那地方的棉球给挤了出去,舌头不听使唤地舔着那缺了半边的牙齿,至于后几天,就没疼了。 开水烧好,苏木拿着纸杯倒了一杯,而后递给他,问:“等会儿可能有些疼……”话说到一半卡住,他凝视着石头的身旁的空座位,话锋陡然一转,“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石头摇摇脑袋,如同拨浪鼓,指了指外面的站在队尾的人,“那个大姐姐和我一起来的,等会让她陪着我就好啦。” 叶浔正歪头打量着里面的两个,却不料石头抬手指向她,而后男人的视线也随之看过来,她这才看清楚男人的全貌,五官极为立体,鼻梁高挺,眼眸乌黑深邃,薄厚适中的红唇此刻正抿着。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无波无澜,却于无形之中散发出点滴清冷。 他穿一身纯黑的西装,里面搭着的是一件白色衬衣,似乎是很随意,他并没有将所有的纽扣都扣好,反而是露出脖子处的大片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于无意中透露出诱人的味道。 “大姐姐!”石头喊。 叶浔回神,顺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发现是石头在对着她勾手,似是在示意她过去。她指了指自己,在确认是让她过去后,才挪动脚步,低着头快步走去,尽量忽略男人打探的眼光。可男人的视线像是黏在了她身上,挥之不去,直至她进门,他都还在看她。 猛地,大脑中的一道光亮一闪而过,叶浔想起自己不对称的脸,她早上起来自己都没看到底有多肿,只是隐约觉得比昨晚要肿上一些。她扭头,去看右手边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着实有些恐怖,左半边是完好的,柳眉杏眼;右半边,圆脸绿豆眼,尤其是腮帮子的那一部分,肿得似乎要往下坠才善罢甘休。 扭过头来,她捂着自己的左半边脸,问:“石头,找我?” 石头摸着圆圆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大姐姐,待会儿补牙齿的时候你能陪我吗,我一个人害怕。” 原来是这个。叶浔明了,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即使这笑容看起来略微怪异,但也可以使人安心。 “好,谢谢姐姐。”石头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却被自己的脚给绊倒,直挺挺地就朝着叶浔倒过去。在叶浔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石头的脑袋重重地磕到她的左半边腮帮子上,疼痛排山倒海蜂拥而至,差一点,叶浔就要叫出声来了。 疼,牙疼犹如针扎,疼得她扭紧了眉梢,皱着整张脸,咬紧了齿背,最终还是闷哼了一声。 石头见状,有点儿被她的样子吓到,无措地站在那里,手指绞在一起,扯了扯她衣裳的一角,弱弱地问:“大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浔摆摆手,她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感觉神经都被疼痛覆盖,还没能缓过来。等了几分钟,痛感缓冲了些许,她语气缓慢地道:“和你一样,牙疼。你快些进去补牙吧,我就在坐在这里排队挂号。” 石头绞着的手指放下来,眼中的不安也渐渐散去,他对着她的耳边悄悄耳语:“大姐姐,记得挂苏叔叔的号,苏叔叔最好了!” 苏叔叔?是谁? 石头下颌朝着在不远处调药的男人抬了抬:“就是他!” 他就是苏医生啊。 “好,我一定会挂他的号的。” - 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石头的事情就完结了,而叶浔这边的队伍只增不减,还没排到她,就听见前方有个身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高声喊着:“苏医生的排班满了,其他医生的还有。” 轰地一下,众人做鸟兽散,带着失望返了回去,就剩下两三个人还在,匆匆地登记挂了号,约上时间,就急忙忙地跑了。到最后只剩下叶浔一个人坐在大厅地座椅上,她也失望,可是牙疼拖不得。 拖着沉钝的步子,她走向挂号台。 女护士正忙活着,都没拿正眼看她,就问:“挂谁的?” 叶浔没吭声,她的眼神放在了玻璃窗后面的人的身上,迟迟不肯收回。 女护士顺着她的视线,目光顿时了然,语气中也多了一抹不耐:“苏医生啊,不是刚才通知过吗,已经满了,回去吧,下次再来。” 叶浔眼神划到她身上,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却是清晰入耳:“其他医生的。” 女护士一噎,被她的这一句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弄得尴尬,也意识到刚刚自己断章取义了,别人没说挂苏医生的,她就给人下定义了。 “呃,其他哪个医生?” “都可以。” 最后叶浔被分到了张医生的手中,一个正在实习的牙医,像是第一次接触到病人,他表现出来非常紧张的情绪,就连拿着病例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在轻微地发抖,额上不停地冒着汗珠。 张医生的眼神都不看着她,问:“牙疼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浔:“上周,持续了一周,牙齿周围都肿了,脸也肿了。” 张医生“啊”的一声,蓦地抬眼看她,继而目瞪口呆,脸色开始涨得发红,又开始发白,嘴中还在喃喃自语:“啊,似乎有些麻烦,我还是找师傅去算了。” 刷地一下,他的人影就没了,剩下叶浔躺在椅上歪头,疑惑地凝视着他跑掉的方向。 稍稍等了片刻,张医生才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腆着一张脸,低低地说:“麻烦你能起来一下吗?这个我大概看不了,我让师傅,不是,是苏医生帮你看看。” 她沉默地凝视着他,让他更加不安了,人家好不容易地找到了他帮忙治疗,他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病人,丢给了自己的师傅,感觉自己怎么就这么怂呢。况且这个女病人长得好美,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描而红,双瞳沉静如水,虽说脸肿了,但是也抵挡不住美貌和她身上温婉的气质。 他说话都开始结巴:“真、真的!” 叶浔扬起一个浅笑:“好。” 那笑真好看,让他的脸更红了,尤其是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他糯糯地说了句什么就带着她去了隔壁的房间,师傅在给上午的倒数第二个病人做治疗,正在封窝洞,动作技巧娴熟快速,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封好了。 他小声喊:“苏医生,病人我带过来了。” 苏木扔掉一次性的手套,洗了把手,随后去拿放在桌上的叶浔的病例,大致地扫了一眼后,他又重新戴上一双手套,戴上一副厚重的眼镜,而后淡淡地丢出一句:“叶浔,过来躺着。” 偏冷的声线念出自己的名字,叶浔有片刻的怔愣,而后听话地过去躺着。 苏木:“张嘴。” 一切照办。 叶浔盯着他,她只能看得见他的眼睛,或许是因为他长期戴眼镜的原因,她观察到他的眼皮浮肿,将双眼皮都压了下去,只在眼尾留出浅浅的折痕,眼中还带有着红血丝。突地,他的眉头微皱,拿着内窥镜的手稍微用力压了一下,随后叶浔就闷哼了一声。 啪嗒,眼前的灯光照熄灭。 苏木摘下口罩,拿起挂在白大褂上的钢笔与记事本,快速地写下一行字。叶浔凑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常见的消炎药。 写好后,他递给她,冰凉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腕,“牙龈周围有些发炎,龋齿的龋洞较大,情况稍微严重,你先吃一点儿消炎药缓解一下,明天下午再过来。今天病人满了。” 在一旁的张医生这时候着急地叫了:“师傅,明天下午是你休息,这样不是耽误你了。” 苏木将眼神轻轻地移到他身上,不疾不徐地道:“明天下午你也来,打下手。” 张医生干巴巴地笑,那笑又更像哭,明天好不容易他也休息,这下好了,都是浮云。 话落,新一轮的病人又进来房间,一波五六个人,将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越发逼仄狭小,叶浔和张医生不得不退到门口,看苏木又开始带上手套开始工作。 叶浔问身边的人:“明天下午几点?” 张医生猛拍脑袋!忘了问明天几点!他立马冲着房间里面喊,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听得见:“苏医生,明天下午约几点?” “两点。” “好的,了解!”说完,张医生扭头用着红晕仍在的,并且有越来越红趋势的脸,面对着叶浔,紧张得嗓子都快冒烟,“那个,对面就有大药房,里面可以买到师傅给你说的所有消炎药。” 刚到了就看见了,对面的大药房标志太显著,广告牌硕大,闪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和平大药房。药房的装修也吸睛,清一色的西欧特式风格,在路面上众多的仿古建筑中脱颖而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和牙科诊所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华丽,一个朴素。 叶浔礼貌地道谢:“谢谢,明天见。” 说完就朝着大药房走去,留下张医生在身后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走神。 琳琅满目的消炎药,叶浔看了眼,又看了看时间,尚早,索性百无聊赖地在大药房里晃悠,直到她找到了一个位子,可以透过橱窗很好的观察到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他将袖子撸上来了一截,露出白皙有力,线条分明的手臂,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得见他的侧脸,夹着那幅厚重的眼镜。叶浔盯着眼镜的厚度,猜测度数不低,甚至于有些高,五百度应该是有的,如果他摘了眼镜看人的话,三米开外,雌雄同体;五米开外,六亲不认;十米开外,人畜不分。 她在药房停留的时间太长,药房里的人时不时投来警惕的目光,站在前台的一个女人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想来赶人。可是看见她如此专注的凝视着橱窗外某一处,女人也望过去,看见是牙科诊所里面的那位,顿地笑了。 笑声引来叶浔的注视,两个女人的视线交汇,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不说话,但是眼中的深意,谁都知道。 叶浔首先开口,顺便也将药单递过去:“我想拿这几种消炎药。” 女人动作麻利地装好了药,放在前台,开始算账。 叶浔拿好药,走出去,眼神还停留在牙医的身上。 她想,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了。 第3章 这么近 第二天,六点过一刻,叶浔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一睁开眼,头顶木质的棕褐色天花板就纳入眼底,她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洞孔看了半天,才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 拉开窗帘的一角,一线微弱的光亮挤进房间,起不到大的作用,房间里仍旧是黑黢黢的一片。叶浔望向窗外,青蓝色的天空将祝镇渲染得如同油画布,楼底下有车轮碾过石子路,咕噜咕噜作响,还有人在吆喝着另外一个人赶路;远处还有隐约的灯光,在即将到来的白昼中,光芒越发暗淡。 六点半整,叶浔的手机开始自动报时:今天是3月1号,全天大雪,还伴有4到5级偏北风,请出门在外的朋友们记得添衣保暖。 她这才感觉到嗖嗖的寒意,遍布全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快与空气中冰凉的温度合为一体。搓了搓手,她到床头披了件衣服,回到窗边。仔细看,果然是下雪了,小片的雪,在劲风的作用下,无规则地窜动着。 还有六个半小时,390分钟,算了,还是凑个整数,还有四百分钟,他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叶浔摸了摸自己的脸,消肿了许多,至少看起来不会特别的不对称,给人视觉上造成冲击。牙疼比昨天要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这很有可能是她的幻想,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或许更坏了,那颗令人头疼的龋齿。 洗漱完,穿好衣服,用围巾将自己的脖子和脸围好后,出门。 下了公寓走到街上后,她才发觉室外和室内的温差有些大,屋外的冷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刃一划而过,冷冽得很,雪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厚重至极,可仍旧是不堪狂风的凌虐,被吹得团团打转。叶浔不得不拢紧了自己羽绒服,顶着风雪前进。 “哈欠——”终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仰头看了看还在不断飘落的雪花,感叹祝镇的天气还是这么变态,别的城市都是阳春三月,桃花朵朵的时候,祝镇是北风呼呼地刮,大雪猛烈地下,丝毫感觉不到春天该有的温暖,只有冷,踏实而又彻底的冷意,让你过完一整个如冬天般的春天。 早知道,她应该在昨天就将蔬菜给买好的,不然就不用再大清晨地感受“春天”。幸好市集离着公寓不远,下楼后穿过一条窄巷,就到了。 叶浔将自己需要买的菜在心里过了一遍,便锁定目标,直奔向自己所需要的食材。可是走了几步,她的脚就生了根,走不动了。叶浔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巷子口,那里刚走过去一个男人的身影。她记得他的身材,个高腿长偏瘦,但是不会给人羸弱的感觉,还有熟悉的侧脸,即使因着距离模糊不清,她还是肯定就是他。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大步迈开,朝着巷子口走去。穿越而过,又是另一番景象,那边是热闹的市集,这边是各式各样浸浴在奔腾热气中的面馆,人来人往,你呼我喊。 “拉面咯,好吃的拉面,要来一份不?美女。” 叶浔正站在一个兰州拉面馆的门面上,挡住了入口的一部分,经老板这么一喊,她也就要了一碗拉面,只是在付钱的时候,叶浔问:“老板,刚才是不是有一个高个儿,大概185左右,相貌长得像明星的男人走过去了?” 老板正往碗里到面条,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张口就说:“我知道,长得像梁朝伟嘛。” 哪能和梁朝伟比,梁朝伟现在都是遭老头子一个了,他比梁朝伟好看多了。 叶浔:“您看见了?” 老板朝右上方的一家西餐厅努努嘴:“就在那边,你说的那个男人每天早上都会在那里坐上十几分钟才离开。每天都有人上前来问这个男人,我都记不清你这是多少个了哟。” 因为他在这闹市中太突兀了,太显目了,大衣被他放在椅背上,他里面仅仅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叶浔一直觉得很难有人将白色的衬衣穿出好的感觉出来,可苏木显然是个例外,和贴的线条,合适的弧度,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将他衬得纤尘不染,如同外面纷飞的雪花,带着凉意却又分外美丽。 叶浔将买好的拉面打包,疾步朝着西餐馆的方向走去,在靠近西餐馆的时候,她停下来吃了几口面,随后扔进垃圾桶。 推开西餐馆的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像是两个世界,吸了吸鼻涕,叶浔走向前台的同时,余眼四处寻找着他的身影。 “你好,请问需要点餐吗?” 叶浔快速答:“一杯豆浆就好。” …… 沉默三秒,服务员才幽幽地出声:“对不起,客人,我们这里是西餐店。” 叶浔卡壳,终于将注意力放在餐单上,大致地扫了一眼,她淡淡地说:“麻烦来一份和那个坐在靠窗的,正在看书的客人一样的食物。” 服务员惊愕,重复一遍:“您确定吗?” “是。” 说完,叶浔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走去,眼神则是搜索着他附近的空位子,结果却令人失望,西餐馆虽然大可是人几乎已是坐满了,如果想能有一个好位子坐,已是奢望,有位子空出来已经是不错的了。 她不得不找了一个离着他五米的位置,坐在他的斜对角,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恰巧坐壁灯下,暖黄的灯光将他的侧脸线条柔化了不少,隔着五米的距离,叶浔能清楚地看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唇角一丝不苟地紧抿着,似乎还皱了皱眉稍。 皱眉?她视线下滑,看着他手中拿着的一本外文书,深蓝色外皮,上面印刷着一连串花体英文字母:ics(牙髓病学)。 看的专业书籍啊……,遇到看不懂的地方? “客人,您点的餐好了。”服务员的一句话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叶浔转身接过,目光停留在餐盘上十秒钟才撤回,拿起餐盘中的一杯冷开水,她猛地一口喝掉,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而下,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而后开始吃面包。 真是……将就的早餐,一杯冷开水,一片白面包。 蓦地,听到啪嗒一声,他合上书本,穿好大衣,起身走了出去。 叶浔赶紧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包,却因着急而噎着了喉咙管,拍了好几次自己的胸脯才将其咽了下去,而后急匆匆地跑出门去,紧跟着他的身后。 出门了才发现,围巾忘在了西餐馆,叶浔也不顾,直接顶着大雪,顶着风刮,缩着脑袋跟紧他,直至他上了公交,再也看不见了,叶浔才挺住脚步僵直了身体站在站台。 刚才啊,就在他上公交车的时候,两人才隔着两米的距离,那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风雪的味道,清冷的气息,像致命地毒/药,让她上瘾。 即使那么近的距离,他都没看过来一眼,可她就是很高兴。 第4章 龋齿 下午两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叶浔出现在诊所的长椅上。她注意到今天来诊所里的人特别少,只有一个老人和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正在长椅上焦灼不安地等候着主治医生的到来。 她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过去了五分钟,张政也就是张医生和苏木仍旧没有出现,叶浔的视线开始紧盯着门外,期待着那人的大衣的一角出现在视野之中。 片刻,还真的等来了两人的到来,带着重重地喘息。叶浔连忙走过去,观察,两个人都有些狼狈,套在外头的外套已经沾染上了泥泞,如同洒了一层淡淡地灰褐色粉末,在黑色的大衣上显得尤为明显。 不待叶浔发问,张政弯腰,缓了口气解释:“抱歉啊,路上、碰到车祸现场,师傅上去帮了个忙、所以耽搁时间了。” 难怪身上有一股铁锈的味道,不浓厚,但不容忽视。 叶浔眸光微深,道:“没关系,救人要紧。” 苏木也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抱歉,再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白色的袖口上染了一丝血迹,极缓慢地蔓延开来,红色在洁白的袖口处分外明显,他应该是去洗手和换衣服去了。 张政没去,人在一旁,开始喋喋不休,一惊一乍地讲述着车祸现场,伤亡有些惨重,两个年轻小伙子都被压在车底,脸上身上都是血迹,看着挺渗人,周围围了一圈的人站着,眼巴巴地瞧着受伤的人,无能为力的眼神。好在苏木路过,看见了,二话不说,立马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拨开人群挤进去,冷静理智地开展救助工作。 张政发自肺腑地感叹:“师傅,真的是,太帅了!” 叶浔歪头,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认为——他就该是这个样子。 “张政,你带病人进来。”隔壁的房间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张政立马听从号令,将叶浔从另外一个门带了进去,叶浔这才发现房间有好几个门,都是连通的,难怪许久都不见他走回来。 似是刚刚洗完手,他的手上还挂着水珠,水珠顺着手背上青色的脉络一点一点往下滴,不一会儿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双被冻得泛红的双手,指尖上捏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签子。许是靠得木签太近的原因,架在他脸上镜框往下滑了一段距离,露出他略显疲惫的双眼,带着红血丝,眼皮倒是没了之前肿,露出该有的双眼皮,薄薄一层双眼皮,看起来更像内双,但是眼尾稍稍往上吊,添了几分秋色。 这样的一双眼睛,若是笑起来,肯定勾心摄魂。 “等会要是疼的话就告诉我,我先用看看牙齿的具体情况。”说罢,他套上手套,拿起牙钻和内窥镜开始正式工作。 叶浔下意识地就舔了舔自己那颗坏掉了的牙齿,可是舌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的身体如触电般,轻微地抖了一下。 是苏木拿着内窥镜压着她的舌,没有用力,但她却是不敢再动了。 他:“尽量不要动舌头,也不要舔牙齿。” 叶浔自喉咙管里压出一声:“嗯。” 片刻,牙钻的声音响起,在原本安静到针落可闻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凸出,叶浔的感官却是越来越敏感,那颗牙齿好像是很难对付,不停地被打磨又被清水冲刷,再次被打磨。随后,她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积蓄在嘴里的口水,已经到无以复加,再不让她吐出来,就会流出来了。 她看向苏木,可是他的眼神紧盯着她的那颗牙,且面部表情越来越严肃。就在她的口水将要顺着嘴角流出来之时,他才淡淡地抬眸与她对视一眼,而后不疾不徐地说:“将嘴里的口水吐出来吧。”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含着那么多的口水了。 叶浔重新躺下去,脑袋前方的灯光照到眼睛上,有些晃眼,她微眯双眸,问:“苏医生,情况很糟吗?” 苏木手上调药的动作微顿,解释:“整个牙齿,有三分之一被蛀掉,牙根也受损了,换个说法,就是烂掉了。” 听起来像是有些严重的样子,叶浔望着他的眼,疑惑,“需要拔牙吗?” 药调好了,他将灯光对准她的整个腔内,准备开始上药,手上的动作精准迅速,不一会儿,他将药上好了。关掉灯,扔掉一次性手套,就着身旁的凉白开开始洗手,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双手又泛红泛紫。 叶浔坐起身,等着他回话。 “不需要,也不建议拔牙,如非必要,还是保持最原本的东西就行。” 口里渐渐充斥着药味,是从那颗龋齿上传来的,还带着少许麻意,刺激着周围,叶浔认真问:“那补牙?” 他淡淡地恩了一声以作回应,而后转身拿起笔,在薄薄的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划下一连串的波浪线。叶浔抬起身,凑过去看,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些像磨完牙以后漱口水的味道,泛着清新的青枣味。她发觉每个作为医生的,似乎都写得一手好签名,只要随意的一条波浪线就行。 “这周注意饮食的清淡,如果牙齿有任何不适的话,可以到诊所里来就诊。今天只是上了药,清理一下牙齿,下周三就正式开始补牙,如果你要咨询补牙的相关事宜的话,可以去前台了解也可以找我。有问题吗?” 话说得如此简单明了,叶浔一下子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像问什么都会觉得有些许唐突,思索再三,她终于憋出三个字:“苏医生。” 苏木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可她觉得他像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没有丝毫感情的成分。叶浔从那双灰褐色的双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她脸上的表情和他没有不同,未见着急,同样是是风轻云淡,只是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和放在背后紧握着的双拳提醒着她,她很紧张、非常紧张。 苏木:“?” 叶浔:“能否留一下苏医生的电话号码,如果出现问题,我可以和苏医生电话联系。” 其实这是个很正当的要电话的理由,甚至说起来都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病人存着医生的电话,不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发生而不知所措吗。然而在她看来,一切再普通不过的,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同寻常。 沉默的空气,时间流逝过去一秒,让叶浔觉得像是过了一天,煎熬漫长的一天。 唇齿亲启,他用着低沉冷凉的声线说:“抱歉,我不用手机,如果要和我联系的话,拨打前台电话说找我就行。” 脸在一瞬间发烫,她低头,将放在手背后的上捂着自己的脸,手上冰凉的温度贴着面颊,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略微浅笑:“好的,有问题会找苏医生的。” 有些,独一无二的苏医生。 “恩,好。”他开始脱下白大褂,轻飘飘地将它丢在椅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步伐之间有些急促。不一会儿就走出门外,在巷口转了弯,消失不见。只剩下叶浔坐在椅上,凝视着他消失方向,良久,她起身走向大厅,无意之中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惊觉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而她浑然不觉。天色开始暗了,雪还在继续下,大厅里的这个点几乎没人,只有在前台的两个女护士,在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电影,估摸是看得搞笑类电影,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 笑声在空气里不断地蔓延,直至铺满整个大厅,回荡。 叶浔走过去,俩护士才收敛笑意,眼神却还是瞥向电视,稍年轻的一位询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叶浔提了提嘴角,微微笑,那笑带着暖意,让年轻护士有片刻怔愣,脸上也开始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太漂亮了,本来面貌就姣好,眼神温和,几乎没什么攻击性,一笑起来更是好看,整个人周围都充斥着暖意,恨不得要按将人暖化了。并且她觉得这个漂亮的女人身上的书卷气息特别浓厚,给人的感觉……很像老师。 “我是苏医生的病人,想确认一下苏医生的排班表,以免弄错了时间,可以吗?” 年轻护士呆呆地点头,“行的行的,您稍等一下,我去看看,顺便帮您记下来。” 几分钟过后,女护士小声念叨着:“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啊,算了,不用这样算,我真是蠢。一周七天,周末无休,苏医生只有周四下午……” 叶浔问:“只有周四?” 女护士连忙挥手,“不是不是,还有周五的下午。” 叶浔含笑点头,谢过女护士。 女护士挠了挠脑袋,见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浔:“没了。”只是在想他刚才略微着急的跑出去是否是有急事。 女护士却是感叹一句:“苏医生真的好忙的,除了固定的上班外,周四和周五的时间股贡献给家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了,给他补习去了。” 叶浔倒吸一口冷气,家里调皮捣蛋的孩子? 第5章 你是? 女护士见状,忙补充:“苏医生有一个侄子寄住在他家,那个孩子就是一小坏蛋,尽惹一些麻烦事,不好好学习。” 叶浔点头,谢过女护士,迈开步子开始往回走,那是刚才苏木离去的方向。她的步子也有些急促,往前走着的同时四处张望,一不小心就撞上对面正迎头走过来的人。 她急急地退后一步,捂着鼻子道歉,声音瓮声瓮气:“对不起。” 过了许久,面前的人都没有反应,她这才低着的头抬起来,入目,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同样是精致的容颜,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是不好惹,周身的气场都能将人压死,一双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就连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他轻轻将手搭上叶浔的肩上,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叶浔,找到你了。” 叶浔缩了缩肩,小声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真是千年难遇,她哥居然卸下日理万机的事物,从美国飞回来,想必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叶穆言挑眉:“回去再说?” 叶浔愣了愣,回去再说?还是不要了,估计等他见到她租的那个公寓,肯定二话不说就会逼着她把房子给退了,那种装修老旧,样式古朴的房子,还入不了叶穆言的法眼,只会被引来他无情的讥讽和嘲笑。 搓搓手,叶浔拒绝:“不要,你肯定早就定好了地方。” 叶穆言不说话,放在她肩上的手转而揉了揉她的脑袋,脸部线条此时软了不少,声音里也是满满的暖意:“那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叶浔抱肩,拿出点儿气势问:“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还需要我的意见?”顿了顿,她继续,“这次回来干什么?” 叶穆言:“一帮老同学聚会。” 叶浔惊呼:“哥,难得啊,你也会有同学聚会这种事情?”你不是向来都是瞧不起同学聚会什么的吗,还嘲讽同学聚会明面上是打着叙旧情,聊往事,实际上是各自攀比谁的生活过的更好,都是一群被社会打磨成了精怪的人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叶穆言猛拍她的脑袋,嗓音冷了几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妮子,现在还敢嘲笑他呢。 “什么都没说!” “不是你想的那种同学聚会,准确来说应该是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了,也算得上是半个生意上的伙伴,这次人能聚齐,不容易,索性我也就放下手中的事物,先来看一看。凑巧大家选择的地方在祝镇,还能来看看你。” 难怪,只是一帮男人们的聚会,她去的话有什么意思? 想法咕咚咕咚如泉水般从心底冒出来,叶浔仰头看他,眼眸里亮晶晶的,“哥,我能不能……” 叶穆言快速打断,语气坚决:“必须去。” 为什么? “都是业界精英人士,长得也都不错,去挑挑,看看有没有你看中的,行的话,就试着处一下对象。” 挑?又不是挑萝卜白菜,哪能这么随便。她的这个哥哥何时开始当起媒人的行业了? 脑回路转了许多个弯,叶浔最终还是将心理想法说了出来:“不太想去。” 叶穆言凝视着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走到远离风口的地方,咣当一下,微弱的火光在昏暗起风下雪的天气里明明灭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烟点燃,丝丝烟雾缠绕在他的周围,将他的面容遮掩,模糊不清,就连表情都看不大真切。 他的嗓音似乎与风雪同化,冷而淡,“去看看又不会掉块肉,都26岁的人了,不是小姑娘,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了如果,你实在是不想去的话,就不勉强你去。” 叶浔心里咯噔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快冻僵了,就连牙疼的感觉都快感受不到。她知道叶穆言已经开始不高兴了,其实他向来很少干涉她的事情,大多只是给出建议,并没有强迫她,有喜欢的就上,不喜欢就拉到,就这么简单。但是这一次他似乎有所不同,神情严肃到让她联想到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或者正在发生在他的身上,而急着将她托付给一个可以依靠的良人。 叶浔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就那样用着手指摁灭烟头,“什么都没有,走,跟哥哥一起去看看。” 他在绕开话题,她还想问,只见他已经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叶浔看着他的背影,脊背笔挺,似是屹立不倒的巍峨高山,可骨子里却散发出决绝的气息。人影远了,看得不清晰了,叶浔才小跑起来,与他并肩而立,只是身高比他矮了许多,到他的肩。 她:“哥,你还有我呢。” 叶穆言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不咸不淡地答:“恩。” - 驱车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叶穆言才带着她到了已经定好的地点。叶浔在要下车的时候,叶穆言很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扶着她下车,这让叶浔不禁莞尔,叶穆言真是把绅士的儒雅风度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叶浔拉了拉他的衣袖,叶穆言不得不低头无声询问。 叶浔:“其他人不会都已经到齐了吧?” 眼眸中的光亮一闪而过,叶穆言轻声答:“齐了,除了一个人,会晚到。” 语毕,叶穆言携着叶浔走了进去,没注意在他们进门之前,一辆颜色低调暗沉的路虎停靠在路边,而后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及膝盖的翻领大衣,带腰带,手上也带着黑色的皮手套,拿着一把暗沉墨色的雨伞。在灯光的照耀下以及黑衣的衬托下,他的肤色白皙如玉,薄唇微抿,睫毛上沾着雪花,就连那双眸子里好像也染上雪,凉,但却是恰到好处的凉意,不会使人觉着寒冷。 站在门口的迎宾不觉晃了眼,这个男人,比之刚才的带着女眷进去的男人,长相还要好看上几分,如同谪仙,可远观但是却不敢靠近,怕因着自己的靠近,而使之染上了人间烟火。 男人询问:“a0228号房间。” 迎宾回过神来,咽下口水,努力镇定地答:“右转,二楼左边的走廊最里面。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谢。” 迎宾傻傻地应了一句:“不客气。”随后视线紧跟着他的身后,直至男人转弯看不见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嘴里喃喃:“感觉自己好像见到神仙了”美得让周围黯然失色。 苏木依照着迎宾说的路线,找了过去,正欲推门进去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娇笑的女声,黏腻至极。他的开门的动作顿住,抬眸看了眼门牌号:a0228,是这一间房,没错。可是那里面的女人的声音太炸耳,当然男人调笑的声音兼有之。 吱呀一声,他还是推开门,逆光站在门口。房间里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静止,不多久,就有人上前来拍着他的肩,朗声大笑:“苏木,你来了啊,果然又迟到了,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一样。” 那人呔的一声,让身旁的女友坐向一边,挥手示意让苏木过去坐着,苏木依言,坐下来,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前尘往事。 至于坐在包厢角落里的叶浔,眼中的愕然与惊讶再明显不过,好在周围的灯光昏暗,无人察觉,而叶穆言也不在身旁,而是在另一头的沙发上,与一个看起来颇有涵养,身上文化底蕴浓厚的外籍男人聊着天,外籍男人的中文似乎不大好,一直用着英文在与叶穆言快速交流。 她忍不住喃喃:“苏木也是她哥的老朋友啊,真是,凑巧。” 叶浔望过去,苏木虽然与他们交谈着,可是眼底没有多大的光芒,如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雾气,模糊不清。看来,他对于交谈的话题没有多大的兴趣。聊了一会,两人之间便沉默了下去。那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掏出手里的手机,乐呵呵地对苏木说:“留个电话吧,方便以后联系。” 叶浔摇摇头,傻大个,苏木是没有手机的。 果不其然,苏木张嘴说了些什么,那人伸出去的手,更是尴尬至极,干脆就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也不重新装回兜里,随后找了一个人多的位置,重新坐下来与他人闲聊,徒留下苏木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拨弄着手腕的表。 包厢里的灯光陡然暗了许多,打下来旋转着的五彩光芒,歌曲也随之从音响里逸出来,有人点了一首王菲的《传奇》,生动地唱着。 叶浔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声音不轻不重,喊:“苏医生,你也在这里啊。” 苏木扭头,看她,问:“你是?” 第6章 奇怪的女人 叶浔猛地卡壳,一时之间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她望着他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但是眸中掺杂着些许疑虑,似是在努力回想着面前的女人到底是谁。 明明还在前几个小时帮她看过病,现在却是分毫都认不出来了,认不出她就是他的病人。 叶浔敛眸,理了理情绪,再看他时眼中已无惊愕,她语调温和地提醒:“叶浔,下午看牙齿的病人。” 苏木这才回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女病人,占用了自己下午的的部分时间,但是他并没有刻意记病人的容貌特征,因此不记得叶浔长什么样子,但印象中记得她的声音,很温和柔软的女声,听起来很舒服。 “幸会。”他的薄唇中最终说出这两个字。 叶浔抿唇,她的眼神注意到泛红的双手,似乎左手靠近小指的地方肿了,还生了一颗小小的冻疮。离得近了,她瞧清楚他两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眼中的红血丝更浓了,将整个瞳孔周围都染成一片浅红色,严重的疲劳与睡眠不足,可能还有别的什么。 叶浔一言不发地走开,去对面要了纸杯与开水,滚烫的开水冒着热气,蒸腾而上。她将开始递至他面前,慢慢地说:“喝点儿开水吧,或许会好一些,外面的天气太冷了。” 苏木凝视着眼前的手几秒,而后移开视线,含着凉意的嗓音,说着:“不用了。”起身,他走向门边,连和其他的老朋友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掉了。 叶浔想,或许他没想过来,只是为了露个面,证明自己还是原样,随后立刻离开。 端在手上的开水已经冷了大半,叶浔转眼去看叶穆言,他和那个外籍男人相谈甚欢,眼中的赞赏中意分外明显。想都没想,叶浔拿出手机,开始拨打叶穆言的电话。 叶穆言睨了眼放在远处的手机,转而看向叶浔。 无声地询问:干什么? 叶浔霹雳啪哒地编辑短信,而后挥了挥手机,起身,也朝着门外走去。 叶穆言盯着手机上的几个字——哥,我有事,先走了,这里面没有我看中的男人,真的,我发誓。 - 一走出门外就被冷意冻得哆嗦,房间里有空调,这外面可没有,她不得不捂紧衣裳。右手边是长长的走廊,铺着大红色的地毯,高挂在头顶的玉兰灯罩打下暖黄的灯光,消散了不少寒意,但仍旧冷。 叶浔低头弯腰,三步并作两步,走在他的身后,离着他50米的距离。彻底走出门外了,叶浔才发觉不过才七点,天色暗沉得不像话,风雪肆虐整个城市,越来越大,似乎有暴雪趋势。路面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叶浔走上去试了试,积雪已经到小腿肚以上了,且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厚度更深。而栽种在路两旁的枝桠,早已经被雪压得弯了腰,甚至有的垂到了地面上,模样实在委屈。 嗡嗡嗡,引擎发动的声音,苏木已经准备开车走了,而她还站在雪地里在招出租车,早知道就应该先从她哥那里将车钥匙顺过来,可说实话,她没有这个胆。 只能等出租车了,就在她即将冻得双手麻木,双脚失去知觉时,一辆出租车像是救世主一般,及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司机师傅用着她听不懂的方言询问,叶浔想都没想,点头上车,哆嗦着说:“师傅,麻烦跟着前面那辆路虎,谢谢。” 司机师傅朝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当下油门一踩,风一般地追赶上去,期间司机师傅还回过头来骄傲地笑了笑,吓得叶浔几近魂飞魄散,她不是要司机师傅飙车,只是跟着苏木的车,不会跟丢他而已啊。 经历一场生死时速,车在熟悉的街道停下来,叶浔下了车,才感觉自己活了下来,她连话都没多说,抽出两张红色的人民币给司机师傅,立马挥手,逃之夭夭。 跑得远了,叶浔才停下来,打量一眼周围的景致,真的是熟悉的地方,她租的公寓就在紫湖路附近。这个点的紫湖路上,房屋逶迤一线,路灯沿路点亮,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除了正前方那个正在不疾不徐地,围着灰色毛巾,打着一把黑色雨伞走路的男人。 叶浔跟在苏木身后,使劲儿地搓着手,吹气使自己暖和,可惜收效甚微。她盯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走得这条路越来越熟悉,她回家的方向也是这一条路,但她倒是很少走这条路,习惯性地总是从巷子里的小路里面穿过,转个弯,穿过市集就到了。 叶浔开始觉得正前方的身躯有些东倒西歪,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走路的脚步都没了平时的稳当,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再去看,发现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凭空想象出来的。 思想上斗争一番,叶浔终是提起步子,落在雪上的步子嘎吱嘎吱响,她跑过一个又一个路灯,最终只在离着他一个路灯的距离,停下来观赏,也不去拍掉落了自己满身的雪,被冻得通红的面颊和麻木了的双手。 终于可以确认,刚才的不是幻觉,苏木似乎是在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行走,走路磕磕盼盼,差一点就绊倒在地。叶浔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腕,才堪堪将他拉回来。 很凉,很冷,他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上几分。 苏木眯着眼,看清楚来人,“叶浔?” 叶浔忙松开他的手腕,拍拍自己身上的雪,凝视着他,开口:“我家也在这边。” 不再言语,苏木转身就走,他察觉到自己的这幅躯体现在需要休息,因着之前好几日来高强度的工作和缺觉,再加上今日的高烧,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继续工作了。 只是没走几步,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的眼前蓦地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停下来,扶着电线杆稍作歇息,等视线恢复清明了,余眼察觉到那个叫做叶浔的女病人还跟在他的身后,眼神望向他,脸上带着担忧,少许着急,并不明显。 有些奇怪的女人。 移过眼神,苏木看向拐角处亮着的一盏灯,不过百米距离,他就可以到屋了。 “苏医生,需要帮忙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照旧是温和的声音,带着微微地着急,她似乎是想上前来扶他? 摇头,他清楚自己可以走回屋里,“不需要,谢谢。” 拖着沉重的疲惫的身躯,他动作稍微缓慢地往前走着,不在关注身后的动静。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叶浔也一步一步跟着他,明明十分钟的行程,两人硬是走了二十分钟。等到了的时候,叶浔全身上下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脸被冻僵了,睫毛都结了冰渣子,活生生的一个雪人。再去观察苏木,看起来比她好太多,最起码不是雪人。 目送着他上了楼梯,叶浔才掉转头,预备回去。她又有了一个新发现,苏木住的这栋公寓和她房子隔着一个街道的距离,算不得很远。 哐当一声,身后陡然传来巨大的闷响,将叶浔的嗓子眼提到了胸口,立马折回去看,苏木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躺在角落里,闭着双眼,表情痛苦。 叶浔一时无措,急急地喊:“苏木、苏木,你要是醒着,就说一声话。” “在。” 声音微弱而无力。 眼皮似有千斤重,无论怎样都睁不开,好在意识尚有一丝残留,他继续说:“三楼,左转第一个房门3304。麻烦了。” “好的。”叶浔应声,随后蹲下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靠在墙上的男人扶起身,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头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艰难地上楼去。 叶浔开始庆幸,幸好是三楼,要是楼层高了,她或许上不去,体力不行。 猛拍门,叶浔喘着气,无力地喊:“请问有人吗?” 良久,得不到回应。叶浔接着去拍门,不料门刷拉一下,开了,而她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往前扑倒。 “吵什么……” 开门人的话语淹没在两具扑过来的躯体中,张大了嘴。只是一瞬,开门人便反应过来,伸出手接住了叶浔和苏木。只不过这开门人的手臂未免太纤细了些,卡在她的锁骨上,硌得生疼。 “你是谁啊,带着我叔想干嘛?” 开门人的语气异常凶巴巴的,看向她的眼神也分外警惕。 叶浔艰难地出声:“能先放开我吗?” 结果他真放开了,接住了苏木,放开她。 叶浔一个狗啃泥就朝着地面扑去,摔得四肢巨疼。而始作俑者则是很小心地将苏木扶去沙发,给他盖好毯子,随后拿过来一张座椅,翘着二郎腿坐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开门人继续发问:“你是谁啊,我叔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进家门,快,老实交代,要不然我弄哭你。” 第7章 少年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恶气满满,带着威胁。好像要是叶浔不说真话,他就真能把她弄得哭泣似的。叶浔不禁抬头去看他,一个小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长得到端正,就是脸上带着坏笑,眼里也带着逗弄的意味,像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只是在逗弄小猫玩而已。 叶浔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懒得理会他,而是径直找到卫生间,寻了一条不用的毛巾,用凉水打湿,拧得半干,随后走到苏木躺着休息的沙发上,将湿毛巾搭在他的头上。 小少年不高兴了,指着她,叫嚣:“啊,女人,你在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浔凉凉地扫他一眼,颇是冷淡地说:“你叔病了,在半路上昏倒,我捡回来送给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小子,就是应该对他冷一点,她的膝盖现在还疼着呢。 少年乍地张大嘴,愣住,而后懊恼地抓了抓额前的碎发,“噢,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啊,你不早说,我早就知道我叔病了,他这几天都在熬夜通宵呢,还要给我补习,挺累的。” 还知道懊恼?还通宵补习?叶浔了然地看向他,原来这个少年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叶浔招手,让他过来。 少年听话了许多,也不炸毛了,乖乖地走过去,低着头看着木地板。 叶浔问他:“屋里有退烧药没?” 少年猛烈地摇头,表示一无所知。陡地,猛摇晃着的脑袋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仍在沙发上的雨伞和外套就往外面冲,叶浔都来不及拦住他,只听到少年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等我一会儿啊,我去买药。” 因为少年的离去,空气里渐渐安静下来,外头风刮过玻璃窗时撕拉作响的声音此时被放大数倍,沙发上躺着的人的深深浅浅的呼吸被放大,灼烧着周围的空气。客厅里只挂着一盏壁灯,浅黄黯淡的光芒在墙壁上画出层层叠叠交错的光圈,叶浔蹲在沙发旁,撑着腮帮子看他,他的双颊因着高烧而泛着淡淡的粉红,嘴唇不知何时干燥到起了皮,眉头拧着,似是在忍着难受。 “水……” 他的声音太模糊,叶浔不得凑近他,听得半晌才听见他迷迷糊糊中说出的那个字,想表达的意思是要水喝。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没了,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幻觉,一场梦呓。 叶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那个少年出去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外面的天气越来越恶劣,她不禁有些担忧。身体也因着长时间蹲着有些麻,她缓缓地起身,却在转身的那一秒,被人拉住手。他的掌心干燥冰凉,手心的皮肤细腻软和,没什么茧子,可是就是这么一双手,紧紧地拉着她,不放手。 叶浔试着轻轻地抽回手,徒劳无功,对方没有任何想松手的意思,还越拉越紧,往他的身边带。她察觉到不对劲儿,回头去看他,结果在一眨眼间,面前的画面一抖,她的整个身体被他用力地一扯,直挺挺地朝着他的身上压过去,压得他闷哼一声,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清新好闻的青枣味道,扑鼻而来,浓厚而真实,叶浔耳垂上开始染上红色,如此近的距离,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强有力地跳动着,他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头顶,头皮都开始发热,脸也开始发烧了。 “喂,里面的女人,给我开门,忘带钥匙了。” 门被敲地震天响,叶浔连忙跳起来,扯开自己手,跳出他的怀抱,顺带向着门走出去时,将围在脖颈的围巾往上抬了抬,遮住大半部分脸。 叶浔走过去,开门。 少年喘着粗气,一只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提着一袋子药的手伸向她,“咯,看看什么药,我叔吃哪种可以好。” 叶浔好笑地望着他,接过药,清了清他买的药的种类,五六种,还包括消炎药,止疼药。 见她这样笑,少年又开始恼怒了,语气恶狠狠:“笑什么,很好笑吗。我叔怎么样了。”顺带进门时抢过她手里药,浑身带风地走向厨房,打了一杯温水。 叶浔笑意越大,起了逗他的心思,扬起下巴朝苏木那边点了点:“不会自己看?我又不是医生。” 少年:“少给我废话了,哪个药是退烧药,我叔这额头都可以当蒸蛋器使了,真烫手。”说罢,他端在手里的热水因为动作着急,而往外撒了一些,烫到了他的手。他立马扔下水杯,跳起脚来,使劲儿甩着手,嘴里也不忘记低咒几句。 叶浔依着门框,听他嘴里骂的几句话,还听得挺清楚,尽是不入流的脏话。这少年,和苏木的性子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止是调皮捣蛋,可能还欠□□。 少年指着她,大叫:“你还看,还看!这是纯开水好不好,我的手都被烫起了一个水泡,今天真是见了鬼了,这么多稀烂麻烦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喂,你快过来啊,喂我叔吃药啊,人命关天啊。” 叶浔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将苏木额头上的冷毛巾拿开,递给少年:“去重新洗一次,换个水。” 少年满脸的怒气,正待发作,又听见她说:“你的水泡也冲冲,不疼,好得快。”他这才老老实实地拿过毛巾,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 “靠,憋屈的一天,一会儿是学校的烂事,一会儿是回到家里受这个长得像白牡丹的女人的指挥和忽视。”苏逸知一边洗毛巾,一边唾骂。 另一边的叶浔,正扶着苏木起来,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喂药喝水。叶浔发觉,男人的皮肤好起来真是让人嫉妒,苏木的脸可以称得上毫无瑕疵,一点斑斑点点都没有,就连毛孔都很微小,要靠近了仔细看才看得见他脸上细细地绒毛,下巴上的胡茬可能是前两天刮过,有青色的胡茬开始冒了出来。他的眉骨很挺,很有西方人的特色,叶浔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女人,你干什么呢!”少年尖锐的声音,让她缩回手。 像是被抓住了尾巴,叶浔微微地握紧了手心,轻缓一口气,转过身,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盯着他:“试试退烧没有,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要摸我叔的脸! 少年眼神疑惑了一下,他也盯着叶浔的双眼,奈何女人的双眼太冷,他看不出除了冰冷之外还有些什么东西。只好收回目光,不高兴地走过去,将毛巾甩在她身上,甩了她一脸的冷水。 叶浔:“……” 少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台电脑,打开电脑后,开始赶人,“喂,你是不是该回家了,虽说你救了我叔一命,可毕竟这里不是你家,再加上有两个大男人,很危险的噢。而且现在都不早啦,十点了,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都快封路了,我可是拼了小命出去买的药啊。” 叶浔丢给他一记眼刀,小子啊,别人一般是知恩图报,你这可是典型的白眼狼。算了,不计较了,她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在苏木家过夜,她家就在附近,隔着一条街道,走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 叶浔:“那我走了,再见。” 少年:“谁和你再见啊,不再见,好走,不送。” 叶浔:“……” 走出门后,她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在这么冒着暴雪,下次就该轮到她感冒发烧躺家里了。转身,她仰头看天,用脚踢门,踢得乒乓作响。 哗啦一下,狂风过境,门开了,少年隐约在爆发的边缘,瞧着她,鼓着眼睛,“你还想干啥啊,烦不烦啊。” 叶浔礼貌地回答:“请借我一把伞,谢谢。” “女人就是屁事多,下雪还要打个伞,矫情不矫情。” 叶浔堵他:“我矫情,我快乐。” 少年还真被她堵了,砰的一声巨响,甩手关门,震动惊得天花板都在簌簌地落灰。 “苏逸知,干什么这么吵?”沙发上的人悠悠转醒,撑着身体坐起来。 “没什么,有一个老鼠跑进屋里了,我将它赶出去了,结果一不小心关门的时候声音大了一些。叔,感觉好了点没?” 苏逸知一脸关切地问,丝毫不提及前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 “又在打游戏?” “嘿嘿,没啊,我是在网上查资料,那个题目太难了。” 苏木淡淡地瞥他,嘶哑着声音,道:“我信?” 苏逸知:“……” 即刻卷起电脑朝着房间跑,逃回自己的房间,锁门。 “叔,赶紧去休息吧,你这几天挺累的,明天还要上半天班,早点休息噢。我搞学习,真的,认真学习!” 第8章 手机 苏木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看着紧闭着的那扇门,不疾不徐地开口:“苏逸知,时间不多,也不等人,你自己看着办。” 良久,回应他的是紧闭着的那扇门里传出打游戏的声音,以及少年愤愤地怒骂。 苏木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起身,倏忽间,似有什么东西从毛毯上划了下去,掉落在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他低头去看,目光所及是一部手机,颜色纯白,机身简约。 苏木疑惑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需要输入密码,他索性将手机放置在一边,按了按隐隐作胀的太阳穴,好像有什么事情他还没记起来,他需要整理一下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似乎不是苏逸知将他扶回家的,他的记忆里模糊记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熟悉,像是在不久前就听到过,很温和舒服的嗓音,身上还带着一股清香,很淡的香味,很好闻。 回忆后退几十分钟,他记起来了,在从紫湖路回到家的路上,叶浔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像是刻意地与他的步调一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目光却是一直凝视在他的身上,像是黏在他的背上。 叶浔吗?这个奇怪的女人送她回来的。 嘟嘟嘟,放在桌上的手机强烈地震动起来。弯腰,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的数字,下方还显示着归属地,是从祝镇打来的,如果没猜错,是叶浔打来的。 向右滑动,接听。 “小伙子,我的手机掉在沙发上了,就在你叔旁边,麻烦帮我找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暴雪的原因,信号不是很好,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呲啦呲啦,像是通过老式而质量劣质的音筒里流出。 “在我手里,正在与你通话中。”苏木拨弄着桌上的养着的一盆多肉,已经开始冒出了小小的芽,颜色嫩嫩的,摸起来触感也异常柔软。 叶浔正寻思着对方怎么还不回话,她正欲发作若是不给她的话,大不了明天雪停了,她自己亲自登门拜访一次就行,可是千算万算,出乎意料,是苏木接的电话,她想说的话猛然卡住,停顿了几秒,咽下口水,她答:“苏医生,打扰了。” 苏木:“明天有时间吗?我让苏逸知将手机给你送过去。另外,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多谢。” 苏逸知,那个恶霸少年的名字? 叶浔轻轻地吸了吸鼻涕,看来最终还是逃不过感冒的宠幸了,鼻涕已经开始止不住,哗啦哗啦欢快地直往下淌,她清清嗓子,答:“不客气,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自己过去拿就行。” 安静许久,也不知道对面听见了没有,反正她是听见对面电话线陡然挂断,随后是机械冰冷的女声念着: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占线之中,请稍后再拨或在听到嘟声留言,谢谢您的使用。 叶浔拿着老式的座机,看了看,尝试着再拨打一次,结果没有什么改变,打不通。继而,她又转头去看了看窗外的暴雪,几乎将整个祝镇淹没在冰雪之中,她眼尖的发现,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座通讯塔的顶端,似乎歪斜着慢慢往下倒,随后落地,在不久后就被大雪湮没到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她立马打开电视机,无一例外,电视里都在播报着天气,祝镇遭遇今年以来最恶劣的暴风雪天气,风力高达8级,降雪量也比往年多两倍,名副其实的雪镇。严重的暴风雪天气已经开始造成祝镇部分的水电瘫痪以及出行困难,明天 还没说完,电视画面就抖了抖,陷入无边的黑暗。 难怪刚才的电话突然被切断了,明天她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另一边,苏木询问了电话那头好几句,无人应答,他只能结束通话。随后走向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坐在坐在沙发上,脑袋仍旧昏昏沉沉,却是没了方才的反应厉害,高烧似乎也退下去不少,但身体还是不轻松,无力酸软,像是染上了一种名为懒散的重病。 苏木瞥了一眼手机,发现右上角标注着信号的地方此时信号全无,已经打上了一个x的符号。 “叔!我明天不用上学了,你明天也不用上班了!”苏逸知带着夸张的笑容从房间里冲出来,扑倒他旁边,高举着电脑里还在前一刻有网时出现的推送消息给他看。 苏木抬眸打量一眼,标题显眼明亮,上面写着:祝镇变雪镇,水电瘫痪,出行困难,明天更有暴风雪来袭,相关部门已经开始展开措施。 糟糕的事情,只能等信号恢复了再联系她了。 “正好,明天我在家,给你补习。”苏木答他一句,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 苏逸知脸上提起的贼高兴的笑容僵硬住,随后掉下来,半是哭半是笑地说:“叔,算你狠,我学习还不行吗,不就是学习吗。” 苏木:“是为你好。” 苏逸知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桌上的白色手机上,他兴奋地捧起手机,跳起脚,叫:“我靠,叔,你是给我买的手机吗,还是苹果的。叔,你真好。” 苏木放在唇边欲喝水的动作顿住,平和地扫了他一眼,道:“不是,别人的,你可以放下你手中的东西了。” 苏逸知脸上的表情碎掉,干巴巴地笑了笑,不在意地将手机放回原处,眼神看向别处,不着调地说着:“噢,我是说这手机看着怎么有点儿旧,屏保还那么土,机身摸起来一点儿也不顺手,垃圾手机啊,我才不想要咧。” 怎么可能不想要,这明明是最新出来的苹果手机好吗!还是限量版的……怎么可能不想要……这怎么可能垃圾,那都是骗人的。 苏逸知睁大眼眸,问:“这不会是刚才矫情女掉的手机吧?啊呸,不是,就是刚才扶着你进屋的以为阿姨,啊呸,不是,是大姐姐。”怎么一连串说错了这么多话,见鬼了,真是。 苏木抬眸,面无波澜地看他。 矫情女? “哈欠”。 隔着一条街道的叶浔洗完澡后将自己用被子团团围住,可身体不听使唤,就是不住的颤抖,还一直不停地打喷嚏,一连着就是七八个,病情来得太迅猛了,也比她想象中的严重,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发低烧了。叶浔打算打开空调,吹了好一会儿,记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一块已经停电停水了,什么都干不了。她只能披着大衣下床去厨房点燃煤气灶,靠着煤气灶上燃气的淡蓝色火焰取暖。 这样下去,明天是不能出门了,拿回手机的事情只能暂搁一段时间,等天气好了,再去要也不迟。哆哆嗦嗦地就着天然气取了一会儿暖,不那么冷了,她才重新回到床上去。 屋子里是安静的一方天地,与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形成鲜明的对比。风打着卷儿在窗边流连,迟迟不肯离去,不久,她习惯了那呼啸声,睡意开始上涌,侧过身就准备睡,将陷入梦中,她于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在狠狠地敲着门,似是不耐烦了,敲门声变成了撬门声,咔嚓咔嚓,仿佛咒语,捆住叶浔的神经,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浑身上下出着冷汗,被汗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前。 撬门声还没停止,叶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她看了一眼时间,自己才睡了一个小时,就做了一些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梦,将她惊醒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望向房门,没有声音,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以及外头愈发剧烈的风声。 彻底地没睡意了,她撑起半个身体开在墙上,双臂抱着肩,将头埋进双臂中,发呆走神。 今天晚上是不用睡了,就这样将就着过一晚上吧。 苏逸知打哈哈:“她把手机掉这里了啊,居然用这么烂的手机,果然很土。”豪……,好吧,他不得不承认,矫情女就是个土豪,而且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论人品,好像也还行,将他叔捡回来送回了家里,还喂药吃什么的,很贴心啊。 苏木不再言语,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屋外夜色深沉,雪花四下无规则地飞舞着,玻璃窗的边沿处已积蓄起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就近的一盏路灯在做最后的挣扎,亮光闪闪烁烁,隐约还可以想像出冰雪融化在它身上,发出的噗呲噗呲的小声响。 他拿起那个纯白的手机,划开屏保,盯着屏幕上的那个背影看,他再熟悉不过,那个背影是他自己,正在漫天的大雪里,昏暗的灯光下,独自前行着,画面可能做了特效,看起来苍凉辽阔,他的人影看起来并不清晰,甚至是模糊的。 但就是那一点模糊,反而更让人在意。 忽地,一阵狂风过境,从窗子的缝隙里挤进来,期间还发出奇怪的声音,类似口哨声,将他的注意力分散。他下意识地就偏头,朝着声音的来远处扫去。 窗子没关紧,留了一道缝,风雪正在不断地往里窜。 他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审视着跟前的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神情莫测,看不出到底是有何想法。 第9章 你好像很开心 整个城镇被皑皑白雪覆盖,好在幸运的是原本预报今天的大雪,在下午时分竟停了下来,天气像是有好转的趋势,而叶浔则是染上感冒,随后发烧也接踵而至,她在屋里休息了好几天才好。 大雪过后的空气,泛着一股冷冽的气味,太阳刚打东边冒出一角,微光乍泄,云影伴随。叶浔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结果,没有。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手机还在苏木那里,自己还没去拿回来。撑着身体起来,叶浔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七点一刻,难怪日头已经这么大了。 思索几秒,叶浔起身穿衣,走去客厅,拿起座机就给自己的号码拨号,打通,几秒后,是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他问:“叶浔吗?” 叶浔咽下一口酸奶,哑哑地说着:“是我,苏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苏木迅速地爆出地址便挂了电话,让她尽量在十二点之前赶过来。叶浔忙不迭应声,马上就过去。 他说的地址是南桥街,在苏医师诊所。 叶浔即刻穿衣,洗漱,连早餐都没有吃就赶去诊所,等她坐上了公交,快到了南桥街时,猛然醒悟,自己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现在还不到八点半,诊所刚开门。 - 张政张大了嘴,惊奇地瞧着苏木将电话挂了后,放在抽屉的,他不无诧异地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有手机了?”自打他进来实习后,他就从来没见过苏木身上有过电子产品,连最基本的通讯设备都没有,如果有人要找苏木的话,只得通过前台的座机联系上,唯一的办法,其他的,没有。 苏木翻着病例,简单地回:“别人的。” 这下张政更震惊了,低呼,重复苏木的话:“别人的?” 苏木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转过身,静静地看他,末了,错开话题,问他:“今天上午接诊的病人有多少?” 张政简明扼要,答:“大概六个吧……” 苏木:“把最后一个推了,就说临时改了时间,下次再来。” “为什么?” “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干活去。” 紧接着,张政听从着苏木的指挥,稀里糊涂地走向前台打电话给患者,通知择日再来。刚打完电话,他咬唇抓着脑袋,正在冥思苦想苏木为什么这么做时,他听见门口有人再喊他的名字,细细的嗓音,温婉柔和,但是中气明显不足,像是使不上力,嗓音有些吊着。 他抬头去看,不出意外地又红了耳根,原来是那个漂亮的女病人啊,今天看起来与往日不同,头发全都拨过来放在一侧,眉色疏淡,唇瓣也是苍白没有血色,脸上还冒着冷汗,看起来甚是虚荣。 张政抓着耳根走过去,说话又开始不利索了,“你、好,你怎么来了,不是、是约好后天的吗?” 叶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将额前汗湿的碎发也拨到一边,声音浅淡的回答他的问题:“苏医生让我来的。” “喔,原来是师傅。他就在里面,现在还没开始正式工作,现在有时间说话,你进去吧。” 叶浔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不期而然,她刚打开门就对上他的眼睛,眸色浅淡,但眼珠偏生亮的如黑曜石般璀璨。在看见她进来后,那双眼睛照旧平静,如同风平浪无的海面,没有任何波澜。 她率先问好:“苏医生早上好。” 苏木凝视着她,几秒,移开目光,手指指向抽屉,薄唇一张一合:“手机在抽屉,你自己拿。” 叶浔忙点头,“好的,麻烦苏医生了。” 张政在这时也进来,手中到了两杯水,贴心地给苏木和叶浔一人递过去一杯,他见叶浔正将手机往自己的包里放,下意识地就说:“噢,原来是你的手机呀,我就说师傅怎么会有手机。你的手机怎么会在师傅手里……” 叶浔闻言,身体一僵,随后笑:“不小心将手机掉了,结果苏医生捡到了,幸好。” 张政这才了然,也笑:“这样啊,没掉就好,你真幸运,要不是被别人捡到了,指定不会还给你的……” 叶浔低头,想,被别人捡去?那这个别人也只会是苏木,除了他,没别人了,即使是被恶霸少年捡去了,到头来还是会回到苏木的手上的吧。 “叶浔。” 突如其来的,冷冽的声线叫着她的名字,打断她的思绪,她想都没想,回应:“在。” 苏木:“今天有时间吗?” “有……”她现在多的就是时间。 啪嗒,合上病例,苏木将钢笔收起,视线放在她的脸上,认真严肃地看着她,这样的对视让叶浔心里一惊,他和她有过这样长时间的两两相望吗,印象中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的对望,总是她跟在他的身后,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的侧脸,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他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虽然这打量并不明显,甚至有可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实际上而言,他只是用着一个医生身份去看病人,再普通不过的眼神。然而,她的心脏终是因为他的凝望,犹如擂鼓般,嘭嘭嘭,鼓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就将后天的补牙移到今天,有意见吗?”他终于说出一句话。 “没问题。”叶浔说完,转过身去,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太紧张了,等着他说话,像是在等待凌迟一般,她的心脏都快要紧张到跳出来。 苏木还在说:“等五分钟,正式开始。” 突然,咕噜咕噜,一声接着一声,颇有节奏地出现在房间里,声音清晰响亮。 苏木将眼神放在她的身上,凝视;张政眼珠子也睁得仿佛要掉出来一般,叶浔无语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了笑:“早上忘记吃早饭……” 走得太急了,到了南门桥后,她也想过去找一个面馆,先解决温饱问题,结果令人沮丧,太早,店铺没有开门,就连路边摊都还没有出现,空荡荡地街道上,什么都没有,她只能饿着肚子走过来了。 良久,苏木开口:“吃过饭再过来吧。” 得到应允,叶浔立马背起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脸上俱是残留的尴尬和红晕。 苏木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边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这女人,真的很奇怪,他刚才只是看着她,就发现她的脸开始发烧,耳垂都红了,粉粉的颜色,竟然有种想让他摸上去的冲动。 苏木对着身侧的人喊:“张政。” 张政呆呆地答:“啊?” “出去带她找面馆吧,你对这边熟悉。” “好的……” 张政走出诊所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不大对劲儿啊,师傅怎么指挥自己跑路了,他干嘛不自己去,明明更熟悉地形,简直就是了如指掌。 调头,转身折回去,他问:“师傅,为什么我去?” 苏木就着橱窗看向外面,眼眸低敛,异常温凉平和地说:“再不跟上去人就走远了。” 张政一看,果真,稍后,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撒开脚丫子就朝着叶浔的方向奔跑过去,眼里又是着急又是痛苦的,他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变成了一个专门跑路的呢。 - 叶浔不知道自己抄的是那一条巷子,走得远了,发现均是陌生的场景,高楼林立,商铺成群,可惜的是没有找到吃饭的地方,都是服装广场。 正在无措之时,肩上伸出来一个肩膀,按住她。 “那谁,不是在这边,吃饭的地方。” ? 回头,叶浔去看,张政汗流浃背,双手叉腰,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她。 叶浔疑惑,“你也是……吃饭?” 张政挥手,“不是、是,吃饭、饭的地方不在这边。师傅让我带你去吃饭的地方,怕你找不着。”抓抓头,他嘿嘿一声,“这边儿吃饭的地方离得有些远,巷子口又多,不知道你会不会走。” 叶浔一愣,“确实不会走。”但是没想过会有人过来帮忙,还是苏木让张政来的,这个令她心底有少许欣喜。 张政缓过劲儿来了,站起来走向右手边的巷子,道:“穿过这条巷子,直走400米,就到了,我经常和师傅一起去那边吃饭,实惠又好吃。” 抿唇,她跟在他身侧,走了一段路,才慢慢地问:“你们平常都是去这里吃饭?” 张政:“嗯啊,中午和下午来,一般是,早上比较忙,从来都是随便的吃一点,或者不吃的,等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我就会拖着师傅立马奔向这里来,吃饱喝足了才慢慢地走回去,虽说路程远了点,但是就当饭后散步就好了。” 叶浔:“嗯啊。” 末了,快到了头,叶浔抬头望天,澄净高远的蓝天上飘着几多白云,日光耀眼,她眯起眼眸,笑了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一般,心底满是小愉悦。 张政侧头偷看她,阳光透过层层枝桠在她的脸上落下斑驳的光点,将她的脸映衬得白皙透亮,仿佛在发光,光亮吸引着,令他移不开眼,他傻傻地问,头一回没有结巴,“你好像很开心。” 叶浔:“嗯啊。” 第10章 嗷嗷大叫 解决完温饱问题,叶浔和张政迅速折回诊所,开始正式地接受治疗。治疗过程很快,不过四十来分钟的时间,蛀牙就被填充得完整如初,像从来没有坏过一样,叶浔拿着镜子上下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舌尖又开始朝着那颗蛀牙扫过去,扫过牙面,舌尖上传来麻麻的触感,不大真实。 终于放下镜子,叶浔抬起半个身子,仰视着他,从这个角度,苏木的上半张脸被灯光遮住,只能看见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她紧着嗓子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苏医生,好了?” 苏木正在开□□,写字的手在纸上移动,“可以正常说话了,注意不用刻意用舌头去抵或者舔,如果后期出现了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叶浔问:“那能管……” 悠扬婉和的歌曲细声吟唱,在房间里回荡不绝,所有人的将注意力放在叶浔身上,叶浔不得不接起这个打断了她问题的电话,起身,她站在房门口,问:“您好,找哪位?” 电话那头的声音和蔼可亲地说:“是叶浔,叶老师吧?打扰你了,我这边是祝镇二中的教导主任。” 叶浔跟着重复:“祝镇二中?” 噢,记起来了,她这次被调去的一所初中就是祝镇二中,在祝镇名气极其响亮的一所中学,整个学校分极化现象特别严重,好的班级是个个都成绩优秀,门门俱佳,出类拔萃,相对的,那些好的对立面同样是“人才辈出”,只不过不是在学习成绩,而是在惹事生非这一块上面。 教导主任春风和煦地接着讲:“叶老师,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今天就都学校来,带学生上课?” 叶浔皱眉,疑惑,离规定的她上岗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并不是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学校代课的老师那一块发生了事情。 她:“没问题,请问是出了什么问题?” 教导主任长长地吁一口气,略带遗憾感伤地解释:“原本的化学老师是预定下周正式做交接工作辞职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位化学老师在今天出门的时意外遭遇车祸,撞折了一条腿,哎……” 听完,叶浔无丝毫犹豫,回:“需要我现在去二中吗?” 教导主任没遇到过这么干净利落地回答,卡了一下,才继续:“那样最好不过了,这边还有许多工作要同叶老师商量。” 叶浔一一回答没问题,立刻就可以赶往学校,随后挂了电话,转身准备和苏木以及张政道别,目光所及,她捕捉到苏木在她投过来的一眼停顿了几秒,而后悄无声息地移开,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 那一眼太快,她没能捕捉到眼眸中的深意。她也没多深究,加快了语速结束对话:“苏医生,谢谢,如若有问题的话,我会及时电话联系您的,再见。” 说完不做多一秒的停留,转身跨步就往外走,温柔宁和的脸上带些许肃立,将脸部线条硬化几分,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威严的气势,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镇压住学生。 张政瞠目结舌,低低道:“居然是老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他刚才离着叶浔近,将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真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脑中金光一闪,他又想起苏木的侄子似乎在二中,立马又开口讲:“师傅,你侄子是在祝镇二中吧?” 苏木不曾望向他一眼,简明扼要地回:“恩?”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疑问。 张政又开始经典地抓脑袋动作,傻笑:“我刚才听见电话里头一个老男人叫那个女患者叶老师来着,还说什么叶老师今天去上课,就在祝镇二中,我就想到师傅家里的霸王了,没准儿恰好碰上叶老师,嘿嘿。” “恩”应了一句,苏木将眼镜取了下来,捏了捏鼻骨,眼睛长时间的戴眼镜,有些累了。末了,他微眯着双眸,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的街景,人头攒动,你来我往,那抹身影早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 祝镇二中位于狮山路,和南桥街隔了一个大湖,叶浔绕了大半个湖泊到达目的地,刚走到校门口,下课铃声就响亮地叫起来,东边的教学楼里涌出许多学生,嬉笑怒骂,打打闹闹,甚至有小小情侣在旁若无人地你搂我抱,而形成明显对比的西教学楼则是人鸟声俱绝,人烟稀少,像是无人区,叶浔盯着看了许久才瞧见教室的窗口里隐约有人头露出来,她这才发觉不是没有人而是所有的学生正在教室里埋头苦干学习之中。 这两极分化,挺真实。 哪好哪不好,一目了然。好像大多数的高校都流行着一种教育方式,将学生一分为二,按照成绩来评判一个人优劣与否,将不好的打落悬崖,而好的那一方自然是逐步得到更多的机会与重视,严重地与所谓的教师教育道德行为规范背道而驰,说什么坚决不以一个学生的成绩来评判学生,值得质疑。 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叶浔找到教务室,里面端身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见到她进来了,愣了一瞬,继而想起来档案袋中叶浔资料上的照片,见到真人了,他还是要倒吸一口气,真人比照片有过之而无不及,招了招手,他示意叶浔过来。 中年男人双手放在桌面上,面容祥和地看她,讲:“因为下午有连堂的化学课,而其他的化学老师也都有课,抽不出时间出来,至于原本的代课老师……,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再加上我下午还有事情,无法抽身来陪叶老师详说,所以才让叶老师麻烦跑一趟。” 男人将一摞档案袋交至她手里,不等她开口,他继续补充:“这个是原化学老师交接的百分之八十的的任务,关于教学进度,目标,还有排班排课表,还有劳动合同都在里面,叶老师签字就可以正式上课了。” 接过档案袋,叶浔详尽地浏览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便签了字,叶浔才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没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下午准时来上课。” “好好好,辛苦叶老师了。” 叶浔微颔首,调头,走出教务室。她开始慢慢打量周围,二中的校园规模算不上大,顶多属于中等,但是校园的环境倒是美化得别具一格,以花草植物偏多,到处洋溢着绿色,清新的气味。 就连楼梯间的走到旁边都是各种她叫不上名字的花,炫彩夺目,下到了一楼,有一条通往操场的长廊,而长廊早已被紫藤萝占领,从上往下铺满整个连廊上方,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两旁则是吹落下来紫藤萝的绿色藤蔓,凉风一过,藤蔓随风摇曳,来来回回,美丽异常。 抱着双肩,她晃晃悠悠地走出连廊,入目即是操场和篮球场,三三两两的学生证因着上课铃的响起陆陆续续往回走,不一会儿,学生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要除去一个人,他正在篮球场上旋转着健硕的身姿,随后,一个漂亮的倒扣,篮球入框,他为自己欢呼一声。 叶浔盯着那身影,眯眸,她觉得这个身形像是在哪里见过,而刚才那一声自我欢呼,也甚是熟悉。 不等她细看,他已经捡起仍在地上的校服,哦,不是,是红灿灿的外套,用力一甩,搭在肩上,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另外一只手将篮球夹在腋下,哼着小歌曲就往叶浔的方向走来,眼神却时不时回头看向篮球场的方向,等到了快要上阶梯之时,他才依依不舍收回,只不过眼神收回的当口,就将一个女人的身形容貌容纳进来。 他像见了鬼了一般,半是吃惊半是嫌弃地看着她,问:“我靠……吓我一跳,你这个矫情女怎么又在这里,你想干嘛?” 叶浔凉嗖嗖地剜他一眼,矫情女?什么时候出来的新名字? 苏逸知感受到她有杀气的眼神,只是全然不在意,将篮球一瞬间抛起,落下,随后在指尖旋转,他斜睨着她,语调盎然:“你这眼神对我没杀伤力,我叔的才厉害,一个眼神过来,横扫千军万马,你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所以啊,麻烦让一让,你挡我路了,我该上课了。” 路这么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挡着你的路了? 苏逸知望天走路,撞上她,不耐烦地讲:“我说你这个人真是,能不能让点儿路出来,再不让我走,我上课就要迟到了,那个老太婆又会把我骂得狗血喷头。” 叶浔:“……” 少年,你要是知道上课迟到,早就不会在这儿和她耗着了。 苏逸知:“我说你烦不烦啊!矫情女,快让路,错过了学习你担待的起?” 叶浔仍旧一言不发,就在苏逸知以为她要成为哑巴时,准备问候一句,迎头就接住一记爆栗,用力之大,让他不禁一只手捂着脑袋,嗷嗷大叫。 “你竟然敢打我!!!” 第11章 午好 叶浔施施然抬眸,脸上是风轻云淡,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越发让苏逸知恼火,他什么时候被别人打过,还是照着脑壳上敲,那么重的力气,是要将他的脑壳敲破吗?简直不可理喻,他火冒三丈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叶浔的衣领子,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说:“你!我记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浔不予回答,正面面对着他,静静地看。 她的眼神很平静,很温和,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就算他恶声恶气,面目狰狞,她仍旧是波澜不惊,苏逸知都要火冒金星了,这女人的反应太冷淡了。 冷淡到和他叔还有那么一点像,想到他叔,他手上不觉一松,开始走神。也就是在这走神的一分钟里,叶浔理了理衣襟,看都没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就像校外走去,等苏逸知想起来叶浔了,叶浔早就走没影了,他踹了一脚身侧的花盆,低咒:“妈的,你还没说你姓甚名谁呢。” 慢慢地走回教室,苏逸知走到教室门口,一只手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无力地抬起放在平着耳朵的位置,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答:“报告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这一节课是历史课,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都撑腮认真凝听在台上挥洒汗水的历史老头,苏逸知的出声,无疑引起教室里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各个同学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嫌弃鄙视有之,羡慕嫉妒亦有之,不少学生还在底下窃窃私语。 历史老头儿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镜框,这才瞧清楚是苏逸知站在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仰天不知道看着哪里,顿时,他自心底窜出一股怒火,本来这位学生的历史成绩“拔尖”,他对他相当不看中,更何况这学生身上的狂放躁动的气息太烈了,他都多次告诫过让其收敛一些,少旷课迟到,还有逃课,可是他完全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丁点儿作用都没有起到。 清清嗓门,历史老头儿词严厉色地对着门口站着的苏逸知训道:“给我站外面!谁允许你进来了,像什么样子。” 一只脚踏正欲踏进来的苏逸知,动作顿时停在那里,几秒后,他懒散地挥挥手:“是,老师,我这就去外面站着。”说罢,他将夹在腋下的篮球网朝着教室的角落一扔,随后,大摇大摆地退后几步,转身,往回走,直到他走远了,历史老师思绪回笼,赶忙跑出教室外,喊:“你、你!你给我回来!谁让你走了,你往哪儿去,给我回来!” 苏逸知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抬起,对着后面的人挥了挥,会他:“老师让我去外面站着,我找个好一点的地方,站着面壁思过去。” 历史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碰到这样的学生,还真是百里挑一了。 真跑出学校了,苏逸知发现无事可干,于是找了离着学校近一点的地方,等着下课铃响了,在慢吞吞地往回走,现在回家里的话太早了,他叔今天会回家,要是回来后发现他在家里,肯定一眼明了他在学校干了什么事,肯定又会开始教训人了。苏逸知对这个叔害怕的很,他叔的气场很强大,但是懂得收敛,不常散发那能把人冻死的气息,顶多也就是对人对事清冷一点,淡而处之,对什么东西回答在意,喔,他叔在工作上很认真,这个很在意,另外就是对他的学习很上心,总是在工作之余还不忘抽出时间来给他补习。这让苏逸知很苦恼,他真的真讨厌学习啊,傻逼学习,他学不来,也不想学,就当他蠢好咯,反正是抗拒学习。 一杯柠檬喝完,他借着店里的电视机,看了一会电视,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提前十分钟回去,还行。 苏逸知搓搓手,对着店里的店员喊:“来几罐啤酒,要冰的。” “这大冷天的,虽然出了太阳,也不至于喝冰啤酒啊,确定要吗?” “是是是,就要冰的。”冰的才过瘾。 “好嘞,等会儿。” 他拎着几罐啤酒,晃晃悠悠地出门,抬头望了眼天,中午时分的太阳,高挂于头顶,阳光的温度还不耐,晒得身上挺舒服,就是阳光太刺眼,让人睁不开眼。 在步行街路口,他瞅见一个熟悉身影,提着购物袋,满满当当,都是一些时令蔬菜,她正从商场大楼的正门出来。苏逸知眯着眼,嘴边带起一抹笑。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他妈怎么又看见你了呢。 苏逸知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走多了,他“咦”了一声,这条路和他回家的路一样啊,难不成这个女人和他家隔着不远?这个想法一升起,他就被自己恶心到了,不可能,他才不要看见这女人。 不过,现在,嘿,机会来了,他要整她。 手上提着的蔬菜有些重,叶浔勉勉强强地提着,只是十几分钟后,问题来了,手上的购物袋破了,而她的双手也都被勒得发青发紫,两只手看起来像是中了毒一般,深深浅浅不一的印子。 “哟,你好啊,站在路边儿干什么呢,卖菜?这菜看起来还挺新鲜的。”欠揍的声音从跟前响起,叶浔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除了苏逸知还能是谁? 她的脑袋有点儿疼,不想面对他,可是面前的人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她了,揪着她不放。 “你干嘛又不说话了,我已经不生气了,刚才你打我的那一下,根本就不疼。” 是吗,她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除非是金刚钻的脑壳,才不会疼。 叶浔抿唇,良久,她温温和和地叫他的名字:“苏逸知。” 苏逸知抖眉,惊奇,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不得了了,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所有信息,这个女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可怕! 苏逸知恨不得跳起脚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叶浔继续说:“你想知道?” 苏逸知猛地后退一步,她说这话时带着的腔调怪怪的,总觉得不怀好意,他立刻回:“当然……不想!”不就是个名字吗,知道就知道了呗,又不会掉一块肉,哼。 “噢”算了,还是不指望他帮自己的忙了,还是自己叫一辆出租车好了。叶浔从跨在肩上的包里去找自己的钱包,摸索了好半天,无果,钱包不翼而飞了。 苏逸知盯着她的脸上表情,终于寻到一丝破绽,她脸上的维持着的平静表情,裂开了一个口子,微不可见地皱眉了!哈,开心,啦啦啦,发现不对劲儿了吧! 苏逸知在心底闷笑,面上却是严肃得紧,哼唧:“怎么了啊,找什么,东西不见了?”他的话音刚落下,正幸灾乐祸着,乍地发觉哪里不对劲,背后冷得慌,冷得他打了个寒颤。而跟前的女人,则是凝视着自己背后的方向,眼里有惊讶和高兴,稍纵即逝。 女人说:“苏医生,午好。” 苏逸知稍微弯了一下腰。 苏木回:“午好。” 苏逸知的腰弯得更厉害了,为什么被现场抓包了,这种感觉也是不要太酸爽。 叶浔看了眼苏木手里的东西,也是一些蔬菜,看来是准备回家做饭吃,但让她奇怪的是苏木为什么会在这里,按照张政在之前给她的说法,苏木这个时间点不是在吃饭就是在诊所休息,眼神又滑到他的脸上,然而苏木已将视线放在苏逸知的身上,他上前几步,走到苏逸知身侧,伸出手,语调平平说:“东西。” 叶浔却从这一句话中,察觉到其中的冷意,冷且带着隐隐的怒气,就连眼神也变得愈发漆黑,深不见底。 “知道了。”苏逸知弱弱地回答,而后从背后的衣袋里掏出东西,放在他手上。 叶浔一怔,所谓的东西就是她的钱包,偏男士款的钱包,外皮是棕色磨砂质地,平放在他白皙干净的手中,再配上他的一身穿着,毫无突兀,好像就该是属于他的一样。 苏木接过,走到她跟前,将钱包交给她,郑重其事地说:“给你添麻烦了,抱……” 苏逸知陡地抬头,皱着眉,嗓音半是不满半是委屈:“抱歉,是我的不对,我就是想逗逗你。 叔,我知道错了。” 道歉这种事情,他苏逸知还真是甚少为之,要不是今天被他叔当场捉住了,他才绝不会低头道歉咧,这女人是走了狗屎运了吧,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碰到我叔。今天这个亏,吃大了。 “呃……”不待叶浔回答,苏木就拎着苏逸知先行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和一堆蔬菜在原地,等着出租车来。 她眼眸暗了暗,眼角眉梢一下子塌下来,低语:“才说了一句话啊。” 第12章 叨扰你休息了 苏逸知战战兢兢地站在客厅,闭着眼睛,做好万全准备,等着他叔来训话。 苏木不慌不忙地将东西放下,洗手过后,坐在苏逸知对面的深灰沙发上,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啤酒罐,罐身上挂满了水珠,他打开易拉罐,鼻尖凑过去闻了闻,随后无言地放下。 苏木的声音是一贯的从容清淡,他问:“知道错哪里了吗?” 苏逸知咽下口水,慢吞吞地解释:“叔,我刚才就是想逗逗她,没真地想偷她的东西,我就是……”完了,编不出来话了,越说好像越不得劲,他叔看他的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把他冻成冰块。 苏木投过来一眼,寒意深深,“我只有一句话,不问自取即是盗,不要和我扯你的理由和借口。” 苏逸知脸上干巴巴扯着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肌肉都在发酸,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当时也就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想让那个女人体验一把慌张的感觉,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会是如何的情形,这过后,他自然会将钱包还给她,当然,必须得趾高气昂地甩在她身上,追根到底,所有的源头都是这个女人。 苏逸知嘀咕:“我都知道错了,还这么看我干什么,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不说声祝福也就算了,还板着一张脸,不过了,回学校去吧。” “嗯?” “没什么——,叔,我真的知错了!下次绝对不会了。”说完,他举着四根手指头,表情相当深沉地仰天长啸。 苏木沉默,从头到尾打量他三秒,进而问:“事情——为什么?” 苏逸知当下脱口而出,“矫情女打我,感觉我的头都被打肿了,没发现我的脑袋不对称了吗? 叔,我真的看不出来啊,那么瘦瘦弱弱的一个女人,还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的这话说得含糊了些,重点强调的是矫情女打了他,苏逸知承认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就等着他叔问呢。 苏木淡笑,“打你?” 苏逸知点头如筛糠,他的宝贝脑壳现在都还疼着呢,真肿了,就是没他说得那么夸张,顶多明天就消肿了。 “要不是你说话欠抽,会有人打你?” 苏逸知还兀自沉浸在脑壳受伤的伤痛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笑着说的,他居然没缓过来,胸口憋着一股气,呛着嗓子转身,不再面对着他叔。 果然,什么都躲不过他叔的法眼……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讲:“上午上课的时候,在学校见到矫情女了,我就稍微那么一丢丢的欠抽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被她打了一下脑袋——。后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叔你都知道了……” 苏木敛眸,掩去眸中的光辉,再抬眸时,眼底是一片清明,他挥手示意让苏逸知去厨房,苏逸知收到指令,百般不情愿地走向厨房,明明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却还要自己亲手掌勺,这什么世道啊,不应该是让寿星好好的开开心心地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才对吗! 抱怨归抱怨,苏逸知还是打开燃气灶,开始烹饪。 低叹一口气,苏木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上午接诊的患者,病情都有些棘手,他耗费了大量精神不容易地做完了,现在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阖上眼眸,困意嚯地滚滚而来,就在即将睡着之际,他听见位于客厅角落里的座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那是一个老式的座机,米白的颜色,鲜少用到,除了每个月的月末固定收到一通家里的来电,别无其他。而现在的这个时间点,决然不会是来自家里的电话。 电话铃还在不停地叫嚣着,经久不绝,昭示着电话那头人的固执。 苏木半睁着眸子,走过去,看了眼屏幕,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接起,讲:“你好,苏木,有什么事情?” 叶浔顿地卡住,他的嗓子听起来不同平时,喑哑低沉,颇具磁性,像是刚刚睡醒,她小心翼翼地问:“苏医生,你刚在午休吗?叨扰了。” 电话那头在听见她说第一句就明了是谁了,苏木不疾不徐地答:“稍微补了个觉。”算不上叨扰,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太累,才导致不小心睡了过去。 纵然不是在苏木的面前,叶浔还是忍不住为了自己尴尬了一把,时间点掐的不太好。 她:“苏医生……,那个,苏逸知还好吗?要追究起来,还是算我的错,在学校里没忍住打了一下脑袋,下手没分轻重。他当时生气是应该的。”少年年轻气盛,肝火旺,叶浔表示理解,更可况是苏逸知,肝火比旁人是旺了两三倍都不止。 电话那头沉默,像是放下了电话,转而去干别的事情了,细细听约莫能听见苏木在指挥着苏逸知干活,物品要摆放好,不能随意丢弃,两个人的脚步声时远时近,折腾了好几分钟才安静下来,电话也在这时传来他的声音,他似乎压着嗓子,讲:“无事,但偷东西确实是他的问题,这和你没关系,无需为他辩护,谢谢关心。还有别的事吗?” 苏木歪着脖子,用脑袋夹住电话,左手拿着消毒纱布开始有条不紊地为自己包扎右手,苏逸知今天掌勺失了平常的水准,心神不定,做到一半,锅里正在煮着沸水,他去试温度,其结果是被烫得跳起脚来,手肘碰到了锅壁,哇哇大叫。引得苏木匆匆赶去厨房,哪知苏逸知正往后退,将他绊了一脚,未来得及迅速反应,他的手就碰到了正在沸腾着的水,手背瞬间烫起一片水泡。 经他这么一说,叶浔哑口无言,那些自以为小心翼翼的情绪被剥离出来,她觉得对方其实察觉得到她的动机,她的所作所为,比如说他家里的电话号码,她刻意打电话给诊所前台的护士,千方百计的绕弯子,才让护士想起苏木是留过家里的电话的,但是那个家用电话极少用,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打过去很可能得到的答案是一个空号。 就算打过去是空号,还是需要尝试,不尝试怎么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 比如说,苏逸知偷东西这件事情其实和她压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打着关心的名义,实际上只是想和他说说话,可是对方看起来没什么聊天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冷冷的气息,就和他的人一样,给人清冷的感觉。 她微微张嘴,想说一句,可是脑袋里空白一片,那些预先想好的说辞都隐身不见了,她只能愣愣地拿着手机,拼命地回想合组织语言。 良久,她终于想到一个字:“没。” 苏木蹙眉,心中仿佛也被刺了一下,而他终究还是没问什么,简单地回了句挂了,便捂着右手走向饭桌。 桌上饭菜倒是色泽鲜艳,令人食欲十足,苏木盯着那些菜,突然就没了吃食的*,再加上右手使用起筷子不方便,他干脆将冰箱中的酸奶拿出来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 见他不吃,苏逸知也不敢起先动筷子,只能看一眼菜,再看一眼他叔,再看一眼他叔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心里满是愧疚,要不是刚才自己怂了一回,他叔的手就不会变成包子了。 他放下筷子,低头自责地说:“叔,对不起,你的手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一分钟、两分钟……直至五分钟过去了,桌上的热菜都快变成凉菜了,他叔还是没任何反应,左手端着玻璃杯走神。 苏逸知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叔……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苏木望着他,将杯中的酸奶轻轻地抿一口,从容地淡定地说:“你刚才说话了?” 看吧……果然是走神了…… 苏逸知只好将刚才说地话重复一遍,没想到他叔悠悠得一个“恩”字就将其带了过去,像这件事情没有存在过一样,这比不说或者说很多的杀伤力都要来的强,苏逸知表示自己的心里苦,他很自责,非常自责,可是当事人压根就不在乎,太奇怪了,平时他叔都会在这个时候给他灌输鸡汤进行教育的,现在…… 算了,转移话题吧,他面向着跟前色泽饱满的菜,激情高昂地道:“我苏逸知今天就十六岁了,又长大了一岁,离着成年不远了,哦吼!” 少年脸上有着真挚的笑容,脸上带着无比的愉悦,对桌上的饭菜开启鬼子进村的模式,扫得一个渣滓也不剩。苏木在一旁望着他,也笑,只是笑容很浅,且他的眼底没有笑意,反而是蒙上了一层如纱的薄雾,使人看不清也摸不透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装着的到底是何物。 苏逸知吃的肚圆皮鼓,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讲:“叔,忘记问了,你刚才在和谁将电话啊?讲了那么久的电话,头一回见噢,嘿嘿,是不是我妈打的电话,讲了什么。” 苏逸知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一个看似不经意地提问,他笑眯眯地,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嘴边还沾着油星子,那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苏木浅声回答:“不是。” 是一个叫叶浔的女患者打来的,她的情绪似乎不大好。 第13章 跟我来办公室 将东西收拾妥当,叶浔下午即刻赶去了学校,一二节连堂的化学课是初三(6)班的。在离着教室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叶浔刹住脚步,停下来正了正衣襟,强行打起精神,拍拍自己的脸,随后迈开步子向前走。 或许是因着老师还没有来的原因,教室里一片火热朝天,大多是在围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极其兴奋地在讨论着时下的热门八卦,叶浔站在走廊靠近窗边的地方,静静地等着上课铃响起。 叶浔人高,又瘦,长相也好看,片刻就引起教室里的骚动,许多人将视线放在叶浔的身上,不那么明目张胆,只时不时地偷瞄一眼,而后捂着嘴窃喜,眼里盛满了讶然与惊讶,就连窗外的日光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发越发灿烂,周围的景致也从黯然无波变得生机勃勃。 上课铃终于打响,叶浔深呼吸一口气,在众多人的瞩目下,从容地走进教室,将书本放在讲台上后,她转身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卸下两个大字,自己的名字,随后开始进行简单的自我介绍,清清淡淡地说着:“这学期由我来带你们化学课,希望能与你们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立刻强势地响起:“报告,老师,我可以进教室吗?”语调慵懒肆意,一听就会让人觉得这人未免太过随性了,好歹是课堂上,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但是这来人的声音,叶浔是再熟悉不过了,就在今天上午,两人还碰着了两次。 她微微侧身,抬眸去看站在门口的那道影子,斜歪着靠在门栏上,肩上搭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胸口在轻微喘着气,但他似乎在强行压制着,使自己看上去不那糟糕,他笑得龇牙咧嘴,眼神滑溜溜地从她的身上移过,看着黑板上的两个大字,哧的一下,笑得更厉害了。 苏逸知幽幽地喊:“叶老师,抱歉啊,一不小心就又迟到了。” 原来矫情女的名字叫叶浔啊,啧啧,哪里都可以遇见她,现在倒好了。都直接变身化为了他的化学老师了,叶老师啊,呵呵哒,很高兴在学校遇见你。 叶浔眼神在他身上一带而过,平平回:“进来,下次注意。” 这恶霸肯定又要来搞破坏了。 但是第一节课下来,倒是安定,平安无事,都在认认真真地听课看黑板,除去是苏逸知,将眼神牢牢地扣在她身上,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大,有些像是捕猎时锁住猎物的眼神,就等着下一秒的来临,然后,将她捕获。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叶浔匆匆地去了一趟(6)班班主任的教室,要来了班上的学生的成绩单以及班上的现在的具体情况,(6)班算不得是很好的班级,自然也不可能是落于最后面的班级,位于中间地带,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学生的成绩水平那一栏,也都是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班主任有心想更进一步将班级整顿更好,可惜学生不服从,玩性太大,说再多也是徒费口舌。 班主任还在叽叽歪歪,叶浔听得枯燥乏味,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张成绩单上的倒数第二栏,苏逸知的名字,除了理化生的分数距离满分五六分以外,其他的科目,政史地,都在个位数徘徊,他是要怎么做的才能考试时成功地避过所有的正确答案,叶浔不得而知,尤其是在语文和英语上更是差到爆的成绩,不忍直视。 叶浔打断班主任的讲话,拧着眉头询问:“杨老师,我能问问苏逸知这个学生的情况吗?” 班主任深深地叹气,摸着光滑可鉴的脑门,不无可惜地说:“苏逸知啊,其实是个挺有天分的孩子,你也看见了,他的理化生外加数学,都是一等一的好,比火箭班的那些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政史地也是稀烂得不像话,还有你看看那英语和语文,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他就给我考个三四十分,哎,偏科太严重了。” 这不是偏科太严重,这是偏科都偏到外太空去了,想要拉回来不容易,现在都三月份了,临近中考也就剩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如果想要将苏逸知的成绩提升到另一个高度。 叶浔谢过班主任,出门时将成绩单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若有所思地走进教室,她想得太入神,走到教室门口也没去察觉有什么不对,就那样径直走进教室,看都没看一眼教室里学生们既惊恐又担忧的表情。 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被凉水给浇灌了。 咔,时光仿佛静止了,叶浔的脚步堪堪停住,抬头环视了一眼教室里,最终将目标定在苏逸知身上,少年笑得很开心啊,不过为什么在她一眼扫过来时,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皲裂,那笑开始变得僵硬,像是被人用力地撕扯着脸部肌肉,干干的但又隐约带着希冀,期待着……事情的发生? 苏逸知内心干嚎:你他妈倒是再往前走一步啊,你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很没意思啊。 他下意识地就往上看了看,叶浔也随之看,入目的就是高悬在头顶的水桶,叶浔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抿着唇,面色不济地一脚踹开半掩着的教室门,哐当一声巨响,水桶的里的凉水溅得四处都是,而她站在离水桶最近的地方,裤腿都湿了大半。 跨过水桶,走去讲台,叶浔厉声道:“上课。” 没人敢做声,没人敢反应,都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幕中,久久不能自拔。这个女老师,好炫酷啊,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的……,感觉苏逸知遇到的不得了的人物,终于有人能治住他了。 苏逸知也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僵着的笑容,现在是彻底挂不住了,脸色都在发白,他没想到这个女的会这么猛,心思也挺敏锐的,就是与他对视一眼就抓住了他的小动作,继而发现了他的恶作剧。毫不留情地就拆穿了他的把戏,苏逸知觉得刚才那一脚,不是踹在他的门上,感觉踹在了他的身上,怎么就感觉肚子有点儿痛。 无人反应,叶浔只好再次重复一遍上课,班长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朗声大叫:“起立!” 学生陆陆续续地站起来,声音整齐划一,“老师好。”除了苏逸知,趴在说上歪着脑袋,佯装睡觉。 叶浔见状,懒得理会。她不得不承认,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失控了,本不应该将门一脚粗暴地踹开,可是神经线断了,怎么都连不上,当时她的脑子全都是要是这么一桶凉水将自己给浇了个底朝天,大概明天是不用上课了,现在这么冷的天气,即使外面是骄阳高挂,可是温度不高,才十几来度的温度,这不是成心就是让她生病吗,开玩笑也是要适可而止的,过头了换谁谁都生气。 将化学课本翻开,叶浔开始正式的讲课,这节课的效率比上节课的效率高很多,估计刚才都有被她吓到,无意之中算是施了了个威,这样也不错,懒得她建立温和良好的教师形象,那样更费力。 她的下午就只这两节连堂课,等到下课后,有学生按耐不住,悄悄地说着终于解放了,教室里的氛围也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但是看着她还没走,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弯腰低头小声讨论。 叶浔真是将书本夹在腋下,徐徐地走向苏逸知,他还趴在桌上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算是睡着了那一张欠抽的嘴还是停不下来,嚷嚷着:“叔,那个矫情女她又打我了,还踹我肚子了,好疼。” 叶浔:“……” 敲了敲桌面,桌上趴着的人没反应。叶浔蹙眉,只好弯腰在他耳边悠悠地说:“是吗,我只记得我刚才踹的是水桶,你尽管告诉你叔去。” 苏逸知身体抽搐一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微微抬头睁开眼睛,迷茫着望着叶浔,卡住三秒,他一脸防备,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叶浔,讲:“你要干什么。”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去!” 叶浔斜睨着他,凉凉地说:“看来你的肚子还在疼,疼得走不了路。” 苏逸知瞪她,说什么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就是去一趟办公室吗,你以为我怕你啊,我是不想见到你才说不去的,去就去,who怕who啊,有本事你就真的让我肚子疼呗。 叶浔下达最后通牒,“跟我来办公室。” 苏逸知一甩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他踢了踢身旁同桌的凳子,恶狠狠地道:“起来,别挡道,我要去办公室和叶老师好好地聊聊人生了,是吧,叶老师?” 第14章 补习? 苏逸知虽说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发育良好,人高马壮,这么一站起来,叶浔瞬间就比他矮了一个头,气势自然也就减弱许多。他抬抬眉梢,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跨过椅子,双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叶浔紧跟其后。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化学老师,正收拾东西准备上课,见着叶浔回来了,身前还有一个学生正在往这边的方向走,有些意会,肯定是找学生谈话来了。叶浔也看见了他们,朝他们点头打招呼。 时间点掐的正好,这样一来,办公室里也就只有她和苏逸知了。 苏逸知进来后,俨然跟进了自家屋里一样,拿起空调遥控器就将空调打开,坐在对面老师的软椅上,转过来转过去,他漫不经心地说:“叶老师,可以开始聊人生了。” 叶浔轻笑,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抓耳,苏逸知不得不凝神细听。 “苏逸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要中考了。” 你话能不能说明白点儿,还剩下三个月怎么了,难不成你想干点儿什么。 “你的成绩单我看过了。” 噢,然后呢? “你能把政史地考得再稀烂一点吗,语文英语也不要了,是吗?” 你他么谁呢,管这么多,你管我考得好还是坏,你又不是班主任在这里瞎叨叨啥呢,苏逸知一脸莫名地瞧着她,翻了一记白眼,吃多了撑得吧,这个叶浔。 苏逸知不耐烦地开口,“叶老师,能不废话吗,你说了这些又怎么样,难不成叶老师要给我补习啊,啧,受宠若惊啊。” “可以。”叶浔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定定地看着他。 苏逸知以为自己听错了,撑起上半身仔细地看她,很近的距离,近到他能从她的眸里明晰地瞧见自己的倒影,能察觉她是很认真的在说着这些话。另外,他发现这个矫情女的皮肤真好,滑腻白嫩,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清新宜人,一双杏眼似弯非弯,双唇上涂有一层橘色的唇彩,将肤色衬得白了更多。 靠,怎么突然之间自己的心跳就跳得这么厉害,他低咒。 苏逸知重新坐下来,冲她骂:“你有病吧,我和你又不熟,为什么要给我补习?” “免费。”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免费?他看着她,越发的像看着一个神经病,虽然这个神经病长得还不错,长得很好看,但是脑子可能不大好使。 叶浔迅速捕捉到他眼中的犹豫和疑惑,她想笑,应该没那么难疏通,谁放着免费的家教不用,反过来狠心拒绝的,即使真的算不上多熟,但好歹她只是一介女流,也不会打着这个幌子去干坑蒙拐骗的事情吧。 她重复:“免费家教,我帮你补习,如何?” 苏逸知已经彻底用看着白痴的眼神来打量叶浔了,没救了,疯了。 他仍旧紧追着上一问题不放手:“为什么要帮我补习?你要说出来一个原因啊,要不然这样不明不白的,搞得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叶老师,我很害怕的,你是不是想讹我?我没钱” 叶浔悠悠地喝着凉开水,徐徐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叔的工作忙吗?” 苏逸知:“肯定啊,能不能忙吗,找我叔看病的人太多了,每天早出晚归,晚十点才回来。不对,你问我叔干哈?” 叶浔:“你叔那么忙,还要帮你补习,是吗?现在多出来一个免费家教给你,忙你叔接替工作,减轻他的负担,这样划算不划算,你仔细想一想?让你叔不要太累了,多歇歇,补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说道最后,叶浔凝视着他的双眸,轻缓低沉地说着,将字字句句都染上迷惑的味道,似要将人诱入坑底。 苏逸知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他抓不住,随后又迎来叶浔的步步紧逼,说的很有道理,他叔的确很忙,难得休息的时间还要抽空帮他补习,他心里是内疚的,但是实在是学不下去,赔了夫人又折兵,上一期模拟考试中就成绩又下滑了,他更是没精打采,失去了动力。 可是眼下,他觉得叶浔没那么讨厌了,甚至心底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每天多看她几眼也不错,大概自己的也和她一样,脑袋进水了吧。 叶浔:“嗯?” 苏逸知双手一摊,无所谓,“行啊,那你就来呗,反正是义务教育,说好了的没工资。” 同意了,叶浔笑:“好,每晚八点到十点,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有意见吗?” “随你随你,上哪儿补习去?” 当然是在你家,若不是,她刚才的说辞也是白费了,大可不用这么麻烦找他过来,费心思揽这个活。 叶浔挑眉,“你家。” - 苏木下午接诊的患者多,一直忙到晚十点半才停歇,刚打开屋门回到家中,就发现哪里不对,很奇怪的气息,偌大的客厅里飘着浓郁的奶香味,厨房里似乎有东西在翻腾则,咕咚咕咚响着。他取下眼镜,丢在身侧柜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双手轻揉着眼皮朝着厨房走去。 靠得厨房越近,奶香味愈发浓烈,好像是煮的粥,正在紫砂锅里头不安分地上下浮动着,冒出来大量的白色泡沫。苏木揭开锅盖,浓雾霎时喷薄而出,他挥了挥手才将里面的内容物看了清楚,是燕麦粥,紫砂锅里还有小半,他目测了一下,大概是三四个人的份,已经被吃了一半,剩下的应该是留给他的。 随即他又看了看琉璃台,搁置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碗,蓝白花边,底纹凸出。 他的疑惑渐深,苏逸知不会是如此细心的人,这个时间点还会记得煮粥给自己喝,还能给他留底,即使今天是苏逸知的生日,苏逸知也不会有这份心思来折腾自己,往常能在他回来之前挨住饿,不喊天喊地就不错了。 关了火,他转身朝着苏逸知的额方向走去,敲了敲房间门,门没反锁,他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不同于往日,苏逸知竟然趴在床上认认真真地研究起各种试卷,看起来很专注,可表情也很痛苦,就连他走进来了,苏逸知都没回过头来看一眼。 苏木站在他身侧,眼神落在他的试卷上,一溜烟的全是政史地,外加语文英语,全都是苏逸知最头疼的科目,现在都拿出来使劲儿地啃了,像变了一个人。 “全错了。”淡淡的声音提醒着苏逸知,将苏逸知一惊,眉头打成结,我靠,怎么就能成功地避过所有的正确答案呢,就算是蒙也给我蒙对几个吧,真恼火。 将卷子扔一边,苏逸知在床上滚来滚去,声音闷闷地提醒苏木:“叔,厨房里有粥,看见了没,应该还是热的,赶紧去吃吧!吃完休息,今晚不用叔给我补习了。” 学习真的好烦哪,为什么会有政史地这种东西的存在,为什么会有英语这种可怕的东西。话说他叔的英语好厉害,平常看的都是全英文书籍,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苏木弯腰,拿起一本放在床角的化学书,上面布满了些许笔记,字迹也工整小巧,决然不会是苏逸知的狗爬字,写一连串出来就没能认出几个字。 苏木扬了扬手中的书籍,问:“谁的?” 苏逸知瞥了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叶浔的,肯定是在无意之中落了下来,“老师的课本,明天我给她带过去。” 老师? “老师给你补习了?” 苏逸知有气无力地答:“是啊,感觉要把我给整死了,这些文科生的玩意儿太难了。” 苏木继续问:“厨房里的粥谁煮的?” “还能有谁,老师啊,一直叨叨着要煮粥,说什么太饿了,然后就煮了好多,正好留给你吃。” 苏木眼睑低垂,将眼底的疑色敛去,而后重新开始望着苏逸知,苏逸知不会是这么乖乖听话的人,这么老实还是头一回见,哪个老师这么有能耐能止住他,让他这么心甘情愿学习。 “你找老师补习的?” “屁的咧,是她主动找的我,我也不知道那根经搭错了,就答应了。对了噢,看见了粥没,赶紧去喝粥吧,挺好的,据说能安神,免得你晚上有睡不好,早晨还要起那么早。” “好。” 轻轻退了出去,苏木将房间的门掩好,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而后去到自己卧室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洗澡。在睡觉之前,他将客厅里的窗户统统打开,将室内的奶香味散去,才回了卧室,熄灯,平躺在床,一手放在腹部,一手抬起压在眼皮上。 活动了一天的大脑终于暂停,只是片刻,他陡地睁开双眸,忆起那本化学书上盖有的繁体印章署名。 叶浔,叶老师。 第15章 叶浔,还好吗? 这天加班的时间不长,不到九点,诊所就关了门。苏木乘坐公交到紫湖路,在下车后,没径直往回走,而是绕到去了不远处的小吃街买了些夜宵带回家。 将钥匙插入孔内,开门,空荡荡的客厅,窗户仍旧敞开着,空气湿润微凉,沙发上平放着着一件女士外套与围巾,折叠得整整齐齐,倒也与客厅里简约灰白的格调相搭。 隔着厚重的房门,苏木还是听得见左手边的客卧里交谈的人声,男孩的声音趾高气昂,盖过女声,像是有理有据地争辩着问题,而不在于问题的本身是出在他的身上。 换了鞋,苏木走去客厅,进手中的宵夜放下,而后走至门前,轻敲房门,低声说:“宵夜在桌上,自己出来吃。” 咚咚咚,一阵慌忙的脚步声,像是急于奔命在进行生死逃脱,刷地一下就打开房门,劲风一扫而过,将门前站着的人身着着的米色针织衫一下子吹得贴紧胸膛,就连额前的碎发都在发颤。 苏逸知脸上痛苦的表情舒展,解放性一般地道:“叔,你回来了,可挽救了我的一条命。”语毕,就直冲冲地跑去桌上,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宵夜,期间还不忘从房间里搬出自己的电脑,一边看视频一边吃东西,另外再搭上一瓶牛奶。 叶浔则是停下手中检查作业的活,直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前的人,想:今天他倒是穿得清爽,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发梢上沾染着雾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水光,就连那双眼睛也水润至极,熠熠生辉。 叶浔缓过神,稍稍错过他的眼神,和声道:“苏医生”今天回来得挺早。 平时都是在她给苏逸知补习完后,苏木归家,初始这个发现令叶浔沮丧,两人都还是碰不着面,错过了时间。而今天却比以往早回来一个钟头,她措手不及,而那些原本压箱底的愁云这会儿是彻底消散了。 苏木点头,询问:“麻烦叶老师了,苏逸知不好教,若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的话,及时告知我,我来处理。” 叶浔忙挥手,苏逸知不是不好教,关键还是在于自己不愿意学,非得有人在一旁监视着才能老老实实地看书写字,给她的感觉倒不是像初三的学生,反而是不听话的小学生,专门调皮捣蛋,非得家长在身边伺候着才会心满意足地学习。 思虑一会儿,叶浔坚定有力地答:“我竭尽全力把他带回正轨。”就是时间稍微短了一些,三个月的时间,要捡起来的知识太多了,只能挑一些重点的进行强化。 叶浔瞥了一眼门外,指了指苏逸知的方向,问:“苏医生不去吃宵夜吗?” 看起来买的还不少,苏逸知都已经吃得打起饱嗝来了,然而还是剩下很多。 “不用,没有这个习惯。” 叶浔不禁低头,脸一红,这个习惯倒是个好习惯,可是她却是习惯了每天晚上临睡之前煮点儿营养粥给自己吃,安神,有助于入睡,但也可能正是因着爱吃宵夜的习惯,还都是甜粥,才会让自己牙齿受损,蒙受要命的痛苦。 她这样低埋着头,苏木只看得见她的半张脸,又恰好是逆光,更是将她的轮廓虚化得朦胧,瞧不清楚半分她的脸上到底是如何的神情,带着怎样的眼神。转而去看她的落于桌上书本的手,手指下意识地在书页上摩擦,一圈又一圈。 陡地,手机铃声翩跹而至,打破这一刻的寂静,叶浔将将酝酿好的台词也被打回肚子里,她抓起丢在包里的手机,沉着一张脸看来电显示是谁。 房东老太太—— 声音听起来很慌张,语气焦虑:“叶老师,你快回来啊。” 叶浔凝神,原本沉着的一张脸,现在是彻底的严肃了,她问:“婆婆,你慢些说,出了什么事?” “你屋里出了小偷,我刚上楼去看敲你门,结果就被小偷从楼梯推下去了,哎哟,我的一把老骨头,你快回来。” 二话不说,叶浔答应着好,挂了电话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期间想到什么,她偏头去看门口,赫然发现苏仍旧站在那里,以一种奇怪的陌生的视线打量着她,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叶浔没时间去思考苏木为什么会这么看她,她只是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低声请求:“苏医生,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的眼神锃亮有力,苏木一晃神,嘴里一张一合,说出一个好字。 叶浔走得很快,很急,并且还喘着粗气解释来龙去脉,之所以会拉上苏木一起去,是因为房东老太太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么一摔,老人的骨头哪里经得起折腾,虽说整个楼房还有一栋住户,但交情甚少,除了定期的收房租与水费,其他时间鲜少来交流,这晚恰好也碰上不在家。不过,老太太对叶浔倒是格外照顾,并且在知道了她是老师身份后,没事就三天两头跑她的屋里闲聊一会儿。 眼下,老太太打电话给她,必定是在寻求帮助无果的情况下,才拨打电话。 苏木跟在她身后,穿过一条街道后,有些许诧异,没料到原来两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眼神暗了暗,凝视着前方不远处在快速行走着的女人,由于这一条街道路灯年久失修,大多都是坏了,也有勉强算得上好的,在黑夜中如一簇篝火,闪闪灭灭,将她的背影勾勒得纤细却又蕴含坚韧。 他也加快步伐,走上前去,与她并肩而立。 到了那栋楼房,苏木默默地观察着房屋的构造,挺原始的建筑物,四层楼的建筑,青瓦白墙,门前还伫立着两座狮子石雕,铁栅栏门上开了一角,苏木走上前去,看。 门上的锁被人撬了,七零八落地被扔在地上。 “苏医生,往这边走。”冷静的声音对着他说话,不似之前柔和。 叶浔见他还不动,只好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他,“这边。” 苏木依言,跟着她走上前去,而叶浔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进左侧的楼梯道里,一进门就看见房东老太太以一种怪异难受的姿势躺在那里,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她当即就上前去准备将老太太扶起,只是手在触摸到老太太的衣角时,有人冷着声,寒着嗓子,道:“不要随意乱动。” 是了,她刚才着急了,忘了老人的骨头不比于年轻人,随便乱动容易造成骨折。 叶浔讷讷答:“对不起,着急了。” 苏木轻扫她一眼,徐徐道:“先通知医院来人,我暂时检查一下老人的情况。” 叶浔一言不发,默默地退到一边,将位置空出来给苏木,而后拿出手机来打电话通知医院。挂了电话,她转身去看他,他正在有条不紊,动作小心地将老太太从地上打横抱起,脸上仍旧是清清冷冷,但是两颊的肌肉却是紧绷着,唇齿也紧抿着。 “立刻,叫车,等不及了,我们先去医院。”苏木不容置喙地说着。 “好”叶浔也立马回,奔出屋子在路上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车上有人,好在人好,即使不同路,但是想着有病人,立马二话不说就让叶浔上车。 从紫湖路到市医院,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到,下了车叶浔脑子里想到没想,直奔着医院的急诊处去,叫人来,等出了医院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车费忘付了,而出租车早就走了。 一切尘埃落定,叶浔揣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疲惫地坐在医院的走廊的座椅上,她睨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已经都是十一点了,这么晚了啊。 十一点的医院里,还都是满满当当的人,门口还在不断地有急救病人被放置在担架上,家属也在一旁紧拉着担架,哭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脸上泪水鼻涕混合在一起也不管,只顾着哭,哭为什么遭遇会这么惨,会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好像哭和抱怨就能解决一切事情,就能让事情发生转机,其实不然,全都是无用功。 想着想着,叶浔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那一刻好像是回到了过去,她也哭,哭得不能自已,可是什么都得不到,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现实与过去交替,她分不清到底那才是真,直到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如凉水入胃,将她整个人冰得哆嗦一下,才缓过来。 “叶浔,还好吗?” 叶浔顿了顿,才慢慢地回:“还好,只是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生与死交汇,哭与笑并肩,在这种地方,几乎是过着提心吊胆着生活,因为害怕下一秒就离去了。”说完,她猛地觉得自己似乎是说多了,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苏医生,这仅仅是我自己的感觉,不要在意。” 苏木凝视着她,她的脸色发白,情绪还没能调整过来,仍旧有些怔愣,眼神也不知望着虚空中的哪一处,继续走神。 “你说的很对,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感觉,而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 他如是回答着,声音温凉平和,令她不由得抬眸去望他。 第16章 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 “也是,没人会喜欢医院这种地方,我又说蠢话了。”叶浔笑着说。 适时有护士过来通知叶浔,病人无大碍,但仍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现在要是想过去说说话的就去吧,说完也不待叶浔插嘴,转个身就接着投入新一轮的工作的中去。 叶浔转而看向苏木,对着他讲:“谢谢,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现下无大事了,苏医生可以早些回去休息。这里我看守着就好。” “进去看看。” 他这么说了,叶浔也没反对,拖着疲软的身体就朝着病房进去。老太太精神劲头还足,看见叶浔进来了,立刻挥手让她挨着床沿坐下,拉着她的手,感慨:“叶老师,若不是你帮忙,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躺在水泥地上呢。” 叶浔摇摇头,往身后在门边长身玉立着的苏木抬抬下颌,解释:“我没帮上什么大忙,婆婆你应该感谢苏医生,他一路将您送到医院的。” 房东老太太这才注意到门边站着的男人,眯着眼,看了看,嘴里嘀咕着:“好、好好。” 叶浔奇怪,问:“好什么?” “苏医生好啊,什么都好,人好,长得也好,性格也好。” 叶浔闭了嘴,不再询问,她话锋一转,开始问起事情的原委,问老太太是否又看见窃贼的长相,且不说偷东西已经是犯了罪,将老太太推下楼,已属于蓄意伤害了。 老太太一概回答不知道,那个老房子都有好多年的历史了,过去也没发生过什么偷盗事情,一切都是挺好,就是最近才发觉好像有不对劲儿,今天她就上楼查看了一下,没想到就遇上了,倒霉透了。 老太太人慈心善,说完后还不忘告诫她:“最近都不安生,叶老师还是另寻一个地儿搬出住吧,我怕万一——,这种事情都是说不准的,说不定哪一天都落在你头上去了。” 好像也是这样,她好几次半夜因为屋外的响动而醒来,起初以为是自己做梦产生的幻觉,现在细细想来,全身发凉,如果那一切不是幻觉,都是真的,她最近的警觉是不是卸下来太多了,居然没发觉。 “行,我听您的,那您现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搬出去。” 老太太挥挥手,阖上眼眸,不再言语。 出了医院门,冷风呼呼地刮着,夜里的温度,尤其是凌晨,比不得白天,冷得彻骨。叶浔穿得还算多,围巾帽子齐上阵,将自己裹得丝毫不露,双手也裹紧袖管里取暖,活生生就和东北大妞没什么区别,看起来煞是滑稽。再看看身侧的苏木,刚才出门走得急,她没注意苏木只穿着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出门了,如此单薄的一件衣服,站立在寒风中,只看一眼,就觉得满满的凉意,可他却没有丝毫瑟缩,身姿挺拔地站着。 真挺冷的啊……叶浔抽出手,搓了搓,摘下自己厚围巾,蓦地,冷风扫过脖颈,凛冽如刀,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脖子外露,她鼓起勇气,伸出手,将围巾递过去:“苏医生,不嫌弃的话就先将就用着吧,太冷了。” 浅灰色围巾,没有什么花花点点,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男女通用的款式。苏木长久凝视,直到叶浔的胳膊肘开始发酸,手开始变冷,他才清缓地说:“不用了,先打车回去。” 气氛陡然尴尬,叶浔的手僵在半空中,忘了收回来,恰逢一辆出租车使过来,司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高声询问:“走不走咧?” 叶浔立刻回:“走!”随后撒开了脚丫子就往前方跑,留下苏木一个人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进了车里,叶浔低头拍自己的双颊,脸上却是烧得更加厉害了,幸而大晚上看不大清她的脸,黑夜将一切都掩埋住。 “朋友,打哪儿去?” “紫湖路安阳——” 猛地刹住,脑子大概是被烧糊涂了,家里现在刚遭遇了窃贼,她这个点回去,还是一个人,总归是不安全,还是重新找另外的地方暂时住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去也不迟。 司机顺着她的话,讲:“要去安阳小区?我知道的,是要去这个地儿吗?” 叶浔摇头,“不是,您等等,还有一个人要上车,问他。” 司机话还挺多,调侃:“男朋友?长得还挺帅,刚才你那么着急跑过来,还以为闹掰了呢。” 叶浔尴尬,“不是。” 估摸是听出了叶浔话里的不对劲,司机没再过多询问,只等着苏木上车后,询问要去什么地方,苏木言简意赅,紫湖路三个字就将司机打发,连给司机多余讲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摊着一张清冷的面庞坐在副驾驶座上,合眸小寐。 街景是一如既往的花花绿绿,路灯散发着无尽冷意的寒光,路上车辆快速穿行,车内太过安静,将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放大,尤其是电台的音乐声,充斥在整个车内。 电台主持念着最新收到的信件,嗓音平平,但是在音乐的烘托下,倒是多加了几分韵味,主持人念: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入一个深渊,从那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叶浔喃喃:“就是你。” 主持人还在念白,叶浔已听不下去,弯腰将头埋在膝盖上,开始一个人的翻江倒海。她忆起最初的相见,其实她向来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听起来很悬乎的东西,偶尔身边有朋友遇到过,大呼着我终于找到爱情了,她只是一笑了之。都还没喜欢过,何谈爱情?可是真的当遇到那个人了,你真的会一眼认定,是了,就是他,就是这个人,这个我想与之共度下半辈子生活的男人。 车到了紫湖路,司机正准备叫醒当真睡着了的苏木,叶浔拦住司机,将其叫到外面,付了车钱。叶浔走到苏木的那扇车船,盯着他看,睡着了都还蹙着眉头,薄唇紧抿,约莫梦里还思考着棘手的事情,叶浔哑然失笑,终是忍不住唤了声:“苏医生,到了。” 苏木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半睁着眸子,看声音的来源处,良久,他才醒悟是到了地方。 开门,下车。 他:“我送你回去。” 她语气坚决:“不用了,距离这么近,用不着。” 苏木不言语,看她,像是在确认。 叶浔笑了笑,说“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晚安。” 苏木朝着公寓的楼道走去,走了半晌,发觉不对劲儿,身后的视线还放在他的背上,迟迟不肯离去。他下意识地就回头望,叶浔却在他望过来时,丝毫不闪躲,直直地回视,表情未见半分尴尬,自然得再自然不过。 “叔,你终于回来了!”楼道里传来苏逸知的声音,激动又担忧,随后就见他身披着大被子,趿着凉拖鞋蹬蹬蹬下楼。走出了楼道,苏逸知一眼就看见叶浔还站在路边,望着这边,他不由得“咦”了一声,紧接着又高声喊了一句:“矫情女,啊呸,不是,叶老师,你站在那里干嘛?” 叶浔没吱声,好笑地瞧着苏逸知,熬夜到现在也是够可以,这么担忧他叔。 见叶浔没反应,苏逸知又喊苏木:“叔,你也是,站在这里干哈?刚才两个人嗖地一下就跑出去了,等我追出去连人影都没了,你们干什么去了啊,弄到现在……” 苏木言简意赅打断他:“没什么事,回屋里去,睡你的觉。” 苏逸知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担心叔吗,弄这晚还没回来,要回去你先回去,我去和叶老师讲讲话。” 今天走的这么早,他心里不爽,数了数,今天总共偷看了多少眼叶浔来着,算了,数不清了,反正是看了很多眼,他还没看够呢,现在有机会多看看,上前聊几句去。 然后,叶浔就见将自己裹成粽子的苏逸知颠颠儿地跑到自己跟前,笑眯眯地问:“叶老师,你刚才走那么急干什么去了啊,还拉上我叔。” 叶浔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来。 “苏逸知,你就这样跑出来?” “喂,我问你正经话呢,你笑什么笑,我这样做是保暖。” 叶浔憋住笑,学着苏木的方式,简单地打发苏逸知:“没什么事,你回去接着睡你的觉。” 苏逸知切的一声,翻了翻白眼,谁稀罕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就是来和她讲讲话而已。 “早点儿休息去吧,一早还有课。” 这还算话,说得挺温柔的,这样才对嘛,苏逸知心满意足地点头,朝她挥挥手,接着心满意足地颠儿回去了。 叶浔抬眸看,楼上的房间的灯亮了起来,映照出房间内人的身影,只是时间不久,灯光便又熄灭了。 都睡了,她也该去寻一个栖息之地,度过今晚了。 第17章 打听个事 一早,她就打了电话给学校那边,说明了大致情况,请了一天的假。紧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的家中,防盗门倒是完好的关着在,看不出丝毫异样,叶浔伸手,拧门把手,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大大地敞开,将室内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乍一看过去,室内的所有的东西好像是没有被动过,该摆放在在哪儿还是在哪儿,除了地面上的灰色的脚印子,明显地是男人的脚,宽而长。 一丝后怕涌上心头,若昨天她提前回来了,是否会遭遇歹徒的袭击? 晃晃脑袋,叶浔将脑袋里产生的可怕念头甩掉,走进屋内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便提着行李箱去到昨天居住的小旅馆,靠近紫湖,离着苏木家也不远,步行过去顶多五分钟。 旅馆的老板是个年轻人,年纪同她相当,说话却是很有味,身上却是泛有一股子经历过大风大浪,劫后余生的沉淀感,他见着叶浔动作如此迅速麻利地就将东西收拾好了,不由得吃了一惊,挑高了眉毛,道:“美女,你这样到弄得跟出来旅行似的,提着箱子和大包小包的?” 叶浔将一堆东西费力地放在门口,抹了一把脑门的汗,问:“老板,打听个事,可以吗?” 旅馆老板很给力地答:“当然可以,很愿意为美女效劳。” 叶浔:“这附近有房屋出租吗?我想找房子。” 旅馆老板:“……你等等,让我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啊,房屋出租,好像是有那么一套房屋可以出租来着,那谁放着没用,反正是空着在,同他商量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摸了摸下巴,旅馆老板最终还是头疼地说:“有倒是有,我朋友有一套房子空着在,我抽空帮你问问,或者直接让他到店里来,你们直接商量,如何?对噢,明天周四是吧,这样吧,你先暂时在我这住一晚,我明天下午就让我的那个朋友到店里来,你们讨论一下,行就拍板,不行就拉到。” 这样的结果,出乎叶浔的意料,她以为最起码要等一个星期,没想到明天就可以商量,旅馆老板太棒。 叶浔语气真诚地说:“谢谢你。” 旅馆老板满不在乎地摇头,露出标注的八颗牙齿,笑:“不客气,能给美女帮上忙,是我的幸运。” 叶浔也笑了笑,提着行李箱往昨晚住过的房间里去,旅馆老板欲上前帮忙,叶浔回绝了,留下旅馆老板一个人伤心地在柜台上唱着情歌:“oh~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去了,旅馆老板二话不说,立马打电话,电话线接通,他语速犹如炮弹来袭,快到让电话那头的人汗颜,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快,让苏木接电话!!!急事。” “……稍等片刻。”护士扶额,为什么苏医生的朋友与他本人相差如此之大,每次来电话都搞得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永远都是以急事为要求,让苏医生接电话,然后到头来却发现,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护士喊:“苏医生,有电话找您。是周师承周医生。” 苏木听闻,原本放下来的工具又拿了起来,不冷不淡地说:“让他等着。” 护士一一照办,结果就听到电话那头也不慌不忙地答:“好,我等着,就让我占线吧,不让别的病人打进来,你们的苏医生继续忙。” “……” 良久,苏木手中的患者治疗得差不多,他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走到大厅里接起电话,“是我,什么事?” “终于舍得接电话了呀——”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我是真的有正事找你,你不是之前还在紫湖路买了一套房子吗,空着没用,想不想租出去?正好赚点小钱花花,给个痛快话,就说行不行。” 拒绝得毫无悬念,苏木回:“不行。” 周师承要跳脚了,但仍旧好声好气商量:“再想想,到底行不行,那个美女也不容易,据说家里被强盗入侵了,现在不敢一个人回那里去住,到处急着找房子呢,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特急的那种,刚才都还当着我的面哭了,我这不是一心软就答应人家吗,你帮我个忙,以后我还你人情就是咯。” 他尽量添油加醋,将事情能说得有多惨就多惨,将当事人更是形容的鼻涕眼泪一把抓,糊一脸的那种,甚至都有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凄凉。 苏木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向他询问:“强盗入侵?” 周师承撇撇嘴,“可不是吗,昨晚大半夜十二点跑我这边来投宿的,今天开始忙着找房子了。” “你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周师承脑回路断了,乍地没反应过来,闷头闷脑道:“啥?” 苏木重复:“你和别人约好的时间,关于谈论出租房屋的事情。” 周师承猛地一拍桌,引得在屋内其他旅客频频回首,“行啊,苏大爷,刚才你还说这不行,现在怎么又改注意了,你这态度就跟天气似的,前一刻下着冰雹呢,下一刻就出大太阳呢,以前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啊。” “挂了。” “以前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啊——”他以前应该是什么样子,好像应该在周师承立马打过电话过来央求办事情的事情,就将电话挂了,而不是拿着电话听着周师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胡诌了半天,编的天花乱坠,像是听童故事会一样。再者,叶浔怎么会哭,不可能,她应当是那种外表柔软内心坚韧的女子才是,至于急这一点,苏木倒是能信,那栋房子对于叶浔来说,确实不大安全了。 叮叮叮,电话铃又响起,苏木照旧接起来,听着周师承风轻云淡地讲:“定的周四的下午,在我这儿谈,你周四下午不上班,正好可以过来。” “好” - 这头,周师承得到答案后,立马蹭蹭蹭地跑楼上去,上楼时还不忘端了一杯奶茶,送到叶浔的房门口。 扣扣扣,门开。 周师承眨巴眨巴眼,靠在墙上,用着低沉性感的嗓音道:“美女,搞定了,你很幸运。”只是在见到叶浔的人后,他呆住,盯着她瞧。叶浔放洗完头发,吹到一半,头发半干未干,发梢还滞留着水滴,眼睛也被热气熏得水润润的,看着无辜的同时,又带着妩媚。 叶浔被他盯得发麻,疑惑地说:“谢谢,另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这样看着我……” 周师承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好久不曾这样盯着人看了,刚才只是想到过去的某些事情而已,而她方才的模样,和过去的某个人像重叠,十分相像,他忍不住走神了。 摸摸后脑勺,他笑,恢复刚才的神采,“没有没有,美女太美,所以多看几眼。” …… 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了,叶浔想挥手打发走他,可对方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是很有趣地瞧着她,跃跃欲试。 叶浔终是开口:“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忙去了。” 语毕,她的手机突然从口袋里滑出来,掉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弯腰准备去捡,跟前人却是比她快一步,捡起手机,放在手里把玩起来,却无意之中触摸到了主菜单,屏幕亮起,周师承睁大了眼眸去瞅那个屏保,左看右看,确定就是苏木本人,不过面容模糊,但是这屋子里的格局,还有苏木的侧脸,打死周师承都能认出来。 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周师承问:“你认识这个人?” 叶浔莫名其妙,冷着嗓子:“认识。” 察觉到美女不高兴,周师承双手举高,一副投降的模样,“美女,别介,别生气,我刚才就是想和你聊聊天,逗逗你。这手机是你自己掉出来,我捡到了,然后无意之中看到了这张屏保,里面的人我认识。” 叶浔惊讶,认识……是哪种认识,一般朋友,还是普通朋友,还是好兄弟? “你先别惊讶,我也挺惊讶的,没想到大家都认识,这样事情更好办了,周四你直接去找他谈,不用我带你去了,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很熟啊,要不然你哪里来的他的照片,他平常都不怎么拍照的。” 你傻呀,不知道有偷拍这种事情吗……。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周四去找苏木商量,那就是说周四要租房子给她的人是苏木? 周师承还在问:“我很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照理来说,苏木不是那种容易结交朋友的人,整个人是就是一面瘫加上冰块,他在我们那圈子里是出了名工作狂啊,人情味少得可怜。” 叶浔愣愣地答:“我是他的病人。” 周师承噗哧一笑,“行啊,那你能耐挺大的,苏木对待病人更加没人情味,板着一张脸带着一副眼镜,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气息啊。” 叶浔:“……” 第18章 “您好,在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订到周四的见面被终止,主要原因是因为苏木外出出差,被调到外地给一户人家做私人诊疗去了,这一去的时间将近要花费一个月。 而苏木临走之前托周师承将房屋的钥匙给叶浔,并且告知屋子内的东西均可以使用,不必另外再购置家具,这到给叶浔省去了很多麻烦,不必花时间补办东西,也打从心里感激苏木,若不是他,她现在可能还窝在小旅馆内,听周师承整天在耳边叨唠。 周师承晃着手里钥匙,饶有意味地说:“美女,走咯,我带你去苏大爷的新房子瞧瞧,保证让你眼前一新。” 叶浔点头,快速收拾好行李物品,出门,跟着周师承,右拐。 入目的是一条沥青路,不宽阔,仅容许一辆小车通过,路两旁是一年四季常青的香樟树以及泛着点点光芒的紫湖,湖面波澜平静,将周围的景色倒映在上面,蓝天碧水青草,鸟语花香,正是人间好时节。 大抵是时间已经不早了,该上班的都去上班了,上学的也在上学,路面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有的只是几个老人带着孩子在湖边放风筝,晒太阳。 “是不是觉得这一带的风景特别好?”周师承忽然间扭头,问她。 叶浔略做思索,答:“可以给人安宁平和心境,闲来无事时来这边散步聊天,看书写字,非常好,说实话。” 周师承笑,不怀好意:“别说,你还和他挺像,他有空的话就会到这边来坐坐,看一天的书,也不嫌累。” 怎么会嫌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安逸享受才是真理。 走至没多久,转了道弯,就到地点了,叶浔这才发现,这所所谓的新房子和苏木现在做居住的房子并没与隔上很远的距离,只需要走上几步路的距离就可以到,有些不得其解,苏木为什么会在这里买…… 也不知是不是她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周师承悠悠地解释:“那座房子租期还有一年就到了,索性苏木就在附近重新买了一套房子,不过,好像没怎么告诉别人,偷着买的呢。” ……懂了。不过新房子的地理位置是真好,依湖而建,一栋独立的小别墅,外围装修倒是没多过多的粉饰,简约朴实,内里却是让叶浔吃惊不小,这屋……好大……,还是复式楼,里面的装修以灰白色调为主,简约又清冷,就像苏木的人一样。一楼还都是玻璃门,落地窗,将屋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出了后门,就是紫湖,叶浔发现,在湖边还放着一根钓鱼竿,煞是明显。 叶浔纠结着开口:“我住这里?” 周师承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眯着眼笑:“可不就是嘛,我是不是特别会找地儿,这地儿多好啊,空间宽敞,屋子又大,你一个人住,爱咋地就咋地。” 不不不,初始她想得可不是这样的,还以为会是类似单身公寓的房间,可目前看来,这明显的超出她的预期值,她有点缓不过来,总有一种强行误闯了别人屋子的错觉。 周师承突然从后面按住她的肩,将叶浔吓了一跳,只听周师承语重心长地道:“美女,把握机会,在这里,你可以了解到关于他更多的方面,他不是轻易交心的人,你要一点一点慢慢来,别气馁噢。” 叶浔一言不发,默默地将他说的记在心里,随后一个人走至门边,将自己的行李箱拖进屋里来,问他:“我住哪一间?” 周师承挑眉:“随你啊,房间那么多,自己挑去,剩下的你自己解决,我先回去忙去了,钥匙放在玄关处在。”说完,就立马哼着小曲,往回走,头都不带往回看一眼。 周师承走后,叶浔肚子上楼寻了一间最靠里的房间,恰好也有阳光,她将该做的事做完后,时间还早,就在二楼晃了晃,不期而然,她发现二楼的最右角落里放着一架木梯,好像可以爬上去。 踟蹰了一会儿,她抬起脚步,慢吞吞地走过去。 陡地,手机铃声作响,将凝滞的空气打碎,叶浔摸了摸胸口,刚被吓了一跳……,掏出来手机看,发现是陌生人的电话,她仍旧是接起,好言好语问:“您好,我是叶浔,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叶浔只听得见对面人清浅的呼吸声,她的心瞬间紧了紧,捏着手机的手都在泛白,她凝神,再次重复,问:“您好,在吗?” “在,是我。” 清冷低沉的嗓音,她听过一次便深深地刻在脑海中,她想,果然是他。 她回:“苏医生,最近在外地还好吗?” 太紧张了,紧张到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奚城在下雨,但温度比祝镇高。” 叶浔顿了顿,才自喉咙管处压出一句话:“下雨天容易生病,苏医生记得照顾好自己。” 电话的那头陡然安静下来,没有言语,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一下子被放大,叶浔从一片模糊中依稀分辨出来他那边哗啦啦的雨声,像是在顺着街道上的下水管道流下去。 他喊:“叶浔。” 她的心跟着她的声音震颤,叶浔回:“嗯?” 苏木:“二楼转角的地方,上楼去,是书房,平时在房间里带着无趣的话,可是上去看书;想上网的话可以在我的卧室里将电脑搬过去,开机不需要密码。房屋也不需要你清扫,每周会有钟点工来这边打扫。如果还有不太清楚的,打这个电话即可。” 轰地一下,叶浔的脸涨得通红,尽量稳住嗓子,答:“好的,明白了,麻烦苏医生了。” 嘟嘟嘟,断线的声音,叶浔却是傻站在那里,久久地不能回神,她将手机拿到自己的面前,盯着那张屏保看,于不知不觉中就开始笑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也仍旧残存着。她想,她的内心近乎高兴得要疯掉了。 - 苏木将借来的电话扔在一旁,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胳膊肘压着额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起打电话给叶浔,好像是在忽然之中的某一刻,他想起今天她搬进去了,是应该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屋子放置着的某些东西,她或许会使用到,也有必要知道。 直到借来电话,电话拨通被接起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想听听她的声音,她讲话时柔和的语调,肯定还带着柔软的笑容,他记得太清楚了。 有人敲门,从门外进来,笑着问:“苏医生,一起去吃饭吗,聊聊天。” 苏木坐起身,下床,将手机递给来人,平和道:“不了,感谢您的好意,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 来人接过电话,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气,反而是很温和地说:“不客气,这点儿小事,我看苏医生的心情好像不大好,怎么,刚才和那人通话说了不愉快的事情吗?” 苏木摇头,并不是,大抵是心情有些烦躁了,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圈里。 想了想,苏木讲:“李先生,如果有刚才那个号码给你打电话,请务必通知我,谢谢。” “好的,没问题,第一时间通知苏医生。” - 依言,叶浔顺着梯子爬到楼上,映入眼帘的是规模宏大的图书收藏室,规模相当宏大,可以媲美市立图书馆了,或许收藏的书籍比市立图书馆的还要丰富上许多,至少叶浔翻了好几本,发现了许多珍藏本的书籍,珍贵异常,要是放在外面,可能不知道要遭受多少人的疯抢。 且这一间书房更像是独立出来的一个世界,充斥着古色古香的意味,红色木漆雕窗,右侧是亭台水榭,独放着一张座椅和长木桌,桌上像是平铺着什么东西,叶浔走近,过去看。 笔墨纸砚,样样俱全,平铺着的是一副未完工的字画,画中一人于寒雪中遗世独立,手负后背,黑发与白雪纠缠,将脸颊露出一半,却已经是叫人惊叹,想忍不住窥探这个人的正面身姿。画的左上方留有自己做的诗,江风亭中观孤雪,南风忽起至微澜——,却是只写了一半,便没有写下去了。 叶浔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拿笔作势就要继续写下去,后觉好像不对劲,干脆另外找了一张宣纸,自己写了一首诗,随后偷偷摸摸地戳上苏木的章子,而后等着晾干卷起来收进自己的衣袖里。下楼时,叶浔忍不住傻笑,像是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傻里傻气的,但就是心满意足,高兴地合不拢嘴。 稍稍休息,叶浔整理好自己,换了一身的衣服,准备出门去学校上课,下午需要带一下午的课,不过近来好像遗漏了什么,她仰着脑袋想,硬是没记起来,索性懒得想了,拿着东西找到钥匙就出门。 丝毫不知,在学校里的苏逸知早已经闹翻了天,嘴是噘到天上去,他中午都懒得回家,就坐在教室里,二郎腿朝天,表情不耐地等着叶浔的到来。 玛德,叶老师最近玩消失了啊,一声不吭就请假了,近来都还忘了给他补习,这像话吗? 第19章 让开 苏逸知的抵触情绪非常大,自从上课起,就没有拿过正眼瞧叶浔,反而是旁若无人地在一旁玩着手机打游戏,到正要紧的关头还畅快地骂一句,根本就没有将老师放在眼里,这令叶浔很是生气,也大概晓得苏逸知会这么愤懑的原因,不外乎是这几天她忘记了去给他补课,并且没打一声招呼。 的确是她错在先了,没有什么理由去为自己辩解,只是苏逸知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过了,这是最让叶浔烦恼的地方,怎么就和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得不到东西就赖在地上,将自己滚得满身灰尘,企图引起她的重视。 好吧,确实也让她重视了。 一打下课铃,叶浔就将苏逸知提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谈话,还没等她开口,苏逸知就堵她:“哟,叶老师,您舍得来上课啦呀,好开心。” 你脸上可没说着开心二字,印堂发黑得厉害,整个人都快变黑了,能好好说话不? 叶浔和颜悦色地讲:“苏逸知,事先我没有和你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是你将气撒在课堂上像什么样子?你还把我当成是你的老师在看待吗,你不是小孩子,都已经十六岁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苏逸知仰着脑袋,轻飘飘地答:“抱歉啊,老师,你说的我全都不知道。” 叶浔气结,寒着嗓子,喊:“苏逸知!” 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苏逸知还是不收敛些,懒洋洋地回:“我在这儿啊。” 叶浔:“……” 苏逸知继续说:“叶老师,我很看重’约定‘这种既定俗成的东西,你说好了给我每天给我免费补课,可是却破坏了规矩,打破了约定,没有来,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我应该学会忍者神功,告诉我自己其实没什么?讲真,我可做不到。所以我就是生气了,就是不高兴了,就是想发脾气了。” 叶浔扶着额头,一时之间无言,她和他侧重于的重点完全不在一个领域,简直要无法交流。她将额前掉落的刘海拨到一边,耐着性子讲:“苏逸知,破坏约定,我道歉,对不起。但是你在课堂上破坏上课,这是不是算是迁怒了,你大可另外找时间和我来算账,课堂上闹别扭,你有考虑过同学们感受和老师的感受吗?” 苏逸知默不作声,算是默认,而后又像是觉得自己掉了面子,脸色又红转白又变红,最后又转白,他僵着声音,抗议:“我没错,都是你的错,谁让你这几天不来的,我很想你啊……,又联系不到你,干着急,叶浔,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这样做的。” 凭什么只能我干着急,体验忐忑不安的情绪,你却是毫无所觉,什么都不知道。 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好看的白衬衣浅色牛仔裤,帆布鞋,双手垂在身侧,拳头握得紧紧地,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脸上的肌肉也紧绷着,牙关紧咬,逼着自己看着面前的人,这个他由讨厌到喜欢的人。 叶浔陡地愣住,良久缓不过神来,刚才的冲击不亚于给她当头一棒,她从来都没想过,事态会变成如今面面对峙,尴尬无言的状态。或许是年纪大了,二十六岁的年纪,身边的许多朋友都已经结婚生子,步入婚姻的殿堂,而她单着在外面漂泊,她从来都是以一个老人的心态去看周围身边的比她小的人群,尤其是像苏逸知这种少年,将近大一轮的年龄,她几乎觉得自己是在扮演一个老姐姐的身份,说得难听些,她觉得自己就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对待苏逸知,从来没有主动去发觉,原来苏逸知对她感情早就变质了。 叶浔极其艰难得出声,“苏逸知,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就当没听到过,等会准备下一节的课的考试,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苏逸知狠狠地瞪她,像是在瞪着一个刽子手,他憋着声音,不让嗓子发颤,说:“叶浔,你不要自欺欺人,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喜欢装腔作势,以为自己就可以蒙混过关的人。” 语毕,他扭头转身,将皮靴蹬得铛铛作响,浑身都还在发抖。 叶浔僵硬地站在那里,低头沉默,良久,她才长吁一口气,叹:“你要我怎么办,话讲清楚说明白吗。”以苏逸知的性格,接受的了吗?不行的,犟得跟头牛一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她是否需要装不知道一段时间,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一段事情,等中考这个节骨眼过去了,再说明一切? - 进了教室,叶浔一眼扫过去,果不其然,苏逸知正闷声不响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清了清嗓子,叶浔将黑板擦在桌上拍了两下,一板一眼地说:“这两节课我们考试,算是随堂测试,检查一下大家近来学习到的知识点,作为复习和巩固。” 底下哀嚎一片,但等试卷一发下去,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开始埋头专心致力于攻破试卷,除了一个人,苏逸知还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任谁也叫不醒,身旁的同桌提醒了他好几次,最终只换来一句骂声:“艹,别理老子,做你的卷子去。” 同桌也不高兴了,愤愤地低咒了一句。 半个小时过去了,叶浔见苏逸知没反应,只好走去桌边,敲了敲桌面,严肃地说:“同学,正在进行随堂考,你还考不考试了?” 苏逸知猛地将脑袋跟拔萝卜似的,从桌上抬起,瞪着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试卷拿起笔,开始在卷面上乱写乱画,叶浔见状,蹙眉,下意识说:“好好写!” 笔尖停下,苏逸知攥着笔,恨不得将笔给捏碎,你他么管我啊,我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他怒火中烧之中,又无处可放火,恰好同桌不耐烦地说了句:“苏逸知,你丫的压到我卷子了,手抬一下,我不好写。” 苏逸知顿地将矛头指向同桌,火药味十足:“你他妈眼瞎?那只眼睛看到了?操蛋。” 同桌被他骂得莫名其妙,本来压制的怒火,噌的一下,就蹿至三丈,他也骂:“老子没惹你,别冲我瞎逼逼,这是骂谁呢?” “傻逼,骂得就是你,还没听出来吗。” 彻底火了,同桌朝着拎起拳头,朝着苏逸知的脸上就是一拳,连带着两张桌子也被带倒,满桌的书哗啦啦的全都被砸地上,被两人踩来踩去。 苏逸知蒙圈了一下,反应过来,太久没练手了,今天正好到可以打一架,练练手,看看到底是谁比谁厉害,总之他现在心情是极度黑暗的,下手也不分轻重,一下挥过去一拳就将那人打趴在地,脸也肿胀起来。 叶浔早就反应过来了,在预备上前去扯开两人时,就被苏逸知无意中撞到,力气还不小,将叶浔撞到了不远处的桌子,桌子都撞歪了,叶浔的腰也正好磕在桌角上,当下就疼得皱了眉。 这两个人是野人吗,力气大得惊人。叶浔不得不唤人将在地上纽打在一起的两人扯开,纠缠了半天,终是将他们扯开了,两人嘴角带着淤青,脸上都破了皮,没一个好到哪里去。 苏逸知舔了舔嘴边的血渍,恶狠狠地讲:“你他妈有种,敢打老子,啊。”说完,趁人放松警惕,猛地一用力,就抬起脚踹了一脚对面的同桌的腿。 同桌想奋起反抗,奈何被掣肘,只好向外吐了一口血水,眯着眼笑:“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整天在班上作威作福,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一个人没人要的孬种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的那点儿破事,傻逼。” 苏逸知怒目圆瞪,警告:“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看我不把你往死里打。” 同桌仰天笑:“哈哈,被戳中了心事了吧,孬种,小可怜,啧啧。” 苏逸知气得脸色都涨得极红,像随时随地都会爆破,他挣脱众人的束缚,速度极快,叶浔完全赶不及在他动手之前拦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提着拳头毫不留情地上阵,一个拳头上去,同桌再次被打趴在地。 人愤怒到极点,无所畏惧。 叶浔挡在他的身前,平声静气地说:“苏逸知,你冷静下来,再下去事情就闹大了。” 苏逸知像是没看见她,只是说:“让开。” 叶浔伸开双臂,挡住,“不让。” 苏逸知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有着嗜血的猩红,他再次重复:“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不让。” 话落,叶浔飞速地趴下来,挡着那位受伤的同学。随后,拳头落在她的脸颊上,疼痛以山崩地裂之势滚滚而来,讲实话,她可真没经历过这么疼痛的时候。 那颗将将补好的牙,被打落了,她的口腔里现在充盈着血水,终是忍不住,她吐出一口血水。 擦一把嘴,叶浔抬起头,冷冷地问他:“闹够了吗?” 第20章 忍不住 青葱校园里,时下的各种打闹事件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内成为热门话题,并且传到班主任的耳中,再到年级教导主任的耳里。是以,现下的情况就是班主任站在教导主任的屁股后面,脸色黑得如同一块碳,让人乍觉竟然生出了些许威严的气势。 “你,还有你,一个两个,都给我好好把话说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班主任狠狠地拍桌,率先开口。 年级教导主任倒是没说话,一双锐利的眼神在他们两个身上扫来扫去,都是两个有个性的人,就算是打架了,连个人一点认错的意识都没有,各自扭头,脸朝一边,脸上尽是不屑。 教导主任抬手轻扣桌面,示意班主任不要再唠叨,他开口,声音极具威慑力,令两人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你们两个,把话说清楚,这不是小事情,若不是任课老师在一旁阻拦,很可能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躺在医院了。”说完,他还指了指站在门后的叶浔。 叶浔此时低着头,捂着发麻发疼的脸颊,感受着那半张脸如同刚下蒸笼的包子,还在不停地发热膨胀,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肿了。她现在连说话都很是费力,一张一弛全是痛,但仍旧强忍着说:“主任,不是什么大事情,在您们来之前我已经询问清楚了,主要是快到中考了,两人的学习压力大,精神焦虑紧张,遇到一点小事就闹腾起来了,加之两人都是烈性子,所以下手的时候没怎么分轻重,希望您不要过多责罚他们。” 办公室里陡然安静地针落可闻,无人言语,一双双眼睛读放在叶浔的身上,有的是疑惑探究,有的是惊诧奇怪。叶浔忽略众多人的眼神,谁也不看,视线透过窗户头像操场,猛地看见一个年轻人的背影,和苏木有些像。她不禁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哪里还有什么背影,一切都是幻觉。 好想见见他,她想。 苏逸知在听完叶浔说的话手,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又是气又是怒,用得着你来维护吗,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需要你来插手我的事情?怎么老是这么烦。他抬脚,想上前一步,却在那一瞬间收到叶浔冰凉的眼神,凉凉地瞥着他,像是一种无声警告,在说着:苏逸知,你是不是还没有闹够,要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你才肯后退。 那眼神太凉了,苏逸知讷讷地收回脚,低头不再去看她,一看到心里就是难受又生气,装什么勇敢,上前去阻拦他,还挨上自己的拳头,现在好了,脸都被打肿了。 但是,要不是刚才拦着……他也保不准会…… “行,既然你们叶老师已经替你们说清楚了,我也不再重复问,快要到中考了,确实会给你们带来压力,但是我不希望这些压力让你们变成打架使用的力气,要沉得住气,才能坚持到最后,沉淀下来。你们两个,如果在发生类似的事情,就算是老师帮你们求情开脱,也没用。” 教导主任挥了挥手,让他们俩出去的同时,自己也跟在身后离开,叶浔顿时松了口气,人一松懈下来,各种病痛就来袭,譬如说刚才磕到桌角上的腰,现在是疼地她都弯不下来,譬如牙痛,愈演愈烈。 班主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切地问:“叶老师,我听其他学生说叶老师也被打了,刚才没能及时赶过去,对不起啊。” 先前叶浔一直捂着脸,现在才将手放下,班主任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要不要紧?” 叶浔缓了好长时间,才缓慢地回答:“没大碍,杨老师,我先回去了,明天照常上课,多谢关心。” 班主任尴尬了一下,想帮忙,但叶浔太过坚持,只好说:“趁着时间还早,叶老师在回家之前先去医院检查一趟吧,不要强忍着,这些都是不能拖的,越拖越坏。” 叶浔轻应了声,转身,离开。 - 暮色.降临,夕阳沉沉,橙红的霞光沿着天边照耀到无边的远方,路边的霓虹灯也开始沿着街道点亮,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 叶浔站在去往市医院的公交上,大脑里昏昏沉沉,怎么一天之内就突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叫人应接不暇,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天就黑了。 盯着屏幕手机上的图片,她闭着眼,拔出那串前不久给她打电话过来的号码。 嘟嘟两声,通了,可说话的却是一个人陌生男子,声音遥远而陌生。 他问:“你好,找谁?” 她攥紧的手机,鼻头有点泛酸,牙痛得受不了了,她压着嗓子说:“能帮我转交给苏木一下吗,我找他有事。” 少倾,叶浔听见那边人蹬蹬蹬急速奔跑着,好像打开了一扇门,他小声地说:苏医生,找您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口气还有点急。 哪里急了。她不就是因为痛得受不了了吗,好不容易补好的牙,还被打掉了。腰左侧那块全是淤青,疼着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再清晰,模模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叶浔没听清,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那个陌生那人的回应,他低声抱歉地说:“稍等一下下,苏医生正在工作,不便打扰,可以等一下再拨过来,好吗?” 叶浔即刻回:“我能否就这样保持通话,等到他有时间?” 陌生男人卡壳,大概是没遇到过会有此种要求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子,他疑惑但终究还是答:“好的,那我就将手机放在抽屉里,苏医生工作结束后,自然会与你进行通话。” “麻烦了。” 呼啦呼啦,信号时好时不好,她将手机往耳边压了压,为了更清楚地听见对面的声音,然而房间里的声音几乎低得听不见,反而是听见屋外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啪嗒啪嗒,没有停歇。伴随着雨声,她仿佛看见他弓着背,鼻梁上架着厚重的眼镜,一丝不苟地工作的模样,如此的吸引人。 她启唇,试着喊了句:“苏木。” 回答她的是清脆的雨滴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她咕哝:“牙疼啊。” “牙疼?” 不料对面淡声浅音的疑问,令她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她说:“苏医生,工作结束了?” 苏木“恩”了一声,仍旧不放过刚才的她的嘀咕,继续问:“你刚才说你牙疼,还是那颗牙?” 对……还是那颗,疼是因为被打掉了,嘴里那颗牙到现在还在冒着丝丝地冒着血呢。 她久不出声,苏木只好轻唤她的名字。 叶浔急忙地回答:“是,出了点儿问题,我想我需要再次去一趟诊所。” 苏木蹙眉,眼前的雨水冲刷着玻璃窗,让他没来由的烦躁,这场雨好像还会下很长的时间,他回:“去诊所找张政,想让他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简单的他还可靠,如果严重了话,记得打电话通知我,我想办法。” 到站了,公交车上的提示音提示到了市医院了,叶浔从费力的人群中钻出来,她呜咽着声音,说:“好,谢谢。” “不客气。” 语毕,叶浔以为他会挂了电话,然而与事实相反,她走了好一段路,到了医院门口,对方还不见有想挂断电话的意思,她奇怪地问:“苏医生,还在听吗?我现在有事情,下次再联系您。” 她欲挂断电话,不想对面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显然已经晚了,苏木好听的声音从声筒里逸出,他不疾不徐地,问着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你在医院?” 挂号处的人排得很满,但移动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叶浔,但是叶浔将注意力放在了通话上,因此没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直到那人不悦了,大声喊:“叶浔,挂骨科的,人在不在!” 叶浔原本不想透露出去消息,这下好了,全都被抖出去了,她只好干着嗓子解释:“苏医生,我赶时间,就不和你说了,抽空再打电话给你。” 她头一次比他先挂了电话,心里虚得慌,但是又不得不挂电话,她现在需要赶时间了,拍完片,脸部消肿、拿药,还需要去到一趟苏逸知家里,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得做,而且相信经过下午的一遭,苏逸知肯定有所反省,能够心平气和地和她讲话了,她也能够平心静气地给他补习,至于牙疼的问题,只能拖到明天了。 只希望,牙疼这毛病,今晚不要太折磨她,这才刚过去多久,好不容易以为自己不用再忍受这要人命的牙疼了,生活偏偏给你一个大耳光子,让你疼得直抽抽。 叶浔喃喃:“还想,要是能早些见到苏木就好了。” 第21章 大雨倾城 没有如希望中的得到回应,叶浔站在门外,再次抬手敲门的同时对着屋子里喊:“苏逸知,你给我开门。” 哐当一下,门这才开了,苏逸知抓着头发,不耐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叶浔一声不吭,作势就要走进屋里,却被苏逸知拦住,他一手伸直了撑在门上,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挠脑袋,重复:“你干什么?” 叶浔抬起头,望着他,一脸莫名其妙,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时间点是恰好要开始补习了,他现在这样闹腾又是闹的哪一出。 深呼吸一口气,叶浔组织好的语言说到一半就被砍断,她听见苏逸知说:“叶老师,不需要你给我补习了,你回去吧。”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叶浔不解,眉头皱得厉害,凝视着他的脸,却发现从那张脸上探究不出任何有意义的线索。 不久,他就将脸扭了过去,不再看她,手肘收回到前方,在叶浔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将她狠狠地往外推了一把,叶浔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她惊诧地望着那个推她的男孩,只见男孩面上无波澜,反手狠狠地将门带上。 而后,隔着一扇门,他笑:“叶浔,不要再来烦我了,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只要你在这里,我反而没心思学习,何况我们今天都把话都挑明了,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是我不能,我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我心里一清二楚。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叶浔静了静,视线放在门上,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转身往回走。 三月份临近末尾,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苏逸知再也没来找过她的麻烦,并且只要是她在的时候,苏逸知从来都是趴在桌上睡觉,或者留着一个空空的座位,但是他的成绩倒是上升了许多,这倒是令叶浔惊奇的地方。 似乎是个好兆头。 周五,刚随堂测试完,叶浔就收到来自好友周童的电话,还是自奚城打过来的。 周童回来了? 她将试卷夹在腋下,歪着脑袋朝办公室的方向走,顺便瞥了眼学校伫立着的大时钟,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轻笑,问着电话那头:“周童,你回来了?” “叶子,你有空吗?” 听出周童的声音不大对劲,浓浓的鼻音,还有哭腔,情绪似乎是不稳定。 叶浔停下脚步,稳了稳嗓音,柔柔地说:“有,周末放假加上周一调休,我有三天的时间呢,要我过去你那边?” 周童吸了吸鼻涕,笑着说:“叶子,今天就过来吧,我想见见你。” 叶浔停顿几秒,低着头,轻声问:“童童,出了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我哥……” “我和你哥分手了。” - 火速地定航班,买飞机票,叶浔的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当天晚上八点就辗转到奚城,一下飞机,冷空气就迎面扑来,她又没带过来多少厚衣服,这一吹,她不得不抱紧了自己的肩膀摩擦。走至出站口,叶浔想起,走得太急,她连一把雨伞都没带就出门了。此时又正逢雨下大,她只能将就着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等着周童过来接她。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周童穿着人字拖,小短裙,上半身却是穿着羽绒服带着厚围巾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令叶浔睁大了眼眸去看她,不愧是周童啊,这一身怪异的装扮,硬是被她穿出了走秀t台风格,那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叶浔看着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是有多不怕冷才敢穿成这样出来。 周童靠近她,哈着热气,两腿打颤:“叶子,快,抱抱我,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妈个鸡,下了一天雨,我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好多地方被淹了,为了防止自己被淋湿,我就只好这样出来了。” 叶浔盯着她,良久,才徐徐道:“周童,你是故意的。” 周童像没听见一般,不理睬她的话语,只是抱紧她,脸还蹭着她的脖子,闷声说:“我真要冷死了,这种体验也只会有这么一次了。” “先回去吧。” “好,但是先说一件事,我的伞掉车上了。” “……” 两人只能在大厅苦等良久,终于等到雨小了些,才打车回家。 周童是在前天才被人从美国一脚踢回奚城,因此家里无人整理,空荡荡的一片,就连想烧个热水喝都是艰难,什么都没有,叶浔只好拿了房屋的钥匙和伞,掂量一下,现下周童是指望不上了,身体素质没那么好,终究是一吹风一受冻,就立刻发起高烧,这会儿正横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难受着。 叶浔走过去,拍了拍周童的脸,“童童,附近的超市怎么走?” 她现在对这一片的小区实在是不熟,从前来过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又破旧的超市,现在都不一定还在,何况周围的变化太大了,从以前的荒地杂草到现在的高楼林立,她近乎对这个小区是陌生的。 周童有片刻的清醒,抬起手臂,在空中模模糊糊地指着:“出门,往南走100米,在往北走200米,就到了。”说罢彻底地陷入昏睡之中。也就没能将剩余的话说出口,那个超市,很可能已经被淹了,走过去也不容易,那片地势低,积□□,齐腰深的高度,如果一不小心踩着深坑去了,很可能会出事。 - 叶浔打着伞,将裤脚挽到膝盖以上,但是等真的见到了那条路上的水深,她茫然地看着面前黑黢黢的被密密麻麻的雨覆盖了的马路,这要她怎么过去? 游过去? 正不知所措之时,身后的车灯猛地亮起,亮黄的灯光直直地朝着她照过来,并且对着她不停地按喇叭,叶浔只好抬高了胳膊,眯着眼去看对面,好像有个男人撑着一把伞下了车,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因是逆着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直到他从容淡定地走到她面前站着,他的伞罩在她的雨伞之上:“这条路已经不能通行了,积水太深了,容易出事故,还是另外寻路安全些。” 噼里啪啦,雨滴的落在伞部上,叶浔低头,看见他的裤脚已经湿了一半了,正湿哒哒的黏在腿上。她将雨伞稍稍后倾,对上他的眼,缓缓地说:“谢谢提醒,苏医生。” 苏木眼里闪过一刹那的惊讶,随即不动声色的敛去,他将头微微低了些,为了看清楚她的脸,她的脸色惨白,嘴唇都冻得发紫,整个人更是在发抖,脸上是勉强的笑容。 他还没开口,他再次听见她说:“苏医生,我能不能再次请你帮个忙。” 苏木凝视着她,等着她说完。 叶浔搓着脖子上被寒意激起的鸡皮疙瘩,语气恳切地说:“苏医生,这儿还有其他的药店吗?朋友生病得厉害,急需用药。”她顿了顿,抢在苏木之前把剩下的说完,“很急。” 她是真的急了,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一次性说完,可是冷意让她清醒,说多了也只是徒费口舌,还不如节约时间,速战速决,时间等不起人,周童更是等不起人,身体底子尤其差,却偏偏要逞强,还偏偏这种事情落在她的身上。 苏木淡淡地回:“好,先上车。” 闻言,她立刻跟在他的身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辆车旁边。却在路过司机的驾驶座旁时,司机冷声说:“这位小姐,若不是苏医生看见了你往那边走,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就没看见旁边的指示牌?” 叶浔下意识地看过去那个所谓的指示牌,被绑在电线杆上,用着黄色的颜料,写着——积水过深,切勿通行。 她尴尬,只好冲着司机点头,道:“抱歉,没注意看。” 司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苏医生的事情都耽搁——” “姜叔,将空调打开吧。”苏木出声,轻轻地扫了一眼司机,堵住了他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司机只好抿着唇,面色阴郁地将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 叶浔蜷缩着身体这才觉着好受了些,但是面上的尴尬却是难以化解,每次一着急尽是犯一些低级错误,像是迷了路的兔子,到处瞎走,不顾安危,这一次还耽搁苏木的工作了。 她耷着嘴角,将脑袋扭头看向车窗外,广袤雨水洗刷着整个天空,雨帘将眼前景物模糊成朦胧一片,叶浔走神,这一场雨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姜叔,左转,去药店。” 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苏木不慌不忙地发号施令。 姜叔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咨询:“苏医生,再拖延时间就要迟到了,要不然先把您送到林宅去了,我再掉转头去药店买就行,你将要买的东西的单子给我。” 苏木摇摇头,坚持:“不了,姜叔,先去药店我有急事。” 叶浔转过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扯住他的衣袖,低语:“苏医生,将我放在路口就行,我自己另外坐车即可,要不然耽搁你的时间了。” 他回:“我不急,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第22章 两个人的心思 司机终是将车停在了药房门口,叶浔下车匆匆忙忙地进药店,拿了几盒退烧药和感冒药又急急地折返回来,她打着雨伞站在车外,微微弯腰,对着坐在车里,将手肘依靠在车窗上的男人道谢:“苏医生,给你的工作上带来了困扰,真的很抱歉,现在药买好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说罢,她晃了晃提在手中的药,转身就朝着路口走去,拦下一辆车,扬长而去。 车影走远了,苏木才收回目光,平和地对着司机师傅说:“走吧。” 司机师傅点头,嘴上却还在忿忿:“那位小姐看起来倒是和善,怎么做起事来这么粗糙,一句简单的谢谢就将人打人打发了,语气里也听不出来有多真诚。” 苏木不语,扭过头,阖上眼眸稍作休息,今晚只是应邀林宅的请求,去林宅那里做客,吃一顿饭,明天就可启程回祝镇去了,但是今晚倒是个特殊的夜晚,没想到会在去的路上遇见叶浔,还是如此的狼狈的模样,他要是没有眼尖发现她,她还真有从那条积水深深的路上的游过去想法?他想。 “姜叔,少说话,多做事。”片刻,他轻轻地从嘴里丢出一句话,扔向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 姜叔从镜子里略略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嘀咕:“苏医生,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奚城,见了见我这个老司机,还就不允许我多说几句话了。” 终是忍不住,姜叔将声音提高了些:“你和方才的那个年轻小姐认识?”他和苏木认识多年,严格上来说是看着苏木从小到大,再到脱离苏家,他才和苏木断了联系。所以大体上来说,他对苏木的性子还是有几分把握,以往的话苏木可不会这么关心一个女人。 “是不是对那个姑娘上心了?”姜叔将自己的心里想法说出来,只见后座的人并无回答,反而是仰着头将胳膊搭在额头上,似乎是已陷入沉睡。 姜叔叹口气,不指望苏木会回答他的问题,还是专心开车吧,这一餐的聚会约莫会迟到半个小时了。 - 叶浔在回来的路上,顺道饶了个路,去到远一点的大型超市购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食材,才抓紧了时间回到周童家里。周童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尽说着一些胡话,手脚也不安生,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叶浔只好将她死死地绑在床上,才让她安静下来,喂她喝水吃药。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叶浔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想入睡,但是整个人却是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大脑在不停地高速运转,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七八个小时,连一滴水都没有碰过,任何东西都没进食,饥饿感顿时以前所未有之势滚滚而来,恨不得将胃里的肠子都搅到一起。 她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跑去厨房煮了点粥,顺道也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电视里正播放着夜间新闻,最新的天气情况,说是降雨将于后天停止,至于明天是小雨转阴。 叶浔披着毯子,捂着热粥,想:说下就下,说走就走的暴雨,这天气果真喜怒无常。 “你怎么还不睡呢?” 客厅里突然出现的一道虚弱探疑的声音将正在认真看新闻的叶浔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发冷的面颊,才调头将视线转向站在卧室门口的人,周童穿着睡衣,光着脚,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叶浔问:“你怎么醒呢,好多了?回去把拖鞋穿上,你再生病了,我真伺候不来你。” 周童听话地回去穿了拖鞋,披着大毯子,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叶浔的样子蜷缩在沙发上,吸着鼻涕,淡淡地说:“做梦做得难受,就醒了。” 叶浔将手朝着她的额头探过去,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没烧了,我刚才查过了,就是还有点困,还饿。” 叶浔笑:“你有几天没吃饭了?到今天还没把你饿死,也是幸运。” 周童抓了抓脑袋,真想不起来有几天了,自叶穆言从美国一脚把她踢回奚城大概过去了三天?这三天她也是能将就就将就,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桶泡面,用以果腹,但是今天是真饿了,就想吃吃米饭,喝点清粥小菜,特别想念那种味道。 叶浔喝完粥,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声音特别轻缓地说:“童童,出了什么事了,和我哥分手?” 周童沉默,蹬蹬蹬地跑去厨房也盛了一碗粥,温热的带着甜味的粥顺着食道滑入胃里,心头升起一丝暖意,她淡淡地说:“说实话,我不知道。” 能知道能清晰记得的是叶穆言在机场看她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求着他不要将她送回去,她真的没做错什么呀,可是叶穆言偏偏用着最冷的言语,将她杀得片甲不留,就连最后的残留的自尊,他都毫不留情地踩碎。 他说:“周童,我们分手吧,我和你压根从头到尾就不是适合的两个人,我可以给你的,你给不了我,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懂不懂,我要的位于人上站在云端,不再饱受欺凌,可是你呢?你没有体会过在最无助的时候还要被人推进深渊的绝望,也不懂得在人间烟火呆的太久终究会被熏得面目全非,你的生活从来就过得很好,好到让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配,你在家里是衣食无忧,掌上明珠,人人都得宠你,我不一样,我的宠爱很有限,我的人生还需要拼搏,还有更好的前途等着我,也还有更好的女人等着我,而不是你,知道吗?”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叶穆言用着残忍的话语,将她浑身浇得透凉,五脏六腑都疼。 她哑着嗓子,拼命地摇头:“叶穆言,你肯定是在骗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穆言一声不吭,将她紧抓着他衣袖的手用力地甩掉,他冷着一张脸,嫌恶地讲:“周童,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周童震惊地努力地睁大了眼眸,想抓住面前的人,可是被保安拦住,她被强制地塞进机舱,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周折,到了奚城,熟悉到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地方,家里是空无一人,冷冰冰的房子,全都是冷意。 叶浔低声问:“还有可能吗?” “没可能了。”话说得那样绝,那样狠,已经没有可能还会在一起了。 周童偷偷地抹了抹眼泪,她笑:“叶子,我和你说,不要太期待爱情这玩意儿,看看我这是血的教训,千万别学我,尤其还是最先动心的,更受累,就算是到后来追到手里了也不放心,你的一心一意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个东西,小心最后落得个伤心太平洋的结果,懂?” 懂,无非是你拼死拼活喜欢上的男人,这一世并非就是你要与之结婚生子,共度剩下岁月的人。或许找一个喜欢你的,你没那么喜欢的,也不是不可以,可能还会活得更好。 可是周童哪里会这么简单的放下,叶浔几乎是见证了周童与叶穆言一路走过来的路程,周童与她是大学同学,同寝室里两个人性子异同,倒也合得来,亲密度一路上升,终是成为好友。叶浔上大学那会儿,她哥正处疲于找工作的时候,但是每周都会固定的抽出时间来学校看她,一来二去,周童也就知道了叶穆言的存在,一直嚷嚷着叶浔这么好看,哥哥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是惊人的相貌,在周童见到叶穆言的时候,就被震惊地下巴都恨不得拉到胸上。 一见钟情,说上就上,周童的办事速度令当时的叶浔瞠目结舌。 可是周童直至到了大学毕业都没能将叶穆言追到手,甚至离着叶穆言越来越远,就在叶浔以为周童放弃了的时候,周童却是在前年一声不吭地连研究生都还没毕业,就跑去了美国,美名其曰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叶浔哭笑不得,像周童这样坚持执着的人也是所剩无几了。 好在幸运,周童还真的和叶穆言在一起了,然而如今看来,过去种种,恍然如一场春秋大梦。 “童童,吃完了就接着休息去吧,这两天我在,饿不死你,慢点儿吃。” 叶浔岔开话题,起身收拾碗筷,想趁着在天亮前还能睡上几个小时,不然一天一夜真的无睡眠,大脑里会混沌成浆糊,思考起事情来太慢了,行动都迟缓了。 周童三下两下喝完,吃饱喝足困意就开始上涌了,没多久她就躺在沙发上,鼻腔里发出轻微的鼾声,但是嘴里却是在小声地说着:“叶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叶浔端着碗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才应了一声,“嗯。” 那个她喜欢的人,他现在就在这座城市。 第23章 明天是个好天气 预报着的阴天,竟然在到了午后时刻,让阳光挤破厚厚的云层,透射出来,将整片天空映照得亮闪闪,尤其是挨着云层的边缘处,像是渡上了一层金光。 离启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姜叔将苏木送到了机场的候车室,一老一少坐下来,偶尔地聊聊话。 姜叔感叹:“不再多住一段时间吗?都来一个多月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真不去瞧瞧你爸妈?” 苏木摇头,“不去了,我在祝镇的工作落下太多了。” 姜叔自知劝不过,就不再说什么话了,该想念了就自然会回去看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离着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姜叔接到来自林宅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只是说有事情找苏木,他便以为是患者治疗过后,有什么忧虑,没多想就将电话转交给苏木。 “苏医生,一位姓叶的人打过来的。”那头如是说着。 苏木抬眸,看了眼在远处的时钟,站起身,冲姜叔招手示意了一下,便走到人少的地方接起电话,说:“帮我转接过去。” “喂,苏医生,是我,叶浔。”她的声音闷闷地似乎还有些哑,说出来的话带着厚重的鼻音。果然,还是冻感冒了。 “恩。”他声色淡淡地回。 叶浔将房间的窗帘拉开,阳光倾泻满地,她怀揣着不安定的心情,问:“苏医生,明天有空吗,我想,我们一起吃个饭,苏医生忙了我那么多忙,我都没能好好的感谢。” 静默无声,叶浔只好盯着被丢弃在阳台角落的仙人球,也不知道被废弃多久了,周边都泛出枯黄的颜色,里面的土壤也是干涸到裂开大小不一的口子,可是头顶却顶着一朵花苞,正在努力挣扎着盛开。 分分秒秒无声地流逝,苏木终于开口:“明天,什么时候?” 叶浔立刻回:“明天晚上,六点,在天影剧院旁边的西餐厅,可以吗?” “好,明天见。”顿了顿,他想起什么,接着说,“以后不用再拨打这个电话了。” 叶浔听话地点头,像是苏木就能真的看见一般。片霎,她压制着烧得火辣辣疼的嗓子,讲:“苏医生,那我们,明天见。” 苏木一手揣在裤袋里,一手拿着手机,原本清冷无波的一张俊脸此时竟染上少许柔和与温柔笑意,让姜叔看直了眼睛,一双眼珠子恨不得能将他的刚才那一瞬的神情定格住就好。 姜叔诧异地讲:“苏医生,你刚才笑了。” 苏木却是没有理会他的诧异,径直走到他面前,将手机递与他,并且说:“姜叔,票先退了吧,我们先回去。” 姜叔一张老脸囧了囧,这马上都是航班要起飞的时刻了,怎么突然就给他来这么多的措手不及,难不成还都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的原因? 姜叔抓着脑袋,摸不着方向:“你这、这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了。” 苏木凝望着终于冲破云层的太阳,阳光铺满的大地,生机盎然,他说得轻松:“明天是个好天气。” - 叶浔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终是绷不住,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双肘撑在栏杆上,面向阳光,抿嘴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就连周童走过来,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站了好久都没发现,还是等着她转身了,两个人面对面地抵着,她才意识到,某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周童架着胳膊,像模像样地开展热身运动,踢腿,下腰,最后才轻佻慢语地道:“你知道你的脸上现在写着哪几个字吗?一脸的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啊……,也没到这种程度吧,就是太高兴了,高兴到忍不住一想到就想笑。 周童啧啧两声,眼神里满满的都装着——这孩子没救了。一恋爱这个人看着变傻,笑得傻兮兮也就算了,怎么感觉脑袋都不好使了,反应的灵敏度慢了几拍。 周童抬抬眉梢,“真恋爱了?多长时间了?” 叶浔:“……” 看叶浔不做声,不大想回答的样子,周童也就不再逼问,只是从头到尾打量一下她,青色长裙到脚踝,外面套着件米色的针织衫,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太素了,太清淡了,简直是要淡出鸟来,当然除了一张脸还有点可看性。 叶浔被她盯得发麻,有一种不好地预感渐渐升上心头。 “周童,你能不能换个眼神看我?” “叶子,约会在什么时候啊,明天吗?” 叶浔警惕地看着她,是明天啊,怎么了,她明天还就打算着穿着一身出去的,没其他的衣服可以穿了。 她问:“是,有问题?” 周童猛地点头,乐呵得不能再乐呵,“走,出去逛街去,你这一副要寡淡到要淡出鸟的样子,能勾引到什么人,带你出去买衣服,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女人。” “……”不带这样玩的! - 叶浔站在商场的里,有些茫然,她向来不喜欢挑挑选选买衣服,太麻烦了,所以如果有看中的店家,她会固定在那家店里,很少的几率会换别的店子,而不是像周童拿着信用卡在每个服装店里刘连一圈,频繁地让她在试衣间里换衣服,有看中的合适的就买下来,然后一股脑地让她提着。 反反复复逛了十几家,叶浔走出试衣间时,心理的厌烦情绪已是达到极点,可是周围的屏声敛气的声音让她奇怪地抬头去看他们,他们的眼里俱是震惊,这让叶浔反倒不知所措,到底是美还是丑? 她极缓慢地转过身,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明明是是很简单很普通的款式啊,及膝盖五公分以上的藕粉色连衣裙,将腿长的优势很好的展露出来,袖口处的设计亦是无肩的,但是她的肩部瘦而平,能恰到好处的撑起来,另外领口处点缀着几颗珍珠,与脖子上所带的玉色项链倒也相得益彰。 如此一穿戴,将她身材的优点展露无遗,即使脸上粉黛未施,但是素净白皙,无斑无点,脸上的皮肤好到能掐出水来,再加之一双杏眼的点缀,清澈纯净,将一张鹅蛋脸显得点亮,另外加之她的因为不自然而略微羞窘泛红的脸,更是给她添了一丝韵味,难得一见的羞窘。 周童赞叹:“这才好看嘛,多女人,多有韵味。看起来跟仙女似的,回头我再给你化个妆。” 店员也纷纷点头同意。但叶浔只觉别扭,她大多都是长裙长裤的,穿这么短的裙子还是头一次,况且这天气也没有很热啊,这么穿出去确定不会冻死街头吗。 她低声说:“周童,不奇怪吗?” 周童丢一记眼刀给她:“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哪有,你是专业的,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就是她自己不能适应,这么一弄,浑身上下都怪别扭的,而且是越来越别扭,能不能重新换一件啊,她觉得她的那件素素的长裙就挺好,哪里都不用露出来,多好。 叶浔:“没有。” 周童满意地哼了一声,颇为阔绰将信用卡往前台一拍,豪迈地喊:“老板,结账,顺便还给我多挑几件衣裳适合她的衣裳。” “……”感情你用起钱来就是这样大手大脚的,总算知道那些所谓的败家女人来自哪里了。 周童仿佛感受的想法,扭头冲她一笑,“这是你哥的信用卡,我还没刷够呢,完全不够泄愤。” 结好账,叶浔准备去换衣服,却被周童制止,说这样穿着就挺好看的,今天先让她饱饱眼福,叶浔没法,好在商场里开了暖气,算不上冷,她也就真没换,随着周童一起到四楼的手机电脑商城去逛。 叶浔不懂,遂问:“你要买手机?” 周童利落地回答:“当然,现在这手机你哥以前摸过的,我嫌弃得慌,膈应,还是重新买一部算了。”语毕,也不等叶浔回答,就径直往电梯上去,右转进了手机专卖店。 叶浔摇摇头,暗叹一句:“以后,再也不要出来逛商场了。” 她低头,迅速地上电梯,却没能在拐角的时候发现有人也正朝着她的方向行走过来。 姜叔莫名其妙地跟在苏木后头,不明白出了机场就直奔商场过来干什么,他还在冥想之中,冷不丁头顶上传来苏木的问话:“姜叔,有什么好的手机可以推荐吗?” 姜叔:“啊?苏医生,你要买通讯产品?” 千百年难得遇见一次,苏木竟然要买手机,天知道苏木从小到大基本上不同电话,据说好像是觉得很鸡肋……,没什么大用,平常带在身边还要遭受辐射,还不如家里的座机来得有用,即使很少用。 苏木回眸,“恩,有什么推荐的。” 姜叔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过去给自己的小女儿,讲了半天才问清楚,“苏医生,现在比较流行的苹果手机,最新版的最好。” 他女儿是千叮咛万嘱咐,这个是最好的,要买一定要买这个。 苏木了然,收回目光,上楼大步迈向专卖店,余眼都不曾瞥见就在左手旁的叶浔正在用心地挑选手机,神情专注。 姜叔却是眼尖的发现那个熟悉的人影,片霎,他小跑到苏木身边,提醒:“你看你看,那个穿藕粉色连衣裙的小姐是不是那天晚上遇见的?” 闻言,苏木原本的注意力被打散,他轻瞥了眼在斜下角距离一百米的叶浔,而后不动声色的转头,对着服务员道:“就要这款手机了,另外,有个小打扰。” 第24章 疲惫的夜晚 夜幕降临,凉风徐徐,奚城的黑夜比起白天倒是热闹上几分,商场里的人群是以清晰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原本的冷清萧条片霎便闹腾无比,叶浔无聊地站在柜台旁,等着正在不远处结账的周童,无聊中她抬起头再次去看镜中的自己,只是片刻,就移开了目光,仍是有稍许适应不来这样的自己,看到的时候仿若有种看见陌生人错觉,镜子里的女人还是自己吗?明天真的要以这种姿态去见苏木? 思绪飘远,她不知不觉开始走神,愣愣地望镜子里的女人。 “请问是叶小姐吗?”突然一个身穿工作人员服装的女人,温和有礼地询问她,将她生生拽回现实世界里。 叶浔奇怪,但点点头。 那人笑了笑,将搭在手臂上的一件黑色外套朝着她的方向递过去,叶浔心中更是奇怪,这件黑色外套明显的不是女士的款式,不仅宽大还很长。她目测了一下,她若是穿上,可能遮到膝盖,完完全全的就是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衣裳里。 叶浔不吭声,也不接过外套,就那样站着望着这个工作人员,等着她开口。 工作人员仿佛是料到一般,并无气恼或者尴尬,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叶小姐,请不要奇怪,是一位先生托我将衣服给你的,此外,还有一张卡片也需要交给你,并且还有另外的话也需要同叶小姐叮嘱,夜深天凉,美丽冻人不可取,明天见若是需要联系,请拨打这个电话。” 说罢,工作人员将手中的名片挥了挥,脸上的笑容是彻底藏不住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和脸上的梨涡。 叶浔猛然醒悟,内心升起一种被人发觉的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就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只有面前的外套以及写有电话号码的卡片提醒着她,他刚才确确实实地来过并且还看见了她,而她毫无所觉。 “叶小姐,那位先生半个小时前已经离去了。”工作人员提醒。 叶浔点头,慢慢地点头接过外套与卡片,谢过工作人员,而后死死地盯着卡片上的一串数字,以及在左下标注的很小的字:号码常用。 她反反复复地读了几遍,确认说话的口吻都符合苏木的说话做事时,才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放进自己包包的最内层,如视珍宝。至于外套,她则是轻披在自己的肩上,而后绵长的呼出一口气,搓了搓自己的手和胳膊,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终于慢慢地恢复到风平浪静,她想,明天还是不要穿这件衣服了。 叶浔偏头,看了眼还在远处不停地调侃着技术小哥的周童,谈论得眉开嘴笑,可是眼里是没有笑意的,她摇了摇头,自己先下楼去了。 推开商场的大门,陡然一阵冷风穿膛而过,裸露在外的小腿立马打着颤,风隐约还有愈刮愈大的趋势,路旁的香樟树摇头晃脑得厉害,像是非常地不满意这场大风的突然袭击。路上摆摊的商贩们都陆陆续续收起摊子,骑电车顶着风离开,叶浔是不敢再随意开门了,于是找到一楼休息的地方,坐下来打电话催促周童。 “你什么时候下来?外面起大风了。” 周童敷衍几句,马上掐断电话,继续开始闲聊工作,回去也是无聊在这里好歹还能欣赏俊男美女,调戏一番。 叶浔无奈,看了眼时间,才不过七点,这个时间点对于周童正是大好时光,哪里提到回家这么扫兴的事情,况且好不容易有人陪着她出来一趟,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周童过会儿就会打电话随便瞎扯几句,让她自己回去。 果然,不多久,周童主动打电话过来,嗲着声音说:“亲爱的叶子,你先回家吧,我晚点儿回来,今天认识的朋友都还不错。” 夜风呼呼地刮,一楼的大厅里,叶浔已经开始觉得冷了,“别瞎闹,适可而止,闲聊归闲聊,大晚上还一起出去像什么样子。” 周童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 叶浔敏锐地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等到八点下班了,就一起去ktv唱唱歌,跳跳舞,那里还有好几个要好的哥们。她拧着眉头,声音冷硬:“周童!” 周童哑着声,说:“叶子,我还难受,难受到要死掉,为什么他就可以那么潇洒的甩手走人,我就偏偏还要在这里强颜欢笑,这不公平,我也要证明我可以过得很好。” “没人逼你强颜欢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还在这里陪着你呢,你要去ktv唱歌,我陪你去,跳舞,也行,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地跟着陌生人走,不熟悉的终究是不熟悉,你这样不安全。” 那头长久的无言,就在叶浔以为她不再会理睬自己时,周童平静又温凉地说:“叶子,我中间出去洗手间时,听到那个男人对着工作人员说的话了,真好,那么体贴,我觉得你喜欢上的这个男人肯定是对的人。所以呢,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谈你的恋爱,我呢,不用你陪,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好,你说是不是?” 叶浔压制着怒气,“周童,你别岔开话题,问题不是出现在这里,要么你现在就下来,要么我马上上去。” 周童毫无悬念地挂了电话,对着面前的陌生的一张男人的脸,面无表情道:“帅哥,可以提前下班吗,就差二十分钟就八点了,提前走没什么问题吧。” 那人听到这话,笑意盈盈的一张脸上更是笑得夸张,原本清秀的脸这时只剩下谄媚和恶心了。周童不禁睨了他一眼,心里顿时产生深深的厌恶,也不知道她的哪只眼睛瞎了,之所以会和这个男人搭讪,是发现他的脸和叶穆言有些像。现在呢?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完全是四不像,叶穆言从来不会笑得这么恶心,这人真是浪费了好皮相。 “行啊,马上就走,我让哥们顶一下班,没问题。”说话的同时,男人立刻脱下工作服,从柜台上一跃而下,用一个自以为帅气不羁的姿势,将衬衣领子拉得极低,侧着身子倚在柜台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美女,走咯。” 周童被他的这一处激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嫌弃,但嘴上还是说:“去哪里?” “园林路——天上人间,我的哥们儿都在那边,有好几个也都是在那工作呢。” “好。” - 等叶浔喘着粗气来到十四楼时,哪里还有什么周童的影子,就连原本买手机地儿的那个男人都不见了。叶浔迅速地跑上前去,问剩余的另一个人,语气焦急:“请问刚才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就是齐肩的棕色头发,脸很小但圆,个头也小小的,眼睛圆圆的,穿着黑色露背连衣裙的女人去哪里了?” 那人头也不回的,不无讥讽地说:“能去哪儿,两个人约着打炮去了呗,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倒是挺正经挺乖的人,怎么说话做事那么浪荡。” 叶浔本来就急,听完这个人这么说,火浇上心头,瞪着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并问道:“你的工号是多少?” 那人也没多想,顺口就报了出来。而后才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女人,可女人早已转身飞奔朝着电梯冲过去,但也没忘在空气里留下一句:“请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希望你不会太早走人。” “有病,莫名其妙。”那人回。 路灯的灯光渺茫,叶浔独身站在风中张望,除了苍茫无尽的黑夜和呼啸而过的冷风,别无其他。路过的行人都是一张张冷漠的脸,吝啬地在叶浔身上投过来几眼,只顾低着捂紧衣裳匆匆往前。脚下的打脚的高跟鞋已经宣布罢工,后跟在出电梯时被卡住,再次拔出来已经断掉了,叶浔提着那双好看的鞋,无留念地扔进垃圾桶。 风将她的发丝吹得肆意翻飞,她擦干额上的冷汗,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再次进了商场。然而只是过了不过三分钟,她便出了门,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平底鞋,素衣长裙,将长发扎在身后。 叶浔边走着,边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嘟嘟两声,通了。这让她高吊着的心脏放下一点点,能打通了,说明周童可能已经改变想法儿了。 然而电话那边长久的无人接听,最后只留下机械的女声说着——如有必要,请留言。 身边香樟树摇曳的声音越来越大,冷风夹带着青草和香樟树的清香,叶浔的声音小而轻,藏不住的疲惫:“周童,你这样做让我很累,我知道你很伤心,很痛,我也很伤心,因为自己的无能无力,我不是你,没有体验过撕心裂肺的爱情,所以我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我能做的,只能在你身边陪你,但是,请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寂寂阴冷天,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第25章 慌乱又忙碌 “叶子,我在这里,对不起。”嚯地,从角落里缓慢地走出来一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头埋埋得低低的,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 叶浔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周童也没挣扎,一声不吭地任由叶浔将自己塞进车里,而后在她身上披上一件衣服,是叶浔将苏木的衣服搭在了她的身上。 无人说话,两个人的面色也都暗沉着,车里的气氛冷到压抑,直到下车进屋,洗澡关灯,各回各的房间,没人多说一句话,这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 回来了,没事就好。 叶浔阖眸,直挺挺地躺在双上,不愿再去多想别的事情。明明是很疲倦了,可是周围的静谧无声,黑黢黢的一片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她起身,记起来衣服还放在周童那里,想去拿回来洗一洗,又想到大晚上的这么赶时间干什么,明天也是可以的,随即又折回来,盘腿坐在床上,拿起放在身侧的手机,将方才那个狠狠刻在脑子里号码打出来,在准备拨出去的那一刻,好像不对,又立马将按下取消通话键,转而去编辑短信,翻来覆去,她将打了的一长段话写了删、删了写,最终敲定几个字——晚安,苏医生。 片刻,光芒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陡地亮堂起来,有人回信了,简短的两个字:好梦。 叶浔凝视着那两个字,一翻身,正面扑进被子里,软绵暖烘烘的被窝,心情都变暖了,没那么糟糕了。 吱呀细微的声响,有人将叶浔房间的门推开了,正踮着脚轻轻地朝着叶浔的方向走来,叶浔佯装无所察觉,继续抱着被子,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耳朵却是听密切听着一切的小动静。 周童悄悄地挪到她的身边,候着嗓子喊:“叶子,睡了没?” 没人理。 周童继续说:“叶子,我在奚城找了份工作,明天开始上班,晚上到很晚才回来。明天的时间你就自己看着办,你要回祝镇去也行,我应该是没时间陪你了,你要是回去的话就和我打一声招呼。” “好。” “那、那就这些事情了,你今天早些睡,我先去睡了。”没预想中的吃惊,周童平静地说完一切,起身就准备离开。 “周童,我没生气了,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嚎啕大哭一场,管你有多狼狈,难道在这里还会有谁会嫌弃你吗,只要你别自暴自弃就行,不要像刚才那个样子,我想,即使分开了,我哥也不愿看见那样子的你,知道吗,打起精神来。” 叶浔抿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大道理谁都懂,可是那个坎,终究是要自己迈过去。 “晚安。” “明天工作加油。”叶浔略带鼓励地说。 - 天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了进来,留下长长的一线光亮,清晨的空气湿润新鲜,叶浔直起身,摸索到床头的闹钟看了时间,快十点了,周童早就上班去了,偌大的房子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拉开窗帘,光芒乍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地就抬手挡住眼睛去看外面的天空,深蓝的天空,几片薄薄的白云,像是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微风上上下下地浮动着。屋外院子里的野蔷薇在经受风雨的摧残后,依旧开得鲜红而又热烈,无所畏惧。 闹钟里开始整点播报,十点,晴天,温度有三十度了,晚上的最低温度也有25度,出门在外的朋友一定要记得防晒。 叶浔笑了笑,余光扫了一眼挂在衣架上新裙子,和今天的天气倒是挺衬,勉强可以试着穿着出去走一走,或许起到的效果不错。想到这当口,她想起他的外套,遂走至客厅,估摸周童早上起来走得很急,桌上是凌乱一片,东西都七歪八斜,喝到了一半的牛奶,咬了几口的面包,随地乱扔的脏纸巾。 叶浔找了半晌终于在沙发底下找到了它,一个晚上就积蓄了满满的灰尘,外套领子上似乎还有一道很深的印记,叶浔仔细瞧了才发下是一道口子。 怎么经历了一个晚上,它像是经历了一场残酷无比的战争…… 叶浔拧紧了眉头,赶紧地将衣服扔到洗衣盆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一件衣服就搓了好几个小时,叶浔对自己翻了一个白眼,这件衣服是不能要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就去商场挑一件外套或者衬衣重新送给苏木,聊表歉意吧…… 十二点,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套上长裤和长袖,匆匆地赶出门,从出门到打车去到商场起码得要两个小时,她还要给他挑衣服,可显然地挑衣服是个苦活计,对于她来说,尤其是艰难。 店员盯着她半晌,欲言又止,见她拿起一件衣服又摇摇头放下,一脸的纠结,最后不得不苦苦追问:“小姐,对方喜好什么款式?我可以帮您参考一下。” 叶浔淡定地说:“简约清新。”末了,补充,“身高185左右,身材偏瘦。” 店员点头,眼中有过一抹了然,对着叶浔说了句:“稍等片刻。”便匆匆地跑进了库房,昨天有新进的一批货,但是没有拿出来挂着,但到是很符合这位小姐形容的风格。 不过几分钟,店员便抱来了一沓衣衫从侧门走了进来,放置她的面前并且又重新赶忙地到仓库拿了衣架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挂起来。 叶浔则是站在一边,慢慢地打量着挂起的衣物是否有中意的款项,蓦地,她的眼神停留在店员刚撑开挂起的衣服上,她满意地说:“就这件了,另外,帮我把模特身上的那件灰衬衣也打包起来。” 店员眼神里流露出赞许的目光,随后一一照办。 等待结账的时候,叶浔无意之中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穿着打扮,再看了看时间,三点半了,她现下必须得重新去买一套收拾一下自己了,顺便还是按照周童说的……去美容院化个妆好了。 咚咚咚,她又开始急急忙忙地奔命,挑选,看,再到美容院里护肤,让化妆师给自己化妆,到后来还给她烫了个卷发,斜分过来,所有的尘埃落定。 叶浔紧张兮兮地问:“真的好看吗?” 化妆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感叹:“当然好看,可能下一秒你走出门去,不说所有的人,最起码百分之八十的人注意力肯定都会放在你身上,太美了,妥妥的仙气十足。” 经化妆师这么一说,叶浔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羞窘地到过谢,便提着裙子往该去的地方赶,期间,她还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询问:我出门了—— 他回:好,路上注意安全。 五点,从这边过去天影剧院旁需要半个小时,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来得及替自己整理情绪和仪态,不至于以太过匆忙的姿态去迎接他,可惜天公不作美,路上遇到堵车时段,堵了二十分钟,叶浔眼睛都开始急红了,她只好催促司机师傅:“还得堵多久?” 司机师傅也烦躁:“不知道,这段路老堵,最起码还要十来分钟吧。” “那绕路走呢?会不会比这快一些?” “快不了,这条路去天影最快,其他反而都绕远了都要从三环上绕过去。” 叶浔认命,扭头看向车窗外,路上密密麻麻,一望无垠的车海。她开始恼怒自己,早知道就不捯饬自己了,现在倒好了,费时间还不说,直接就迟到了。 等了一会儿,车海有了缓慢的移动,叶浔为此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迟到的终究是迟到了。 司机师傅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她,估计猜到她现在正赶着急事,遂问:“事情很急伐?不慌不慌,我找个能走车的小巷子,应该可以将你送过去,六点钟之前,是伐?” 叶浔猛地点头。 司机了然大笑:“没问题。” - 叶浔下车后,几乎是狂奔着往餐厅的方向跑,根本就来不及整理自己的面上的仪容,原本盘好的发髻,此时有三三两两的头发散落下来,搭在颈边,平添一丝妩媚,一双眸子则是水光动人。而她纤细瘦长的身姿则是被包裹在墨色的长裙下,一双长腿若隐若现,白皙的皮肤在昏昧灯光的映衬下,别具风情。 深呼吸一口气,她装作若无其事,淡定平和地推开餐厅门,倏忽间,叶浔便感受到所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这使她非常的不适应,走路动作都变得不协调。 她强逼着使自己镇定,随后朝着预定的位置走去,她看他,他同样也在看她,但那张脸庞上实在是辨不出什么情绪。 走至他面前,她微微弯腰,诚挚地说:“苏医生,非常的抱歉,我迟到了。” 苏医生却是当做未听闻,直直地望着她,在这昏昧的灯光下,用着那双本应清冷疏离的眸子,此时却是蓄着浅淡的温和柔软,定格在她身上。 第26章 戏剧 他不言语,叶浔就愈发紧张,亦不敢抬眸正视他了,脸上的肌肉紧绷,就连唇也抿得紧紧的,生怕泄露自己的一分情绪。 嗓子发干,眼眶也觉得有些许热,她干巴巴地喊:“苏医生。” “无碍,不用太在意,况且我也才早到几分钟。”他并无太多责怪。 叶浔点头,忙不迭坐下的同时,唤来服务员,要来餐单,她并没有在这里吃过东西,只是听网上的评论颇高,人气火旺,于是预定了这家,现在看来评论里说得也不为过,主题西餐厅,环境高档,情调也十分有韵味,悠扬清婉的小提琴演奏,在左前方的圆形舞台上,场上还有伴舞的人员,舞姿优美,每一步都在展示着女性特有的曲线美。 “苏医生,你来点吧。”她将餐单递给他,种类太繁杂了,她点了几样大众普遍能接受的,余下的苏木自己挑选就好。 苏木接过,随意地扫过一眼,便旋开笔帽,刷刷几笔就了事,而后交到服务员手上。服务员微笑领过,并且提示:“三十分钟后准时上餐,若是这段时间内二位客人觉得无聊了些,也可尝试上舞台表演,我们的乐器和道具都是免费提供的,可随意尝试。” 叶浔了然地点头,难怪台上的二人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工作人员,气质和气场都摆在那里在,到更像是即兴演奏,但是演奏却是相当到位,不无精致,能挑剔的地方甚少。 服务员走后,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叶浔和苏木二人,气氛沉默,流淌在他们中间的只有动听的音乐声,叶浔打破沉默,略关切地问:“苏医生来奚城将近一个月了,打算何时回祝镇?” 她可是明天就要回去了…… 她的眼里掩藏的期待和急切如此明显,面颊因方才跑步太急,染上少许绯红,额前散落的碎发愈加多了,将她的半张脸遮住,她却不自知也不打理,任由它去了。苏木不禁微微伸手,想给她别过额前的碎发,只是手臂在抬空三厘米后,他猛然醒悟自己要干什么,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苏木淡淡地回答:“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回去。叶老师来这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叶浔点头,简单地一笔带过:“来看看朋友。” 叶浔眼眸中若有所思,不再开口询问,转而给自己和叶浔到了一杯茶,他轻抿一口,看向舞台上的表演,几近尾声,原本悠扬清婉的曲调已经变得哀怨缠绵,厅中不少人在掩面抹泪,气氛陡然被渲染之极高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而他注意力却是一分为二,各自思索。 仿佛是察觉说得太过简单,叶浔补充道:“就是那晚出去买药,我的好友发烧了,若不是苏医生即使地出现帮忙,我可能……” 苏木:“好友现在身体如何了?” 叶浔:“好了好了,就是下暴雨的那天烧得厉害,烧退了也就好了。”她在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不敢再乱动弹,她愣愣地看着苏木将手抬起,朝着她的脑袋上伸过来,如同羽毛扫过肌肤,她心里痒痒的,可是脑袋上的感觉却是很模糊,甚至于没什么触感,除了他的手在片刻的时间里碰到她的额头,额头那一块立马像火烧,温度感人。 苏木在她面前摊开手,是一颗珍珠坠饰,叶浔起先还奇怪了一下,随后耳垂处腾地一下,泛红发热,脑袋上的珍珠坠饰是快掉了吧,他才忍不住给她拿了下来,那她好不容易弄得盘发,肯定早就乱了,她倒是坐了半晌,后知后觉地厉害。 “不、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她结巴着说完一句,没等到他的回答就直身,转而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红晕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得越来越大,等到了洗手间她面向镜子时,整个人已经如同烤熟了红薯,里外都熟透了,只差头顶冒烟了。 她狠狠地捂着自己脸,嘀咕:“拿出平时在课堂上上课的自信来啊,告诉自己,镇定镇定,不要轻易脸红啊。” 嘀咕完,她鞠了一捧清水,冰着自己的脸,脸上的温度才缓慢地降了下去,好看的盘发是彻底没了,她懒得打理也不会打理,干脆将齐腰的长发放了下来,嘴上粉嫩的口红擦掉,转而换上色泽浅淡的唇彩,涂上淡淡的一层,立刻将唇瓣显得丰润饱满。这幅样子虽然比刚才逊色不少,但到底也不差,本色出演,她感觉浑身上下轻松大半。 搁在手掌里的珍珠坠饰终是没有被她拿走,苏木只能将它轻放在桌上。而后往后依靠在在沙发上,微微阖眸,揉着太阳穴。 好像着魔了,就在触摸到她脑袋的一瞬间,他的手竟会不由自主地触碰到她的额头,甚至再度想为她别起散乱在一旁的长发,想更多地……接触到她。 可是目前看来,她更易羞窘,于慌张之中起身带倒茶杯不说,就连走去洗手间的路上,都饶了好几次路才找对地方。 苏木扬起一抹淡笑,或许真的着魔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再加上他们之前的谈话,点好的餐陆陆续续的用推车送了上来,却不见叶浔的人回来,无奈,苏木只好再等等。服务人员在上完餐后,周到地说:“若是还需要点餐,请先生按按钮就行,我会及时赶到,祝愿您们用餐愉快。” 苏木点头示意,等服务员离去后,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通讯联系人的那一栏,唯一的一个人通信人,便是叶浔。嘟嘟,电话通了,可是无人接听,良久,苏木才发现手机就在对面的座位上,她并没与带走。他只好站起身,预备去洗手间找人。 转身,一只脚刚离地,映入眼帘的是她的身影。 叶浔茫然无措,她在走出洗手间时,不小心撞到迎面走来的一个高壮男人,叶浔立刻语气恳切地道歉,哪知道那男人却是激动地盯着她,口中一直在感叹:“就是你了,很符合我心里的人物的想法。” 叶浔懵然:“啊?” 男人很真诚地解释,手脚并用,大意是他们等会要上台演一个话剧,但是主演临时怯场不来了,他们很无奈,又暂时寻不到人顶替。 那找她也没用,她更是怯场,且不说根本就没有过演戏剧的经验,到时候要是丢人现眼了,这个男人不会来找她算账吗? 叶浔果断地挥手:“不用了,我不行的。” 男人却笃定:“不,你可以。” 软磨硬泡了半晌,男人坚决不放弃要叶浔来充当这个角色,叶浔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并且什么都不用换,就穿着这一身长裙上去便可以了。 在临上场之前,叶浔本想过去知会苏木一身,可是这个男人像是怕她趁这个机会跑掉,索性把自己当成一堵墙,定定地站在她跟前,不让她走。 叶浔有些生气:“我马上去了就回来,不会逃掉的。” 男人努努嘴,不信:“那些走掉的女孩也是这么说的。” 叶浔:“……” 无可奈何,她只能安定下来,等着片刻后上场,也就是在这六分钟的时间里,叶浔问了问这是什么剧本,她表演的角色。 大个头解释:“噢,其实没什么,就是个轻松的爱情故事,睡美人看过吧,你就演那个美人,只要一直躺在木床上就好了,又不要你说话什么的,你就好好地等着男主角潇洒地过来救你就行。这样没什么问题吧?” “救?”怎么救? 大高个嘿嘿:“就是吻你咯,不过我们借位就好,脸蛋稍微碰一碰,然后幕布拉下,全剧完。” 叶浔没听完已经听不下去,一言不发,转身掉头就走。 大高个拦住她,真心恳求:“求你了,没你我们就完蛋了。” 叶浔绷着脸,脑中的思绪很杂,闪现又消失,她抓不住。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身后人将她转了个身,在背后轻轻一推,将她送入台上。 众多人眼睛顿时集聚在她的身上,叶浔气结,看向始作俑者,他正眼泪婆娑地凝视着他,像受委屈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一样,并且还丢出一个鼓励的手势。 叶浔看都没看,硬着头皮上阵。 音乐声和泡沫在台上缓缓地升起,念白也伴随着出现,细细地女声将故事的开头娓娓道来,叶浔无心听,站在台上趁人不注意时眼神时不时扫过不远处自己定的餐桌,苏木还在,可是一转眼,人呢? 噗呲噗呲,她的余眼注意到大高个在示意她剧情开始了,她往前走两步,规规矩矩地躺下,等着男主角出来。叶浔半睁着眼,时不时望那个缓慢地走上场来的人,近了,她盯紧那个身影,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现身。 ?!?!?! 谁能告诉她男主角何时换成了苏木?! 第27章 拥抱 四个字,浑浑噩噩。周遭的一切仿佛变了样,这不是在演戏剧,这是她自己在给心脏超负荷,或许下一秒她就会承受不住,她紧闭着眼睛,不敢再有分毫地睁开,呼吸的节奏也愈加沉重,不复平稳如初。 台上的声音很杂,三两人在讲话,还有兵器交接打斗的声音,叶浔不在意,她的所有感觉细胞都放在距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上,朦朦胧胧中,叶浔听到最后的念白:王子找到了公主,并且在那一刻爱上了她,他亲吻着公主…… 到了。 来人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深沉地凝视她,叶浔却是战战兢兢,后背已被汗水打湿,鬓角的发丝也湿润了,再也忍不住了,她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看向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只见身影慢慢向自己逼近,弯腰垂眸贴向自己的脸颊,彼此间的呼吸交错,分不清谁是谁的。 “马上就可以下台了,稍等。”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叶浔的脑袋却是炸开了锅,他说话时声音很轻很缓,刻意放慢了语速,似是为了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他说完后并没有离去,反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变,但是脑袋朝着她的脸庞歪了歪,有少许调整。叶浔知道,这是为了营造效果,让亲吻看起来更为逼真。 咫尺之距,灼热的呼吸均匀铺洒在二人的脸上,瞳眸里映着彼此的脸,她脸红如天边的火烧云,他面颊如染着似有若无的粉。 受不了了…… 叶浔微微动身体,想别过头,苏木的手掌却是禁锢在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有所动作,这令叶浔更是心焦,也不敢乱动了,因为刚才她那么一动,脸颊于无意之中竟然擦过他的唇瓣,感觉如此真实而鲜明,她的心脏都在跟着颤抖。 “叶浔。”他似乎轻叹了口气。 起身,他的气息远离,叶浔却还是处在怔愣之中,回不来神,苏木刚才说什么了,她没能清楚地听见后续的话语,就被拉下的幕布和突然打亮的灯光搅乱了思绪。 大高个分外激动地跳上前来,将她拉起来,在面前晃了晃手:“喂,发什么呆呢,演出得非常成功啊,太谢谢你了。” 叶浔机械地转动脖子,看他:“噢,不用谢,我走了。”末了,她想起来,“演男主角的那个人呢?”怎么一结束就不见踪影了,来无影去无踪的。 突地,位于台上的一个男人瓮声瓮气地讲:“在台下,等你呢。他动作好快,帘子拉下来就离开了。” 那个陌生的男人真是奇怪到要命,本来自己才是男主角的,不知怎么的,那个面部表情毫无波澜的陌生男人突然在幕后拉住他,简简单单的几句,就将他糊弄过去了,错过了时间,没能轮到本该上场的人上场,反而被一个陌生人抢了位置,好算这个陌生人演得还不错,也就不去计较什么了。 叶浔点点头,迅速起身去到外面,果然站在外面在,衣衫挺阔,神情淡然,手里还拿了一杯冰水,见着她出来了,他立刻放下水杯,看了她一眼,而后朝着餐桌的方向抬抬下颌,示意过去用餐。 没等她,苏木便先朝着餐桌走了过去,叶浔紧跟其后。 坐下后,叶浔在桌底下搓搓手,眼神闪烁,问:“苏医生,你怎么会去台上表演了?” 苏木轻描淡写,“临时顶替。” 叶浔惊讶地看了一眼,而后也慢吞吞地开口:“我也是,从洗手间出来时碰到一个人,他很恳切地请求我帮个忙,然后就被忽悠了。” 苏木闻言,抬头看她,讲:“以后,碰到这种事情,还是拒绝为好。” 以后碰到这种事情,绝不会参与,她想。 虽然闹了这么一出戏剧,但对两个的用餐倒也没起到多大的影响,该吃吃,该喝喝,相顾无言。直至结账,走出西餐厅,苏木到车库将车开到她身边,说:“我送你回去。” 他说得轻巧,淡然,叶浔也就没有客气,点头,拉开车门,报出地址。 车内播放着轻音乐,柔和的曲子,叶浔不禁想起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记问他了,想了良久,车也稳稳当当地停妥后,忆起,苏木明天离开,她没有问他的航班,会不会有可能明天两个人是一趟航班? 叶浔偏头,状似无意地问,“苏医生,你明天何时离开?” 苏木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岔开话题,“前面车开不进去,自己一个人走害怕吗?” 那条巷子窄又长,一望无际的漆黑,路灯就和饰品一样,纯粹是装饰,就没几个好的亮着,堂口偶尔的一阵冷风吹过,透心凉。仔细看了,倒也能发现巷子里有人,大致的人影轮廓依稀能辨别出来,微红的火光在黑暗中闪闪灭灭,应该是在抽烟。 “不害……”打住,叶浔敛眸,“谢谢苏医生,一起走吧。” 苏木微颔首,转身从走向后备箱里去取手电筒,叶浔则是歪着脑袋想,其实根本就不用走这条路,周童说过这条路不安全,算是小路,以往她们两个出去外面再回来都是走的灯火通明的大马路,而不是乌漆墨黑,阴风阵阵的窄巷。 她的小心思,偏心地想让苏木送她一程。 啪,手电筒的灯光亮起,照亮前行的路,巷子里的人因着突如其来的灯光而低咒了几句,看了一眼来人,便起身朝着外面走来,不再多说一句话,但脸上的神情是摆明了的被人打扰了的不高兴。 寸步不离,叶浔跟在苏木的身后,时不时地抿嘴抬眸看他宽阔的充满安全感的身躯,时不时地看着远处迎向自己的最后的路口,真想这条路走不完。 出了路口,左转弯便是周童的家,房屋的灯已经亮起来了,显然主人已经是归家来了。 叶浔感激地答:“到了,麻烦了。” 苏木一言不发,顺着叶浔的视线看了眼位于眼前的房屋,目光所及当然也发现一条大道,璀璨灯光,间或有行人推车在行走。他佯作没发现,叮嘱叶浔:“晚安。” 她没有回答。 片刻,苏木转身,向着来时路往回走,叶浔盯着他,忽然出声:“苏医生,能告诉我你明天的航班吗?” 陡地,手腕被拉住,稍稍用力,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扑向他的怀里,满是青枣清香的气味充斥在鼻尖,她埋在他的胸膛里,感受着他胸腔里心脏强有力地跳动,扑通扑通。 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苏木温和又平静地说:“明天上午九点。” 短暂的一瞬,似是幻觉,他抽身离去,人影消失在窄巷的尽头。 叶浔站在另一边的尽头,思绪也随着他的离开而被抽离。良久,她才晃晃脑袋,往回走。 周童早早地就在门口伫着再,穿一薄纱裙,若有所思地望着进屋的叶浔,“回来了。” “恩,你几点下班的。还不去休息。”叶浔拽下身上的包,扔在玄关,随后将头发发高高扎起,打个卷用夹子固定住。 周童:“我刚才都看见了。” 叶浔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今天工作如何?” 周童似笑非笑,“还不就那个样子咯,忙,没空闲和多出来的时间去想别的事情。然后我刚下班洗完澡,就在门口观看到这一幕。” “我去洗澡了,睡觉。”说完,叶浔不慌不忙地回房间,拿出换洗衣服,洗澡。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想。 洗漱完毕,她后知后觉想起之前在商场买的衣服落在了苏木的车里,遂又开始拿出手机编辑消息,只是在拿出手机时,被手机上的几十个来电提醒搅乱了心神,是初三(6)班的班主任杨老师打来的电话。她没先拨回去,而后继续停留在短信编辑面板:苏医生,如果看到车上的物品袋,请收下,之前将你的衣物弄坏了,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购买了一件,请不要见怪。——叶浔。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她立马折回去拨打杨老师的电话,“杨老师,我是叶浔,请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杨老师如同找到生命之泉,激动地语无伦次,“就是、那个,啥,叶老师,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明白,叶老师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教导主任也会在这里的。” “一句两句说不明白?” “哎,要怎么说呢,今天我打了你一天电话,现在正忙,所以没时间和你说,明天我抽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一趟,你也来,就这样决定了,我挂了,真急事。” 毫不犹豫地挂了,让叶浔一头雾水,盯着手机奇怪好久。 叮铃,手机的上方显示有消息收入,叶浔点开:——收到,下次不必劳心费神,好梦。 第28章 提升 杨老师催得很急,在隔日的清晨叶浔还没醒来,便不停地来电急促叶浔回程,让她坐最早的航班的回来。叶浔没有异议,当即答应坐上午七点的航班回来,务必让他在学校静心等待,不要太过着急。 杨老师忙回:“那你先收拾东西,我现在开车去机场等你。” 叶浔坐起身穿衣,模糊地应了声:“好。”随后去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还不到六点,天际蒙蒙亮,远空尽是泛着鱼肚白,鱼鳞状的云片由远向近压过来。 无意之中她又看了眼手机,目光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第二条,叶浔翻出昨晚发的短信,指尖在键盘停留几秒,迟疑了会儿,才打出几个字,随后将手机放在了柜上,动作利索地开始捡起自己的行李物品。 周童在隔壁房间睡觉,她的睡眠质量差,不一会就被叶浔在客厅里走来走出发出的咚咚声吵醒,她皱着眉头走出房间,睡眼惺忪地瞧着已经在厨房里捣鼓的叶浔:“你干嘛呢,这么早就醒了。” 叶浔将火候调到中档,确认一小时后粥会煮好,才从厨房里探出头:“我等会就要走,学校那边出了点事情,临时急催我过去。” 周童打了个哈欠,呜咽着嗓子说:“回去吧,反正这几天我也在上班,没时间陪你了,倒不如回去。” 叶浔拧开水龙头,将手放在水流下,冰凉冰凉的水顺着手指滑落,她平和地说:“好,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工作压力大了,就辞了,在家玩着也行。” 周童笑:“那可不行,没工作了我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叶浔冷不丁丢出一句话:“吃空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在祝镇随时欢迎你来。” 周童没吭声,又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低声说着太困了,再去睡一会儿,走得时候记得把房间的门锁好,钥匙直接丢在玄关的抽屉里就行,还有啊,路上注意安全,等着我过段时间穷了就去找你。 转身就回了卧室,轻轻地关上门,将叶浔隔在外面。 - 四月的祝镇,开始进入梅雨季节,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空气里笼罩着淡淡的愁思,就连路边摇曳生姿的柳树都显得郁郁至极,黯淡无光。湿哒哒的路面,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光。 叶浔坐在车上,身子半斜着陷入睡眠中,面上的带着淡淡的疲倦,这让司机几度从镜子里望她,企图唤醒正在沉睡中的人,但还是忍住。最后唤醒叶浔的还是在过一个十字路口,汽车行驶进入不平的马路,像坐船一般,摇摇晃晃,晃醒了。 叶浔摇着脑袋,歉意地看向司机:“抱歉啊杨老师,一上车就睡着了。”手机在这时也传来一声响,她费力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是苏木发来的消息:——早,已抵达机场。 叶浔笑了笑,回:——已到达祝镇。 ——祝镇? ——学校方面有事情要处理,一早就赶回来了。 再无回应,叶浔看了眼时间,恰好九点。 杨老师理了理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毛躁:“叶老师,事出有因,突然让你这么从来的赶回来,辛苦了。” 叶浔对上他的视线,以探寻的口气问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他几不可闻的叹气,满腹哀愁与焦虑:“老家那边出了点儿麻烦事,须得回去一趟解决。我这一走,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可能到了学生们中考也不能回来,所以想请叶老师帮忙一下。” 眼皮跳个不停,叶浔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了,这种事情突然丢到她身上,可真算不上什么好伙计,班主任不比任课老师,班级上大大小小的事物,学生的精神状态与身体状况,各方面都要牢牢抓紧,伤神废脑,尤其是这即将迎来中考的时期,人心躁动浮荡,出现的事故也多,尤其需要注意。 杨老师强压下心中的焦灼,慢吞吞道:“想请叶老师代理一下临时班主任,一个班不能没了主心力量,尤其是在特殊时期。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疑问,为什么会是你,因为其他的老师纷纷都带有四个班的课,任务量大,相比之下,叶老师就轻松多了,虽说是新来的老师,可是在这之前听教导主任说过你之前在其他学校的任教,成绩都非常的不错。也有任班主任的经验,所以……” 将这个担子装在你的肩上。 叶浔没吭声,垂眸沉思,眼神别向车外,这让杨老师的心里颤了颤,生怕她一开口就是拒绝,连忙地加了句:“叶老师,拜托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不是能力不能力的问题,她要是想做班主任意愿,就不会再另外一座城市卸下了所有的职务,而被调到祝镇来了。她只是想过轻松无虑一些的生活,可是眼下的情况,她似乎拒绝不了,眼前人眼里分明是含着急切,眼眶都红了,真真实实的十分恳切的请求。 她只好说:“杨老师,我可以代理班主任这一职,直至学生们中考完,你放心。至于考完后,我想应该不用我继续了吧。” 杨老师连连点头,感激地说:“谢谢,谢谢叶老师。” 车在校门口停下,叶浔随着杨老师去到办公室,年级主任正端身坐在椅上泡茶喝,见他们来了,不慌不忙地拿出杯子,给每人倒了一杯茶,用着一贯权威的语气,说:“该说的,该知道的,你们应该在路上都说了,杨老师,你有急事,先走吧。接下来的我同叶老师说明就行。” 杨老师点头,随即提起步子,如离弦之箭,飞快地消失在视线中。 只剩下叶浔和年级主任面面相对,年级主任率先开口,语调老沉威严:“叶老师,其实没什么多说的,但是该明白的应该明白,对于班上某些不良学生,请不要有过多的包庇行为,上次没出什么大事,姑且就不做大的计较,现在是班主任了,应当悠着点,特别是这段时间,脾性暴躁的学生,多注意,多进行心理交流,以免再次出现类似的事故。” 叶浔回答,声音从容平稳:“我会的,多谢提醒。” 年级主任阖眸,轻轻地抬起手,挥了挥,示意可以走了。 叶浔从教室里出来,小雨还是下个不停,天更阴沉了。她凝神看了眼教室的方向,明晃晃的灯光从教室倾泻出来,学生们都在埋头苦干,意识到接下来有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了。 转身,她回到杨老师的办公室,桌上放着一箱子资料,均是各个学生的个人资料档案,学生档案以及大大小小的与班级事务有关的材料。她随手拿起搁在最上层的一张纸,是这个月最新一期的模拟考试,粗粗地看了看,学生的成绩似乎有整体的上升,而让她目光停留在纸上的,是位于成绩单上中间一项的一栏成绩,苏逸知,总分585,班上排名第30名,比之前看到过的提升了20名,至于年纪排名,前一百名以内。 叶浔不无惊诧,短短的时间内,苏逸知提升了这么多,脱离了班上倒数第十的行列。 “报告,老师,我来交作业了,组长忘记收我的作业了。”清脆响亮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叶浔下意识地回头看,苏逸知仍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但不难发现脸上藏了疲惫,眼下青黑的眼圈大的吓人,双眼布满不少红血丝。 苏逸知没得到回应,自顾自地走进来,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将作业本放桌子上转身就往外走。 叶浔蹙眉,叫住他。 苏逸知的步子却是走得更加快了,仿佛一秒也待不下去,丝毫不想看见她。 叶浔按住太阳穴,抿着唇,抱起纸箱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两个老师正在聊天,言语里不乏吃惊,纷纷都拿着手里的成绩单,讲:“苏逸知啊,这学生真是一匹黑马,这段时间来的考试成绩一直在上升,化学物理都是满分,数学也不错……” 褒奖之词,接连不断。 突然一个老师将话头对准她,说:“叶老师,我听那个学生说想转到(4)班去来着,你同意了吗?” (4)班是名副其实的尖子班,学校的年纪的前五十名都在里面,苏逸知想转去尖子班……,这个想法固然是好的,只是她之前没听说这条消息。 叶浔摇头,“杨老师走之前没告诉我,所以这件事情目前我还不知道。” “噢,要是转出去了,告诉我一声,可喜欢这个学生了。”他乐呵呵地对着叶浔说完,就抱着备课本和教案,拿着化学仪器悠悠地向着(4)班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另一个在一旁站着的老师也立马随声附和:“也知会我一声噢,我也去上课了,拜拜。” 叶浔敛神,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排列纸箱里的资料,顺道也看了眼课表,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才是她的课,挺好,还可以抽出一节课的时间开班会,具体的说明一下这段时间特殊情况,以及有必要找苏逸知谈谈话。 第29章 夕阳 将近六点,天色是彻底的黑了下来,空气沉闷潮湿,教室门前的玉兰树刚长出的花苞被细雨淋得耷拉着脑袋。叶浔还在台上做最后的强调与说明,学生们倒也积极配合工作,无太大异议,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叶浔的问题,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疲惫,也夹杂着焦虑。 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打响了,学生们立刻朝着外面涌去,叶浔站在讲台上,低头整理资料,带她余眼扫见苏逸知也即将走出教室时,她出声制止:“苏逸知,你留一会儿,耽误你几分钟吃饭时间。” 苏逸知似是没有听见,随意拉住身边的一个同学的胳膊,就往人群里挤。 那同学也莫名其妙,讲:“老师喊你呢,你怎么越走越快。” 苏逸知不停,只顾闷头走,直到叶浔小跑上来站在他的面前,沉着嗓子说:“苏逸知,到我办公室来。” 周围的人有一瞬间的停止,大多带着看好戏的眼神,苏逸知近来都挺乖的,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连旷课都不曾有,这下倒好了,偏偏和这个老师对着干,将她说的话当做耳旁风。 叶浔说完转身便往办公室耳朵方向走,一众同学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女老师发飙的样子,看着倒是十分柔和,可是眼神太冷了,威慑力十足,着实将他们都吓了一跳,也就对这个女老师存了一份敬畏的心理。 瞧着苏逸知还没有,有人拿胳膊肘捣了捣他的背,笑:“快去吧,老师找你秋后算账呢。” 算毛线,什么秋后算账,那笔账早就过去了。 “苏逸知,女老师人挺好的,我觉得她应该是询问你成绩,你最近的成绩都还不错。” 那是,我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又不蠢她要问什么。 “就是,快去吧,别和老师对着干,老师还在等你呢。听说是今天刚下飞机就到学校了,估计都很累了,别让她等了。” 或许是这句戳中了苏逸知的某根神经,他眼神微微闪动,随即粗鲁地打了一下刚才捣他背的男生,语气不耐:“记得帮我带一份晚餐,等会儿上晚自习吃,谢了。” 男生当即应了声好,人群散去,苏逸知慢慢地朝着她的办公室走去,灰白黯然的灯光,被微风吹得倾斜的雨丝,玉兰的花香时而窜进鼻腔,清香淡雅的味道,却不足以压制住他内心的涌动,他双拳紧握,凝视着挂在路灯上的蜘蛛网,忽地,有蛾子在借光取暖时,不小心落在了蜘蛛网上,它挣扎了良久,无果。 苏逸知想,那一张蜘蛛网不仅是困住了一只飞蛾,也是困了他。 精神一松懈下来,倦意就席卷而来,叶浔只是撑腮在桌上小憩半刻,就真的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被敲门声给震醒的,她揉着脑袋起身去开门,果然是苏逸知站在门外,不过身上的衣服已经打湿了,头发上不停地淌着水珠。 叶浔以为是外面的雨下大了,下意识就偏头往外看,结果被苏逸知挡住,他用着一贯傲然地语气道:“看什么看,外面的雨没下大。” 叶浔抬起头看他,抿着嘴,掉转头从抽屉里找出一条新毛巾,扔给他,“自己把头发擦干,这种天气容易感冒。要是回家赶不及换一身衣服,晚上不用来上自习了,你自己在家自习。” 叶浔也是刚知道,学校从这个月开始规定了初三的学生每天晚上要上一个半小时的晚自习,自习内容由老师自定。 苏逸知结果毛巾,自觉地拿过一张椅子坐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答她的话:“不用,多谢老师的关心啊。” 阴阳怪气的腔调。 叶浔瞥他一眼,开始说正事:“最近的成绩不错,有很大幅度的提高,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另外,如果你要转班的话,我不反对,却是,(4)班的学习氛围浓厚,适合学习,但同时竞争也很大,我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将毛巾丢到一边,苏逸知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微眯着眼:“老师啊,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我要转班,你放心,我会一直在(6)班的,由你将我带到毕业,当然,我也会抓紧学习,不会落下的,不需要老师担心。” 话说完,似乎话题也终结。 空气也越来越沉闷,压在头顶,只恨不能将人压垮。 苏逸知率先开口,口气再轻松不过:“老师,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教室去了。”他可真受不了这种相对无言的状况。 叶浔抬头凝视他,语气平静又自然:“苏逸知,我希望你在这段时间专心抓紧学习就好,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苏逸知起身的动作僵住,肩部在发抖,他克制自己的嗓音,佯装不懂地问:“什么叫多余的事情啊,对不起,听不懂。” “回教室自习去吧。” 他头顶上三丈高的火焰又被她一盆冷水给泼灭,正欲发作的怒火生生被压了回去,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地甩开,他头也不回地就走回教室。 叶浔悠长地叹一口气,对着面前的日历发呆,今天是4月2号,四月的第二天,每个月的开头都是新的开始。 - 时间易逝,一晃一个月过去,五一小长假立马就要来袭,叶浔在班级上宣布假期注意事项后,便开始让人布置教室里的清扫工作,人人有责,每个人都不得提前离校。 没多久,名单就出炉了,劳动委员扯着嗓子大叫:“杨刚和苏逸知负责打扬尘和拖地、邹宇和林铭负责提水、李萍和……” 动作迅速,分工得当,但是让杨刚和苏逸知分在一组这样真的好吗?不少的同学都唏嘘地看着位于角落里岿然不动的二人,杨刚就是上次同苏逸知打架的男生,自从二人闹翻后,关系一度恶化,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这两个人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迟早要出事。 可是现在让他们两个在一起打扫,劳动委员的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 “啧。” “切。” 二人不约而同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 陡地,杨刚站起身来,报以微笑,用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讲:“苏逸知,放学后一起单挑如何,我的账你迟早要还的。” 苏逸知也笑:“不好意思,我觉得你的下场比上次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我认为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杨刚怒目圆瞪:“放屁,你他妈是不是怂了,孬比,最近假装一直在好好搞学习,你以为这样做就对得起你那在乡下下种田的瞎子老母?你家里的那点儿破事,再看看你以前做的那些事,说出去给你妈听了得多伤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面上看起来倒是挺狠的,实际上就是一小可怜,自卑得要死,成绩还稀烂,不是吗?” “我警告你,不要说得太过分,你说我可以,再说一句我妈试试,信不信我打死你。”苏逸知拧着他的脖子,怒极反笑,温柔地对着他说。 杨刚斜睨着他,卡卡几声,语气满是得意:“那就和我单挑啊,今天放学后在学校后面的青竹巷子里见。” “打就打,这次我可不会放过你。” 松开手,苏逸知起身去外面拿打扫过去。杨刚则是坐在位置上,捏着手指,嘎嘣作响,蓦地,他掏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头说:“哥,六点半,在青竹巷等着啊,我很快就会将人带过去的。” - 夕阳西下,将沉未沉,天边陡然出现火烧云,红得诡异,将半边天都染红,翠绿的竹叶上也都点缀上血红。青竹巷是以竹多所以才以此命名,巷子也不似平常的小巷,这条巷子很宽敞,但是因着长年累月竹子的茂密生长,又无人修剪,巷子已经变得窄小而又潮湿。青石板上留有最后的一线残阳,透过密密麻麻的竹林,苏逸知看见,最后的一抹夕阳,也落下下去。 身旁的杨刚笑嘻嘻地说:“就是这地儿了。” 苏逸知心里怪异,他记起这条巷子已经被废弃很久了,很少有人往这里路过。 忽然,一阵风起,竹叶被风吹飒飒作响,火烧云的颜色淡淡了下去,变为灰黑色,消失在天际的一端。 他问:“杨刚,你是不是在骗我,故意将我带来这个地方的。” 杨刚笑,只是这个小不同方才,笑得诡异而夸张,他弯腰蹲在地面上,身后是绿意盎然的竹林,因着天色渐晚,绿意已悄然隐去,剩下大片的漆黑。 杨刚说:“我的好哥哥们,你们可以出来了,我已经将他带过来了。多谢你们帮忙。” 闻言,几个人高壮的人影从漆黑中走出来,龇牙咧嘴。而苏逸知的身后,同样也走出来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哥,交给你们了,悠着点儿,但也不要太轻,就是外头看不出来伤,但是里头就不好说了。” 朦胧中,苏逸知仿佛看见,仍旧是刚才美丽无比的夕阳,但夕阳下多了一道纤细的人影,她转过身来,面色焦急地向他跑到他身边。 第30章 医院 乍地,手机铃声在房间响起,突兀紧迫,绝不停歇。 张政看了眼苏木,不为所动,专注而严谨地在为患者进行最后的治疗。他继而转眼去看手机,在抽屉里不停地震颤着,有些压迫着人的神经。 张政举起手机,示意苏木:“师傅,电话已经打了快十个了。” 头顶上是惨白的灯光,四周唯有牙钻的声音嗡嗡嗡作响,竟让人生出少许烦躁,外面则是大雾迷蒙,整座城市恍若陷入一层迷障之中,模糊不清的面孔,带着挥之不去的丝丝忧愁。苏木不紧不慢地开始进行着最后一步,将患者的窝洞补好,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电话,吩咐张政:“帮我接下电话,我五分钟之后就来。” 张政忙称是,随后走出房间,站在屋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急急地说:“苏医生正在忙,他五分钟之后才能接电话。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可以转告的。” “让他下班后马上到人民医院来,很急,麻烦你转告了。”她冷静地说着,空出的一只手捏紧窗子上的防护栏,透过窗户,她看见刚停下的救护车将病人送到担架上后,又继续乌拉乌拉地叫起来,调了个头,开始另一边的救援工作。 “叶老师?”张政略疑惑。 耳边的手机被抽走,身侧传来另一道带着倦意的清冷嗓音,苏木问:“有急事?” 楼道里的灯光忽闪忽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随后又远去,叶浔咬着唇,极其缓慢地道:“苏逸知在医院,正在进行手术,你先过来吧。” 先前的疲惫一扫而光,他的眼神里只剩下凉意了,面容肃穆至极,他平稳地回:“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一路飞驰到医院,叶浔正在门口等他,抱着双肩望着无边夜色走神,直到苏木走到她面前去了,她才将意识回笼,拉着他的手腕就将他往三楼的急诊室里带,刚上楼,急诊室门恰开,护士带着口罩,冷漠地喊:“苏逸知的家属在不在,麻烦过来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医院的走廊里多得是其他的患者家属,面带哀愁,嚎啕大哭的皆有之,甚至有人上去拉着主治医生的袖子,带着哭腔诉求治好儿子的病,医生无言,只是将紧握着的他袖子的那只手缓缓拨开,口气淡淡的说着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你们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叶浔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脑子有点空,现在的一幕幕与过去的一幕幕重影交叠,她错觉以为回到了过去。忽地,手上传来力度将她拽回神,苏木反过来将她的手抓得很紧,一双眸子静静地望着她,温和冷静也带着忧虑。 他牵着她走到护士的面前,声线没有多大起伏:“我是,马上就去办。” “我去,你先去医生那边了解一下苏逸知的情况怎么样,我马上就过来。”叶浔此时突然说道。 苏木别过头望了眼她,松开手,微微点头。 “不用太担心,我在。” 叶浔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随即她转身离去,消失在楼梯口。她心不在焉地拿着开好的单子,接着站在楼道里,歪头靠在墙上,良久,才整理好情绪,慢慢地上楼朝着指定的病房走去。 苏木正在门外和主治医生讲话,一个两个面色沉沉,像是万年不会晴的阴天,几分钟后,苏木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叶浔,匆匆结束了与医生的对话,向着她走过来,低沉着嗓子说:“医生说肝脏内出血,好算送来医院及时,已经没大碍了,接下来住院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叶浔呆呆地应了声,幸好还来得及,若是晚了一步,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教室的清洁卫生做好以后,她办公室里的事情还没有整理完,就在办公室里滞留了半个小时,等到再次出门,学校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唯有天边烧得火红的云彩,微风携带着凉意从身边穿过,玉兰树的花已经掉光了,慢慢地长出了嫩绿的叶子。 她这次走得是学校的后门,绕到而走,想着顺道去市集买些菜,却不料在走不出不久,就见远处的一条巷子口那里聚满了人群,指指点点,口中的呼声不断,叶浔忍不住地抬脚走进,就听见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低语:“你们过去看看那个娃子,都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无人理会这位老大爷的言语,其他的人只是议论:“被人打了吧,你看脸上都还有血,鼻青脸肿的。打120啊” “听说有人打了,这不是等着吗。看起来好像还是个学生。” 叶浔努力地挤进人群,一抬头,入目的即是他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两手无力地摊在一边。那张脸,她在一个小时前才见过,但却是活着的,生机勃勃的样子,而不是现在的毫无生气。 打电话,找人,不停地打电话,再找人,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了医院,他进了急诊室。她才慢慢地缓过来,同时内心也升腾起后怕。 “我……情绪有点儿乱,就是那种看着身边的人离去,自己无能为力,深深的挫败感。”她坐在走廊上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深深地埋着,“初中的时候,我爸妈经常会在我和我哥周末不上课的时候,就骑自行车带我们出去郊游,挺让人高兴的事情,那天照样是出去郊游,他们将我和我哥在目的地放了下来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苏木坐在她身旁,不出声打扰,安静地继续听她说。 “是被车撞了,送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已经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了,于是在医院熬了几天,眼睁睁地看他们走了。”她那会儿哭得最厉害,整天以泪洗面,从坐上救护车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哭,拉着他们的手,趴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期盼着能好起来。 现在想来,都是虚幻。 走廊上的寥寥的几个人,穿着病号服,拖着身体慢慢地走着;也有医生与护士穿行在其中,脚步匆忙;墙壁上的挂着的时钟,指针每走过一格就发出轻微“嗒”的一声。 掰过她的上半身,苏木温柔地将她揽入自己胸膛里,下颌搁在她的额上,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唇瓣亲启:“叶浔,没事了,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叶浔没吭声,阖眸放缓自己的神经,倚在他的怀抱里,短暂但却充满了温暖了的怀抱。 陡地,有医生拉开苏逸知病房的门,二人这才若无其事地松开对方,跟在医生的后面进去。苏逸知醒了,但是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喊饿,以至于按了急救的按钮唤来医生,医生这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医生无语地看了眼苏逸知,随即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苏逸知对着医生远去的背影翻了翻白眼,随后笑着看向苏木:“叔,我饿,想吃东西。” 苏木皱着眉头,问:“你自己交代,出的什么的事情。” 苏逸知骂:“在路上碰到了几个痞子,收保护费,我没给,于是就将我打了一顿。没想到他们下手那么重。” “你确定不是你说话太难听,他们才下手重?” 苏逸知干笑:“……” 叶浔站在一边,待他们话说完了,才关切地问:“目前感觉身体怎么样?” 苏逸知恍若现在才发觉她也在场,惊呼:“老师,你也过来了啊,身体还好还好,死不了。” “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养身体,学校那边不用担心。”说完,叶浔转身出门去,在路过苏木身边时,轻声说,“我下去买粥,你们聊。” 不等苏木回答,她已经匆匆地下楼去了,医院的门口并无设置摊点的地方,她只好问了问住在附近的人,才得以知晓摊点还要往前走500米。 夜影婆娑,风吹草动,身旁的湖畔倒映出一弯新月,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泛着银色的光辉。头顶的灯光不再是冷色调,而是暖黄的灯光,在身上打下一层黄色的光晕,她的影子被拉得无限细长。 医院里。 苏木站着,眉头紧锁,再次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刚才已经撒过一次谎了,你还要再说谎?” 苏逸知垂首,紧握双拳,别过头,低声道:“我说了啊,就是刚才的,还一直问什么问,烦不烦啊,我要睡觉了。” 他紧咬着唇,侧过身背对着苏木,随后将自己的整个人身体埋在被子之下。 就算说了,哪能怎么样,不就是承认我自己自卑到无可救药吗,平日里的那些骄傲,外人眼里的纨绔,甚至暴躁,不都是装出来的吗。 “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在医院里好好养身体。” 第31章 夜色 适时,苏木走出医院,叶浔恰好提着东西在正门口与他碰面。月光柔美,周围静谧无声,空气里掺杂着点点热气,苏木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提着的几份餐盒,顺带牵着她的手,他讲:“要去附近的公园坐一坐吗?” 她的手心里因着刚才一路小跑过来,满是黏腻的汗渍,而与此相反,他的掌心却是干燥舒爽,她顿觉不自然,想挣脱,奈何对方不给她机会,反而握得更紧了。 “公园的夜景很美,五月份了,喷泉也应该开放了。”苏木牵着她,朝着医院正前方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叶浔盯着他的背影,月光在身上洒下柔和的一层银光,他的白色衬衫发着光,衣领子上的领带已经不知所踪,扎进西裤里的衬衫也露出来一角,显示出一股凌乱而又禁欲的气息。或是她看得太专注,他转过身来望她的时候,没能及时打住,双眸相接,久久凝望。 突地,身后的喷泉乍起,直冲而上,音乐也伴随着紧跟其后,霓虹灯也闪耀登场,不知何时,周围的人群突然多了起来,开始围着喷泉大叫大笑,抑或是情侣在拍照。 叶浔错开他的目光,佯装自然地讲:“那一块有长椅,我们去那边坐吧。另外,苏逸知不吃了吗?” 他淡淡地回答:“他不吃了,想来也吃不下。”顿了顿,他续问,“你不饿?” 叶浔指指包装盒,小声答:“里面有三份。” 言下之意就是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份,这下倒好,两人吃三份,定是要浪费了。 苏木点头,将包装盒里放置不久,温度恰好的清粥拿出来,他下意识地就蹙眉,叶浔察觉到,遂问:“苏医生,不喜欢喝粥?” 苏木不言,拿出来,顺带打开盖子,动作轻轻地小抿了一口,味道很淡,过了几秒后才开始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 叶浔扭过头,憋笑,他的动作让她莫名地觉得她仿佛是做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在逼着他犯罪。 公园的人愈加多了,围绕在音乐喷泉的周围,喷泉有暂时地停止,在等着下一首歌曲响起时才跳起它优美的舞姿,这时倒是有胆大的人,站在舞台中央,罔顾众人错愕的目光,竟然开始尽情地跳起华尔兹来,挥霍着满腔的热情。 紧接着,音乐响起,倒是极尽配合她的舞步,无半分不适,周围的人陆续露出惊喜,有模有样地学着她,拿着身边的人充当舞伴,尽情释放心情。音乐喷泉也像识时务一般,并没有打开中间的开关,放任那个女子在其中跳舞。错落有致的水柱与女子的身影交错相映,迎来不少人的掌声。 叶浔看得出了神,清润的目光藏在袅袅的雾气中,不知所踪。黯淡昏昧的灯光时不时地划过她的面颊,深浅不一的颜色将她的脸显出别样的美丽,细长卷翘的睫毛,浓淡恰宜的眉毛,就连额前无意翘起的一撮绒毛都泛着柔柔的涟漪。苏木从她的眼里找到一丝期待与渴望,似乎是…… “要去吗?”他开门见山,径直问。 “啊?” “跳舞,要去吗?”苏木放下手中的饭盒,直身侧头俯视着她,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纳入眼底。 叶浔错愕,脊背紧绷,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眼神闪了闪,正欲从嘴里说出的卡被卡在半道,一群玩滑板的小朋友朝着这边划过来时,没有控制好速度,直冲冲地朝着苏木的方向奔过来,眼里还有着惊恐,生怕撞到人,可是已经来不及调整速度了,这是一个下坡道,难以调节。 她只好一把拉住苏木的手往身前带了带,却不料用力过度,重心不稳,她作势就要往身后的花坛里倒下去,苏木的反应迅速也没来得及即使调整姿势,被她连带着也往下倒。 两臂撑在她的耳侧,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面前,两张脸隔得极近,鼻尖相抵,叶浔下意识地就闭上眼睛,侧过头,屏住呼吸,现在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更何况……他的脸轻轻的移动了一下,温热的唇瓣擦过她的鼻尖,似乎还停留了片刻,似是留恋,随后他的唇寻到她的额头,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叶浔眼皮颤了颤,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想睁开眼又不敢睁开眼睛,脸颊已经是红地能滴出血来,好在夜色掩去了几分窘迫,她只能努力捏紧拳头,缓慢地吸气。 两人之间的气流愈加了灼热了,就在叶浔即将喘不过气时,苏木起身,拉着她一言不发地就往喷泉那边走。奄奄一息的心脏终于如获重生,她的脸色恢复正常,但仍留下淡淡的绯色,眼神水润莹亮,她盯着二人紧握的手,一丝丝甜意开始涌上心头。 然而接下来叶浔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她根本不会跳舞,就连基本的舞步也不怎么会,最多只能依葫芦画瓢,一连十几个动作下来,苏木的脚已经被她踩了不下数十次。 叶浔急切地说:“苏医生,还是不跳了,我们回去吧。”剩下来的每一秒都让叶浔觉得度秒如年,加之苏木并无责怪她的意思,这更让叶浔羞窘。 苏木不理会她的说辞,只是徐徐道:“叶浔,不要专注看着脚下,太在意固然会犯错。” 清洌嗓音入耳,倒真像是老师在教导学生,叶浔动作更僵硬了。陡地,音乐即将落入尾声,搭在腰间的手掌将她用力地往他的跟前一收,她与他又是紧贴。 这都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 周围是轰隆隆的掌声,不多久,掌声消失,人群陆陆续续散尽,空气里徒留静谧与高亢的虫鸣声,月色不知何时悄然无息隐匿,灯光也歇息了,只有遥远马路上的灯光照亮这里,微弱无力。 叶浔站在他身侧,余眼在不经意间看见他的衬衣上的斑斑血迹,长长的一道,颜色鲜红,正在一点点的晕开,看起来有些骇人。叶浔脑子一空,脱口就道:“怎么受伤了?” 苏木实话答:“前几天在诊所里出了点儿意外。”然后没想到在花坛里摔的那一跤,刚结痂的口子又裂开了。 叶浔抿嘴,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去找附近的诊所,却被苏木拦住脚步,他温和地说:“先送你回去,我不急。” “不严重吗?” “算不得很严重,回去消毒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袖子上那么明显大片的血迹,怎么可能担心,换成了是别人,早就大呼小叫喊疼了吧。 叶浔闷声走到路边,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将二人送到指定的地方,苏木及时开口:“到紫湖路未央小区。” 她瞥他一眼,想改口让司机不用,苏木却已经坐到她的身旁,轻轻开口:“司机,就是这地,走吧。” 司机爽快的应了声好,开动引擎,一溜烟跑出去好远。 忽地,肩头一重,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从这个角度,她勉强能看见他的鼻梁骨和薄唇,鼻尖冒着汗,眉头紧蹙,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护住手上的手臂,看来是在强忍疼痛了,连睡觉都不安稳。 她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小而轻:“苏木,睡着了吗?” …… 回应她的是车内电台里播放的音乐声,轻缓柔和。 司机从镜子里注视着这一幕,没有言语,面无表情,几秒后,他将眼神转向正前方,目不转睛的开车。 叶浔抬手,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将他脸上渗出的汗珠擦干,将他护住的另一只胳膊拨到一边,解开袖扣,将衣袖往上捊了捊,避免碰到伤口。猛地,叶浔的动作停住,手颤抖得厉害,手臂上伤口狰狞骇人,从肘部蜿蜒至肱二头肌,鲜红的血液正争先恐后地从新迸裂的口子里挤出来,随后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线,直到手腕处,滑落。 “到了。”司机出声的同时,苏木也醒了,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结账,下车。 叶浔还在车里发呆,他刚才……应该是没睡着吧? “叶浔。”外面的人唤她。 她立马晃晃脑袋,推开车门,下车。 风平浪静的湖面,倒映出点点人间火光,他站在湖边,手上的衣袖已被捊了下来。眸光一亮,叶浔想起屋里时备有消毒和包扎用的药和工具的,想都没想,她无比熟稔地打开门,站在明亮的廊灯下,叫他:“苏医生,我想占用的你的一点儿时间。” 苏木微抬眉,但是疼痛阵阵袭来,他又拧着眉头。 “你的手臂,伤得很严重。” 她语调严肃至极,绷着一张脸,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强行推着他进屋了。 洗手,消毒,包扎,样样比他这个专业的医生都来得精准细腻。 她的样子也是难得一见的专注认真,拿着白纱布在胳膊上一圈又一圈的绕过来,客厅里里的偌大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在头顶悬着,昏黄的暖色充斥在周围,她弯腰敛眸,头发散落在一侧,恰好落在他的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摩擦。 苏木抬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我不愿失去这样一个机会。” 第32章 坦露 很简单的几个字,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唇就贴上来,清清凉凉薄荷的味道。 只是浅尝辄止,苏木很快地就放开她。 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微颤,她说话都没了平常的利索:“口渴、渴吗,我去到凉水给你。”挣脱他的束缚,她立马不见踪影。 苏木弓着腰,低眸敛睑,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自己的脑袋,抿唇勾出一个和煦的笑,低喃:“好像更加放不开了。” 叶浔端着纸杯出来,温热的水递给他,顺带问:“是患者来闹事弄伤的吗?” 他恩了一声。 叶浔眼神黯了黯,猜想到就会是这般,医生与患者之间的问题无穷尽,永远都存在问题,说不明道不清,就算是没问题得到,也会给你整出问题,意图从中获得某些利益。 “别担心,伤得不严重。” 以前比严重可怕的都有,患者不满意治疗结果,无中生有,又加上是暴脾气的原因,一句话说得不合他心理了,第二天直接上门来砸店,拿着长刀威胁,破口大骂,苏木包括其他医生上前劝,起不到作用,患者直接挥舞着大刀随便砍,他那时候上前制止,奈何对方块头大,力气也大,没三两下,他的肩上就瘦了一刀,鲜血染红整个右肩,吓得当场的人都惨白了脸,到最后还是警察来了才将闹事的人制止住。 叶浔抿了一口水,脑子里将那些可能发生的场景想象了一遍,凉意陡然从下而上直窜头顶,不能再想了,但她仍旧问:“以前还有遇到过更糟糕的事情吗?” 苏木避而不谈,微微掀了掀眼皮,将话题岔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想谈论那些糟糕的事情,说了只会令她心疼担忧,只要现在一切安好,就是最好, 叶浔转眼去看挂在客厅里的时钟,十点半了,深夜时分,是该休息了,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当做没问过,只是在他出门的时候,叮嘱:“苏医生,早些休息,这几天我会抽空去医院看苏逸知,你大可专心忙你的事情,不用担心。” 身影顿了顿,随即,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雾海中。 - 翌日,叶浔抽出下午无课的时间,提着营养品和零食去了医院一趟,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苏逸知百无聊奈地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童话故事书,眼睛却是盯着窗外的景物走神。 隔壁床的是个小囡,同样是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苏逸知,不断挥手:“大哥哥,你怎么不继续读了?” 苏逸知拉拢思绪,翻页,正欲打开嗓门,余光就扫到门口的人,穿着一袭浅棕长裙,头发懒洋洋地都别在了右侧,脸上的气色不佳,卡白卡白的,嘴唇更是毫无血色,她手里还捧着几本书和一沓试卷,见他发觉了自己,笑了笑,走进门。 “这两天恢复的情况怎么样?” “死不了。” 都受伤了脾气还这么炸毛,不知收敛些,刚才发呆走神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另外一个人。叶浔将书本和试卷放在柜子上,逐一解释:“这周的模拟考试的试卷,我提前给你带过来了,你要是写完了就通知我,我拿回去批改。”停了停,她问,“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隔壁床的小囡好奇地盯着两人,大大的眼睛在他们之间看过来看过去,最后落在童话故事书上,歪着头问:“大哥哥,你不给我读故事了吗?那我就睡觉了,好困。” 苏逸知将故事书合上,搁在手边,对着那边干瘪地说:“好,你先睡觉吧,等你睡醒了我再读给你听。” 小囡立马乖乖地闭上眼睛,自己盖好棉被,将一个脑袋也埋进被窝里。 而苏逸知掀开被子,趿拉着凉拖,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就往外走:“老师,去天台聊聊吧,病房里中午大家都在休息。” 叶浔点头,跟在他身后,慢慢踱步走上阶梯,到达所谓的天台,寥寥的几个人正坐在长椅上拿着饭盒大口扒拉着饭菜,亦或是一个人独占一张椅子,躺着闭目午睡。 湛蓝的天,寥廓高远,几缕薄如羽翼的云漫不经心地浮动,微风里掺杂着丝丝热气,苏逸知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坐下,抬起头眯眼看她:“这天气还真是一下子就热起来了,明明才入春没多久,转眼就要进入夏天了。” 叶浔站在栅栏的一侧,将广阔的城镇纳入眼底,她淡淡地说:“是打架了?” “是” “原因呢?” “不想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咯,我自己倒霉,被人算计了。” 他不在意的回答,仿若事不关己,在平平地叙说着他人的事情。 “对咯,帮我一直请假到中考吧,我直接去考试就行了,在学校呆着也没意思了,整天也还都是考试,不如自己在家,清静。” “行,你安心备考就好。” 她的话落下,话题似乎也终结了,再也没余多余的话可以拿出来谈论或者说下去了,说多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叶浔遂说:“你去午休,我下次再来看你。” 那人立刻答:“不用了,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就算是老师,我和你的交情也没有好到这个地步,让你每天来探望我。” 突如其来的火药味,语气不详。 叶浔不免转过身凝视着他,而他则是望向深蓝无比的天空,一架飞机正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尾云,他不无嘲讽地说:“叶浔,你是不是喜欢我叔?” 早就预料到的会被抛出来问题,叶浔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字节,作为回答。 “你当初说的补习也都是骗我的,就是为了接近我叔,是不是?” 是,最初的理由就是这个,但没有骗你,说好了认真地帮你补习。 他开始大声质问,情绪有些失控:“所以你的关心什么的都是做出来的表象,叶浔,你恶不恶心,我最讨厌骗子了,你和那些人,许多的人都是一样的虚伪,不要打着关心的旗号将我骗得团团转,我看起来像傻子?” 叶浔愕然,下意识反驳:“不是,我……” 余下的话皆悉被打回,苏逸知咆哮:“你走,我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你!”他的声音稍显大,引得周围的人投来异样漠然的眼光。 她也被吓了一跳,片霎恢复如常,她平稳地说:“我喜欢你叔这是真的,但是为你补习也是出自真心,这二者之间并不发生冲突,一开始是存了心思,为你补习和你叔有更多的接近,可是并没有达到效果,不是吗?我的目的并没有达成,如果照你说的这样,那么在我发现这个方法无用后,我第一时间就应该丢掉你,放弃为你补习,可是我这样做了吗?” “行啊,你说,接着说,说的多么在理啊。” “苏逸知!” “你不走,我走。”末了,他接着说,“我昨天在公园看见你们了。” 叶浔稍许愣了一下,所以这个就是他的爆发点?他对她存的那点儿心思是彻底的破灭了吗?若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适得其反,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未尝不好。 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一起,疼痛不已,他刚回到病房,就应为疼痛倒在地上,医护人员立马将他抬到病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检查之后才冷声警告:“休养期间,情绪不要有太大波动,需静养,是不是哪个探望的人说了什么,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苏逸知闷声答:“或许是吧。” 好像世界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昨晚等他们走后,在床上躺了会,再次醒来坐在病床上,他扭头去看窗外的夜景,不其然音乐喷泉正好开放,他看得入神,余光却是扫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即使看得不大清楚,但他能肯定那两个人肯定是他们,突地,喷泉的灯光乍亮,他终于看清她的面容,熟悉的面容,脸色绯红,眼睛湿漉漉的,水光透亮,她定定地看她跟前拥着她的人,眼睛里是不加以掩饰的感情,如此明显,谁都看得出来。 噢,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喜欢的是他叔,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想得通了。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齐头并进,策马奔腾,朝着他碾压过来,愤怒、悲凉、无奈……,他的到此的为止的人生中,头一回体验到这么多的情感,都是拜她所赐。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心内的惊艳,慌张和无措,但是他的理智提醒他,不能表露出来,于是他接过他叔,毫不留情地看她狗啃泥姿势摔倒,当时,是不忍的。 他想起,其实很多时候,都想和她好好说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都变了样,非得跋扈地说出来才不会觉着别扭,可是真说出来了又觉得后悔,当时明明能换个语气的。 还有好多,可是不想再去想了。 第33章 闹事的人 没过几天,照常在学校上课的叶浔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件,信上的内容寥寥无几,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上次苏逸知受伤事件的主使人是班上的杨刚,大脑袋矮个子的同学,五一放假那天的大扫除,我亲耳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说是要单挑,所以肯定是杨刚干的,他心眼多得很。 正在监考的叶浔不禁抬起头去看坐在末尾靠窗位置的男同学,他身旁的课桌无人,硕大的脑袋斜歪着趴在桌上,嘴角上的哈喇子顺着课桌已经滑到了手臂上,打湿了半张试卷,他嘴里还时不时地在吧唧着什么,手忽地抬起来挠了下脑袋,迷糊中一睁眼就对上了叶浔的视线,视线满是探询,带着寒意,令杨刚背后升起鸡皮疙瘩,他忙不迭抄起手边的卷子,埋着头佯装做题。 那道视线像是钉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久久不敢抬起头,正当稍微察觉视线松了松,他呼出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再次抬眸去看前桌的试卷,余光却是扫到青绿色的衣摆,挨着他同桌的课桌,白嫩的手指搭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扣着。 他的心脏霎时停顿几秒,猛地打了激灵,她是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面前,没有看向他,却是比看他还叫他难受,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太凉了,就连说话时语调都是冷冷的,将他这个穿着短袖短裤的人都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卷子先放下,你跟我出来。” 杨刚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笑嘻嘻地问:“老师,什么事?不是正在考试吗,我这样……” “暂时放一放,卷子你可以带回家自己做,先跟我出来。”她不客气地说道。 杨刚惴惴不安,但仍旧听话地点点头,跟在她后头走出教室,他想了想自己最近似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老老实实地窝在教室里,只不过私底下偷偷地玩自己的而已,难不成这个女老师还发现了自己的事情,想教训他还不成? 叶浔琢磨着这个时间点办公室里有人,便打消了去办公室谈话的念头,直接就在教室的走廊里问话,她不转弯抹角,直接丢出问题:“前几天是不是和苏逸知在青竹巷打架了?” 杨刚心里猛吃了一惊,那个破地方没摄像头没人去的,怎么还会叫人知道,心里打着突突,疑问虽多,他还是憋了回去,心虚地答:“老师,我不知道,前几天我一放学就回家了。” 叶浔投过目光,细细地打量杨刚,瘦小的身体支撑起硕大的脑袋,脸上是堆砌的笑容,干瘪僵硬;眼珠骨碌骨碌转动,不敢与她正视,左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走廊上的铁栏杆,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是摸着圆圆的鼻头。 “说说,究竟为什么打架?”她淡淡地发问,就像是在说今天晚自习考试一样,无视底下一片哀嚎的学生。 她说的太自然了,太过理所当然了,杨刚原以为的她会让自己回教室的想法瞬间破灭,但他还是坚持:“老师,不是我,你真的搞错了。” 是有多蠢才会承认这是自己干的事情,何况这件事情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求人来帮忙的,苏逸知他就是活该进医院,整天都是欠抽。 叶浔似是累了,疲倦地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杨刚,老师看起来很傻吗,一次两次说谎就能骗过去?” 阳光很烈,太阳的毒热恨不得晒进骨子里,杨刚却手脚冰凉,脑内天人交战,一会儿热到极致,一会儿是冷到顶点,几分钟后,他才扬起脑袋,原本就挤在肉里的眼睛这会儿是彻底看不见了,勉强只能看到一条细缝,他笑嘻嘻:“因为苏逸知该打啊,我又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凭什么我无缘无故挨了打就不能还回去,我又不是傻,还是懂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道理的。” 话匣子打开了就如洪水倾泻,无法抵挡,不带叶浔开口,杨刚背过身,双手撑在栏杆上,笑说:“老师,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将苏逸知送进医院了,你知道苏逸知的家庭背景吗,应该不清楚的,刚上任的新官,还不至于了解得这么透彻……” 叶浔皱眉:“什么?” 他说:“苏逸知真的可怜,死了爸也就算了,他和他妈就在家里种田,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就丢下他妈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祝镇找到他叔了,安安心心地在这里上学,不管他妈的死活了。” 眉头拧得愈发厉害了,她疑惑:“你怎么知道?” 杨刚嗤的一笑,“班上的人都知道啊,就是具体不知道谁说的,反正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知道了。” 听完他的一席话,叶浔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乱糟糟的,有什么东西想抓住却偏偏抓不住,朝着杨刚挥挥手,她让他进去,顺带提醒:“杨刚,这件事情还没完,后续我会通知家长。” 一堂考试下来,她抱着试卷回到办公室,拿在手中的红色钢笔迟迟没有落下,全然没了平时的平静,心里的一滩湖水被人搅得涟漪阵阵,她干脆丢下钢笔,把试卷推到一边,顺带掏出手机,给苏木拨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是没人接,嘟嘟嘟叫完之后,掉线,她内心更添烦躁,索性趴在桌上,凉凉的桌面贴上微热的脸颊,头顶上的电风扇嘎吱嘎吱地摇晃,窗外葱绿的大树吝啬地朝办公室里投下来一点阴影,操场上人影在日光下晃动。 “叶老师,病了吗?”门被推开,(4)班的化学老师扬起一脸关切的笑容问候。 叶浔没搭腔,看了余下的时间,十一点半了,可以提前走了。她再次拿起手机给对方通讯,不多久,对方那边接通了,但是没有说话,似是手机被甩置在一边,电话那头可模糊地听见有人在争吵,小孩的哭声,大人的辱骂声,密密麻麻地压过来,令她神经紧绷,陡地直身,抄过手机,拔腿就往外跑。(4)班的化学老师深感莫名其妙,在背后对她翻了个白眼。 叶浔在路边拦到一辆车,直截了当地对着司机说:“二十分钟,到南桥街苏医师诊所,价钱双倍,不够再加。” 司机初始不愿意,听到价钱,眼神松动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答应,紧接着一路生死时速直接彪到诊所门口,门口已经围了很多的人,叶浔看都没看司机一眼,一手从裤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一手推开车门,下车。 推推搡搡,她终于勉强地挤在最前面,入目即是一老一少,小的那个抱住苏木的大腿,年长的则是坐在地上,神情激动,怒瞪着眼,脸红脖子粗,他振振有词地道:“无良医生,只晓得赚钱,为利益,你们大伙看看我儿都被他整成啥样子了……”骂声不歇,越骂越难听。旁边的小孩也跟着附和,只不过是哭,喉咙都哭哑了,还是紧抱着苏木的腿不放手。 张政站在里边儿,一抬头间就发现了叶浔,他冲着她招了招手,顺带朝着右手边的方向努了努嘴,叶浔明了,及时地退出人群,去到右侧的小门,张政一把将她拉进来,随后摸着胸口,坐在椅子上,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啊……给师傅摊上这种事情。” 叶浔望着他,视线却是穿过他落在地面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还在与对方通话,而那个对方赫然就是她,果然电话是被丢到一边了。 “那对父子吗?” 张政瞥一眼门口,挠脑袋,不无气恼:“不就是吗,上个星期已经有人来闹过事了,然后师傅被那个女孩儿的母亲,一气之下拿着水果刀把手臂给划伤了,没想到这次又换了一对父子。” 室外是喧嚣闹腾的人群,与室内安安静静地,唯有张政的细细的说话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讲,声音忿忿的:“这完全就是一场闹剧,现在这对父子就没有来这边治疗过牙齿,突然地就过来闹事了,说话也是带着口音,更像是外地的,刚开始那次苏医生还没计较,估计也是想着太可怜,为了一口饭吃,就没报警,哪知道这次会有人这般上门来闹腾,哎,苏医生又不准我们上前去帮忙,只能干坐着等。” 叶浔问:“为什么不要人帮忙?” 这个问题,回答不上来,只好胡编乱造:“可能是在等他们闹够了,就会散去吧。” 良久,没听到身侧人的回应,等他去抬头时,叶浔已经到了闹剧的中心地带了,她无视苏木投过来的眼神,直接抓住小孩儿的胳膊,忽地,呜啦呜啦的地警车的声音戳破空气,落在众人耳里,几个民警从警车里走出来,目露严厉,脸上的肌肉更是一丝不苟地绷着,周身的气场凌人,围观的群众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为首的一个民警质问苏木:“是不是你报警的,说是有人恶意骚扰,并且蓄意伤人了?” 叶浔下意识地就接话:“不是他。” 民警扫了一眼叶浔,紧了紧嗓子:“没问你话,你多什么嘴。” 第34章 通讯 转眼望着苏木,接着说:“问你话呢,咋不回答。” 苏木淡淡地说:“不是,打错电话了。” 民警又将炮头指向坐在地面上的男人,语气更加不详了:“你呢,坐这儿干什么,闹事?” 男人显然没想过真的会招来这样的祸患,稀里糊涂地就准备张口说话,却被苏木打断,他语调平平地说:“远方亲戚,闹了些矛盾,所以吵起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劳烦您过来一趟了,辛苦了。” 民警一噎,嗓子眼卡住了,只能紧紧地盯着坐在地上的男人,只见男人不住点头,如抖筛糠,声音也没了方才的怒火,略带着窘意:“我是他的……大哥,苏远康,不信您可以看我的身份证。”说着就把身份中拿出来递给民警,民警接过,看了眼,又找苏木要来身份证看了看,接着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终于结束这场闹剧。 民警一走,原本看闹剧的围观群众也轰地一下就散了,门口留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无聊地继续看,苏远康则利索从地上站起来,上前几步,拽过小孩儿的手,转身垂首往回走,一句感谢的语言都不曾出口。叶浔远远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沧桑落寞,头顶上的几根白发不听话地翘着,抬在汗衫外头的褐色外套破了个大洞,小孩儿还时不时地回头望,眼神空落落的,没有焦距。 “张政。”苏木忽地喊他的名字。 张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乖乖地过去应了声:“唉,师傅……” “去帮我把这个给他吧。”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银.行.卡,交到张政的手里,随即错过身去捡地面上躺着的手机,摔碎了一角,屏幕也有些裂了,他捡起来就扔进抽屉里,满不在乎。 “吃过午饭了吗?”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将她拽回神,叶浔“啊”了一声,望着他。 “没吃饭的话就一起去吃饭,稍等几分钟。” 叶浔连连点头,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他,不多久,他就折回来,脱了白大褂,应该是洗了把脸,他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发梢上也浸润着水渍,他抬手揉了揉双眼,略显疲惫地说:“是不是很饿,再忍一会儿,我去借一辆自行车带你过去。”顿了顿,他补上一句,“那样快点儿。” 叶浔摆手:“没有很饿,不用麻烦借自行车,走过去就好,我在学校也坐了一上午了。” 苏木没坚持,索性随了她的意思,与她走在空旷的道路上,两旁的树丫摇摇晃晃,叶子之间摩擦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日光透过交错的叶片之间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痕迹,洒水车唱着唱着欢乐颂缓慢地驶过,洒过水的地面立马蒸腾起一片薄雾,不过短暂的时间,水汽消失得无影无踪,叶浔仰头去看他,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中,他的皮肤通透白亮,瞳孔有片刻被阳光捕捉到,清亮至极。 略略思索,叶浔开口:“刚才的那人……真的认识吗?为什么那样做?” 他回:“嗯?认识,我大哥。” 叶浔吃惊不小,忘了问接下来的话,苏木倒是继续慢慢地讲:“是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这么做?” 她点头,这个所谓的大哥……为什么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好? “到地点了,你先点菜。”他突然停下,带她进入一家饭馆,选了个靠窗临阳的位置坐下来,接着讲:“我和大哥的交情甚少,了解不多,关系甚至有些恶劣,只是在前三年的时候听人说他下海经商亏了不少,后来自杀了。” 叶浔心里打了突,死掉了的人怎么又会突然出现了,还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虽心里有疑惑,她也没问,仅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装满的是好奇。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他会再次以活着的身份出现,我也很惊讶。可当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与我同认的意思,就表明了潜意识里是抗拒这样的,但是现实那么多围观的人,他又拉不下面子,只好继续演下去,等着有人来收拾这一场闹剧。” 难怪……他不加以制止,还拦住他们,不让插手,最后还给了一笔钱给他们。 末了,他添上一句:“他是苏逸知的父亲。” 愕然席卷而至,苏逸知的父亲?苏逸知已经死去的父亲?她陡然记起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关于苏逸知的问题,搅动着瓷碗里的汤水,面上的一层葱花随之慢慢旋转,她讲:“我今天在学校找到和苏逸知打架的那个学生了,打架的原因……” 苏木接着她的话匣:“打架的原因是因为他包括他母亲被人嘲讽和辱骂了,他的暴躁性子忍不住,于是动手。” “你都知道?” 他沉默不语,手下的汤是半点儿都没喝下去,干脆就放下碗碟,一双眼睛温和地看着她吃,小口小口地抿着,脸上因着热气而熏得微红的脸,额上冒着汗,眼神闪闪烁烁,一脸的欲言又止。 “以前也有过。”有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不及现在,还会被送进医院里,老老实实地躺着,那时候只要谁开口骂了,他必定是挂着一身彩回屋里来,咬着牙,捏紧拳头,一个人在房间里龇牙咧嘴,对着墙壁挥拳头。 叶浔换了将话题换了个方向:“你下午去看他吗?” 他:“不去了,去了也聊不上几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别人对他展开同情,那样倒会惹他生气,不如他一个人落得自在,有些事情也可以想得通。”他懂她的意思,所以认真地同她说。 她:“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嗯?” 她脱口而出:“你吃饱了?”他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桌上的两三碟菜都还是满满当当,唯有她一个人在埋头苦干,吭哧吭哧地吃桌上的饭菜,偏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愈发不自在。 苏木没料到她的话锋转得如此之快,愣了稍许,自喉咙处压出一句:“饱了。”其实压根都不饿,精神上有小小的疲惫倒是真,尤其是苏远康的出现,让他当时乱了心神,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又活着回来了,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无从知晓,总归苏远康现在过得日子狼狈,也打扰不到苏逸知目前平静的生活,倒是苏逸知母亲那边,很久没有打电话探询过了,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叶浔吃了一半没再继续吃下去,拿起餐巾纸擦嘴,急急地说:“你中午就在诊所里休息吗?还有下去接诊的患者多吗……你赶紧去休息吧,我也回学校去。” 她如此着急,生怕耽误他的一分半秒。苏木不由得笑,笑容很浅,自唇角扬起一个微末的弧度:“今天周五。” 叶浔立马接:“周五下午休息!” 说完就知道自己嘴快了,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她抿唇,有点儿不好意思:“那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了。” “我送你回学校?”尾音轻扬,耐人寻味。 叶浔抬起头来,眸子里亮晶晶的,她也笑:“好。” - 她周五下午的课在五六节,上完课后也不能提前走,要等着快到了放学的当口去班级里开班会,强调些日常琐事,以及卫生大扫除的事项,到最后等她一样样检查好了,才可以离校。 离校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晚,弄完加上批改上午随堂测试的卷子,她出校门的时候时间已过七点,天是彻底黑了,学校的教学楼里只剩下几盏孤独的灯还亮着。乍地,手机铃声响起,陌生的电话号码,踌躇了会,她接起来: ——你好,请问是? 那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叶浔,是我。你在干嘛?” 叶浔照实回答:“刚下班,回家。” 苏逸知打住她:“别啊,这么着急干什么,你回家有什么急事吗,要不你先来一趟医院吧,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 她刹住脚步,隐隐感觉苏逸知不大对劲儿,明明前段时间他奇怪地躲避着她,现在倒是主动地电话通讯,像是什么也没发发生过一般,可是事情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才是它原本的模样,往后走所有的都会脱离轨迹。 “没什么事,我这就过来。” 苏逸知笑得肆无忌惮:“行,顺便给我在路上买点吃的过来,这医院的破伙食,再吃就要吐了。” 叶浔没吭声,挂了电话。 苏逸知站在走廊处背光的地方,宽大的病号服也遮不住他消瘦的身躯,他握住手机的手垂在一侧,脸上是面无表情,耷拉着眼神和嘴角,他埋着头,一拳砸向身旁的墙壁:“我他妈怎么就还是忍不住了,最后一次,说了就算完蛋,彻底的。” 第35章 吃醋 她手里提着清粥小菜,踩着平底鞋,走过寂静无声的楼梯,月光也跟在她身后,顺着窗口悄悄溜进来。她徐徐地上到楼上,转过弯,就看见苏逸知弯腰驼背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塌着肩膀,一张脸藏在了臂弯下,不知他的脸上到底是何种神情。 长廊里的灯早已熄灭,剩下的是皎洁的月光不动声色地从菱形玻璃窗里挤进来,斑驳地落在他的肩头和后背上,隐约还有波纹晃动,似是湖面颤抖的水光。苏逸知手里拿着一张纸,把玩着,反反复复地折叠,最终成品是个飞机,只是几秒,他又拆开,重新开始进行之前的动作,于无声中透露出一股怅然孤寂感。 “大哥哥,你坐在外面干什么?”小囡从病房里出来,抱着一个玩具娃娃和一本故事书,满脸疑惑不解,只是片刻她的不解烟消云散,撒开腿就跑到苏逸知身边坐着,晃动着两条小细腿,歪着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望着苏逸知,她接着讲:“是不是因为生病所以不高兴了?” 苏逸知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扎好的头发瞬间被弄得一团糟,小囡也不生气,眯着眼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任由他在自己的脑袋上作乱,过了好几秒,她才有理有据地说:“现在高兴了不?” 他尽量笑得和善,至少看上去不再是从前恶狠狠的模样,“没有不高兴,小囡快去休息,大哥哥在这里等人。” “等人?”小囡好奇 “是的,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喔,小囡歪头答,余光就瞥见叶浔站在拐角处,目光正放在他们这一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小囡瞬间想起这个人上次来看过大哥哥的,肯定是来找他的,没多想,小囡指着叶浔方向,跺脚:“看,大哥哥,有人来看你了。” 闻言,苏逸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片霎他又调转回来目光,怔怔地盯着光滑的大理石面走神,该来的还是来了。 叶浔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将清粥小菜递给他:“你要的,趁热吃。” 苏逸知撇过头,咬紧腮帮子,良久才恨恨地丢出一句:“饿过了啊,不想吃了,放一边儿吧。” 叶浔晃了晃了面前的东西:“真不吃,那扔了吧。” 话落她作势就要往垃圾箱里面扔,只不过转瞬手中的东西就被劫走,他龇牙咧嘴地望着她笑:“我吃,我吃还不行吗,我还会吃完呢。” 苏逸知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喂粥,吃的越来越多,可是心里却是越来越不痛快,空落落的情绪越来越大了,就这么点儿食物一点儿也填不满,根本就填不满心里缺掉的那一块儿。 他打了个嗝,哽咽着:“叶浔,我是真的喜欢你,别看我还小,其实我懂很多的。”微微顿了顿,他继续补充,“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叶浔坐在他的身边,侧头认真地凝视着他,并不出声打扰他在这一刻的情绪。 苏逸知吃掉最后一口粥,看都没看一眼,就随手将剩下的盒子朝着垃圾桶人过去,哐当一声,准确地进了垃圾桶:“喜欢你啊,怎么说呢,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吗?一个老好人,温暖又柔和,浑身充满了自信,可我确实恰恰相反,我是杨刚口中所说的孬种,一个可怜虫。” 不敢面对事实,也不愿去面对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老家的父亲死了,母亲在家中思念成疾,胸中的郁气难解,久而久之不能说话,成了哑巴,原本就清贫的家中这会是在是拮据了,那时候他的小学都差点没能念完,最后还是母亲在清醒的时候,拿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嫁妆去卖了,才弄到了一笔学费和生活费。后来,母亲还留了一封信,让他去找在祝镇的小叔,请求收留一下,就在祝镇读书。他当时也不知如何作想,竟然在大半夜里一个人偷偷地坐火车来了,而对于丢下母亲独自一人这事,他没有半点儿悔意。 因为她在信中写道:——逸知,不要管我了,我要等你爸回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你去了祝镇,也就不要再回来了,我对不起你,没能多疼爱你。 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亦或是蜜糖?他那一刻恨极了,恨自己,也恨母亲,也恨死去的那个父亲,可是他也不能由外人羞辱自家人,包括自己。 ……那么多的事情,现在想来,记忆像突然断了线。 他捶了捶肩膀,从回忆中抽身:“说得再简单些,你是我生命中照进来的一束光,明亮又温暖,虽然我的脾气很坏……”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算了,不想说那么多了,我还想告诉你的是,六月份中考完后我就去别的地方读高中了,不打算继续待在祝镇了,眼不见为净,你说是不是?何况我……” 苏逸知说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楼梯间转弯处的一角,露出来半个身子,靠在墙上,状似无意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的月光下,配上他面无波澜的一张脸,倒也相配。 “我去睡了,你赶紧回去吧,对噢,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当然,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告白,我对你的告白,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企图。”苏逸知猛地贴近她的耳边,热气呼在周围,他轻声说“不用告诉我答案,以后也不用来见我了。” 他俩之间的距离实在距离得太近,在旁人眼中看来无异于是暧昧的举动,苏逸知还不老实地抓着叶浔的手,紧握着不放,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逼迫着她看向自己,面面相对,两张脸越靠越近。 “苏逸知,我知道你会停下来,三,二……”叶浔不慌不忙地数着数字。 月色太美,看太久了仍旧是心生烦躁,苏木不禁微微扭过头,抬了抬眼皮,入目的画面如此旖旎,他的眼底片刻转为深沉可见的漆黑,努力维持平静的脸庞又一丝龟裂,眉头之间是一道深深的川字,拧巴得紧。 一! 他放手,笑得耐人寻味,随即飞奔进了病房,躺上,睡觉。 他抬脚,从楼梯的拐角处走出,一贯从容缓慢地步调,越过叶浔,一句招呼都不曾打,就径直走进病房,关门。 苏逸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弓着腰背对着苏木,他咬着指甲,眼眶有点儿泛红,心里开始泛苦水,他干脆将被子扯高了些,把自己完完全全包裹在里面儿,开始任由苦水蔓延全身。 对床的小囡已然睡着,嘴角还吧唧着口水,睡得香甜无比。苏木动作轻微地将营养品放在他的床头,并且叮嘱:“早些休息,多余的事情别想,目前重要的是身体。” 苏逸知闷不做声,佯装睡着,苏木也不在意,只是多看了几眼被窝里面弓起来的一团,随后关灯,走出房门。 叶浔还坐在长椅上,有些目瞪口呆,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她的直觉告诉他,刚才那暧昧不明的一幕可能已经被苏木瞧见了,然苏木像个没事人一样,走至她的面前,托起她的腰,揽着她往外走,力度不小,隐隐之中似是有些生气。 恩……生气?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叶浔抿唇,歪着脑袋想了想,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木不假思索,张口就说:“刚刚到,给他送点儿零食过来。” 鱼鳞状的云片镶嵌在月亮周围,散发着浅黄色的光,朦朦胧胧,似是被罩上一层薄纱,似梦似幻,不大真切。沟渠里的流水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节奏沉钝,却不失为暗夜里的一种乐趣,增添了情调,微风也没有沉醉的夜晚。 叶浔偏头看他的侧脸,面色淡淡的,瞧不出半点儿东西,除了放在她腰上的手还是紧紧地扣着,没有放开的意思,于是她大胆地问:“刚刚到?” 脚步微顿,他反倒奇怪地打量着她:“恩?你想我早点儿到?” ……怎么这语调听起来不大对劲儿 她还是忙回答:“不是,我只是在想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苏木淡淡的:“那小子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借口是想吃东西,死皮赖脸地要我过来。” 叶浔嘀咕:“怎么和我的好像一样……” 她这话的声音说得虽轻,苏木还是听到一言半语,加之之前看到的一幕,一切都有了答案,这小子到底是学会了骗人了,还耍起这种小把戏来了,苏木顿觉头疼,又有些无奈,胸口的那股气闷,也仍旧盘桓着。 不舒服,靠得那么近说话,他都发觉叶浔的耳根子红了,也不知是被那臭小子给口中的热气蒸红的,还是…… 腰上的桎梏松开,叶浔的目光下意识就跟着那只手,随后目光转到他的脸上,他轻揉着太阳穴,薄唇一张一合:“看见了,也听见了,你们的对话,一字不漏。” 第36章 亲吻 像是影片中播放的慢动作,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叶浔却是觉得时常漫长无比,她陡然愣住,一双水波荡漾的眸子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长久地都无法收回思绪,她试着张了张嘴,其结果是嘴里发出一个单音字节:“啊?” 所以刚才的……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这个? 一股喜悦感涌入,叶浔低头,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良久,她才将自己的小情绪收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苏木,对方也恰巧低下头来,与之对视,叶浔一字一顿:“然后呢?” 被遮住的月亮露悄悄探出一角,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人间烟火,若是看得不高兴了,便立刻将自己隐藏起来,躲进云里,只留下模糊惨淡的月光,月光虽变得惨淡,不若之前明亮,倒也是是添加了些许昏昧的气氛。 叶浔的脸露在月光之下,波光流转的眼睛里也藏进了月光,那月光似乎在隐隐的流动,她抿着唇,脸上笑意盈盈,等着他的答复,苏木凝视着面前的人,眸光暗了暗,他弯腰,靠近她的耳边,连带着温热的气息也一起袭来,他也笑,声音低沉喑哑,藏着不易发觉的忍耐:“这个地方……不合适亲你。” 闻言,叶浔顿觉羞窘,这个回答……不在她的预料范围内,完完全全不曾想过苏木会这般回答,她的本意不过是让苏木承认……他吃醋了。 她扭过头,不去看他,耳根处却是越发的红了,脸上的温度也有上升的趋势,放在背后的手更是不安的绞动着,手指戳着自己的掌心,一下又一下。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苏木的眼里,苏木脸上的笑容愈加明显,眼里蕴含着无边的柔意:“我们回家?” 叶浔想都没想,小声答:“好。”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说的是我们……回家?听起来好像感觉像是小两口,想到这里,她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又暖暖的。 周五的晚上,街道上车流穿梭不绝,一辆辆车更像是飘落在河面上的一片叶子,漂浮在蜿蜒的河流上,而叶浔坐在车上,犹如是在泛舟,看身侧的车辆竞相驶过。 终于到了目的地,苏木下车,将她送到门口,叶浔慌忙地从包里掏出钥匙,对准钥匙孔,咔哒,门开了。她试着开玄关处的灯,按了按,没有亮,已经宣告罢工了。 “先去开客厅的灯,二楼的储物间里有备用的灯管,具体知道哪儿吗?”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听清。 “知道的,我马上就去拿,苏医生你先等一会儿。” 结果却是她在储物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所谓的备用灯管,当然也没有找到其他可以顶替的用具,她两手空空的从二楼下来,客厅里的灯亮着,位于玄关处的人已经不见了,且房门也已经关上了,她立刻从身侧里玻璃窗里望了望外面,车还在,那就说明人也还在这里。 叶浔放轻了脚步,再次上楼,走到苏木的卧室门前,抬手轻敲了敲,无人应答,她只好尝试着拧了拧门,打开一侧,偷偷地朝里面瞧了一眼,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摸索着墙壁上的按钮,啪嗒,打开了,呈现在面前的只有一场空床,还是不在…… 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 书房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光芒微弱,他拉了两张椅子过来一张坐着,一张椅子是用来搁腿,他的双手放在腰腹上随意的搭着,脑袋微微歪向一侧,显然是陷入了睡眠之中,叶浔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干脆脱了拖鞋,光着脚丫子走在地板上,靠近了,她瞧见桌上搁置的一本书籍,关于牙髓学方面的专业书籍。 看书看得睡着了啊。 叶浔盘腿坐在地板上,挨着苏木身边,双手撑腮由下而上地看他,眼下的青黑眼袋越来越严重了,眉头又紧拧着,睡觉都睡得这么不安稳,忽地,他的睫毛颤了颤,叶浔撑腮的动作也僵了僵,好像是醒了…… 随后,却是没了动静,叶浔便扬起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没有反应,就在她预备拿下手,长叹一口气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捉住,动弹不得。 醒了?! 苏木睁眼,歪着脑袋好笑地看着她:“叶浔,我好看吗?” 叶浔仰着头笑嘻嘻,不答话。好看,当然好看,谪仙。 苏木坐直身体,顺带将她拉起来,坐在自己的身上,拥着她,声线不再是以往的清淡如水:“要亲吗?” 叶浔搂着他的脖子,装模作样地思考,自己却是主动地凑了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而后笑嘻嘻地说:“亲完了。” 苏木哪里会放过她,不由分说,就将她压向自己,贴上她的唇,不再是从前的浅尝辄止,他温柔有耐心地撬开她的齿贝,舌尖扫过她的上颚,麻颤霎时从脚趾蔓延入心底,叶浔心颤不已,手臂滑下,从他的腰侧穿过,紧紧地扣在一起,她开始青涩地回吻他。 苏木顿了顿,继而加深这个吻。 湖光水色,微风袅袅,跟前的窗帘也随风摇曳,台灯突然间不作美地熄灭,周围安静地风声都听得见,叶浔窝在他的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呼吸着新鲜空气。 气顺过来了,她才问:“灯坏掉了?” 苏木没有立刻回答,抬起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才说:“早点休息,睡觉去。” 叶浔噢了一声,眼神开始四处乱撇,不想他这么早离开,还想再多呆一会儿,就一会会儿就好,可是眼下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和气氛不太融洽。 她只好说了说工作上的事情:“这个月一直到六月底,会很忙。”好像也不能抽出太多的时间了,就连周末的时间都被私下征用,用于给学生的补习了。 苏木淡淡的嗯了一声,末了,补充一句:“暑假,想出去旅游吗?” 叶浔讶然,她还正在愁暑假怎么办呢,原本是想着暑假弄个补习班,后来一想……没必要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这么紧,既然眼下有暑假可以过,那就开开心心地过暑假就好了。 她点点头,表示想去。 “电话联系,等我的消息,可以吗?” 叶浔勾了勾嘴角,捏捏他的掌心,开心地点头。 “时间不早了,早点儿睡。”苏木叮嘱她,余光却是扫见她光着的脚丫子,叶浔也笑了笑,立马飞速地起身就要逃跑,想去穿回自己的拖鞋,苏木眼疾手快,立刻制止住她,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不要赤脚在地板上走路。”话落,不容许叶浔有丝毫挣扎,就抱着她朝卧室里的方向走去,叶浔埋在他的怀里,憋着嗓子,嗤嗤笑。 快要到房间的时候,叶浔勾住他的脖子,飞速地在他的下巴上吧唧了一口:“特别好看。” 苏木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抱回房间,随后离开。 叶浔躺在床上,双腿夹着枕头,翻来覆去,倒腾半天,终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脸上更是乐开了花,笑成了眯眯眼,她拿起手机预备和苏木发消息,恰巧手机上发送过来推送短信,短信中提到云南二字,她嚯地就从床上坐起,晃了晃脑袋,将原本脑子里想好的说辞删掉,重新打上一句:——苏医生,想去云南吗? 这边的苏木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就瞧见桌上震动的手机,他不慌不忙地的走过去,将擦头巾丢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看手机,指腹在屏幕上滑动,他打了一个字过去。 ——好。 没有任何表情,简单普通的一个字,叶浔却是捂着嘴,抬头望向窗外,眼眸里缀满了星光。 - 陆陆续续,学校的事情忙到七月初的时候就差不多好了,比预想中的要快很多,5号中午,所有的事情都交接成功,新来的一位老师顶替了她这个代理班主任的工作,她光荣的恢复到自己原本的职位,继续做一个清闲的化学老师。 新来的老师是一位男老师,姓于名林,叶浔看着他的那张面孔,有一种莫名地觉得熟悉,于是打探了一下:“于老师,您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于林笑得高深莫测,绕过话题,问她:“你的眼睛是不舒服吗?看起来有些严重。” 不说倒好,说了叶浔就抬手去揉眼睛,却是被于林拉住,他凑到跟前,二话不说就要帮叶浔看看眼睛,好在叶浔及时挣脱,往后退了几步戒备且不悦地看着他:“多谢关心,我自己去医院看看就行。” 这个于林,可真是奇怪,才刚刚见面的两个人,就做如此亲密的动作,尤其是松开她的手的那一刻,他似是刻意而为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手。 于林退后两步,继续关切地说:“叶老师要及时去治疗,到时候情况更严重了,那就糟糕了。” 叶浔懒得理他,转身就往回走。 这个于林……太奇怪了。 第37章 翌日,天光大亮,叶浔早早地就赶来医院,在眼科挂了号,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眼睛的确不怎么舒服,有些用眼过度的原因,再加之那段时间老师戴隐形眼镜儿,可能护理没做到位,发生了感染,她又正处于忙得焦头烂额的阶段,前段时间也就没有抽空来医院检查拿药。 眼科室的人寥寥无几,叶浔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患者正在接受检查,医生动作慢慢吞吞的,并不着急外面是否还有患者在等待,她索性就挨着身旁的座椅坐下来,闭着眼睛休息。 安静的走道里,不一会儿她便靠在墙上睡着了。 苏木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便是她睡着的景象,当然也包括科室里的人员在扯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她无动于衷,想来是陷入深深的沉睡中了,他的视线扫过那个女护士,随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女护士只能憋着卡在喉咙管的话语,吞了吞唾沫,而后一个人私下里自言自语。 苏木尽量放轻脚下的动作,不发出大的声音,走到她身边,坐在她的右侧,随后试着在她的耳边小声喊了喊她的名字,或许是热流吹过耳廓,她觉得痒,下意识就抬手摸了摸耳垂,嘴里也突然间冒出一句:“好痒,难受。” 猛地,她突然一个激灵,醒了,半睁着眼眸懵然地望着面前的人,半分钟后,她的眼眸菜不复初始的迷茫不知所措,叶浔抓了抓脑袋,问:“苏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苏木的手掌贴上她的眼皮,冰凉的触感通过皮肤传到神经,眼睛在那一刻得到了片刻的舒展,没那么难受了。 “抬头,我看看。”他命令式的语气。 叶浔听话地仰着头,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努力地掀起眼皮儿给他看,掀眼皮也是困难的动作,她干脆直接去撑开眼皮,不小心用力些,疼痛一丝丝扣入心里,眼泪也开始积蓄在眼眶,最后畜满眼眶,决堤而出,哗啦啦地流淌得特别畅快,眼白的地方自然是布满了血丝,猩红得有些许可怖,叶浔自己都不愿意看,怕吓着自己。 叶浔可怜巴巴地讲:“疼……” 他的语调不自觉降低,凉凉的指腹擦干她脸颊上的泪水:“我不看了,你先进去让医生看看具体情况,我在外面等你。” 叶浔点头,埋头不看路就走近了房间,里面的主治医生是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子,面相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可是看人的眼神看起来略微怪异,他招呼叶浔坐在椅子上,并让她看着自己,自然地睁开眼睛就行,叶浔一一照办。 很短的时间内,老头儿就确定地说:“结膜炎,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下去拿几瓶眼药水就好了,另外,不要再佩戴隐形眼镜,记住了吗?” 喔……她干巴巴地答,脑袋里疑惑着看眼科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好了吗……那为什么前一位患者耽误那么久。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就脱口而出:“就这样吗?” 医生点头,手持笔开始记录所需要用到的药。 拿过□□与药单,叶浔道过谢,起身往门外走去,陡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个让她内心顿时升起或多或少的恐慌,老医生见状,伸手去扶住她的胳膊,欲开口时房间的门开了。 苏木手里提着白色塑料袋里,透过塑料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字,都是一些西药的名称,他将手中的西药放在地面上,散发着不太友好的气息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旁若无人地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叶浔摇了摇头,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明,待完全看清楚了,她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苏木没有挣扎,跟着她走出门,顺带提走西药,直至走出医院,他都一言不发,只是平和地望着她。 “我……饿了。”她吞吞吐吐地说着。 早上忘记吃早餐了,没想到会饿得眼前发黑,两眼昏花。 苏木愣了一下,仔细地审视了一番她脸上的神情:“怎么不吃早餐?” “忘了……” 苏木眉头微皱,摸着她的脑袋顶,正儿八经地说:“不是好习惯,以后不准了。” 叶浔仰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想吃什么?” “小龙虾!” 苏木刮着她的鼻尖,无奈:“眼睛不是发炎了吗,怎么还能吃发物,回家给你做饭吃。” 她嗤嗤笑,不住地点头,余光却是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东西,遂问:“怎么买这么多西药?” “先去药房拿药,再回去,嗯?”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明明是她先提出的问题,怎么反过来他还问她问题了。 她据理力争,但说得毫无底气:“苏医生,我先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先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苏木将她带到就近的大药房,一边逛着各式各样的眼药水,一边有条不紊地讲:“有朋友在医院工作,我托他帮我购置了一些,你进去时他刚好给我送过来。” “买药干什么……” 他笑意深深,“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她小声糯糯地回答:“回哪里去……你租的那个房子么……”声音小得她都快听不见。 头顶上传来他好听的声音,似是再也忍不住笑意,戏谑:“你觉得呢?” 当然只有去你那边了,紫湖那套房子厨房大体上就是一个摆设,一些基本用具有倒是有,可是油盐酱醋却是没有置办的,不如你现在住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 她慢吞吞地答:“随你。” 他的尾音渐扬:“随我?” 话落,他终是忍不住,憋着笑提醒:“好,回我那边。” 眼药水也终于挑好,叶浔都还来得及他挑的是否如同药单上所写的一模一样,就被苏木拉到收银台结账,她只好弯腰检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他好笑:“别看了,都是按照药单上来的。” “你怎么知道药单上都是什么……” 他答:“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记性好……就是任性。 结过账后,叶浔跟在他的身旁,探头探脑,视线黏在他手中提着他的塑料袋上:“苏医生,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买这么多药。” 打开车门,他随手将药丢在后座上,不闻不问,后续打开引擎,看她坐进来系好了安全带才解释:“不是我,给家里人买的药,他们年龄大了,身子骨没那么硬朗,容易生病。” 噢,家里人啊。 可是他说话时语调怎么淡然不带什么什么感情,更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甚至原本柔和的表情此刻也烟消云散,叶浔晃了晃眼,再去看他,一张脸上还是之前的和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那你是准备送过去吗?” “似乎没时间。”他朝她投过来一个眼神,“接下来的时间,已经被征用了。” 她没能反应过来,疑惑地瞧着他,被征用了……是什么,她知道他忙,可是再怎么忙也会抽出一点儿时间出来吧。嚯地,脑袋里闪过一个可能。 “后天启程,去云南,可以吗?” 果然!她猜到会是这个,但是没想到苏木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她这边才刚刚放假呢,他就已经计划好了整个的行程,就连启程的日期都预定好了,原先她想的要等到八月份…… 叶浔:“我……没什么问题,你的工作呢?” 苏木:“已经请好假了。”话锋一转,他突然问她,“喜欢吃饺子吗?” “喜欢。”很喜欢,但她平常很少吃饺子,只有在回到安市,同奶奶还有哥哥聚在一起时,才会兴起地包饺子吃,高高兴兴地一家人,在一起吃,那样才热闹,而不是一个人端着一碗饺子,孤零零地吃着,味同嚼蜡。 他对着她宠溺地笑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拿点儿必要的东西回来。” 苏木驱车将她带到了南桥街的一个面粉店里,店内坐着一个年过古稀的老爷爷,虽头发花白,但人看起来精神矍铄 得很,就连那双眼睛也不似老人应该有的浑浊昏黄,反倒是清亮得很,看见苏木来了,他尤其高兴,摸着长长的胡子,讲:“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好久都没见你来了。” “工作忙,没能来看您。” 老爷爷眯眼:“呔,瞎说,你这哪像忙着工作的样子。找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 “自然是来买东西的。” “女娃子,你和他什么关系?一起来这里干什么。”老爷爷忽然将话头指向她,叶浔觉得这个老爷爷挺有意思的,思索了会儿,回答:“买东西。” 老爷爷嘀咕:“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什么关系了,我还没老糊涂,聪明着呢。” 叶浔忍俊不禁,太长时间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老爷子了。 陡地,咕噜咕噜……,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辗转不绝。 在场的三个人愣了一下,老爷子最先回过神,哈哈大笑:“你小子,看把人家饿成什么样子了。” 苏木语调尽量保持平稳:“文爷爷,我要一袋儿面粉,下次再来看您。” 丢死人了……叶浔埋着脑袋,双手揪着耳垂,这种事情可不要再出现了。 第38章 燃气灶上冒出一撮淡蓝色的火焰,锅炉里的水受热开始泛起小泡,叶浔斜着身子靠在门上,眼神定格在厨房里工作的男人,他将衣袖撸到胳膊肘以上,露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臂,用着沾满了面粉的双手,以合适的力道揉着面团,动作娴熟无比,不多久,面揉好了,准备工作做完了。 叶浔暗搓搓地笑:“我现在可以来帮忙了!” 她自觉地去洗手,余光却是瞥见他的撸上去的袖子掉下来,想都没想,她到他身旁,低头伸出手就去帮他把衣袖推上去,嘴里说着:“你等会儿啊,免得将衣服上沾了面粉弄脏了。” 闻言,他停住动作,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正低头弯腰,露出颈间美好的曲线以及纤细的腰身,长发被她扎成了一个麻花辫儿,别在一边,没了以前的累赘感,添了一份清爽,苏木莫名地觉得这麻花辫儿,这样扎着,还挺好看。 “行了。” 她拍拍手,直身,抬眸带上他的眼,声音里满是愉悦。 咕咚咕咚,锅炉里的水翻着泡泡,欢快又热烈,水沸腾了。他将她拘禁在她不能逃脱的范围内,面对着她,深深地凝望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她无法后退,只好将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咬唇愣愣地回视他。 嚯地,她的手肘碰到水龙头,凉水顺着她的手肘流下去,冰凉冰凉的水,像是从心里溜过去一般,除了水声,她还听见,他的声音,诱惑但满含温柔:“我想,我可能不会放开你了。” 薄唇落下,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反则,不疾不徐地吮磨着,也不急着撬开齿背,末了,他稍稍撤离她的唇,呼吸吐纳之间的热气洒在她的耳边:“今天是柚子味的。”不待她回答,他再次贴上她的唇,温度在二人之间逐渐升高,她的思绪飘远,双手本能地圈住他的腰身,苏木也以同样的动作想去抱住她,余光却是扫见自己沾满面粉的双手,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得晾着双手,温柔地亲吻她。 半小时后,苏木自喉咙管里压出一句话:“水要烧干了。” 叶浔松手,不言不语,面色潮红的跑了出去,将将跑出去的当口,又想起来自己说好的要帮忙,这会儿倒是临阵脱逃了,她只好又折回来,开始老老实实地包饺子,等身体上的热度,面上的潮红散去了,她清了清嗓子,问:“苏逸知已经走了吗?” “恩,中考完了就回去了,十有*是不会再来这里了。” 叶浔摸摸脸,回去了也好,不在这里也好,总该是要有所成长的,该解决的事情就解决了。她想了想,接着问:“那个文爷爷,你们很熟的样子。” 饺子下锅,几分钟就熟了,苏木让叶浔去客厅的沙发里等着,边吃边说,叶浔听话地撒开脚就往客厅里跑,随即一头扎进沙发上,躺下她又觉无聊,眼神在四周逡巡,发现苏木的房门开着在,于是麻溜地就到他的卧室里,简约的灰白色调,床头有个小型书柜,上面放置着许多书籍,也包括有相册搁在上面。 是一张全家福,苏木站在中间,神情冷淡,身旁应该是父母,不难看出来,苏木的面貌大多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并将其很好的凸显了出来。再往外排开了去,叶浔猜测应该是佣人之类的,气质与位于照片中间的人相差太多,另外,她还发现,那个所谓的文爷爷,也在里面,并且就在苏木身旁的左二处站着,微微笑,和蔼可亲的面容。 “叶浔。” 门外他的声音响起,叶浔抓抓脑袋,解释:“门开着,我就进来了看了看。” “看见了,你先出来吃,不饿了吗?” “我在照片上看见了文爷爷。” 说完,她立即大口大口吃着,额尖儿上因着热气的熏染冒着水珠。 “文爷爷以前是家里的佣人主管,后来我来祝镇了,文爷爷也就跟着我一起来了。” 嘶,被烫到了,她用手扇着风:“恩恩,那个文爷爷很喜欢你,看得出来。” “我从小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很亲。” 难怪了,不过那和他的父母……,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起头看他,平静温和的脸上,其实看不出来什么,可叶浔潜意识里却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过多的言说有关家庭方面的事情。 他不想说,她也就不问,到了自然想说的时候,便会说出来了。 天旋地转,他突然起身将她抱起来,而后放她坐在自己身上,双手箍住她的腰,脑袋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地说:“叶浔,时间还很长,我会一点一点把我自己剖开给你看,而不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将全部的自己展现给你,我要的是和你的未来。所以,我现在没说的,将来会分分豪豪给你解释清楚。” 出人意料的表白方式,叶浔惊愕,不是没幻想过那一句表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可是大多数时候她想的是,到了那个时候,说出喜欢二字的,肯定会是自己,而不是他,可是如今看来打错打错特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俗世里最普通的烟火气息,说着动听的情话,叶浔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情感都宣泄出来。 她近乎不能自已,舌头都在打结:“苏木,你刚才在说什么。” “你听到就是我说的,千真万确的一句表白。”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习惯性的小动作,揪着耳垂,回他:“我想要的,很简单,你,和对你一见钟情的我。” 耳边传来他低沉醇厚的笑声,似是上好的桃花酿,饮一口即醉,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这个男人,不动情清冷的样子让人为之着迷,动情时的模样更让人为之倾心。 他直身,笑:“叶浔,我可能忍不住要吻你了,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 她立刻将身体调整了一个方向,仰望着他:“要……要亲。” 一发不可收拾,身体里的邪火自下而上窜上来,游动在四肢神经,苏木的手从她浅色t恤衣摆探进去。带着凉意的手接触到滚烫的皮肤,叶浔瑟缩了一下,脑子有片刻的清醒,她缓缓地睁开眼,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苏木轻叹了一口气,摩擦着她的唇瓣,嗓音喑哑难辨:“扣子怎么这么难打开。” 叶浔张了张小嘴,下意识地答他的话:“在前面……” 苏木眼眸一暗,继续攻城虐池,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瞬间,叶浔那片刻的清醒被吞食,理智也被烧得一塌糊涂,她能体会到的,唯有一只大手在自己背后胸前的皮肤上游移,他的手移到哪里,那块儿的皮肤就像着了火一般,她几乎都快难以忍耐,终是忍不住,她嘴里嘤咛一声,却被他堵住,所有的化为呜咽,而后吞回肚子里。 内衣的前扣被他解开,手掌触到了不得了的地方,他的喉咙有些干燥,烧得厉害。 一只手……还无法掌控。 太要命了。 …… 叶浔穿好衣服,脸烧得跟虾子一样,离着他坐远了一些,问他:“你在诊所那边请了多少天的假?没问题吗?” 苏木端起桌上的一杯凉水,一饮而尽,躁动的身体才缓和了些许,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全是汗,“一个月,年假和平常的休息都夹在一起,差不多了。去洗把脸,都是汗,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闻言,叶浔立刻逃之夭夭,动作匆忙地跑去洗脸台,鞠了一捧水使劲儿搓脸,心里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前一刻发生的事情,差一点儿…… 想着她便走神了,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直到苏木走进来,脱了上衣,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时,她差点儿就要跳起脚来,眼神却是放在他的身上不肯离去,真是穿衣显瘦,脱衣了好看,虽比不上那些常年在健身房锻炼的人,肌肉发达什么的,倒也是耐看,六块腹肌,手臂的肌肉均匀平衡,怎么看怎么都舒服。 苏木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不出去?” 她眼神还放在他的光着上半身,不肯离去,嘴里却是哼唧:“出去……马上就出去的。” 他好笑:“你出去坐坐,看看电视,玩手机也行,我洗个澡,出了汗黏腻得慌。” 叶浔点头,没看她低头就冲了出去,再不出来,可能她还真舍不得出来了,怎么确定在一起了反而倒是越来越粘人了,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也不用那么腻歪,就是每天都可以看见就行。 第39章 凌晨时分,丽江被笼罩在苍茫夜色与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清冷的路灯投射出昏黄的光,暗淡的打在斑驳的路面上,朦胧地像是在诉说着悠长古旧的故事。 机场的出口处在这个点依旧热闹,等待区全都是人,大多是旅游团队的人,举着旗子,扯着嗓子喊叫,住宿,旅游一步到位。有的人等不及了,便直接拿了报纸铺在椅子上,倒头就睡,蜷缩着身体。叶浔跟在苏木身旁,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直接走都人群开外的百米处,一辆黑色的车停靠在那里。 “接送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叶浔打着哈欠,困意浓厚。 “很困?” 叶浔揉着眼睛,点头,困,起飞前的一夜没睡好,在飞机上也没能睡好,刚要睡着的时候就已经到站了,她困得现在站着都能睡着,身子的二分之一现在都挂在苏木身上呢,浑身上下没劲儿的。 苏木搂着她,径直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里面睡着的人立马醒来,给他开了车门,苏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叶浔放在后座上,自己也跟着坐在她身边,调整好姿势后,将她的头扳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让她睡觉睡得舒服些。 而后叮嘱司机:“古城四方街,明城酒店。” 雨逐渐有下大的趋势,车窗的世界被雨水覆盖,模糊一片,司机有心想说说话聊天,于是撩起眼皮从内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两个年轻人,一个睡得正香,一个盯着窗外,思绪飞得有些远。他只得打开了广播,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小声哼着小曲开车。 时间不知不觉流走,广播里的新闻播放了一则又一则,苏木无意地听着,大概地只听见了一句,从后天开始雨天就会停止,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会晴朗天气,旅客们可以放心地出去游玩了,兹纳兹纳,信号不稳定,广播的声音断断续续,陡然,滴——的一声,机械化的女声播报着: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五点整。 紧接着,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显得突兀至极。 怕吵醒身边的人,苏木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将窗子降下来一点,凉凉的雨滴打在脸上,他问:“我是苏木,哪位?” 电话那头是威严锐利的女声,但仔细听了还是能分辨出来女人有些着急,但是良好的教养叫她克制住内心的焦急,她讲:“你爸现正在医院进行手术,你立刻回来一趟。”分明是带着命令和不容拒绝的语调。 沉默少许,苏木没说话,撂了电话。 他将目光转至叶浔身上,趴在自己腿上睡觉人的还没醒,甚至正在梦中,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没有塌下来过,安心的笑容,带着满足。刚才阴霾的心情褪去了一些,他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顺带将她压住的头发弄出来,许是头发不小心扫过颈边儿,痒痒的,她耐不住,慢慢地张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周围,脑子暂时当机了。 苏木低头,吻着她的耳垂,笑:“刚才做什么梦了?” 她脱口而出:“梦见你了。” 苏木继续哄她:“嗯?” 叶浔还不清醒那就真是睡傻了,她直身坐起来,理了理衣襟,正儿八经地问:“还没到古城啊?”佯装没有听见他刚才的问话,差点儿就掉进沟里了,总不能说刚才其实做了一个春梦吧,梦见她和他在床上一起睡觉,正准备做成年人之间做的事情吧,然后她就被痒醒了。 苏木戏谑地看向她,笑了笑,随后也就打消了逗她意思,认真地问她:“以前来过这里吗?” 叶浔一边用袖子擦着窗子,看清外面的雨势,一边答他的话:“没有,我之前都很少出门,除了工作上的一些调动,会去到其他的地方,其他的时间里,不会出远门旅游的。” 他知道她还有话没说完,索性不说话凝神细听。 叶浔靠在他的肩膀上,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身上的味道算不上多好闻,反正她喜欢就是了,她举起手,在空中比划着:“我在这边,朋友们则是另一边,相隔很远,很多时候时候碰不到一起,也就没能一起出去。如果一个人的旅行,也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是我缺少勇气,恩,不敢。” 遥远天际露出一星藏蓝色,昭示着白昼即将到来,通向古城里的路灯渐渐熄灭,有人开始出摊张罗生意了。车终于到达指定的地点,苏木喊了她一声。 叶浔正欲下车,被他喊住,回头去看他,他的身子隐匿在里面,脸上的表情难辨,她迟疑地问:“苏木?下车了,到地点了?有什么下车再说啦。” 她急忙忙地拿了行李物品顶着雨就往酒店里跑,他却是坐在车里,等着司奇怪望过来时,他才不慌不忙地下车,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起身时,连手机掉在座椅上都不自知,徒留司机瞪着眼睛看着嗡嗡作响的手机,按捺着性子,好声好气地提醒他:“先生,您的手机还在车上,请注意保管好随身物品。” “多谢。” 他按着突突跳着太阳穴,接过手机,还是方才的电话号码,那边的人分毫不死心,打了一遍,没人接,继续打。响了半晌,他滑动接听键,听着对面人的厉声询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电话?” 那边人从鼻腔里哼笑一声,得意地讲:“姜叔回来了,我当然什么都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回奚城,最迟明天一定要回来,你爸等着你看望他呢。” “你确定你这次不是在骗我,你的这些方法用了不止一遍了,我有必要思考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叫姜叔过来接电话。”他平声静气地说。 江梅被气到,将电话甩给姜叔,泡了一杯茶,说话时轻飘飘地,一种无声的威慑:“姜叔,苏木找你,你同他讲电话吧,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也别说。” 姜叔眼神闪了闪,慌张地接过电话,“苏医生,是我,叶老爷近来身体情况的确不怎么好,而且吃的药也快用完了,所以……” “药正在寄过去的路上,身体突发什么状况了。” 姜叔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到最后胡编乱造:“总之你回来一趟就是了,叶老爷真的在医院,你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回来看看呢,你也太久没回来了。” “知道了。”掐断电话,他看了那个手机号,加入黑名单。 叶浔见他好久都没上楼,又踩着楼梯蹬蹬蹬地下来,摇了摇他的胳膊,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她脸上笑嘻嘻地,可是他的一句话浇灭她所有的热情,她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失落是如此的明显,她仰着头,笑问:“你说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能陪你了。” 她“噢”了一声,干巴巴地讲:“那你要走几天,还能来吗……” 他按住她的肩,盯着她的脸,徐徐道:“我不确定,我需要回奚城一趟,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半个月。我无法给你确定的时间,但我会尽量将事情解决,回来你这边。” “你回去干什么呢?”她沮丧地问。说好的一起,到最后还是剩她一个人。 “父亲生病住院了,我需要回去一趟。” 乍听见这个消息,叶浔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难怪这么着急,可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没能好好消化接受她即将开始一个人的旅途,说不沮丧那是假的,可是人命关天,她的沮丧放在这里,显得毫无用处,而且还有些无聊了。她遂强打起精神,叮嘱他的同时不忘自我安慰:“那你快回去,事情发生的突然,肯定很紧急,我这边没事儿的,正好可以体验一下一个人的乐趣,我不着急的,在这边等你。” “叶浔,如果不高兴的话,就表现出来,不用故作轻松。” 他拥着她,下颌顶在她的脑袋上,叹息一声。 “没有了,就是刚才,第一回听到的时候,就像心里的□□爆炸了,我被炸得七荤八素的,懵圈了,想着发生了什么,怎么刚来就走,你说出来我就明白了,没那么不高兴,毕竟生病住院是大事情,我总不能因为我的不高兴强留你在这里,那样我是有多狭隘。”她闷声讲。 他动容,于是丢出一句:“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叶浔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回去,好不容易出远门走一遭,就这么无所得回去了也太浪费了,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可以出去像这样有一个人在他乡,遥远陌生地一无所知的城市里独自旅行的机会? 并不多,所以还不如好好珍惜这次阴差阳错的机会,鼓起勇气,走出去,观察花花世界,人间百态。 “我就在这里,你事情早些办完了,有时间过来,我在这里等你。无时间,我就一个人潇潇洒洒地吃好喝好玩好,再回祝镇去,嘿嘿。所以,你放心地回去吧。” 第40章 苏木另外坐飞机直飞奚城,到夜里的□□点才到医院。 他一只脚踏在楼梯的最上方,眉头紧锁,果真,即使是到了这个点,医院里热闹非凡,隔着不远的病房里就听得见里面的人声,老老少少,满嘴的关切之词。终于踏上楼梯来了,他低头快速穿过堆满鲜花的走廊,询问身旁护士的苏致诚的房间号,护士顿时眼神闪了闪,有些了然,大概是知道这个年轻男人同那个专用病房里的人是特殊关系:“在前面,右手边的第二间房。” 门半掩着,病房里布置得堪比豪华大酒店的套间,样样俱全,桌子上放着许多水果篮子与鲜花,地面上铺着灰色的毯子,脚踩上去软绵绵的也没有声音,苏木走到一半,动作停下来,听着里面的人在调侃身边的人,嘴里皆是逗笑之词,不过分,听了反倒亲切。身边这人同样笑了笑,声音温婉甜美,略带娇羞,她说她出去倒点儿水来喝,一出门,就见苏木静静地待着走神。 她的脸上满是欣喜,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笑盈盈地问:“苏木,等了你好久,你终于来了。苏伯伯一直在念叨着你这么晚还没来呢。” 苏木浅淡地应了声,便错过她,像是没瞧见她一般,也没有丝毫想聊天的意思,径直迈步走进里间的病房,病床上的人穿着一病号服,脸色不见得多好,但是精神劲头儿挺足。 苏致诚正在同身边的人聊天,可能是聊着有趣的事情,两人哈哈大笑,完全没在意已经进门的苏木,倒是与背对着苏木的另一位长辈,一转身,惊奇地看了眼苏木,又回头张望了一下苏致诚,大笑:“老苏,苏木都进来了你怎么都不同我知会一声。” 苏致诚这才恍然大悟,目光越过老舒,落在苏木身上,上下打量:“你来了?吃过晚饭没,小舒刚从国外回来就跑我这边来了,连一顿饭都没来得及吃,你等会儿带她去吃饭,顺便送她回家一趟。我这边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苏木直截了当地问:“医生怎么说的?” 忽地,病房的门口探出一颗脑袋:“医生说苏伯伯喝酒喝多了,急性胃出血,然后就被送医院来了。” 声音正是方才听到的那个女声,她拎着水壶过来,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给苏致诚递过去,舒婉玉接着说:“酒可以喝,但是不要贪杯,广告里不都是这样讲的吗,您还不长记性。” 苏致诚眯眼笑,和蔼地讲:“苏木对这边熟,你让他给你带路带你去吃东西,不是一直嚷嚷好半天饿吗,我和你爸还聊一会儿,对了,吃完饭后就直接让苏木送你回去,好好休息,苏伯伯这边你有空再来看。” 她娇俏了恩了一声,回头就喜滋滋瞧着苏木,仔仔细细地看他,和印象中的人无太大区别,还是那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唯一有所改变的大概是他身上气质的变化,越来越沉稳了,但同时也不那么容易靠近,舒婉玉回忆了一下,大概有几年没见面了?似乎是自从她08年去了国外,直到现在,估摸是有个三四年的时间没见面了,可是大家到现在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心中不由得高兴。 时间没有带走原来的他们,而是带来了更好的舒婉玉和苏木。 他语气淡然,也不反驳,就答应:“好,那我明天再来看您。”而后他补充一句:“想去哪里吃饭?”他其实也很多年没来过这边了,该变的东西始终都在变化,也不一定现在那个地方就还存在,现代化的脚步太匆忙,那家老店说不定早就拆了。 舒婉玉上前挽过他的胳膊,推着他往外走:“去八一路那里,安庆馄饨店,好几年都么碰过馄饨了,现在一说出名字肚子就饿了。” 其实很多时候都没吃过馄饨了,她只是在上学那会儿,因着两家人都是在同一个院子里,毗邻而居,上学的时候自然也是在一起,日子久了,两个人便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他和她走在一起,包括下课放学后,总喜欢拉着他就往学校附近的安庆混沌店跑,那时候的馄炖店刚开张不久,活动力度做得大,引来不少学生的喜欢,想要吃上一顿,都要排好久的队,她和苏木便吭哧吭哧地总是排在队伍的最前面,最先吃到嘴里,想一想,最后的一口汤的味道,到现在都还记得。 苏木蹙眉,视线放在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上,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大步迈向前方,走向停车的地方,姜叔已经在里面睡着了,手上还抱着电话,鼾声呼噜呼噜,充斥在整个车里。他敲了敲玻璃窗,姜叔摇摇晃晃地起身,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迷糊地出声:“啊?苏医生,怎么了?” “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我看你一直抱着电话,是在等人来电?要是有急事的话,姜叔您先回去吧,我来开车就好。”他善意地提醒。 姜叔点头,感激:“恩恩,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可以过来了。” 舒婉玉跟在他身后,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他手抽回去的那一刻,她这次能够确定,苏木并不愿意同她靠近,就连刚才,一个小小的眼神,他都不会给予,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说不上来,好像是,好像又不是,能够想到的是只有她一直在追逐他的身影。 车到了八一街的路口,开不进去了,人声鼎沸的街道,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舒婉玉想起来今天正好是周六,而这一代附近有好几所学校,难怪现在热闹非凡,闪过的霓虹灯无比耀眼,两旁的店铺活跃度不必白天差。她按照记忆的路线寻到地点,抬头见到的不再是熟悉的店名,也没有熟悉的人群,呈现在面前的是陌生的,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原来的安庆馄钝店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沙县小吃。 食欲顿时全无,她回过头去看苏木,苦笑:“已经没有了呢,当年生意那么火爆。” 苏木正在低头看手机,叶浔发过来短信,正报告着最新的行程——古城说好的晴天又开始下雨了,不过也挺好的,下雨这边的游客少了不少,她抽空就打着伞去了四方街上晃了一圈,最后买了一堆吃的,尝试着一边在路上走一边在路上吃东子,感觉有些有些别扭,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试过,嘿嘿,吃得特别撑,剩下了好多,特别浪费…… 一些再日常不过的消息,苏木却是勾起唇,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她一个人逛街时的模样,或许会别扭,但是毕竟是新的尝试,怀着欣喜和不确定,一个人揣着一堆食物,漫步走在四方街上,大快朵颐,吃得面红,嘴上满是油星子,眼眸里却是亮晶晶的,特别高兴。 “苏木,你在看什么呢?”舒婉玉挤过人群,走到他身边,他已经将手机收了起来,想着等事情解决了在给她打一通电话,明明分别才不过几个钟头,思念就来势汹汹,特别的想见到她,亲亲她,看她吃东西时的样子。 “其他的呢?想吃什么?”他敛了心思,收起笑容,面无波澜。 吃饭的心思是烟消云散了,她本就没有特别想吃,只是在今早下飞机后就被父亲告知苏木今天会回奚城,她才忙不迭地赶去医院,也好探望一下苏伯伯,那位面相和蔼,气势却是极具压迫和威严的长辈。苏伯伯当然也是知道她的来意,再清楚不过她的意图,就是想见见自己儿子,和他在一起,苏致诚当然很高兴这样的结果,如果可能成功的话。 舒婉玉怏怏地答:“不用了,送我回去吧,今天累了,也吃不下了。” 多么明显,她的不高兴,而他无动于衷,遵循她的意思,载着她在车流拥挤的道路上缓缓行驶,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像是漂泊在看不见尽头的河流上,而她坐上船上,瞧着两侧的船只悠缓地行驶着。 终于松动了,他开车行驶了一会儿,转了一道弯,进入另一条路上,舒婉玉知道调头看向前方,如果再直行四百米就要到院子门口了,院子里有好几家住户,周童家在那里,只不过好早便搬了出去,她和周童太久没见过了,现在见到了估计也认不出来,还有儿时的好友,顾楷之也住在那栋院子里,可是如今人呢?不知道还在不在。 院子里灯火通明,几家的灯都亮着,栅栏门前有守卫森严的人正在看岗,见到有车亮着大灯开过来,招了招手,示意停下来,便弯腰打探里面的人:“请出示一下证件,必要程序。” 苏木降下玻璃窗,一语不发,扫了眼看岗守卫,守卫心中一惊,原来是苏家的公子回来了,如此之久都没有见到过,现在倒是回来了,真让人措手不及:“没事了,进去吧。” 说完,他余光看了看后座的人,心里更是好奇,这真是好,一个两个,都赶着回来了,这几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院子里的好几户人家的年轻人都回来了,凑巧不凑巧,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第41章 车停好,他预备送舒婉玉就上楼,便碰到恰好下楼穿着一身运动装的江梅,顿时,她喜笑颜开,喊了一声:“小舒,回来啦,我还想着你要好晚才到家,先进屋里来坐坐吧,苏木,你也赶紧进来吧。” 苏木默不作声,瞥了眼江梅,抬腿迈步走进家门,家中的装饰还是一如既往的格调,处处偷着古旧精致,但也处处偷着冷硬的格调,看见便会觉得家中的主人大概也与这格调相似,冷硬冰凉,即使有着再好栽精致的装饰也掩盖不了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 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径直上楼,去到自己原本的房间,一只脚刚买上台阶,不远处江梅略显生气的声音传至耳边,她尽量稳住自己平时该有的声调,同他讲:“小舒大老远的从国外飞回来,你就不能多拿出点时间同她聊聊天吗,算起来你们都好几年没见了,怎么刚见面就跟不认识一样。……苏。” “母亲,你要我回来是来看父亲的,不是来同儿时好友叙旧聊天的,哪个轻哪个重要你分不清?我上楼去了,父亲那边我明天再去探望他,你不用操心。至于小舒,刚回来,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舒婉玉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勉强地从心底安慰自己,没什么,他心情可能是不好:“阿姨,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话说出口,的确是勉强,其中的失落伤心似是从装满水的杯中溢了出来,想不被发觉都难。 江梅拧眉,张嘴想说些什么,苏木已转身上楼去了,徒留一个背影给楼下的人观望。她只好转身拿着舒婉玉的手,安慰她:“你别不高兴,他说话一向不大好听,当时听听就行了,之后不要往心里去。” 舒婉玉哽咽一声,点头:“阿姨,苏木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变得我都有些不认识了。”当年多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总是骑着自行车载着她路边飞驰而过,隐约还记得那时路边的花香和门前岗位焦急喊“骑慢点儿,小心摔倒了。这两个小家伙,一点儿都不让人放心。”还记得那时的晨曦很美,她坐在后座上看他脸,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分外好看,她的心里的某些东西就咕咚咕咚,如缓缓流动的清澈泉水,叮咚叮咚作响,她想苏木又好看人又好,她可真喜欢。 江梅脸色一僵,措辞有些失序,努力保持好面容:“也许是吧,好几年过去了,人都会成长变化的,不过我相信你对他的感情还是一如始终,没有变的,是不是?” 被人直接了当地戳破心事,舒婉玉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我一直在等他,所以努力地念完书就回国了,想要找他。”在国外没有他在的日子里,太难熬了,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可是没有时间,她像是被禁锢在国外,隔着银河,她是织女,他是牛郎,不同的是苏木对她的感情,好似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如她喜欢着他一样喜欢着自己,甚至他可能从头到尾都不曾对这个名叫舒婉玉的人动过心。 想到这一点可能,她就开始难过,悲伤在血液里四处奔腾,这种结果,实在是太令人难过了。 江梅似是欣慰:“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时间,你们两个多在一起,再多多地互相了解了解。不怕什么,毕竟你们小时候就定过娃娃亲了,两家人都还有证明书呢。再说了,私底下,我们大人在前不久已经给你们订婚了,说是这个月月底举行订婚仪式,别太担心。” 这个叫舒婉玉又惊又喜,不过有些疑惑,到现在这种和平年代,家家不说富裕好歹也是算得上小康了的年代,竟还会有娃娃亲这样的事情,这着实让人有些惊愕,她愣住:“阿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俩哪能知道,当时还是毛娃娃呢,当时我抱着苏木去你家里玩,哪知道刚放下苏木,你就急忙忙地跑过来黏在他身上,不放手,当时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都说你是跟定了苏木,于是就定下了娃娃亲,等着你们俩长大了,到时候直接结婚领证,多好的事情。” 舒婉玉脸一红,嗫嚅:“我那个时候那么奔放啊,冲上去就抱住苏木了。”真是完全没印象。 江梅笑得眯了眼,拍着她的手:“所以啊,不用担心,你们两个会在一起的。” 会在一起的,一定要再一起,她这才想方设法地让苏木回来不就是为了结婚这一件事情吗?苏木的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结婚了,而合适的人选当然只有隔壁的舒家了,论实力,论家事,哪一样都与苏家相匹配,再何时不过了,所谓门当户对,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个,阿姨,我想回去了。”舒婉玉小声说道,面上遗留着放在的羞涩,脸红红的。 江梅笑:“早点儿休息,过几天安排你和苏木出去郊游。” “恩,我等着。” 送走了舒婉玉,江梅脸上的和煦的脸色瞬间拉下来,她阴郁地吩咐佣人:“去弄点清淡的食物,少爷还没吃饭。” 佣人立即点头,转身去到厨房开始进行工作。 江梅则是踏上台阶,顺势去到苏木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回应,但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回答,她只好冷着脸讲:“有些话想同你聊一聊。” 门内仍旧无反应,江梅换了个语气,可怜兮兮,带着委屈:“你开门好不好,好不容易回一趟家里,就又要吵架吗?我又没骗你,你爸的确是生病了,我才让你回来的,再说了,我也很想念你啊,毕竟你是我儿子,哪个做……”她越说越凄惨,声音里都带上哽噎,似是真的在哭泣。 苏木手里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刷拉一下,门开了,门口站着的人,光打雷不下雨,脸上的神情带了一丝小小的得意:“儿子,舍得开门了。” 儿子这个称呼一响起,他不由得蹙眉,不见得多喜欢这个称呼,甚至带了反感:“明天再说可以吗?我今天真的累了。”他话里夹着深深的疲惫,是真的累了,倦意外漏,如此明显。 江梅准备好的措辞顿时吞回肚子里,她只好点头,目看他将房门关严实了,将她隔在门外。 苏木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眼休息,不多久,手机上显示有电话进入,想都没想,他接起电话,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疲倦:“叶浔,我想你了。” 叶浔将手机夹在耳朵上,手里拿着湿毛巾正在擦脸:“唔……我也想你,你现在在干嘛?” “在想你。” 叶浔噗哧一笑,这是怎么了,他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感性,她也很想他啊,走了后,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大脑里构造出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想象着他就在身边,这样虽然说起来挺傻,但还是挺有效的,况且今天的收获也颇多,就是下雨天将鞋子和衣服都湿透了。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是不是很累了,你说话都没力气了。” 电话那头轻轻地恩了一声,随即就听到滚动的声音,他似乎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听见他笑了一下:“今天还收获了什么?” 她回:“出去逛街,看见别人推荐,忍不住去店子里买了好多民族服装,真的,好好看,我现在就已经穿上一套了,原来的衣服都湿了,现在正挂在栏杆上滴水呢,你听,水声滴滴答答的。” 她走到晾衣杆旁边,将手机压低,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电话头回她:“听见了。” 之后良久,那边都没有声音传过来,叶浔看了眼手机,随后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叹气:“你那边的天气呢?好不好。” “想看你穿民族装的照片。”他突然冒出一句。 叶浔不好意思,但仍旧讲:“你等会儿,过几分钟我就发给你,先挂了。”挂断电话,她立即蹭蹭蹭下楼,前台有几个值班人员,见她这么着急,难免上前询问:“这位女士,请问需要什么……” 她理理头发,将手机塞给他:“麻烦了,帮我拍一张照片可以吗?” 值班人员古怪地看了眼,虽然觉得她奇怪,但嘴上还是答应着,拿过手机打开相机就准备开始照片。 “等一下,先问一下,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行吗?”她刚洗完澡面膜都没来得及敷,素着一张脸,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挺好看的。” 好看就行……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急急忙忙地找别人来给他拍照,还是在酒店的大厅里,不说人来人往,总是有那么几个人穿梭其中的,不免投来异样的眼光,她都快觉得丢死人了,拍了照立即上楼,将房间门锁好,干这种事情,真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啊。 指腹触摸在屏幕上,她犹豫了会儿,才点击发送,过了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他笑声清淡,压着嗓子,道:“很漂亮,也很适合你。” 她唔了一声:“我也觉得挺适合我的,然后那个导购也怂恿我,我一下子买了七八套……花了好几千……”不说出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心疼,怎么一说出来,好几千……突然觉得自己好会花钱。 “好像太多了。” “我……没忍住……”她嗫嚅。 “下次我给你买,傻叶浔。”他开始逗她。 她嘀咕了几句什么,苏木静静听着,后来他是彻底没讲话了,手机放在耳边,传来的都是她的声音,一个人在那边说着近几天的行程,他就淡淡的笑,听她讲,到后来,她意识到自己讲多了,问他:“好像话有点儿多……,嫌弃不?” “不嫌弃。”只要是你说的,都喜欢。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赶紧去睡觉,放松心情。”她说这么多话,也就是为了缓解一下他紧绷的神经和疲惫的心情。 他也懂她的意图,嗓音沉了沉:“好,你也睡觉,晚安。” “晚安,我的苏医生。” 第42章 专用病房区的走廊上的鲜花换了新,不再是那些勿忘我、百合、玫瑰等,反而是换成了清一色的康乃馨,不同的颜色夹杂在一起,看起来清淡舒服,去掉了先前那些花带来的艳俗,给人恰到其处的清淡。 苏木走进病房,无人,被子被叠得工工整整,跟豆腐块儿似的,床上的被单也无丝毫褶皱,平铺得如同没有睡过觉,护士正在整理床头,见有人来了,都未抬头看苏木一眼,一边整理物件一边开口说:“病人在后面的园区离去了,下楼后左转就看得见。” 依言,他下楼去,如护士所说的,左转一眼就瞧见了苏致诚正站在草地上,正面临阳,正在打太极,一招一式慢悠悠的,脸色虽然苍白了一些,但挂着享受表情,似乎很是喜欢清晨沐浴在阳光下打太极的滋味,即使身上穿着一身病号服,这样看上去到被他传出了些许太极服的意味,能将病号服穿成如此这般的,估计也只有苏致诚了。 苏木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在长椅上坐下,安静地等待着他,顺势也从上到下打量了苏致诚一番,这几年来,岁月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将近55的人了,看起来和40多岁时没太区别,精神矍铄,麦色的肌肤上很少都有皱纹,除了头上的白发多了少许,眼角的细细皱纹也添了几根,如若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他的那张脸已经悄然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变老了。 “这几年,在外头过得怎么样?”苏致诚吐气,收回神,闭着眼问他。 “好。”他答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顿了顿,他继续补充,“住院几天了,严重吗?” “两三天了,不怎么严重,就是出去应酬时多喝了几杯,人老了,身体也就跟着不中用了。” 语毕,一阵沉默,唯有周围的鸟声正在啾啾叫着,细碎的阳光落在地面上,仿佛金色的蝴蝶,随时随地的都可能展翅飞走,忽地,除草器呜呜呜的声音在附近想起,炸耳至极,扰乱周围片刻的清静。苏木抬手,阳光恰好落在她的掌心,隐隐闪动,想要破光而出,逃离掌心,他试着握了握,无用,他突然就觉得好笑,大概叶浔才会做这种事情。 “舍得回来?”苏致诚笑,情绪里摆明了不相信。苏木多久都没回来了,他记不清,从过去的某一刻开始,他就突然消失在苏家,像是在宣誓不再是苏家的一份子,也不回来探望家里的人,好像是真的决裂了,好像有没有,每个月的固定通话还是在,电话里不超过两分钟的通话,然后挂断电话,不管事父子之间,还是母子时间,好像已经无话可花,有的只是沉默和尴尬。他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当年做错了,逼得苏木走了,可是哪里错了呢?他至今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儿子能走得这么彻底,不带留念,每次江梅太想念苏木了,只会找一个借口,生病了生病了,初始苏木还会相信,来回走一趟,谎言多了,总有被识破的时候,关系只能陷入更僵持的截断,之后的好长时间里,苏木对于生病这俩个词,无动于衷了。他前几天还在想,江梅又是这种老法子,苏木不一定会回来呢,没想到终究是回家了。 “姜叔说你病了,我信他。” 呵,苏致诚笑了笑,不作答,原来如此,一个外人都比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好得多,信任得紧。 “现在也看到了,我挺好的,没什么事呢。” “我明天就走。” “小舒回来了,不多陪陪她?” 苏木拒绝得毫不犹豫:“父亲,小舒和我没多大关系,我对她也没有其他的感情,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她上面,也不会答应什么请求。” 预料中的答案,苏致诚拍拍他的肩,不慌不忙地讲:“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何必这么着急回去?难道这个家里没有你再值得留恋的东西了?再怎么你是我儿子这个事实改变不了,无论如何你又多不愿意,不待见,不喜欢在苏家,你总归是苏家的人。” 苏木却是讲:“药已经买回来了,你这边身体没大碍我就走了。”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十几米,嚯地站住脚步,耳边是苏致诚的声音,慢条斯理,像是清晨里最让人清新的一剂冰水,凉意从脚后跟蔓延至全身,他回头,徐徐道:“你说什么?” “其他的人你不要想,你的另一半只能是舒婉玉,你们两个已经有婚约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婚约?你们能尊重我的意见吗?我是你们的儿子,不是意见任人摆布的物品。”他冷冰冰的说着,眼珠子里的寒意与阴郁十足,苏致诚冷不丁被这样的苏木震慑到,但片霎他又笑:“所以你可以选择回去,这次让你过来奚城,原本也就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多陪陪小舒,她等你那么久,你该补偿她了。” 如此逻辑,实在是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苏木转身就走,后面的人还在言语,讲这婚事已经讲好了,你想通了就直接回来领证,再风风光光地把小舒领回家。 - 回到苏家,江梅正在做饭,兴头之上,见着苏木回来,想都没想就喊:“儿子,快来吃饭,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饭菜。” 苏木目不斜视,径直甩手上楼,房间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昭示着其人现在的情绪,可能在爆发的边缘。他坐在床上,弯腰低头,双手搭在膝盖上,眼底的情绪略带烦躁与疲惫,这个家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没有感情,就连你往后要走的路途,都完完整整地给你规划好,要你按照他的指示来行走这条康庄大道。真是康庄大道,一路过来无波无澜,众星拱月,将您捧上天,而你不得反抗,安静地听话地乖巧地就好。 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所谓的家人,也不过是按上了家人两个字,背后的情感深吗?所有的情感上面都需要加上利益二字,为了更好的生存,为了所谓的体面,他可真是过够了这种生活,按部就班,走在安排好的道路上,就连现在,自己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主张了吗,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更像是落入大海里,你拼了命的挣扎呼喊救援,可是徒劳无功,他的决定影响不到父母的决定,甚至是无视。 短信陆陆续续地响起,前前后后总共发了五条消息。 ——苏木,我想回来了。 ——你还在奚城吗? …… …… ——太想你了,想见到你。 最后一句,戳中他的心窝,她抿唇低头的模样浮现在脑中,控制不住的思念也汹涌而来,他的指腹在屏幕上点了点,电话通了。 她鼻音浓厚,吸着鼻涕:“我买了机票,准备去你那里了。” 他:“买点儿感冒药吃,好好的怎么又感冒了?另外,回祝镇,我等你。” 她:“恩恩,就是淋了点儿雨,感冒不严重的。你回祝镇去了?那我改签了哦,下去两点就到了。”丽江的雨下得太大了,今天一天完全没有想玩的心思,在经过昨晚的一通电话,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见到他,摸摸真人的脸,想想都觉得好,而不是每天幻想点东西,聊以作慰。 不过,他的嗓音里低沉得不像原来的他,比昨晚更疲惫了:“苏木,你讲实话,你那边的事情很严重吗?”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不算很严重,也不好解决。” 这门婚事不好解决,烂摊子,舒家与苏家一直交情良好,尤其是舒婉玉的父亲当年在抗洪一线的时候还拼命救过苏致诚,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他知道两家人肯定都是赞同这门婚事的,一来是知根知底,多清楚了解彼此的家境,也了解为人,二是这件事一旦成了,苏家能从中捞到不少利益,毕竟舒婉玉父亲的官职高苏致诚不少,如果有幸结成了亲家,更是锦上添花,乐见其成。如果不成,两家人势必要闹翻,争吵不可少,苏致诚和苏家的地位也会降落不少,这样的院儿里和队里的名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舒家大概也会和苏家老死不相往来来,总之,不好解决。 她捏紧手机,想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回了一句:“那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来处理,安安心心地坐飞机去,我也该启程了。” “……要不你先解决好了你那边的事情再回来吧,我不着急的,真的。” 他好笑,吓她:“你确定?我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半个月一个月也是可能会有的。” 果然,叶浔不说话了,几分钟之后,她才糯糯地说:“你告诉我,你那边事情着急吗?” “去见你这件事比较着急,我想。” “那你就……先回来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说到最后,她在电话那头哧哧笑。 第43章 恰巧碰到学生们上课,苏木和叶浔混迹在人群中,跟着走进教室门里去,叶浔忍不住在背后嘀咕:“来这个地方干嘛?”她还以为他等她回来后两人会好好的寻一处地方吃上一顿饭,结果苏木不假思索地就将她塞进车里,开车来到大学校园里。 “去上课。”他正儿八经地回答。 叶浔更是摸不着方向,去蹭课听吗?怎么突然就觉得有种扮嫩的感觉,但是这样的感觉吧,似乎还不错……行走在一众学生群里,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当年的校园时光,抱着几本书,踩点去上课,听着老师在台上混汗如雨,自己则是在底下坐着昏昏欲睡,她哧哧笑,转眼看了眼周围,最后又将目光落在苏木的身上,许是苏木的那张脸太让人惊艳,穿着打扮虽随意,但身形如衣架子,怎么穿怎么都觉得好看,风流倜傥,不少的学生投过来打探的眼神,眼里冒着桃花的同时,嘴里还在窃窃私语。 叶浔上前一步,赶在一个跃跃欲试,想上前同苏木讲话的女生面前扣住苏木的手,宣誓主权,让那个女声看得干瞪眼,末了,女生还是大胆地走过来,羞赧地讲:“老师,你回来了?” ?!?!?! 老师?说得是面前这个人吗?叶浔有点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盯着苏木看,想从他的脸上得出答案。 苏木点头,说得有板有眼:“回来看看。”他说完就拿着还在走神状态中的叶浔大步朝前走,直到到了教室门口,叶浔深呼吸一口气:“你以前还是老师啊,你都没提到过。” 苏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你怎么以前还当过老师?” “嗯,我太聪明,导师让我做他助理,顺便代他讲课,于是就成了苏老师了。” 叶浔抬手打了他一下:“得意。” 可能是上课铃还没打响的缘故,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苏木和叶浔从后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二人找了一个最后的位置,靠近窗户的一侧,恰好能看见成片的香樟树,偶尔带起一阵微风,香樟树的味道飘入鼻尖,清新好闻。 这堂课上的是一些公共课,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当然涉及到的方面还是和牙科方面相关,老教授在课堂上讲得慢慢悠悠,更像是在悠闲地同台下的学生们谈天论地,而不是僵硬无人回答的教学模式,她看上了瘾,两肘撑在桌子上架着自己的脸,认认真真地听老教授讲课,俨然就是好学生肯学习的典范。遇到听不到的地方,她还扭过头,特意问苏木,苏木温柔有耐性地给她一一解答,柔和得不像话。 突地,讲台上的老教授发言:“下面,我想请一位同学上来分析并且讲解一下如果根尖炎,该如何治治疗和应对。” 下面的学生顿时沸腾,争先恐后地高举手臂,高呼:“老师,我来。” 叶浔眼中流露出高兴,这样才应该是学生才有的激情嘛,上课积极回答问题,课堂气氛一下就被带动起来了,大家学的同时也不至于会感觉到累。 “最后一排的女同学,靠窗边坐的,别摇头,就是你。” 叶浔的动作僵住,扯了扯裙子,满脸羞窘,预备起身,扯着裙摆的手腕却被苏木拉住,而后她还是没站起来反而是苏木站起来,眼中流露出无奈:“我替她回答。” 老教授哈哈大笑:“你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她回答。” ……这个和上课的课题无关了吧,叶浔在脚底下跺脚。而在台下的学生则是开始小声咬耳朵,叶浔听得不真切,但还是模模糊糊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个是老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了”“特别厉害的”“今天居然能见到真人,有生之年系列,好帅!” 叶浔不好意思,敢情这老教授是故意地呢,这样做。 苏木笑答:“女朋友。” 老教授眯眯眼,也不让他回答了,点头就换了炮头,随意地点了一个学生让其在台上讲解去了,他则是走到台下,越过走廊,朝着苏木的方向走过去,十分绅士地邀请:“苏医生,邀请你去我这个老头子的办公室坐一坐,如何?” 当然乐意之至。 老教授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没想到还专门配了一间房,房间南北朝向,正面临阳,又适逢四点中的时刻,阳光不那么热烈,透过落地窗看去,校园风景纳入眼底,倒也是个漂亮清静的地方,办公室内的房间也是弄得古色古香,棕红小木桌,红漆木椅,竹床,屋内还置有一书柜,藏书典籍丰富,叶浔扫了一眼,几乎都是快绝迹的版本了。 老教授漆了一壶茶,等待茶烧好的时间内,他眯眼问叶浔:“姑娘,叫什么名字?” 叶浔挺喜欢老教授身上的文化气息,莞尔一笑:“叶浔,三点水加上寻找的寻。” “以前没见您这么热情地招待别人,老师。”苏木在一旁打趣。 老教授鼓鼓眼睛,摸着白头发,哈哈大笑:“我是喜欢这小姑娘,人好,心地也好,也很适合你。”顿了顿,他补充,“叫我林伯伯就好了,我呢就叫你小叶子。” 叶浔噗哧一笑,这个林伯伯实在太招人喜欢了,她点头如捣蒜:“好的,林伯伯。” 苏木又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老师,你都转行看面相了,这都能看出来。” 林伯伯认真了:“这可是真的,这姑娘是真好,你别打趣我一遭老头子啊,讲道理,我看面相是真的挺准了,哼,你今天还有闲情专门给我挑刺儿,还专门来学校一趟,真的闲得慌。” “茶开了。”他适时打断林伯父的唠叨。 学校是个清静的地方,至少可以让人有片霎的宁静,心情的沉淀,也可以暂时地放松紧绷的心神,他才想着将叶浔带到学校里来,回忆青葱岁月也好,感受青春活力也好,总归是可以让脑袋上不那么累,让疲倦得意缓冲,再加上林伯父也是一个老顽童,和他说话聊天,不自觉就会卸下负担,不用去想先前的纷纷扰扰,一秒的安静也是好的。 叶浔凑过来,挨着他:“林伯伯挺招人喜欢的。” 苏木眉梢微抬,小声在她耳边低语:“林伯伯可是在学校里著名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俗称万人迷.老林头。” 叶浔咬唇,不让笑意泄露:“真的啊,这个名字特别好听。” 苏木拍拍她的脑袋,叮嘱:“可别说出口了,要不然老林头得生气了。” 一壶好茶上桌,懂的人自然不必多言,三人安安静静地饮茶,茶杯落桌,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老林头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个玉镯:“小叶子,林伯伯觉得你这个姑娘是真的心眼好,看重你,这个就当见面你,送给你,说来也巧,这个镯子是前段日子天爱人刚去古城淘回来的,落在我这边,我想她也是预备送人了,你就收下,不要推辞。” 叶浔措手不及,这个礼物太贵重,她看了一眼那玉镯,质地光滑,色泽透亮,价钱可想而知,她想推辞,可是到嘴边的话被苏木打断,她只好咽了回去。 苏木喝了一口茶,缓慢地说:“收下吧,不用推辞。” 苏医生都开口这么说了,她哪里还能拒绝,只好接过:“谢谢林伯伯。” 茶将饮尽,老林头挥挥手赶人:“我接着去上课,你们爱哪里待着就待着去,等哪天我有空了,再来找我,别向这么匆忙了,知道没。” 叶浔乖巧地点头,苏木则是在一旁笑得如十里春风。 “这个收下了真的好吗?我头一次收,总觉得不大好。”走在林荫小道上,叶浔将心底的疑虑托盘而出。 “不大好,所以等我们结婚的时候,送林老头一个大礼。”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将叶浔钉在大理石路上,眼睛里水光流动,斜阳的暖橙的光在她的眸光里闪动,亮晶晶水盈盈的,良久,她才拉回自己的思绪,亦嗔亦娇:“接下来还要去干嘛?” “看电影,你在古城都没怎么好好玩,怕你不高兴,所以我想着带你到处逛逛,做点儿正常情侣该做的事情。” 叶浔嘀咕:“傻子,我可没有不高兴,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 “如果可以让你更高兴,何乐而不为?” 真是……这个男人的情话越来越熟练了。 嚯地,她抱住他,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苏医生,我很高兴。” - 电影的场次还剩很多,叶浔站在大厅的售票处,东看看西瞧瞧,发现新上映的爱情类文艺片几乎绝迹,她想着要不要换一部欧美新上映的大片的看,身前就被递过来两桶爆米花和饮料,苏木指着角落里的海报:“这个,你想看吗?” 叶浔盯着海报上的几个大字——时光轨迹。 海报弄得很文艺,女子站在火车站台上,神情凄凉,目光惨迷,不知道看向哪一出,一看就能预计出这个大概是个悲情的爱情片子,画风如此黯淡。 叶浔拍板:“就这个,我刚才看了半天就没看见……,你一来怎么就看见。”说着她将钱递给收银员,顺势说出看的那个片子,收银员眼色古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叶浔没注意。 等到两人进一号观影厅,发现看的人不多,且都是情侣时,还没发觉奇怪的地方。 结果,影片一开头,叶浔被震惊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屏幕上的男女不着片缕,正在做着让人难以启齿地…运动,叶浔立马撇过头,脸色泛红,好在影厅里的灯光黯淡,她问他:“我们不会是选错片儿了吧?” 苏木面色不改,一本正经地说:“没了,过去了,就开头一点。” 那就好……这种真人版春宫秀,她以前大学时代在宿舍里同室友们看过,之后再没接触过,且不说这尺度还有点儿大,影院居然也可以上线,关键是看得人也还不少,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叶浔脸烧得如火烧云。 叶浔小心翼翼地仰起头,一只手扒着座椅,一只手捂着眼睛,看向屏幕。 “……”说好的过去了呢,为什么男女主正在进行法式深吻,嘴边的银丝都拍摄得那么清楚,男人的手滑进女人衣服里,女人嘤咛的一声,那声音娇媚至极。 她转眼去看苏木,他已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即使是在昏昧的灯光下,她却感受到他炙热的气息,裹挟这滔天的热情滚滚而来。 他:“做点什么?” 第44章 叶浔吞了吞口水,调整好呼吸,重复他的话:“做点什么?” “比如说,吻我。” 她真如他所说的,闭上眼睛,轻轻地贴上他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她下意识地进舔了舔……,没想到他的反应有点儿大,,乘其不备时反过来咬了她一口,叶浔小声嗷呜一声,瞪了他一眼,继续朝着原本的方向探寻去,慢慢深入,香津滑液交融在一起,他的喉头一紧,体内升起一股燥热,本能就勾住她的腰,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化被动为主动,叶浔当即不满地哼唧一声,但仍旧闭上眼舒舒服服地让他亲自己,可她的手也不闲着,故意地往他的衣服里头探去,苏木的身体一僵,意味深长地瞧着她:“还想不想看电影了?” 本来就没怎么看……,看这个爱情动作片,还不如看苏木,还不要钱,多划算。脸稍稍往后移了一些,叶浔与他额头相抵,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她笑嘻嘻:“不看不看了。” 苏木嗓音低哑,眼中的□□渐渐加深,他按住她胡乱摸的小手:“别乱摸,我不能保证我等会儿会做出点什么。” 叶浔接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讲:“唔,真的?” 陡地,她身体一晃,被苏木抱起,坐在他的腿上,股沟恰好位于他凸起的某一处,叶浔这下真有点儿被骇到,但她仍然问道,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他低头,咬着他的耳垂,轻启唇,说出的话像是一根羽毛,在她耳边挠着痒:“嗯?我们回家。”他说完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抱着她提前出场,临出门时,他的余光瞥了眼大屏幕上,男女主角仍旧在翻云覆雨,水深火热之中,他迅速回过头,看着窝在自己的身前的人,怎么也不肯再多看自己一眼了,他又不觉好笑,她点起来的*,总得她自己解决,要不然这*总是在他心里烧得慌,每晚睡觉都睡不好,脑子里想的尽是一些与她鱼水之欢的事情,那些旖旎的场景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无奈地笑。 到地点了,苏木还没来得及替她开车门,她自己就手脚麻利地解开安全带,跳起脚来就往屋子里冲,形影匆忙,慌慌张张的。叶浔进屋后去到自己的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花洒的热水淋在身上,她才觉得自己紧张的心情稍微缓和那么一点点,真的是要真枪实弹上阵的时候,才感到害怕,但转念一想,刚才看见电影画面的男女也没觉得痛苦啊,反倒是□□中带着欢快,脸上的表情……是既痛苦又欢愉的,好像是这个样子吧……。 洗着洗着,不觉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她穿衣服时发现自己就拿了一件睡裙,内衣和内裤忘了拿……,幸好睡裙够长也够宽广,也发觉不了什么,就是她自己觉得怪怪的,里面可以什么都没穿。叶浔弯腰驼背地从浴室出来,一出来就被门口的人影吓到,苏木正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湿哒哒地披在肩上,一双眼睛被水汽熏得雾气朦胧,湿漉漉地如同小鹿的眼睛,煞是动人,下巴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儿,正欲往下坠。 叶浔定了定心神,问:“怎么了,是不是我洗太久了。” “恩,刚才在外面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怕你出事就准备过来看看。”哪想到刚站定就看见如此场景,他想不去想某些香艳的场景都难。 噢,她刚在走神了,没注意听:“没事……,就是花洒的声音太大了,盖住了你的声音。你也去洗澡吧,我、我在房间里等你哇。”她羞窘地说完最后一句,撞开他就往房间里跑,奈何脚底打滑,她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扑去,好在苏木眼疾手快,立刻拖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来,叮嘱:“去把拖鞋床上,不要打赤脚了。” 叶浔点点头,挣脱他就冲到房间去,看样子最后还是没有把他的话语听进去,苏木摇头,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套衣服便去了浴室。叶浔则是跑回房间后,抱着双膝窝在床上,心里上到底是紧张的,紧张到她歪着脑袋试图闭上眼睛平缓自己的紧张,到后来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还做了梦,梦境太过恍惚,她不大能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那个人身影很熟悉,而身边则是又传来咔哧咔哧撬锁的身影,她猛地一惊,醒了,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他坐在窗沿上,朦胧的月色将他侧脸轮廓描绘出来,如远山林木,有些遥远,捉摸不透。 她听见他问:“做噩梦了?突然就醒了。” 她嗫嚅:“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你坐在这人多久了。” 也没多久,从她睡着了就一直坐着,盯着她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向窗外,星星缀在遥远天际,闪闪烁烁,也倒映在湖面上,星光闪耀,仿佛触手可及,无风的夜晚,带着一丝暑气,忽然之间,所有的扰人的事情纷沓而至,他没了睡意,索性想了想该如何解决奚城那边的事情,没想到她倒是在这个时间点儿突然醒来。 见他不动,她趿拉着拖鞋走去他身边,晃了晃他的胳膊,他一转身放下腿就拥住她,脑袋埋在她的锁骨处,不说话,像是终于将藏着的疲惫卸下来。 叶浔回拥他,低声问:“是不是家里那边的事情很不好解决,你看起来很累。” 冰凉的唇贴在锁骨处,他轻吮了一下:“接着睡觉去,暂时不想这些事情了,明天再和你说,好不好?” 叶浔点头,那就好。 不过目前两人的姿势……,她还想起来她的睡意里面什么都没穿,而他和她正在紧紧相拥,这真是要命,她的嗓子发干,身体发热,他的唇在锁骨处留恋长久才逐渐往下去,一点一点地摩擦过皮肤,睡衣的肩带都开始慢慢往下滑了,再往下滑……,她可就是什么都露了。 她艰难地出声:“里面没穿衣服……,去床上好不好。” 他低笑一声,如湖面上的蜻蜓点水,带起丝丝涟漪,荡漾开去:“好。” 难熬……洗完澡后他还穿得这么严实,裤子短袖,哪一件都穿得整整齐齐地,反观她现在躺在床上,脸色肯定是红得不像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睡意……其实和没穿没多大的区别。他反手撸起袖子,往上一拽,脱了下来,露出精瘦的上本身,她咽下口水,盯着他的没穿衣服的上半生发愣,舍不得移开视线,可是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从腹肌滑到下面……,下面还穿着裤子……。 霎时,她扭过头,不再去看他,怕越看越忍不住,真是一种煎熬。 “叶浔。”他突然喊她。 叶浔低应了一声,还是不坑再多看他一眼,他想笑,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你来。” 来什么来……解皮带这种事情,自己做就好了,心里是这么想,她还是抬手去解皮带,可是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她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很紧张吗?” 第一次做这个事情……能不紧张吗。 他低笑:“我也紧张。” 叶浔喃喃:“你紧张什么,男人在这方面不是本能吗……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我还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形容成猪的。” 她被噎着,这不是为了理解起来更方便才这么形容的吗,他还取笑。不过这样她到不那么紧张了,终于将皮带解开了……,简直就是完成了一项巨大的工程,不容易。 他将她的睡衣彻底褪去,一双眸子定格在她的身躯上,良久,他才挪开眼:“如果疼的话,就告诉我,我停下来。” 叶浔哼唧:“这种事情一旦开始,还听得下来吗。” 他的身体覆上她的,暖热的气息在周围飘荡,他的唇印在她的额上,眉眼上:“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哼哼唧唧没完,还没进去,她就开始嚷嚷:“不行……疼。”眼角都似乎有泪水出来,泪汪汪地瞧着他。 苏木无奈:“停下来?” 她又说:“好像又没那么疼了,继续吧。”说完她咬紧牙关,一脸决绝,像是要上断头台似的。 他叹口气,她今晚注定是要折磨他了。 她听见他的叹气,小手摸了摸他的脸,满是汗,又心疼又不满的:“真的不疼了,要不然速战速决吧?” 苏木抬眸,好笑:“速战速决?我觉得不堵住你的嘴,你肯定不会让我好过。” 一室的春光旖旎,叶浔的哼唧呜咽都吞回肚子里,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只有在后来他猛地冲刺,她不由得□□了一声,过后觉得有些疼意外,其他的……都是苏木在自己耳边克制的喘息声。 第45章 悠悠转醒,叶浔第一反应就是伸胳膊摸向身边的人,扑了个空,她冷不丁拥着薄被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四处逡巡,没见到他的人影,视线最终落在放在床尾折叠整齐的衣服上,她陡地想起昨天的睡裙,恩,已经成为一块破布了,去想已经不知所踪了,大概是被苏木处理掉了。 脸上不禁又开始出现红晕,好好的睡裙说没就没。 她随手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壁钟,还不到七点,屋外的阳光已是大盛,拼命地从窗帘的缝隙处挤进来,落下一线光亮。身上的疲软酸痛还在,她勉强抬抬脚趾将床尾的衣服勾过来,将将穿好,他就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药膏,叶浔瞅了眼药膏上的字,脸烫耳烧,还没待他走近,她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来,瓮声瓮气地说:“我自己来。” 昨晚好像做的太激烈了点儿,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她完全就像是砧板上的一条鱼,初始的时候还能蹦跶几下,后头就完全没气力了,就差差点儿昏睡过去。 他微微抬眉梢,不说话,径直走到床边,双手从她的腰下穿过,打横抱起她,随即往浴室的方向走。 叶浔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有气无力:“没力气了。” 苏木面不改色,将她扒光了,丢进浴缸里,打开热水,温度适宜的水激到身上,叶浔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是哦,昨晚两人在床上耳鬓厮磨一番后,她都没去洗澡,直接就睡了,太累了。转眼,她去看苏木,衣衫完完整整的,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青枣味儿的,熟悉的好闻的味道。 “我自己来洗……”虽说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可是洗澡这种事情,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即使昨晚两人已经坦诚相见了,不过,要是换过来,她给他洗澡的话,她倒是愿意看的,他的身材她百看不厌。 “恩,那你洗,我看着。”他认真地回答。 叶浔傻了眼,她洗澡他看着,她苦笑不得,嘟囔:“没力气……你来吧。” 苏木倚在门口,双手抱肩,眉眼全都舒展开来:“洗完澡,再去上药,疼得厉害吗?” 她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见:“有那么一点点。” 他取下毛巾,沐浴露,还有洗发水,将她转了身,光滑如玉的背面朝自己,背上又几处红痕,昨晚贪欢留下的印记,他笑了笑自己,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惊觉自己就像是个毛头小子,第一次尝到甜头,接下来的完全都控制不住,只想要更多,大概是只有遇上她了,才会成这个样子。他将她转了个身,视线落在脖子处,突出显眼的吻痕,想遮都遮不住,顿地,毛巾擦过的胸前,往下滑了去,动作轻轻柔柔的,叶浔哪里忍受得了这种折磨,一边打着颤一般感受着热水在周围流动,她抓住他的还要下去的手,说话简直像是快要哭出来:“这个就真的我自己来吧……” 她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感觉犹如上战场扛着机关枪打敌人一样,其实心里是害怕得要命,可是面上还是要保持镇定的,可是她真的维持不了了,这种旖旎的场景,难熬。 “好。”他压抑地从嗓子里压出一个字。 放下物品,他脚下略显慌张地走出去,只怕再不走,场面又控制不住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尤其是有过第一次,接下来脑子里想着就是第二次,第三次……太多,怎么像是越活越回去了呢。 叶浔松了口气,迅速洗漱完,药膏啥的上好,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将床上的床单被罩还有以前的衣服通通扔进洗衣机里,房间的窗户都打开通风散气,又给自己整出了一身汗,才趿拉这脱下下楼去找苏木,他正在厨房里弄早餐,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精致的小菜,瞧着就食欲打开,叶浔不禁暗搓搓地用手拿了一根粉条塞进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洗手了吗?”他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随后走到她身旁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笑吟吟地答:“洗了洗了。好多菜,看起来好好吃。” “头发还是湿的?你去储物室里把吹风机拿过来,我给你吹。”他蹙了下眉头,怎么说了老是不听,她也愈发活得像个孩子了。 - 吹风机呜呜呜的声音在头顶刮过,叶浔坐在落地窗前,舒服得眯着眼。想,这就是人间烟火里最俗世的气息,再平凡不过的生活,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是再普通的日子都有闪光点,都能在某一个瞬间找到感动的契合点,譬如此刻,湖光水色,湖面上微微掀起波澜,带动着金色的光芒也闪耀着,行人甚少的柏油路上,连空气都尤为清新好闻,阳光透过树杈在地面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光斑隐隐约约还在动,像是随时都会破茧而出的蝴蝶,在下一刻就能展翅飞走。 她抬头,望了眼挂在床边的衣服,大大小小不同的衣服,床单、短袖、衬衫,挂在一起,阳光落在上面,泛出洁白的光,微风拂过,衣摆也随之飘动,她的衣服和他袖口贴在一起,满满的都是温馨,她不由自主地扭头拉着他的衬衫领子,凑上前去,贴上他的唇。 只是片霎,她便离开,随即撒开脚丫子跑,苏木拿着吹风机,看着她的方向,两边的酒窝深深凝住,眼眸里都是她的影子。心里原本想着今天就去奚城过去一趟的心思,现在彻底是没了,相处得越多,就愈发舍不得离开她了,只恨不能每天都将她带在身边,黏在一起也好,他如何都不嫌腻。 两人吃饭正吃得欢,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叶浔懒得动,都没看一眼门那边的方向,继续端着碗专心吃饭。 苏木走至玄关,从猫眼里看了眼来人,陌生男人,不认识。 来人不死心地继续按门铃,脸上开始出现烦躁不耐,苏木虽心起疑心,还是礼貌地开了门,他个高,最起码高出来人两个头,俯视着他,淡漠地发问:“请问你找谁?” 来人立马接退口而出:“你是谁?” 苏木皱眉,不语。 来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即改口:“我是叶浔的同事,额,找她有点儿事。” 叶浔见苏木那么久还没回来,只好下桌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她手里还拿着筷子,满嘴油星子,见到来人,不无惊讶:“于老师,你找我?” 于林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青紫色的一道吻痕,可见用力之深,像是要课上专属的印记,这样的状况,再傻于林也看得出面前二人的关系,他挠着脑袋,尴尬:“叶老师,还以为你一个人在家,预备说是找你一起出去旅行,学校的认识的老师们最近组织的一个假期活动,我就准备喊上你来着。” 叶浔摆摆手:“抱歉,我不去了,麻烦你跑我这里一趟了。” 她的语气不大好,因为她住的地方除了该知道的几个人知道以外,没和其他人讲过,尤其还是一个新上任只认识了几天的班主任,他为什么会知道,还特意跑这地方来,这个于林是特意查了她的消息还是怎么样,获得了她住所的地方,想到这一点,叶浔对他实在无任何好感,除了感觉于林这人给她一种熟悉感,以前认识的人?同事或者同学?总之是认识的。 于林忙不迭点头:“恩恩,没问题,下次有机会再参加。”说完逃之夭夭,步伐匆忙。 突如其来的打断,也没太影响两人吃饭的心情,就是在吃饭时,苏木问了问:“同事?” “算是吧,新来的班主任,不熟悉,而且觉得很奇怪。”她咬着筷子,说得模糊。 他回想了一下,确实奇怪,在猫眼里见到那个于林,神情激动,还带着小小的得意,脸上带着的笑容还有点儿扭曲,收不住,那笑容都歪斜了,一双眼眸阴郁暗沉,即使努力控制也隐藏不住。 “以后不要和这个人来往。”他叮嘱她。 叶浔点头,大脑还在继续搜索有关于林这个人的回忆,陡地,脑子闪过一道光,太快,她没能抓住:“差一点儿就能想起来了。” “嗯?” “就是这个于林,我认识他,以前,可就是忘了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以前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脑袋被拍了一下,她回神,看他,瘪嘴:“打我干什么。” “专心吃饭,无关系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 噢,老老实实地吃饭吧。 苏木却是吃不下,喝了几口粥,开始凝神思考,这个于林的出现,很奇怪,他现在是彻底地想走也是走不了了,不能放任她的安危不管。 这样一来也好,多出些时日与她温存,反正他也不想离开。 第46章 怕她无聊,洗刷好碗具,苏木问她:“钓鱼吗?” 叶浔一愣,想起刚搬进这屋里来的时候,是在后门那里见过的钓鱼竿,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板凳,专门供人坐的,她来了兴趣:“我不钓鱼,就坐在旁边看你。” 我不钓鱼,专门钓你。 出了后门,没想到清晨在岸边钓鱼的人还挺多,个个都带着帽子,架着亮晶晶的墨镜,手里拿着撑杆,嘴唇抿成一道水平线,像是真的在干极其重要的事情,严肃正经得不像话。倒是有鱼上钩的时候,才闹腾一下,他们将注意力放在钓上来鱼的人身上,高呼运势不错,一上来就是赶着好的鱼,今天出门肯跟会遇见个好姑娘,那人摘了墨镜,只是笑,不答话,将鱼放进了桶里,又接着下一轮。 叶浔乐了乐,没想到钓鱼还能有着乐趣,从前抽空在家也不是没掉过鱼,还是大冬天的叶穆言死活将她从被窝里拿出来,带着她去冰冻的河边上钓鱼,造出一个小洞,就那样将鱼钩放进小洞里,两个人蹲在旁边,等着鱼上钩,到最后鱼是上钩了,她和叶穆言也是冻得够呛,回去就被奶奶大骂了一顿,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从前时光真好,至少叶穆言作为哥哥,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了,变化这么大。 想起这个,她都想到叶穆言近乎好几个都没来打电话联系了,她也忘了去问他消息,估计她打了他也不会接,那个人高傲的要死,现在碰上了什么难题也不会说,最多就是让她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好起来一切就都变了。 “想什么呢?”苏木拿鱼竿作势抡她。 “想到我哥了,好久没联系了。”她诚实答,顿了顿,她话锋一转,“苏木,你呢?奚城那边出什么事儿呢?” 苏木将装好了鱼饵的鱼竿递给她,自己转身回头去弄另一根:“婚事。” 叶浔吓一跳,手中的鱼竿都掉了下来,“你的?” 他好整以暇,轻描淡写:“我的,父母操办的。” 沉默,她的大脑当机,这又是什么一回事?他什么时候有婚事了,这个消息不亚于一颗手榴弹的威力,他一扔过来,她都跑不了,定在那里,被炸得稀里糊涂。 “你说清楚,是不是在吓我。”她捡起地上的鱼竿,不由分说就去抡他。 苏木脸上的表情松了松,放缓了身影:“叶浔,对不起,我没吓你。这是我最近正在解决的事情,其实这更像是一场无厘头的戏剧。” 两个家族间的联姻,并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估计现在苏家已经是放出消息了,哗众取宠,为了博取噱头。更可笑的是不过是个小时的娃娃亲,他们竟然死咬着不放,看得这么重,并且趁着他不知晓的情况下,暗地里操办着接下里的程序吧。 她瞠目结舌:“闹剧?” 他有条不紊地同她讲,尽量精简语言,叶浔一边不住的点头,不住的摇头,听到最后头有点儿大,也觉得好笑,不过是一个小时候的娃娃亲,不过两家估计早就是又联姻结成亲家的意思,这其中有什么好处,叶浔没有意向去深究这些,大家族里的事情,终究是难搞懂的。不过从他的语言里,倒还是能听出来点儿其它的东西,譬如那个叫舒婉玉的女人,一定喜欢苏木,如今像苏木这样根正苗红的人不多了,更何况还是隔壁邻居,俗话说兔子压倒窝边草,干嘛不吃掉。 她有些吃味儿:“那你想好了怎么解决?” “过几天,直接上门拜访,谈判。”不论如何,都要解决掉这件事情。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肯去?” “我为什么不去?去给你增加气势去。”顺便也告诉别人,苏木的目前的女人是叫叶浔,将来两个人还要结婚生孩子的,别人可分不开他们,再不然那人还不同意,她当场就冷脸,然后将结婚证甩出来丢在桌上,看,我已经和苏木结婚了。 想到这里……她忍俊不禁,哧哧笑。 “想到什么了,笑那么傻。”苏木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谁知叶浔一跺脚,喊:“鱼、鱼上钩了。” 他的那根钩下的浮标正上上下下窜动着,鱼竿都折弯了腰,苏木朝前走了几步开始收鱼线。叶浔则是坐在自己原来的小板凳上,望着自己一一动不动地浮标,干瞪眼。 鱼被扔进桶里,叶浔凑过去瞧,伸出手戳了戳鱼身,没想到是一条鲫鱼,块头中等,在鱼桶里正瞎乱蹦跶着,试图跳出来,良久无果,也就干脆不动了,在桶里装死。 她乐了,没想到这鱼还这么有趣:“苏木,它装死。” 话说完,她的竿儿就剧烈晃动着,不得了,感觉像是一条大鱼上钩,她想都没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拿出鱼竿,使劲儿往上提,提了半晌,出来的是……一堆水草。 叶浔:“……” 苏木忍住笑意,知会她:“拿过来,我来重新装上鱼饵,看你刚才乐的。” 她嘟囔:“还以为是条大鱼,能不乐吗。” 中午的日光猛烈,照得人热的同时还昏昏欲睡,叶浔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忽地,脖子就往后仰,作势要向后仰道,苏木丢下鱼竿儿,及时接住她,捏了捏她的脸:“多睡会儿,晚饭多吃点。” 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刚迈出一步,就发现不对,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刻在他和叶浔的身上,还带着愤怒,苏木余光扫了扫,了然,那个叫于林的怪异男人在柏油路上,眼神时不时地望着看,目标很明确,看的是叶浔。 一个想法冒出来,他将叶浔放进卧室里,自己则出门走到不远处最后转了个弯,人影消失不见。 呼,于林长叹口气,目光阴森,势在必得,气顺好了,他鼓了鼓胸膛,昂首阔步走向那栋房子,眼里嘴上都是笑。 到了门口,小卡子插入钥匙孔,拧了几圈,咔哒,门开了。 他走进门去,走得急,连门都忘了关,直奔楼上的卧室而去。 苏木早就在房间守株待兔,他特意从隔壁家的后院翻院墙进入自家后院,然后在叶浔的卧室的门口等着于林来,没想到不过片刻钟的功夫,这个于林就进来了,本事还不小,苏木的脸色很不好。 上楼的声音嗒嗒嗒,急促响亮,迫不及待,这个人的心情很狂躁,至少目前可以判断。嘴里好像还嘀咕些什么,模模糊糊,听不清,他暴躁地撞开门,罔顾在场的苏木,大喊:“叶浔。” 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 叶浔被这一大嗓门震醒,叶浔打了个激灵,醒了,同时也知道那个于林是谁了,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里,她做梦居然回忆道以前在安市的事情,这个于林原名不叫于林,叫章历城,在安市和她在同一所学校任教,不过并不在同一年纪,她教初三,他带初一的学生,当时章历城还有绰号,叫章秋水,见到稍微有姿色点的女人就喜欢明着眼送秋波,她刚一进去,被分到化学组,那天全年级老师开会,章历城一下子就看上了她,每天纠缠不休,甚至到办公室里来故意谄媚地说:“叶子,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明天我就和我妻子离婚,我们俩领证去。” 叶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当场就泼了他一脸水,骂:“你的脸该洗洗了,太脏了,那张嘴也是。” 章历城也不生气,苦情至极:“叶子,就算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我活该。” 记忆深刻的一幕,那一刻她的心情真是犹如吃了一只苍蝇,恶心到要命,但是偏偏说什么,这个章秋水演得惟妙惟肖,反倒让周围的人相信她是真的做插足别人家庭了,章历城做人做到这种地步,也是绝了,就没见过比他更贱的人。现在想起来,她都还心有余悸。 还有,后来她是怎么摆脱章秋水来着的……,记起来了,她当时说的是有男朋友了,他哪里肯相信,可是还没来得验证,他就被丢去了重点班级,每天过着紧张的日子,而她则是被发配到了祝镇,章秋水这个人早就抛后脑勺去了。 现在跑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证实。 想想她的鸡皮疙瘩又要起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章秋水为了换一张脸,居然跑去整容了,可是那双猥琐的眼睛,改变不了什么。 叶浔嫌恶地看了眼章秋水:“你现在整的这张脸真是和你本人违和,浪费。” 章秋水气得浑身发抖:“叶浔,我可是真的爱你,我和我老婆离婚了,然后特地来这里找你的,你要和我在一起。” “……” “……” 叶浔无言以对,冷着一张脸,苏木也是,这样让章秋水很不满,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外砸,还疯狂地大吼大叫,抓着头发。 苏木将她身后,急忙讲:“再等一会儿,应该很快就到了。” 双方僵持了半天,屋外突然想起乌拉乌拉的声音,车顶上红蓝相间的灯光闪烁着,苏木趁他分神的时候,猛地跨步上前,脚用力地踢向章秋水的膝盖窝,将他的双手扣在身后。 章秋水吃痛,倒地跪下。 适时,警察进屋,拿着手铐直接就给拷上:“跟我到警局去一趟,你意图行凶。” 章秋水啊啊啊了几声,终是没讲出口,被带了出去。剩下在屋子里的人,如释重负,坐在床上。 叶浔的脑袋发疼,又是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她仰头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下,闷闷地说:“还好你在这里。”要是没有你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木同样也倒下,揽过她,讲:“这种人,你当初怎么不彻底解决。” 叶浔露出脸来,咬牙切齿:“人至贱,则无敌,他是极品。” “现在极品解决了。嗯?” 笑而不语,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她等待的,就是做苏木的媳妇儿啦。 过了好久,他欺身上前,压在她身上,问了句。 “要个孩子,怎么样?” 第47章 啊,她盯着天花板发呆好半天,半晌没能拽回思绪,眼神一直随着那倒映在天花板上金色的水波看,心神也一直随着它晃呀晃呀,跟坐船似的,行驶在水中央,小船悠悠地荡着,她坐在船的一头,也跟着一起晃,眼前发晕,山川水色也一并摇摇晃晃,一切都不大真实。 她张了张嘴,再次发出一个单音字节“啊。”嚯地,她拿起床头上的书,盖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她空出的手则是去找他的手,终于寻到,她伸出食指,指腹在他的掌心里一遍又一遍摩擦,像是在写字,又像是在表达不安,各种情绪纷杂而至。 他拿下书,丢在一边:“想结婚,和你。” 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她慢吞吞地回:“我也想。” 他:“还想到以后的日子,我们的孩子。喜欢孩子吗” 她喉咙管里呜咽一声,喜欢。再说了她还是个做老师的,同龄的女老师里就剩下她还没有结婚了,别人老师来学校里上班有时候都带着孩子,她有时候也会艳羡一下,想着要是有个自己的女儿该多好,性子温柔讨巧,而她要教给她很多东西,她不必深究去懂,只要知道就好,也不需要小时候就门门学科都好,小孩子当过该有的童年时光,让她自由随性的长大,还有很多,想到那些都很高兴,但那个时候是在苏木出现之前,她时不时地想着未来的日子里出现的场景,而现在这个想法,可能在不久后,马上就能实现了。 他翻过身,平躺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拉进来,手放进她的衣服下,摸着平坦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好像现在就有了,叶浔怕痒,这样一模,里面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泪花都在眼眶里打转。 “我怕痒。”她边笑边说着。 他松了手,手滑到胸前,预备去接内衣扣。 叶浔语笑未了:“扣子这次在后面。” 惩罚性的,他的手在她的腰上轻轻拧了一把,叶浔就跟条鱼似的,直往他的怀里钻,脑袋也埋进他的胸膛里,手搂着他的脖子,“我真的怕痒,你在来我又忍不住笑场了。” 苏木没吭声了,继续在薄薄的空调被里摸索着,终于解开所有束缚,他不知餍足,吃掉了她好多次。等她再次撑着脑袋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肚子里也空空的,又饿又累,还想睡。况且一觉醒来,枕边的人又不见了,她寻思着他是做饭去了,打着哈欠将门打开,就听见楼下有人在讲电话,语气不详。 没讲几句话,电话就挂断了,她都还没能听到什么,抓抓脑袋,她窝在沙发里抱着公仔,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在他身上转,好久分钟过去了,苏木老实交待:“母亲打来的电话。” 一口鲫鱼汤下嘴,烫着了,“催你了?” 苏木将自己面前温度适中的鱼汤给她:“喝这个,大碗里面的烫。不是催促,她来这边了。” 喝得太急,这回是呛着嗓子了,叶浔抽过纸巾,连连咳嗽好几下,“伯母来了?来看你。” “舒婉玉明天过来,母亲让我带她到处逛逛。” 噢,说白了就是让两人多些相处时间,增进一下感情,说不定还能有个发展起来的苗头。她吃得有滋有味,吃完擦擦嘴,笑着看苏木,现在呢,怎么办呢,去接青梅过来吗? 苏木收拾碗,低头笑:“不用理会,我等会通知一下,让她不用来了。我明天过去,了解事情。” “回苏家去?”顿了顿,她又后悔,“我还是不陪你去了,在这里等你消息吧,去了那边反倒给你添麻烦怎么办。”即使没听他形容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样的,可她直觉都是狠角色,真去了恐怕她是会带着委屈回来。 他也是这么想的,点头,柔和地说:“上去睡吧。” - 凌晨六点,达到奚城。 空气闷热潮湿,风纹丝不动,走几步路身上就汗如雨下,鼻尖上都渗出汗珠,热气恨不得钻进骨头里,游走在四肢百骸,这天气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苏木下飞机后,直接去了舒家,几个大人见是他来了,惊奇:“这么早就回来了,吃过早餐的没?要不……” 他一带而过:“不用了,伯父,晚上抽空来我家吃个饭,有时间吗?” 还以为是特意要谈谈某些事情,高兴得不得了,两个大人连连称好,笑得灿烂。晚上当然有空,恰好苏致诚下午也出院了,今天晚上一起吃一餐饭,倒也挺好的,庆祝身体康复。 苏木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舒婉玉这才急忙梳妆打扮好从楼上奔了下来,拦住他:“陪我走走吧,我想和你说说话。就耽误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他停住脚步,没回过头去看她,径直往前走,丢去一句:“去水库边上吧。” 舒婉玉咬唇,眼眸闪动,楚楚动人:“好。” 水库离着院子的地方不远,慢慢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舒婉玉记得以前她特喜欢扯着他一起到水库这边来抓鱼,两裤脚往上一撸,到膝盖以上,露出两条洗白洗白的腿,一深一浅就站在边沿处,往前了就不敢再去了,怕谁太深,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再说当时上初中那会儿,被警告得最多,就是不许到水库去玩,怕发生意外,失足落水,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可她那时调皮,非不听话,下午一放学不由分说就拉着苏木去水困玩,当然还有周童呀,顾楷之也在,那时候四个人是出了名的□□,不过当时情况可怕在场的人吓坏了,她掉深水区域去了,挣扎了好半天无果,眼看着就要往下沉,好算苏木会游泳,及时地跳下水将她救了上来,适时又碰上两家的大人过来找孩子,一看见这状况,劈头盖脸就开始骂苏木,苏木也不吭声,什么都不说,连表情都没有,听完他们的责骂,就一个人默默地回去了。 因为这件事,舒婉玉都自责了好久,没能及时的说出来,事后补上,也是于事无补了,他其实压根儿就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她的好他从来都漠视。 舒婉玉蹲下来鞠了一捧水,凉凉的水透过指缝,最终消失殆尽:“真怀念读书的时候,总是能和你在一起,不过你好像都无所谓。” 苏木站着,背对着光,他的面容开始模糊不清,只听见他浅声淡音地讲:“舒婉玉,人不能怀念过去,应该放远了眼光看向未来,我不是你的良人,你也别浪费光阴在我身上,好吗?” 她开始哽咽:“可是已经浪费很多了,不是吗,一直追逐着你的身影,想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赶上你,与你并肩。”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等到我长成你喜欢的样子,我们就真真正正在一起了。 时光一去难复回,他从前到现在都是个优秀的人,优秀到让人望尘莫及,她都忘记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总是盯着他的背影发呆,从别人和父母的口中得知他的光辉事迹,从来不是从他的嘴里说出一星半点,他很吝啬言语,在家的时候很好说话,听得到最多的都是苏父苏母严厉的管教声,她甚至偷偷地笑,他心里其实很伤心的吧,可是他的那张脸上毫无波澜,风平浪静,找不到裂痕,更像是一台机器。 直到上了大学,他没读几年,因为优异的成绩被国外的学校选中,他都没告知家里人,暗地里飞去了,一去就是好几年,再也没回过苏家,后来有回来过,不过是例行公事般,送了点补药和补品,随即又走了,直到最近的几年里,听说他好像是在一个地方落定了,开了一个小诊所,安心地工作了几年。 苏木啊,她追上他的脚步。 “小婉。” 他有多久没有喊过她的小名了。 “我现在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但是对苏家,对这个院子的人能付出的感情已经很少了,我不能娶你,更不可能喜欢你。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有爱的人,就在身边。过些时日,就打算领证了。” 他说得简单,她听得一愣,她?爱的人。 她笑得苦涩,前几天还幻想着能和他在一起,还有什么结婚,可是这一席话停下来,当初的希冀就消失了大半,甚至连苏母拉着她的手笑说不用怕,你们还有以前定过娃娃亲的,哦,还有,她挺他爸说私下里两家人其实已经给她和他定了婚了,就是差两人同意而已,所有的这些统统在记忆销退,她什么都不去想了。 只想到故人说的话:齐大非偶。 用在她和苏木的身上正合适,散了吧,就这样吧,等着晚饭公开就行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她挥了挥手上的水,直身,站起来总比蹲着要好受很多,就好像眼泪都能憋回去去了,她不再去看他,也不敢看他。日影稀疏,开始起风了,空气中的闷热好算降了些,她脱下脚上穿着的高跟鞋,白嫩的脚丫尚不能适应硌人石子儿,被硌得生疼,她颤颤巍巍地走到离他远了些的地方,对着他挥手。 微风将她声音吹散在空气里,苏木眯眼,听见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带着狡黠,带着最后的一丝挣扎,就好像慢慢被乌云遮盖了的天空,开始显出沉重的铅灰色。 “苏木,你猜,我会不会跳下去。” 第48章 时间有片霎的静止,周遭沉闷的空气里,呼呼呼,风刮过的声音,她端详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盯着他的每一表情,连最细枝末节的动作,她都不放过。 然而他只是轻蹙眉头,嗓音微沉:“不会。” 脚点在水面,凉意涌上心头,她别过头看向水面,风吹皱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向着更远的地方传播开来,她暗自敛眸,调整好情绪,勉强说:“刚和你开玩笑呢,我又不傻,失去一个人又不是丢失了整个世界,你还没重要到我想不开,生命那么宝贵,好好珍惜才是。” 说完后,她就走开,走得很急很快,多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看见他。离得远了,他在她的身后,她才开始簌簌掉眼泪,眼泪决堤,痛着天空的雨一同落下,她只好走得更快更急,怕忍不住会放声嚎啕大哭。 走到家门口,她低头捂着脸,不顾全身湿透和佣人们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以及想要上前安抚她的管家,她撞开人群,就往自己的卧室里跑去,扑倒在床上,咬着棉被的一角,呜呜呜,闷声大哭,眼泪都像是要哭干涸。眼前发黑,天昏地暗,她终于哭累了,歪头就睡了过去。 梁雪琪原本是在书房安静地看书,挺逗客厅里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本,出门查看,见管家一脸担忧地望着楼上的房间,遂问:“小婉这么快就和苏木聊完了?怎么不多出去逛逛。” 管家颇是郁郁地讲:“小姐刚才哭着进门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 梁雪琪惊愕,没顾上和管家说话,就急匆匆地踏着高跟鞋上楼去。敲了几下门,没反应,她只好拧开房门,入目的就是她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睡觉的模样。 “小婉,睡了没?”梁雪琪小声地喊了喊,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她的一边,梁雪琪瞧见,压下心中的心疼,推搡着她,将她摇醒,“不哭啊,哭得这么厉害,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家小婉不漂亮了。” 终究是被弄醒了,舒婉玉睁开,也就只能露出一条细缝:“妈,你过来干什么。” “妈来看看你,是不是苏木欺负你了,哭成这模样,看着我都心疼。” 舒婉玉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讲:“不是他,就是见面和他聊了聊过去的事情,有些怀念和感伤,然后就没出息的哭了,想着过去可好了,你说是不是?” 她笑嘻嘻地抱住梁雪琪,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吸了吸鼻涕,惹得梁雪琪连忙推开她:“像什么样子,自己去拿纸巾擤鼻涕去,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流鼻涕就往回吸。” 舒婉玉又不死心地黏上去,抱紧梁雪琪,佯装嬉皮笑脸:“女儿向妈妈撒娇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那么久没见到我,就不想我对您撒撒娇什么的啊,如果不喜欢按我下次就投入爸的怀里了。” 梁雪琪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笑:“就你会耍嘴皮子,家里人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赶紧去拿冰块敷一敷,晚上还要去苏家吃饭呢,记得打扮漂亮点,多和苏木说说话。” 舒婉玉连连点头,好好好,是的,母上大人,一切听从你的指示。 蒙混过关,梁雪琪终于走了,她又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眼开外面越来越暗沉的天色,雨滴噼里啪啦敲击在窗户上,和今天的晚上即将到来的晚餐挺应景的。 - 三十几道菜摆在圆桌上,每道菜都精致好卡,香气浓郁,头顶的上的水晶吊灯打下暖橙色的光,给菜的颜色更是添加了些许韵味,同时也将气氛衬得温馨,可是温馨美好的气氛不过在几秒后被打破,场面陷入僵局,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苏木穿得随意,就是日常穿的短袖黑裤,在一干精心打扮过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面前碗筷动都没动,就连一口白水都没碰过,谁也不看,他等着他们吃上几口菜后,才不疾不徐地说:“舒伯父,我和小婉的婚约并不能作数,我也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 周围安静得针落可闻,舒婉玉低头看不见面色,苏父苏母正在对着苏木怒目而视,舒伯父也隐约游走在爆发的边缘处,只差一个索引,一个字就可以将其点燃,怒火直冲而上。 “爸,我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俏皮的女声率先开口,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舒婉玉的没事儿一样,夹起一块梅菜扣肉,扔进嘴里,肉香入味,肉质上好,她连连叫好:“本来我也是想说这件事的,别拿老一辈的思想来忽悠我,什么娃娃亲什么先前就有婚约了啊,我和他可都不知道,你们这样算是绑架婚姻了,我不乐意。”说到后来她拍桌,煞有介事地指着苏木,“你说是不是?” 她在帮他,苏木的眼神望着她,捉摸不透,但仍旧点头。 舒父一下傻了眼,不对呀,明明自己的女儿一直都对苏木这小子很上心的,怎么说变就变,他不能理解。倒是身旁的梁雪琪怀疑地盯着舒婉玉,眼神上上下下探寻着,企图找出来破绽。 她清了清嗓子,小声斥责舒婉玉:“你坐下,安静地坐着。” 舒婉玉见好就收,对着梁雪琪眯了眯眼,老实地缩在一边,静观餐桌上的暗流涌动,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盘算,其实经过刚才那么一番说辞,她这边已经是没话说呢么问题了,爸妈都疼爱她,由着她的性子来,他们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其实是可有可无的,现在她说明白了,那自然不会强迫她了。 这样的一场对话下来,苏致诚还什么都没说,对面的人就已经起桌离身,挥手说着既然都是这样的,那就算了吧,当这件事情没有过,话说我也不想女儿这么早嫁出去,还在学校多读几年书,当个学生多好,所以就散了吧,各人以后自寻良人就是了,老苏啊,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直接挑明说清好办事…… 余下还有的话,被隔绝在门外,苏致诚也懒得去听,刚才没吃饭,现在这会儿饿得胃又疼起来了,他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讲:“随了你的意,没了,现在高兴了?” 江梅也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她很喜欢舒婉玉,读书多见识多,身上的气质又好,门当户对,挺好的事,非得搅黄了,“看把你爸气得,我都要气出毛病了。” 苏木如无其事,倒了杯热茶给苏致诚递过去,“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自己决定。你们可以提出意见,但是不能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再次摆明了话,江梅在一旁如闻耳边风,仍旧叽叽喳喳,苏致诚则是沉默地借过他递过来的热茶,热茶入胃,难受小了一些,就连气焰也都消失了大半,仿佛刚刚吹起来的气球在下一秒你却发现他漏气了。 苏逸知想,其实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儿子离开苏家后,他就开始渐渐意识到有些事情做错了,可是过去不能弥补,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回不来,所以也就放任他自己去了,不刻意追寻找寻他。 这次让他回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人老了,这个身体吧,也就慢慢生锈了,快要坏了,他怕熬不住,再者,也是希望儿子能早些成家立日,至少能让他看到吧,于是在强制性地弄了这门婚事,假借某些说词,让苏木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希望儿子不要怪罪他。 “去做你的事儿吧,别在我面前站着了,看着我就胃疼得更厉害。”他说话不客气,开始赶苏木上楼。 苏木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走去,等到人影看不见了,苏致诚才将额头上渗出的喊擦了擦,顺带吩咐还在一旁抱怨的江梅:“帮我把药拿过来,快点!” 声音苍老低沉,语调里有着藏不住的痛苦。 江梅吓了一跳,脸色一白,嘴里念叨着什么,转身就往回走,结果撞到管家身上,她一把抓住管家,急切地问,眼珠有些充血:“老爷子的药呢?放哪里去了,赶紧去给我拿过来!快!” 管家也紧张,“老爷又开始疼了?我马上就去拿药,等会儿,等会儿就好。” 两个人都是跌跌撞撞,匆匆忙忙,等药备好,温水也弄好了,走去苏致诚身边,之间苏致诚身边多了道影子,正坐在苏致诚的旁边,两人正在平和地聊着天,而苏致诚看起来就像是没事儿一样,掩藏得很好,几乎看不出来,除了手脚背后全是冷汗,胃里的翻江倒海愈发厉害。 他控制不住地脸部抽搐了一下,手掌也紧紧捂着腹部。 咣当,一声闷响,苏致诚倒了下去。 而苏木,眼中的平和在那刹那碎掉,他尽量稳住声线,但是音量有些控制不住: “还愣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另外,母亲,你是不是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9章 病人正在进行救治,家属只能在病区外等候。江梅在苏木面前转着圈儿,走过来走过去,晃得人眼花,嘴里念念叨叨,“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周边充斥着都是她的声音,焦躁、愤怒、不安,苏木心生厌烦,眼风也冷得紧,偏生江梅罔顾他的冷意,仍旧一直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不复从前的稳态淡定。 姜叔在一旁早就看出来苏木的情绪,赶忙上前扶住江梅,劝慰:“夫人,别着急,老爷没什么事儿的,你放心。” 江梅气不打一处来,打掉他的手,脸上的精致面容扭曲,嘴上不饶人:“你走开,我好得很,你知道什么,不知道就别张嘴说,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窝囊。” 被教训得一句话也不说,姜叔真闭上了嘴,退到一旁,神情萎靡,低着头,尽显着丧气。 苏木连多的一眼也不想看见她,他起身走到姜叔旁边,让他先回苏家,或者回自己家,休息一下,姜叔唯唯诺诺地点了,才匆忙离去,背影苍老弯曲。 “不坦白吗?”他抬头,错过她的眼神落在身后急诊室的红灯上,似乎在等待着红灯在下一秒就能熄灭。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听清,带着寒意,让她打了哆嗦,大夏天的还被自己的儿子震慑到,江梅脸上不大好看,整了整表情,组织措辞:“可能是今晚,你爸又沾酒了,老毛病又犯了吧。” “病人家属呢,在哪儿,麻烦过来一下。”脱下皮胶手套,带着口罩的医生站在门口,平静地说道,语中没有感情,是医生所拥有的职业习惯,见多了生离死别,再多出来一个,也觉得无所谓。 江梅立即接话:“我是!” 苏致诚从急诊室被推了出来,满面苍白,毫无血色,江梅的视线黏上去就再也拿不下来,她医生的讲话还没有讲完,人就跑到苏致诚的旁边,握着他的手,焦急地喊:“老苏,没事儿吧。” 病人迅速将江梅拉到一边,并且厉声警告:“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安静睡眠,不要大声喧哗。好吗?” 江梅不知所措,站在一边老泪纵横,捂着脸开始小声啜泣,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家老苏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本来都是可以好好过下去了。 医生和苏木同时投过来目光,医生率先收回目光,对苏木讲:“是这样的,我们有必要告诉你,病人的情况很危险。具体的……” “不要……不要说出来。”她凄厉呐喊,只恨不能将喉咙喊破。丝毫不想听到医生嘴里蹦出来的字眼,字字都是在灼烧着她的心。 医生停顿一下,继续:“病人已经到了胃癌晚期,癌细胞马上就要扩散到胃的三分之二,我们建议尽快治疗,进行切除手术,以免癌细胞再次扩散。” 苏木怔住,医生的话犹如在耳边被放大,且不听循环,胃癌,晚期,三分之二,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回想起童年的时候,苏致诚身强体壮,总是喜欢炫耀自己在抗洪救灾时的光辉事迹,说得一惊一乍,一幕幕像是就在眼前,什么拉着绳索飞度过河,将被困的人员一个个单手抱着在握紧了绳索折回去,每次来来回回都是在对一个人极限的考研,苏木那时候想他是多么厉害强壮的一个人,可是转眼间,人就躺在病床上,一张苍白的脸,脸上都是痛苦,五官都拧在一起,那模样活像是在受酷刑。 苏木知道苏致诚的身体不好,那也是从去年才开始,姜叔通讯来说要买一些进口护肝护肺的药,不过找不到途径,毕竟国内要命真假参半,不如国外来得好,可是从国外进口,需要经过层层把关,程序严格,于是问他有没有办法,他当时一口答应了,接了这趟活,定期的每个月寄送药回去。 可苏致诚的身体状况遭到到这种地步,他不知道。 江梅的情绪稳定了些,恢复了些理智,擦干眼泪,红着眼,“医生哦,没别的办法吗,切掉三分之二的胃,会对以后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按正常的恢复来讲,没什么大问题,平常生活中只要注意饮食清淡,少食多餐,这一条一定要记住。但是也不能排除后续还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 苏木口吻严肃,已做定夺:“那麻烦请尽快安排手术。” 江梅还在犹豫之中,张了张嘴,昂起头想说点儿什么,终是没说出来,她现在的整个人和霜打了的茄子没多大区别,没有精神力气在说话了。 医生将苏木叫到工作室,笔尖在纸上随意一划,签了同意书。 返回到原来的地方,江梅还在,瘫坐在长椅上,还是没能接受这么快做手术的事实。苏木也不想多言,只说了句:“现在可以探视了,十五分钟时间,你不见看看吗?” “看、看看!”她慌慌张张,推开苏木一路跌跌撞撞跑进重症病房。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又跑出来,拉着苏木的手,“你也过来啊,站着干什么,你爸正好醒了。” 苏木的手指动了动,没挣脱她的钳制,跟着她走近病房,站直了身体立在床尾处,俯视着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人半睁着眼,虚弱地笑了笑,猛然间,呕的一声,剧烈呕吐起来,江梅恰好就坐在他的右侧,被吐了一身,满身的嗖臭味,她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呕吐物,恶心感席上心头,她也吐了,一直吐个没完,最后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还在呕。 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江梅最后被人扶着去打点滴去了,而苏木等着护士清理完后,仍旧站在床尾,望着苏致诚,老了,眼角的皱纹横生,皮肤松弛,眼光也没有以前犀利了,带了点昏暗,眼睛的光芒都是那么黯淡。这么细细看来,找出了太多与先前不一样的东西。 苏致诚嘴边的呕吐物还没有擦干净,苏木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随口也问:“怎么不告诉我。” 说话有点儿困难,胃里还在翻腾,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段话:“老了,身体不中用了,各种疾病自然也就来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稍稍缓口气,“其实吧,当初觉得你是意气用事,离开苏家,现在想来,其实你做的对,但我也没什么错,已经给你铺上路一条平坦大道,只要你愿意走,一路光辉,可是你不愿意,不喜欢被人安排,要过自己的人生,走自己路,就算一路上荆棘满地,你还是会,所以啊,这让我们隔阂了这么多年。 现在人老了,觉得也就无所谓了,人死如灯灭,到最后也带不走什么,不如多多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找回一些丢失的东西。” 苏木没说话,将毛巾放在一边,很少能听到苏致诚能如此心平静气的发言了,还是这样的发言,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医生已经在安排手术中了,你这几天就在医院好好住着等待手术,母亲和我每天会来抽空看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病房外的女声恰好穿透空气,直到耳里:“苏伯伯,您、您还好吗。”她喘着粗气,弯腰扶着门,满是担忧。 苏致诚点头,朝着她招手,示意让她坐过来,有些话相对她说。 舒婉玉拍着胸口,一口气顺过来了,她回家后心情有些抑郁,索性就出门在后院逛了逛,恰好碰上正打车回来的姜叔,不大高兴,郁色难掩。她便上前打了一个招呼,问了问去了哪里,姜叔本是不愿意回答,末了,踌躇一番,还是说了医院。她这才顾不上脚下穿着还是拖鞋,就坐车过来了。 苏致诚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婉玉,对不起,今晚让你失望了。” 舒婉玉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她笑得毫不在意,“没有的事,如果真的成了,那就是强扭的瓜了,也没什么用。” 苏木自觉地退出房间,不打扰他们的对话,苏致诚却是拦住他:“你别走,过来听我把话讲完。” 他就站在门口,听着他讲。 “即使你们两个不能结婚,再怎么样也都是邻居,婉玉回来了你就不应该冷着一张脸对她,所以苏木,你呀,多抽出点儿时间多陪陪婉玉,也好算是弥补一些亏欠。” 舒婉玉尴尬,既然决定了不在一起,那最好连见面都免了,以免她胡思乱想,生出些多余的猜测。 她:“不用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国外去了。” 他:“爸,她来了,我去接她。” 异口同声的两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苏木挂掉,随后拿出手机看了看,对方再次发过来一条信息:——我到了机场了。 而半个小时前的消息则是:——苏木、苏木,我还是过来了……很快就要到了。 他的眉头舒展了一下,又皱起来。 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听话,不过,还是很高兴,她能过来。 第50章 发了一个地址过去,叶浔跪坐在地板上,趴在床沿上就睡着了。等睡足了一觉醒来,她已经在床上了,肚子上还搭着一件衣裳,身侧则是熟悉的气息,她一惊,身体微微动了动。 他醒了,撑着脑袋凝望着她。 还没睡好,她又打了哈欠,问:“你怎么进来的。”她定好闹钟说是睡十分钟就醒来的,可是睡过头了,门又被她给锁住了,这人还能怎么进来,她奇怪得要命。 “将身份证,□□还有钱包都抵押在那里了。”若不是这样,他还真没办法进来,前台一直用怀疑地目光打探着他,在他临走之前还问了句,“你和客人是很么关系。” “恩,我老婆。” 前台仍旧不相信,但是这个男人的所有证件都在这里,只好叫来保安,并且还让查询了他的信息,保安无精打采,对着摆出来的一列信息一目十行,好在眼睛里还是落入了那么几个字眼,什么苏家的公子,还要牙医。苏家这奚城还是有名气的,该知道的知道,于是保安挥挥手,放心地让他去了。 叶浔捂着嘴笑,想这一趟进来这真不容易,就差他把自己也抵押在那儿呢。 她眼下的青黑眼圈加重了些,似乎是睡得不怎么好,黑眼圈特备明显,显得她憔悴了些。 他捉住她打哈欠的手,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不是说好等我回来的吗?” 困意好了些,她扣着他的手心,像是挠痒痒,“今天是你生日,怎么能不来。” 说来也是陡然记起来,一早醒来看了眼床头的日历,感觉数字特别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后来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冷水给她冰得,想起来了,那个日期恰好是苏木的生日,她隐约记得他身份证上的一串数字,就算今天不是,也没什么关系,提前过…… “谁和你说的。” 她眯着眼睛,特别骄傲地回:“我就知道,而且记得特别死。” 苏木好笑,阴霾的心情因为她的到来,散去了许多,“身份证的日期写错了,下个月才是。” “……” “提前过,然后下个月再过一次。”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听到这话,叶浔立马起身,也将他拉起来往客厅里带,客厅里玻璃桌上放了一个蛋糕,蛋糕盒子很大,想来是足以够七八个人一起吃的了。 买这么大的一个蛋糕,纯属是好玩,何况他也不爱吃甜食,还是在大半夜的晚上。 打开蛋糕盒子,上面还画着图案,两个牵手的小人。 她想的到挺多。 叶浔又想起来客厅的灯还没关,干脆去催促苏木关灯,她来点蜡烛,高兴地像个小孩子。苏木听话地过去,啪嗒,所有的灯光又熄灭,唯有桌上的的光亮渐渐深起,亮堂堂的黄色,照耀着她的脸,一簇簇烛火倒映在她眸光里,一闪一闪,像是有羽翼在闪动。 她讲:“许愿吧。” 他不为所动,末了,才丢出一句话,“你来。” “不行,你是寿星,你来。” 可是还是没能拗过他,两个人干脆就取消愿望环节了。 壁灯开启,她主动拿着刀叉,小心翼翼地切开蛋糕,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脸上抹了一把,而后若无其事地说:“诺,你的。” 递过去一块蛋糕。 她手里也拿了一块蛋糕,咬了一口,笑得贼兮兮地靠近他的嘴,满嘴奶油糊了他一下巴,最后才贴上他的唇,长驱直入。 她摸着他的脸,还是笑得那么贼兮兮地模样。 他将嘴中的金属硬物吐出来,瞧清楚了它的真身,易拉罐环。 “我本来是买了一对铂金的戒指的,可是在下飞机后就被偷了……,钱包也被顺走了,手里就剩下的钱勉强能住一晚上的酒店和买个蛋糕,买瓶儿汽水,我就只好在酒店附近的商店买了两罐儿汽水。”她挺挺胸,说得理直气壮。可是他的眼神一扫过来,她顿时偃息旗鼓,拿蛋糕挡住自己的脸。 可是好久都不见他有所动静,她忍不住又伸出半个头悄悄望过去,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呢,眼睛里满是笑意,他拿下蛋糕,牵过她的手,而后缓缓地将易拉罐环带上去,“好看。” 叶浔有点儿羞窘,他说得认真又无比柔情,好像面前真的是个价值连城的戒指是的,想到这里,她噗嗤一下,笑出来,顺势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给他戴上,随后两个人的手挨在一起比划,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怪异,可又充满温情,加上壁灯的渲染,温情的气氛像是要溢出来,流淌在房间的每一角落。 两个人静谧无声的吻了好一会儿,叶浔才想起来之前苏木都没接他的电话,于是吃了口蛋糕,又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你刚才是在医院吗?打了好多电话你没接,我猜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老实,他也学着她,在她的脸上贴了一块儿奶油,“恩,在医院。” “严重吗?” “需要进行切除手术,术后好好调养,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呼,那就好,叶浔摸摸他的脸,脸上有些冰,还带着雨水,估计是赶过来地急,直接淋雨了。 “叶浔。”他突然沉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怎了了?我在这里的。” “过几天陪我去医院吧。” 叶浔一惊,心里多半是知道了,他父亲要见她。 她小声说:“你爸要见我啊?” “不想去?” “也不是,就是紧张。” “我在,和你一起。”苏木低头,与她额头相抵,他回忆起前一刻说出了那句“她来了”,苏致诚就眼中就闪过无数的惊讶,在场的舒婉玉也是措手不及,呆愣一瞬,旋即恢复过来,站起身,匆匆忙忙地说了句到时间了,就低着头离开了。 苏致诚惋惜地叹了叹气:“你就非要伤人伤害到这个地步,没让你和婉玉做夫妻,就平常朋友就好,你偏偏说得如此直白,当着我的面,也是要提醒,是吧。” “不要给人错觉和还有希望的可能,这样才是不伤害。” 他的回答让苏致诚哑口无言,他只好挥手,让他走,反正探视的时间也倒了,说了这么多也乏了。 “过几天把她带过来我瞧瞧。” 苏木走出病房,微不可见地颔首。 她鼓起勇气,“好,那让我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比如你妈妈喜欢女孩儿打扮成什么样子,你爸又喜欢怎样的……” 叽里呱啦,她开始滔滔不绝,在他的面前挥手比划,后来忍不住还去房间里脱出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一套又一套衣服,可是衣服没几件,她就失望了,都是一些日常的着装,稀松平常,她都看不下去了,如果是真的要穿去见家长,显得有些太随意了。 “你……就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来。”苏木低头暗自笑。 她嘟囔,“那不行,我要穿好看点儿出去。” 说罢她找出一条短裤,极其短到大腿根,她抿嘴沉吟,这条裤子…还是去年周童送给她的,并且扬言夏天就该是热裤短裙,加上露背装,走出去肯定是吸人眼球。露背装……,她翻了翻,果真还找到了露背装,黑色布料,后背就两根布条,果真是露背装。 不过,她忽然想试一试了。 还没待苏木看清楚她手上拿着的衣着,她转身就欢快地跑向卧室里,而后,她有些无语地看向镜中的自己,这热裤,也是太短了些吧,怎么感觉腿全部都在外面,就只遮住了屁股,还有说好的露背装,前面的的设计也挺性感,v字领,v到胸下面儿去了。 “苏木……”她糯糯地喊。 兀自低头沉吟的苏木抬眸,心里颤了颤,眸色也不断加深,嗓子干痒,“这个,不行。” “我知道,就是穿给你看一看,好看不?” 好看,白皙光滑的长腿都暴露在外面,笔直如柱,腿上也没什么赘肉,恰到好处的美,上半身穿着的纯色的短袖将她的美好掩映在里面儿,可是v领那处却是若隐若现,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太不适合她了,将她姣好的身材展露无疑,勾人诱惑。 叶浔继续说,“这个还是露背的……” 她转过身,给他看,苏木懒得看了,等着她走近,将她按下来坐在沙发上,质问她,“衣服你买的?” “不是,别人送的。” “不准穿出去,就在家里穿。” 叶浔喜滋滋,故意问,“你还没说好不好看。” 苏木没说话,女人都是爱美丽的,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他能理解叶浔现在的心里,说实话,其实真的漂亮,就是露的地方太多了,这一点他不喜欢,还是穿以前朴素的长裙多好,哪哪儿都遮住了,也不用担心着别人回头在她的身上投来太多瞩目的眼光。 实话实说,“漂亮。” 叶浔乐开了花儿,往他身上蹭,“真的。” 苏木笑,直接将她抱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叶浔立刻替了神,搂着他的脖子,好声好气商量,“我没力气,你不是淋了雨吗,快去洗澡,我这就去把衣服换了。” 她可没想到一件衣服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况且她是真没什么力气了,她就吃了那么几口蛋糕,肚子里还瘪着呢。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穿这身衣服在他面前晃悠的时候胆子还挺大,他闷笑,“记住了,下次只准在家里穿这衣服。” 叶浔连连点头,从他的怀抱里跳出来,赶紧地往房间里跑。后背空荡荡的,凉风嗖嗖直往里刮,她立马回头看向苏木的方向,眼里的□□骇人。 估计今晚还是睡不好觉了。 第51章 看望的那天,叶浔特意拉着苏木去到超市买了很多的补品,苏木哭笑不得,称不用,到时候医院的病房里会有很多人在的,毕竟刚做完手术的,前来慰问的人好不少,手上提着的东西想必也是很多,再往哪儿堆,可以将整个病房都堆满了。 叶浔哪里肯同意,必要的礼物还是要有的,两手空空多不好。 苏木拗不过她,随她的意思去了。 医院走廊的布置,比他上次看见的还要夸张,从头到尾,摆满了花篮,花篮上挂着红纸黑字写的贺词:恭喜苏老爷身体恢复健康,这阵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医院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夸张骇人,好在走廊的上不多,这一块儿都是专用病房,来来回回的就那么几个人再加上护士。 之前的护士记得苏木,见他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语气有些轻蔑,小声抱怨着:“真是,整得跟国家领导人生病了一样,有钱人的脾性,钱多的没地方花。” 叶浔不禁望了护士一眼,护士已经陷入自言自语中,还在不停地念叨。 “病房里是不是很多人啊?”她屏声静气地说,手心里紧张地出了汗,这比她第一次上台讲课都还要紧张,手足无措,生怕搞砸了收拾不了场面,硬来学生的厌烦情绪,不想好好学习。可是讲课是面对着的是一群比她小,没什么阅历的学生,她就算是讲得不好,面上还是能保持淡定,至少不让学生发觉,可这个完全不一样,她要面对的是正躺在病床上,阅人无数,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中年男人,这样的人目光通常锐利,一眼就能看出你心中所想。 苏木拍着她的肩,柔声安抚,“不用害怕,我在你旁边。” 短短的一句话,如同清泉涓涓流入她的心里,洗去了些许方才的紧张。她猛地点头,跟在他后面进去。 第一感觉就是,病房的人不是一般的多,来的也大多是苏致诚的朋友,年轻人倒是没见着几个,除了在一旁端茶倒水的舒婉玉,脸上挂着笑,礼数做得很到位。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舒婉玉直接扭过头来,与她的视线相撞。 叶浔脑子里闪现出一句话,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不过这个情敌并没有眼红,她很平静,甚至很笑得很甜美:“苏木,你来了,这个是你女朋友吧,怎么称呼。” 女朋友这三个字一经出现,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移到叶浔身上,不紧不慢地打量她,这让叶浔有片刻的惊慌,稍稍整理情绪后,她目不斜视,回答舒婉玉的话,“叶浔。” “你好,我叫舒婉玉。喝凉白开还是茶?”她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问。 苏木替她答道,“茶就行了。” 茶是好茶,叶浔见过,她哥酷爱君山银针,闻起来味道清香淡雅,真喝到嘴里去了,却是浓烈的苦味在舌尖泛延,叶穆言常说是这茶就好比你做任何一件事情,你看别人做的时候,外表可能光鲜亮丽,可实际上盯着苦难,咬紧了牙关往前进,所以不要把每一件事情都想得很美好。 长椭圆形的叶子漂浮在水面上,上上下下,浮浮沉沉,终归是落入杯底,她接过来茶杯,尝了一下口,苦涩在味蕾上绽开,她几乎要皱了眉,这茶可真是够苦的,真不知道叶穆言怎么爱惨了君山银针。 见苏木也在,在场的中年人客气地问候一下后,便起身离开,家长里短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在这边没必要听,不需要待着,于是和蔼地同苏致诚告别并且说下次再看探望。 “苏木,你去送送几位伯伯,婉玉,你也一起去。”苏致诚突然冒出一句话。 那么这样一来,就剩下叶浔一个人了。 她下意识地见看着苏木,苏木也蹙眉,显然不愿意离去。 苏致诚一瞪眼,“我又不会把她吃了,你护这么紧。” 叶浔尴尬了一下,只好推开他,让他放心去,反正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回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 没了方才的喧嚣,安静下来的病房也多了一丝沉闷,病床上坐着的人一言不发,也不看她,她不敢动亦不敢说话,只等着苏致诚的发问。 外头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无风,床边的一颗柿子树长得粗壮,枝桠都快伸进屋里来了,她的眼神看向那树上接着的沉甸甸的果子,青绿的颜色,长得很好,等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获很多上好的柿子了。 “说说你吧。”他蓦地出声,将她抽离的思绪拉拢。 说说她,她有什么可说的?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无外乎是父母双亡,就剩下叶穆言和奶奶与她相依为命,就这么简单。 她斟词酌句,询问,“您想听什么?” “不用那么拘束,随便说点儿什么都行,不过最基本的还是说说你是哪里人,家住在哪里,还有家庭情况。”小啜一口茶,他继续,“我只是了解一本基本情况,不会做出什么决定让你们分开或者其它的,你们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倒也是般配。”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别站那儿,过来坐着吧。” 叶浔听话地搬了张椅子,坐在他的床边,靠窗的位置,可是触摸到柿子树。 她将心理的准备好的措辞过了一遍,才道:“叶浔,安市人,家人有我哥,我奶奶。” 苏致诚望着她的一张脸,眼神中带有悲戚,叶浔的长相真的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女人。他安静地听着她讲话,长相虽然相似,可是气质明显的不一样,叶浔沉稳多了,哪像那个女人,总是安分不下来。 等了好半天,以为她还会接着讲下去,但是没有,他疑惑,“还有呢,你父母呢?” “去世了。” 他藏在床下的一双手抖了抖,瞳孔急遽收缩,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样就去世了。他猛地捉住叶浔,声音有些急促,就连呼吸都急促压迫,“能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吗?” 叶浔有被吓到,想抽回手,奈何他太用力,她挣脱不掉,只好答,“黎珍。” 眼前有一阵眩晕,他无力地松开手,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有泪水在眼眶里晃动,叶浔奇怪想说些什么,可是跟前人的情绪明显有些控制不住,她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良久,苏致诚仰头,捂着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你父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才……,可以告诉我吗?” 叶浔小心翼翼,“您认识我母亲?” 苏致诚的声音遥远而悲凉“认识,好早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工作的时候两人碰一起了。” 这样啊,她了然。 “出车祸去世的,走了好久了。” “恩,行了,没事了,你出去吧。苏木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叶浔如释重负,心里虽然仍旧在奇怪苏致诚刚才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但是目前更重要的能够明确苏致诚并不讨厌她,甚至还带了些愧疚?她走出病房门口,苏木也恰好折回来,身旁站着舒婉玉,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说话。 舒舒婉玉见是她,点点头,立马错开两人,进到里面去了,空气松弛了一下,至少她觉得不那么微妙的,气氛。 “看起来谈话进行得不错。” “还行,就是刚进来那会紧张,后来就好了。” 两人边说边往楼梯道走,恰好碰到正在上楼的江梅,手里提着保温桶,神色匆忙,瞧见苏木,她展开笑颜,准备大声招呼,可是当看见苏木身旁的叶浔,她的面色顿时卡白,难看至极,手里的保温桶也在一瞬间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楼道里,许是声音太大,江梅缓过来,脸上浮现细小的汗珠,她努力维持好语调,可终是变了调,她问:“苏木,你身旁的是谁啊,没见过呢。” “媳妇儿。” 江梅大叫,“什么?你说她?不可能,你不准娶她,这个女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你赶紧给我分手。” 她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再也顾不上好的言行,她想泼妇骂街一般,对着苏木骂骂咧咧,楼底上米白色的清粥顺着阶梯一层一层往下滑,就如同此时此刻叶浔的心,往下坠。 苏木语气不详,“母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不知道就别随便给人下定义。” 叶浔也冒出一句,“伯母……” 话还没说完,江梅就指着她,破口大骂,“谁让你叫我伯母了,谁让你勾引我家儿子的,你个臭不要脸的,我警告你,赶紧好我家儿子分手,我是决计不会同意你们在意的。” 叶浔没吭声,看向她的眼神有点儿冷,她还没说什么,就已经被人定义成“勾引人”“不要脸”“不正经”这话总角色了,这是26年的头一次,被人给予这样的头衔。 苏木拉着她,下楼去,在与江梅擦肩而过时。 他说:“我的事情,从来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第52章 江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自己22岁那年,在运河边初见苏致诚,威武英气的面庞,眼神锃亮有力,他身边簇拥着一众其他的穿军装的男人,可唯独他将军装穿得风流倜傥,传出了潇洒不羁的风范,就连眉角眼梢都散发着迷人的气质,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周围的人都投来艳羡的神情,对着他们这一群人指指点点。 她看傻了眼,一直将眼神放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走路,身旁一同□□的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放光,暗自咽下口水,只恨不能将眼神黏到那个男人的身上去。 她用手肘捣了捣朋友,下巴朝他离去的方向努努嘴,“那人是谁啊,看你这花痴样子,赶紧收回来。” 朋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苏致诚啊?你不知道吗,在文工团里人人皆知的明星人物,家世好,长相上乘,脾性也好,是个特别优秀的男人,不过最近听说在张罗婚事,想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姑娘,不过苏致诚好像不怎么同意。” 啧,明星人物,她还真不知道,因为她自己就是明星人物,每天忙得要命,哪里还有时间知道外面的世界,其他人口中所流传的人物,不过这个苏致诚倒也担得起这歌名称,与她不相上下。 朋友知道她眼里的那点儿一丝,直白地讲:“你去试试呗,话说回来,你和他凑成一对,还不赖。” 她笑得夸张,“开玩笑?你的意思还要我去追他咯?倒贴给别的男人?” 朋友翻个白眼,“关键时候动脑子,不会自己想办法让他过来找你吗,你是谁呀,文工团里的一枝花,众星拱月,最近不是要弄什么联谊晚会吗,就是为了找对象,你就趁这个机会,在台上多秀两把刷子,顺便弄个小节目,反正你的采一多,就这样……” 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良久,开始她还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到后来抿嘴笑,果然还是朋友比较有法子,知道如何对付男人上钩比较有效。 “行,那就照你说的办。” 来参加联谊的人很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彩色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台上的活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江梅的活动放在压轴,她也不担心,也不必生出担忧,于是盛装就在台下去坐了坐,做的位置现言,男女女女投过来的眼神,光怪陆离,耐人寻味,男人是以欣赏尤物的眼光,女人则是嫉妒不甘的眼神,甚至有的男人壮了壮胆子,前去搭讪,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就被她堵了一肚子气回去,这个女人口气太盛气凌人了,完全不讲人放在眼里。 同在一边坐着的苏致诚只是轻轻地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参加这次联谊,都是家长逼着过来的,他只好面前过来坐一坐,等着表演正式开始了,就偷偷走掉。 陪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友顾启年、岑以臻、吕舒,顾启年是个疯子,平常里就喜欢这种场合,所以这次他会来,顾启年也是功不可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劝过来了,不过此时顾启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意味深沉,他盯着对面坐着的江梅,喝了口汽水,含糊不清地讲:“致诚,你觉得那边的那个女同志怎么样,身段看起来不错,长得……暂时看不清,灯光太暗了,不过我猜差不到哪里去,还有哦,你刚才往她的方向瞅了瞅,有意思?” 苏致诚吃进去的一口蛋糕喷出来,糊了顾启年一脸。 顾启年的脸色甚是好看,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往日的偏偏公子气度不再,对着怒目而视。 苏致诚憋着笑,递过一张纸巾,“兄弟,不是故意的,你说的话吓到我了,我可是有对象儿的人,你这样说,到时候黎珍知道了,会生我气的。” “哟,黎珍,黎珍,满脑子都是她,我看你是中毒了,全世界就你的黎珍最好,可是偏偏又不能将人家娶回家,等得人家多辛苦。” 说道心坎儿上了,苏致诚叹气,“我也想,现在不是正在家里闹吗,死活都不同意什么的。还要我来参加联谊,你们还为替我两肋插刀,是吧,将我绑着过来,还看着我。” 顾启年被噎着,本来就是,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苏致诚这么死心眼,掉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还是一两年,死活都不肯再看别的女人一眼,就爱看黎珍,弄得全世界好像就只有黎珍最好,顾启年觉得他真是没救了,花花世界明明如此美好,美女到处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是他的人生信条,多好,是不是? 顾启年懒得同他讲话了,端了饮料就朝着江梅的方向走去,剩下的三个大男人坐在边上面面相觑。 苏致诚感概,“浪荡。” 岑以臻接茬,“□□。” 吕舒继续,“……我还没想好说什么。” 哈哈,顿地,三个人一起笑起来,声音洪亮,惹得正走向对面的顾启年回头看了眼,表示不屑。 哥们儿,这叫享受人生,你们不懂。 顾启年将饮料推到她面前,拽了一句英文,请问旁边有人吗。 ——有。 顾启年刚粘在凳子上屁股僵了僵,旋即还是坐下,继续和颜悦色地搭讪。 ——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美女不所动。 顾启年摩拳擦掌,继续讲。 ——现在我手上有一副扑克牌,其中有四张不同的,上面分别画着人像,你可以从中挑选一张,如果有你看中的,请告诉我,我会给你一个surprise。 他说着就将扑克牌扔向美女的面前,等待着她的动静。 江梅有些烦,准备起身走人的,可是,有一张人像牌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张人像分明就是苏致诚,笑得清爽干净,她的心率不禁加快了写,手不由自主的摸上去,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身旁的男人已经将牌抽走了。 “很好,这个是吧。那么,接下来就是游戏时刻了。” 卧槽,这个女的真不好骗,一直盯着他看,他都不好拿出手机向兄弟们求救,还好他随意地她中间有片霎的扭头,他才将手伸进手机盲打。 ——兄弟们,快来救我,这个女人好难搞定,求求你们了。致诚,你快过来,你过来的话,我就再也不说你家黎珍的坏话了,我会天天祈祷,保佑你俩早生贵子。 噗……,这次是糊了手机满屏的水,苏致诚抽了抽嘴角,这种情况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懒得理,可是手机一直震动,身边的岑以臻和吕舒也都可怜地望着顾启年,砸吧砸吧嘴,那样子,像是在说,祝你走运,哈哈哈。 突然间,猛地,他被人推了出去。 卧槽——不带这样玩儿的,明明刚才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么瞬间就倒戈了,他被推到路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正在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像是要把她烧出个窟窿,这得是有多大的热情啊。 维持礼貌,深呼吸,休养,他自然地笑,如沐春风,朝着江梅的方向走过去,绅士地弯腰,随后手上变戏法儿似的,多了一枝玫瑰,火红的颜色,像极了她嘴上此时的唇色,红的炽烈。 “花美,人更娇。这支花送给你。” 他的声音醇厚暗沉,娓娓动听,江梅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原来惊喜就是这个吧,这个俗气地不能再俗气的惊喜,不过她仍旧欢喜,接过来,维持面部的骄傲,不露出丝毫马脚,“不需要,谢谢。” 扭身就离开,身姿摇曳,裙摆在空气中飘飘扬扬。 顾启年看得依依不舍,“失败啊,美人太美,不过就这样走了,遗憾,就连你都不理会,可真是个公主。” 苏致诚松了一口气,懒得理会,理了衣襟,又走回去,“要开始了,该去席上坐着看了。” 自然,他们四个坐的是上等席位,坐在第一排,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可惜节目都没什么意思,知道江梅的节目出来四个人的精神才渐渐大气,江梅跳得是一只民族舞,风格绮丽,台上的背景以及灯光都打得非常好,她演绎得惟妙惟肖,这让苏致诚不禁走神,这样的舞姿,还有神情,都像极了黎珍,黎珍也学民族舞,闲暇时间还兼职做舞蹈老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晚上去广场上散步,她偶尔会起兴致,就在广场上跳舞,他在一边播放着曲子,一边看她跳舞,看得直了眼睛,身姿柔美,活像真的演绎除了那种感觉,时而低沉压抑,时而明快轻松,他久久都不能回神。以至于他忘记偷偷地跑掉,失去了与黎珍见面的机会;以至于目前见到江梅跳这支舞,他走神良久。主持人在最后的抽奖活动,喊着大奖的获得者是他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大奖?他什么时候参加了那个鬼玩意儿的? “请苏逸知先生上台领奖,我们的最终大奖就是与江梅共舞一曲。” 群情沸腾,炸得苏逸知耳边生疼,他忍不住要爆粗口,共舞一曲,他没时间,起身就要往回走,可是身边的几个人有将他往回拉,他怒不可遏,挣开束缚。 “你们够了没,我走了,本来就没打算参加这个活动。” 顾启年安抚好他的情绪,劝他不要冲动,“现在无数双眼睛看着呢,别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而且,你怎么不想,到时候脸面丢得最大的是苏家,还有那个江梅,我看也不好惹,指不定以后会给你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苏致诚怒不可遏,“我就是每次想太多,犹豫不决,所以到现在还没能给黎珍一个家,我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眼看着他离开,江梅发誓,目前为止,这是最让她耻辱的一次,苏致诚不仅完全忽视她,还这样的给她难堪,她当时也气得离场,回家了去了。 江父见这么大脾气,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问她,“早回来了?生这么大的气。” 她开门见山,“爸,我要嫁人,我要嫁给苏逸知。” 江父说得漫不经心,“这可不像你啊,来说说,怎么回事。” 在家她和老爸最谈得来,也没那么别扭,“我觉得他的性子挺适合我的,能制住我,只有压制住我的男人,才能给我安全感,爸,你说不是吗?” 江父笑,“说得也是,苏逸知的确也不错,我明天就去同他父亲商量商量,不过最近也听了一些传言,苏逸知好像有个处了两年的对象,死活不愿意分开。” 江梅不以为然,“处了两年的对象又怎么样,不还是不能在一起吗。我肯定比那个女人厉害。” “那是,那个女孩不过是个山野姑娘,长得清秀了点儿,配不上苏致诚的,苏家决计不会同意的。” 没出几天,两家的亲事结成,双方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帖,做好大请宾客的准备。 事情发展得这样急速,苏致诚万万没想到,他听闻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去找黎珍,可是家里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不准他迈出家门一步,只好好好等待日子的到来,做新郎就行。 苏致诚起初反抗剧烈,拒绝吃饭,拒绝喝水,就躺在地板上,发呆走神,想着黎珍,脑海里全都是过往的一幕幕,他和黎珍最开始的相遇,在一次的救助活动中,她参加做志愿服务,而他则是作为军人,进行本职工作,那段日子过得很久很艰难,有半年的时间都窝在那里,两个人也就渐渐发展处一些苗头,他喜欢她的一腔热血又满含纯真,不带杂质,目光透亮。而她则是看中的独有的气质,为他着迷。 慢慢的相处,慢慢的了解,感情慢慢的加深。 以为未来会有好的希望,可是生活现实给你残酷一击,让你长记性。 他的挣扎,他的反抗,起不到丁点儿作用,苏父苏母蹲在门外,像是看着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儿子,如果你不是生在这个家庭,那么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既然在这里,那就不由得你一个人的想法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人人都有一个理由,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那就不应以爱之名,困住我,那样的好,他可受不起。 “听话” - 以防万一,江梅怕婚礼上出什么意外,特意抽空问道黎珍的住址,二话不说就过去找她,找到黎珍的时候,黎珍正在做兼职,舞蹈老师,见有人找她,迅速结束了课堂,换了身衣服出来见人。 黎珍很漂亮,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露出逛街饱满的额头,标准的鹅蛋脸,眼睛灵动有神,江梅觉得她就如同一股清流,纯净不含杂质,就连嘴边的笑容都是干干净净的,还带了点儿羞涩。 黎珍的声音很清脆,即使是面对陌生人,她虽然奇怪但也没赶人,而是礼貌地询问:“你找我?” 江梅的心底恶毒种子开始发芽,抱着双肩,因穿着高跟鞋,她比她高出半个脑袋,俯视着她:“通知你一声,我是苏致诚的未婚妻,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如果有空,千万别来,我怕你受不了。” 黎珍以为她开玩笑,“抱歉……这样的玩笑话,并不好笑。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梅将订婚请帖往她的脸上一摔,那样的用力,黎珍的脸瞬间见了红。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变,捡起落在地面上的请帖,缓慢得展开来看,字字句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只回了四个字:“新婚快乐。” 黎珍想,终于结束自己的自欺欺人了,那天他没能准时赴约,她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于是等着他来,可是她等啊等啊,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一个简单的问候都无。她不是没想过去找他,可是后来想了想,感觉根本就找不到他,他的家,他的住址,他统统没有说过,直说过等着她过门后,他会交代清楚一切。一定要等。 江梅对她反应很不满意,皱着眉,“就这样?你不想知道苏致诚现在状况?他差点儿死了。知道为什么吗,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他现在肯定生龙活虎,而不是奄奄一息。你以为你的爱情值什么,你这种人压根就不配合苏逸知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钱?抱歉,让我笑笑,房子?前途?都不能。” 很好,她的脸色终于变了,苍白得如同一片纸,随时可能倒下。 江梅说强调,“所以,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卷发一甩,江梅妖娆地走开,可是不忘指挥身边的人,“我还是不放心,那个女人,长相看得我不舒服,另外,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刚才的反应我真的很不爽。” “是。” 那个画室里,传来女子的痛苦的闷声哼以及棍棒落在身上的钝声,江梅勾了勾唇,眼眸里是得逞后的快意。 闷哼声不停地在耳边回荡,江梅从床上睁开眼,醒了,惊出一声冷汗。 第53章 凌晨五点,深邃微白的天空中,零散地挂着几颗星斗,空气薄凉湿润,江梅起身站在床边,远望着天际的边沿处渐渐露出微光,浅淡的光芒在边缘出挣扎着,像是急于迸发出来,与世人见面。 她怔愣的好一会儿,才回神,摇摇头,眼中的狠戾转瞬即逝。 “管家,苏木晚上没有回来?” “没,一直没见着人影,不过姜叔说在今天来的路上,看见两个人好像是去西栅栏口的山上去了,那个地方,应该是去看日出去了吧。” 日出有什么好看头,年轻人就是喜欢玩一些有的没的,这个主意定是那个女孩儿想出来的,苏木是上了她的道儿才跟着去的。 “我们也去看看吧,顺便一起吃个饭。”她却是丢出这么一句话,随即换衣服,大有上阵的模样。 - 山路还算平坦,林木郁郁葱葱,泥土路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群,这个时间的点儿的人群还挺多,叶浔弓着腰,抬手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水,“慢点儿,我走不动了。” 这个爬山看日出真是意外。 原本大早上的,她正睡得四平八稳,就被人从床上捞起来,跟捞鱼似的,她顿时就醒了,但是意识还是模模糊糊,听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意料摩擦的声音,他正在给自己换衣服,她听话地抬手伸胳膊,由他给自己穿上衣服。 她揉着眼睛,将衣领子往上提了提,“是要上哪儿去吗?” 苏木将她转了个身,拿过来木梳子,给她扎头发,“去看日出,换个心情,我怕你脑子里尽去想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将自己陷进去了。” 这个马尾扎得太高了吧……,叶浔望着镜子里高高的马尾,随便甩一甩都可以头发就都朝脸上打过来了,完全就是一个冲天马尾,这个手艺还真的不错。 她将他放下的木梳又递到他手中,嗓子里的笑意没憋住,一时笑出了声:“苏木,你看看奇怪吗。” 苏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一本正经地摇头,佯装不知道。 叶浔咬咬牙齿,偷偷地抹将手身后在他的腰间轻轻揪了一下,这个人啊,明明都看出来了,还那么正经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却是十足,就是故意存了逗她的心思吧。 苏木暗自轻笑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他一笑,她就没了法儿,只好推着他到一边,自己开始动起手来,拧了一个麻花辫儿别在右侧,额前的刘海儿也扎了起来,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河光洁饱满的额头,清清爽爽,看着就凉快。随后就摸了摸防晒霜就和苏木一起出门了。 “你过来,我背着你上去。”他的声音稳定有力。 叶浔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没想到她的体力这么差,或许天气炎热的原因,即使是在清晨,多走几步路就已经除了一身汗了,彻彻底底的汗水澡。苏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脸上没有丁点儿疲惫,眼神锃亮得很,似是很愉悦? 愉悦? 她冒出一句,“你以前来过这里?” “偶尔过来,风景不错。”他如实回答。 叶浔余光扫了周边一眼,四周直入云霄的树木,抬头仰望,广袤的天空被绿茵环绕,微光从密密麻麻地树叶缝隙中透露,洒在树干上,低矮的灌木丛中,最后落到地面。 忽地,东方升起第一缕金色的光芒,阳光穿透层层林木,路过之处,皆留下一道道光影,抓住隐匿在空气中的尘嚣,它们暴露在光影中,初始乱了方向,四处窜动,后来无所畏惧,在光影中随着微风起舞,肆意浮动。 她抬手指向,那边,啊一声,“苏木……时间到了,错过日出了。” 他们好像走得太慢了。 她悻悻地问,“还有多久到山顶?” “一个小时。” 她没答话,一个小时,太阳那就完全上天了,完全错过了。 蓦地,被人拽了一下,他将她拽到身边,拨开身侧的灌木丛,抄了一条无人的小路走,途中居然还路过一座小亭子,她多望了几眼,好像这条小路没什么人走啊。 “好了。” 好了? 她慢慢地转身,入目的浓雾飘散在那些低矮的山峰之上,光芒落在上面,仿佛泼上了颜料,深浅不一的颜色,橙黄相间变换,叶浔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落入了仙境中,她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眨,注视着面前的风景,一动不动,看傻眼了。 好久,她扭头对苏木眨巴眨巴眼睛。 苏木好笑,“多坐一会儿,我以前在奚城这边,偶尔来这里,排遣一下心情,这个地方也是偶然发现的。” 她插入他的话中,“还就是你一个人发现的,就像是自己的秘密基地,是不是?” 苏木无言,而她则是笑得正欢,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幽幽山谷间,混合着清泉的流水声和鸟叫虫鸣的声响,远远地传开了去。 突地,手机铃声的响起,格格不入。 “姜叔,什么事?” 那边哐哧一声,似是姜叔被推到了一边撞到了什么东西,闷声了一声,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声音,语气温柔体贴,“我在山下等你们,你下来了就一起去吃个饭。” 他拒绝得毫不犹豫,“不用了。” 江梅没受影响,吩咐姜叔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一些,“那天是我不好,乱发脾气,今天我特意道歉,那女孩儿在你身边把,你让她接电话,我想说几句话。” “我替她拒绝你的好意,她并没有在意。” 到这个地步,如果还没听出来苏木是在和谁聊天,那么就是她的问题了。苏木的母亲……要找她道歉,她示意了一下苏木,让他把手机给她,苏木将将准备按下挂断键的手,挺住,看了眼叶浔,把手机给她。 叶浔走得远了些,苏木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叶浔的嘴型,一直在不停地恩,好,来回就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蹦蹦跳跳地过来,她搂住他的脖子,仰头说:“我答应了阿姨下山了同她一起吃饭,她说想与我聊一聊,我也……想聊一下,我觉得她对我的敌意很大,可是这种敌意……来得很莫名,还记得那天吗?” 当然记得,江梅如同泼妇骂街一般,不顾自身形象,诋毁叶浔,眼里更是惊慌之色许多像是见到了恐怖的事情,恐怖的事情?还有能让江梅害怕的事情?另外,忆起来,他生平第一次见江梅如此失态。 莫名,他心头升上不安,且不安似乎越来越大。 他眉头打结,“真的要去?” 叶浔重重地点头,她不喜欢自己被扣上莫名其妙的帽子,一个不熟悉的恩,见到她的第一面竟然是对她下定义,将她划分为不正经女孩,不要脸,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必然是某种联系。 苏木揉着凸凸跳着的太阳穴,“我陪你一起。” - 江梅特意找了一家依山傍水的,颇具中国风特色的饭店,周围还有一些娱乐设施,饭店前有一条河流,水流清澈,不少人正在划桨嬉戏,间或拿了一张竹椅在树荫底下纳凉。 江梅穿着一身波西米亚风的裙子,风情款款地走过来,丝毫不见那天的狼狈,她径直走向叶浔,拉起她的手,“终于来了,我们进去坐坐。” 苏木却是在拉着她的后腰的衣裳,不让她走,眉间的川字更加明显了,眼中的疑惑也加深。 叶浔歪头,脑袋往后仰,瞧他。 江梅适时地松了手,一笑而过,搓了搓手,“二楼3号房,我先进去了,外面热得慌。” “怎-么-了?你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很防备警惕性地望着她。” 她摸摸他的额头。 “不知道,我心里总有种感觉,不好的感觉。你就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 叶浔惊愕,“你母亲总不会……” 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她很难懂,不为人知的面有太多,我不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但是能确定,她真的不喜欢你。” 不喜欢,甚至是打从心底的厌恶。 叶浔了然,点头,“我会跟在你身边的,哪儿都不去。” - 南北朝向的包间,且朝北的一边整个全是玻璃,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哪条涓涓流淌的河流。 江梅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瞧着对面玩耍的人群,看样子是极其想去试一试。但是见着她和苏木来了,立马敛起表情,拍手叫服务人员上菜。 空调的风对着叶浔吹,吹得脖子发凉。 “对不起,阿姨对那天的事情很抱歉,口无遮拦的,当时说的都是气话。”她不无恳切的说道,面上带着十分的歉意。 叶浔对上她的眼,那双眼眸深处狡黠,蕴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与她此时此刻的面容十分不相称,倒是让叶浔自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意,加之空调对着吹的原因,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错开江梅的视线,转而抽了张纸巾,擤鼻涕后,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句:“恩。” 江梅见状,立马让服务员调高了些温度,恰好菜也上桌了。 可是叶浔的一顿饭吃得食之无味,无外乎江梅一直盯着她的脸瞧,末了,她实在忍不住,放下筷子,“阿姨,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梅摇头,很自然地讲:“你的相貌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冒昧问一句,你母亲姓什么?” 问得很自然,像是老朋友叙旧。 叶浔:“黎。” 江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笑了笑,没有言语。 一段饭吃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不用的滋味,江梅自打听到叶浔的回答后便一直埋头吃饭,叶浔则是朝着苏木的打了打眼色,苏木暗地里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叶浔心里有了点儿底气,便鼓起勇气问:“阿姨,还有别的问题吗?” 江梅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并没有听到叶浔的喊话,她抬起头眼眸看向窗外的某一处,脸上的表情是难以控制地,微微有些扭曲。 叶浔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江梅慌了一下,连带着整个身体抖了抖,说话声音都有些大,“你刚说了什么?” “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苏木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梅,语调冷淡。 “不,没,我单独有些事情想问问叶浔。” “不可以。” “我……我、你说了不算,让叶浔自己决定。”她梗着脖子,僵硬地甩出一句。 敲门声响起,暂时让他们之间僵持的气氛得以缓冲,姜叔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在看见屋子内的情况是,一时没刹住车,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显尴尬,他站在门外,咳嗽了几下,才道:“苏医生,林宅的二少爷过来了,他说看见你也来了这边,他让我和你说一声,他等你吃完饭后一起出去走走。” 苏木毫无疑问地拒绝:“不用,让他下次再来。” 姜叔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些:“他就在门外。” 话落,门外就走进来来人,长身玉立,芝兰玉树,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唇上的血色也是惨淡,活像是一个病秧子,就连说话都搀着虚若的成分在里面儿,走得近了,叶浔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儿,浓厚的药味儿,如果不是长年累月浸泡在药罐子里,很难有这么浓厚的中药味道,叶浔都觉得有些刺鼻。 “苏木,这么不给面子。上次让你来帮我补牙也是,就这么不乐意?” 苏木眉头一簇,江梅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立马添油加醋,“你和林衍去叙叙旧,林衍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这次碰上了,是个机会,别错过了。” 苏木默不作声,叶浔望了眼他,他还是不愿意去,担心自己,可是目前的状况实在是不好拒绝。 她戳了戳他的手背,“你就去一下下,马上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还是叶浔懂事。”江梅插话。 苏木自动忽视江梅的话,转过身,叮嘱叶浔,“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打电话,我给你的手机上设置了快捷拨号键,按一下1就可以了。” “好。” 她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门外的日光丰盛,蝉鸣不止,游人嬉笑怒骂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大,她的眼睛被日光照耀得有些睁不开,只好起身走向门外,企图还能看到一点儿苏木的身影,然而只要滚烫烫的热气在空气中流动,树叶子儿都被晒得耷拉着脑袋。 “划船吗?”江梅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眯着眼。 背后的凉意如同一股电流,直窜而上,她回头,“不大喜欢划船,阿姨,你想去的话可以的带上姜叔。” 江梅哈哈大笑,“他一个老头,没什么意思,这种事情,还是和年轻人在一起玩,才有活力。” 叶浔笑了笑,没答她的话。 江梅拗不过她,只好自己出去了,留下叶浔一个人在包间里,她觉得有些无聊,又有些困意上涌,整个人突然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模糊糊,最后变成混沌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又好像听见了自己落地的声音,那声音遥远而模糊,还有更小的声音,是在河边划桨的人群不停地在笑,还有,夏天里,高亢的蝉鸣声,这些都在她的脑海里嗡嗡一片。 咔嚓,掉线了。 声音消失了,不吵了,她睡了。 第54章 “苏木啊,你过来一下,来帮我扎一下头发。” 她坐在梳妆镜前,一边梳着镜子里的长及腰的头发,一边感叹头发头发涨得太快了,打理起来太麻烦了。 苏木正在厨房里熬药,听见她的喊声,放下手中的工作,捂着鼻子,顶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过来,叶浔见他这个样子,瞪了他一眼,“头发乱了,快坐下来,我帮你梳一梳。” “我自己来就行。” 他拿过木梳,温柔地冲着她笑,看向镜中的她,气色比起昨天来好了点,嘴唇上的颜色都红润了许多,脸颊上也不再是苍白得令人害怕心慌,他捡起一撮头发,“今天绾一个漂亮的发髻。” 叶浔眼中波光流转,“哈,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还记得之前给我扎的头发吗,那个冲天辫,好看着呢。” 苏木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时候是真不会,最近才学的,想为你绾头发。” 况且她的脸小,适合绾发,这样一绾起来,如旧时临窗凭栏的女子,斜斜簪着梅花。 叶浔噗哧一笑,脸颊上泛出红晕,“忽然想到一句话,好像是现下比较流行的。” “嗯?” “待我长发及腰,娶我可好?话说回来,你都已经替我绾发了,绾发结情终白首噢。” 苏木眼神微动,手指在打颤,就连给她梳最后一撮头发的时候,他反反复复梳了好几次才弄好。弯腰,他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我们今天就去领证。” 叶浔又不愿意了,“还是算了吧,等我好看的时候再去。” 他的声音有些颤,“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她嘻嘻一笑,没答话,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瘦得跟皮包骨一样,看着就觉得硌人,况且现在她的腿还使不上力气,走不动路,要出门一趟的话还需要苏木推着轮椅将她推出去。腿啊,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这都已经是隆冬腊月了,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夏天已经离去好远了,而她最早的记忆却是停留在那个夏天,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入冬了,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咕哝一句:“好冷,现在什么时间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还想睡觉,可是冷得慌。然后就听见苏木喊自己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满是急切。这么大声音地喊她,是要干嘛啊,她只好睁眼,朦胧地看向那个向她伸出手的人。 “苏木,你怎么了。” 他只是低哑地喊了一句:“叶浔。” 她就记起来了,之前种种,摸着他的手,她安慰性地说:“我现在不是好了吗,我想回家,不想待在这里了。” “好,我们回家。”良久的沉默,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叶浔仰头朝着笑,“不用对不起,不是你做的错,我现在很好就行。” 拿了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苏木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走,叶浔急了,“真要去啊?” “恩,结婚。” “好好好,听你的。” “刚才想什么去了?” “想……夏天,你还没说你怎么处理的?我还是不是很清楚当时的事情。” 苏木怕她还是冷,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带上,“报警了,交给警察处理了。”余下的他不愿在多说,要去怎么说呢,他实在是想不到江梅到底是出于何种心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药,心思如此缜密,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叶浔有个不好的结果,很好,江梅也达到目的了,若他当时再去晚一步,他真的不能想,也不敢去想,叶浔还会不会醒过来。 “噢。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他们去的正是时候,民政局的门刚开,工作人员口中哈着热气,“来这么早啊,快进来,这天儿太冷了。” 苏木抱着她,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进门。 叶浔小声在他耳边说,“这就要□□了?” 苏木抵着她的额头,“不然呢?嫌弃太晚了?” “是的,苏医生,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两个人坐在椅子面前,后面是红色的幕布背景,上面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看着就觉得喜庆,拍照的人拿着相机,对着叶浔指指点点,“放松一点,别紧张,你要想要你今天是最美的。” 叶浔被逗笑,弯起眸子,展开一个自然的笑容。 “对吗,这样才好看!”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就连雪都下小了,叶浔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拿着结婚证看过来看过去,红色的本本,两个人端身正坐登记照镶嵌在内里,照片边上的钢印十分清晰,上面写着由某某地方的机关。她扬起结婚证,又仔仔细细瞅了一遍,有一种不真实感。 “这就结婚了呀。” 她倚在他的耳边,轻笑,“老公。” 苏木身体一震,笑得十分暖,他的眼睛里都蕴涵着星光,“再喊一次听听。” 叶浔不肯,躲进他的怀里,哧哧笑。 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天空是沉重的铅灰色,可是现在的心情却是如同放了晴的天空,阳光溢满,雪花都变得可爱起来,他笑,她也笑,两个人都笑得有些傻。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脑袋顶上,“等你好些了,我们就举行婚礼,你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蜜月想去哪里度过。” “要不然都来一次?我都想试一试,蜜月的话就去苏格兰,好不好?” “好,什么都听你的。” 在返回的路上,先去了医院复查了一趟,医生说没什么大的问题,要注意休息和饮食,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差多了,所以各方面都得注意,还要多加强锻炼,苏木认认真真地听完并记在脑子里。 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遇见了苏致诚,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做好了遭遇冷落的对白,没想到叶浔倒是挺和气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苏致诚感动,“对不起,孩子,一直想着来看你,却又怕见着你。我……的错,没想过江梅会做得这么极端。” 叶浔拍拍自己的腿,“我不怪你,但是的确不能原谅江阿姨。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苏致诚看着她的那张脸,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便离开了。 苏致诚一离开,叶浔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我不能原谅江梅,你介意吗?” 苏木调整了一下姿势,换来换去都觉得不对,索性就将她放在走廊的长椅上,两个人并排而坐。路过的一声护士已经对他们熟悉了,偶尔地回招呼一声叶浔,叶浔只是点个头。 “叶浔,我不会。她是罪有应得,自食恶果。” 她不说话,其实不应该说起这个话题的,可是搁在心里不舒服,不吐不快,说出来疙瘩也算是解开了,江梅是不用再去想了,现下的主要关键是她好好地调理好身体,毕竟都是有老公的人了。 她嘟囔:“我想去个地方。” “去哪儿?” “你的诊所。” 他眉眼舒展,微笑:“好。” - 诊所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移去了别的位置,也就是当初周师承的旅馆,重新翻修了一遍,苏木将它扩展了一下。至于周师承,他人则是收拾铺盖卷儿被人拎走了。 还是原来的人,一点儿味道都没变。 前台的两个护士依旧是在看电视,笑得前仰后合,张政依旧是手忙搅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实习牙医准变为正式工了。可能是天气冷了原因,大厅里的人不是很多,但大厅里的走廊的椅子是没有空余的了。 这让叶浔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初遇苏木的时候,怀揣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忍不住地想多看他一眼,恨不得将视线黏在他的身上就好了,那样清冷的人,工作时的认真严谨,闲暇时稍去了冷的味道,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干干净净,像无暇白玉,引人靠近。 那时,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对,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没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笃定。 “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嗯?” “就是啊,我当时去你那儿补牙,你叫小石头过去的时候,突然扫了我一眼,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发现我在偷偷地看你呢。” 苏木深深地疑惑,“是吗?好像……不大记得了。” 就知道不记得,她鼓鼓腮帮子,他那个时候清冷得要命,又不将谁真的放在眼里,有些孤高的意味,不过真的靠近了,才会发觉,原来这个人也是会笑会难过的。 没能抑制住笑意,苏木接着讲,“我记得。” 当然记得,她的脸,烙在他的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叶浔缓缓地瞪大眼睛,掐了掐自己的脸,又去掐他的脸,“疼吗?” “不疼。” “那我是在做梦了。” “你疼吗?” “当然疼啊!” “那就是真的了。” 叶浔佯装没听懂,气定神闲道:“我还要听!” “那你叫一句老公,我就给你说一句?” “老公!” “恩,老公喜欢你。” 第55章 暗香浮动,清幽的书房里时不时传来细细的女声,惊叹不已的声音。 “哇,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照片上的看起来好小。” 苏木兀自低笑,“是,我猜是刚上初中。”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子,站在家人的后面,眼睑上挂着泪珠儿,红扑扑的脸颊,委屈着一张小脸,惹人爱怜的紧,那时候的眼神里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害怕发生什么大事,就连医生让她过去,她都不过去,躲在父母身后,咬紧牙关,摇头。 “我……那时候怎么不记得你?还有啊,你记住我干什么,那时候丑死了。”她摸摸照片上的自己,真是年轻,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眼神里都是柔弱的色彩,特备依赖父母。 苏木趁她走神的当口,又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不疾不徐地将书里面夹着的东西拿出来,还是一张照片,不过足以让叶浔瞠目结舌,反反复复地看他,又去看照片。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你……这个是你呀。” 这个不是那个小胖墩吗,特别好玩的孩子,胖嘟嘟的,那时看牙医就排队站在她的后面,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眼光偏冷,眼神却是时不时地看向往窗户那里瞥,盯着医生的动作,全神贯注。 叶浔扭头见到他,初始还不以为意,后来发觉实在是无人和她讲话聊天,周围等候治疗的人绝大多数也都是老人,乍一见到有个胖小孩儿,她还挺高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多少岁。她欢脱地就拍着他的肩膀,特自来熟地讲:“牙疼是吧,我也是,可折磨死我了。” 不怪她将口水喷到他脸上去了,她的门牙掉了一颗,说话啧啧漏风。 胖嘟嘟男孩儿比她高出半个头,略微有些生气地瞧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扭过头盯着里面的医生看。 叶浔不介意他的忽视,继续进行搭讪活动,一个人对着他叽叽喳喳,从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开始讲起,讲着讲着就说道理想的话题,她换了个表情,郑重地凝视着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他还是不看她,甚至甩了甩肩膀,企图将那用力按住自己肩膀的两只爪子甩下去。 可是没用,不知道她是不是菠菜吃多了,力气之大,他上手都掰不动。 她抬手将喷在他脸上的口水用袖子擦了擦,“我不是故意的,牙齿掉了一颗,说话漏风,一激动就会喷口水,不信你看。” 不看,谁稀罕。 “你看呀。” 很好,刚擦干净就又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不看就不看了啊,我问你啊,你的理想是什么?”她换了语气,很认真地问,等着他的回答。 他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弯曲了一下,张口就答:“牙医。” 她歪头思索,随后展演一笑,“牙医好啊,以后你要是当牙医了,我就找你看病去,多好,你说是不是。” 他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实在不愿和她说话了这么聒噪,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永远都停不下来,还有她好像很喜欢笑,笑吟吟的,眼睛弯得跟月亮一样,亮晶晶的。不过这样可真是无忧无虑,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他,大多都憋在心里,就连看医生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家里那冷淡的几个人,都不怎么会管他。 突然,有点儿羡慕她。 “叶浔,到你了,快进去。” 屋里坐着的护士喊着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对着他一句话再见的话都没说,就急匆匆地跑去父母身边,拉着他们的后牵着一起进去,温馨美好的场面。 他有些失神,低头看着白色光滑的地板,地板上倒映出他的模样,胖得有些可爱,脸上的颜色却是很差,他嘴里反复的念到着两个字:“叶浔。” 手中的照片被抽走,叶浔被拽回神,“你能告诉我那时候……”为啥是个小胖墩。 苏木好笑地揪了揪她的脸,用力很轻,“身体不好,那段时间特别差,吃了一些含有激素的药,就胖了。” 她咕哝,“心疼,现在身体好就行了。” “不问问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叶浔抬起头,笑眯眯地,等着他说话。 “因为我到现在还忘不了你当时喷我一脸唾沫星子的样子,还有缺掉的那颗门牙。” 她作势要打他,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都是黑历史。 “很可爱,后来你来我诊所里补牙,那时候还真的没认出你。”不大上心,因为工作起来就不会在意周边的环境和人了,眼前有的都是工作用的工具,到时候该如何治疗,让患者能够很好的接受治疗。会记起是因为她在他面前晃悠的次数太多,并且有意无意的接近,他的记忆被勾醒,想起来,原来她就是当初的那个聒噪小女孩儿,如今都长成这般模样了。 他握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给她戴上,“我想起来一句话。” 她抿嘴笑。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水光潋滟的湖面,风平浪静,水面上折射出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在发光,他的眼睛都是光,眉角眼梢里俱是和煦的微笑。 她也笑,微弯腰,低头吻上他的唇,只是轻轻地触碰,一个简简单单的吻。 蓦地,微风作乱,桌面上的宣纸被吹得洒了一地,叶浔的余光瞥见地面上落下来来的一沓宣纸,看见自己字迹,那张字画,在她进这座房子之前还是一张未完工的作品,现在却不是了,于寒雪中遗世独立的男子身旁多了一个女子,她站在他的身旁,风雪将二人的发丝吹乱,纠缠在一起,她这回瞧清楚了,画上的男子嘴边带上了一抹笑,浅淡至极的一个笑,足矣。 “你改了?” “我觉得改了比较合适。” 叶浔捂嘴笑,好像是改了比较合适。而且两个人看起来不就是他和她吗,她都想裱起来了。 说着,书房的角落里走出来一只猫,步伐慵懒,正眯着眼打哈欠,叶浔认得这种猫,她以前想养一只猫,在网上查了许多,最后还是觉得这个蓝色短毛猫适合,个性温驯,又喜欢宁静,放在家里也好养。 它走过来,不由分说就爬上叶浔的腿,蜷缩在她的大腿上,继续闭目养神,同时还轻轻的叫唤了一声,叶浔一听就忍不住,松开苏木的手转而去摸它。 软软的小小的一只,它被摸得舒服,干脆就闭着眼仰头任由叶浔摸。 叶浔笑嘻嘻的,“有名字吗?” “土豆。” 噗,叶浔下手重了一下,猫受惊,赶紧大叫了一声,以示不满。 “矮胖矮胖的,和土豆长得挺像。”他正儿八经的解释。 “……” 这么随意的名字,但是好听,听起来萌萌的。 土豆好像赖在她身上不走了,叶浔将它放下来,它偏要窝在叶浔的周边,特别黏她,就是不肯走,叶浔对着它好说歹说了半天,它压根儿就是不理会的她,继续闭着眼睛在她脚边蜷着,或像是守着她一样。 她哭笑不得,“土豆,很喜欢我?” “恩,比喜欢我都还喜欢你。” “那你怎么不吃醋?” 苏木敲她的脑袋,“我跟一只猫过不去干什么。” 说的也对噢,跟一只猫吃醋,好像太幼稚了点儿。 “快过年了,你想回安市去吗?”他突然问。 安市啊,这么一想,她好像是挺久都没回去了,都已经结婚了,都还没和奶奶说一声,过年的话,还是回去一趟吧,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团聚在一起,不过就是不知道她哥今年过年还回不回来了。 她点头,“回去的,奶奶一个人在很久了,我也想多陪陪她。” 她的手又开始发凉了,他摩擦着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回家看奶奶,也好让奶奶知道你嫁人了,她也会安心许多。” 叶浔来了兴致,忽然间滔滔不绝,“我告诉你啊,安市很好,虽然是个小城市,可是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人,一个个都别好,水嫩水嫩的,风景也特别好,有没有过度开发啊,房屋虽然还是以前的老房子,别看它破,住进去才知道它的好处…… 我们那儿你可以见到最温宁的场景,每天早上起床,睁眼,就可以看见外面落在电线杆上的麻雀、菜贩子在路上吆喝的声音、车轮子滚过地面骨碌骨碌的声响、还可以闻到早餐摊上豆浆的味道,浓香四溢;还有第一缕阳光挤破云层,透过层层枝桠,斑驳地落在窗户上,形成一个一个浮动的小圆点,风一吹过,圆点就乱了阵脚,不安分地躁动着。而我的声音在风里飘荡,零零散散地落尽你的耳里。” 说道后来,她口干舌燥,急忙地喝了口水,说道:“我都把自己说动心了,现在恨不得立马就回去,嘿嘿。” 他柔声回答:“我也很想。” 第56章 没有直达的飞机,安市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城市,到那里去只有转坐火车。 “我昨天和奶奶通过电话了,她很高兴,也欢迎你过去。”叶浔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你火车票买好了没?” 她走到衣柜旁边,又开始收回苏木吗的衣服,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现在的精神也很好,就是还是瘦,脸颊上一点肉感都没有,颧骨有些凸出,看着就让人心疼。 “早就买好了,春运期间,还不提前买好票,等现在去买哪里还能有票?” “也对哦,你买的什么时候的票?” “——明早八点的票,第二天晚上七点半到。” 叶浔懊恼地望了他一眼,“我记得有一趟快一些的,你这个是最慢的了。”说完转念想,其实也不能怪他,春运期间票紧张,大家都在抢票,有些票早就被黄牛党给承包了。 苏木宠溺地看了眼她,“都收拾好了?” “好了,你呢?” 他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叶浔看了眼,知道是件价格不菲的新衣裳,他想得还挺到位,过年新年新气象,还要穿一身新衣服,可是她奶奶肯定是舍不得的,这些东西她从来都用不着,都是收起来放在柜子里,平时见到熟人了,偶尔还会送一两套出去,有点儿浪费。 她刚想说换一个礼物,他又从身后跟变戏法儿似的拿出另一个纸袋,叶浔看了眼牌子,心里开始疼得直抽抽,用钱太大方了点儿,买这么贵的衣服。 苏木伸手递给她,“你穿上试一试,合不合身。” 叶浔接过来,低下头往纸袋里瞅了眼,粉色大衣,还是宽松显胖款式的,背后有个大帽子,一圈白毛,那个帽子可以将她的整张脸遮住看不见了。她不禁伸手去摸了摸,质感就是舒服。她美滋滋地从里面掏出衣服,发现纸袋下面还有东西,长款的米色针织毛衣,底下还有一层蕾丝的花纹,她翻了翻,果然,就连打底裤也都备好了。 她心头一暖,周到体贴的好男人。 “是不是鞋子也买好了?”她嘟着嘴说。 苏木清咳一声,出门消失了一会儿才回来,这次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将她需要的东西放在她面前,浅棕色的雪地靴,那厚度,看起来就很保暖。 “你在床边坐下,我帮你穿上。”他嗓音三份清冷,七分温柔地说。 叶浔也不推辞,坐下床边,他蹲下来,有条不紊地穿鞋带,然后给她脱鞋子,又给她套上,不过她男人的手还挺大,可以将她整个脚包裹在里面,咳,现在就是这样,苏木的手捂住她的脚,给她温暖。 她打小就有手脚冰凉这个毛病,尤其是在冬天里,手脚冷得跟块铁似的,还出冷汗,怎么也捂不暖,她之前一直惦记着要去看看医生,估摸她自己没有太放在心上,一来二去也就忘记了。 他的声音沉了沉,“暖和点没?” 由于他低着头,她只能看见他的脑袋顶上的漩涡,听见他说话,她后知后觉地回答:“恩,这个是老毛病了。” “下次去看看中医,毛病都是习惯不好造成的,比如夏天爱打赤脚,凉气入体。” 他说得在理,她无法反驳。只能连连点头称是,以后要听苏木的话,夏天再也不打赤脚了。 新衣上身,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叶浔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说大实话,这一套衣服显得她少女了,活脱脱像是刚从大学校门里出来的学生,靓丽青春,清纯动人,这衣服把气色都衬得好了不少,加上又是宽松的款式,刚好可以遮住她目前过于干瘪的身材,恰到好处的掩饰。 “显得我太年轻了。”她故意娇嗔。末了,又想到自己都是一身新衣服了,苏木肯定自己也买了,面面俱到,谁也不落下,“你、你把你的也换上。” 苏木似笑非笑,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我没买自己的。” 叶浔砸吧砸吧嘴,这……没买自己的啊,是在等着她给他买吗?她面上一喜,“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出去逛街,说起来我好久都没逛街了。”给自己男人挑衣服,那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骄傲,尤其苏木还是衣架子,什么衣服穿他的身上都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 寒风没有沉醉的晚上,彻骨冷意扣入心里头,一出门叶浔就打了个喷嚏,脖子露出来的那一截凉飕飕的,风一刮过就跟刀子割一样,她走了没几步就退到苏木后头,让他帮自己挡着风。 他突然停下来,正好停在电线杆下,路灯的光芒黯淡,他转过身来,伸手将她的大帽子给她扣脑袋上,大衣领子的扣子也扣到最上面一颗,这样一来,一张笑脸全都陷在了帽子里,勉强只能看见她的一部分脸。 苏木兀自低头笑,这模样,像是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是不是看起来傻傻的?” 他仰头,从喉咙管里压出一声“嗯。” 叶浔随着他的视线,移向天空,清泠泠的夜空,一条银河从遥远的地带横穿过来,又延伸到无限远处,像是一条长长的丝带,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她转而去看他,星光落在他的眸子里,流动闪耀,无限的柔情也化在那双眼眸中,随时都可以溢出来。 他说:“夜空很美。” 她接下一句:“你更好看。” 他伸手握住她的后脑勺,额头相抵,眼睛看向彼此,她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就是一直小花猫,周边全是容貌。她眼中的他则是带着无限的柔情与宠溺,还要闪耀的星光。 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两人周围,他的话里泄露出笑意,“所以适合接吻。” 叶浔展颜一笑,“所以我也想吻你。” 她的唇有些干燥,起了皮,他在她的唇上反复摩擦,这让她的心颤动,就连睫毛也悄无声息地颤动,他闷笑一声,开始在她唇上吮吸着,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滑腻的舌尖在唇上流连,她的呼吸一窒,有片霎的走神,耳根子烧得通红。苏木却还是有耐心地慢慢地碾磨这个吻,他不疾不徐地探入她的口中,寻找到她的舌头,与之纠缠在一起,她被吻得晕头转向,伸手抱住他的腰,开始回应。 她的动作还是有些生涩,不懂得技巧,舌尖就知道在他的上颚扫过来扫过去,他索性就不主动进攻,任由她一点一点地探索,她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做,忽然间,她好像故意地咬了一下他的上唇,他吃痛,也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 这个回应她很满意,继续满意地吻着他。 静谧的街道上,月亮露出一角,身侧的路灯突然间熄灭了,只余微弱的月光落在肩头。街道上风刮过的声音陡然显得大了些,他和她之间的心跳速率也加快。 忽然,有自行车轮子使过来的声音,骑车的人正好路过这边,一双眼睛盯着暗处的他们,直至走了很远,骑车人的视线才撤去,但骑车人的惊奇的声音却是飘散在空气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啧。 氛围顿时有些微妙,叶浔低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咬着嘴唇憋笑。 感觉还不错。 - 二人慢步到了银泰楼才停下,叶浔带着他直接上七楼商场,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幸而叶浔早就看中了一个男女混合性品牌,很适合苏木的风格,简约不简单。 就连商场的装修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看着清爽舒服,她早前来这里逛过,好几次都看中里面的衣裳,可是在看看价格,她没舍得买,自己有那么几件衣服可以换着穿就行了,不过如果真买了,她可能会和奶奶一样,直接挂在衣柜里,纯属当饰品看待了,因为舍不得穿。 一进店,叶浔就让工作人员将她看中的一件呢子外套取下来,收身细格子的样式,浅淡的蓝色,颜色非常清新,她想让苏木试试,印象中好像他除了黑白灰这三种颜色外,就没穿过其他的颜色了。不知道穿起亮色的衣服来是什么味道,可能会让人大吃一惊,她想。 她嘿嘿一笑:“要不要试?” 苏木的脸上有难得的纠结,似是在确认真的要穿这么亮的颜色,他不大习惯,恩,非常不习惯。 叶浔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当着众人的面就拔掉他身上穿着的黑不溜秋的黑大衣,而后将新衣裳放在他手中,开始怂恿:“说好的焕然一新,你刚才都说了,新年新气象,重新开始,也可以尝试别的东西。你穿上肯定会特别的好看,我保证,比我最喜欢的明星吴彦祖都还要美上三个度。” 他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说过那句话了的?还有后面的那个对比,这叫什么对比法? 她一脸真诚,煞有她是做推销的错觉:“相信我!老公!” 他没辙,一声老公入了心底,他是彻底地随了她。 店内的人员看见这样的情况,也各自笑起来,不过那位先生换了衣服后,可真是更让人惊艳了。蓝衣清淡,容颜艳人,暖色恰到其处,清冷也凸显出来。衣架子当之无愧,穿上像是量身定做。 叶浔眯眼,看,周围人的反应就说明了一切,她心底乐呵得快上了天。随即又想到还有裤子和鞋子没买,趁着苏木没过来,她让工作人员直接将裤子和鞋打包,不用试了。 她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一粉一蓝,倒是穿出了情侣装的味道。 店员也夸奖:“好般配!”简直就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大明星一样,要气质有气质,要颜值有颜值。 叶浔礼貌地道谢。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解决了,明天就启程出发,给奶奶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过,苏木按着她的肩,略显疑惑,“真的、可以?” 付了款,叶浔拉着他快步走出店子,趁着他还在走神,她刹住脚步,转身,踮脚与他的唇相贴。 “苏医生,你的自信呢?” 他皱眉,“被你吃掉了。” 噗,他是从哪里学的这句话! 第57章 农历二十九,除夕前一天晚上,安市已是沉浸在热闹的七分钟,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的灯亮着,远看了去像是繁星落地,五光十色,煞是迷人眼。 叶浔和苏木下车后,叫了一辆的士,直接打车过去,老房子在城区中心的地方,好找,不过四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地点。叶浔下车后,打量着熟悉的一切,这一片都是老房子,一栋挨着一栋,紧密相连,叶浔记不起它已经存在多长时间了,好像自打记事起,就存在在这里,它也这一处的地标,因为周围的房子都已经在拆迁重建了,唯有这个地方还在坚持着,不过也听说,今年过完年就要拆掉了。 她不免有些感伤:“这里马上就要建新房了。” 苏木提着东西,视线却是落在几百米处一颗大榕树下,树下站着一个年迈苍老的老人,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像是在为夜行人点亮黑夜的路,不过她好像是在望向这边,手也抬起来挥了挥。 叶浔也看见了,同样举高手,使劲儿挥,兴奋地跳起脚:“那个就是奶奶,她每次在我晚上回来的时候,特意的点一盏油灯,说是这样我就很方便发现她了,一眼就能看见她。” 其实就算是不用油灯,她也知道的,门前的那个大榕树就是最好的标志物,承载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比如年少时光,比如思念,比如亲情。 苏木叮嘱,“没路灯,小心脚下,慢点儿走。” “恩恩,我知道。你也快点儿跟过来。” 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她走得越来越快。 他也加快速度,跟在她身后,怕她摔跤或者滑倒。 “我回来了,奶奶!” 叶浔一头冲进奶奶的怀里,抱住她,蹭了蹭,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乖,叶子和以前一样了,又会撒娇了,真好。” 叶浔恩一声,突然间鼻头有些酸,眼眶里的泪水又在打转儿了。 “你快将男朋友请进屋里去,让人干愣着多不好。”奶奶拍着她肩,和蔼地说。 叶浔这会儿是迅速地离开奶奶的怀抱,跑到苏木面前站着,挽着他的胳膊,介绍:“奶奶,我们已经结婚了。” 愣了好久,奶奶才反应过来,低声感叹:“好,我也放心了。你俩赶紧进屋吃饭去,我去休息会儿,有些乏了。” 叶浔点头,将奶奶扶进屋后,开始张罗碗筷准备吃饭。 苏木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打量着这座小房子,很朴素的,就连玻璃窗都是老式四格的菱形花纹玻璃窗。地板也都是老旧的木地板,踩在上面发出吱呀的声响,客厅的电视,可能是信号不好的原因,屏幕上的雪花时隐时现。他走近,瞧了瞧,准备动手开工。 叶浔叫住他:“吃饭,明天再弄,家里还要打扫呢,现在不急,吃晚饭好好洗个澡,睡觉。” 两菜一汤,虎皮青椒、肉沫豆角,水煮肉片。 他拿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咸了一点,不觉得难吃,这才是最普通的家的味道。 叶浔双手撑在桌子上,骄傲地看着他:“好吃吧?我也要吃,饿死了。” 说罢,她就拿过苏木夹菜的筷子,自顾自地大快朵颐,嘴里一边还在嚼着东西,一边感叹好好吃,都被烫着了嘴。 吃了一片肉到嘴里,她叼着肉,递到他面前,呜咽着声音:“吃不吃?” 见他没反应,她哧溜一下,赶紧吃掉,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 他撑着脑袋,摇摇头,她的小孩子心性真是越来越重了。余光忽然间瞥见堆放在角落里的烟火爆竹,他有了兴趣,于是问她:“安市大年夜不禁烟火吗?” 叶浔吃得正欢,“明文规定,不准。不过偷偷放,不要被抓住就好了,我们通常都是在二十九放烟火,三十夜里巡查的人太多了。” 苏木给她和自己盛了一碗饭,慢慢悠悠地吃起来,不像她那般囫囵吞枣,“你以前常玩?” 叶浔被呛到,涨红了脸,低着头说:“小时候没怎么玩,最近几年才开始喜欢在年前放烟火的,就在那颗榕树底下,哗啦一下,烟火飞上天,然后,砰,绽开美丽的火花。”越说越小声,“你等会儿去帮我点火吧……,我。” 咦?人呢,一个低头抬头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叶浔哼唧了一声,将桌子上的碗筷和盘子放进橱柜。 - 她的房间,很小。 典型的女孩住的房间,还是分了上下铺,上铺堆满了都是各种从小到大上学使用过的书籍,下铺扑了一张粉色的床单,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型书柜,分门别类放置了一些书籍,教科书有,名著也有,少女喜欢看的言情读物……也有。不过就那么一本搁置在最边上,一眼就可以看见,花哨的封面,是在太显眼了,想不被发现都难。 他眼眸微弯,拿出那本小说,翻开第一页就有她的写的感想,小巧秀气的字,他又翻了翻,发现几乎每一页她都做了标记,他忍俊不禁,是有多爱这本书,才会想到做如此详细的感悟。 “别看!”叶浔羞窘地跑进来,想抢他手里的书。 苏木手一抬,她压根就够不到,踮起脚都够不到。 “真的,你能别看吗?”这种东西都被翻出来,真的觉得很囧啊。 苏木轻,笑,姜书放回原位,叶浔立刻快如闪电就将书丢在上铺的角落里,而后挠挠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料他接下来的话让她臊红了脸。 “我看完了。” “……”行,你看完了看完吧,那你能不能被念出来。 “所谓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我觉得这种事情我不大能相信。” ……唔,这好像是她写过的一句话。 “书中的爱情总是美好令人向往,所以才显得现实世界里找到一个对你百千般包容宠爱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 还是她写的,感觉!不要再念了…… 她臊地都快抬不起头来了,谁青春年少没得那么一个躁动的时代啊,喜欢写写记记。 “十点了,去放烟花吧。” 啊?就这么结束了? 她长吁一口气,结果到中途被噎着。 “下次再念给你听。” 叶浔瘪嘴,不想理会他了,出了房间抱起所有的烟火就往外走,出门还不忘让苏木带上打火机,苏木颔首,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高高扬起。 她蹲在榕树底下,比划这手往上看,那动作像是在拍照。可是榕树的枝叶太繁茂了,她的视野所及均是叶片,什么时候起,这棵榕树已经长大到比房子都还高了,可是就算比房子还高了,也没什么用,过段时间就要被移走了。她有些舍不得,这颗榕树,她当初可喜欢了,又是路标又承载着儿时记忆。 “要先放哪一种?” 她突然直起身,“你等我一会儿。” 匆匆忙忙跑进屋里,再出来时抱着几瓶酒,还是白酒,正宗的二锅头。 苏木挑眉:“要喝?不行” 她比起一根小拇指,“就一口,那么一丁点,绝不喝多。” 他拿过二锅头,开启瓶盖,到了一口,给她。 叶浔悻悻:“真的就一口啊,小气!” 怎么还没喝就像醉了。 他摸摸她的脸,让她听话。 她果真听话地蹲在一边,歪着脑袋,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烟花的尾巴被点燃,乌拉一下,冲上云霄,然后在最高点的时刻,怦然绽放,四散开来,最后消失在无边远处。 叶浔拍拍手:“哇,好看好看!” 她高兴地手舞足蹈,直接朝着苏木扑过来,扑在他的怀里,撞击的力度有些大,他一个没站稳,两个双双倒地上去了,苏木闷哼一声,才一口,她就醉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去摸索,找到她的脸,试了试温度,烧得他手心都出汗了。 他试着喊了一声:“叶浔,你先起来,我们放烟花。” 她耍赖,“不想起来,就喜欢窝在你的怀里。” 有些没辙,他只好去挠她痒,她哈哈笑,滚到一边才让苏木有机会翻身起来,也将叶浔拉起来,让她在台阶边上坐着,不要过来。 “我听话,你去接着放烟花。嘻嘻……” 他持怀疑态度。但还是去到榕树底下,开始捯饬大型的烟花筒,叶浔就坐在台阶上,撑在腮帮子,咧着嘴笑,凝视着苏木的动作,他的侧脸在月光的清辉下显得愈发清隽,里面穿着的白色衬衫在发光,衬得他的脸好像也在发光,亮闪闪的。 她笑意盈盈地从兜里掏出来来手机,对准他的方向,咔哒一声。 榕树,苏木,月光,烟火。 这一刻,将会永久。 “苏木!”她大声喊,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最后的一簇烟花升上天空,绚丽多彩,照亮整个夜空。 “嗯?” “我喜欢你,但是特别特别爱。” 第58章 番外(1) 预感强烈的时候,人会做出第一反应是什么 苏木停下步伐,身旁好友虚弱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聒噪,他是怎么也听不下去了,没等人说完,调头就往回走,直奔回刚才的房间,房间的门半敞开着,带有温度的微风轻轻拂过窗帘,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滞,他的眼前有些晕,脚下的速度却是不减,猛地推开门。 叶浔躺在地上,脸旁是散乱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腿下是血淋淋的一片,触目惊心,苏木蹲下身子,将她的头发抚顺,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视若珍宝,生怕有一点触碰会让她疼,他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小声在耳边喊:“叶浔,你醒醒,我来了。” 姜叔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吓一跳,不过就输出去十几分钟,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江梅到底是做了什么,苏木现在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而他怀里的叶浔则是看起来像是毫无生气,宛若死去了一般。 死……,姜叔的脸色陡然惨白,额角渗出冷汗。 他结结巴巴地看着苏木,“叶小姐现在还好吗?” 苏木脖颈微微扭动,扫过姜叔,声音薄凉,“去医院,最快的速度。” 姜叔连连点头,抹去额角的汗珠,苏木是真的生气了,即使脸上的冷淡的表情依旧,然而周围的气场,散发出来的冷气,却是想要活生生的将人冻死,他现在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了。 -- 急救车乌拉乌拉的声音在医院的门口接连不断,苏木坐在急诊室门口,盯着亮着的红灯出神,良久,他才拽回神思,去洗手间鞠水洗了把脸,背靠着白色墙壁,深吸一口气,他打电话回苏家。 电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吵吵闹闹,男人女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管家捂住听筒,头痛地说:“这个,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夫人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说是要离婚。” 苏木声音冷淡:“让江梅接电话。” 管家冷不丁哆嗦了一下,赶忙呼了一声,“少爷打过来的电话。” 一室的喧嚣蓦地暂停下来,江梅将头发往耳后捋了捋,如无其事地讲:“我来接。” 苏致诚抄起身旁烟灰缸,往江梅的脚下砸去,玻璃渣碎了一地,“你真是会干一些好事情,还想瞒着我,呵。” 江梅视若不见,挪动身子,换了方向,背对着苏致诚,好声好气,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讲,“儿子,是我。” 苏木良久不语,江梅起先的一点镇定在他的不语中逐渐消失,额角上渗出汗珠,她尽量稳住声音,“如果你不问,我就挂电话了。” 他:“你还有心吗,叶浔得罪了你什么,只是因为不喜欢,所以就要毁掉吗?”顿了顿,“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一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履行过做母亲的责任,二是你每次的行为,都让人觉得恶心。” 江梅的神情呆愣一秒,旋即回复,她只是笑,“是吗,真是让你失望。” 随后是电话断线的声音。 苏木看了看通话时间,十分钟,时间太长了,他应该早点儿结束通话的。 天色渐晚,余下的一丝光亮也没了下去,整个人城市接踵而至的是五光十色的灯光,从窗口看过去,城市的热闹越医院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情太糟糕了。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叶浔,他就被医生带到一边,医生摘下口罩,语重心长地说:“幸好送过来得早,要是再晚一点,毒素侵入到大脑神经里,估计是没法儿就过来了。” 吐不出咽不下去的除了鱼刺,还有很多,比如现在,他想说几句话,可是喉咙口被堵住,他连一个完整的字节都说不出口,只好沉默。 医生也不急,一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想安慰一下,可是苏木看起来并不希望有人打扰,他抬到半空的手又放下去,接着往下说:“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虽然救治及时,可是中毒还是不轻,她……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另外,她的腿,因为钝器的击打,造成了严重的骨折,很难痊愈,即使治愈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苏木仰头,捂着眼,“中毒不轻?很难痊愈?” “是。” 该说的话说完了,医生离开的时候公式化的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去,剩下苏木站在楼梯口,眼中的神色难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梅会怎么狠心,事情比他预想中的糟糕太多了。 抬高胳膊,他一拳捶向身旁的墙壁,手背上立马红了一遍,隐约还有鲜血沁出来,似乎这样还不够,苏木再次一拳砸过去,鲜血模糊了一片的手背。 他喃喃:“对不起。” - 像是过了很短的时间,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医院里,握住她的手等她清醒过来,每天陪她说说话,有时候会产生幻觉,她在下一秒就会醒了,笑着同他说话,伸手去摸他的脸,即使他现在胡子拉碴的,她也不会嫌弃,顶多就是眯着眼笑话他,他完全都能猜到。 照例的,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帮她理了理头发,而后握住她的手,嗓音低沉地讲:“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儿邋遢,想不想看?” 照例的,得到不回应。 他不在意,刮着她的鼻尖,动作却在下一秒凝滞,她下意识地伸手打掉他的手,随即慢慢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面前的人,一瞬间有点儿懵,苏木怎么变成邋遢大叔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好冷,现在什么时间了。还有啊苏木,该刮胡子了!” 话落,她就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清清冷冷的。他的胡茬刮在她脸上,还有些疼,她不禁皱眉:“多少天没刮了?” “叶浔。”停顿两秒,“我去叫医生过来。” 他的嗓音略显激动,有些不稳,叶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人走了。只剩下叶浔哭笑不得,她一个人端起水杯,开始慢慢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就是突然之间倒地不起了,然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坐直身体,披上衣服,动了动腿,想下床。 “动不了……” 噢,记忆衔接起来了,一切都是江梅搞得鬼,她那时候倒地不起,尚存有一丝意识,痛感还是可以感受到的,那些痛铺天盖地地袭来,胸口痛得发抖,像是在进行酷刑,没多久,腿上的痛也侵袭着她的神经,模糊之中,她似乎还听见江梅疯疯癫癫地讲:“你不应该出现的……” 谁……叶浔分不清,当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苏木呢? 随即,断线了。 叶浔抄起桌上的日历看了看,又转眼望向窗外,秋意渐浓,树叶枯黄,天气阴沉沉的,透露出一股凉意,她的鼻头陡然一酸,还是努力地撑起身体,等着苏木的到来。 和医生还有一大堆护士人员进来,叶浔笑了笑,只是对苏木说:“我想出院。” “好,现在就出院。” 医生和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作答,最后还是主治医生率先开口,“先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吧,如果确定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可以回家休养的。” 一时之间,静默,叶浔没说话,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苏木。 “医生,我想和病人单独谈谈。” 医生识趣走了,留下苏木和叶浔二人。 她开始盯着他细细地看,从上到下的打量,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油腻腻的,胡子拉碴,衣服穿戴也没有多整齐,鼻梁上又架起了那副厚重的眼镜,叶浔不喜欢他戴眼镜,他的眼睛很好看,她很喜欢,内双,眼角内眦有些狠,眼睫毛特别长,她有时候闲来无事就喜欢去摸他的睫毛玩。 苏木任由她打量,等着她开口。 多时没说话,她的声音不如以前清脆,“真的看起来很邋遢,还有啊,我的腿动不来了,所以我觉得定赖在你身上,你负责把我抱回家。” “那我可以希望你能赖我一辈子,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浔嫌弃地瞪眼,“本来很想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又不能让时间倒退,挽回来什么,说出来也是影响心情,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苏木低头,弯腰,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嗓音里带了些许哽咽,“叶浔,谢谢遇见你。” 叶浔莞尔,“苏医生,不客气。” 他:“那现在回家?” 她:“还是不了,先去检查身体吧,我听话。” 秋风徐徐地吹,落日斜阳,他的身影镶嵌在余辉里,橙红的颜色将米色的针织衫染上暖意,叶浔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你说要是我醒不过来,你怎么办呐。” “大概就会这样一直邋遢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