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舅家 乾封二年,西秀县。 “娘!盼琴姐不过是寄住在咱家,你为什么让表姐去,不让我去,不给我也报上名,我哪里比她差?”一名身穿嫣红锦缎襦裙的少女正怒气冲冲的站站在窗边,对着那小榻上的美貌中年女子大声嚷着。 “我家婉婉自然是亭亭玉立、容貌秀丽。”吴氏是程婉婉的母亲,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你以为那宫里是好去的地方,那里的人心比谁都黑,兴许你还没见到皇帝的龙靴就被人给害了去。再说,那皇上脾气可是不好。” 这乾封帝本是贵妃之子,但郑贵妃走的早,而作为七皇子的他并不受宠,十六岁就被先帝派去了西北戍边。当然也正因如此在六王之乱之时他避过了众皇子的锋芒,而最后又凭借西北的军功回京夺得了皇位。 现在乾封帝现已登基半年,国事渐安,但子嗣单薄,后宫也是空虚,只有堪堪数人。便有臣子进言意欲举办选秀,挑选德、言、容、工俱佳的未婚女子入宫,充实掖庭,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本应是光耀门楣、众人期盼的盛事,却因为去年那赵侧妃不知犯了什么事,让登基前的皇上亲自一剑砍了去,使着有些官家人家也不敢送自己的宝贝女儿给这么个传闻中嗜血帝王,因此传闻这次参加选秀的人数是开国以来人数最少的一次。 吴氏一想说自己家孩子也许会被暗害了去总是晦气,连忙道:“你姑母的嫁妆现在可都在咱家,当年老太太最宠爱你大姑母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了她,现在由给了那苏盼琴,她若是去选了秀女,能带走多少,这成箱成箱的好东西岂不是全留给了你。” 程婉婉想着那年苏盼琴刚来的时候,那手上戴着的一对翠玉镯子,水头足的自己在西秀县最大首饰铺子里都没有见过,不由道:“那可是全部给我?” 吴氏笑着戳了戳程婉婉的脑门,笑道:“娘就你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好东西全部给你留着。趁着你爹这几日不在家,娘赶快给她报上名去。要不你爹少不得要给他那亲外甥女好好商量起来,兴许以后要我再给她备上一副嫁妆呢。”说着吴氏话锋一转,道:“上个月,那张司户派人来提亲了,他家的小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你可是中意那张文远?” 程婉婉听到娘亲说起那张家公子,秀脸一红,就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母女二人的自是亲亲密密的说了半夜的话。 西南侧的小院子中,一名穿着褐衣的老嬷嬷推开门匆匆进来,“姑娘,姑娘!不是和姑娘说,这夜里看书,对眼睛可不好,姑娘怎么就是不听呢?” 只见苏盼琴月白色的中衣外松松披了件秋香的半旧外衫,一头漆黑的长发没有绾起,随意披散在单薄的双肩之上,正拿着一本书靠在桌前看着。 看见乳母崔氏进屋,她放下笔,轻轻甜甜地叫了声:“嬷嬷怎么来了?” 苏将军战死程氏殉情后,盼琴的大舅父程立就派人接了苏潜、苏盼琴兄妹来程家住着。崔嬷嬷是母亲程氏的陪嫁,以前也是一直在程家伺候着的,“那吴氏自己的女儿不舍得去送去宫里,到是要送我家琴姐儿去那地方受苦。” “琴姐儿,不如我们给潜哥儿传个信,看他有没有办法?或是我们装病,等着大爷回府,不让那吴氏磋磨了姑娘。”苏潜现在仍然去了那北边从了军,走上了苏家男子一贯走的路,而大舅父程立现在也去临县出了公差。 苏盼琴知道自己是定要去选的,道:“哥哥收到信怕是我都到京城了,再说舅母都给我报上了名,就算舅舅回来也是改不了了。嬷嬷,不要担心,许我也是选不上,十天半月就回来了。”只能安慰孙嬷嬷,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看着愁眉不展的乳母,苏盼琴的心中也起了波澜。这到底是想办法落选好呢,还是远离那书中的女主好? 就这样,今夜程府中有好些个人没有睡好,有的兴奋、有的谋算、有的担忧、有的思虑。 ************************ 五天后的一早,程婉婉早早来把苏盼琴叫到吴氏的院子,来告诉她已经通过府选的“好消息”。 “表姐,明日你可是就要去京里了,东西可是收拾好了。”程婉婉平时没少到苏盼琴这里来顺东西,只是这次想着苏盼琴只能带着个小包袱上京,大姑那整箱整箱的好东西都要要成为自己的了,不由也大方了起来,娇声道:“表姐记得带点东西,做个念想。” 吴氏自然要比程婉婉老练许多,看着容貌标致的外甥女,用慈爱的声音道:“这是舅母的一点心意,银子不多单是应该够你在路上用了。你去了京里,可就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万事要小心。”她说着一顿,“听说这宫里人心黑的很,你又爱写写画画,这些东西能少则少,也不用常常写信回来,到时候落人口舌。” 苏盼琴一听就明白吴氏的意思,她们吞了自己那么多箱的嫁妆,然后就只给自己留下这次上京的路费。并且以后也是不打算管自己了,所以叫自己没事不要写信回来,写了她也是不会管的。 “谢谢舅母,那舅舅、表哥回来就麻烦您替我向他们道别了。这几年,舅舅、舅母你们也是费心了。” 吴氏以为苏盼琴年纪还小,定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盘,反而还感谢自己,不由心中一乐,连声道:“你和潜哥儿都是我们的亲外甥,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苏盼琴不想再听吴氏的虚情假意和程婉婉的洋洋得意,这些以前自己看的太多了,便不想搭理她们,借着自己还要收拾东西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孙嬷嬷看到盼琴回了,这几日日日流泪的眼中又泛起了泪花,“这吴氏真是黑了心,想要吞了太太的嫁妆不说,还要把姑娘送到那吃人的地方。” “嬷嬷,听说秀女是不能带人的,你可还要留在这程府?” “老夫人、太太、姑娘你们都不在,老奴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要不,姑娘我去京里照顾你?我不和秀女一道,我自己搭车去!”说着,孙嬷嬷就想转头回自己屋里去收拾东西。 苏盼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丁二哥的媳妇不是要生了么,你去了京里能不能见我且不说,你那没出生的小孙孙你想还不想?” 孙嬷嬷有两个儿子现在乡下老家,想到自己的儿孙,孙嬷嬷一时也犹豫起来,自己若是随姑娘去了京城,自己的孙子们怎么办,岂不是很难再见到。 看着孙嬷嬷的神色中露出了几分犹豫和不舍,苏盼琴道:“嬷嬷,我还想那吃你做的那个红枣糯米糕,你再去给做上些,我想明日带在路上吃。” 孙嬷嬷听到盼琴的话,眼眶又是一红,不由连声道:“哎,哎,老奴这就去,这就去。怎么能饿着我的琴姐儿。” 看着孙嬷嬷快步离开的身影,盼琴不由想到穿到这里孙嬷嬷对自己的照顾,神色也是一暗。然后心中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规划。 她记得小说的一开始的场景就已经是苏盼琴被封为御女,不小心替女主吃掉了梁昭容给的水晶枇杷膏,起了一脸的红疹子,然后久治不愈消失在后宫的角落里,再也没有提及。盼琴心中暗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多看几章,或是直接翻到小说的结尾看谁笑到了最后,好去抱紧那人的大腿。 罢了,此次能保住性命就好。 苏盼琴起身,默默的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她打开装着衣服的箱笼,翻翻找找,最后选了两件水蓝色、鹅黄色的短襦,两条月白色、丁香色的长裙、一条水绿色的半臂,衣服不多也够搭配几套了。程氏给盼琴留下的首饰很多,有的样式喜庆夺目,比如一对金凤衔红的发簪,很显然是当年攒着给盼琴嫁人时带的,如今也是用不着也不敢用了,苏盼琴只能从中挑一些小巧精致匠心独具的首饰带在路上。然后,她伸手从绣篮中拿起了几个样式普通大方的荷包,将一些自己之前悄悄藏好的银票、地契和苏父留下的一对玳瑁扳指分别装了起来。 清晨,苏盼琴早早的起来拿好自己的小包袱和孙嬷嬷做好的红枣糯米糕,和吴氏、程婉婉到了别,坐上马车去府衙集合。 看着那母女二人发自肺腑的喜悦,以及哭的不能自已的孙嬷嬷,苏盼琴招了招手,真正离开了这寄住的舅家。 第2章 入京 华州府地靠京畿,繁荣富庶。 辖区内的八个州县一共有二十五名条件合适通过县选的秀女,其中华州知府胡维宁的小女儿胡悦容、同知严乐康的妹妹严寒波是其中最为出色的。胡悦容长得是明媚靓丽,如夏日最明艳的娇花,一下子就能牢牢抓住别人的目光。而严寒波,面容清冷如夜空中的银月,但是若是不经意的一笑,却如那寒宫的仙子让人过目不忘。 因为是去京城选秀,秀女们都在心里将众人都估量了一番,以后是结交还是疏远,大家的心中都有了自己的打算。而苏盼琴此时的容貌虽然秀美妍丽,但是和胡、严二人比起来也就不那么够看了,而这几天除却刚开始的矜持,许多秀女都和她这个性格和善、容貌也没有攻击性的女孩熟悉起来。 她们这些人分成了五个马车,在笔直的官道上快速行驶着。 “盼琴,你说我们日才能到啊?”一名穿着樱桃红的少女凑过来悄声对苏盼琴说道。 这名少女名叫罗笑琳,有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小巧精致,微微翘着两个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有的人虽才刚刚认识几日,但真真是一见如故,苏盼琴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知道,自己会和和这个率直的女孩成为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呢?” “土包子。”同车的一名胡悦容听见苏、罗二人的对话,发出了哼的一声,“今天傍晚就要到了,你们都没来过京城吗?”现在是华州知府女儿的胡小姐可是自幼就长在京城的,这几年才随父亲外放到了任上,看着同车的秀女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她艳丽的面庞上既有骄傲又露不屑。 “还是胡小姐去过的地方多,我们真是连这长安城的城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呢。”姜婉清是皇商家的千金,虽然家中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仍然觉得自己比这些官小姐要矮上一头,因此言辞之间多有奉承讨好。 “胡小姐说的是。” 苏盼琴也顺着胡悦容的话说说了一句,这些口舌之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何必让别人记恨自己。说着她轻轻扯了扯罗笑琳的袖子,二人眼神一个对视,就了解了对方均是懒得多费口舌的意思,靠着车壁眯起眼睛开始假寐。 胡悦容看除了那满身铜臭的姜婉清,居然没有人和自己搭话,鼓了鼓腮帮就对相熟的严寒波抱怨了两句。“你看看她们,一个个的小家子气的很,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华州的秀女选拔的,可别是报了名挑都没挑就过来了。” 因为都是华州府官员的女眷,再加上胡、严二人也是自小就认识,严寒波虽然习惯,但也不耐烦在这小小的马车上听她的使小姐脾气,便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一柄镂花银镜递给了她,胡悦容立刻接过美滋滋的照了起来看着镜中自己的花容月貌,自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再碎碎念不止了。 苏盼琴眯着眼睛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轻笑,这严小姐也是个妙人。 马蹄滴滴答答的又行了半日,她们终于在傍晚之前到了皇城脚下。 很多人秀女都是第一次来京,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平日就是再端庄,看着那巍峨的城墙、矗立的双阙,也都抑制不住得激动和兴奋,纷纷掀开帘子去看。这段时间各州府的秀女都陆续到达,皆是由芳林门进入那大兴城,开始了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宫廷选秀。 终于到了。 苏盼琴心中不知为何心中一松,总算是一路平安。 ************************ 有些州府离京远早在几个月前就动身,来的反而比华州府的秀女还要早上几日。因为没有到日子,秀女们先住在了内务府提前准备的院落,待人都到齐后再统选。 而这大兴城内的储秀、含芳二宫是专门给待选秀女准备的。 原本供秀女居住的只有储秀宫一个宫殿,但据说先朝有名皇帝堪称是色中恶鬼,每年都要进行大规模的选秀。规模一大、次数一多,人数自然也多,一个储秀宫不够住,这才又在旁边建了含芳宫。 那位皇帝执政十三年,而宫中有过封号的妃嫔就有四百九十六人,苏盼琴听到的时候不由在想,这皇上怕是很多人的脸都根本记不住吧,这一天一个一年都不带重样的啊。□□推翻他后,两次遣散前朝后宫妃嫔、女官、宫女六千人,即可想像那皇帝荒淫到何等程度。 而这次安排的房间是两人一间,苏盼琴她们所在的华州府一共来了二十五名秀女,只是余了一人,是要去和别的州的秀女去住的。 这些秀女好歹是老乡,又一起走了这么多天,大家也能说得上话,脾气秉性也大概了解了。 “我是要和寒波住一起的。”说着胡悦容挽起了严寒波的手臂。 苏盼琴看着严寒波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也没有拒绝她同住的要求。其他秀女看见她们华州府最标致的两名秀女自己组成了一组,也和自己相熟的女孩组成了一起。盼琴本来是要和罗笑琳住在一起的,两人正想去管事嬷嬷那里去登记,忽然觉得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一回头看见姜婉清正用右手扯着自己的袖子。 盼琴、笑琳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听见姜婉清诺诺的轻声开口道:“苏小姐,我能不能和罗小姐住在一起?” 姜婉清本来她一直粘着胡悦容,现在忽然落了单,不由担心若是和别的州府的秀女住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是商户之女的关系又受人排挤和鄙夷,哪里有这一路上均是和善好说话的半个熟人罗笑琳住在一起好? 罗笑琳更想和盼琴住在一起,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盼琴小声对自己说:“反正就是住两天,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隔个门就到了。” 姜婉清一听,一双桃花美目中露出了笑意,连声说道:“真是谢谢苏小姐了。” 其实苏盼琴并不是想要去当什么烂好人,只是能和更为投缘的罗笑琳住在一起固然好,不能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从高中到大学,室友都换过二三十人了,八人的上下铺、四人的上床下桌又不是没住过。仅仅是住上几天并不打紧,没必要闹起来引人注目。 众人纷纷去了自己分到的房间。 苏盼琴走进自己的那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架子床,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见她进来便笑着问好。 那名少女的身穿桃红色穿花蝴蝶裙,唇瓣微翘,眉目含情,容貌比胡悦容还要娇艳几分。只听她柔声道:“我叫梁寄秋,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的很,不知道我叫你妹妹可好?妹妹叫什么名字?” 梁寄秋!居然和这书中迷倒皇帝、王爷、将军的女主分到了一个屋! 苏盼琴不由扶额,原来她们二人在选秀前就认识了啊,怪不得入宫会替女主当了灾。 二人和和气气的聊了会儿天,苏盼琴发现这个梁寄秋不但出身安国公府,她的姨母便是皇帝的生母郑贵妃,而她生的貌若天仙,心思千回百转,自己想要聊什么不想聊什么,她好像全都知道。这样一朵美丽、高贵的解语花又有哪个男人会不爱呢? “盼琴妹妹收拾好了吧,现在日头也低了,咱们去园子中逛逛可好?” 这含芳宫的花园子里种了很多花,金黄色的迎春花、雪白的白玉兰、嫣红的海棠,静静地被怒放。她们来到园中,看见也有不少秀女也在逛。 胡悦容这次没有和严寒波一起,正在和华州府的其他秀女说着话,砖头看见苏盼琴和一美貌少女一同走了出来,好胜心、嫉妒心一时齐聚心中。 “梁寄秋?你居然也来选秀?”胡悦容从小在京中住着,显然是认识这出身梁国公府梁寄秋的。“你姐姐不已经是宫里的昭容了吗?你居然也来选秀,再说你不是和......” “原来悦容你也来了,好久没从京城闺阁聚会中从未见过妹妹啊。”梁寄秋这一开口就直戳胡悦容很久没参加小姐们的聚会了,这京里的好些事情早就不知道了。梁寄秋作为京城国公府的秀女、皇帝的亲表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是是宫里宫外都是有关系的。 这宫中选秀历来都是京中秀女选上的人数多一些,各个地方只能是三三两两选上几个罢了。 “你!”听到这表面关心实际带着暗暗嘲讽,胡悦容一下跳起脚来,现在自己是外地秀女的身份,和梁寄秋这样的京中秀女还是略有不同的,再加上她向来能说会道,自己最是看不上眼。她不由柳眉倒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算不在京里有些事我也清楚的很!” 苏盼琴听着这话中似乎另有有隐情,本着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原则,本能的想要避开这话题的漩涡。 “悦容,你在那边浑说什么?” 严寒波一声呵斥,同姜婉清、罗笑琳几人一道走了过来。虽然胡悦容的父亲是严寒波兄长的上司,但严、胡二人之间的相处显然是以严寒波为主导。 梁寄秋的心思千回百转,看着严寒波这样的冰山美人居然多年来一直和胡悦容这绣花枕头混在一起,她仿佛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帕子捂住嘴角轻笑,对一直在旁边半壁花的室友苏盼琴道:“盼琴妹妹,咱们回去吧。逛得我也是累了。” 蓦然被点了名字的苏盼琴一下子就被拉入她们之间的小小战场,一边是要同住的室友,一边又是一起上京的老乡。一时间苏盼琴也不知道要倒向哪边,罗笑琳看出盼琴的为难,适时的出来提她解了围。 “梁小姐,我刚才收拾东西才发现,盼琴的香薰球落在我那里了。先让盼琴去我那里吧。”罗笑琳的两个酒窝笑到愈发的的深了。 来到罗笑琳的屋子,苏盼琴才悄悄吐出一口气,无论古今,只要女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啊!在宫里,有个帮手真是很重要! 第3章 初选 第二天一早就是初选。 和州府的选秀主要是看容貌是否端正不同,这宫里的初选是要脱掉衣服检查的,检查秀女是否弯腰驼背,是否有疤痕,是否有体味、口臭,当然重中之重就是由宫中有经验的嬷嬷检查是否是清白之身。 一步一步查的很是严苛,秀女们进入房间,都忍着心中的羞怯脱得只剩肚兜和亵裤,任这些嬷嬷一一的打量和闻嗅,再用尺子丈量臂长、腿长、肩宽、腰围仔细考量身材的比例是否合适。 只是被人那样检查,有些秀女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是红着眼眶出来的。 苏盼琴和罗笑琳一起从屋里出来,两个人虽然都是通过了初选,但是白嫩的脸上都有些窘意,两个人谁也没有多说,一起快步回到含芳宫那个她们住的小院子去了。 姜婉清还没有回来,苏盼琴就去了罗笑琳的屋子。 ************************ “盼琴,真是羞死人了。那嬷嬷的手往我腰上一放,我就想笑。” “你没看她还瞪了你两眼吗?” “当然看见了,要不我早就笑出声了。”说着罗笑琳把手伸到苏盼琴的腰间也想要哈她痒,然后罪恶的手指刚刚伸出来就被盼琴一把抓住了,两个人趁着没人,笑作一团。 “啪!” 雕花木门一下就被推开了,苏、罗二人止住了笑,向门口望去,只见姜婉清面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两人都不明白,不就是检查一下身体,怎么怕成了这副模样? “你怎么了?”罗笑琳开口问道。 姜婉清诺诺不安得看了二人一眼,一瞬间似乎找到了心灵的依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苏盼琴看她的神色很不对劲,站起身来想给她倒杯水,茶杯刚刚递到她的手边,就见她啪的一巴掌把瓷杯打到了地上,瓷杯自然应声而碎。 “你发什么疯!”罗笑琳腾地站了起来,走过了就要看苏盼琴的手,“这手可伤了?”虽然刚刚得初选检查过身上的疤痕的,但是再过两天就是艺选和殿选,总不能手上包着纱布去吧,那样哪里能选的上啊? 姜婉清不是梨花带雨的那种暗自垂泪,而是真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的涕泗横流。她边哭边说:“他们就这样把她毒死了,呜呜,一杯毒酒下去,她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动了两下就去了。” 她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当场毒死了!? 苏盼琴有些不敢相信,终于在姜婉清断断续续地抽噎中把事情听了明白。原来是和她们一组进去的一个锦州秀女听到嬷嬷让她们脱衣服当场紧张了起来,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想要拒绝。开始姜婉清等一干秀女只是以为那秀女可能是家中养的娇气了些,害羞不想让宫中嬷嬷检查那些女儿家私密的地方。但宫中的嬷嬷都是老江湖,一双双眼睛都毒辣的很,一下就看出了那秀女的不同寻常。 立刻有人上前,拖住她开始检查。这一检查当真是检查出了问题,这名锦州秀女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不说,腹中居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以这样的不洁之身来参加选秀,那是蔑视皇权,要当场绞杀的,死后自己的家中族人也是要受到牵连,判下重罪。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看到小伙伴当场在死在了自己面前,一个个就像那被儆的猴,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罗小姐、苏小姐,我不想参加选秀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这宫中选秀既然你当初报了名,自然只能是皇家看不上你刷掉了你,怎能让你自己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 苏盼琴其实也被这件事惊了一下,道:“姜小姐,这样的话你可不能再说的,进了宫有些事怎么能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 说着,苏盼琴接过罗笑琳递过来的半湿帕子给姜婉清擦了擦脸,低声道:“姜小姐,你不要再想了。那秀女虽然死的惨,但也是自己犯的错,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不犯错就好了。” 苏、罗二人此时也没了继续说笑的心思,又低声安慰了她两句,苏盼琴就起身告辞了。 ************************ 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梁寄秋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如画般美艳的面孔上有着苏盼琴看不懂的神思。 听见苏盼琴进屋的声音,梁寄秋转头朝她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改变面部表情的原因,这个刚刚扯出来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你可听说了?”梁寄秋低声道。 苏盼琴没想到她也要提一提那锦州秀女被诛之事,想了想才开口道:“刚刚听她们说了几句。” “她肚子里还有刚刚成型的孩子,这些人居然忍心就这样毒杀她?” 苏盼琴不知道梁寄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可怜那名秀女,要为她鸣不平吗? 其实,虽然苏盼琴也觉得那花儿一般的年轻姑娘就这样香消玉殒是十分令人惋惜的,但是那秀女胆敢以不洁之身来选秀,本就是触犯了规则。这些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却听见梁寄秋接着在那里说道: “兴许她不是自愿来选秀的?兴许她有了孩子也不是自愿的?” 是啊,现在谁都不会再知道那个秀女来参加选秀的原因了。 这件事再次提醒了苏盼琴,这宫中是绝不能犯一点错,绝不能踏错一步路,要不注定要万劫不复。 “也许她确实不是自愿了的吧。”苏盼琴应道。 “盼琴妹妹,你可是自己想来选秀的?” 我是自己想来的吗? 这书中的苏盼琴就是要走选秀这条路的,只是这条路却是舅母吴氏替她选择的。 “不是,”苏盼琴微微摇了摇头,“我住在我舅父家中,这次是我舅母替我报的名。” 只见梁寄秋的嘴角露出了点点自嘲,“我却是自己报名来选秀的,只是我来选秀并不是想要入宫为妃,只是想逼他,看他到底会不会娶我!” 苏盼琴没有想到梁寄秋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她。 梁寄秋看见苏盼琴一贯沉静的的面孔上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唇畔间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怎么都呆住了?我就是想看看那顾铉到底舍不舍得我嫁给表哥!” “顾铉?” 说起自己的心上人,梁寄秋那美丽的面庞一扫刚才的阴郁,带上了桃花般的娇艳,言语间也透出一股娇俏:“顾铉是先帝的八皇子,新帝登基封他做了燕王。我和他从小关系就好。但是我十七岁了,他居然还不来求亲!我倒要看看我要是进宫成了他皇兄的妃子,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姐姐这般美艳动人,要是真的让陛下看上入选后宫怎么办?” 梁寄秋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在宫里选秀的当口直接说自己不喜欢皇帝,喜欢的是皇帝的异母兄弟! “不会,表哥自小就宠着我,虽然他后来去了西北很久没有见过,但是他怎会真的选我入宫呢?” 怎么不会! 虽然只看了那小说的前三章,苏盼琴也是轻轻楚楚记得那小说文案上写的梁贵妃和皇帝,这表哥表妹之间的虐恋情深。 其实苏盼琴一直不明白梁寄秋这样的书中女主为什么忽然向自己释放了巨大善意,难道原作中的炮灰苏盼琴就是这样和她成为了交心好友然后又替她吃掉了那有毒的茶点? 现在的苏盼琴可不敢妄自去讨论这皇帝、王爷、宠妃之间的三角恋,只能尽量的让梁寄秋说,自己少发表言论:“那燕王殿下还在等什么呢?” “谁知道他在等什么!盼琴妹妹可有中意的男子?”梁寄秋忽然问道。 “没,没有。”苏盼琴不知道她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有心套话,但且不说本来苏盼琴就没有什么意中人,就算是有现在换成她了也就等于没有了。现在这可是在宫里选秀啊,要是让有心人听见,都不用等到那盘毒糕点了,没有背景人脉的她现在就被诛杀了也说不定。 “这样啊,那妹妹见到皇上肯定是要芳心暗许的。我记得表哥儿时在众皇子中最是白净俊秀,比那顾铉还要精致许多呢?” 苏盼琴心中默了默,就算我中意皇上,皇上不中意我岂不是更惨! “梁姐姐说什么呢?我选不选的上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第4章 皇后 大兴宫,立政殿内。 傍晚的红霞笼罩这规模宏大的宫殿,虽失去了白日的金碧辉煌,却更显肃静而庄重,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失了身子还敢来选秀!谁给她的胆子!”王皇后一声断喝,殿内众人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王皇后闺名叫做王静坤,中书令王匡之女,容貌端庄秀丽不失半分仪态,而性格更是耿直严苛,是当年的皇子正妃。在不受宠的七皇子被派往边疆的那几年,她独自一人在京中经历了六王之乱的兵变,终是等到自己的夫君登上了皇位。这皇帝对她虽不宠爱,但皇后的体面、尊敬与权力却全都给了她。 “皇上知道此事了吗?” “陛下还在紫宸殿议政,许是还不知道的。”王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白兰低声说道。 “这种污秽的事就不用让陛下知道了,每天那些军国大事已经够劳累的了,若是还有人拿这些后宫小事去烦他,就是我这个皇后的失职。” “娘娘每天也是辛苦的很。” 王皇后没有答话,反而继续问道:“可按处置了?” “检查的嬷嬷们,当场就按宫规处置了。只是,”白兰顿了顿,“只是听说在场的那几名秀女,都是吓到不轻,有两个回去就病倒了。” “你让人去把那几个吓病的记下名来,这一吓就病了,身子骨怕是不行。这选秀女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若是选的都是胆小鬼、药罐子,宫中可不养那废人。”王皇后想了一下,道:“先让她们养上两日,要是过两天复选胆子还没缓过来,就不要选了。” “娘娘,本来民间就对半年前吴侧妃的死而对陛下有所议论,现在又处死了秀女,还吓病了几人,怕是以后对皇家的误解更深。” “吴侧妃的事不要再提了,她们都是犯了错,犯错就该罚!”王皇后肃静端庄的脸上闪过严苛与狠利,“让她们提前知道知道宫里的规矩也好,明白不守规矩之人的下场。” “娘娘,您该用膳了。”另一名穿着素色宫装的女官走进来对王皇后轻声道。 “白芷,皇上议政之后要在哪个宫传膳?”王皇后淡淡地问道。 这皇上在哪个宫用膳、哪位娘娘侍寝,这尚宫局总管都会派人来禀告。只听白芷恭敬的回道:“回娘娘,今儿个皇上还是要在承香殿用膳。” 在平日,若是皇帝去哪个宫用了晚膳,十有*是要在那位娘娘那里留宿的。 白芷提到承香殿时,恭敬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 王皇后转动了一下自己小指上的鸾凤护甲,道:“这冯淑妃当真这么和陛下的心意?” 白芷一听皇后的话,抿了抿嘴唇,心中甚是不甘,气鼓鼓道:“那淑妃娘娘惯会在陛下面前端的温柔小意,连奴婢都看不上她那些手段。” 皇后听到白芷的话,“不许再在背后妄议主子,当心失了立政殿的风度。” “是。”白芷虽然还是心中不平但是听见自己主子这样说,也是赶紧应下。 不过,王皇后似笑非笑的看向白兰,道:“白兰,你说本宫要不要出手呢,可是太后还在那边盯着本宫呢?” 白兰想着淑妃娘娘一入宫就被封为正一品的四夫人,除了拥有过人的美貌和厉害心计外,更是仗着皇帝几分的宠爱和太后娘娘的偏疼,在后宫里肆意妄为、不顾尊卑,只要皇帝不在的场合,她都越来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那不知娘娘意欲何为?” 白兰、白芷乃是七皇子府的老人,更是王皇后当年的陪嫁,所以说话自是比旁人少了一份顾忌。 “今天过了初选的名册送来了吗?”王皇后不答反问。 听到王皇后的问话,白兰默默递上一本红皮册子。王皇后随意的翻了两页,嘴角露出意思若有若无的笑,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道:“这次安国公府又送人进宫了?” 白芷凑过去看了一眼,默念道梁氏寄秋,“宫里不是已经有他们府的梁昭容了吗?” “今年这位可是梁昭容的嫡妹。” 梁昭容的嫡妹?皇帝的生母郑贵妃的亲妹妹不就嫁入了安国公府? 白芷的眼睛忽然瞪大,“娘娘,这可是皇上嫡亲的表妹啊!” “这冯淑妃不就一直借着皇帝表妹的招牌在宫里威风着吗?我倒要看看这更年轻、更靓丽、更善解人意的亲表妹来了她会怎么样?” “可是,娘娘,这……” ************************ 初选已经过了,各个州府参选的二百零六名秀女总共留下了了一百三十人。 第二天一早,就有宫女告诉苏盼琴让她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新屋子去。 苏盼琴不解的看了眼梁寄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那宫女笑着说道:“姑娘们都是已经通过了初选的贵人,当然不会再让大家两个人挤一间屋子了。”因为少了将近一半的人,秀女们各项生活待遇算是提上去了,每人又重新拥有住单人间的权利。 苏盼琴点点头表示知道。 拿着自己的房间木质号牌,苏盼琴心中想着,幸好自己带的东西不多,要不这样选一次挪一个窝儿还不要麻烦的很。 她刚要道谢,就听见那宫女又开口道:“还有就是今日未时,姑娘们记得去清思殿学习宫规和参加复选。” “请问,这复选可是考核琴棋书画或是德言容功?” 那宫女神秘的笑了笑,“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们按时去就好了。奴婢因为还要去通知其他入选的姑娘,所以就告辞了。” 苏盼琴心中升起了几个问号,这宫里的的选秀不是应该都有定例的吗?这宫女怎么会说自己也不知道呢? 那宫女一走,梁寄秋就莲步轻移走了过来,牵起苏盼琴的手,幽幽开口道:“哎,都不能和盼琴妹妹一起住了。”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色,“妹妹可要经常来看我啊。” “左右不过都是在含芳、储秀两个宫里,不用两步不就走到了,梁姐姐那么难过做什么?”苏盼琴笑着问道。 “这个送给妹妹好了。” 梁寄秋转身去自己的箱笼里拿了套银纹镜花绫裙递给了苏盼琴,笑着说道:“看你带来的衣裙少,这料子虽是我从库里翻出来的老料子,但是上个月才吩咐绣娘新作的款式,我还没有穿过,你不要嫌弃才好。” 苏盼琴看着那纤纤素手递过来的衣裙,那镜花绫质地细薄,光泽姣好,阳光一照似有隐隐光华闪过,比母亲程氏留下的那最好的布料似乎还要上几分。 苏盼琴知道这一件两件的衣裳在这出身国公府的贵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是不收反而影响了这最近一直维系良好的关系。 “不会不会,我正好少一件撑门面的衣服呢,那我可是要谢谢梁姐姐了。”说着盼琴就要去包里拿一件自己没用过的精巧首饰回送给她。 二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最后梁寄秋终是收下了盼琴带的一样有华州府带来的一样有地域特色的小首饰,并约定好下午一起去那清思殿才算作罢。 第5章 清思 清思殿位于太和殿之南,台基呈长方形,南北长二百二十八米,东西广三十三米。外围长廊,院落宽阔,前朝皇帝曾耗费金箔三千片装饰此殿,蔚为奢华所以又被称为清思院。清思院中曾发掘出一个马球场,地面用油浇筑,极其坚固。 先帝和现在的乾封帝都不爱打马球,所以现在就闲置了下来,被王皇后改成举行集体活动的场所。 吃过午膳,选上的一百余秀女就开始匆匆打扮起来,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后宫的领导者,大家都有些兴奋和紧张。 苏盼琴梳着垂鬟分肖髻,水蓝色短襦配丁香色长裙,腰间系上一根同色系的缎带显得清雅动人。此时她站在含芳宫和储秀宫之间约定的亭子里等着几个相熟的秀女一同去。 脑中不断盘算着这复选是要考察秀女的琴、棋、书、画还是德、言、容、功,是统一命题还是自选擅长?据宫人说往年的选秀是没有中间复选这一环节,通过初选的秀女就要统一由宫中画师来画像,然后是皇帝、太后、皇后过目挑选决定去留,最后由皇帝现场册封分位。但是由于画师技术的好坏,会很大影响秀女的去留,就被革新废除了。 “盼琴,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等烦了吧。”罗笑琳笑嘻嘻的同姜婉清一同走过来。 今天的罗笑琳比平时还要娇俏几分,额间还画上了一朵红色的花钿显得小脸更加白嫩,而她身旁的的姜婉清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十分的空洞。 看到姜婉清的气色,苏盼琴心里也是一惊,开口道:“没有,我也才到。姜小姐,你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没,没有。”姜婉清低声说道。 苏盼琴看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问。其实她也大概明白姜婉清是被那当场处死的秀女吓着了。她低声对罗、姜二人道,“梁寄秋梁小姐也要一同过去,咱们再等她一下可好?” “好啊,反正现在还早,再等会儿也不会迟了。”罗笑琳笑道,“现在这日头这么足,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选在这么个时间进行复选?” 苏盼琴以“嘘”字作答。 罗笑琳也知道在宫中不应该乱说话,只得老老实实闭上嘴,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人又相互诉说了一下自己内心的小紧张,接着就看见梁寄秋仪态万千的走了来,“让大家久等了。”今天的梁寄秋一身粉色的宫装襦裙身姿如柳,神情中满是自信与贵气。 “梁姐姐说的哪里话”、“梁小姐客气了”三人自然不敢接着国公府贵女的道歉,纷纷表示自己也刚来一会。 “盼琴妹妹,你为何没穿我送你的那套衣服?”梁寄秋的眼睛非常漂亮,视线落在苏盼琴的身上,娇声答问道。 “姐姐送的那身衣服太好看了,我舍不得现在穿。” “一件衣服而已,瞧你说的。”梁寄秋走过来亲昵的挽上苏盼琴的胳膊,“妹妹要是喜欢,我那里还备了许多,一会你再去我那里挑几件。” “不用不用,我的衣服够穿了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到了清思殿,看到那毫无遮挡的大广场,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梁寄秋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解。清思殿是正座面阔五间的宫殿,中间略高是正殿,左右为偏殿,殿前方大块的空地铺的是丈余的天青色石砖,雕以瑞兽图案。一百多名秀女都陆陆续续的来到的清思殿前的广场,相熟的秀女两两帮忙检查衣衫首饰是否合体,小声的说着话。 未时一到,一身穿藏蓝色蟒服的太监从清思殿内走出来,他身后则跟着二十五名小太监。从那大太监一露面,整个广场便安静下来。 良久,他环顾四周,看着秀女们三三两两毫无规律的站着,便用足够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有旨,各位小主请十人一排站好,等候懿旨。” 秀女们听见他的话,立刻自发的排排站好,没人再敢说一句话。 一百三十名秀女站成十三排,苏盼琴同梁寄秋、罗笑琳、姜婉清她们站在第五排,她抬起眼睛看了看发现胡悦容、严寒波一同站在第一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秀女们也没有听见还有什么下一步指示,就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这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没一会秀女们的就开始脸红冒汗了。 汗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有些痒痒的。不论出身如何都是家里的娇小姐,那里试过大中午一动不动地在太阳地里站着,果然,没一会儿,就有秀女开始受不住了。 苏盼琴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左手边的上一名微微有些胖的秀女左右摇晃了一下,圆圆的脸变得惨白惨白。苏盼琴不由想到当年高中、大学军训时的情景,当时好多女生平时为了备战中考、高考,平时很少锻炼身体,一军训好多人都晕倒了。 那名微胖的秀女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左右摇晃的愈来愈厉害,她抬手想向苏盼琴这边抓一下,就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迅速有两名小太监上前将那名秀女扶到了一边去。那秀女被扶到旁边后,立刻又宫女上来递上茶水,开始用团扇给扇风。这只是一个开头,看到旁边的情况,陆陆续续就有好几个秀女或真或假的倒了下去。 “盼琴,我也有点受不了,腿好麻,我也想去旁边休息一下。”罗笑琳小声说道。 “在坚持一下。” “我好渴好累啊,真的要晕倒了。” 苏盼琴看看那边已经坐了七八十名的秀女了,真晕的自然在慢慢休息,假晕的则小口小口的喝着茶,看着场中还在站着的她们小声说笑着。 苏盼琴脑中高速运转着,难道这是皇后故意的? 果然,一个时辰刚过,一直站在清思殿前的那名大太监,朗声道:“恭喜场中的小主通过了复选,请跟着奴才进殿。” 场内场外的秀女都是一愣,这就是复选!?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她们就这样入选、落选了! “盼琴,幸好我刚才没去那边,要不就这样落选了岂不是太亏了。”罗笑琳忙道。 苏盼琴抬眼看了眼梁寄秋,梁寄秋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听她开口说:“这王皇后的花样还真是多。” 听见那边有秀女呼喊,立刻有人上前将吵闹之人拖了下去。苏盼琴随众秀女鱼贯进入清思殿正殿,王皇后坐在中央的宝座之上,俯视着她们。 通过这次独特选拔方式的秀女有六十名秀女五人一排站定,每个人都又累又渴,规规矩矩的行完礼,没有人还想说话也没有人还敢说话。 王静坤威严睿智、端庄大方,再加上当年独守京中稳定七皇子大后方的局势,是皇帝的贤内助,封后以来在宫中的地位不可动摇,拥有皇帝的敬爱和尊重。 几十名秀女绝大多数都还没有考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德言容功,就只是中午头在太阳地里站了一个时辰,然后就通过了复选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要知道,通过复选之人就算没有被皇帝选入后宫,也会被指给皇族宗亲或是朝中的青年才俊,未来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的。 “你们是不是不明白,本宫为什么这么做?”王皇后抿了口茶,随便抬手指了第一排的一名穿着松花色裙子的秀女,随口问道,“你来说说看。” 那名秀女愣了一下,忙道:“民女不知。” “宫中选秀的目的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你们能在正午后的太阳地里一直站满一个时辰,说明身体都是不错的。那些柔柔弱弱的病美人、药罐子宫里可不会要。”王皇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再说你们也都是懂规矩的,让你们在庭中站好,你们就站满一个时辰等着本宫宣见,说明你们是机敏的,亦或是听话的。” 秀女们没有想到,这复选通过的理由竟是这般独特,仅凭身体素质的好坏和对指令的顺从就能通过,都不由有对王皇后的权威有了新的认识。 通过复选后的众人,回到含芳宫的院子的时候,大家都早就没有什么力气再谈话说笑了。就算是身体素质好一个二个也都是家里的娇小姐,在日头底下乖乖站了一个时辰,又听皇后训诫了半天,连口水都没有喝过,早就有些受不住了,都没有来得及交流入选后的感受就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看看自己白皙的面颊有没有被晒伤。 苏盼琴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脸颊微红的自己,一直想着刚刚王皇后对秀女们训诫的最后一句话。 “这宫中只有真正的聪明人和真正守规矩之人才能活得长久。” 第6章 淑妃 承香殿。 承香殿是后宫宫殿中离皇上的寝殿长生殿最近的宫殿之一,此时正是春末初夏团花彩蝶恍如瑶台仙境,而主殿之内纱帐摇曳,有一美人手执团扇轻轻摇着。 “陛下,今日可是有何喜事,让您这般高兴?” “居然让爱妃看出来了,今日忠武将军方世明从西北传来捷报,那逃窜半年的呼哈达部已经全部歼灭。” 身穿月白绣金龙云纹常服的正是当今的乾封帝顾钧,两道剑锋一样黑眉之下是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此时虽然高兴但身上仍然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危的气势。 “那可要恭喜皇上了。” 冯淑妃今日一身嫩黄色宫装,显得格外青春靓丽,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她道:“方将军英勇善战,保边境平安皇上可要论功行赏?陛下慧眼识人、知人善任。”冯淑妃用一双如若无骨的手轻轻滑过皇帝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低声道:“陛下当年在西北很是辛苦吧。” “这是自然,朕在陇西的那几年,苏景天曾就对朕说方世明不拘古法、用兵灵活,是个可造之才。” 当时还是七皇子的顾钧在后宫众位皇子之中并不瞩目,再加上郑贵妃的早逝,没有亲娘保护的他在皇宫中的生活并不如意,后来还替太子背了黑锅,被派往西北。 刚到西北的时候,纵然是从小习武、熟读兵书的他,也难免有纸上谈兵的无奈之感,再加上气候水土的不适应,要不是苏景天他定要吃不少败仗,更不可能顺利回京继承皇位。 “苏景天?他不是因迷失道路,未能参战,愤愧自杀了吗?”冯瑾瑜也是听过这位将军的名字的,不由开口接话道。 自杀? 苏景天怎么可能会自杀!戍守边关十十余年,又怎么可能在那里迷失道路,当时监国太子可是没有把这事判明白,乾封帝登基这半年来也费心查证过,但因军机密文全部被烧毁而一直没有进展。 顾钧不想和冯瑾瑜说太多朝堂之事,毕竟她背后的冯家可不是好掌控,不由道:“爱妃今日的这件裙衫可是新做的?” 冯淑妃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是被教导过一些朝堂之事的,但是虽然了解却并不感兴趣,此时听到乾封帝居然一下发现自己穿了新裁的宫装,不由甜蜜溢满心头。 冯瑾瑜眼波流转,娇声道:“这是陛下上个月上的软烟罗,臣妾看这天气热了,就命尚宫局赶制了出来。”说着,她转了转身,腰肢柔软,身姿娉婷,一时间满室春光。 事后,冯瑾瑜靠在顾钧的怀里,娇艳的脸上似乎还有桃花般的红晕。她微微抬头,看见顾钧似乎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心中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 “陛下,臣妾听闻今日可有十几名秀女在清思殿晕倒了。” “晕倒?秀女跑到清思殿那里去干什么?”寒星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顾钧的嗓音有些低沉暗哑。 冯瑾瑜想要坐直身子再说话,可是刚动一下,就被皇帝的右手握住了腰,只能继续说:“皇后娘娘让秀女们正午后不久在清思殿前的广场站了一个多时辰,并将受不住晕倒的小姑娘们都赶出宫去了。” 正午在殿前广场罚站秀女,呵,朕的皇后果然有想法。 冯淑妃看乾封帝顾钧的双眉一轩,以为他对皇后的做法不满,就继续柔声说道:“这些秀女不论出身如何,在家也定是娇养十余年的,如今千里迢迢来京中选秀还累出病来,只怕她们的父母要心疼了。” 陈述今日发生的事实,再猜想秀女的父母是如何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句也不说对王皇后做法的不满,却句句透露王皇后的不解人意。 皇帝当然明白冯淑妃这是想给皇后上上眼药,虽然现在这宫中妃嫔不多,但是每次去不同妃嫔那里也能听那么几耳朵。就像每次去梁昭容那里,也是要听她说几句淑妃的。 “那爱妃觉得该当如何呢?” 冯瑾瑜自然早就构想过这一些列的对话应该如何进行,顺口就答道:“臣妾想,要不陛下给那些赶出去的秀女赏赐些宫廷内造的制品留作纪念,以后回乡嫁人也是一份荣耀;留下的秀女给她们一人赏个首饰逛两天复选也能带。” “既然是爱妃想的,那就以爱妃的名义赏赐,朕可不抢爱妃的功劳。” “陛下,我一个妃子哪能给秀女们大肆封赏呢!”冯淑妃嘟嘴娇声道。 “你啊,就是心思多。”顾钧摸了摸淑妃的头发,道:“睡吧,你刚才也累了。” 冯瑾瑜听皇帝这样说,俏脸一红,脑中不由想起了刚才帐中的旖旎,低头在顾钧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心满意足的睡了去。 顾钧知道冯瑾瑜的意思,想要秀女们吃了皇后的亏后又呈了她的情。也罢,左右也不影响大局,这大热天占太阳地里站着也确实是极端了点,给些赏赐也是应该的。 ************************ “盼琴,盼琴,我可以进来吗?” 苏盼琴正坐在桌前看着只宫女送的白玉簪子,就听见罗笑琳像百灵鸟一样在门口叫着自己。 “你这么早来找我?”苏盼琴打开门,笑着挽着罗笑琳进来。 “盼琴,你得到的赏赐是什么?” “哝,就是这些。”苏盼琴指了指旁边小榻上一匹鸭卵青的缎子和锦盒里放着的一只白玉挽月簪。 罗笑琳摸了摸,道:“这香云纱到是好料子,只是怎么给这么个颜色?哪里能裁出好看的裙衫呢?” “我摸着这料子滑爽,贴在手背上还很凉快,既然没法做成出门穿的衣服,多做几套亵衣也是好的。笑琳,你要不要裁些拿回去。” “香云纱我是不要了,只是,”罗笑琳狡黠一笑,道:“我那这个换这个挽月簪可好?” 说着,罗笑琳也拿出一枚更小的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个金丝种翡翠葫芦的的耳坠子,浅底之中含有黄色的条纹,翠生生的十分的活泼可爱。 “我在家的时候怕疼,听说弄不好耳朵还会流脓,就一直没有听我让乳母给我扎耳洞,”说着她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这耳坠子好看是好看,可我也没法带,盼琴你就和我换好不好。” 苏盼琴故意逗她,道:“可是你这对耳坠子雕工倒是精致,可这颜色总觉得不适合我啊。” “哪有哪有,你皮肤白,带着翡翠最是好看了,你要是带这白玉簪子还会显得气色不好呢!” “合着我还定是要和你换喽。”苏盼琴轻轻歪头笑道。 “换吧换吧,我还想终选那天带这新赏赐的首饰呢!” “好啦好啦,就依你。” 罗笑琳笑嘻嘻的将桌上的两个锦盒交换了位置,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凑近苏盼琴的耳边低声道:“盼琴,我刚刚听胡悦容说这些赏赐其实是淑妃娘娘让皇上赏赐给咱们的,而且昨天让皇后娘娘刷下去的那些秀女也有呢!” 淑妃让皇帝赏赐东西给秀女?!这淑妃娘娘是真的贤良淑德还是借皇帝的手来下皇后娘娘的面子呢?毕竟人是皇后前脚刚刚刷下去的,后脚就有皇帝和淑妃的赏赐。 再说,苏盼琴看的前三章里,并没有淑妃的出场啊! “这淑妃娘娘是?” “这冯淑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镇国公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听说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人也漂亮的不得了,和梁寄秋、严寒波一样,都是美人中的佼佼者。” “你见过淑妃娘娘的真容了?” “那到没有,但想想肯定是这样啊,要不为什么皇帝登基,就招了冯淑妃进宫呢。连在皇子府就跟在身边的梁寄秋的姐姐也才封的正二品昭容呢!” 苏盼琴笑着道:“这还没有入宫为妃呢,你就把这宫里的弯弯道道打听的这么清楚了。” “我入不入宫倒是无所谓,要是能和宗亲赐婚也挺好,主要是我祖母之前给我打探的太齐全了,我想记不住都难。” 罗笑琳虽然也是华州府选上来的秀女,但是她和胡悦容、严寒波的出身比较相似,都是随外放的父兄生活在地方,但是家族的大本营还是在京城。 “盼琴,你想成为皇帝的嫔妃吗?” 这个问题,之前梁寄秋也问过,想要入宫吗?不知道,只是不论想不想,这宫都是非入不可了。且不说书中苏盼琴一出场就是乾封帝后宫中被炮灰掉的小角色,就是按自己在程府吴氏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来选秀自己怕是也无法容身的。 想到这里,苏盼琴点了点头,道:“想。” “哈哈哈,”这次轮到罗笑琳来笑她了,“要是皇帝听见你这么直白的话,一定要将你选入后宫的。” 第7章 终选 “姑母,明日的殿选您去不去啊?” “前两日皇后来和哀家说过这事儿,瑾瑜是想让哀家去看看?” 冯太后已经四十八岁了,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一件暗紫色的宫装衬的她更加端庄大气。 “瑾瑜知道,这一年来姑母您早就不管这后宫中的事了,陛下继位的半年来王皇后虽经常来您这请安,但后宫的权力仍然在她手上。今年是陛下第一次选秀,虽然陛下平日宠我,但瑾瑜还是有些害怕。再说,那王皇后的手段向来古怪,很难猜透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看不透王皇后那是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冯太后端起小案上的茶杯抿了抿,道:“虽然你懂些皇帝的心思,但是压在你头上的永远都是她王皇后,你若是看不懂她,你这淑妃的分位怕是要坐到老了。” 这王皇后虽然出身不如自己,但陛下对她十分敬爱,从来没有苛责过她。自己对皇上温柔体贴,皇上来自己宫中也比去王皇后那里多,但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怕是比不上王皇后这个原配妻子的。这样想着,冯瑾瑜轻轻叹了口气:“姑母,我是怕这秀女一选进来。” 冯瑾瑜没有说完,冯太后就自然接口道:“皇帝就不宠你了?瑾瑜,你可是怕这个。这京中贵女可有几个比你出色的你自己不知道吗,那些地方来的就更比不上了。” “可是,我听说安国公府的梁寄秋这次也来选秀了。” “她?”冯太后镇定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疑惑,“不是先帝还想将她配给燕王吗,怎么送来选秀了?”提到这个,冯太后不由想到,冯瑾瑜本来是想许配给自己的亲儿做太子妃的,但是当时冯瑾瑜的年纪还小就拖了几年,没想到反而自己的儿子夺嫡被斗死了,自己的侄女也只能配给现在的乾封帝做个妃子,这一切都是看造化了。 “皇帝要是选她梁寄秋,哀家也不能拦着啊?” “瑾瑜知道,瑾瑜是希望姑母替瑾瑜找些好拿捏的帮手。”冯瑾瑜入宫也有半年了,皇上一个月中也有大半是歇在自己宫中,有些事情也要先准备起来才好。 “你可是想抱养他人生的孩子?现在宫里还没有皇子出生,才刚刚入宫半年你也还年轻,没必要走这步。” “我是想着,手底下有些人也是好的。” 冯太后静静地看着冯瑾瑜,深思片刻道:“也罢,哀家就去替你看一看吧。” “多谢姑母。”冯淑妃笑道。 ************************ 终选的地点安排在了延嘉殿。 终选是由皇帝亲自决定去留,再加上太后、皇后以及一些为自家子孙选妃的老太妃,这评审的阵容档次明显要比前面的两次高档的多。 众位秀女今天早早起身开始梳妆打扮,苏盼琴自然也认真备战,换上梁寄秋送给自己的那身银纹镜花绫裙,梳着朝云近香髻,侧拧的秀发十分生动灵转,再配上和罗笑琳换的金丝翡翠葫芦,整个人也是显得十分雅致的。 苏盼琴跟着前面的其他秀女,两人成排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延嘉殿正殿的门口。一身穿藏蓝色蟒服的太监从殿内走了出来,将名册上按地域方式划分的六十名秀女点名查到,五人一排的排好,然后领入正殿。 从华洲一道来的二十五名秀女中现在留下的只有八人,胡悦容、严寒波和罗笑琳和另外两名秀女在第五排,苏盼琴、姜婉清以及三名兖州府的秀女在第六排。 苏盼琴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身前两排人的位置,但是在眼角的余光之中还是可以看见那坐在最中央的乾封帝顾钧,虽然看不清眉目,就光是那周身的王者之气也是极难见到的。 蟒服太监开始唱名,被读到名字的秀女出列行至第一排秀女之前,向皇帝、太后、皇后行礼后便要自报家门。 “安国公梁成业之女梁寄秋,给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位太妃请安。”梁寄秋面容十分娇羞,但并不是因为乾封帝顾钧坐在殿前,而是因为燕王顾铉的生母李贤太妃也坐在殿上。梁寄秋在看见李贤太妃后,心中一喜,想着原来顾铉也是等不及了,听到自己来选秀,就立马求母妃来这延嘉殿了。 顾钧少时也是见过梁寄秋的,再加上这安国公是自己亲姨夫,便问道:“几年未见,寄秋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其实顾钧此时真的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对多年未见的表妹容貌的一句赞叹。但这赞叹听到知道梁寄秋与燕王关系的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王皇后看了李贤太妃一眼,看对方没有丝毫要为燕王求取得意思,便柔声细语道:“皇上,臣妾本瞧着梁昭容就是一等一地美人,但瞧着这妹妹的容貌、气质,安国公真是有一双好女儿呢。” “既然皇后觉得好,就赐玉牌吧,正好和梁昭容也能做个伴。” 梁寄秋一听这话头便有点懵,李太妃为什么没有请旨给自己和燕王顾铉赐婚呢!为什么,一贯聪慧得体的梁寄秋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妹妹怕是太欢喜了,还不快谢恩。”王皇后说道。 苏盼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前方的动静,听见梁寄秋被留了牌子,在心中还感叹女主就是女主啊,无论她想还是不想,都一定要入选的。 下一名的秀女是京兆尹的小女儿,因为场内的气氛有些严肃,这位容貌也十分秀美的章小姐居然在太后问话时结巴了,太后自然露出不满之色,乾封帝也给她赐了花。 终选的速度比苏盼琴预计的快上许多,很快就到了罗笑琳她们在的那排。 “这华州府的水土可是养人,皇帝你看着华州的秀女是不是个顶个的水灵。”冯太后笑着对顾钧说道。 顾钧定睛一看,自然是看到了容貌出众、各有千秋的胡悦容和严寒波二人,双双赐了玉牌。 等看到罗笑琳时,看这她那弯弯眼角,觉得十分可爱,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十一皇弟蜀王顾铎。转头对坐在旁边的杜太妃说,“杜太妃,朕看那罗大人的女儿和小十一倒是相像,你意下如何呢?” 杜太妃本就瞧着那罗笑琳笑眯眯的是个有福气的样子,虽然家室低点,但也还算不错,便对顾钧说:“陛下说的不错,我看那罗小姐也是不错。” “华州司马罗宥之女赐为蜀王侧妃。” 苏盼琴看见罗笑琳居然成为了蜀王侧妃,心中也是惊讶,但是由于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也不敢再去多想些什么,只能屏气凝神准备和自己一排的秀女走上前去。 本来应该自己先自报家门,忽然听到王皇后问道:“左数第二名的秀女,你头上的绢花到是别致。” 这左边数第二名的秀女不是苏盼琴,而是姜婉清。 姜婉清忽然听到皇后娘娘问自己,便行礼低声道:“民女姜婉清,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民女?” “民女家中在做首饰生意。”姜婉清此时提起自己商户女得身份感觉十分的不好意思,感觉别人都看不起自己似的。其实冯太后确实是看不上这,但是看王皇后开口了,也就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你发上簪的罗兰可是自己扎的?” “是民女自己做的。” “这手倒也巧,陛下您看?” 顾钧随意看了一眼面前的秀女,笑着说道:“也是个聪慧的,就留下吧。”姜婉清神情有些激动的跪地谢恩,这让冯太后更加看不起,便抬手点了点苏盼琴所在的方向。 “皇帝,哀家看那穿镜花绫的秀女也是不错。” 听到皇宫三巨头之一的太后娘娘点自己的名,苏盼琴莲步轻移,行着最标准的宫礼道:“陇西军昭武校尉苏潜之妹苏盼琴,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长生无极。” “口齿倒是伶俐,抬起头来!”冯太后说道。 长乐未央、长生无极,这两句到是说道了太后的心里,也成功吸引了乾封帝顾钧的注意。想着这出身不过六品武将的秀女长得如此纤细不说,这文采也是不错,顾钧便留意看了她一眼。 微微抬首,长长的睫毛微扇,一眨一眨并没遮住那秋水明瞳,苏盼琴自然没有直视皇帝的眼睛,而是定定的看着皇帝腰上的白玉腰带。而这包含羞怯又知礼守节的举动落在顾钧眼中,也是满意,看着那镜花绫又是心里一顿。 王皇后端坐在高位上,平静地看着一排排的如花少女上前退后,平静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抿唇笑道:“母后,说的是这姑娘看着十分和善、守礼,是个有福的。” 只见顾钧点了点头,立刻有人给苏盼琴送上了玉牌。 苏盼琴拿到玉牌后,心中也是有几分喜悦,毕竟被三位权力中心的人物肯定也是说明自己着实表现不错,眉眼间带上了一丝喜色,福身恭声道:“谢皇上、太后、皇后恩典。” 苏盼琴归列,等到另外三名秀女赐花之后,五人又回到原先的位置静静站好,等着后面的秀女全部选完。 第8章 册封 一天的时间,这七十名秀女就完成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的选秀之行。入宫伴驾的有二十五个人,剩下的也都指了婚,或王室宗亲、或青年才俊,很快册封的旨意就都下来了。 “盼琴,咱们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罗笑琳一贯满是笑意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愁苦,低声道。 “你以后就是蜀王侧妃了,进宫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啊。”苏盼琴忙安慰道。其实如果罗笑琳也留在了宫中,固然可能自己会有一个帮手,只是二人之间的友情绝对是不会那么纯粹了。“你现在是正二品的亲王侧妃了,身上那是有诰命的,品级可比我们这些小妃嫔高多了。” 留在宫中品级最高的就是安国公之女梁寄秋册封为九嫔之首昭仪,胡悦容封为正四品华美人,严寒波也是正四品美人,而苏盼琴封为七品御女,姜婉清为八品采女。 这宫里一下的“姐妹”就多了起来,梁昭容和新晋昭仪梁寄秋,以及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长女宁怀卿册封为正三品婕妤封号婉、次女宁念卿封三品婕妤,这可真真是亲姐妹呢。另外鸿胪寺卿之女晁新曼被封为慧才人,从封号到分位都能看出这肯定是个大才女啊,据说三岁熟读《论语》、《毛诗》,五岁就能自己写出锦绣文章。 被封为御女、釆女的人不少,大多数秀女的品级都不高,梁寄秋几个就更显得与众不同了。 “可是盼琴,我还是舍不得你,要是我不在你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罗笑琳的一双妙目中难过中又露出点点狡黠。 “少了你这颗开心果,我的日子真是难过了。”苏盼琴配合的露出了难舍的表情,话锋一转,道:“陛下是不是准了你父兄来京里送嫁?” “我父亲可能不会来了,我大哥应该回来,我母亲许是也会来。在我来之前她还和我说因为父亲让我去选秀,她攒了那么多年的嫁妆都浪费了。这次她肯定兴高采烈的全都带来。” 其实当年苏盼琴的母亲程氏也给女儿攒了许多嫁妆,现在多半都被吴氏和程婉婉母女占了。 苏盼琴从妆台的侧面拿出了一个桃木雕花的小盒,秀眉轻轻一扬后,笑着递给了罗笑琳。 罗笑琳看都没看就连忙推辞,口中说着说不要不要。 “你成亲那日我定是去不了的,这个当是我给你添妆了。”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罗笑琳就收下了这个木盒,毕竟姐妹玩伴都是要给新娘子添妆的。打开那个小小的桃木盒,罗笑琳看见一个白玉雕成的花生坠子静静的躺在其中,中间还似乎透着两点粉红,真真像两颗花生包裹其中,盈盈水润,十分可爱。 “盼琴,怎么送我颗花生米啊。”罗笑琳拎岀坠子笑道,说着想要往颈间戴去。 苏盼琴伸出右手一把拦住了她,调笑道:“你成亲那天,就带着它问问蜀王,看蜀王知不知道为什么带它。” 看见苏盼琴眼中的戏谑,罗笑琳也明白过来,一张俏脸微微发红,却还在咬牙硬撑道:“我明日就写信给我娘,让她把我园中那棵石榴树给我带来,我就种在我的新院子里,只要一结石榴我就往你宫中送。” “蜀王府的院子可是很大的,你就带一棵树来怕是不够,要多带几棵才行。” “盼琴,你再说这些浑话我就不理你了。” 这石榴花生都是多子多孙的吉祥物,自然都是好祝福,可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就是脸皮薄,在没成婚前被好友隐晦打趣生子什么的还是无比害臊。 “我明天定是要来听听盼琴你被分到哪个宫去,一定要分到离皇上最近的宫去!这样皇上就会先翻你的牌子。” 两个人笑闹到天黑,罗笑琳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寒波,我刚才去打听过了,除了那梁寄秋封了昭仪,陛下还封了三个婕妤,然后就是咱二人了。这么说来咱们虽然只是四品的美人,在入选的二十五人中,也算是起点高的了。” 胡悦容在知道自己和严寒波二人都被封为美人,自己还有“华”字做封号,心里是美滋滋的,这宫里有几个有封号的主子呢,这新选的秀女中不就只有三人有封号吗?。她那娇艳的面庞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开心道:“而且陛下肯定是喜欢我的,还给我‘华’字做封号,定是觉得我人比花娇。” 严寒波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可别忘了,皇上宫里本就还有几位婕妤、美人,还有那梁昭容、江充媛,更不要说那又受宠又有太后做靠山的冯淑妃了。有些事情,你不要想的太过简单。”其实,严寒波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就是三年之后又要选秀,那时比你娇艳的人定是还有很多,到时又要如何自处呢?严寒波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胡悦容,那开心的样子,又想点醒她,又不忍心真的一盆冷水临头给她浇下去。 “只要她们不来欺负我,我才不会去惹她们。只要,只要,陛下喜欢我就够了。”胡悦容不由在心中又勾画出今天殿内皇帝的样子,那剑锋般那两道剑锋扬起的墨眉和那双深沉的眼睛,娇艳的脸上更染红霞。 严寒波看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心中叹了叹,道:“以后你我定不会被分在一处,什么事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你自己有点数。” 胡悦容懵懵懂懂的看着严寒波,道:“我要说什么事呢?” “就比如梁寄秋不想进宫的事你知道、我知道、王皇后知道、冯太后也知道,只是皇帝不知道。所以,既然大家都懂装不懂,你千万不要以为告诉了皇帝,她梁寄秋没有好果子。你要是说了,第一个逃不过的就是你!” 严寒波的眼神一下锋利起来,故意吓一吓胡悦容,也是想要她在这宫里活得更好和更久些。 “梁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惹得,不论是梁寄秋还是梁惜春,你以后可要绕远着点。昭仪、昭容,你一个小小的美人可是惹不起的。” 胡悦容让严寒波一瞪,本来想要反驳的话忽然也说不出口,只能嘟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严寒波与胡悦容相识多年,深知她看着机灵实际最娇憨不过,有时虽然有些刁蛮,实际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以后在宫中,自己不能也不会一直护着她,她自己的路还要靠她自己去走。 这一夜,很多人多无法安睡,兴奋的,难过的,谜茫的,嫉妒的,每个人都坚定了自己的心。 ************************ 这王皇后的效率也是极高无比的,一个晚上就将二十余名新晋妃嫔安排好了宫殿。第二日一早,就有太监宫女来帮她们安置到新宫室去。 “小主,就是这些了对吗?”一名身穿石青衣服的小太监,看着苏盼琴桌上那个并不大的包袱,认真问道。 “就这些没错。”苏盼琴看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十分机灵,笑问道:“公公如何称呼?” “小主是奴才的主子,叫奴才来喜就是了。”来喜手脚麻利的拿起桌上的小包袱,道:“小主,快些走吧,一会日头升起来了,天可就热了,这去常宁殿的路可有些远呢。” “多谢!”苏盼琴真诚的道谢。 来喜一路上对苏盼琴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大兴宫的布局情况。 当然,因为乾封帝原本的妃嫔就不多,各个宫殿都没有住满,现在虽注入了新鲜血液,这宫里也不过三十二名妃嫔。正殿是给一宫之主住的,而她们这些“新秀”绝大多数的是都是只能住在偏殿的。虽然依附在高分位、受宠的娘娘的宫里见到皇帝的机会自然多些,但是每天还要去那里伏低做小,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 因此,苏盼琴对于自己被单独分到了常宁殿也是很满意的,自己独住总是要好过上面有个顶头上司来的自在。一路上碰见了几个还算相熟的秀女也在搬家,闲聊两句就知道了众人都是十分羡慕和嫉妒梁寄秋独住离皇帝紫宸殿极近的长乐殿,而听到自己住在常宁殿,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安慰自己那里环境清幽,这时苏盼琴意识到自己定是住的相当偏远,是真正的宁静之地。 同来喜又紧走慢赶走了好一阵,碰到要搬去常宁殿隔壁延英殿的侧殿住的是姜婉清,二人之前本来也算相熟,这次又一起大包小包的搬家,就又生出了几分革命友情来。 姜婉清的身子似乎是一直没有缓过劲来,走了一阵听她微微气喘道:“这延英殿着实太偏远了些,这要是每日去请安,不待天不亮就往皇后娘娘那里赶啊!苏小姐你住的常宁殿是不是还要再远点?” 册封后姜婉清还像之前一般称呼她为苏小姐,苏盼琴心中觉得不妥,大家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嫔了,怎能还以过去的称呼相称,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女声。 “是有人嫌我这延英殿偏远的吗?” 第9章 训诫 “是有人嫌我这延英殿偏远的吗?” 一名身穿嫣红色宫装的妃嫔从庆丰殿的正门走出,那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向上微扬的眉毛,有着一种别样的英气与自信。 苏盼琴和姜婉清连忙行礼,虽不知道她是谁,但也可以想到这般明艳高傲的女子在宫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娘娘万福金安。”二人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 “你们就是这次分到我这儿来的新晋妃嫔?”她没有叫二人起身,反而顺口问道,“哪个是嫌我这儿偏远的苏小姐啊?”她凌厉的目光扫向二人,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回娘娘的话,嫔妾是长宁殿侧殿的御女苏盼琴。” “嫔妾,嫔妾是分到延英殿的采女姜婉清。”姜婉清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的心中万分后悔,刚才自己为何要一时嘴快,去抱怨那两句。 “哦,原来是你嫌弃我这延英殿啊,不如我去请你给姜小姐重新换个别的宫殿可好?” 姜婉清一听,连忙道:“嫔妾没有觉得娘娘的宫殿不好,只是,只是担心娘娘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十分的辛苦。” “能去给皇后请安那是荣耀,我怎么会有怨言。”凤眼一扫,“这些事情不是你们一个小小的御女、采女可以谈论的。” 明艳女子对苏盼琴挥了挥手手,苏盼琴连忙起身告退,临走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姜婉清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说着什么,单薄的身姿愈发的萧瑟,“娘娘说的是,嫔妾以后不会再犯了......”后面的话慢慢的也听不清了。 ************************ “小主,前面就是常宁殿了,这常宁殿的景致可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领着苏盼琴来到了宫殿的门口。 常宁殿的北面就是太液池碧波荡漾,东面是一片竹林,春风雨露拂吹着细长的凤尾竹,幽雅别致。这常宁殿坐落其中,其景致当真是清丽雅致,在一片端庄大气的北方建筑的宫殿群中,让苏盼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在进入宫殿内时,苏盼琴抬头看了一眼宫殿的名字,常宁,这就是以后生活的地方了。 来喜带着苏盼琴一路走到了常宁殿的东配殿,有两名身穿艾绿色衣服的宫女早已候在那里。苏盼琴缓步走向主位,就见来喜和那两名宫女一起,端端正正的跪下行礼。 “奴才给小主请安。” “奴婢给小主请安。” 其实,苏盼琴现在在宫里的分位才是区区八品,可能都没有宠妃宫中的大宫女来的气派、得意,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在这注重规矩的宫里,奖罚自己手下宫人的权力还是有的。 “来喜一路上我是知道了,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苏盼琴平声道。 “奴婢青杨。” “奴婢青柳。” 一般来说,手下的宫人守规矩,就不会给主子添麻烦。苏盼琴看见二人又跪下行礼,不由心中满意几分,轻轻挥挥手让她们起来,道:“这长宁殿就只有咱们这四个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是我一进宫就分到我这里的,这也是种缘分。你们真心实意的对我,我虽不许诺什么,但必定不会亏待你们。要是觉得我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七品御女没有前途,现在回内侍局去,省得以后相处久了却想另谋高就,那就伤了彼此的情分了。” 来喜、青杨、青柳三人虽也不过十七八岁,但也是在这宫里浸久了的老宫人,虽然开始一直是在做些粗使的活计,很少能近身伺候主子,但也知道哪些妃嫔死的快、哪些妃嫔爬的高、哪些妃嫔活得久。而通过苏御女的容貌、气度、以及自己打探来的苏盼琴在选秀期间的为人处世,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起码会是个活得久的。 “奴才们绝无二心。”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脾气也不错,你们安心当差便是。我的意思你们可都明白了吗?”苏盼琴拿过放在身边的小包袱,从中拿出三个小小的荷包,向来喜看了一眼,道:“来喜!” 三人拿着荷包,又是一番跪地谢恩。 “不知道,青杨青柳你们两个谁梳头的手艺更好些?”苏盼琴一双美目在二人面前来回扫过。 青杨、青柳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就见青柳微微上前半步,道:“回小主的话,奴婢在这方面更擅长些。” 苏盼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青柳的头发,虽然是和青杨一样梳着宫女标准的发髻,但是齐整却不死板,当下心中满意了几分。“那以后青杨就负责饮食和外室,青柳负责梳妆和内室。” 青杨心中并没有一丝丝的嫉妒,因为她也明白,这饮食可是重中之重,绝不比梳妆打扮的工作来的轻松。 随后,四人又一起好好将内室收拾了一番,将有些物件按着苏盼琴的生活习惯重新摆好,一通活计干下来也是有些疲惫的。 刚刚歇了没一会儿,来喜就小跑过来,道:“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高玉来传旨了,已经进了旁边的延英殿。您也快些准备起来吧!” 本来还在打盹的苏盼琴一下清醒过来,道:“那来喜,你去门口迎上一迎。”说着,她走去镜前照了照,用桃木梳轻轻抚平那几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了整裙摆,就带着青杨、青柳走出了内室。 “给小主请安。”只见在清思殿复选时那个身穿藏蓝色蟒服的大太监走了进来,刚要打千行礼,就让苏盼琴半扶着拦住了。 要知道这高玉公公可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能亲自来她这里传旨已经是给自己莫大的面子了。 “高公公。” “小主,您这里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有需要添置的?” 在这宫里是什么分位,用什么物件,配几个宫人这都是有定数的,苏盼琴知道高公公就是随口客气一下,便微笑着说:“这常宁殿周围景色清幽,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呢。” 高玉微微笑了一下,他一进门就看见这苏御女迎了出来,既不倨傲也不奉承,一身普普通通的素色宫装穿在身上丝毫没有显得平淡,反而有了宁静之感。 “小主,明个儿卯时各位新进宫的小主都要到立政殿觐见皇后娘娘。” “来喜。” 来喜递上一个精致的荷包,苏盼琴亲自递给高玉,道:“辛苦公公特地来我这儿跑一趟了。” 高玉也没有推辞,转手塞入袖中,道:“苏小主,您这儿住的远了些,明个儿可不要迟了,咱们皇后娘娘最是注重规矩了。” 苏盼琴又道了谢,高玉就告辞回宫复命了。 高玉离开后,来喜也去御膳房将今天的晚膳取回来了,是两荤两素,再加上一盅甜羹。她吃饭时虽没有叫三位宫人与自己同吃来彰显和善、也没有让他们端茶倒水显示高贵,而是从盘子的一边开始安安静静的夹菜吃饭。 “你们几个也端去吃些吧,今天收拾屋子也是累了一天了。” 其实,说句实话让别人吃自己的剩菜剩饭,苏盼琴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所以她吃的时候没有拿筷子翻菜,其中一道糟蒸鲥鱼因为自己不怎么爱吃鱼的原因就没有动,还是保持着整鱼的形状。再加上她吃的也比较快,这四盘菜其实还是温热的。 ************************ 大兴宫,立政殿内。 “白兰,高玉可是回来了?” “回娘娘的话,高公公刚才就回来了,因为刚刚您在用膳,就让他先在偏殿后着。可要宣他进来?” 王皇后用绢子拭了拭嘴角,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这道:“叫他进来。” 高玉快步进门,躬身行礼。 “这二十五名新晋宫妃可是都通知了?” “回禀娘娘,她们很期盼来给娘娘您请安行礼呢,没有您的首肯,她们在这宫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王皇后轻轻哼了一声,抿唇一笑,“名不正言不顺?她们可是正正经经的选秀出身,可不是原来七皇子府随随便便的侍妾。” “娘娘,您是陛下的结发之妻,是一国之母,这后宫之中谁能越得过您去。刚才内侍省少监安问行来亲自来咱立政殿,说今日陛下晚些时候过来。虽然新晋了这么多妃嫔进宫,但陛下还是最看重娘娘您的。” “好了,你少在那给本宫戴高帽。”王皇后懒得听高玉说这些有的没的,出声打断他,道:“说说你走着一趟,可是留意到了什么?言简意赅点儿!” 高玉微敛笑意,“回娘娘的话,长乐殿的梁昭仪态度十分平静,一点没有成为九嫔之首的欣喜;淑景殿的宁婕妤想搬到丽景殿和婉婕妤一起住,说是从来没和双生姐姐分开过;华美人知道自己的绮华殿离陛下寝宫很近十分高兴,让奴才替她好好谢谢娘娘;还有那姜采女,还没进延英殿的大门,就让江充媛给罚了。” 梁寄秋一点欣喜也没有,她是觉得自己的家世、容貌均十分出众本应稳坐四夫人,怀疑有人压了她的分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王皇后轻抬眼眸,看了高玉一眼,露出玩味的神情。 第10章 请安(上) 乾封帝进入立政殿内殿的时候,王皇后正坐在案前看着些什么。看到顾钧进来,她刚忙起身迎了过来,正要行礼,就让皇帝扶住。 “梓童你可比朕还要忙啊!” “陛下今天也是高兴,可是军中又有捷报?” 顾钧英俊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态,携着王皇后又走回桌案边,拿起翻开放在桌子上的册子。 内府局宝货给纳册。 顾钧随手翻了翻,转头对王皇后笑道:“你倒是大方,一次就赏出去这么多宝贝?将士们回来,朕又该如何赏赐?” 宫中内府局,掌中藏宝货给纳之数,及供灯烛、汤沐、张设。凡朝会,五品已上及有功将士、蕃酋辞还,皆赐于庭。 “这些宫妃都是进宫伺候陛下的,自然要让她们住的的满意顺心。”王皇后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白玉配,轻笑一声,道:“再说,要是让陛下在她们那里如入陋室,听到了诉苦声,我可就难做了。而那军中将士,在乎的是封侯拜相、加官进爵,谁会在乎这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呢!” 与淑妃冯瑾瑜的温柔小意不同,王皇后睿智、果敢,在乾封帝心中是妻子,是皇后,更是一位眼界开阔十分谈得来的朋友。 所以每当二人双双躺在红木雕花床榻上的时候,帝后总是在对某一问题激烈讨论。今日自然也不例外,睡前二人还在讨论呼哈达部歼灭后,是设立北庭都护府还是将那片地方划归碛西四镇节度使管辖。 ************************ “小主,该起身了,已经三更了。” 此时虽然天还未亮,但昨夜听来喜说,这常宁殿离皇后的立政殿十分遥远,步行大约需要三刻钟左右,如果路上遇到高份位的嫔妃,还要让人家先行。这么一算,定是要耽误一会儿,第一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绝对不能迟到的,苏盼琴当即决定早点动身。 昨个儿忙了一天,苏盼琴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这会听见青柳叫自己,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缓了缓神就坐起身来,还有了点早睡早起的意思。 青杨端来温水替苏盼琴净了面,青柳用桃木梳一下一将那如缎般的长发梳顺。 “小主,今个儿想绾什么样的发髻呀?”青柳站在苏盼琴的身后,她的声音中有些兴奋和紧张。 苏盼琴抬眸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想着昨天梳的那个螺髻就不错,简洁不显眼,很符合她现在在宫里的身份与地位。“还是螺髻吧。” 青柳的心里有些不高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给苏盼琴梳头,就梳个简单的螺髻怎么表现出自己的手艺好呢?再说,今日是自己主子第一次去皇后那里请安,宫里全部妃嫔都聚在若是衣裙没配好或是发髻没绾好,都是极失面子的。 心里这样想着,青柳嘟了嘟嘴,道:“主子,现在宫里的主子都爱梳单刀髻、或是双刀髻,也有梳惊鹄髻、或是飞仙髻的,这螺髻也太单调了些吧!” “宫妃都不梳螺髻了?” “也是不是不梳,在自己宫里各位主子有可能选这些简单的发髻,可是若是去请安就很少有人这样梳了。”青柳认真的想了想,答道:“说是主子不想梳繁琐的发髻,奴婢给小主梳个刚刚兴起的三环髻可好?” “好,你看着办吧。” 苏盼琴透过铜镜看着青柳的素手在自己的发间来回穿梭,心理想着,这青柳的梳头手艺真是极好,比含芳殿的宫女给自己绾的好太多了! 青柳所说三环髻,是双环髻的改良版,就是将发丝全部收拢于头顶,用黑带缚住,然后分成三股,盘卷成三个相互套起的环状,用木质发簪固定,然后髻上斜插两只榴花缀玛瑙青玉簪,髻周饰珠饰和银制细钿。 昨天高玉公公来的时候,除了传话,也是给替皇后赏些物件、首饰给新晋宫妃,而她头上这两支榴花缀玛瑙青玉簪就是那时的赏赐。 苏盼琴那净瓷般的鹅蛋脸型,与这三环髻很是搭配,虽秀美端庄却不显呆板。 青杨此时也拿出三套宫装,一套是宫缎素锦裙,一套是暗花细丝蜀锦裙,以及终选时穿的那套银纹镜花绫裙。苏盼琴的手在三套衣裙上依次拂过,神色一沉做出了决定。 ************************ 苏盼琴带着青杨一路速行,因为时辰尚早,立政殿的东边的那个小的花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低分位的新晋宫妃等在那里,悄悄说着话。 看见姜婉清独自站在角落里,苏盼琴走过去,就看见那双红肿的双眼,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一下子咽了回去。 苏盼琴轻轻拍了拍姜婉清那握在一起的双手,轻声道:“现在还有些时间,要不再去找些冷水把帕子浸湿敷敷眼睛吧。” 那红肿的双眼实在是太扎眼了,王皇后若是看见许是要问的,而且若是让脾气火爆的江充媛看见,兴许怒上心头,回去再修理她一顿也说不定。 “苏小姐,不,苏御女,不用麻烦了。兰芝,你把这帕子拿去沾些冷水去。”姜婉清转头对身后的宫女说道。 “小主,现在这个时辰,这个地界儿,奴婢去哪里找水给您浸帕子啊。”兰芝的心里其实对自己的主子有些看不上的,既然江充媛罚你,你就努力爬到她头上再罚她啊,哭哭啼啼一整夜有什么用。自己一路走来,感觉宫人们的目光中都有几分异样。 “那,就算了,兰芝你不用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到时间了吗?这附近有水井吗?”苏盼琴虽然知道十二个时辰大概是哪个时间段,但具体的几时几刻还是有些搞不懂的,转头问了问青杨。 “大概还有不到三刻钟。”青杨想了想,道:“旁边的万春殿到是有口井,走去用不了一刻钟。” “苏御女,不用,真的不用麻烦了。”姜婉清不安的说道。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在这等着干等着也有点无趣。” 其实从华州府一路过来,姜婉清虽有些自卑,但胆子绝对没有这么小。自她从亲眼看见初选那名秀女被毒杀,再到江充媛因为说错了话被罚跪在殿外的甬道间,感受着宫人对她的异样目光,这一切让她变得如惊弓之鸟般,不敢再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这样的姜婉清让苏盼琴有些同情,毕竟也只是一名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那,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咱们......” “小主,您现在还是再这里等着御女小主回来吧。”兰芝看了看姜婉清的红肿双眼,不快道。 爱打断他人说话的人,苏盼琴本就不喜。更何况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不知道这叫兰芝的宫女那里生出这样大的胆子,居然说教自己的主子。 苏盼琴没有再理会这叫兰芝的宫女,伸手拍了拍姜婉清的手臂,就带着青杨转身离开了。 ************************ “青杨,这姜采女身边的宫女兰芝,你可认识?” “小主,奴婢认识。兰芝是和奴婢同期入宫的宫女,她的大姨母是尚服局的余司衣,二姨母是尚寝局余司设。” 噢,原来是个有背景的“关系户”啊! 苏盼琴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疑惑,既然如此又如何会调来给一名刚刚入宫的八品采女做贴身宫女呢? “小主,前面就是万春殿了。” 紫宸殿北有一条东西向的横街,街东端有日华门,街西端有月华门,横街北即后妃居住的寝宫,大臣等不能进入。而这万春殿位于皇后的立政殿与皇帝内朝紫宸殿之间。 虽然万春殿的位置十分关键,但是这个时候确是没有什么人,只有一名小太监正拿着一把扫帚打扫着殿前的庭院。看见苏盼琴二人走归来,小太监连忙放下工具小跑过来。 “奴才禄升,给小主请安。” 青柳上半步道:“禄公公,我是常宁殿的青杨,小主命我从这万春殿后的水井打点水浸一下帕子,不知可不可以?” “小主,您就在这儿歇会儿,奴才马上去给您取水来。”说完禄升稍行一礼,然后一路小跑而去。 看着禄升的背影,苏盼琴抿唇一笑。这小太监也是有趣,不知一会儿端水回来之时,能否还跑得这般步履矫健?主仆在这殿前的空地上来回踱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想起。 这禄升手脚到是麻利,这么快就弄好了?这样想着,苏盼琴轻轻转身向后方看去。 第11章 请安(中) 这禄升手脚倒是麻利,这么快就弄好了?这样想着,苏盼琴轻轻转身向后方看去。 姜婉清?刚刚叫她,她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这会又跟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刚刚不是说不来吗?”苏盼琴问道。 “想想还是自己过来的好,要不让你拿着个湿帕子回来也是不便。”姜婉清小声说着,而且其实她总觉得周围那几个宫妃对自己指指点点,还不如刚刚就和苏盼琴一起过来好呢。 苏盼琴笑了笑:“这样也好,你一会就用这凉帕子好好敷敷眼睛。”姜婉清年轻的脸上没有上妆,也省了一会还要找地方补妆的麻烦事儿。 “小主,小主。”禄升端着盆小声道,忽然发现这里居然又多了两个人,连忙又对着姜婉清行礼。因为还端着的铜盆,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给小主请安。” 禄升本来还不明白为什么大清早的会有小主来这里洗冷水脸,这会儿看见姜婉清,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朝苏盼琴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就把铜盆端到姜婉清的面前。 果然很凉呢!姜婉清将自己浸过凉水的帕子轻轻敷在眼睛上,眼球微微转动,原本灼热的双眼立刻感到丝丝舒爽的凉意。 姜婉清拿下帕子,看苏盼琴站在一旁看风景,一下有些愧疚。“好了,咱们回去吧,不要耽误苏姐姐请安的时辰。” “没事,现在总共没有用多久,来都来了就再敷会儿吧。” “不用不用,有兰芝陪我就好。” 苏盼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唇色虽微微有些泛白,但眼神中却有着一丝别样的坚定。 “那我就先回去了?”苏盼琴目光探寻道。 “苏姐姐先走吧,我马上就来。” 苏盼琴轻轻摆手,带着青杨离去,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姜婉清正底下头用手将那凉水一下下扑到脸上,水珠顺着鬓角的发丝流入修长的脖颈之内,宛若雨后初荷般清新秀丽。 ************************ “小主,这姜采女,”青杨犹犹豫豫开口道:“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小主。” 瞒着我? 苏盼琴一挑眉,唇边忍不住地漾开一丝笑意,心中却又浮起一阵怅然。这姜婉清自然是有事情明说的,只是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把全部秘密告诉她苏盼琴啊!我虽帮了她一点点小忙,有着一点同乡的情分,就要要求她对自己掏心掏肺吗? “既然她不愿说,我也不想知道。咱们快些回去吧!我也不想起个大早反而赶了个晚集。” “是。” 主仆二人加快了脚步,却都没有发现神龙门附近那明黄色的身影。 回到立政殿前的时候,到场的妃嫔比刚刚多了许多。轻叹口气,盼琴思量着,这前两天还都是平等身份的秀女,现在却已经分成了三六九等。 同还算相熟的几人相互见礼,她就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大家交流着自己新入住的宫室或是今天穿的衣裙、佩戴的发饰之类。 “嫔妾见过华美人、严美人。” 胡悦容今天穿了条蝶戏水仙裙,陪着双刀半翻髻,髻前插上两只孔雀翎,整个人明艳多姿。“苏御女,你来的可是有些晚啊,可是皇后娘娘将你分宫殿的太过偏远了?” 苏盼琴还没有答话,就听见严寒波淡淡的瞟了胡悦容一眼。虽然二人都是美人的分位,胡悦容却有“华”字做封号,比严寒波的地位要高个半头确仍然习惯处处听她的话。 严寒波毫不留情道:“皇后娘娘的决定可容你来评论?” 胡悦容轻轻扯了扯严寒波的袖子,眼神中透露出“我错了、我懂了”的意思。 严寒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有些话不要乱说。一会进去,不要和别人乱搭话。”胡悦容听完耸了耸肩,知趣的闭上了了嘴。 这时,立政殿的朱门缓缓打开,王皇后身边的女官白芷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出来,道:“各位小主久等了,娘娘宣各位进去。” 苏盼琴随众人一同走进立政殿的正殿的时候,正看见王皇后正饮完茶,用绢帕轻擦嘴角的姿态透露出自信和优雅。 新晋妃嫔们给王皇后行了大礼,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王皇后垂眸扫了一眼,发现此时来的多是一些低位宫妃,分位最高的只是个正三品的婕妤许惠娘。“各位妹妹都起来吧,你们初入宫廷,要是有何处不适应就来告诉本宫。” 众人起身,道:“谢皇后娘娘。” 一时间,这正殿之内人数虽多,却针落可闻。直到有宫女进门禀告说,梁昭仪、梁昭容、江充媛、章婕妤、婉婕妤、宁婕妤到了,王皇后让她们进来,众人才又分成两列站好。 “你们这一批秀女也不一定都相互认识,这次大家认认脸,以后见面也好打招呼。” 苏盼琴抬眼望去,只见除了昨天见过的江充媛是容貌艳丽的美人外,梁昭容和章婕妤也具是气质清贵,而梁寄秋美丽的面庞上一扫那日终选时的茫然若失,重现了平日的矜持与高贵。 众人均是独具魅力的美人,或艳丽、或娇媚、或温婉、或清纯。但最让苏盼琴惊讶的则是婉婕妤与宁婕妤,与梁惜春、梁寄秋两姐妹不同,这婉婕妤与宁婕妤居然是一对双生姐妹,一样的白净的面容、一样乌黑的秀发、一样小巧的双唇、一样如画的眉目。 王皇后似乎感到了众人对二位婕妤惊讶的目光,嘴角闪过一丝微笑,道:“大家最是要好好认认这宁家的两姐妹,可不要认错了。” 皇帝也是给大家增加生活难度,一样的脸庞,又册封了同样的分位,选了这样一对孪生姐妹在身边,他的口味也是有些重啊! 苏盼琴仔细对比着二人的面庞,但是从她的角度看去,真的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这时只见其中一盈盈福身,开口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双眉之间有颗红痣,而怀卿阿姐是没有的。” “听念卿这样一说,众位妹妹可就能分清你们这宁家姐妹了。” 众女笑答道:“是。” 众人依次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原本正五品才人以下的低位妃嫔是没有资格来日日给皇后请安的,只有新入宫和承宠后可以来拜见一次。因此这殿内也根本没有那么多张椅子供众人使用,苏盼琴的旁边站着一名面庞有些圆润的娇憨少女,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后,便朝自己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苏盼琴也向她诚挚一笑,随后目光在场中扫过,发现王皇后的右手边坐着梁寄秋,而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则是空着的。 众人似乎也发现这点,而王皇后似乎像没有发现一样,一脸从容的继续和梁寄秋聊着。 “这冯淑妃今儿来的怎么这么迟啊?”江充媛忍不住率先开口道。 王皇后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听见白芷说淑妃身边的邀月求见。 “让她进来。” 一名身穿湖蓝色襦裙的宫女进殿行礼,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前日偶感风寒我家主子要在那里伺候着,今天就能来给娘娘请安了,请娘娘见谅。” 这淑妃娘娘虽未露面,宫女邀月的一席话,却既说出冯淑妃背后有冯太后撑腰,有隐隐暗指王皇后居然不去给太后侍疾,实乃大大的不孝。 王皇后的双眉微微一颦,复又舒展开来,淡淡开口道:“既然这样,众位妹妹就同本宫一同去景福宫拜见一下太后娘娘吧。” “是。”众人齐声应道。 苏盼琴跟着众人依次走出立政殿,九嫔以上的妃嫔有车驾坐,三品的婕妤亦可坐二人抬得肩舆,其嫔妃就只能跟在后面步行。从妃嫔到侍从,呼啦啦的百十号人就这样随着皇后的凤驾一同向景福宫进发。 苏盼琴身旁同行的仍然是刚才那名圆脸嫔妃,听她神神秘秘的小声道:“我是住在丰庆殿侧殿的宝林邢若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御女苏盼琴,住在常宁殿侧殿。”苏盼琴复小声道。 “那一会从景福宫回你那儿岂不是更远,这大清早的走那么多路,真是累死我了。幸好我的分位低,不用每天都跑一趟。”邢宝林心有余悸道。 苏盼琴抿唇一笑,这邢宝林倒也率真可爱。最有意思的是,她身材圆润却闺名弱柳,一瞬间就戳中了苏盼琴的萌点。 苏盼琴正想回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叫着自己,“苏姐姐,苏姐姐。” 回头一看,正是去敷眼睛的姜婉清,此时她的桃花美目还有点微红,已经不再红肿相反还带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清秀的脸显出别样的红润。 “苏姐姐,不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吗?现在这又是去哪里?” 姜婉清从万春殿一回来,就发现众人从立政殿倾巢而出,她虽赶紧跟上,但心中实在不明这是要去哪里。发现苏盼琴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就悄声问了问。 “这是去太后娘娘的景福宫。” 苏盼琴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没有问她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明明几分钟的路程,为何耽误了这么久? 第12章 请安(下) 一群宫妃终是走到了景福宫前,一番通报过后,王皇后率众人进入永寿殿正殿之内。 这景福宫自是朱柱画梁,飞檐欲舞。宫人、侍从虽面容平静,却神色匆匆,只因太后前日稍感风寒。 “儿臣给母后请安。”王皇后进殿就行礼道。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众人齐声道,可谓千娇百媚,风流婉转。 而这冯太后不过四十多岁,眉角几条纹路已显,虽有老态,却仍看得出保养得极好,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她此时坐在最上方的玄色红边金丝软塌上,面上虽有病容,但一头浓密华发仍然梳着整整齐齐的福鬓,插着四只赤金缀珊瑚扁方钗,显得雍容华贵、得体大方。 “哦,皇后来了。”冯太后没有立刻叫人王皇后起身,因此这永寿殿正殿之内一时间跪满了各色妃嫔。 “姑母,这药可是熬好了。”冯淑妃亲自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从太后的左后方走出,似是没看见王皇后等人还跪着一般,径直走到冯太后身边,道:“姑母赶快趁热喝了吧,省的放凉了耽误药效。” 冯太后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接过药盏,优雅的眉毛微微一皱,轻轻呼了两口气,慢慢喝下。 正殿之内久久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道,冯太后把空盏递给冯瑾瑜,又吃了两颗冯淑妃递上的蜜饯,这才装作刚刚发现王皇后还率众人跪在殿内的样子。 “皇后怎么还跪着,快快起身,大家都起来吧,瞧哀家这记性,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母后凤体安康才是儿臣最大的心愿。”王皇后风轻云淡道。 冯淑妃这才步履盈盈的走过来,朝王皇后行礼,规规矩矩的仿佛刚刚同受皇后和众妃嫔大礼的人是不是她一般,“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今年新入宫的妃嫔皇后怎么全带来了,哀家身体不好,当心把病气过给大家。瑾瑜,让大家快快入座。” 乾封帝后宫内皇后之下,设贵、淑、德、贤四妃,四妃之下才是九嫔。而今,四夫人之位只有淑妃一人,这后宫众人都是要向淑妃行礼问安的。 皇后缓步坐在太后左手边第一张椅子,她的旁边坐着新晋昭仪梁寄秋。这永寿殿内真正有资格入座的比在立政殿还少,不过就九嫔之上的堪堪五人而已。 苏盼琴抬头悄悄看了冯淑妃一眼,不由觉得眼前一亮。她梳着的发髻苏盼琴根本不知道叫和名字,但就是觉得十分清雅别致,耳畔上两颗东珠耳珰衬的俏生生的面容如有月辉。 “早就听闻昭仪妹妹真是花容月貌,这两年没见,妹妹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冯瑾瑜率先亲亲热热的挽着梁寄秋的手说道。 梁寄秋也同她客套起来,“淑妃姐姐才是真正拥有倾城之貌的美人。” 她们你来我往的夸赞了一阵,众人屏气凝声,连太后和皇后二人也面带微笑的听着。 “听着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说活,哀家都觉得有精神了许多。”冯太后微笑着说,然后转头,目光在场中一扫,却对王皇后说道:“也不知道皇后将梁昭仪安排在哪个宫里,这梁昭仪与梁昭容二人是亲姐妹,安排近些也方便她们姐妹二人走动走动说说话。” 接着,冯太后又对梁寄秋道:“梁昭仪,你平日多去梁昭容坐坐,你们姐妹这些年也不常见面,可别生分了才好。这梁昭容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着了,你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可以多问问她。” 梁寄秋站起身来,对冯太后道:“嫔妾父亲母亲在家中也常回忆昭容姐姐在家时是如何乖巧懂事,说嫔妾要是及的上姐姐半分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梁寄秋的一番话听在梁昭容的耳朵里可和众人听到耳朵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味儿。 她们二人虽都出身安国公府,但梁惜春是家中的庶女,她的生活与梁寄秋的截然不同,她没有宠爱她的父亲、疼爱她的兄长、保护她、教导她的母亲,一切只能靠她自己。现在想想,她也要感谢安国公当年对自己的不重视,对自己当年参加的选秀没有一丁点的关照。要不是如此,她又如何能跟了当年朝中众人都不看好的七皇子,然后成了这九嫔之一的昭容呢! 看着梁寄秋在那里与众人谈笑风生,梁昭容面上虽然带着得体的微笑,但指尖确在袖中紧紧握起。 她,为什么也要进宫,为什么她一进宫得分位就在自己之上,就因为她是国公的嫡女吗? 只要有梁寄秋在一天,自己就绝不可能成为四妃! 梁昭容的内心随着她们的对话愈发的波动起来,但她的面容却愈发的温柔恬静,笑容也愈发的端庄大方。 冯太后与王皇后、冯淑妃、梁昭仪等高分位的妃嫔们说的起劲,低分位的宫妃就在两边竖着耳朵认真听着,她们可是丝毫不敢给太后留下一丁点的坏印象。 “巧慧。”冯太后叫来身边的女官,没有说话,只是给了一个眼神,宫女却立刻懂了太后的意思。 没一会儿,巧慧就又带着几名小宫女每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许多颜色鲜亮的布料与精巧别致的首饰。 “皇后,前两天哀家没有给她们赏些东西,这里这些布料、首饰都是小姑娘带的,给她们分下去吧!” 王皇后看着冯太后大手笔的赏赐,挽唇一笑,道:“和母后的赏赐比起来,儿臣昨日赏的简直是如杂物一般拿不出手了。” 冯太后虽然偏爱自己的侄女冯瑾瑜,但明面上对王皇后也很是疼爱,“皇后可以嫌哀家没有给你也赏些物件?” “母后这里就是宝贝多,上次母后赏儿臣的恩施玉露味道极好,现在儿臣都舍不得喝。” “哦,那哀家下次让镇国公夫人多带些进宫才是。” …… 在苏盼琴的都要站麻了的时候,太后终于也说乏了,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了出去,临走前却在众人心中总抛下了颗重磅炸弹,人人心中都久久不能平静。 “你们谁能率先诞下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四妃之位哀家定会让皇帝给她留一个的。” ************************ “姑母,您真的要许她们一个四妃的位置?”众人走后,冯瑾瑜与太后一起回到了内殿,柔声问道。 不知是太医的汤药真有疗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冯太后虽然斜斜靠在小榻上身体似有些疲惫,但眼中却有着兴奋的光芒。 “不给她们一个目标,她们要如何斗得起来?她们不一起把这后宫的平静搅乱,你又如何能有机会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现在自己已经是淑妃了,再进一步是贵妃?还是皇后! 想到此处,冯淑妃心中一颤,猛地抬眼看向自己的姑母。 冯太后转了转左手上的护甲,低声道:“瑾瑜,这些日子皇帝怕是不怎么会去你宫里,你就趁此机会把身子养好,哀家给你的方子,你要坚持吃。我们冯家这次不就是输在没有皇子上吗?” 冯太后本来育有一子一女:敬和公主顾铷与先太子顾峰。但当年六王之乱爆发,自己的亲子被他人设计杀害,怎么会轮到乾封帝登基,他们冯家今天又怎么会处在如此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 “要是有了皇子,咱们冯家还怕什么?”冯太后似是告诉冯瑾瑜,又似是在告诉自己,坚定道。 “可是姑母,这半年间皇上来我宫中的次数也不少,可是就是就是……” ************************ 常宁殿。 来喜和青柳看见苏盼琴回来,赶忙迎了出去。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寝宫,盼琴累的恨不得立刻上床去睡上一觉。早上三四点就起身准备,然后又饿着肚子徒步走了大半个皇宫,没有饿晕过去也是她身体好。 青杨看苏盼琴累的不想动,就召唤来喜一起去准备点吃食过来。 而青柳由于没有跟着一起出去,精力储备很是丰富,就替苏盼琴轻轻锤着腿,小心翼翼的问:“小主,你说今天可会是我们常宁殿掌灯?” 何处掌灯,就说明今夜皇帝要到此处就寝,常宁殿此时就苏盼琴一个妃嫔,青柳自然希望皇帝能来自己主子这里。 “不会。”苏盼琴眼睛都没睁一下,平静道。 “这新入宫这么多人,怎么会轮到我去拔这个头筹呢?” 第13章 头筹 这么些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皇上如何会想起并不出众我呢? 苏盼琴自我认知很清楚,微微侧头,看着青柳的眼睛道:“许是梁昭容吧,她容貌标致,又封的分位最高;而严美人也是相貌绝俗,气质清冷,十分与众不同,估计殿选之时也能让皇上过目不忘……” 青柳原本还听得认真,只是后来全部心神不由沉浸到苏盼琴那温柔的眼眸之中,根本就没有听清后面主子还在说着什么。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盼琴已经要分析完了,只听见最后那句,“反正今日定不会是我这常宁殿的。” 青柳心里想着,自家小主的容貌确实不是顶顶艳丽出众,家室背景在宫妃之中也是十分普通,但她身上似乎有种温柔友善的气质,一双美目平静恬淡,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无论众人如何思索、准备,这选谁侍寝自然不是各宫各殿的妃嫔所能决定的,真正有决定权的乾封帝顾钧,此时还在紫宸殿议事。 这紫宸殿位于外朝正衙含元殿和常朝宣政殿以北,能在这里朝见皇帝的臣子被称为“入阁”,同时这里也是皇帝生活起居的内宫性质的殿堂。 “陛下,这呼哈达部虽灭,但奚和契丹常年受到突厥的煽动诱惑,侵袭我朝边境州县,若此次大军班师回朝,只怕他们又会伺机而动,不可不早做准备。”兵部尚书廖杰沉声道。 “忠武将军西征之时曾遇西突厥部落的顽强抵抗,若非利用瑶池都督乌质勒的势力,如何能抵抗后突厥的西侵?陛下,这北庭都护府是非立不可啊!”都知兵马使龚宁虎目一瞪,厉声说道。 此时,顾钧端坐殿上一言不发,那两道剑锋一样高高扬起的黑眉微皱,漆黑明亮的眼眸露出果决的光芒,沉声道:“将安西都护府分立北庭都护府,取代金山都护府管理管辖天山以北、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西突厥故地,郭虔瑾进驻北庭为都护,率军队编为田卒、开荒种地、屯垦戌边。速召忠武将军方世明率军回朝。” 众臣领旨退出,乾封帝顾钧稍用午膳后仍然在案前翻看大臣们上书的奏折,寒眸微转,朱笔飞扬,军国大事的决策皆出于此。 一番批改,顾钧终抬头对恭敬站在一旁的内侍省少监安问行道:“今日怎这么早就过来了?” 安问行躬身行礼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说今日是新晋妃嫔的首次侍寝,请陛下早做决定,娘娘担心小主们准备不足失了分寸。” 听罢,顾钧沉思片刻,道:“就今早遇见的那个吧!” ************************ 立政殿。 “娘娘,今天是延英殿掌灯。” “江充媛?”王皇后的眼中稍稍有些诧异,疑惑道,不明白皇帝为何会有这般选择。 白兰赶快回答道:“不是江充媛,是延英殿侧殿的姜采女。”其实白兰心中也不明白,为何皇上会选这姜采女,当时安问行来回话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了两遍才来禀告。 “看来这本宫这眼光也是不错。”王皇后轻描淡写道。 当日殿选之时,姜婉清就凭自己发间亲扎的手工罗兰绢花引起了王皇后的注意,进而入选宫廷,所以王皇后此时说自己的眼光不错也不无几分道理。 “白兰,一会儿你去库房那里找送两件新裁好的宫装给姜采女送去,再给她那只镶红宝蜻蜓戏莲簪,她能得了这批新晋妃嫔的头一份也是个荣耀。” “是。”白兰刚想离开,就听皇后开口说话,连忙转过身继续听着。 “一会儿你再去江充媛那里说一声,让她收敛着着些,不要因小失大,我到时也护不了她。” 和“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一样的道理,这些新进宫的嫔妃谁都不知道她们能走,江充媛前两日刚刚处罚了姜婉清,谁又能想到这小小的八品采女居然可以率先夺得皇帝的青睐呢? 夕阳西下人面娇,华灯初上暗影摇。 ************************ 苏盼琴住的偏远又分位低微没有机会每日去皇后那里获取后宫最新的动态,当她知道着侍寝头筹的居然是姜婉清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小主,姜御女来了。”来喜小跑进来告诉正歪着窗边小榻上看书的苏盼琴。 姜御女?是姜婉清吗,她不是八品的采女吗,难道是我记错了?苏盼琴的脑中出现了许多问号,但没来的及细想,就带着青柳从内室走了出去。 “苏姐姐。”一进门,姜婉清就主动给苏盼琴福身行礼。 “你这是做什么,在我这里客气什么?”说着苏盼琴连忙扶住她拉她坐下,“日头这么足,怎么想起这会儿来我这里了?” 姜婉清小巧的脸上有着甜蜜的羞红,“我是特地来谢谢苏姐姐的,要不是姐姐也没有我今日。”看到苏盼琴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疑惑的表情,姜婉清接着柔声解释道:“要不是苏姐姐让我去万春殿敷眼睛,陛下昨日根本不会选到我。”提到皇帝,姜婉清的秀脸愈发的娇红,声音也有些不自然道。 “今天陛下还进了我的位分,这些都多亏了姐姐你啊!” 听到姜婉清这样说,苏盼琴一下明白过来为何当时她明明开始是不打算去万春殿的,后面为何又偏偏跟来,而且眼神是那么坚定地让自己快些先回去不要耽误请安的时辰;也明白了为何她回来的那样晚,而且脸色是那般的红润。 “苏姐姐,要不是我让你先走,兴许昨天陛下选的就是姐姐你了。都是我不好,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抢了你的机缘!”姜婉清的情绪有点激动,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又似乎有盈盈泪光闪动。 也许皇帝看上的就是她这楚楚可怜,如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的感觉吧! 其实,原本苏盼琴就没有指望皇帝仅匆匆一面就还会记得自己,也没有一丝丝怪她的意思,自己是真的不想当这出头之鸟引起各方的注意,她觉得抢了自己出头的机会,但这机会苏盼琴是真的不想要啊! 姜婉清梨花带雨的样子对同性是起不到似乎好作用的,她说的越多,苏盼琴反而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忍着烦躁耐着性子对她说:“什么抢不抢的,这就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运气。我为什么要怪你呢?这样的话可别再说了。” 看见苏盼请似乎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姜婉清破涕为笑,从拿出袖中得帕子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转身对自己身后的兰芝道:“兰芝,快把我给姐姐准备的礼物拿过来。” 兰芝应声上前,她的气焰似乎因为姜婉清的侍寝和进位收敛了不少,但是眉眼之间还是有着丝丝的倨傲,她将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放在桌上,又悄悄退下。 “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我自己做的,带着玩玩吧,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在姜婉清期待的目光下,苏盼琴伸手揭开了红布,只见托盘之上手工绢花朵朵娇艳欲滴、姿态盎然,有海棠、有玉兰、有铃兰……无论是花瓣的颜色还是茎叶的纹路,甚至那细小的花蕊,从近处看来,也是精致非常,让人叹为观止。 “你的手还真是巧啊,做这些也是需要耽误不少时间的吧!”苏盼琴真心感叹道。 姜婉清的眉眼弯弯,开心道:“姐姐不嫌我手艺粗鄙就好,要是姐姐喜欢别的什么花样,我再做来姐姐送来。” “这六朵就够我带好一阵了,若是以后有时间,你可要手把手的教我做做才好。” “姐姐想学我自然倾囊相授,从选料、上浆、染色,到窝瓣、烘干、定型,在到粘花、组枝,每个步骤都有各自的诀窍,到时候可不要因为我来你这里次数太多,姐姐厌烦我了才好。” “那是自然,这手艺可是真够我学好一阵子了。” 苏盼琴的目光向姜婉清的鬓间一扫,今日她的发间为何没有別这绢花呢? 第14章 分析 “小主,这姜御女平白来这一趟,不是故意给您添堵吗?”姜婉清走后,青柳站在一旁气鼓鼓道:“小主,您昨天要是带奴婢去,奴婢一定不让她在您之前在陛下面前出现。” 看着青柳的脸上露出又气愤又自信的神色,惹得苏盼琴戏谑一笑,道:“呦,你到是厉害!” “小主,您还笑,我听青杨姐姐说,当时这姜御女本来就是说不去的,后来巴巴跟着去了不说,还把您给撵走了,这时候来道歉有什么用啊!她现如今的分位可都和您一样了呀,您是真的不生气呀?” “可是本就是她的眼睛肿了要去敷眼睛的啊?” “但是是小主给她提的醒啊!若不是小主,她肯定不回去的!” “青杨,你怎么看,你的心中可是也是青柳这般想的?”苏盼琴不答反问。 青杨应声向前,稍一思索道:“奴婢认为小主昨日无缘与陛下相见确实是有些可惜,但是贸然出头引起其他娘娘的注意与嫉恨却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盼琴的嘴角微微一扬,这青杨的头脑思想果然是成熟、全面些。随后她点头示意青杨继续分析。 “在奴婢看了,若是姜御女有淑妃娘娘那般的后宫人脉,亦或是梁昭容那般的家世背景,如此出头倒也无碍,而她偏偏……” “而她偏偏除了惹人怜惜的容貌之外,就再无其他长处。此时若是受到各方的嫉恨,要如何自保呢?”苏盼琴接着青杨的话继续说道:“而我也并不比她强上多少,青柳你说是不是?” 青柳听自己主子这般妄自菲薄,不由道:“小主,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这姜御女一看就小家子气的很,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苏盼琴看青柳的脸因为生气而涨的有些通红,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心中觉得十分可爱。 其实她也不明白,青柳为何这般的看好自己,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她要如何出位,不由问出口来:“我有你说的这般好?” 青柳点了点头,朗声道:“小主的容貌、身段自然极好,但是在奴婢看来,小主身上最出众的就是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气质。” 不由自主?亲近?气质? 感受到苏盼琴疑惑的目光,青柳更有自信地说道:“小主,虽然奴婢才伺候您没两天,但是从奴婢件您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您一定是个好主子。” 说完她还狠狠的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这次,青杨同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来喜也一起跟着点了点头。 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让苏盼琴心里不由一顿,难道我要走知心姐姐的路线? 可是,这个路线只怕是不好走啊! 要用博爱的胸襟、春风化雨般的态度对待宫里的每一个人,稍有肆意妄为就会毁掉之前苦心积累的形象。 “你们几个进宫的时间比我长许多,陛下登基这半年来,各宫主子的性格脾性你们可听说过?” 苏盼琴看向来喜,示意他先说。 “小主,原来宫里的主子就只有那么几位,王皇后、梁昭容、章婕妤、方美人、董美人都是当年七皇子府的老人了,冯淑妃、江充媛是陛下登基后才选入宫中的。王皇后为人最是严谨公正,冯淑妃和梁昭容也十分和善温柔,只有江充媛的脾气泼辣了些,但她那条鞭子舞起来英姿飒爽,奴才瞧着陛下也是蛮喜欢的;章婕妤有时爱攀比捻酸了些,至于方美人和董美人就很少在后宫之中露面了。而置于这新进宫的主子们,奴才就不是很清楚了。” 听完来喜说的,苏盼琴又看向青柳,只听青柳微微上前,道:“奴婢听说,这梁昭容看着温柔贤淑,其实私底下也是十分厉害的。奴婢有个同乡在梁昭容的昭德殿做粗使宫女,听说她告诉奴婢有时梁昭容若是从别人那里受了气,回来就要拿她们出气的。而且法子还十分隐蔽毒辣,根本给人留不下把柄。” 听青柳这么一说,苏盼琴一下想起来,原书中的苏盼琴不就是替梁寄秋吃了梁昭容给的水晶枇杷膏而香消玉殒的吗?这梁昭容都敢去毒害自己的嫡妹,心还不是狠得很嘛! “奴婢还听说,章婕妤在七皇子府的时候原本是怀过皇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没了,然后就性格大变也失了陛下的宠爱。听闻那冯淑妃还极善作画,有时更是能将作画与舞蹈结合起来,飘飘欲仙如有神技,当时看到的很多宫人都说她是那下凡的九天玄女呢!” 青柳说完,眼睛一亮,接着道:“若是小主还想要知道什么消息,奴婢明个儿就去打听,每个宫里几乎都有奴婢认识的人。” “到是不必急着去打听什么,不过以后若是你看见或是听到什么,回来告诉我便是。” 最后,苏盼琴看向了青杨。 几天接触下来,她就发现青杨性格沉稳,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奴婢知道只知道董美人、方美人都是太后娘娘当年赐给陛下的教导宫女。” 教导宫女自然与皇帝有种一种奇妙的联系,作为皇帝的以一个女人,这地位自然是独特的。这是这偏偏又是陛下的嫡母冯太后身边的人,这就值得思考一下了。 那就是说,在她们入宫前,这宫里的几位是冯淑妃一派的就至少有三人。只是这冯淑妃许是斗不过梁寄秋的,自己现在根本不用考虑要如何站队。 “那你们可知这新晋的嫔妃中,除了梁昭仪、婉婕妤、宁婕妤几个之外,还有哪些出众的?” 梁寄秋、胡悦容、严寒波几个苏盼琴选秀之时就有了接触,脾气性格也算有些了解。但是,这次新进宫的总共有二十五人,除了宁家两朵姐妹花之外,也定会有十分出众的。昨天自己只是匆匆一见,和她们打了个照面,了解到的兴许还不如他们三个知道的多。 来喜、青杨、青柳三人对看了一眼,道:“那就是住在望仙殿的慧才人了。” 慧才人? 苏盼琴没有注意过,疑惑的看向了青杨。 “这慧才人是鸿胪寺卿晁思之女,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女。相传她五月说话,四岁熟读《论语》、《毛诗》,六岁就能挥笔写文,先帝在时都曾夸赞过她的诗文有灵气。现在她更是才思敏捷、落笔成文了。” 这后宫之中,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貌美的、善舞的、善诗的、英气逼人的、温柔贤淑的、沉稳睿智的,惹人怜爱的,各色人物还当真是一个不缺啊! ************************ 忠武将军方世明帐内。 “阿潜,陛下命我率军速速回京。这次我定会亲禀圣上记你首功。”方世明站在沙盘前朗声说道。 方世明本来心情极好,有些得意自己首次领兵就大获全胜。但是转头看见自己的好友苏潜在一边眉头紧皱,不由有些担心,道:“怎么?阿潜,可是家中有事?” 苏潜是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习武的好兄弟,此次初上战场就同自己一同上阵杀敌,屡立战功,自然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看他今日他入帐后拿到一封家书后就开始心神不宁,不由将刚刚的喜悦压了下去。 “今日我收到舅父的来信,说有件事要同我说,但是他在信里却吞吞吐吐讲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平日他从未给我写信,我总觉得这次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那此次回京,大军正好要经过华州府,你回你舅父家一趟便是。”方世明伸手按了按他肩膀道。 提到程府,方世明略一思量,转头望向苏潜,苏潜的妹子现在不就是住在他们的舅父家中? 这样想着他心里一急,连声道:“可是阿琴妹子出了什么事!” 听方世明提起盼琴,苏潜的心中更是着急,脸色显得更加阴沉了。 “可是他们给阿琴妹子定了亲!”方世明脱口而出的问道。 苏潜听罢,很快回复冷冷神情,道:“只怕比这个还要严重许多。” 听到这个方世明一下觉得自己像被人打了一拳,脑门生疼,断喝一声:“传令下去,明早卯时拔营出发!”账内的小将立刻得令而出。 第15章 闲谈 仙居殿。 “你听见慧才人早上在立政殿外大家一起等着那会儿,念的那个算酸词了没有,听完我都觉得自己牙都要倒掉了,就她一个会作诗啊!” 严寒波耸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还有陛下居然半个月没进后宫了,上次第一次居然还选的姜婉清这个贱丫头去侍寝!” 胡悦容已经来严寒波的仙居殿吐槽半天了,一张艳丽的面孔虽然含嗔带怒,却有着几分别样的透着张扬自信的美丽。 严寒波听她说的口干舌燥,赶忙又给她递上一杯茶水润润喉咙。 “就算是这么多天陛下没有进后宫,新进宫的这二十余人中的梁昭容、婉婕妤都不急,如何轮得到你这个都不知道排到哪里去华美人着急呢?” 胡悦容虽少时在京城长大,但这几年来直随父亲外放,周围的同龄女性中除了好友严寒波之外,就少有极得上她的。所以她是骄傲的、自信的。 “其实若是当时陛下真第一个选的是她梁寄秋我也就认了,毕竟她长得也算漂亮,家世又好,还是陛下的的亲表妹,可偏偏是这个哪儿哪儿都不如我的姜婉清!尤其是她一路上在我身边处处伏低做小,一口一个‘胡小姐您说的是’,居然前些天在皇后娘娘那里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一想起来我就来气。我之前为什么在从华州上京的路上没有弄死她!”说着胡悦容的眼睛里又射出狠毒的光,咬牙切齿道。 严寒波赶紧又递上一杯茶给她消消火气。她掂了掂壶中又所剩无几的茶水,想着要不要再叫宫人进来满上,可是这都喝了三壶了,真的还要再倒吗? “你别在那里瞎说,当时罚她跪的江充媛这次可是被禁足了半个月!” “就是说啊,也不知道她那里学来的狐媚手段,让陛下居然为了她这个小小采女去处罚了九嫔之一的江充媛。” “人家现在是正七品御女了。”严寒波出声提醒。 胡悦容的白眼一翻,道:“管她是御女还是采女,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低位妃嫔在这后宫之中居然一点都不知收敛为何物!迟早会栽个大跟头的!我不出手也定会有人办她的。” 听到这儿,严寒波如月华般沉静的面容终于绷不住,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为什么听到胡悦容这般性子张扬的人说别人不知收敛的样子,就是那般惹人发笑呢? “她栽不栽我是不管,但是你可别傻到去帮别人挖坑就是了。” “我有这么蠢吗!” ************************ 后宫中的风云动态究竟如何偏居一隅的苏盼琴是一点也不知道的,此时她已经半个月都没有踏出常宁殿的大门一步了。 因为分位低微又没有侍寝,也就省去每日长途跋涉去请安的麻烦。苏盼琴每日不过是吃完来喜等人从膳房领来的吃食,再在殿前的空地上转转消消食,然后便窝在自己的寝殿里不再动弹了。 这次,用过晚膳,苏盼琴又像往日一样窝在了窗前的小榻上随手拿了本游记开始翻看。 看着她这副懒惰的样子,惹得青柳心中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连青杨都忍不住劝道:“小主,不如一会儿奴婢陪您到咱这常宁殿北面的太液池走走可好?” “就是啊,小主现在的太液池夕阳西下、微风轻拂、碧波荡漾,景致最是不错。不如奴婢们陪您去转转?”青柳怕苏盼琴不答应也连忙插话,眼睛闪亮亮地说道:“小主,您想想您都多久没有出过门了!” “哦?”苏盼琴抬起头来,随手把刚刚看的游记放在了榻上。 这些日子,她从常宁殿后殿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藏书阁。 虽然书阁的面积不大,但里面的藏书却并不少,除了经史子集之外,还有许多四方游记、奇闻杂谈亦或是神鬼传说。所以她看的很是入迷,因此除了姜婉清来找过自己一次外,她没有一丝丝出门访友的兴致。 苏盼琴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因为渐渐入夏的缘故,天果然还很亮。想着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呼吸新鲜空气了,出去走动一下也是不错。 也没有重新梳妆绾发,苏盼琴就穿着条普普通通的青碧色齐胸襦裙就带着青杨、青柳出门了。 常宁殿本就靠近太液池,三人没走两步就到了。 来到湖边一看,果然是清风浩然,莺啼树动,日落郊天暮,风吹柳叶偏。 此时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湖面,苏盼琴的心情宁静了许多。但想着前日看到游记中对洞庭湖的描写,不由又有些遗憾。如今入了这宫门,只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再去游览这名山大川了。 “你们可知道这太液池有多大?”苏盼琴极目远眺,手指轻扬,指着那有些看不清的对岸问道。 “回小主的话,刚入宫时,尚仪局的女史给奴婢们讲过。说这宫里的太液池是从当年汉朝建章宫的‘泰液池’演变而来的,总共占地一百五十亩,池北岸一只长两丈、高五尺的石鲸,而池西岸有三只六尺长的石鳖三只,具是活灵活现。相传这太液池从高处看去是一个马蹄的形状,湖心处有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小丘,若是绵绵细雨,这太液池就会眼波缭绕如同仙境。” 一百五十亩?想到这里,苏盼琴问道:“那你们可曾绕行过一周?” 青柳、青杨皆是摇了摇头,眼中都透露出不可置信。难道小主想要绕行,按照她们三人的步速,天黑之前是绝对不可能走完的啊! 看到两人惶恐的眼神,苏盼琴狡黠的一笑,这一亩地差不多是四百多平方米啊!要是她们今天晚上真在这儿傻傻的走上一周怕是明天就要成为宫中的笑柄了吧! 主仆三人一路游览的正是起劲儿,过桥穿廊一路有说有笑的离去,却不知你在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却在楼上看你。 “陛下,可用奴才下去……” “不用,朕还有折子没看完。” 宫中众人都说乾封帝顾钧严于律己,进后宫的频率并不是很高,却不知道其实他经常是要来这太液池边的自雨亭中坐上一坐的。 安问行垂手站在一旁看着顾钧的背影,心中也是不明。不过既然陛下说不用,那就不用了吧!这个小主她瞧着也是眼生的很。 ************************ 华州府,西秀县,程府。 苏潜同方世明二人身穿便装来到程府门前时,只见宾客盈门、锣鼓喧天,看着程家漫天都是红色,就知道定是在办喜事,二人心中同时一紧。 刚要进门就看管家迎了上来,“表少爷,您怎么今日回来了!” 苏潜不由压住心中的怒火,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 管家稍微有点犹豫,就见程老爷亲自走了过来,赶忙侧身退到了一边。 “舅父。”苏潜稍一行礼。方世明在旁边也对其稍一点头。 “阿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快,快去喜堂里坐会儿,一会儿张家就来迎亲了!其他的事情我一会儿再同你说。” 苏潜强压着怒气,咬着牙的低声喝道:“这是何人出嫁,许给了哪家的小子?” 程立有些害怕苏潜身上的戾气,觉得从战场回来的外甥身上的戾气太重了些。还有旁边这位小郎,这脸上怎么比苏潜还要黑上几分呢?瞪着的眼睛实在太吓人了。 程立颤颤巍巍开口答道:“婉婉啊,今天是婉婉大喜的日子,定的是前街张司户家的大公子,张文远。” 二人一听今日出嫁的程婉婉,不是苏盼琴,不由都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怒容也收敛起来。 听着门口的鞭炮声起,新郎张文远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程家接亲,表哥程子儒背着身穿大红嫁衣的程婉婉内门走来。苏潜、方世明两人自觉的虽宾客让到一旁,向新娘新郎看去。 这顶缀珍珠鎏金凤冠不是当年母亲留给阿琴出嫁时用的吗?为什么会现在戴在她程婉婉的头上。 这些还没来得及让苏潜细想,就看那一箱箱嫁妆从他的眼前抬过。 这一看,他的眼睛险些不够用了。 这翠玉白菜不是当年母亲在厅里常摆的吗?这个金镶玉如意是当年祖母送给阿琴的啊?还有这珊瑚摆件、琉璃盏、白玉屏风不都是他们苏家的东西,为什么会成为她程婉婉的嫁妆? 这样想着,苏潜飞速转头向送亲的女眷那边看去。 第16章 质问 目光在送亲的人群里仔细扫了几个来回,苏潜却连苏盼琴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终于撑到程家把新人送走,苏潜立刻走到舅父程立的面前,一双墨黑色的眼睛里透出寒彻的光。 “舅父,阿琴在哪里,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她?” “咱们进屋说,进屋再说。”程立擦了擦额间一瞬间涌出的虚汗。 舅母吴氏凑上前来对身边的儿子程子儒道:“子儒,快带这位小郎君去客房休息。” “不必麻烦,舅父舅母,麻烦把阿琴叫出来,我说两句话就走。” 程家正屋内。 “这,这……”程老爷几次张口也没有把话说全了。 “舅父,可是阿琴生了重病,或是犯了什么大错?”苏潜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 “是阿琴将我们祖母留下的物件给表妹添妆的?” 舅母吴氏看自家老爷实在撑不了门面,便抚了抚袖边的云纹,道:“盼琴没有生病,她现在的日子可过的是天底下最富贵的日子。怎么还会在乎这点金银细软呢?” 苏潜的眼眸森森然瞪向了舅母吴氏,沉声道:“舅母这是什么意思?阿琴现在不在舅父家中吗?” 表兄程子儒实在受不了心里的愧疚,一咬牙,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表妹一个月前就进宫选秀去了,前一阵我们收到消息,说是封了正七品的御女。” 选秀?御女! 方世明听完眼前突然一黑,还未开口,就听见“啪”的一声,坐在自己身边的苏潜居然将椅子的把手生生捏断了。 “不可能,阿琴怎么可能去选秀!谁让她去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要是她自己不同意,我们还能强压着她上京去选秀吗?她定是听人家说起京城是多么的繁华,皇宫之中是如何锦衣玉食,然后心生向往自己也想去试上一试。”舅母吴氏应声答道:“阿潜,你当时这不是还在打仗吗?你不知道,这此我们给你捎信过去费了多少心思,之前怎么可能给你递消息去。再说就算能给你送个信儿,这一来一回哪里还赶得上那参加选秀的好日子啊!” “盼琴这孩子也是是个有福气的,咱华州府一共送选了二十五名秀女,只选中了四个,其他的要不指婚给了宗亲,要不就送返归家,能进宫做娘娘的能有几个呢!其中还有知府老爷家的女儿,同知老爷的妹妹,那可都是大家闺秀,能和她们一起在宫里住着,也是盼琴的福气。” 看着苏潜的脸色越来越黑,吴氏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这不,盼琴和婉婉关系好,知道自己有些东西用不上也带不走,就全都留给表妹做个念想。” 吴氏今天心里也高兴,幸好苏潜回来的时候婉婉已经嫁出去了,要不然没了程氏和苏家的那些好东西,今天婉婉的嫁妆可就不够看了。 “好,可真好。舅父,阿琴不懂事,您也不拦一下?” “阿潜,当时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舍得让她去啊!但是自己的妻子吴氏为了要当年妹妹留给盼琴的嫁妆,瞒着自己去给盼琴报了名,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 “我们哪能拦得住她啊?她想去选秀,我们还能将她捆在家中不成。” 其实,苏潜又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的猫腻。这一年来苏家发生了太多事,盼琴的性子虽然变了,但是有些贪慕虚荣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那舅父,我们军中还有事,就告辞了。” 苏潜说完,也不看程家众人的脸色,扭头就同方世明走了出去。 二人一路打马飞驰,行至郊外,方世明终于忍不住了,急怒攻心朝苏潜吼去:“我要回去杀了刚刚那个老妖妇!” 苏潜神情专注,一脸阴沉的继续向前,最终停在了郊外的一户农家的前面。 翻身下马,轻扣木门。 “谁啊?”一声年轻妇人的声音从院中传来,随后就听到一阵孩子的哇哇哭闹声。 “谁啊?”妇人边来开门,嘴嘟囔着,“怎么都不应一声!” 农家的木门“啪”的一声打开了,抬眼看去,就见两名英武青年站在门口。 年轻妇人神色一凌,不确定地张口问道:“大少爷?” “莲芝,谁来了啊?”孙嬷嬷抱着自己另一个孙子从内屋走出来,看到站在门边的苏潜,眼中一下蓄满了泪水,“潜哥儿!” 孙嬷嬷作为苏盼琴的奶嬷嬷,自然也是看着苏潜长大的。这次看见苏潜从战场上平安回来,人黑了却也更加结实了,她的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快,快进来。”孙嬷嬷招呼着:“莲芝你快去倒茶。” “嬷嬷,不用麻烦了,我问您两句话就走。” 孙嬷嬷连忙停下动作,用手擦了擦滚落的眼泪,认真道:“潜哥儿,你问。” “阿琴是不是让吴氏设计去选秀的。”苏潜咬着牙问道。 提到自己奶大的另一个孩子,孙嬷嬷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吴氏就是想要太太的嫁妆,才将去给琴姐儿报名参选的。她趁着大爷和表少爷出门公干,就拿着琴姐儿的户帖去官府报了名。还说什么是为了琴姐儿的前途着想,呸!要是真那么好,她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舍得送去呢!” 想起她前一阵让自己的儿子去程府打听,才知道从小就乖巧懂事的苏盼琴入宫获封的分位很低,她的心就更难受了。“这宫中妃嫔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也不知道我的琴姐儿在宫中要吃多少苦受多少难。” ************************ 逛完太液池回来的苏盼琴拆髻、换衣、洗洗就睡了。 让她没想到第二天梁寄秋居然来了!苏盼琴赶紧迎了出去,就见今日的梁寄秋格外的艳丽,梳着簪花高髻的她透露出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娇艳欲滴的唇畔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苏盼琴也不由有些看的痴了。 算了算时间,梁寄秋应该是刚刚从皇后那里开完早会,然后就逛到自己这里。 “盼琴妹妹,你这儿的景色可真是不错,碧水修竹相映成趣。怪不得进宫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去长乐殿看我。” “昭仪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是担心打扰到姐姐才没有去的。”苏盼琴的解释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我说,是你躲懒,觉得我那长乐殿离你这儿太远了才是。”长乐殿靠近后宫的中心,离帝后的寝宫都很近,可以说是一个方便宫妃居住的好宫殿。 “姐姐说的是,若是从我这常宁殿走到姐姐那里,许是晚膳都要蹭姐姐的喽。” 这边她们二人还没说两句,来喜就进来小声告诉她,姜御女来了。 姜婉清怎么又来了?她这常宁殿还成了宫中的香饽饽了不成? 姜婉清同上次一样,还是同端着个托盘的兰芝一起走进来。她一进正殿,忽然发现梁寄秋也坐在这里,秀丽的面庞上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惊讶。 “嫔妾见过昭仪娘娘。”姜婉清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 “起吧!” 这二人都是来找自己的,这暖场的工作自然要由她来做。 苏盼琴扶起姜婉清,看了眼她的发髻笑问道:“妹妹可是又要给我送绢花来的,上次妹妹送的我可还没带完呢!” “我上次不是答应教姐姐怎么自己做这绢花吗?姐姐可是忘了。” 女人对衣服、首饰、配件向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连在姜婉清进殿后就敛起笑容端坐一旁的梁寄秋也不由望了过来。 姜婉清看了眼梳着簪花高髻的梁寄秋,转身接过兰芝手上的托盘,指着托盘中一朵怒放的嫣红色月季花,眉眼弯弯道:“昭仪娘娘要不要同嫔妾一起来做做这个?” 第17章 花宴(上) “这簪在发髻上的花饰,鲜花固然娇艳欲滴,但是稍微经过日晒风吹花瓣就容易卷曲、变色甚至凋落。所以除鲜花外,众人多喜佩戴绢花、缎花、绸花、绫花、罗花、珠花等,其中绢花确是最为逼真的。” 梁寄秋同苏盼琴以前都没有做过这个,因此二人听得十分认真。 这绢花的制作本来分为选料、上浆、染色、窝瓣、烘干、定型、粘花、组枝总计八个步骤,姜婉清带来的多是已经完成烘干定型的半成品。这样一来,她们只需要将花瓣组成花朵就是了。 盘中的花瓣种类十分齐全,色泽艳丽,隐隐还透出一种独特好闻的香气。 “姜御女,就用这些就能挽出这样的绢花吗?”梁寄秋的纤纤玉指在众多花瓣与那多成品月季花间来回指了指,认真问道。 “回昭仪娘娘的话,绢花就是用这丝线将绢瓣一一串联固定就行了。” 这样说着,姜婉清细致讲解着每一个步骤,她的素手上下翻飞在众多花瓣中选出了同一色系数片绢瓣,穿针引线,不一会儿一只精巧别致的海棠就静立在她的掌心之内。随后她又拿过绿色的细绢,为海棠配上了枝叶。 苏盼琴看的虽也认真,一时间却是没有学会。但梁寄秋不同,心思玲珑的她似乎一下子就看懂了,立刻轻挽广袖,上手操作。 梁寄秋白玉般的纤指在花瓣中仔细挑选,这次她不仅像姜婉清一样选出了颜色相同的绢瓣,还挑选出了同一色系中存在色差的渐变颜色。她定睛又看了看姜婉清刚刚做好的那朵海棠,轻扯丝线,也慢慢缝了起来。 许是第一次做,梁寄秋制作速度有些慢,但是因为选出的绢瓣存在细微的色差,做好的莲花反而有种含苞欲放、阴暗变化的动态之感。 苏盼琴看她二人做的起劲,就伸手从托盘中选出了五六片白色的绢瓣,也慢慢挽出个简单的白玉兰来。 这边苏盼琴刚刚才慢慢制作好一朵,一转脸发现梁寄秋居然又做好了一朵木芙蓉和蔷薇来。 “姐姐的巧手做的真是又好又快,你可真是刚刚才学会的?”苏盼琴看着这她又开始做下一朵的榆叶梅,不由连连称奇道。 “昭仪姐姐就是蕙质兰心,这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将嫔妾学了几个月才学会的技艺掌握了。” 姜婉清也在旁边夸赞道:“娘娘若是喜欢,嫔妾过几日再给娘娘送些过去,这些小物件能让娘娘打发打发时间嫔妾也是极欢喜的。” 因为梁寄秋迷上了手工制作,每日带着自己做的不同绢花去皇后那里开早会,这发间的精巧细致又带香气的绢花让她本就娇艳的面容透出一种别样的美丽,宫中不少妃嫔争相模仿,纷纷去姜婉清那里取材、学艺。 王皇后也发现近日后宫之中兴起了手工制花的风潮,越来越多的宫妃头戴各色绢花来她这里请安。她也就顺应民意,下令三日后在紫云阁组织花宴。 要求各宫嫔妃戴上自己做的绢花,一同赏花品茗,届时她还会邀请皇帝前来选出手最巧的前三名妃嫔给予奖励。 这消息可像是水入沸油一般在最近一直波澜不惊的后宫之中炸开了锅。 要知道,这些绝大多数宫妃进宫以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过皇帝一面啊! 一时间,宫中尚服局的司饰司,尚功局的司制司、司彩司,三司的女官、宫人都纷纷被招致各个宫殿教授手艺或提供制作材料。 “小主,明个儿就是花宴了,您要别的花儿可准备好了吗?” 青柳这几日看着各宫的主子都如火如荼的准备着花宴,而自家小主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不由心中着急,道:“要不奴婢去请姜御女再来同主子做上一次?要是主子不想和姜御女学,奴婢就去找司制司的女史来。” 见青柳絮絮叨叨说了一长串,苏盼琴没有答话,反而回问她:“你可是会做这绢花了?” 青柳被她问的一愣:“奴婢到是自己做过,可是手艺是万万比不上姜御女那绝妙的技法的。” “那你可会做那绢瓣?” 绢瓣?青柳眉头轻拧,点点头道:“这绢瓣奴婢倒是会做,就是没有姜御女带来的那种做的好,而且她的绢瓣上有种很独特的香味,那个奴婢怕是也不会弄的。” “香味有没有也无妨,你去库里把赏赐皇后娘娘赏的那匹雪青色的素云纱拿来吧。” “诺。” 青柳听到自家小主终于要着手准备了,喜滋滋地小跑而去。 苏盼琴走到书案前提笔写写画画了起来。她将花瓣、花茎、花叶分开细致画好,青柳回来后按照吩咐有将布料裁好,稍微定型后,二人就热火朝天的做了起来。 “小主,您这是做的什么花啊,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苏盼琴做的其实是德国鸢尾,这里虽也有鸢尾花但颜色却没有紫色的,她想了想:“好像是叫紫鸢吧,我记不清了。你看看,做的怎么样?” 青柳看了看,不由直言道:“奴婢瞧着这个花型确实别致少见,只是这精巧程度和姜御女给的是没法比的,还不如那天小主做的白玉兰来的好看。” 这时来喜端正午膳进来了,苏盼琴抬头认着问道:“我前些天让你留意的事情,可是有些眉目了?” “回小主的话,这几日姜御女除了将绢瓣送给您和梁昭仪外,还送给了她宫中的主位江充媛、宜秋殿的许婕妤、绮华殿的华美人、仙居殿严美人,紫兰殿的章婕妤也早早派人问她要过。” 姜婉清这次送出去的人情可真是不少啊! 又听来喜继续说道:“本来姜御女也给婉婕妤和宁婕妤送去了,但是两位婕妤说她们已经做好了,就又把绢瓣给姜御女退了回来。” “小主,可是担心和别的主子们撞了花样?还是……”来喜还没说完就听见苏盼琴叫青柳去将之前姜婉清第一次送来的六朵成品,和二次自己做的白玉兰一同拿来。 苏盼琴也顾不上用膳,将刚刚做好的鸢尾花与前面几朵放在一起,半晌才道:“我觉得姜御女带来的绢花的香味有问题。” 青柳无辜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急忙道:“小主,您可是问着这香味不舒服。” 苏盼琴摇了摇头,平声说道:“姜御女同我是一辆马车从华洲府上京的,当时她的头上一直别着绢花,殿选的时候她发间别着的罗兰花还被皇后娘娘亲口称赞过。但是那时的绢花是没有味道的,自从她承宠后,她的发间再也没有别过任何绢花。而这有香味的绢花是她第一次拿出来。” 看青柳似乎没有听明白,苏盼琴补充道:“这么独特好闻的香味她殿选时为何不戴?请安时为什么不戴?” 甚至承宠时为何不戴!偏偏要将这份与众不同送给他人吗 ************************ 举办花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听说皇帝下朝后也会过来,妃嫔们无不锦衣华服、妆容精致的出席此次聚会。 从紫兰阁前的小广场前望去,各处都是人比花娇的宫妃三三两两的走着。 “苏御女。”一道甜甜的声音道。 “嫔妾见过邢宝林。” 上次苏盼琴与邢宝林在太后宫中一起站了那么久,二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了些革命友谊。 “你头上这紫色的小花倒是没有见过。” 苏盼琴摸摸发间的紫鸢微微一笑,抬眼向邢若柳的发间望去,这一望唇畔的笑意不由加深的几分。这微微有些发胖的邢若柳的发间居然别着一串圆滚滚的白色铃兰。 邢宝林羞涩一笑:“我在家乡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花儿了,你可是觉得它太过简单了些?” “没有,很是别致可爱呢。” 她们刚刚聊了两句,就听到宫人报王皇后到了。 众人立刻恭立两旁,俯身行礼,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 今日的王皇后将一朵盛开的红牡丹插在那四环抛髻之上,髻前斜插步摇,身穿镂金宝相花纹裙,显得比平日艳丽几分。王皇后刚在主位坐好,冯淑妃也到场了。 “嫔妾今日来晚了,在这给娘娘陪个不是。”冯淑妃虽然嘴上说着要赔礼,实际只是轻轻福身就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属于她的位置。 看她拖着撒花曳地裙莲步轻移的背影,众人才发现冯淑妃今日斜斜的堕马髻后居然也插着一只粉色的牡丹。 第18章 花宴(下) “嫔妾瞧着,淑妃姐姐今日的牡丹绢花倒是别致。” 江充媛一句话就将众人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连王皇后也将目光微微转向了冯瑾瑜。 牡丹花色泽艳丽,玉笑珠香,素享“花王”之誉。 若是在宫外,年轻女儿都爱娇,在发间别朵牡丹本是常态。但在这后宫之中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皇后才能戴牡丹,妃嫔为了避讳多会选则其他来簪。 今日冯淑妃却大大方方的别了一朵牡丹来参加王皇后举办的花宴,这就不得不让人侧目深思了。 “江妹妹可是说的这个。”冯瑾瑜轻转脖颈,用手托了托髻边的绢花,抿唇一笑道:“这可不是牡丹而是芍药啊!可是我做的这芍药花粗鄙、简陋,让充媛妹妹误会了。” “也是淑妃娘娘看的仔细,嫔妾平日在园子中可是分不清这些园中的牡丹、芍药、蔷薇之类的。”梁昭容也插话进来道。 “这古语云‘谷雨之朝看牡丹,立夏之朝看芍药’,这两种花的花期可是不一样的。”冯瑾瑜给梁惜春解释着。 王皇后闻言,神色一暗,平声道:“淑妃妹妹真是博览群书、遍稽群籍。” 这众人皆知这牡丹号称花中之王,而芍药则被称为花中之相。但冯瑾瑜却刻意强调说明二者的花期不同,这也就不得不让人想起另一句民间另一句老话——“芍药花开气死牡丹”之说。牡丹、芍药除了开花时节不同,花期也是不一样的,芍药花期长,牡丹花期短,满园芍药竞相怒放之时,牡丹却已凋落衰败。 冯淑妃选择在公开场合对宫中新老成员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是暗指王皇后此时虽是这后宫之主,但日后定将由她冯瑾瑜后来居上? 苏盼琴入宫以来就一直猫在自己宫中,连日日请安也不必去。因此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后宫女人之间的言语之争,一言一行的背后皆有深意。 冯淑妃轻笑了一声,对王皇后笑道:“娘娘谬赞了,嫔妾整日无所事事,只能看些杂书消磨时光了。” 又听着高分位的宫妃与皇后说笑了几句,内侍就传话说皇帝到了。 这声通报可是在妃嫔之中引起了一阵躁动。 众人纷纷从座位上站起,左右之间相互检查衣着、服装、发髻是否呈现完美之态。 “嫔妾给皇上请安。” 乾封帝顾钧走进来的时候也差点被这众人云鬓花摇、莺声燕语的景象晃花了眼。他亲自扶起王皇后,转身对众人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 苏盼琴这才随众人一起,遥遥打量着皇上。 之前殿选之时盼琴根本就敢抬头直视天颜,只记得梁寄秋当日对自己说过,这乾封帝顾钧儿时在众皇子中最是白净俊秀。 今日一看,身穿赤黄绣龙纹对襟阔袖常服的顾钧,面色微黑,肌肤呈现浅浅的古铜色,两道剑锋一样黑眉之下是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危之势。 “皇上,众人今日来参加臣妾这花宴可不是不是单单为了喝臣妾两口新茶或是看看这几盆花的。”王皇后出声解释道。“臣妾可以您的名义向她们许了愿的。” “哦?”顾钧本以为这是皇后举办的一场简单的见面会,让新晋宫妃在自己面前混个脸熟,没有想到还有其他环节。 王皇后挑眉问道:“陛下是发现各位妹妹今日有何不同之处?” 顾钧在众人身上依次扫过,“朕只觉众卿皆是人比花娇。” “陛下您这样笼统一言可是要伤了各位妹妹的心了,您再仔细看看。” 这次众人皆是脖颈请转,无一不是将自己发间的各色绢花对准皇帝。王皇后怕皇帝还没发现,也将自己发间的牡丹朝顾钧侧了过去。 “可是今日众卿都头戴鲜花做饰?” 听到乾封帝终于发现此宴的主题,众人的面色皆是一喜。 “陛下,各位妹妹发间带的可不是鲜花,而是她们自己制作的绢花。”王皇后终于公布答案。 其实作为男性同胞有时根本就看不出女性每日费尽心思精心打扮的不同之处,在他们看来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这样一来,顾钧哪里分的清众人头上戴的是真花还是假花了。 “今日臣妾请陛下百忙之中过来,就是请您做个评判,选出做手艺最高、花型最美的三位。” 自己这位皇后想法独特,就爱另辟蹊径,这次他原本还担心她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听到原来是让自己鉴赏工艺品,顾钧心中微微平复了一下。 顾钧虽在边关军营戍守多年,但是少时也是在宫学之中同名师仔细学过作画,因此对各色花卉也是熟识。 他从主座之上下来从右列开始依次从妃嫔的面前走过。 顾钧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站在右列第一个九嫔之首的昭仪梁寄秋。 梁寄秋今日发间别的是一朵洋紫色的曼陀罗,虽只有五片花瓣,但每半中间螺旋相连十分别致。 “表哥。”顾钧行至她的面前,就听她福身行礼,柔声叫道。 “寄秋发间的这朵曼陀罗倒也别致,朕记得你小的时候也经常打络子来着,多年不见,这手是愈发巧了。” “这绢花也是寄秋这些日子新学的,有些地方还做不好。” 其他人在听见二人之间的称呼时就心中一紧,皇帝与这梁寄秋之间的关系居然这样好。连原本最受宠爱的冯淑妃也是暗自银牙紧咬,想着平日皇帝都是叫自己爱妃而不是“瑾瑜”的。 梁寄秋旁边是头戴木芙蓉的江充媛,“这花倒是相称。”然后经过戴杜鹃的章婕妤,只留下一句不错就接着抬步向前。然后是同带杏花的婉婕妤、宁婕妤,这二人倒是引得皇帝称赞一声“花开并蒂”。 一路下来桃花、玉兰、蔷薇、紫荆、栀子、白莲、罗兰……右边一列终于看完。 苏盼琴站在左边倒数第三个的位置,顾钧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跳快了一拍。在他的凝视下,苏盼琴微微底下了头。 “你带着这花叫什么,朕好像未曾见过。”顾钧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回禀陛下,这花叫做鸢尾,也叫紫鸢。”苏盼琴认真道。 “虽没听过,倒也贴切。”顾钧又仔细看了她发间的紫色鸢尾就走到下一位面前去了。 “陛下可是选出来了。”王皇后笑眯眯的问道。 顾钧将三十人一次看完也是花了不少时间,等走回王皇后身边的时其实已经有些记不住谁带的是什么花了。 他将目光在场见一扫,言简意赅道:“淑妃、梁昭仪和姜御女。” 姜婉清这次是站在自己的对面,苏盼琴抬眼望去,就看她的小脸微微发红,带着一种又激动又骄傲的神情跟在宫中分位最高中的两位妃嫔的背后叩谢皇恩。 此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安问行在听了一名小太监耳语后,恭身上前,弯腰在顾钧的耳边说了几句,顾钧眼睛一亮道:“让他们在紫宸殿候着,朕稍后便去。” “陛下,可是有急事?”王皇后关切道。 “从西北调回的军将到了。”顾钧简单解释了一下。“一会儿朕让安问行把赏赐给她们几个送过去。” “臣妾在这儿,怎么会少了她们的奖励呢?” 新晋的妃嫔们原想着趁着此机会给皇帝留个好印象,潜邸的老人也希望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这皇帝不过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也真是让人遗憾的。 心中不平的众人可不敢朝冯瑾瑜、梁寄秋两个甩脸色,只能将满心的怨恨和嫉妒化作飞刀,用眼睛一把把的甩在姜婉清身上。 第19章 掌灯 苏潜跟在方世明和都知兵马使龚宁身后,低首间,只见白玉为阶,青砖铺地,门坎鎏以黄金。在宫人的指引下,三人来到紫宸殿前。 苏潜始终垂目低首,听宫人对身前的二人道:“请都知兵马使、忠武将军进殿稍候,陛下随后便到。” 方世明点了点头,举步欲行,确发现跟在他身后的苏潜驻足不前,便小声道:“阿潜?” 苏潜朝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在此等候。 紫宸殿内。 龚宁一番严谨正式的军事汇报此不赘述。 等他说完,顾钧看向龚宁身边的方世明。 方世明不过二十岁年纪,生的高大威勐,一身玄甲穿在身上充满刚烈之气,一双又黑又浓的剑眉倔强地直至两鬓,更衬他眸中的希望之光。 “此次爱卿率军歼灭逃窜半年的呼哈达部,保我大兴疆土再不受犯,可谓是大功一件。朕命你为怀化将军领左右骁骑卫。” 顾钧在西北之时本就曾听过方世明不拘古法、用兵灵活,加之武艺超群、骁勇善战是陇西军中一员猛将,此次一见,心中暗赞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回禀陛下,此次得胜并非末将一人之功,而是陇西军全军将士之力。” 顾钧点头赞许,目光看向方世明,示意他继续说道。 “并且此次深入敌军,绞杀敌首的并非末将,而是另有其人。”方世明朗声说道。 听方世明说完,连站在一旁的都知兵马使龚宁也是一愣,这小子居然会将首功让出给他人。 “哦?”顾钧的眸中也稍露异色。 “乃是陇西军昭武校尉苏潜。” 居然一员区区正六品上小将,就能斩获取呼哈达部首领首级?顾钧目光探究地看向方世明:“爱卿此时可带他入京?” “回禀陛下,昭武校尉苏潜已随末将而来,此时正在殿外等候。” “宣。” 一番行礼,顾钧颇有兴致看着眼前这名似乎比方世明还要年轻一两岁的小将。见他面色比方世明稍稍白皙许多,眉尾稍稍挑起,显露出俊爽英勇的气概,眼睛微微向下垂着,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玉石之音从殿上传来,“朕听闻,是你孤身斩杀呼哈达的?” 苏潜单膝跪地,“正是卑职。” “这么说来,你的的武艺可比方卿高超?” “方将军虽也冲锋在前,但需统筹全军阵型,所学之技自然不能尽展。而卑职作为先锋军,却可直刺敌前。” 虽然苏潜说的简单,但顾钧也不是没上过战场之人,他自然了解冲入敌军,斩杀敌首,再全身而退需要何等的勇气与技艺。 “你们两个倒是谦虚。”顾钧笑道。 “末将少时就同苏潜一起习武,他虽小上两岁但入门却在末将之前。”方世明解释道。 “哦,这么说来,你们还是师兄弟。” “卑职的授业恩师正是前镇军大将军苏景天。”方世明朗声答道。 三人听到方世明的话都微微一愣。 当年龚宁与苏景天同朝为官,虽不在一方军中,但对他的战绩与英名也是有所耳闻,最后苏景天的黯然自戟也让人扼腕。 而顾钧也想起当年苏景天就曾对自己夸过方世明的骁勇善战。 顾钧的目光猛地射向垂目静立的苏潜:“苏将军是你何人?” “正是先父。” “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子。此次封你宣威将军,领右参军左右骁骑卫。苏将军有勇有谋,朕在陇西之时就曾向他请教多次。他若知道你此次立此奇功,也必感欣慰。” 原本他还担心陛下会对背负迷途旷战之名而自戟的父亲有所成见,此时听来有些事情却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朕当年在陇西军中可曾见过你?” 顾钧在陇西军中之时,苏潜并未从军。“陛下戍守西北之时,卑职并未从戎。” “那朕瞧着你可是有些眼熟。” ************************ 在乾封帝离开后,各宫妃嫔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众人一同赏花、饮茶、用膳、闲聊,在一片安定和谐的氛围内结束此次花宴。 苏盼琴带着青杨、青柳两个顺着墙根一溜烟走常宁殿的时候已经热了一身汗,赶快招呼青柳烧水沐浴。在正午太阳下徒步行走的滋味儿也真是够了。 沐浴完,苏盼琴才觉得刚刚被晒蔫的自己活了过来。 她松松披了件樱草色半旧罩衫随意的靠在小踏上,青柳拿一条柔软的绢布仔细吸着她黑发上的水。 “小主,奴婢远远看着,今日陛下可是同小主说了不少话呢!” 加起来不过三句还叫不少嘛! 不过那么多人连一句都没有,这有问有答的对话确实也够苏盼琴偷笑两日了。 “不过今日,选上的三人中又有姜御女!”青柳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 “她的手艺本就是多年练出来的,自然比旁人这三五天速成的要精美许多。” 苏盼琴一直走大众路线,因此对此次姜婉清的再次入围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若是像姜婉清一样在众人的眼刀之中端坐许久自己可不一定能保证一直面色如常。 青柳这些日子也瞧明白了,自家小主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在宫中走的是细数长流的稳妥路线。但她在刚刚摆平心态之后,就看见来喜领着内侍监传旨的小公公一同进来的时候,内心是十分惊讶的。 听那小内侍说完,苏盼琴就命来喜给他递上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这么热的天,还麻烦公公跑一趟,不如喝点茶再走吧。” “能来给小主道喜是奴才的福气。” 这名小太监是安问行的徒弟福生,整日跟在师傅身边的他自然知道这名原本在后宫之中并不显眼的主子运道到了。再加上他虽年纪不大却也入宫多年,自然能分辨出苏盼琴对自己并没有在表面客套或是恭维背后心存鄙视,而真的觉得自己渴了,要让自己解解渴。 这样想着福生开口提醒:“小主,陛下通常酉时末才会来您这儿用膳,现在时辰虽还早,不过早些准备也是应当的。” 来生走后,青柳的笑容收也收不住,笑道:“恭喜小主,奴婢就觉得今日陛下对小主是与众不同的。” 青杨比青柳沉稳老练许多:“这忙了一个上午,小主不如去休息一会儿,未时奴婢来叫您。” “恩!”苏盼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又道:“青柳,你去将我箱笼中的那几条浅色的裙子准备好,一会儿我再决定穿那件。” 苏盼琴闭着眼静静躺在踏上,虽极力想要入睡,但乾封帝顾钧今日对自己所说之言却不断回荡在脑中久久不散。 “你带着这花叫什么,朕好像未曾见过。” “虽没听过,倒也贴切。” 苏盼琴想起顾钧那双剑眉之下深沉果决的墨色眼眸,仿佛仅仅一眼就能将自己看透一般。她左右翻了几次,一直不明白,明明今日表现并不出众的自己是如何让皇帝选中的,终是在疑惑中慢慢睡去。 ************************ 后宫之中怕是没人想到今日掌灯的会是苏御女这个大冷门。 “陛下今日选的是常宁殿的苏御女?”王皇后神色淡淡道:“也不知道陛下现在是怎么想的,这苏御女虽也是温婉秀丽,但和冯瑾瑜、梁寄秋以及宁家两姐妹这样的大美人儿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连华美人几个也是比不上的。” 王皇后眯着眼睛稍微回忆了一下苏盼琴的容貌衣着,道:“她今日的花宴也没有多么引人注目。罢了,也许现在皇帝就是喜欢姜御女、苏御女这般的小家碧玉也说不定。白兰,你去库里也给这苏御女选几样去,不要让人觉得本宫厚此薄彼。” “是。”白兰答道。 苏盼琴刚刚醒来就收到了皇后派人送来的两套宫装,命青柳几个将她几套高档些的衣裙在床上依次放好,开始仔仔细细的挑选起来。 这约会前挑衣服对女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是穿银纹的还是镂金的,是鸭卵青还是湖水绿,是香云纱还是软烟罗?除了衣服还要搭配发髻、首饰、妆容等等。 “小主,奴婢听说淑妃娘娘有一套鹅黄色的烟罗裙,陛下还亲口夸赞过。要不您也试试?” “这套暗花细丝蜀锦裙,手感最是舒适。” “这套青碧色的瞧着清爽些。” “皇后娘娘派人刚刚给小主送的这套嫣红色襦裙也很衬小主的肤色。” …… 青柳在一旁出了很多的主意,苏盼琴听得也认真,依次将这些衣服试了个遍,也没挑出个满意的来。 坐在床边,苏盼琴细细一想,做出了决定。 顾钧来到常宁殿的时候,天有些擦黑,就看见一名身穿银纹镜花绫裙的温婉女子垂首静立,廊间浅黄色的宫灯为她整个人打上了朦朦胧胧的光圈。 第20章 侍寝 苏盼琴眼眸低垂,只能看见皇帝脚上那双金丝盘龙的缎面靴子越来越近了,她微微屈膝,规规矩矩地行礼。 “嫔妾给陛下请安。” 顾钧眉梢微动,他一下记起当日殿选之时苏盼琴就是穿的这身衣裙。他伸出手在苏盼琴的小臂上轻轻一托,让她站起身来,道:“爱妃不必多礼。” 许是顾钧经常骑射的缘故,他的指腹和掌心之内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修长的手指透过薄薄的镜花绫将温度传到苏盼琴的手臂之上,虽然只是一瞬,但这简单的接触也让她紧张的轻颤了一下。 这轻颤的一下自然被感官灵敏、耳聪目明的顾钧感受到了,心中突然软了一下,升起几分怜惜,他不由得稍稍停了一下,道:“可是觉得冷?” 感觉皇帝的目光一直在直视自己的头顶,又想起他平日里那双深沉果决的眼睛,苏盼琴微微抬眸,看着顾钧的眉心,开口说道:“嫔妾不冷,只是有些紧张。” 没有想到苏盼琴说的这般直白,顾钧的眸中闪现点点笑意,没再说话就径直走进了侧殿之内。 苏盼琴跟在顾钧的身后也走了进去,又接过青杨准备好的热茶,亲自将茶盏递到了皇帝的手边。 “陛下,请。” 这原本是苏盼琴住惯了的屋子,但自从顾钧进来之后,她一些觉得自己反而像来这里做客一般,干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起来。看顾钧饮了两口,又将茶盏放在桌上,她又没话找话般地开口说道:“陛下,可需要嫔妾去传膳?” “好。” 等苏盼琴忙活完,就听见顾钧开口问道:“你今日为何如此紧张?朕记得当日殿上你可是十分沉着冷静,口齿伶俐的。” 殿上?! 皇帝居然真的还记得住当日的自己吗? 确实今日苏盼琴是有意做回自己曾经的打扮,穿着银纹镜花绫裙,梳着侧拧的朝云近香髻,发间别着早上的那朵浅紫色的鸢尾花。 她是想通过物件的重复出现,稍微唤起和加深一下自己在皇帝脑中的印象。 没想到,皇帝真的就记住了! “陛下是如何记住嫔妾的?” 苏盼琴刚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安问行就领着来喜等人把今日的晚膳摆了上来。 好了,这一下子也就被打断了,啥也不用问了,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陪着皇帝吃饭吧。 大概是因为早就看出苏盼琴的紧张,顾钧的眉梢微微动了动,居然在用完膳后接着开口解释道:“你身上这身衣服是别人送你的吧。” 这你都知道! 苏盼琴一脸震惊地看向顾钧,轻轻抿唇,低声回答道:“这是复选之前梁昭仪送给嫔妾的。” “你们的关系倒是不错,”顾钧的指尖轻轻捏起苏盼琴的广袖,幽深如潭的墨眸中露出点点温柔,他细细回忆道:“这银纹镜花绫质地细薄,光泽较好,当年这宫中也仅有的两匹还是弥罗国进贡来的,父皇全都赐给朕母妃的。其中一匹,母妃在寄秋满月宴的时候赏赐给了安国公夫人,而另一匹则在朕六岁生辰的时候,亲手给朕做了套衣服。” 难怪他会记得自己,原来之前他也有这样一身衣服啊! 苏盼琴听到此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顾钧此时竟然也定定的看着她,四目相对间苏盼琴的心漏跳了一拍,刚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就见顾钧温热的手牢牢覆在了自己的手上。 苏盼琴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 第二天天还未亮,顾钧就准时醒了。 他微微侧头,看见苏盼琴将双手曲在胸前,面朝自己,缩在一旁睡的分外香甜。苏盼琴的黑发散落在自己的左肩上,有些发痒,刚想用手指轻拂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安问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殿下,是时候起身了。” 苏盼琴似乎也听见了声响,新月般的黛眉微颦,长长的睫毛轻颤数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帐内的光线虽有些昏暗,苏盼琴一睁眼却可以清楚的看见顾钧此时正静静看着自己,一只手还在覆在自己的头发上,不由面色一红,低声道:“请问陛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末。”顾钧的初醒时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与平日里的很不相同。 “陛下可是要起了?” 苏盼琴不知道早朝到底是何时,也不敢多说话,万一皇帝还想再眯一会呢? 安问行又在外面轻轻地唤了两声,顾钧才又轻轻“恩,起了。” 听顾钧这样说完,她一骨碌坐了起来,道:“嫔妾伺候陛下更衣。” 苏盼琴看见安问行带着福生和其他好几个小太监一起站在内室里候着,端盆、递水、拿衣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这其实是苏盼琴第一次伺候人洗漱更衣,虽然当时她和宫里教导嬷嬷们学的十分认真,但是真正完成每个步骤的时候还是有些笨拙、生涩。 安问行站在一旁虽面容沉静,但一双精明的眼睛里确透着点点惊奇。 平日乾封帝若是在妃嫔这里留宿,多半是会让她们再休息一会儿,就算她们起了,这伺候穿衣、洗漱的活计也会让内侍来干。 准她们不用劳烦多休息会儿固然是恩典,但宫中最难得的确是帝王对你的那份与众不同。 很快穿戴完毕的顾钧就准备离去,苏盼琴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准备躬身行礼,再道声“嫔妾恭送皇上”。 未曾想,顾钧又突然转头,对苏盼琴道:“一会儿去皇后那里,可不要迟了。” 苏盼琴条件反射的抬眼看向头戴金冠、身穿朝服的顾钧,低声回道:“嫔妾一定不会迟了的。” 顾钧带人离开常宁殿后,苏盼琴带人转身回到内室。 “青杨,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定在了什么时辰?” “回禀小主,是在卯时末,离现在还有一小段时间。” 青柳欢快的声音传来,“小主可要备水沐浴?” 她将头发全部挽起坐在桶里,温热的水没过锁骨温柔地包裹住全身,原本身上昨夜留下的酸痛才得到轻微缓解。要知道,刚从床榻上下来的时候,她的腿都一直是在发颤的。 苏盼琴已经记不清昨夜自己是如何躺在床上的,只记得自己唇齿间不断轻溢而出的声音,顺着脖颈留下的汗珠和疼痛之后那充实与空虚的不断交替;只记得她牢牢攀住那宽阔的双肩,起起伏伏,在那结实的后背上留下的几道浅浅的红痕;只记得顾钧那温热的嘴唇、有力的双臂、火热的手掌和那让人根本无法忽视的灼热,他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自己的耳边,越来越急,萦绕不去…… 从木桶中出来的时候,青柳拿着棉巾,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小主,可是今天水准备的太热了?您的脸都泡红了呢。” 听到青柳这样说,苏盼琴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脸颊微红双眸剪水,添上几分平日没有妩媚。 “快些梳头吧,可别误了请安的时辰。”苏盼琴催着青柳赶快给自己梳头。 青柳抿着嘴笑了,她们昨夜守在殿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声响,就知道自家小主现在是在害羞。 “今日奴婢给小主梳个单刀髻可好?” “你看着办就好,不要弄的太华丽夺目就好。” 苏盼琴现在可是没有精力再和青柳探讨嫔妃时尚装扮,昨夜本就睡得晚,今日又起的这样早,再加上刚刚泡完澡,这困劲儿压也要不不住的蹿上了。 匆匆吃了两口早膳,苏盼琴就迈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向立政殿的方向走去。 ************************ 虽然入宫已经快一个月了,但今日却是苏盼琴第二次来立政殿给王皇后请安。 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五品以上的妃嫔需要每天来立政殿请安外,其他妃嫔只用在侍寝后的第二天来给皇后请安。 苏盼琴今天刚到立政殿的门口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想到今日苏御女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我还以为陛下也会免了你今日的请安呢!” 第21章 才人 “没想到今日苏御女也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啊?我还以为陛下也会免了你今日的请安呢!” 苏盼琴抬眼望了过去,只见身穿银红千织锦的胡悦容静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身后的宫女给她轻轻打着扇子。 她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开口说道:“嫔妾见过华美人。” 胡悦容看到苏盼琴那原本平淡温婉的脸上居然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艳色与媚态,自己心中的熊熊燃烧的怒火止也止不住的往上冒。 先是那姜婉清! 后是这苏盼琴! 同样是出身华州府的秀女,凭什么却是她们这些家世、相貌、分位样样不如自己的人走在了自己前面。 胡悦容自从昨天晚膳过后听说今夜是苏盼琴所在的常宁殿掌灯时,气的当场砸了桌案上的白瓷汤碗,站起来就想冲到苏盼琴的面前把她狠狠的教训一顿。 但她毕竟还有几分理智尚存,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去找苏盼琴的晦气。她想了想,只能怒气冲冲的带人去了严寒波那里,发泄情绪和寻找安慰,奈何昨夜严寒波觉得有些头痛偏偏早早的就睡下了。 她只能憋了一肚子的气又回到了自己的绮华殿,折腾一晚没睡,早早起来专门到这里来堵苏盼琴。 胡悦容的银牙紧咬,一双美目射出狠利的光,狠狠的瞪着她。 好啊!姜婉清、苏盼琴你们这两个下贱丫头,我胡悦容今儿是记住了。 你们在从华州府来京里的路上,一个是答话时时阿谀奉承,一个是问话次次笑脸相迎,现在却一个二个的骑在了自己的头上。 胡悦容实在咽不下胸口这口恶气,厉声道:“怎么,苏御女如今有了陛下的宠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连该有的规矩都忘了吗?” 苏盼琴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不明白,这胡悦容大清早的在皇后的门口发什么疯,刚刚不是已经主动向她行礼问安过了吗,何时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感觉身后的青柳似乎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她轻轻摆了摆手,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向胡悦容解释道:“许是现在时辰还尚早,这天还未全亮,偏偏刚刚你我离的又有些远,华美人看的并不那么真切。” 这样说着,苏盼琴又俯下身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一脸诚恳道:“嫔妾见过华美人。” 看到苏盼琴的这般举动,胡悦容觉得自己就像狠狠地一拳打在了软软的棉被里,自己使了再大的力也是枉然。 胡悦容不由又瞪了一眼,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你们那里再来运气。”随后就扭过头不再搭理她了。 苏盼琴也没精神去细想这胡悦容一惊一乍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开始不断的行礼问安。 因为今日到皇后这儿请安的妃嫔都是五品以上的分位,只有苏盼琴的品级是最低的只有区区七品,所以随着来到的妃嫔人数的不断增多,她行礼的次数与频率也不断加快了。 她今日也切身体会到了姜婉清这几日的感受,被如此多的女人齐飞眼刀的感觉真的不是那般美妙呢! 苏盼琴跟在众人的身后进了内殿,又依序给王皇后见了礼。 王皇后清明的目光在苏盼琴的身上停了片刻,“本宫殿选当日就觉得你和善、守礼,是个有福的,现在看来果然不错。这不,皇上刚派人来说,晋你为正五品才人。” 皇后的话音未落,苏盼琴就感觉到几道目光又射向自己,这正七品御女到正五品才人可是跳了两级。 她直了直背又跪下行礼,“嫔妾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这苏才人真是个惹人疼的,这一下就连晋两级,可见是十分得陛下喜爱的,嫔妾看着可真是羡慕的紧呢!” 说此时开口说话的是章婕妤,章婕妤此人若是沉默不言周身倒是流露出几分清丽端庄,可若是一开口必是捻酸拔尖之语。 王皇后虽也习惯章婕妤的爱捻酸的恶习,但仍神色不悦的说道:“章婕妤,你若是羡慕,就和陛下去说,成天在本宫这里说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 王皇后的这句话可谓是毫不留情,众人都知道乾封帝早就不去章婕妤宫里了,一年和皇帝说不上两句话的人又如何能得到恩宠呢? 章婕妤听完,脸一下子就红了,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她狠狠地瞪向了苏盼琴,那眼光的程度可比之前胡悦容的还要毒辣数倍。 “苏才人,你昨夜伺候陛下也是辛苦,快回到你的位子上去坐着吧!”王皇后看苏盼琴还低头垂目静静的跪在那里,就开口说道。 “是。” 苏盼琴依言起身,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听见一句如黄莺出谷的女声从左前方传来。 “不过嫔妾瞧着,这苏御女同那姜御女果然都是一处儿来的,这乖巧听话的样子真是分外的惹人怜爱呢。” 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冯淑妃也闲闲地说道,她忽然轻掩住口:“哦不,是苏才人才对。瞧嫔妾这记性儿,这宫里的头那么多才人、美人什么的,真的是记不清楚呢!” 原本冯淑妃是后宫最的宠的,皇帝每月进后宫的次数虽然不多,除去固定去皇后那里的几日,就数到她的承香殿的次数最多。除了昨日紫云阁花宴上皇帝同自己说了几句外,自打新人进宫以来,皇帝就再没去过自己那儿! 昨夜好不容易陛下来了后宫,居然选的是当时在花宴上好不出彩容貌平平的小嫔妃。 冯瑾瑜刚刚说完,在场的几位美人、才人除了严寒波还是一脸平静外都纷纷变了脸色,一齐看向了她。 这冯淑妃也太目中无人了,公然将众人不放在眼里! 这时,坐在冯瑾瑜对面的梁寄秋却幽幽开口道:“这内外命妇的等级,当日选秀时储秀宫的教导嬷嬷可是盯着让大家背了多遍的,淑妃姐姐记不清楚倒也不奇怪。” 她这句话一说完,冯瑾瑜唇边骄傲的笑容一下子就敛了起来,直直的看向梁寄秋。 现在宫里乾封帝入了玉蝶的妻妾一共是有三十二人,除了董美人和方美人是太后早年赐给皇帝的教导宫女出身外,就只有冯淑妃和江充媛不是秀女出身,连王皇后、梁昭容、章婕妤三个都是先帝殿选时亲自指给还是皇子的顾钧的。 而江充媛现在还在为期半个月的禁足中,梁寄秋此时故意在这立政殿内说这些妃嫔等级的常识都是选秀时嬷嬷教过的,不就是指她冯瑾瑜没经过层层选秀而是仗着是太后的侄女、皇帝名义上的表妹才上封为正一品淑妃的吗? 冯瑾瑜柳眉一皱,刚想说话,就听皇后的声音传来。 “梁昭仪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淑妃她自小跟在太后身边,接触这宫里的事情可比这一屋子的人都要早。再说前一阵子淑妃一直在太后伺候着,也是累着了,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也是正常。你就不要同她深究了。” “是,嫔妾知道了。”王皇后虽是这样说,但语气平缓毫不严厉,梁寄秋就知道王皇后也是这般想的。借自己的口说出来,反而更和她的心意。 王皇后用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小案,道:“这日头也起来了,大家都散了吧!” 王皇后的话音刚落,所有妃嫔就都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端正行礼,齐声应道:“是。” 苏盼琴跟着众人又一起退出立政殿,远远看着严寒波同胡悦容说了两句就看向自己,那神色中的意思似是在招呼自己过去,刚想带着青柳向前,就看见已经走出一段路的梁寄秋又倒了回来,站在自己面前。 “皇后娘娘这儿离我那长乐殿很近,盼琴妹妹要不要随我过去坐坐。” 苏盼琴看了看周围注视着她俩的其他妃嫔,微笑答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梁姐姐。” ************************ 这长乐殿是去年才刚刚重新修葺的宫殿,处于后宫的中心地带,离帝后的寝宫都很近。朱檐飞壁,廊间垂以金银花镊,窗上镶嵌着蓝田美玉,很是富丽堂皇。 苏盼琴稍稍落后梁寄秋半步慢慢走着,虽没四处张望,但目之所及皆是清贵奢华。 梁寄秋一进殿,就向身边的大宫女吩咐道:“朱蕤,快些把本宫前些日子刚得雨前龙井给苏才人沏上。” “梁姐姐不用这么麻烦,我坐一会儿便走。” “你来我这里还客气什么,怎么能就坐一会儿呢!你就把我这儿当成常宁殿,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其实,苏盼琴这次真不是和梁寄秋客气。昨夜刚刚承宠的身子还十分酸软无力,今儿又起的这么早,还在皇后那儿唇枪舌剑的耗了许久,真的是没有力气了。 朱蕤很快沏好茶端了上来,托盘上还放着一小盘的茶点。 梁寄秋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手从青瓷盘中捻起一块糕点递给苏盼琴,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家姐给我送来的水晶枇杷膏,与这雨前龙井搭配起来,最是美味不过了,你快尝尝看。” 水晶枇杷膏! 梁昭容给梁寄秋的水晶枇杷膏! 第22章 疑问 梁昭容给梁寄秋的水晶枇杷膏! 在听到水晶琵琶膏这五个字的时候,苏盼琴心中只有一句话——终于,来了! 在这本书中,她唯一能记得的场景就只有在一开始刚入宫的苏盼琴被封为御女,不小心替女主梁寄秋吃掉了她庶姐梁昭容给的水晶枇杷膏,起了一脸的红疹子,然后久治不愈消失在后宫斗争的浪潮中,再也没有人提及。 苏盼琴盯着那千峰翠色、如冰似玉的青瓷盘上十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色枇杷膏,心里想着从苏家到程府,从华州府到长安城,从含芳宫到常宁殿,从选秀到侍寝,等了这久,这曾经斩断苏盼琴后宫路夺走她年轻生命的一盘小小糕点终于还是不可逆转的出现了! 掌心中红艳艳的枇杷膏将苏盼琴纤细的手衬的有些苍白。 梁寄秋看她拿在手中没有动,接着便问道:“怎么了,盼琴妹妹可是不爱吃这个?” “不,不是,这个我之前没有吃过呢。”苏盼琴拿起轻轻咬了小小一口,“真的很甜呢。” 梁寄秋伸手又去盘中拿起一枚放入自己口中,满足的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这枇杷膏吃起来甜而不腻,我在家中就爱吃这个,没想到姐姐倒是想到拿着这方子进宫来了,要不然。” 朱蕤、紫茎两个站在梁寄秋身后给她轻轻打着扇,朱蕤笑道:“苏才人,您是不知道,这几日我家娘娘可是天天离不开这枇杷膏了呢,每天都一定要吃一盘不可。也亏了昭容娘娘每天天不亮就会使人送过来,要不奴婢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梁寄秋每天都要吃这梁昭容送来的枇杷膏,连续吃了好几天都没有问题? 苏盼琴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梁寄秋吃了这么多次都没有事情,而原来的苏盼琴仅仅吃了一次就出事了! 苏盼琴看梁寄秋又连续吃了好几枚,忍不住开口出言提醒道:“梁姐姐这枇杷膏还是太甜了些,还是少吃些吧!你要是把这一盘子都吃完了,这一会儿的午膳可还要不要上了?” “这枇杷膏放久了味道可就不正了,若是搁到今儿下午非要坏了不可,那样岂不是浪费。” 虽然这样说着,梁寄秋也没有再吃了,拿起绣着洋紫色曼陀罗的绢帕轻轻擦了两下手,饮了口茶,就侧了侧身子一脸戏谑的看向了苏盼琴。 苏盼琴被她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无奈更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着脸问道:“梁姐姐这是看什么呢,可是我脸上要开出花来了?” 听她这样问,梁寄秋一双美目中闪着探究和八卦的光芒,似笑非笑地侧过头小声问道:“他对你可好?” “谁?” 这话题跳转的太快,让苏盼琴有些猝不及防,把手半握起来轻轻在唇边“咳”了一声,“姐姐在说什么呢?” “你明明就知道我在问什么,你要是不知道,你脸怎么红了?” 脸怎么红了?精神焕发! 苏盼琴的内心微微一窘,没有答话。 看苏盼琴这般,梁寄秋一下来了兴致,忍不住逗他:“我说的自然是表哥了,昨天他对你可好?你别看表哥平日沉默少言,若是对你好起来,最是温柔不过了。记得小的时候,姨母宫中养的一只白兔表哥很喜欢,但它有一日跌伤了腿,我亲眼看着表哥给它包扎,那温柔仔细的眼神和动作我至今都记得。” 顾钧的动作仔细温柔吗? 想到这里,苏盼琴忽然不好意思说了,这闺阁之事怎么好拿出来细细讲给别人听的。 “表哥细细看来是不还是那般英武俊秀?” “陛下带我确实十分友善,英武非凡。” 看着梁寄秋的兴致愈来愈高,苏盼琴想岔开话题,就赶紧提问道:“但是之前我在舅父家中就听人说,陛下曾经一剑杀了侧妃赵氏,梁姐姐知道这事情这可是真的?可是之前那赵侧妃惹怒了陛下?我担心若是犯了陛下的忌讳,到时候……” 当时就是因为苏盼琴的舅母吴氏听说别人说,登基前的皇上亲自一剑砍了自己的一名侧妃,才吓得她不敢送自己的宝贝女儿给这么个传闻中嗜血帝王做妃子,万一不小心惹怒了皇上丢了命去可如何是好?要不是吴氏听说了这个程婉婉也绝对会来这宫里搏一搏的。 “对,这确实是真的。”梁寄秋开口替乾封帝承认,“我听说那赵侧妃其实不是我大兴的人,不知道怎样混进了之前秀女之中,又进了七皇子府,搞不好是哪国的探子或是刺客也说不定。” 只要皇帝不是一言不合就斩人就好。 苏盼琴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今日你同我提过后,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我听我母亲说表哥不喜别人提起这件事情呢。” “是,我知道了,谢谢梁姐姐了。” ……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苏盼琴以一会儿日头升起来太热了走回常宁殿不方便为由,出言婉拒了梁寄秋留下让她一起吃午膳的邀请。 ************************ 回到常宁殿匆匆用过午膳,苏盼琴累的赶紧脱掉外衣、打散发髻就上床躺着。 白嫩的脸在妃色的绸缎枕上轻轻蹭了两下,不期然的就闻到了枕边和被褥上沾染到的淡淡的龙延香,脑中不由想起昨夜顾钧那他那浓黑的剑眉,专注的眼睛,还有那一室旖旎。 苏盼琴狠狠甩了两下头,拍了拍脸颊,才将自己的思绪拽了回来,细细分析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梁寄秋呢? 还是有人要害自己? 若是要害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妃嫔居然要牵扯到两位身居正二品的九嫔娘娘,这动作也太大了些吧! 若是真的是梁昭容要毒害自己的嫡妹,居然真的将这么明显的药下在自己宫中送来的吃食里,这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情,梁惜春打算豁出性命大干一场,打算与梁寄秋一起同归于尽么? 还是这药是梁寄秋下的,要毒死苏盼琴? 这也不对,这手段也太简单粗暴了些吧!再说,入宫以来,梁寄秋对自己一直很好,根本没有理由要除之而后快的必要啊! 思来想去,也没有理清这背后的关系,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与浑身的酸软,苏盼琴眼皮一沉,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许是昨天中午就开始睡的原因,青杨进内室来叫醒苏盼琴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小主在中衣之外简单披了件半旧的衣衫正倚在窗边的小榻上看着书。 “小主,您这么早就醒了,昨天的晚膳也都没用,您可是饿了?” 苏盼琴揉了揉肚子,感受了一下,“是有点饿了,快些去准备吧!不用太过丰盛,一会儿用完饭,还要赶紧出发呢!” 如今苏盼琴已经晋升为正五品的才人,获得了每日去皇后那里的点卯的荣耀和获取后宫最新动态的机会。 想着今日又要去立政殿那里听众人唇枪舌剑,她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 因为乾封帝昨日没有入后宫,而是歇在了紫宸殿,所以今日这立政殿没有出现来谢恩的新面孔。 王皇后的目光在众人的面庞上一一扫过,目光停在左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 左数第一个是冯淑妃的,而右边那一个目前是属于九嫔之首的梁昭仪的,而今日不但冯瑾瑜没到,连来王皇后这里一向不会来迟的梁寄秋居然也还没有到。 王皇后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白芷、白兰。 二人微微颔首,侧身悄悄退了出去。 “现在这宫里的人多起来了,各位妹妹天不亮就要来本宫这坐上一坐,也是辛苦麻烦,不如从明个儿就免了这每日的请安吧。”王皇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每日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的福气,怎么说的上辛苦。”一项爱接话的章婕妤立刻开口说道,“四年多了,嫔妾都来娘娘这里,若是真不让嫔妾来了,怕是还会不习惯呢!” “只要娘娘不显嫔妾烦,嫔妾可是愿意每日都来这同各位姐妹们说说话呢!”左手边第二位的昭容梁惜春瞧着王皇后的脸色,也打岔笑道:“可是娘娘嫌嫔妾们日日来此聒噪了些,饶了娘娘的清净。” 这梁昭容和章婕妤都是当年七皇子府的老人了,顾钧当时在陇西的时候,她们就每日都要去给王皇后请安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是习惯了。 白兰走进来,“回禀娘娘,淑妃娘娘刚才派人来说,昨天夜里受了风,今天头疼的厉害。来给娘娘告个假,今天就不来立政殿给娘请安了。” “既然淑妃病了,就让她好好歇着。” 章婕妤不满地嘟囔道:“就是说啊,淑妃姐姐在可要好好养着,别把病气过大家。”谁知道是不是前几日在冯太后哪儿过来的病气。 这冯淑妃虽然比章婕妤年纪小上几岁,但毕竟正一品的分位摆在那儿,除了王皇后其他人可都是要尊称她一声“淑妃姐姐”的。 “娘娘!” 苏盼琴坐的位置比较靠外,就在门边,忽然就见皇后身边的女官白芷有些慌乱的跑了进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呢!”王皇后轻喝一声。 众人连忙都扭过头望着白芷,只见白芷清秀的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回禀娘娘,梁昭仪……” 第23章 毁容 “回禀娘娘,梁昭仪到殿外了。”刚刚被王皇后一喝,白芷冷静了许多,但可以还是可以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此刻的惊恐与慌乱。 “既然到了,进来不就行了。” “可是娘娘,梁昭仪说她怕一会儿的情景吓到各位主子,所以让奴婢进来问问娘娘可要让她先带人到偏殿候着。”白芷小心翼翼地转述着梁寄秋的话。 “你让她进来就是了。”王皇后眉头微皱,吩咐道。 梁寄秋走进立政殿正殿的时候,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 大家见她今日不过是身穿秋叶色的对襟羽纱衣裳,绾着普通随意的灵蛇髻,一副寻常的打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见不少人都微微撇了撇嘴。 忽然,坐在苏盼琴身旁的慧才人晁新曼抬起手指向梁寄秋的身后,忽然惊呼一声,“她的脸!她的脸!” 听到晁新曼的低呼,众人这才发现跟在梁寄秋身后一起进来的大宫女,那原本清秀的脸上、白皙的脖颈上、纤细的手手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椭圆形红斑,有的红斑连接成片,还有的红斑之上起了透着莹莹光泽的水泡,严重部分的疱疹有些已经破裂开来,流出脓血散发着腥臭难闻的味道来。 “嘶,嘶,嘶,嘶”的殿内众人看清宫女残破不堪的脸庞后,都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或遮目或掩鼻,都不敢再细细看那宫女一眼。 梁寄秋紧走两步,径直跪在王皇后的面前,盈盈美目微微蓄着泪光满是委屈与倔强,她的声音微微哽咽:“皇后娘娘,请您一定要给嫔妾做主。”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如此骇人的景象王皇后心中也是一惊,沉声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这白蔕是嫔妾身边负债饮食的大宫女,今天早上因为嫔妾的牙齿有些酸疼,就直接把本来要在来您这儿请安之前就食用的水晶枇杷膏赏给了她。” 梁寄秋的眸中闪现一丝不忍与后怕,道:“没想到,嫔妾这头儿还没走出长乐殿的大门,白蔕从屋里惊呼一声跑出来,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娘娘,这是有人要毒害嫔妾,请您一定要查明真相!” “竟然有这种事!”王皇后清明的眼中一下射出锐利的光,“这水晶枇杷膏可是从尚食局取来的?你那可还有剩余之物?” “这是水晶枇杷膏不是去尚食局取得,而是嫔妾的姐姐梁昭容给嫔妾送来的,嫔妾已经将剩下几块的全都带来了。” 梁昭容? 王皇后眸光似刃,看向了梁惜春。 梁惜春立刻起身,跪在了梁寄秋的身边,平静而坚决地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这水晶枇杷膏确实是嫔妾特地做好给梁昭仪送去的。之前还在安国公府的时候,寄秋妹妹就十分爱吃这水晶枇杷膏,这确实是嫔妾只是,嫔妾日日都会送着枇杷膏去长乐殿已经有十余日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这不是你第一次给梁昭仪送了?” “是。”梁惜春解释道:“嫔妾也派人给住在嫔妾昭德殿侧殿的钱宝林送去多盘,并没有出现今天这种状况。” “哦?去宣昭德殿的钱宝林和昭德殿负责制作这糕点宫人来。”王皇后的目光在众嫔妃面上一一扫过,厉声问:“这宫中还有谁吃过这水晶枇杷膏的?”。 在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想从旁人脸上找到答案。 苏盼琴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梁寄秋右后方跪下,微微颔首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昨日从梁昭仪的长乐殿吃过这水晶枇杷膏。”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昨日同她有了龃龉的章婕妤立刻开口说道:“皇后娘娘,您看还是让嫔妾们先回去吧!嫔妾们都聚在这里,也耽误您断案不是。就让她们这些与此事相关的人留在下不就行了。”她拿起绢帕,微微遮住了鼻子,声音有些尖刻的说道:“再说这宫女脸溃烂的这样厉害,还散发着腥臭之气,可别是会传染毛病啊!还是快些宣太医来看一看吧!” 可能会传染!听到章婕妤这样一说,离宫女白蔕较近的几名妃嫔更是拿绢帕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王皇后摇摇头,心中已有思量,坚定道:“既然这宫女白蔕是吃了这水晶枇杷膏才发的症,此症必然是不会传染的。” “梁昭仪,你平日吃到大枇杷膏就是盘中这个样子?”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平时嫔妾十分爱吃这个香甜可口的枇杷膏,每次姐姐派人送来嫔妾都用的很快,没两口就将一盘吃完,并没有仔细观察过。昨天是嫔妾知道苏才人要来请安,想让她也去尝一尝,才没有在清晨姐姐派人一送来就用完的。” “那苏才人,你来看看,昨日在梁昭仪那里吃到的枇杷膏可是盘中这样的?” “回禀皇后娘娘,嫔妾因不喜食过甜之物,这水晶枇杷膏昨日在长乐殿中不过才只用过一块,只是,”苏盼琴仔细看了今日梁寄秋带来那盘枇杷膏几眼,认真道:“只是嫔妾记得,昨日梁昭仪将这枇杷膏递给嫔妾的时候,放在嫔妾掌中的枇杷膏呈现半透明的丹色,而今日这几块确是隐隐透着赤色。” “白芷,去宣太医署的太医令张岩和尚食局的段司膳、江司药来。” “是。” …… “回禀皇后娘娘,这枇杷膏本应是甜腻之食,现却散发着微微的辛辣之味,再结合这名宫女脸上所发之症,这盘水晶琵琶膏应是含有大量的斑蝥粉末在其中。”江司药说道。 “斑蝥?”王皇后连同众人似乎都没有听过这个,开口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这斑蝥为鞘翅苦苣斑蝥的虫体。味辛,性寒,含有剧毒。食用能引起皮肤发赤,继则起水泡,对皮肤有强烈的刺激作用。若是直接接触,对肌肤有很强的腐蚀作用。” 几位在场的妃嫔,听说这枇杷膏里居然被加入的是毒虫的粉末,都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此等毒物为何会出现在内宫之中?” 太医令张岩解释道:“回禀娘娘,太医署中就存有斑蝥。医书中曾经有文献记载‘斑蝥,破血消癓,功毒蚀疮,引赤发泡。用于癓瘕肿块,积年顽癣,瘰疬,赘疣,痈疽不溃,恶疮死肌。’‘主寒热鬼疰,蛊毒,鼠疮疽,蚀死肌,破石癃。’这斑蝥虽含有剧毒,但外用有攻毒蚀疮之效,内服有破症散结之功,可用治疝瘕,解疔毒、猘犬毒、沙虱毒、蛊毒、轻粉毒等症瘕积聚之症。” “太医,这可有医治之法?”梁寄秋双眼微红的问道。 “若只是单纯的服用了这斑蝥,治疗时间虽长,会留疤之外到无姓名之忧。” 听到张太医这样说,梁寄秋刚刚送了一口气,就又听江司药说道:“只是单纯的斑蝥之症,所发毒泡只有透明液体包含其中,而这名宫女面部严重部分的疱疹有些已经破裂流散脓血,并长久不见结痂,可见这水晶枇杷膏中必定含有同这斑蝥相克之物。” 苏盼琴远远看着那名叫白蔕的宫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原书中的苏盼琴怕是就是得了这斑蝥之症,不愈而亡的吧! 而今,这苦难却被这白蔕顶了去。 苏盼琴跪在梁家姐妹的身后,微微抬眼就可以看见梁寄秋原本娇妍的面庞有些惨白,一双美目确是微红,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盯着江司药一动不动。与之相比,梁昭容的面色就十分的沉静,腰背挺得的笔直,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昭德殿的钱宝林到了。 “嫔妾宝林钱氏,拜见皇后娘娘。” “本宫今日叫你来就是问你,你可是之前实用过梁昭容给的水晶枇杷膏?” 钱宝林看到宫女白蔕的样子就是一骇,又听到王皇后的问话,有些单薄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端正跪在自己前方的梁昭容,低声道:“嫔妾确实吃过?” “那你看看这盘中之物的颜色味道可与你之前用过的有所不同?” 钱宝林看了一眼,“并无不同。” “哦?”王皇后挑眉轻叹,“你也看不出不同来?只是太医令刚才说这盘枇杷膏的味道带着辛辣,与平日微微发酸口味的枇杷膏有所不同,你闻闻看是不是和之前吃过的有些不一样?” 钱宝林凑到盘边仔细闻了闻,“确实不似平时那般带着酸味了。” “胡说!”王皇后狠拍了一下鎏金凤座,“你究竟吃没吃过这枇杷膏,这枇杷膏本是甜而不腻之物,哪里来的酸味!” “嫔妾,嫔妾,嫔妾真的不知道。”钱宝林抖着双唇辩解道,她忽然抬头看向梁昭容,单薄的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这枇杷膏是梁昭容派人做的,嫔妾确实是没吃,嫔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24章 对峙 “这枇杷膏是梁昭容派人做的,嫔妾确实是没吃,嫔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到钱宝林这样说,也是刚刚进殿的昭德殿宫女文竹急的一下脸都红了,忿声道:“钱宝林,您不要血口喷人,污蔑我家娘娘。” 这文竹从小就跟在梁惜春身边伺候着,从安国公府到七皇子府,再到如今这昭德殿,一直对梁惜春忠心耿耿。 “您不吃这枇杷膏是您的事儿,不要胡乱攀扯我家主子。”文竹瞪着钱宝林狠狠说道。 “文竹!”梁惜春轻喝一声,“钱宝林到底是这宫里的主子,你这样像什么话。” 梁惜春平静的抬头看向王皇后,“嫔妾绝对没有向这水晶枇杷膏里加斑蝥粉末此等害人之物。” 苏盼琴跪在那里,感觉到王皇后的目光在场中跪着的数人面前来回扫过,最后停在了钱宝林身上,“钱宝林,本宫问你,梁昭容给你送去的几盘糕点你可是一点也没有吃?” “是的,皇后娘娘,嫔妾一口也没有吃!” “你为什么一口不吃!”听到钱宝林的回答,王皇后的声音徒然拔高,听得苏盼琴也是浑身一颤。 钱宝林似乎被王皇后狠绝的态度下了一跳,单薄的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她抬头快速看了一眼皇后,紧紧抿了一下嘴唇,勉强压抑着自己快要流出的眼泪,颤着声音说道:“因为嫔妾,嫔妾真的很害怕昭容娘娘。” 害怕梁昭容!? 众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钱宝林,在宫中这梁昭容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娴静清贵,从来都不与人大声说话,面上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怎么会让这钱宝林害怕成这样? “害怕梁昭容?” “回皇后娘娘的话,自嫔妾入宫以来就住在这昭德殿的右侧殿内,嫔妾也觉得昭容娘娘是个温柔和善之人,觉得能跟昭容娘娘一同住在这昭德殿是嫔妾前世修来的福分。但是,那日嫔妾随梁昭容一同从太后娘娘的永寿殿回来,嫔妾看昭容娘娘脸色不是很好,就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梁昭容微笑着告诉嫔妾她只是有些头晕,休息一下就好,让嫔妾也赶快回侧殿歇息一下。” 钱宝林顿了顿,接着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当时嫔妾回侧殿内室找好从家中带来专治脑热头疼的药丸,打算给梁昭容送去,刚走到正殿,就从半开的窗子外看见,梁昭容正拿一根细长的金簪狠狠在戳一名负责整理昭德殿花草的小宫女的后背。那小宫女的背上鲜血直流,新上盖着旧伤,嫔妾看她痛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都咬破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第二日那名小宫女就没有去整理花草。嫔妾仔细观察了几日,发现每隔两到三日,这名小宫女就会被昭容娘娘叫去。皇后娘娘,这宫里可是不允许主子乱用私行的!” 苏盼琴听钱宝林这样说,不禁想起之前青柳就曾告诉自己,说她有个同乡在那昭德殿做粗使宫女,梁昭容平日若是从别人那里受了气,回来就要拿她们出气的,而且法子还十分隐蔽毒辣,根本给人留不下把柄。 原来这钱宝林也见过梁昭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钱宝林你就不吃梁昭容派人拿你的枇杷膏?” “嫔妾想着,平日里瞧着如此春风和善的昭容娘娘背后却是如此狠辣,嫔妾着实不敢吃她送来的吃食。” “梁昭容,这钱宝林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承认?” 梁惜春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其实,这私罚宫女虽不允许,但在这后宫之中也是常见,但像梁寄秋这样看着温柔和善的也会如此就让人想象不到了。 “那这枇杷膏里的斑蝥,可是你让人加入到这枇杷膏里的?”王皇后平声问道。 梁惜春这次连忙辩解道:“那名小宫女冒犯了嫔妾,嫔妾确实不应该私下罚她,这水晶枇杷膏中的斑蝥绝对不是嫔妾加的!” 这谋害妃嫔的罪过同私罚宫女可是截然不同,若是私罚宫女最多不过会判个禁足或是降为,而谋害妃嫔最轻也是褥夺妃位,严重的话更是直接赐死,即使是谋害未遂,也难逃送进冷宫的命运。 所以说梁惜春意图谋害身为昭仪的嫡妹梁寄秋,她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这枇杷膏确实是嫔妾派人给长乐殿送去的,只是这其中有没经过别人的手,嫔妾就不得而知了。且不说梁昭仪是嫔妾的亲妹妹嫔妾绝不会毒害她。” 梁惜春神色一凌,坚定地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嫔妾真要下毒害寄秋妹妹,直接将如此烈性的毒物下在自己光明正大送去的糕点里,这样嫔妾是不是也太蠢了些!” “可是,可是,嫔妾身边的翡翠告诉聘妻,她十日前她本来打算去取嫔妾的宵夜,就看见梁昭容身边的大宫女文竹再昭德殿的小厨房悄悄烧过一小张油纸。”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居然,负责制作枇杷膏的文竹曾经在厨房烧过油纸包! “胡说,钱宝林你有什么证据说奴婢偷偷在小厨房烧油纸了!”这文竹果然是跟在梁昭容身边很久了,连说话辩解的方式也是相似的,“就算那翡翠真的看见嫔妾烧过一小张油纸,那也是十日前了,昭仪娘娘吃了奴婢做的那么多日的枇杷膏,都没有问题,偏偏这白蔕一吃就长了红斑,事情会不会也太巧了些!” 这众人各执一词,一下将案情搅得更加复杂。 “白兰,命奚宫局、宫闱局彻查长乐、昭德二殿。此事查清之前,梁昭仪、梁昭容、苏才人、钱宝林禁足自己宫中,其余人等不可前去探望。”王皇后抬手轻轻揉了揉额角,吩咐道:“这宫女白蔕就由张太医亲自医治,毕竟她代主遭难,务必查明病因。都退下吧。” “是。” ************************ 紫宸殿。 …… “斑蝥之毒?”顾钧的眸露微寒,“可是查清楚了?” “回禀陛下,还未查出下毒之人究竟是谁何人,除了太医令张岩检查出其中含有毒物斑蝥外,尚食局的江司药表示其中似乎还有他物。所以,皇后娘娘暂时将与此案相关的几位主子禁了足,并下令彻底长乐、昭德二殿。”安问行沉声答道。 顾钧的朱笔还在一本本奏折上不断不断游移,“此事牵连了哪几个?” “有长乐殿的梁昭仪、昭德殿的梁昭容、钱宝林以及常宁殿的苏才人。” 因为前日就是常宁殿掌灯,顾钧自然记得这乖巧懂事的苏盼琴,只是这常宁殿离其他两处那么远,她是如何牵扯进去的? “苏才人?” “因为昨日苏才人前日去立政殿请安后曾经随梁昭仪一起在长乐殿中用过这水晶枇杷膏。” 顾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年他虽身在陇西军中王皇后却一直将后院打理的很好,从来没有让他费过心,“告诉皇后,让她务必彻查此案,严惩背后谋划之人。” 选秀之后,这宫中妃嫔人数越来越多,若是此案没有彻查,有所包庇,必会助长后宫的歪风邪气。 这口舌之间的争风吃醋还算是人之常情,可若是用上了这么恶毒的法子,就必须严惩不贷! ************************ 常宁殿。 “主子,您怎么今日又回的这样迟?可是梁昭仪又邀您到长乐殿聊天去了?”今日苏盼琴是带着青杨出门的,所以青柳根本还不知道这宫中发生了何事。 苏盼琴让青杨简单将此事告诉了青柳和来喜两个,“小主,是何人如此狠心,竟然要生生毁了梁昭仪的脸!”青柳听完白蔕的惨状后惊呼道。 这后宫之中的女子一旦失去了这如花似玉的面庞,就算你是皇帝的亲表妹,也再无翻身之日。 试问哪个皇帝会与毁了容的妃子朝夕相对,就算勉强活着也不过是枯坐一生罢了。 青柳还在不停感叹,“幸好主子有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要是这下毒之人昨日就……”这样说似乎有些晦气,青柳赶紧收住了话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你们可明白了,直到此案查清之前,我都不能踏出这常宁殿。” 既然自己被牵连其中,幕后之人就有可能将这脏水泼到自己的头上。 第25章 拨云 夜里月亮都被层层乌云挡住,黑茫茫的天幕中连一丝星光也看不见,明明还不到夏日,这天气却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笃笃笃。” 木门飞快的被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身进来,“快进来。” “白蔕,这药两瓶药你放好,青瓷瓶里的为内服,每日清晨空腹服用一次;白瓷内的用来外敷,伤口结痂脱落后,每日睡前涂抹,红斑就会逐渐消退,半个月就可复原。” “可是张太医明明说要至少三个月才能恢复,”白蔕急忙说道,“而且,并且今日在殿上,江司药说这其中还有其他与这斑蝥相克之物,才会让这疱疹破裂流脓,久不结痂!” “相克之物?那你之前可还服用过其他食物?” 白蔕伸手摸了摸自己那溃烂不堪的脸,生生忍忍住快要流出的眼泪,摇了摇头,“没有,我吃过其他的。” “不是让你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自己服用吗!看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我过来给你送药,要是让人看见,咱们俩个都要完蛋,到时少不了拖累了主子!” “平日那枇杷膏都是由朱蕤亲自端给昭仪娘娘的。”白蔕解释道:“昨日昭仪留了些枇杷膏准备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再吃的,本来我是有机会趁朱蕤不在的时候加进去的,但是没想到苏才人忽然来长乐殿了。” “苏才人来了怎么了,这次就是就算没伤着梁昭仪,伤到一个五品的才人也比你这一名小小的宫女中毒对她的影响大吧!要是梁昭仪没将你直接带去了立政殿,这事情岂不就办砸了!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由我来处理,你就在这太医署好好把脸养起来。” “可是,可是,要是这疱疹要是像江司药说的一直破裂流脓怎么办,岂不是一直没法用你给的这个药?又或者用药后不能根治,会留下一脸麻子怎么办!” 这年轻的女儿家哪儿有不珍惜自己容貌的,要不是当初告诉她说有药可以恢复如初,白蔕怎么会拿自己的脸来试药。现在忽然说这药可能无法根治,让人如何能不担心! “你就在这光明正大的让太医给你治,再加上我给你的药,你怎么可能不恢复。我先走了,若是有人问你,就按之前教你的说法答。” ************************ 常宁殿。 “小主,奴才刚刚尚食局来送膳的喜贵讲,那下毒的案子有进展了。” 苏盼琴因为这案子被禁了足,来喜他们三个也是禁止踏出常宁殿半步的,这几日都是由尚食局的人来统一派饭给她们。 虽然他们没有离开这常宁殿,但这宫里的消息仍然可以传过来的。 “哦,可查出来什么了?” “查没查出来什么奴才不知道,但喜贵同奴才讲,说是昭德殿昨夜走了一名小宫女。” “走了!?” 因为这宫里头都很避讳说“死”字,所以众人都以“走”字作为代替。 “不是昭德殿众人也被禁足了吗?”苏盼琴问道。 “回小主的话,这名小宫女叫石斛,最近就由她一直给长乐殿送枇杷膏的。” 石斛? 是由她来送东西,这样死了,有些线索不就断了吗? “她是怎么走?” “哎呀,小主,您就不要问了,左右与咱们常宁殿的人无关,听了怪渗人、怪晦气的。”青柳的胆子小,听到苏盼琴打算询问经过,连忙开口道。 青杨瞪了她一眼,眼中传递着: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这主子想知道什么,是由你随便打断的吗! 苏盼琴见青柳确实是有些害怕,但是有些事她又必须要问清楚,就对青柳道:“青柳,你去给我重新沏壶竹叶青吧,还是你冲泡出来的口味我最喜欢呢。” 青柳离开后,苏盼琴便接着问道:“这名叫石斛的宫女是怎么走的?” “奴才听说,这石斛是半夜吊在了自己屋里的房梁上。” 石斛是自杀的? “和她同屋的宫女难道没有听见一点声响吗?” 就算是一心求死之人,死前身体也会本能的挣扎,发出细微的声响,作为经常给主子值夜的宫女,没有道理是听不见动静的。 “说是,和她同屋的绿萝那天正好在梁昭容屋里值夜。” 时间会这么巧吗? “奚宫局之前可在她口中问出什么来?比如石斛当时在去长乐殿送东西的路上,可有碰到过什么人?又或者她之前在昭德殿听到过什么?” “奚宫局和宫闱局的人应该问了,但石斛说的是什么奴才就不知道。许是替她主子去下毒,现在眼见事情要败露了,畏罪自杀也说不定。” “青杨,你是怎么想的?” 青杨与青柳不同,她心思缜密、思路清晰,有些问题苏盼琴都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回小主的话,奴婢到是觉得,这石斛可能不是畏罪自杀,而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 “畏罪自杀?哼,本宫看怕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吧!” 立政殿的王皇后习惯性的转了转小指上的鸾凤护甲,随手指了指案上的东西,挑眉道:“这就是从那石斛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在那石斛的床上暗格里搜出了这样一对金丝虾须镯、一张油纸和一封信。奴婢瞧着,这样精美的款式怕是梁昭容让她做事之前许给她的。奴婢也同娘娘您一样觉得定是这梁昭容担心下毒的事情败露了,提前派人先结果了她,好来个死无对证。但梁昭容肯定未曾想到,这石斛居然也留了一手,写了这样一封信。” 听白芷说完,王皇后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忽的睁开那清明的眸子中一下子射出锐利的光。 “去,让与此事有牵连的几人,申时正来立政殿。” …… 因为苏盼琴住的常宁殿比较偏远,当她走进立政殿的时候看见梁昭仪、梁昭容、钱宝林几个已经到了。她刚刚下跪行完礼,就听到王皇后说:“苏才人,你到底也是被牵连其中,就坐在旁边好好听着吧。” “是。” 苏盼琴的眼睛在殿内扫过,看到除了立政殿的宫婢和奚宫局、宫闱局的人在外,就只有朱蕤、白蔕、文竹以及两名脸生的小宫女在,想必那二人就是钱宝林身边翡翠和与死去石斛同屋的绿萝了。 “这人也都到齐了,你就将查到的结果说出来吧。” 奚宫局的书史令应声向前,平声道:“自四月十六起,昭德殿昭容梁氏每日酉时派大宫女文竹做水晶琵琶膏,第二日寅时再由宫女石斛交给长乐殿昭仪梁氏的大宫女朱蕤;四月十六,昭德殿宝林钱氏宫女翡翠曾见文竹在小厨房内燃烧小纸包,十七日收到文竹送来的枇杷膏,未食用;四月廿七,常宁殿才人苏氏于长乐殿食用枇杷膏一块;廿八日,昭仪梁氏牙痛,未食,赐枇杷膏于宫女白蔕,卯时初白蔕脸上起红斑后开始溃烂流脓;三十日丑时末,宫女绿萝发现石斛自尽。” “书史令说的,你们有异议?” 此时殿内安静的有些可怕,众人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就听书史令继续说道:“三十日寅时,于石斛的床上暗格中发现金丝虾须镯一对、包过斑蝥的油纸一张和封口信一封。” 众人都没有想到,死去的石斛那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信上交代昭容梁氏赏赐她虾须镯一对,让她在送水晶琵琶膏的途中寻机加入斑蝥暗害昭仪梁氏,并许诺事成之后将她提拔为昭德殿的大宫女。” 书史令话音刚落,“不可能!”站在梁惜春身后的文竹忽然叫了出来,就一下就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头几个响头,不忿道:“请皇后娘娘明见,这绝对是有人诬陷昭容娘娘!” “昭容娘娘若是要下毒,为什么不让奴婢在昭德殿做枇杷膏的时候就下好,没道理让一个跑腿的小宫女来下毒呢!钱宝林身边的翡翠之前不是还说看见奴婢在小厨房烧油纸吗,怎么又变成是石斛来下毒了!皇后娘娘,这是有人诬陷昭容娘娘,这是诬陷啊!”文竹越说越急,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留了一脸。 听到文竹喊得这样凄厉,苏盼琴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攥紧。 “文竹,不要再说了。”原本静坐一旁的梁惜春忽然开口说道。 只见梁惜春盈盈起身,跪在殿中开口道:“回皇后娘娘,这斑蝥确实是嫔妾让石斛加到这水晶枇杷膏里的。” “娘娘!!!” “姐姐!” 第26章 见日 “姐姐!”梁寄秋轻呼一声。 “回皇后娘娘,这斑蝥确实是嫔妾让石斛加到这水晶枇杷膏里的。翡翠之前看见文竹在昭德殿小厨房加的不过是嫔妾得来的一独门秘方,文竹她根本知道这斑蝥是何物。” “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斑蝥是奴婢私自加的,昭容娘娘什么也不知道!”听见梁惜春这样说,文竹忽然喊叫了起来。 “是奴婢气不过二小姐一进宫的分位就在昭容娘娘之上,奴婢要毁了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看她拿什么在来和昭容娘娘争宠!正的是奴婢加的,是奴婢加的。”文竹越说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凄厉。说完她就“砰砰砰”的磕起了头,仿佛要把那地砖砸透一般,没一会那原本光滑的额头就已经皮开肉绽。 “来人,把这刁奴给本宫压出去。”王皇后被文竹尖锐的声音吵得有些头痛,开口吩咐道。 梁惜春伸开手臂拦住那些要上前拖走文竹的宫婢,将文竹护在怀里轻轻拍了怕她的后背,转过身来对王皇后平静地说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事情与文竹真的没有关系。嫔妾心里是极其不希望她梁寄秋进宫的。当年还在安国公府的时候,梁寄秋她就处处比嫔妾过的好。从小时候开始,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让她先选,她若是学了那古琴,嫔妾就只能去学洞箫;她若是选了那芙蓉的绢花,嫔妾就只能去选那小小的茉莉。她有宠爱她的父亲、疼爱她的兄长、保护她、教导她的母亲,一切只能靠嫔妾自己。嫔妾只能一直乖巧懂事不惹嫡母生气,小心翼翼地活了十六年,这一切就只是因为她是嫡女,而嫔妾是庶女!” 梁惜春狠狠的瞪着梁寄秋,又接着说道:“但是没关系,嫔妾倒是要感谢父亲当年对自己的不重视,要不嫔妾怎么能被先帝指到了七皇子府。现在,陛下登基为帝封嫔妾为九嫔上的昭容,一切都好的不得了,凭什么她梁寄秋这时候又偏偏跑来参加选秀,她不是,她不是要……哎,她就是见不得嫔妾过好是不是,偏要什么都同嫔妾争是不是,她梁寄秋一进宫就被封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同样是正二品,却生生又压着嫔妾一头!” “这安国公府怎么可能有两个女儿位居一品,在后宫中只要有她梁寄秋在一天,嫔妾就不能成为四妃之一,绝不会有出头之日!” 十几年来压抑在自己心中的不平与嫉妒终于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梁惜春的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神采。 “姐姐,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我得本意,我扪心自问从小到大都对你不薄,从来没有因为我嫡你庶而有所偏见,一直把你当成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梁寄秋听完梁惜春的话幽幽地开口道,一双美目中满是不可置信与伤痛。“你当真如此恨我,非要毁了我不可吗!” 梁惜春收起了刚才的疯狂与偏执,周身又展现出她往日的矜持与清贵,她微微抬起那秀丽的下巴,在唇畔边勾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哼,要怪,就只能怪你挡了我的路!” …… ************************ “小主,这梁昭容,不,梁采女就真的移居静心苑了?” 苏盼琴几人刚从走进常宁殿的侧殿,青柳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刚刚在皇后娘娘那里又不是没有听见。” 因为梁惜春自己亲口在众人面前认了罪,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王皇后下懿旨,褥夺其昭容之位,收回金印、金册,降为最末等采女送进冷宫静心苑,无赦令,终身不得出。 其实,从文竹当日的表现看,这件事仿佛真的不是梁惜春做的,但若是说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苏盼琴也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因为,她在立政殿对梁寄秋说的那番话,那十几年来积攒的彻骨恨意与妒忌,绝对不是可以一时半刻能装出来的。 只是用这法子,打算直接毁了梁寄秋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怎么看也不像梁惜春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少了一个梁惜春这后宫生活也仍然还是要继续,大家谈论一番,这事情也就过去了,谁还会紧紧抓着一个冷宫里的默等采女不放呢! “小主,如今这九嫔之位又空出了一个,对您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了。”青柳一遍梳着苏盼琴那如瀑的黑发一遍说道。 这后宫中分位越高,人数就越少,上面的人腾出了空,下面的才有机会进上去。现在这二品之上不过只有三人,这宫里又哪个心思不会活泛开来。 “我现在不过才是一名小小的五品才人,这九嫔的位置哪是我现在可以肖想的。” 大兴后宫之中,皇后正位宫闱同体天王;贵、淑、贤、德四夫人坐论妇礼;九嫔掌教德、言、容、功妇德;婕妤、美人、才人二十七世妇主丧、祭、宾客;八十一女御序于王之燕寝。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太后娘娘当日不是说了,这宫中若哪位主子谁先诞下皇子,她就许以四妃之位吗?” “可冯淑妃那般受宠,若是她先怀孕生子,太后娘娘这诺不就白许了。” “小主您忘了上次皇上来咱这常宁殿对您可是十分和善怜爱的,这淑妃娘娘还不好说,可若是同其他新进宫的小主相比您现在不是已经占得先机了。若是皇上能多来几次,这小皇子不就有了!” 苏盼琴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佯装生气,要转身去打青柳,主仆二人笑闹了一番。 不久,来喜就带回消息,今夜是长乐殿掌灯。 这乾封帝顾钧应当也是得了最新消息,决定去安慰一下这位身心都受到巨大伤害的嫡亲表妹,并且还免了梁寄秋第二日的请安。 ************************ “娘娘,嫔妾瞧着今日来请安的姐妹是不是太少了些啊?” 章婕妤的眼睛在众人身上快速扫过,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檀香扇,提高音调对王皇后说道。 看着正二品以上的妃嫔今日居然还是一个没来,王皇后的脸色也显得有几分难看。 这冯淑妃还是说自己头疼便派人来告了病假,梁昭仪今日由皇帝特许免了这请安,梁昭容又被降为采女打入了冷宫无召不出,江充媛的禁足至今也还没有结束。 “章姐姐这话就说不对了,难道嫔妾这些个儿就不是姐姐的好姐妹了吗?”坐在章婕妤身边的宁婕妤的声音俏生生的传进众人的耳中。 宁家这对双胞胎姐妹容貌上瞧着虽并无二致,但性格上却是相差甚多。 姐姐宁怀卿双眸如星,眉宇之间似笑非笑,一身雪青色的漫皱留仙裙,梳着朝月髻,仅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这周身就流动着一股动人气韵,大方得体;而妹妹宁念卿则是笑靥如花,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狡黠之色,额头间的那枚红痣,更显得她顾盼得意,樱草色短襦配秋香色烟水百花裙,发间系上一根同色系的缎带显得娇小玲珑,俏美可喜。 “宁妹妹自然也是嫔妾的好姐妹,妹妹青春年少,美貌俏丽,少不得让陛下和皇后娘娘让人偏疼些。” 章婕妤嘴上说着宁婕妤青春少艾,眼底却又是有些暗暗的嘲讽,谁不知道,这这批秀女入宫后,只有姜婉清、苏盼琴还有昨日那梁寄秋三人的了皇帝的恩典,宁家姐妹可是连皇帝的衣服脚也没碰到一寸。 “嫔妾自然要想章姐姐多多学习才是。” “章婕妤你也是七皇子府伺候多年的老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也有个数才是。”王皇后听见章婕妤又开始同这妃嫔斗嘴就有些心烦。 这章婕妤每日少不得都要被王皇后教训几句的。 许是今日她的心情当真是格外的好,又许是早就被皇后训斥习惯了,她居然笑眯眯地回答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嫔妾再也不乱说话了。” “皇后娘娘,这端午也快要到了,不知道这宫里都是如何庆祝的?可有什么好玩的?”宁婕妤一脸纯真的看向王皇后天真烂漫道。 第27章 端午 “皇后娘娘,这端午也快要到了,不知道这宫里都是如何庆祝的?可有什么好玩的?”宁婕妤一脸纯真的看向王皇后天真烂漫道。 这端午节还要怎么庆祝,左右不过是举办场家宴就行了。 不过,王皇后听见宁婕妤这样问,就知道她必然是有备而来,心中自然是有些想法的,便开口问道:“宁婕妤可是有什么新奇的想法?不如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宁婕妤一双大眼乌溜溜地一转,目光在全场之中扫过,娇笑着对王皇后道:“去年,嫔妾同姐姐还在家中的时候,父亲就曾带我们一同去江边看那龙舟比赛。嫔妾记得那端午当日,江边急鼓滔天、龙舟竞渡,迅楫齐驱、喧振水陆,彩船、乐船、画舱、虎头船、龙舟依次排列好不热闹。所以,嫔妾想着,不若今年在宫中的太液池中,也举办一场龙舟竞渡,由宫中善水内侍或是禁卫报名参见,得胜队伍自然是由陛下亲自嘉奖,其他的参与者也都有所奖励能得到彩头。众人一同多祈求我大兴风调雨顺、去邪攘灾、事事如意。” 宁怀卿说完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王皇后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便笑吟吟地接着说道:“至于宫中的各位姐妹则可以提前缝制五毒袋,最后评选出最为精巧别致的一个在端午当日由陛下亲自佩戴。” “或者,我们端午当日不吃由尚食局统一包制的粽子,而是吃由在场各位自己包的。这样一来,每个粽子无论是外形还是馅料都会不同、独具特色,宫中姐妹的奇巧心思也能充分展现在其中。最后呢,在吃粽子前,可以命宫人将之前各自包好煮好的粽子依次排开,我们无论分位高低都可以先拿小弹弓来射盘中的粽子,谁若是先射中便可以先吃,射中哪个就吃哪个,正所谓‘亲教宫娥群角黍,金盘射得许先尝’,这样一来岂不有趣!” 苏盼琴静静坐在一边,双手交叠放在左膝上,面带微笑地听宁婕妤眉飞色舞的说着,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不断闪现: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宁婕妤这个主意到是新奇。”王皇后点点头称赞道。 王皇后的话音刚落,坐在宁婕妤身边的章婕妤便开口提问道:“宁妹妹你说的倒是容易,只是宫中各位姐妹妹妹若是有人不会包,又或是包出来不好看要怎么办?” “这个章姐姐您不用担心,嫔妾想着在坐各位姐姐都是心灵手巧之人,若是不会叫尚食局的人教上两次必然就会了。置于包的好不好看,我们大家不过就是图个乐子,反正大家都是拿弹弓先射后吃吃,若是真有人一不小心射中的是个丑的,却非吃不可,那不是更有意思吗?”宁婕妤的脑中许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画面,自己兀自笑出声来。 宁婕妤的意思是,章姐姐你若是包不好也没有关系,要是你真的包的丑了些,正好还能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听宁婕妤这样说完,立政殿内不少妃嫔都流露出欣喜之色。 毕竟这宫中生活十分寂寞,宁婕妤说的这些端午活动不但十分应景,最重要的是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上次的绢花制作,没有得到赏赐的嫔妃,这次更是卯足了劲想要夺个头筹,在乾封帝面前刷刷存在感。 “那你刚才讲的龙舟竞渡又要如何进行呢?”王皇后开口问道。 “嫔妾想着将太液池的西岸的一处清理出来,设为比赛的始发点,参赛龙舟统一汇集于此,一字儿横排在太液池上,先由每只龙舟队的队长抽签决定参赛水道线,然后一声令响,各个龙舟先直行至湖心,再绕湖心的蓬莱山半周,最后划至南岸,前三名的队伍可获得奖励。” “只是,现在准备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王皇后在心中算了算日子,今日是五月初二,还有三日就是端午,本来想着不过是按照宫中规矩准备一场家宴,这时间倒也是十分充裕。 可若真是按照宁婕妤的提议进行如此的多的活动,人员、物资的准备上怕是有可能凑不齐吧! “这个娘娘不用担心,嫔妾已经派人去宫闱局打听过了,这库房中现存龙舟七艘,若是不够他们可在两日之内再赶制出一艘来。” 这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呢!马上办吧! “那这端午龙舟竞渡之事不如就交与宁婕妤筹备好了。” 这王皇后直接将这样一个宫中聚会的举办权跳过四妃、九嫔,直接交由一名今年新入宫的三品婕妤来办,不可谓不是大胆。 这活动若是办好了,宁婕妤定会出尽风头。 宁婕妤听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闪闪的,嘴角边显现出两个小小酒窝,娇俏的脸上满是自信,开口对王皇后说道:“嫔妾此次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期待,定不辱使命。” ************************ 常宁殿,侧殿。 “小主,您这样不行,米加的太少了些,这样包好粽子会很瘪的,您再加上半勺米。”青柳的声音传来。 听到青柳这样说,苏盼琴拿起黄铜勺又从白瓷碗中舀上一勺,刚要加进去,就听青柳有说:“小主,半勺就行,半勺就行!要是糯米加的太多了会包不住的。” 其实苏盼琴炒菜做饭的手艺也是不错,只是这端午节的粽子原来一般到超市里买几个应应景就好。这会儿子忽然要她速成,她是真的不是很会包啊。 看着青柳白净净的手上快速的出现了一个尖尖的如菱角般的竹叶小粽,苏盼琴心中很是羡慕,只能开口央求道:“青柳,你再包的时候,各个步骤都要再慢一点,一步步的来,不要着急哈。” 青柳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将包好的粽子放在竹篮里,叹了口气说道:“小主,要不还是直接由奴婢和青杨姐姐来包吧,反正这粽子端上去别人也不知道到到底是不是您包的。” “那可不行,万一那宁婕妤忽然又提出让宫妃们现场来个包粽子比赛,我不就露馅了。不行不行,我还是要学着自己包才行。”苏盼琴轻嗔道,说着她将手中的那两片竹叶又折了两下。 “那小主,用这竹叶是难包些,不如奴婢还是教您这箬叶包吧。” 只见青杨从另一个盛这清水的瓷碗里捞两张如手掌般宽的翠绿箬叶,微微相错将两片叠放在一起,双手拿起头部往里窝卷成一个三角,用铜勺舀起一勺米后又放如蜜枣一颗花生两粒,然后又加入半勺米用手轻轻压紧。再将粽叶从上往下折叠,叠成三角形,最后用棉线扎紧。 苏盼琴看青柳的这种包法包出的粽子虽显得有些呆板,但似乎要比青柳刚才拿竹叶包的那种简单不少,便也依着青杨刚刚的步骤包了起来。 这次总是慌手慌脚的包起来了,只是苏盼琴自己看那胖墩墩似要瘫在盘子中的粽子也是一脸的黑线,这包粽子对她来说简直是黑洞啊! 一直站在身后看她们三个包粽子的来喜忽然说了一句:“小主。” 苏盼琴回头满脸疑问的看着他,只听来喜说道:“若是小主实在不会包,奴才这里到是还有个主意。” 苏盼琴一听,连忙示意他快说。 “奴才觉得,与其用着竹叶、箬叶来包,到不如……” 来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屋外有娇弱的女声传了进来。苏盼琴摆了摆手,示意来喜一会儿再说。 “苏姐姐在么?” 姜婉清怎么又来了! 听见姜婉清的声音,苏盼琴觉得本来学不会包粽子胀大的头现在就更大了。 “妹妹这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一直在延英殿没有出来,到现在都没给苏姐姐道声喜呢!”从苏盼琴侍寝、进位开始,到被牵连进枇杷膏案后的禁足,这姜婉清可是有些日子没来常宁殿了。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这身体当然是最重要的,那些虚礼不要也罢。” 姜婉清抿唇一笑,道:“苏姐姐这是在包粽子吗?昨天皇后娘娘派来传话的小公公也没说清楚,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苏姐姐,这过两日的端午粽可是要由我们自己来包?” 苏盼琴又耐着性子将立政殿上的经过给姜婉清细细讲了一遍,刚刚说完,便见她掩唇轻呼一声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这粽子我也不会包,兰芝也不会,那日我不是要交白卷了!苏姐姐,你就快教教我吧!” 苏盼琴指着桌上的材料微微耸了一下肩,无奈道:“我还在这里同青杨、青柳两个现学着呢。” “那,苏姐姐我同你一起可好?” 姜婉清指了指桌上两种包好的两种粽子问道:“端午那日,苏姐姐可就是要交这样的?” 第28章 五毒 姜婉清指了指桌上两种包好的两种粽子问道:“端午那日,苏姐姐可就是要交这样的?” 苏盼琴拿起自己刚刚包好的胖粽,自嘲的笑道:“这竹叶粽我可学了半日也没学会,你是若是想学这个可以让青柳来教你,而我嘛,也就那个大个儿的到还可以试一试。” “青柳,你可还会包别的花样的粽子吗?我好像还记得,有那种长条形,像个小枕头一样的那种,你会包吗?” 青柳本来就不是很待见姜婉清,过来学也就罢了还这般挑三拣四。这样想着,青柳的面上虽然十分恭敬,但声音中却透着几分敷衍:“奴婢只会包竹叶粽这一种,最多不过是多换几种馅料罢了。姜小主若是还想学别的,奴婢可就教不了。” “那还有什么馅料可以换啊?” 青柳在心中狂翻了几个白眼,你想吃什么馅的就加什么不就得了。“不知道小主是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这粽子还有咸的?”姜婉清一脸惊奇地问道。 因为华州府地处北方,吃的粽子大多都是偏甜的口味。 “因为宫里的主子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这口味偏好也不尽相同,尚食局一般都会准备许多不同的口味的粽子来让各宫主子选择。这甜的主要就是红枣、红豆、花生和果脯之类,而咸粽子主要就是各种口味的肉粽,主要是鸡肉、烧肉和蛋黄之类。” “居然有这么多啊,那不知道苏姐姐你是打算包哪种?” “这个我还没想好,总要先学会怎么包再说吧!” “苏姐姐说的是,兰芝你也过来跟着青柳好好学一学吧。” 这姜婉清的手也是极巧的,只不过看青柳包了一次,就学会了。随后,她又让青杨教她箬叶粽的包法,一个下午苏盼琴没没包几个,倒是姜婉清手边的粽子已经摞起来一小盆了。 “你看,我光顾着自己练习,把材料都用完了,耽误苏姐姐学包了呢!” “这到无所谓,晚些时候我再包就是了。这些你都拿回去吧,若是还放在这儿,看你包的这般精致,我都没有信心继续学下去了。” …… 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 所谓“手执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菖蒲叶片呈剑型代表着可斩千邪宝剑,而艾草作为可以治病的良药,则预示身体健康。端午这天一大早,青杨、青柳两个就在常宁殿侧殿的正门两旁放了装着菖蒲和艾草的大瓷瓶,门上悬挂这画着仙女执剑除毒吊屏。 苏盼琴看她们总算忙活完了,便问道:“这粽子可是备好了?” “小主您放心就好,咱常宁殿这离太液池那么近,来喜一会儿准能趁热在龙舟赛结束前给您送过去。”青柳将手中多余的艾草放在一边回答道。 青杨则没有说话,擦了擦手转身去了去内室,然后拿着个明黄缎地的荷包走了出来,提醒道:“小主,这给陛下的五毒袋可不要忘记拿了。” 今日常宁殿的几个人腰间都早就已经挂好了小小的绛色五毒香囊,苏盼琴看着自己腰间那只,抬手轻拍自己的额头,道:“幸亏青杨你提醒我,要不然昨个儿忙活了这么久,光顾着给自己带这了,最后把这最是用尽心思给陛下做的忘在了宫里,这岂不是罪过!” 因为当日宁念卿在立政殿的诸多提议,苏盼琴这几日除了去给王皇后请安外,都窝在殿内忙着学包粽子,还要抓紧时间缝制给顾钧的五毒袋。 虽然不一定作为最精致的五毒袋而被皇帝选中亲自佩戴,但毕竟是要参赛来给皇帝过目的。 苏盼琴特地让青杨去尚功局的司彩司领了半尺明黄色的古香葫芦纹锦缎,缝成拳头大小的香囊,内里装上霍香、丁香、木香、白芷、菖蒲、苍术等草药,外用五彩丝线间插着金、银丝线绣上蝎子、蜈蚣、蜘蛛、蟾蜍和壁虎这五种毒物,通过以毒攻毒、以恶镇恶,达到免灾驱邪的愿望。 ************************ 清晖阁。 今日的清晖阁同之前苏盼琴带着青杨、青柳来逛太液池时看到的不同,重重叠叠的朱檐之下、画栋之间已经被宫人挂好应景的艾枝和一个个圆润可爱的小葫芦。 远处的太液池已经旌旗摇曳、锣鼓喧天了。除了八艘参赛的龙舟还在西岸停着,这池水的正中位置的水阁中现在正表演天师除毒、采药伏魔等应时应景的剧目。 帝后的金座摆在清晖阁的正中,视野广阔可以将太液池的全貌尽收眼底。乾封帝身边留着给在京几位王爷的座位,而皇后身边则是太后、太妃和两位长公主,其他妃嫔在皇后身后按照品级高低分成几排依次排好。 苏盼琴跟随引路的宫女来到一个靠近边缘的位置,转头对最近一直和自己是邻座的慧才人说道:“晁姐姐今日来的也是这般早啊!” “我那望仙殿离这儿本就远了些,特意早点动身的。” “那我倒是借着自己住了近,偷懒来晚了些。” 苏盼琴原本以为这位饱读诗书、才名在外的慧才人晁新曼,定是个性清高不好相处的。但是在每次去皇后那里请安,两人的座位都是挨着,在苏盼琴每次都候着脸皮主动点头向她打了几次招呼后,两人现在也是经常聊两句的。 “晁姐姐你这五毒袋到是别致。”苏盼琴指着晁新曼腰间那枚宝蓝色香囊说道。 晁新曼腰间的五毒袋是由宝蓝的水波绫缝制的,除了绣着五毒图案外,侧面还用黑色的丝线绣了句诗文:屈子沉江去不还,水流暗似泪长襟。 “不过,你这诗文的下句在何处?” 晁新曼轻轻转身从身后大宫女手上的托盘中拿起另一个宝蓝色香囊,道:“喏,下句绣在这个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只见盘中的这个五毒袋比晁新曼挂在腰间的那个要大上几分,还绣上了银色的云纹,侧面绣着:离骚有恨归何处?空向潇湘岭树间。 这文人的心思还真是有些细腻,如此热闹的端午家宴,晁新曼居然还能心心念念的怀念着屈子,也是有风骨之人。 但苏盼琴不想在此时大谈志洁行廉的屈原,只能转而调侃道:“姐姐明明将自己的香囊和给陛下的选用一样的布料,却偏偏将一首诗分绣在两处,只有将两只放在一起才能将诗读全,姐姐你这心思也是巧妙。” 晁新曼被苏盼琴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指着青柳手上的明黄香囊回问道:“苏妹妹难道那到没有用心来做这个?怕是比我还要奇巧几分吧!” 一旁的殷才人也打趣道:“可快别说了,看了二位姐姐,我那个小麻袋似得五毒袋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要不一会儿我直接弃权得了,反正上选不上的。” 几人在这不显眼的角落又小声说笑了两句,便听到宫人报那些重量级的人物到场了,赶忙整了整衣服起身行礼。 自那日乾封帝离开常宁殿后,盼琴就再没见过他。今日顾钧身穿明黄绣九龙饰十二章纹朝袍,红青棉纱绣二色金龙褂,腰间系着白玉蟒带,整个人显得愈发的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入座后,帝后都没说话,就见冯太后面带微笑的将目光将她两侧的众人一一扫过,忽然停在位置还算显眼的江若男的身上,一脸惊异地问道:“这江充媛这是有几个月了,为什么都没人来景福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哀家?” 听冯太后这么一问,众人的原本聚在顾钧身上的视线都齐齐刷刷的被吸引到江若男的身上。 江充媛因为之前的禁足,已经一个月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了,今日她穿着一条海棠色的如意云纹锦锻襦裙,原本坐着到不觉的有什么,可这一站起来,垂坠感极强的料子就将她那微微鼓起的肚子显现出来。 江充媛这是怀孕了! 第29章 龙舟香囊射粽 第二十九章龙舟 江充媛这是怀孕了! 这个消息着实让冯太后吃了一惊,冯瑾瑜虽与这江若男是一同进宫的,但无论是容貌、身段、背景还是手段,甚至是就单说这半年来侍寝的次数都是冯瑾瑜略胜一筹。但就在自己上个月刚弄来方子让侄女调养身子准备怀孕没多久,这江若男居然已经有了身孕,看这孕像至少也有三个月了,胎早就已经坐稳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昨天刚刚解了禁令,还没有宣太医来看呢!” 江充媛黑色的瞳仁亮闪闪的,那本就有着英气与自信的脸上,更是透露这几分欣喜与得意。 作为乾封帝登基以来后宫中第一个怀孕的妃嫔,此次若是能一举夺男,就算没有冯太后当初在众人面前的许诺,拿下一个四妃的位置对她来说也是稳操胜券的。 “皇后,一会儿宣太医令去延英殿给江昭媛看看,若是需要什么直接从库里取就是了。” 江昭媛!居然变成江昭媛了! 这可不是乾封帝记错了了分位或是嘴瓢了,这是光明正大的给江若男涨分位啊! 虽然这充媛和昭媛都是正二品,但是这九嫔里的上三嫔和下三嫔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如今,这江若男不过是刚刚怀孕,究竟是生男生女,甚至是生不生的下来还都不一定呢,皇帝就直接给她进了位,可见皇帝对江若男这一胎不可谓不看重。 “是,臣妾知道,定会派人照顾好昭媛妹妹腹中的龙胎。”王皇后点头微笑道。 “这延英殿的小厨房也给江昭媛配好了。”顾钧补充道。 “是,臣妾明白,陛下您放心就好。” 听到皇帝如此细致的吩咐,众人的心情都是有些复杂的。苏盼琴隔着众人微微伸头向中心部分看了看,只能看见江昭媛微微昂起的下巴和顾钧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苏盼琴虽然平时也会调侃一下相熟的几个妃嫔,但真正亲耳听到别人怀了顾钧的孩子,她的心中其实是有几分莫名的苦涩与失落。 苏盼琴深吸了几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他是皇帝,他是皇帝,他是皇帝! 殷才人看苏盼琴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便小声问道:“苏姐姐你的脸色怎得忽然比刚刚差了许多?” 听到殷才人这样问,周围的几个人都将目光定在苏盼琴身上。苏盼琴抿唇勉强对大家笑了笑:“今日早上未用早膳,刚刚这猛地站起来,还有些头晕呢?” “原来苏姐姐是饿了啊,我还以为姐姐听到昭媛娘娘有了身孕,你不高兴呢!”殷才人笑嘻嘻地说出这有些锥心的话语,一时间这小范围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那一会儿,苏才人你可要用小角弓多射几个,不要饿昏过去才好。”作为几位才人中唯一有“慧”字作为封号的晁新曼开口给苏盼琴解了围,虽然听着是在调侃她,但这替她解释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入座后,青柳从背后轻轻地拉了拉苏盼琴的袖子,苏盼琴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 “开始吧!” 顾钧的命令传下去不久,那太液池西岸的八艘龙舟忽然就锣鼓喧天、迅楫齐驱。 那八艘龙舟具是龙头高昂、龙尾高卷,雕刻精细、栩栩如生,每艘龙舟的船面上都将鼓放在最中,两头是端正舵向的梢桨(船舵),设管旗一人,后梢两人,唱神一人,司鼓两人,掌锣两人,托香斗两人,船身部分则被分为十三档,二十六人划船,这也就是所谓的“三十六香官”。龙舟上的鼓声一般很有节奏,转身时则改为密集点鼓,划龙舟的人要听鼓声,敲锣的也要听鼓声,正所谓“鼓是令,梢是命。” 这宫中的太液池虽是引的活水但水流并不湍急,八艘龙舟都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管旗之人所执令旗与船员服装同色,岸上阁中观众可以清晰的辨认出赤、橙、黄、绿、蓝、靛、紫、皂八队。 一时间急鼓滔天、龙舟竞渡,迅楫齐驱、喧振水陆,苏盼琴心中原本的那点小难过也一下被这热闹的景象冲淡了,认真地看起这龙舟赛来。 只见一会儿是蓝队领队,一会儿是黄队争先,在铿锵有力的鼓点中,船员们都整齐的划水前进。 大家都开始小声的议论开来,“我看定是这蓝队夺冠。”薛才人开口说道。 “我倒是觉得那黄队的速度快些,你看他们的船首可是比蓝队要猛上半米。”殷才人自然而然的接过话茬儿说道。 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的声音逐渐的大了许多,坐在她们前面一排的华美人胡悦容终于忍不住了,娇艳的脸上带着微怒的,回过头轻斥道:“一个两个的看不懂就不要乱说,叽叽喳喳的吵得的我脑仁儿疼!你们是不是没看过这赛龙舟,知道转弯的时候才是最考验技术的吗?” 不过事实证明,胡悦容这次说的确实是对了,果然薛才人、殷才人原本看好的蓝、黄两队,在绕行过蓬莱山赛段后,就被紫队赶超过去。又到了后面的直线赛道时,虽然蓝、黄两队奋力直追,但是终究赶超不上了,紫队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皇后,今年你这龙舟赛到是办的十分热闹。”冯太后怕也是多年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了,转头对王皇后赞许道。 王皇后笑了笑,没有居功,指着宁念卿的方向对冯太后说:“今年这端午节儿臣不过是搭把手,从想点子到组织人员可都是宁婕妤办的。” “哦?宁婕妤?”冯太后道。 听见王皇后同冯太后的谈话,顾钧也将注意力从池面上收了回来,看向王皇后手指的方向。 只见今日宁念卿上穿艾绿色丝帛衣,下穿樱草色的百蝶裙,盈盈起身,发间插着两只镶玉珠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一双灵动的眸子更是顾盼生辉,俏美可喜。 “这端午的龙舟赛可是你准备的?”顾钧郎朗的声音传到了苏盼琴的耳朵里。 “回禀陛下,这龙舟竞渡是嫔妾根据家乡的龙舟赛组织的,一会儿嫔妾还组织了五毒香囊赛和粽子赛。”宁念卿的一张秀脸愈发的粉嫩起来。 “香囊赛和粽子赛?”顾钧也被她说的有了几分兴致,开口问道。 宁念卿索性就把今天的活动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的口齿清晰、言语风趣,冯太后听完也觉得十分有趣夸赞道:“这宁婕妤当真是心思奇巧,十分有趣,哀家喜欢的紧呢!” 冯淑妃也接过话头开口凑趣道:“姑母可是只喜欢念卿妹妹,不喜欢瑾瑜了啊。” …… 原本就是说,这龙舟赛获胜的队伍会有乾封帝亲自封赏。因此,顾钧便派人宣那紫衣队长来清晖阁领赏。 “噔噔噔”这清晖阁的木质楼梯让来人踏响。 只见此人长身玉立,一身暗紫色锦袍穿在身上,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唇若朱丹。 忽然梁寄秋手中的蝴蝶团扇一下掉在了地上的同时那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臣弟,参见皇兄。” 原来此人就是先帝的八皇子,如今的燕王,顾铉。 “朕还以为八皇弟今天有事不来了,没想到你却跑去参加那龙舟赛了!”乾封帝顾钧笑道:“你这夺了第一,岂不是强了那宫侍们的风头与赏赐!” “李妹妹,你当真不知道这燕王跑去划龙舟了,还是故意不告诉哀家的。”冯太后也才刚刚发现这燕王顾钧非但没坐在清晖阁内,反而还太液池上去转了一圈,心中感到十分惊奇,转过头向身边的李贤太妃佯怒道。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妾身哪里会知道他跑去赛龙舟了!这个不肖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进宫看完过妾身了。”李贤太妃连忙解释道,说完还狠狠瞪了一眼站在场中的顾铉。 第三十章香囊 在顾钧赏赐完获胜队伍后,宁婕妤便提醒王皇后该妃嫔手工五毒袋评选环节了。白兰、白芷二人端着红漆木盘依次从各位嫔妃那里收取内里装有制作人姓名和分位纸条的五毒袋。 顾钧看到红漆盘中放着用宝蓝的水波绫、明黄色的葫芦纹锦缎、明紫色的云雾绡、湖蓝色的妆花缎等各种布料缝制而成,上面又用金、银、五彩的各色丝线绣上了各式各样的五毒图案,再下面再配上各色的流苏、绳结或络子的三十余个形状不同、颜色各异、花纹繁复还散发着阵阵香气的五毒香囊,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崩溃的。 他抬眸扫了眼场中各位殷殷期盼的眼睛,刚想从盘中随手拿一个,就听见冯太后说道:“皇帝,你可不能随手拿一个就是了,这可都是她们的一份心思。” “母后说的是。”顾钧微微点头诚恳道。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盘中慢慢移动,拿起一枚明黄色的五毒袋,微笑道:“朕看就这个吧!” “哦,不知到这个是哪位制作的?”冯太后只要用眼睛一瞟,就能看出这绣法和配色不是自己侄女冯瑾瑜做得,随口问道。 顾钧从五毒袋内拿出里面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才人苏氏。他的脑中一下想起之前那乖巧懂事的身影,开口道“苏才人,你香囊的颜色布料同朕穿的也算搭配,今日朕就带这个吧。” 苏盼琴站在人群中忽然听到顾钧点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也是一惊,只能应声出列,福身行礼道:“谢陛下恩典。” 虽然自己这次缝制的也十分用心,但毕竟看了其他妃嫔的五毒袋后,心里就明白自己的那个只不过是十分中庸罢了。 顾钧看苏盼琴今日穿一套青碧色交领襦裙搭配湖蓝色的半臂显得十分清爽秀气,不由想起那日也是在这太液池边,她带着两名宫一路说说笑笑,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感觉顾钧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的停留,苏盼琴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脸红。此时,若是自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的娇羞,难保在别人眼中不是在当众勾引皇帝,那可是要引起公愤的。 “这苏才人的手艺虽然一般,但是这心思到是巧妙的很啊!”冯淑妃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 苏盼琴也不敢搭她的话,只能低头不吭气。 看苏盼琴不知声的模样,自己就像狠狠地一拳打在了软软的棉被里,自己使了再大的力也是枉然。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了。 “皇兄,反正这么多的五毒袋您也不可能全部带完,不如送臣弟一个可好?”燕王顾铉在乾封帝顾钧选完之后,笑着说道。 顾铉的话音刚落,便听李贤太妃轻喝道:“铉儿,在那里浑说什么!这些岂是你能要的!” 这大兴的男女之大防虽不严苛,但这毕竟是后妃们手工制作的,一个王爷开口讨要确实是有些少见。 若是直接拒绝也显得太过生硬,顾钧边对王皇后道:“若是八皇弟选中你这位皇嫂做得,你可不能心疼舍不得送。” “八皇弟若是能看得上臣妾那手艺,臣妾非要再给他缝制十个不可。”王皇后笑着解围道。 既然王皇后这样说,这燕王顾钧无论选中哪个,都不是宫妃与王爷之间的私相授受,而是作为大小嫂子们的一点手艺而已。 “那臣弟就先谢过皇嫂了!” 顾钧微微抬手,白兰、白芷就将红漆木盘端到了燕王顾铉的面前。这次顾铉却要挑的仔细许多,只见拿每一个都拿起来仔细闻了闻。 梁寄秋紧紧盯着顾铉每一个动作,无论他拿起的是或不是自己的那个,她的心都会跳快一分。 最后,顾铉终于选定一枚竹青色的五毒袋,“臣弟就要这个了。” 顾铉他直接就将这五毒袋挂在了腰间的青玉带上,也没拆开看看是谁的,倒也少了几分尴尬。 众妃嫔都轻轻呼出了口气,自己的香囊没让陛下选中也就算了,若是还让燕王给拿了去,这不简直是不敢想。 而梁寄秋也同其他人一样,终于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何当日他不提前去安国公府提亲,或直接请旨赐婚,她恨过、怨过,但是今日忽然再次见到顾铉,心中的其它情绪似乎都没有了。只希望他能认出自己的绣法就好了,能留下一个念想在他身边就好。 …… 本来冯太后在看完龙舟后还有几分兴致,但在冯瑾瑜的香囊没被选中后便觉的有些累了,于是起身道:“今儿就到这吧,哀家也有些乏了,后面的活动便不参与了。” “确实是不比他们年轻人精神好,太后娘娘你这一说,妾身也的有些累了。”李贤太妃接口道。 “恭送太后!” 王皇后率先起身,紧接着众妃嫔也全部站起来,福生行礼道。 太后和各位太妃走后,这清晖阁内自然就只剩下一帮年轻人了,气氛反而比刚刚还活跃热闹了几分。 “陛下,臣妾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就快进行下一项吧。”王皇后这合理的提议乾封帝自然会点头应许,于是一帮人便转到阁内一处阴凉通风的空地处。 这次的位置到没有什么等级排位,只是几位相熟的妃嫔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 “盼琴!”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苏盼琴便循声望去,就见罗笑琳今日身穿团锦绶藕丝缎裙,梳着瑶台髻带着一只振翅鸾凤金步摇笑着走了过来。 如今罗笑琳只正二品的蜀王侧妃,五品的才人按说是要福身行礼的。苏盼琴的手臂刚微微一动,便被罗笑琳一把托住,听她笑着嗔怪着:“咱俩人这么久没见,你同我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难道如今同我见外了不成?” 看到罗笑琳的小脸日渐圆润,面若粉霞,不用问便知道她在蜀王府里的日子过的定是过的不错。虽然,她如今只是蜀王侧妃,但王府之内只有她一名女主人这同王妃也没有什么差别。 “虽然前些日子,我也是进宫了几次,但都是直接随王爷去了景福宫永宁殿的杜太妃那里,根本无法去找你。” 很多人都没有玩过这个,场中已经宁婕妤开始示范如何用弹弓射依次摆在案上的粽子了,苏、罗二人便退到人群的外围开始小声的说起话来。 “盼琴,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个月有几次啊?”罗笑琳一脸神秘的问道。 果然这嫁人后的罗笑琳在这个问题上变得开放了许多,苏盼琴不答反问,“不知道,当然撒帐的时候,你颈间戴的那白玉雕成的花生坠子,蜀王看到后可是懂了你的心思。还有,不知道你那后园中从家中千里迢迢移植来的石榴树可是开花结果了?” 这石榴、花生都是多子多福的象征,当日殿选过后,二人还因为这个在屋里笑闹了一番。 未曾想,罗笑琳点头答道:“府里的大夫前天来把平安脉,说虽然脉象不显但应该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苏盼琴听到后很是开心,罗笑琳的父兄也都是实干之人,这罗笑琳能如此快的怀孕可见也是很的蜀王顾铎的宠爱的,若是此次能诞下蜀王的长子,许是能进宫请旨扶为正妃的。 “盼琴,你可要勤奋着点,我还等着同你做儿女亲家呢!”罗笑琳笑道。 苏盼琴无奈地看了眼怀孕后明显变傻了几分的罗笑琳,无奈道:“且不说我如今还没有,就算是有了,那他们也是堂兄妹、堂姐弟,怎么能和你做儿女亲家呢!” 她们两个在一边说的热闹,没注意姜婉清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 “嫔妾见过侧妃娘娘。”姜婉清不过是八品的内命妇,见到正二品的外命妇行礼也算得当。 罗笑琳趁姜婉清低头行礼的空档朝苏盼琴一撇嘴,苏盼琴只能朝她一耸肩,便听姜婉清开口道:“侧妃娘娘和苏姐姐,你们不去那边射粽吗?那盘中的粽子可是已经少了许多呢?” 第三十一章射粽 见姜婉清靠了过来,罗笑琳也不想再她的面前同盼琴继续之前说笑了,毕竟之前姜婉清那哭哭啼啼大样子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射粽?”罗笑琳笑着问道:“我刚才就想问大家这一伙人跑到楼下来做什么,这射粽是怎么个玩法?” 姜婉清给她细细讲解了一番,罗笑琳兴致昂然道:“盼琴,你准备的是那个,一会儿你给我指指,我一准能射中!” 那案上的粽子各色各样的粽子,苏盼琴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番众人心思的巧妙。王皇后射中的是严美人的“甜茶粽”和慧才人的“薄荷香粽”,一个是将甜茶取汁,一个是用薄荷水浸米,王皇后尝过后,笑道:“本宫中的这两只倒是口味清新香甜的很。” 冯淑妃试了两次都没有中,本来想赌气不射了,顾钧鼓励的几句后她再拿弹弓一下就中了王皇后的“九子粽”。这中了九子粽后,冯瑾瑜一下就笑靥如花,朝王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您别看嫔妾射了几次都没中,这不一下就中了九个!”王皇后的九子粽是将九只大小不同的粽子,用九种颜色的丝线扎成,按有大到小的顺序连成一串,形状各异又色彩缤纷十分的好看。并且,这粽子本就与“中子”谐音,这冯淑妃一下中了九个,岂不是多子多福的好命吗? 梁昭仪射中了许婕妤的“豆沙粽”,婉婕妤射中了江昭媛的“蛋黄粽”,宁婕妤射中华美人的“樱桃水晶粽”,章婕妤中了婉婕妤的“蜂蜜凉粽”…… 看见案上的粽子逐渐减少,显得越发稀疏难射了,罗笑琳转头对苏盼琴和姜婉清道:“你们两个的放在哪里?我定是一准能射到的。” 姜婉清是将青柳叫她的竹叶粽又进行了改良,包的更加精致小巧了,远远看去就像一盘翠玉洒在白瓷盘上。 但是,姜婉清可不想让罗笑琳把自己包的拿了去,这场中的粽子越来越少,而乾封帝却还没有弹射,自己竹叶粽若是能多坚持几个回合,被皇帝射中的机会就大些。她便也笑嘻嘻地开口一同向苏盼琴问道:“对啊对啊,苏姐姐的粽子放在哪里了,一会儿我也想尝尝看呢!” 苏盼琴刚抬手给她二人指指,就听“嗖”的一声,自己那份让邢宝林射中了。王皇后远远看着,感觉这邢若柳刚刚射中的这份与之前的很不一样,便开口道:“邢宝林,你中的这份倒是别致,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邢若柳应声上前,将手中的战利品递给白芷,王皇后抬手指了指转头对顾钧笑道:“这位做的到是会躲懒儿。” 顾钧低头一看,白芷手中托着用宽大的蕉叶封口的一尺来长的两根竹棒,许是竹节的保温效果好,现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这是哪个包的?”顾钧开口问道。 不曾想今日的苏盼琴像中大奖版惹眼,这半天之内已经让点了两次名了,明明是邢宝林射中的,居然还能引起帝后二人的注意。 苏盼琴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走上前来,行礼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竹筒粽是嫔妾包的。” “你怎么想起用这竹节的,真是想皇后说的想要躲懒不成?” 听完顾钧的问题,苏盼琴在心中囧了一下,只能面带窘迫的回答道:“嫔妾手笨,学了半天也不会包那种形状好看的粽子,正巧常宁殿旁有片竹林,嫔妾于是就地取材做了这竹筒粽了。” 接下来,苏盼琴射中了邢宝林那感觉足足有五六斤的枕头粽,众人看苏盼琴捧着那么大一个胖墩墩的粽子都笑了,这倒是好射中,但之前大家都嫌弃它巨大无比又被邢若柳包的有些丑,都刻意避开了。邢宝林看到自己的粽子终于被人射中了,便凑到苏盼琴身边直呼她们二人之间有缘分,并表示别看自己的粽子外表有些粗犷但是味道是极好的,若是苏盼琴自己吃不完可以找自己来帮着吃云云。众人听完又是一阵哄笑。 既然苏盼琴的竹筒粽已经让旁人射走了,罗笑琳便只能随便射一个来向苏盼琴展示她“百步穿杨”的神技,于是射中了殷才人的“腊肉香肠粽”,因为苏盼琴,罗笑琳和姜婉清都是从华州府来的,都没有吃过这肉粽,罗笑琳便分给二人也尝尝鲜。 未曾想,刚刚吃了一口,罗笑琳便觉得自己肠胃翻滚,一股股恶心止也止不住的涌上来,“哇”的一口便吐了出来。这姜婉清看着罗笑琳吐了,哪里还忍得住,转过头就干呕起来。 蜀王赶紧跑了过来,众妃嫔赶紧避让开来,这一下场面就变得杂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快宣太医令过来!”王皇后说道。 因为这是家宴,顾钧并没有吭声,而是全权交给自己的皇后负责。 王皇后转头看了眼宁婕妤,宁婕妤也是个严谨细致的人,她冷静的开口答道:“这粽宴上桌前,已经命尝膳太监尝过了,全都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蜀王侧妃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吐呢?” 罗笑琳大吐了两下终于缓过劲来,拽了拽蜀王顾铎的衣袖,示意他开口回话。顾铎开口回话道:“皇兄、皇嫂不用担心,阿琳这是有了身孕了。” 原来这蜀王侧妃是孕吐啊,这也难怪,许是那腊肉香肠粽油腻了些,她吃不惯罢了。只是这姜御女在这闹什么妖儿,就她娇弱金贵看不了这场面吗,居然还跟着一起干呕! 这太医来的到也快,既然来了,那就给她们二人诊一诊吧。 太医令张岩的手往罗笑琳的腕上一搭,凝神片刻,开口道:“恭喜蜀王殿下,侧妃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因为顾铎前天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由宫中太医又确诊了一番,此时也很开心,刚想开口再询问两句。便听张太医开口说道:“侧妃娘娘的身体很好,只是这前三个月仔细些就好。” 听张太医说完,王皇后开口说道:“恭喜十一弟了,这罗侧妃果然是个又福气的。”她转头看了看一脸惨白倚靠在苏盼琴身上的姜婉清,眉头微皱道:“张太医,麻烦再给姜御女也看看吧!” 张太医转到姜婉清的面前,平声道:“麻烦小主将手腕生出来。” 姜婉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腕,之见张太医闭眼又睁眼换只手再闭眼,她一下愈发的紧张起来,带着哭腔的开口问道:“张太医,我这儿什么事吧!” 张岩睁开眼睛,用另一只手撸了撸自己花白的胡子,开口道:“恭喜小主,您也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一个月的身孕!!! 张太医的话一下如重锤版击打在在场绝大是多数人的心上,这姜婉清居然也怀孕了! 张太医开口对着帝后的方向解释道:“这位小主脉往来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因月份尚浅脉象有些不显,但但定是滑脉无疑。” 这延英殿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从江充媛到姜御女居然全都怀孕了! “既然如此,就从太医院抽调一名太医专门负责延英殿的情况吧!”顾钧开口吩咐道。 第30章 后续 第三十二章后续 这蜀王侧妃有没有身孕她们是根本不关心的,但这延英殿的两位居然都有了身孕就不能不让众人心生惧意,进而戒备全开了。 从苏盼琴的角度望去,这冯淑妃的一双美丽的凤目仿佛能喷出火来,反倒是平时一惯是牙尖嘴利、爱捻酸吃醋的章婕妤嘴边擒着一抹高贵优雅的微笑,一脸的从容与淡定。 其实,这次听到姜婉清怀孕的消息远没有刚才江昭媛那次那么让苏盼琴难过了,她也想明白了,这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自然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新晋妃嫔的眼中多是藏匿着羡慕、嫉妒和不甘,在她们入宫之初这昭媛娘娘就高高在上,是九嫔充媛的分位,如今只不过是进了一小步对她们并没什么影响,在加上江若男容貌艳丽、性格张扬如风风火火带刺的红玫瑰,父亲还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江兖,她们都输得心服口服。但这姜婉清相貌清秀比同样在她们新人中领先一步的苏盼琴还要普通几分,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更是惹人讨厌,尤其是她那矫揉造作的眼神,让人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苏盼琴似乎感受到些许包含敌意的视线从自己身上射过,还没仔细分辨就又消失了。 而此时,姜婉清正双目含情殷切地看着乾封帝顾钧,似乎是期盼着乾封帝也能将自己的分位提一提,至少也要提到五品的才人才对,毕竟那苏盼琴不过是侍寝了一次就连升了两级,而自己现在可是怀着皇子的人啊! 但是,顾钧似乎并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便听到王皇后开口说道:“陛下,既然这江昭媛、姜御女和蜀王侧妃都有了身孕,臣妾看今儿这家宴便结束了可好,可不要让她们累着了。” 这种合理的要求,顾钧自然不会拒绝。 顾钧率先退场后,众人也跟在王皇后身后陆续离场。 因为这蜀王就在罗笑琳身边,也不方便再靠过去了,苏盼琴便远远地朝她点了点头也就带着青杨回常宁殿去了。临走前,她似乎发现这燕王顾铉似乎还留在原地没有移步。 ************************ 景福宫,永寿殿。 “姑母,如今不但江若男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连姓姜的商户女也怀孕一个月了,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心中慌乱烦躁的冯瑾瑜在离开清晖阁后,没有回自己的承香殿而是直接拐到自己的姑母冯太后这里,忿声道:“难道要皇长子从别人肚子里生出来吗?” 冯淑妃想着,如今作为中宫娘娘的王皇后并无嫡子,这样以后最有利的便是那皇长子了。 冯太后听冯瑾瑜说完自己走后不久便又有个小妃嫔被诊出了身孕,心中虽也有些惊讶,但毕竟她是在后宫中多待了几十年的人,很快她便稳住心神,眼眸阴沉的问道:“这皇长子从别人肚子里生出来又怎么样,去母留子这种事情在宫中又不是没有?” “姑母,你难道让我去养她江若男的儿子!”冯瑾瑜惊呼道。原本她与江若男两个同时进宫,家世、背景、性格不同的她们早就彼此看不顺眼了。 “哼,江昭媛,你倒是想!”冯太后冷哼道:“不是还有那姜御女吗?” “可是,江若男的月份要大些啊?” “不过是差了了两个月而已,再说,瑾瑜你怎么知道她们两个就一定能平安的撑到生产,就算能有命生下来,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皇子呢!再说,又有谁敢肯定,这荣登大宝的就一定是皇长子呢!” 如今这乾封帝当年不过也只是一个亲娘早死不受宠的七皇子罢了,而自己的亲儿可是嫡长子,就被那些贱人的“好”儿子给斗死了。自己的儿子是死了,她们的“好”儿子们就能登上皇位吗?不也是完蛋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的儿子。 冯太后想到那惨烈的“六王之乱”,心中的愤怒与难过交汇成湍急的河水流过心田,她微微地闭起眼睛敛住眸中的狠利之色,尽量放平声音说道:“瑾瑜,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调养好自己的身子,自己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才是,比人的儿子终究不是留着你的血。哀家给你的方子你可是按时用了?” “瑾瑜每天都按时用着,只是……”冯瑾瑜喏喏道。 只是这皇帝原来进后宫的次数本来就不多,过去宫中不过是王皇后、梁昭容、江充媛、章婕妤、方美人、董美人加上自己不过七个人,一个月乾封帝基本就只是初一、十五在王皇后那儿,剩下的都是自己同江若男轮换着来。就是按这样的比例算,一个月能歇在自己那儿也不过只有四五日,如今更都是选些新晋嫔妃伺候着,自己的承香殿的门往哪边开皇帝怕是都忘了吧! 想到这,冯淑妃的银牙紧咬,心中愈发愤恨起来,这江若男明明之前侍寝的次数比自己要少,怎么就那么好命的怀上了呢! 冯太后似乎知道冯瑾瑜心中在想些什么,便开口安抚和鼓励道:“你每天都按时用着便好,现在这宫里一下进来这么多的新人,皇帝难免有些冷落了你,但越是这样你就越要好好准备着,伺机而动,争取一击即中。” “是,姑母,瑾瑜明白。” ************************ 这边苏盼琴刚同青杨一起回到常宁殿,这侧殿的大门还没进,就见青柳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 “小主,刚刚听来喜回来说,他从清晖阁回来的路上,看见太医令张大人背着药箱往那儿赶,听说是位娘娘晕倒了!把奴婢着急的不行。” 苏盼琴微笑着往屋里走,道:“你们就听人乱讲,哪里是有人晕倒,不过是蜀王侧妃和姜御女怀孕的孕吐罢了。” 青柳听苏盼琴说完,溜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轻呼道:“姜御女怀孕了,那她不就是要成为四妃了!” 苏盼琴看见青柳一脸懵圈,如遭雷击的表情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江昭媛吗?” 江昭媛也怀孕了!? 不,等等,不是江充媛么,怎么一下成了昭媛娘娘了! 可能是信息量有点大而且来的突然,青柳和来喜两个愣愣的看着自己,苏盼琴便让青杨给她们好好解释了一番这些事情的发生经过。 “小主,以后您出门也带着奴婢好不好,让来喜自己留下看屋子就好。”青柳听完从龙舟到香囊再到射粽的一番波澜起伏,睁着像小狗一般的葡萄眼望着自己。 来喜赶紧瞪了她一眼,这边主仆几人刚刚说笑了一番,就见乾封帝身边安问行的小徒弟福生来了。 青柳一看福生来了,她眼睛里的亮光止也止不住,因为当日就是这位小太监带来了常宁殿掌灯的好消息。 “福公公怎么来了?”苏盼琴替青柳将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奴才福生,给小主请安。”这福生虽年纪不大却也入宫多年,知道虽然这苏才人和善客气称自己一声“福公公”,但宫里的规矩可是一点糊弄了去。他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便将手中红绸盖着的木盘微微向前举起,“陛下说小主的五毒袋做工精致、香味独特,特命奴才将这个给小主送了过来。” 来喜上前接过托盘的同时,飞速地递上一个小荷包。这次福生摇着头笑着拒绝道:“能来小主这常宁殿是奴才的福气,怎么还能要小主的赏赐。” 苏盼琴看福生这次没要这打赏便也没有坚持,毕竟每个人一言一行的背后都要他们自己的打算。她便微笑着开口道:“那就谢谢福公公了,这么热的天辛苦你跑一趟儿。青杨,去把咱们殿做的竹筒粽给福公公拿几个带回去,也算是应了今儿这个景儿。” 虽然福生还是客气了两句,但还是收下了。正所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苏盼琴没有开口问,但是他还是主动开口提醒:“小主,传赏的人还去了延英殿江昭媛和淑景殿宁婕妤那儿,您今日忙了一天也累了,不如早些歇息才是。” 福生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今日这端午宴办的热闹成功,这策划人加操作人的宁婕妤当记首功,这最好的奖励与赏赐当然是皇帝的垂青。 至于这江昭媛,苏盼琴现在也不知道,在她们入宫当日江若男便借着姜婉清在延英殿门口与自己抱怨宫殿偏远的话,将姜婉清发作了一番,然后又在姜婉清侍寝后被禁了足。如今这禁足期满,腹中的胎也坐稳了,再风风光光的在宴会上出现,还当众让皇帝给她进了分位。 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究竟这是一番精妙的算计还是天赐的福气?不论是善谋之人还是有福之人,在这后宫之中都是不好惹得。 第31章 前缘 第三十三章前缘 景福宫,永安殿。 “儿臣叩见母妃。” 李贤太妃梳着扇形高髻,髻前插着一把芙蓉雕花镶红宝金梳,此时正眯着眼睛斜斜靠在玄色金边的银丝软塌上让小宫女们垂着腿。 燕王顾铉见李贤太妃没有反应,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便又朗声说道:“儿臣叩见母妃。” “如意,你再往右边移点,再用大力一点。”忽然李贤太妃一脚蹬开那捶腿的宫女,声音中透着阴厉大声喝道:“让你用点力了,你没听到吗?是耳朵聋了不成。” 如意赶紧跪下磕头,“是奴婢的错,太妃娘娘息怒,太妃娘娘息怒。”如意将头磕的砰砰作响,没一会那原本白皙的额头就红肿起来。 “如意你先下去吧,你们都下去,本王有话要同母妃讲。”顾铉朝原本在捶腿捏肩的宫女挥了挥手,低头看了看如意那可怜的样子,不忍道。 李贤太妃没有出声阻止他的,继续靠在榻上,眯起眼睛来,仿佛看不见顾铉一般。 “儿臣知道母妃生儿臣的气,但是当真是……哎。”顾铉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把心理的话说出来,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边顾铉一不说了,李贤太妃便睁开了眼睛,“铉儿,你这些日子心里难过,在心里有怨气,才不进宫来母妃这儿,母妃也知道。” “儿臣不敢。” “但是,你若还是本宫的儿子,就把你腰间带着的那个五毒香囊给本宫摘了!”李贤太妃忽然眼如利刃狠狠地瞪向他,高呼道。 “这是皇兄赐给儿臣的,儿臣觉得带着也无碍。”此时的顾铉完全没有端午宴会上那般阳光开朗,眼睛微微低垂着,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究竟是何神色。 “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就是专门去挑那梁寄秋绣的香囊的。”李贤太妃狠狠地瞪向他腰间那枚竹青色的五毒袋,这三年来积攒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本宫就是不明白,这梁寄秋如今都进宫成为你皇兄的昭仪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顾铉的深吸了两口气,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儿臣也不明白,原来母妃很早以前明明答应求父皇给儿臣和寄秋赐婚,在儿臣打算去安国公府求亲的时候也是您告诉儿臣说您会帮儿臣准备好的,一直拖到三年孝期结束,她寄秋去选秀你都还是告诉儿臣,说那是安国公为了女儿出嫁的名头更好听写,你一定会在殿上让皇兄给儿臣赐婚的,儿臣这些年一直都是听您信您。” 顾铉的声音忽然拔高,像受伤的小兽般呼喊道:“但是,您倒是告诉儿臣,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姨母是郑贵妃的原因,梁寄秋从小就经常入宫来玩,因此一直与年龄相近的八皇子顾铉玩的很好。 顾铉至今还记得六岁的他同梁寄秋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在显庆三年的承明殿。 承明殿位于大兴宫东侧,正所谓“右通广内,左达承明。既集坟典,亦聚群英。”是皇子宗亲学龄儿童学习的地方。那日宫学无课,除守殿的宫人并无他人。自己因为前日将课业落在那里,便独自回身去取。 他一进殿,便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短衣配霞粉色襦裙,头戴两朵海棠的小姑娘站在平日夫子讲课的地方,正一本正经地拿着书卷“授课”,声音十分软糯真是好听极了。许是她讲的太过投入,看见他进来时已经讲了半天了。那小姑娘小脸一红,朝自己行完礼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他想伸手去扶,未曾想却被她的冲劲儿也带倒了。他抬眼睛去看她,见她也望着自己,心中只觉得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又黑又亮,就像自己吃过的黑葡萄一般。 后来,郑贵妃去世,梁寄秋进宫的次数虽然少了,但作为安国公嫡女的她也是经常可以随国公夫人进宫参宴的。十多年来,青梅竹马的二人自然产生了男女之情,但是如今那过往的欢乐现在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好,本宫告诉你,就是因为当年安国公那个老匹夫是坚定的中立派坚持长幼有序,也是因为你不主动去替本宫挣个太后的位置来!所以梁寄秋这辈子都休想成为本宫的儿媳。” 当年乾封帝顾钧虽为贵妃之子,但由于郑贵妃走的早,他因为不得宠十六岁就被先帝派去了西北戍边。虽避过了惨烈的六王之乱,但因路途遥远其实是失了夺位先机,而当时生母尚在且留在京城的八皇子顾铉放着大好机会不把握,最终错失皇位。 “可是,母妃,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从没肖想过那个位置。儿臣从小最仰慕的就是像七皇兄一样做个大将军在戍守边疆、争战沙场、保我大兴啊!您逼着儿臣去夺位,不过是为了您自己罢了。” “你这个孽畜!” 李贤太妃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目之中充满着伤痛与狠利,她抬起保养得宜带着金护甲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顾铉,道:“本宫十多年来在宫中殚精竭虑将你养大,太子在时,本宫确实想着你以后做名潇洒闲王也好。但三年前,明明当时挡在你前面的六个人都不在了,那顾钧还远在千里之外,你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全都是梁寄秋。” 她又忽然冷笑道:“你不是答应娶她之后,就不会再有侧妃、侍妾吗?她不就是想要独宠吗,本宫就要看看她在这宫之究竟如何能得到独宠!” …… ************************ 若是无事,这宫中的日子每天便过的很快,不过就是早早起床去王皇后的立政殿请安,然后再回来窝着便可以了。 自那端午家宴以后,虽然乾封帝进后宫的次数依然是不多,但新进宫的妃嫔们有不少都伺候过乾封帝了,其中宁婕妤、华美人、严美人、慧才人这几位新人中公认的佼佼者也都在顾钧那里排上了号,再加上他在王皇后和冯淑妃那里也都轮番歇了几次,所以这后宫的氛围到是一片花团锦簇,显得愈发的安定和谐起来。 不过自大暑过后,先是连着下了几场暴雨,然后便是一连天儿的艳阳高照。立秋以来,那秋老虎便更是厉害了,即便宫中想像是常宁殿这样地处偏远且靠近水源的地方,也是一丝风也没有,光是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也是燥热难耐的。 此时,青柳站在苏盼琴的背后,一遍轻轻摇着团扇,一边开口说道:“小主,奴婢瞧着,那紫荆不像是个老实的。小主明明让她在外殿待着这还三天两头的想往内室跑,你说她安得什么心!” 苏盼琴的分位由七品御女升到五品才人其实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按理说是要再增加几名宫女太监的,但五日前尚宫局才派人送了几位新人来,解释说之前这批宫人还没训练好不敢送来伺候主子,这一训好便马上给小主送来了。 这次送来的仍然是两女一男,两名小宫女叫紫藤、紫荆,小太监的名字不好记苏盼琴便把他与来喜凑成一对,管他叫做来乐。 这来乐与机灵的来喜不同,他圆圆的脸上一直带着微憨的笑容,胖胖的体型和精瘦精瘦的来喜站在一起反而有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苏盼琴回头看青柳在那嘟着嘴告着“黑状”,便笑道:“所以才让你替我盯着她们几个啊!” “奴婢瞧着,这紫藤倒是个勤劳能干的,人也老实,也不穿的花花俏俏的。奴婢让她去干什么,她都能干的很好。可不像那紫荆,每次对奴婢一口一个甜甜的‘青柳姐姐’叫着,奴婢真让她去干点什么却什么也干不好。也不知道尚宫局的姑姑们都是怎么训练小宫女的,就紫荆这样的居然还是训练好的。” 这青杨、青柳、来喜三个是苏盼琴一入宫就跟在身边的,几个月下来四人情分自然是攒了下来。再加上苏盼琴一项脾气都是很好,她们说活也少了几分顾忌。 此时,来喜满头是汗却一脸喜意的跑了进来,朗声说道:“小主您们别聊了,快些准备着吧!刚刚安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是今夜是咱这常宁殿掌灯!” 常宁殿掌灯!这么热的天! 青柳脸上的笑容绷也绷不住,声音欢快的像只小黄莺一般笑着说道:“奴婢这就去给小主备水。” 苏盼琴抬手一把抓住正打算小跑离开的青柳,想来喜问道:“安公公可说陛下几时来呢,是否从常宁殿用膳啊?” “回小主的话,安公公说陛下许是戌时末才能来,就不在咱这儿用膳了。” 戌时末,那就是晚上九点,苏盼琴在心中换算了一下。那现在不过才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若是现在沐浴一会儿还要用膳,那是必定还要出汗的,可不就浪费了。 “来喜,你今日早些去尚食局取饭吧!”这早点吃完,好早点准备起来。 不过,这乾封帝可有快三个月没来常宁殿了,这次又是为什么让她想起自己了呢? 第32章 鸳鸯 第三十四章鸳鸯 今日苏盼琴特地让来喜早些去尚食局取饭,一来是早点用完晚膳好早点准备着,这沐浴、更衣、绾发、上妆每一步细细做好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二来嘛,现在这天气热,众妃嫔都爱选些爽口的食物,尚食局虽然已经尽量多的去准备清凉解腻的菜品仍然是供不应求,高分位的自然可以点菜,而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先到先得。 苏盼琴看着桌子上的荷叶粥、白灼虾、酱爆茄子、蜜汁苦瓜,不由食指大动。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平日自己都是让来喜迟些去毕竟那会儿日头低了,大老远的跑一趟能凉快清爽些,所以一般都领不到什么宜夏的好饭了。 用过饭,不过休息了一会儿,青柳就赶忙催着苏盼琴去沐浴了,这里可没有什么吹风机,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能靠自然风干。“小主,您就快些过去吧,一会儿头发若是干不了,奴婢可怎么给您梳奴婢新学会的发髻啊!” 苏盼琴拍拍青柳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对青杨说:“你一会儿就盯好好了那紫荆,不要让她在我同陛下的面前出现。” 这身边不安分的宫女有时可比那些关系不和谐的妃嫔更让人忌惮几分。至于这紫荆到底如何,真是要好好考察一二了。 “小主,青杨姐姐仔细倒是仔细,但是面容太过和善,不如还是让奴婢去盯着那小丫头吧!” 青杨听她这样说,倒也难得的同她开起玩笑来,唇角微微扬起,朝青柳笑道:“那给小主绾发的活计可就落在我头上了,你可舍得?” 青柳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睛翻了两下仔细一想,不舍得道:“那,那还是青杨姐姐去吧,我还是更喜欢给小主绾发。” …… “青柳,快再给我拿条干净的棉巾来,这条还没擦干就让我不小心掉在桶里给弄湿了……”苏盼琴一边微微偏过头不让未干的长发把衣襟打湿一遍轻唤着青柳,径直走到妆台前坐好。见半晌没人应声便疑惑地转头,忽然见到身穿明黄绣八宝纹龙袍的顾钧正坐在厅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几乎是一瞬的功夫,苏盼琴的脸轰地红了起来,惶恐起身快步向前,福身恭敬道:“嫔妾不知陛下,不知陛下……嫔妾未曾远迎,请陛下恕罪。” “是朕来早了,你起来吧。” 顾钧今日原本是不少的政务需要处理,大约戌时末才会过来,但许是批写顺利的原因,竟提前大半个时辰就完成了。他刚进殿坐好未曾想到,竟然是见到就是这样一副美人出浴的画面。 苏盼琴此时不过在外面松松披着件霞粉色的烟罗衫,半湿青丝上的一颗颗滚落的水珠将薄薄的外衣阴湿,隐隐透出里面那件绣着鸳鸯戏水花样海棠红的肚兜来。 “不知陛下是否用过膳了,若是没有,嫔妾让来喜去取来。”苏盼琴莲步轻移,打算上前给顾钧倒上茶水。 随着苏盼琴的靠近,顾钧鼻尖隐隐萦绕着一股幽凉微辛的味道,不觉感到几分神清气爽。 “陛下,您先喝口茶解解渴吧!” 他唇角微扬,看着苏盼琴皓腕轻抬,将白瓷杯倒满了淡绿色的茶水,平声回答道:“不用麻烦了,朕已经在紫宸殿用过了。”说完,他便抬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这茶汤味道到是清新爽口,回味甘甜。” 苏盼琴看到顾钧似乎对这茶十分满意,便又给他倒满一杯,随后便朱唇微启解释道:“嫔妾前些日子发现,这常宁殿北侧的长了不少的薄荷。臣妾便带人一起采摘了些,然后每次泡茶便在绿茶中加少许白糖,再添加新鲜的薄荷叶。如此一来便能起提神解郁、消食解暑之效。” “哦?”顾钧微微点头,但又盯着她未施粉黛的脸,疑声问道:“那为何朕闻着你身上似乎也是这薄荷茶的味道?那不成是饮的次数多些,这味道便能透到骨子里?” 苏盼琴恍然抬头,未曾想对上顾钧那深邃的双眸,他这的嗅觉居然如此之好,便红着脸解释道:“因为嫔妾刚刚沐浴之时也在水中加入了薄荷叶。” “你沐浴时也用的是这个?” “回禀陛下,因为最近酷暑难耐,取新鲜薄荷放入锅内提前煎取药液,再在沐浴的温水中加入薄荷汁,便可以起到些许清热、驱蚊、止痒的效果。” “既然如此,那你也去给朕备上一份吧。” 什么!这次要从我这沐浴! 苏盼琴掩住眸中的惊讶,恭顺答道:“那请陛下稍后,嫔妾这就命人去准备。” …… 来喜、来乐两人的手脚到是麻利,没一会儿便将新的热水备好了,然后又一溜烟的撤了出去。 看他们撤退的麻利,苏盼琴的眼中满是无奈和羞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替顾钧解开那劲瘦腰间的那一根白玉蟒带。耳畔间似乎听见顾钧的呼吸一滞,苏盼琴微微抬起手想要解开脖颈间那第一颗扣子,这伺候人的活计她做的并不顺手,试了几次也没有解开,不由急出了一层薄汗。 顾钧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两下,便抬手自己将龙袍结了开来,苏盼琴便从善如流的让了开来。她还记得之前顾钧来的那次,她伺候穿衣便觉得有些困难,未曾想这龙袍脱起来却更加的难。 直到顾钧已经脱好衣服泡在水里,苏盼琴还侧过头悄悄地站在一旁。 半天没有声响,顾钧便回头看她像只小松鼠般缩在一旁,便无奈笑道:“别在那里傻站着了,过来给朕擦擦背。” “是。”盼琴轻声应着。 苏盼琴站在顾钧的后面,眼睛也不敢乱看,便只盯着他那宽阔健硕的后背。她将顾钧的墨发挽起,再将帕子在木桶微微浸湿,一下一下轻轻擦着那蜜色的后背。 在苏盼琴的手搭在自己背上的一瞬,顾钧的后背也是微不可察的一僵。 其实,顾钧这些年也从没让女人如此伺候沐浴过,年少时在宫中都是由太监伺候着,现在也是如此,而再陇西军营的那些年便更没有这些条件。而今日,从看见苏盼琴披着湿发出来,那水珠顺着她鬓间的头发滚入那海棠红的时候,有些旖旎的心思就不由自主、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 桶内的水一下子涨了起来,那是因为顾钧实在是受不住苏盼琴一下一下轻轻擦着自己后背,便快速转身,接着长臂一伸,将苏盼琴也抓进到浴桶中来。 事发突然,原本就在神游天外的苏盼琴根本没有想到会这样,轻呼一声,“哎呀!” 温热的水一下就将那本就轻薄的夏季衣衫打湿,那原本的海棠红变成了滴血般的殷红,苏盼琴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惊慌失措地看向顾钧,“陛下……” 顾钧那还带着薄荷清茶味道的薄唇凑了过来,堵住了苏盼琴还未说完的话语。带着丝丝清凉味道的水包裹着二人温热的身躯,顾钧强健的手臂用力一伸,将她娇小的身躯带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便牢牢锁住。 随着顾钧越发地用力,苏盼琴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朱唇微张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呼着气,两只玉臂紧紧攀在顾钧的肩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也是湿漉漉的,正隔着朦胧的水汽有些迷茫和羞涩的看着自己,她身上薄薄的衣料和肚兜上用丝线仔细绣好的戏水鸳鸯,一半在水下一半却露在水面之上,正一下一下的在顾钧强健的胸肌上轻触着、摩擦着,那视觉、听觉和触觉等多方位的刺激着他。 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有些难以克制地兴奋,连那一贯沉静如潭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带着不想克制的压抑。清水涟漪,两人在并不十分大的木桶中沉沉浮浮,直至激情退却…… 苏盼琴绵软无力地靠在顾钧怀里,她没有想到一贯冷静自持的乾封帝居然也会做出这般有些孟浪的举动,然后就慢慢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因此也没有看见顾钧墨色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怜爱。 ************************ “小主,果然那紫荆不是个好的。” 第二天清晨顾钧一走,青柳便气鼓鼓地赶紧凑过来,打算在苏盼琴去皇后那里请安之前汇报自己昨天侦查和监视到的讯息。 许是昨日睡得香甜,今日苏盼琴的眼睛特别的明亮,仿佛里面黑色的夜空中撒着碎星,顾盼间微笑着问道:“哦?你也去侦查了?那你说来听听。” 原本是说好青杨侦查、青柳绾发,但因为乾封帝忽然提前来了,两人左右不用近前伺候着,便一起去了。 “小主,昨天奴婢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当时陛下刚进咱这常宁殿不久,那紫荆就神色鬼祟、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半天没有回来。虽然奴婢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那延英殿的姜御女却挺着肚子过来了,说是她想吃家乡的胭脂凉糕了,但延英殿小厨房的人又不会做,就想问小主有没有家乡那糕点方子。” 青柳的唇角定格了一抹冷笑,神色狠利道:“奴婢想着,定是那紫荆去姜御女那儿通风报信的,告诉她昨日陛下提前来了。你说,小主你分位明明比姜御女高,待奴婢们又亲切和善,那紫荆为什么要吃里扒外去跟着那姜御女呢!” 为什么? 哼!苏盼琴在心理冷哼一声,淡淡勾唇道:“就因为她腹中有着宫中唯二的龙胎。” 苏盼琴的眼睛微微眯起,这姜婉清大着肚子还想到她这里来抢风头,一次两次的,还真当自己是没有脾气的不成! 第33章 一波 第三十五章一波 因为延英殿现在有着江若男和姜婉清俩个孕妇,所以王皇后特别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她们。 江昭媛的龙胎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许是因为是将门虎女,从小舞刀弄剑、骑马扬鞭这身体锻炼的当真是好,据说是一点孕期反应都没有,每次在王皇后那儿或是延英殿前见到江若男的时候,她那明艳高傲的脸上总是透着健康莹润的光泽,快言快语、眉飞色舞地在立政殿里挡着众人的唇枪舌剑。 至于姜婉清,因为乾封帝和王皇后都好像是失忆了一般,迟迟都没给她涨分位,她就不用每天去请安所以苏盼琴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听青柳说从端午诊出有孕开始她便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憔悴的不得了,整日在延英殿侧殿服用着汤药才将胎坐稳了。 未曾想,她这深居简出不过蛰居了两个月,一出场居然就想到来自己这儿堵人了。 苏盼琴想不明白,这一起入宫的这么多人,为何这姜御女偏偏扒着自己不放了?她自己现在已经怀有三个月龙胎,虽然生男生女还是个未知数,但按照宫里还没有一个皇子或公主的这种孩子奇缺状况,只要她平安诞下皇帝的这条血脉,四妃之位还不好说,九嫔的位置定是跑不了的。 “姜御女的事情暂时不用理会了,左右她昨天计划是落空了,看她后面还有什么招数,我们在见招拆招。” 这姜婉清虽然时不时的跳到自己面前抢抢镜、套套话、低调地炫耀一下,惹得自己有些不耐烦外,真正做地也不过就是送给自己一堆有异香的绢花,这异香到底有没有问题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此说来,其实两个人也真没必要现在就硬对上,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一点差错,还要赖在自己身上,那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但这吃里爬外的奴才可是真的要不得了! 往菱花窗外瞟了一眼,就看见紫荆正在指挥一起来的紫藤打扫着院子,苏盼琴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不带任何语气地说道:“青柳,一会儿你假装同青杨两个和我一同去立政殿给皇后娘娘请安,走的时候,内室的门故意留着不要锁了。她不是光想着进这内室来嘛,我倒要看看她要干点什么!” 青柳看苏盼琴一贯温和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非但没有胆颤,反而有种执行特殊行动的兴奋。 “小主,奴婢明白!一会儿奴婢跟着您一起出去,然后再偷偷溜回来。要不把来喜、来乐两个也支走,就留紫荆、紫藤两个。” “不,不用,若是人太少了,反而显得不自然。”不过,就青柳一个人可能确实不行,若是真有什么也没有个照应的,苏盼琴凝眸片刻:“你一会儿悄悄同来喜说,让他也警醒些,若是听见你唤他,就立刻过去。” ************************ 自从梁昭容的事情发生后,梁寄秋就没再约过自己去长乐殿了。今日,按照例会的退场顺序,苏盼琴是应该走在比较后面的,她同慧才人、薛才人、殷才人、邢宝林几个一起从立政殿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梁寄秋静静地在一棵花树下站着,正秋瞳含水盈盈地望向自己,晶莹剔透的琉璃步摇垂在她的髻边,折射出炫目耀眼的光来。 殷才人勾唇一笑,娇声道:“苏姐姐你果然好大的面子,这昭仪娘娘都在等你呢!看来今日,你定是不能同我们一起走了。” 殷才人的娇俏的声音里带着微微地酸意,大家都是一批进宫来的嫔妃,明明自己进宫时就已经是才人了,这苏盼琴不过是低自己两等的御女。现如今,这常宁殿都已经掌灯两次了,这在新晋嫔妃中还是头一份呢,而自己却连话都不曾同皇帝讲过一句。再加上这梁昭仪对苏盼琴的看中是显而易见的,在宫中能有个高分位的妃嫔关照着,这路定是能好走几分。 苏盼琴不动声色地朝几人笑笑,告了几句罪,便带着青杨走到梁寄秋身边。 她还没开口,就听梁寄秋柔声开口道:“盼琴妹妹,上次的事情,是姐姐连累到你了,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了。” 苏盼琴知道她说的哪件事,连声道:“没事没事,这也不是姐姐的错,你我都没事便好。” 梁寄秋的嘴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低声道:“也是没有想到,哎,罢了。” 苏盼琴仔细看着梁寄秋,发现这些日子梁寄秋真的消瘦了许多,那精致小巧的下巴显得愈发的尖了。一身原本合身的曳地烟笼莲花千水裙如今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微风拂过,罗袖翩翩,梁寄秋仿佛要飞天的仙子,带着种悲情的味道。 苏盼琴本想先打破宁静,便见梁寄秋忽然敛目,淡抿唇瓣,轻声道:“听说那太液池的莲花开了,盼琴妹妹左右也是要回常宁殿的,不如陪我一道去那里看看可好?” “荣幸之至。” 太液池的东南角的水域里遍植荷花,此时正值七月初,那池中的荷花或粉或白具是楚楚动人、婉约婀娜。微风吹过,碧色的荷叶有水珠轻轻舞动,险些都要抢了那一池荷花的风头。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梁寄秋轻轻吟道,她那如画的眉目中似乎带着一种似甜非甜,似涩非涩的神色,“盼琴,您可曾听过那江南的采莲曲?” “盼琴未曾去过江南,因而未曾听人唱过。”苏盼琴看梁寄秋似乎陷入了回忆,便把青杨悄悄支远了点。 听到苏盼琴这样回答,她似乎也并不意外,这大兴虽然民风还算开放,但并不是每位女子都有机会出去走走的。梁寄秋美眸轻扬,远远地望向那接天的莲叶,似呓语似低吟:“在我十二岁那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或是再晚几天,我随二哥一起去嫁到江南谢家的姑母家小住。” “西湖的荷花比这太液池开的还要密、还要美,真真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我与二兄没有坐画舫没带仆人,而是只雇了叶小小的扁舟和一名莲女,想切身感受下这采莲的乐趣。玩了没一会儿,我二兄便觉得无趣,躺在船尾小憩起来。我与他不同,我从来没有自己采过莲蓬,当时真的觉得有趣极了。我还记得那划船的小姑娘叫菱角,比我当时还小几岁……” ************************ “菱角,你再往哪边划些,我看那几只莲蓬长得好呢?” “小姐,这可不能忘了里划了,那里面的水可深着呢!”菱角应声道。 “你就往里划一点,一点就行,那样我一伸手就能够到。” 菱角实在被梁寄秋磨得没有办法,便只能将小船再靠近点。梁寄秋尽力地伸着手臂,纤细的手指在莲叶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白皙起来。 马上,马上就够到了,梁寄秋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着气。 “小姐,您不能再摘了,太危险了。”菱角小声地叫着。此时梁寄秋已经大半个身子探出小舟,在她折断莲茎的瞬间,脚底一滑一下向水面栽去。 菱角扔了木桨就要过来,可是到底有些慢了。梁寄秋紧紧闭起眼睛,认命的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掉到水里,忽然觉得腰上一轻,平稳的落在另一只小船上。 梁寄秋惊愕地回头,就对上顾铉那双满是紧张的黑曜石般明亮的的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好红,也不知道是采莲热的还是夕阳照的,只觉得此时他的出现就像神话般不可思议。 ************************ “我后来问他,你是如何来江南的,他说是陪太子来办件差事。”许是想到过去的美好,梁寄秋的脸上露出绝美的微笑,“我说他是跟着我们去的,他还不承认呢!盼琴,你说办什么差事能办到那西湖的莲池上去?” 苏盼琴看着这样的梁寄秋心里有些难过,也许她是真的不应该进宫的,但是既然已经成了顾钧后宫的昭仪娘娘,就将这些前尘彻底地封存在记忆里吧! “寄秋姐,这些话,您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会给自己惹麻烦的!” 苏盼琴对梁寄秋的称呼也由梁姐姐变成了更为亲切的寄秋姐,毕竟梁寄秋将这不能外传的话告诉了她。 梁寄秋的墨瞳里闪过丝丝缕缕的仇怨,冷笑道:“麻烦,我怕什么麻烦,我现在恨不得就跳到池里了结了自己!” 苏盼琴一把抓住梁寄秋的手臂,急声道:“寄秋姐,你不要说这些傻话,你的父母、兄长该是多么伤心难过!包括,包括陛下都是万分疼惜你的啊!” “表哥?我不过是把他当做亲哥哥,他也对我像妹妹一般,说出来也不拍盼琴妹妹你笑话,那次长乐殿掌灯的时候,表哥不过是安慰了我几句便去侧殿歇下了。” 第34章 三折 第三十六章三折 乾封帝顾钧之前居然是在长乐殿的侧殿睡得!? 苏盼琴心中微微一惊,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 当日轮到梁寄秋的长乐殿掌灯之时,正值梁惜春被关之季,梁寄秋的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打击,乾封帝只是单纯地安慰一下表妹也是正常。不过,就算什么不做,在正殿同榻而睡也是正常,为何偏偏去了侧殿?不过这毕竟是他们二人的事情,若是她不说,苏盼琴也不便继续追问。 “寄秋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与燕王殿下之前到底如何,京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们之间的旧情。但是如今您已经入了宫,成为这后宫中九嫔之首的昭仪娘娘。”苏盼琴略一迟疑,继续劝道:“这些话,还是不要说得为妙。若你现在还是把燕王放在心里,就紧紧地锁在心底,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他了,当然也包括我。” 梁寄秋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露出迷茫的神色,悠悠叹道:“盼琴,我的这种感情你也许永远都体会不到,你知道吗?从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从十五岁及笄开始我就想着哪天我一睁眼,母亲就告诉我八皇子来国公府提亲了,或是皇帝陛下指婚的圣旨传到府上。我已经等了整整三年了,不十多年十多年啊!”梁寄秋的眼神一时欣喜,一时讷讷,很快又带着近乎执拗的疯狂! “兴许燕王殿下已经将这份感情放下了。” “既然放下了,那他当日为什么要在清晖阁内拿走我绣的香囊!” 端午那日,燕王居然当真如此大胆! 苏盼琴掩住心中十分惊讶,只能开口继续劝道:“寄秋姐,你若再是这般不但会在宫中给你自己惹来无尽的麻烦,必然会连累燕王殿下的,难道你真的想这样吗!” 其实从进京选秀开始,梁寄秋就一直对自己十分亲切,但实际上她这种没有理由的亲切友好反而一直让苏盼琴的心里有些戒备。但此时看到这个原本明艳多姿、才貌俱全的女子如此为情所困,日渐消瘦,苏盼琴也是心生不忍出言劝道。 苏盼琴的话音一落,梁寄秋的几乎是勃然间变的惨白,颤抖着双唇开口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王爷与皇帝的后妃……”苏盼琴故意没有明说,“寄秋姐,口诛笔伐、众口铄金,你说这史官、谏臣会如何?” 一颗颗泪珠飞快地划过梁寄秋那精致的脸庞,“对,对,盼琴妹妹你说的没错,是我糊涂了。我这样会害死他的,一定会害死他的!” 苏盼琴亲眼瞧着梁寄秋如此痛苦,轻轻将自己的绢帕递给了她。其实,自己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想到若是因为自己的偏执会给顾铉留下难以磨灭的黑迹,梁寄秋混沌的思想似乎一下清明过来,丹唇勾起一抹苦笑,轻轻呢喃道:“既然今生我们缘分已尽,我一定要在这宫里好好的,只要他没事,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也就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梁寄秋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们又绕着太液池走了两圈,等到梁寄秋原本哭的通红的眼睛只在眼角留有淡淡的红痕,她们才往回走去。 “寄秋姐,到我那儿去坐坐吧。”这日头也慢慢升起来了,几人趁着树荫走了回来。她们马上就要走到常宁殿的门口时,苏盼琴开口邀请道。 梁寄秋揉了揉额角,轻声道:“盼琴妹妹,今日便算了吧,我现在真是觉得有些累了。改日我再你这儿赔礼道歉可好?”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什么叫做赔礼道歉,你若是能来我这儿才是蓬荜生辉呢!” 梁寄秋勾唇一笑,“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寄秋姐,你既然今日想明白了,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儿就打起精神来。” 朱蕤立刻把梁寄秋的车驾叫来,二人挥了挥手,苏盼琴便带着青杨回去了。 ************************ 苏盼琴一进常宁殿的侧殿,便看见来喜、来乐两个垂手静静地站在一旁,而青柳则正叉着腰恶狠狠地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被反手绑起来跪在地上嘴中还塞着一块抹布的紫荆。 一看苏盼琴进来,青柳表情一变,高呼一声“小主”便赶紧小碎步迎了上来。 苏盼琴一看这般阵仗,自然知道这紫荆定是犯了事儿让青柳给抓住了。 她朝青柳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便莲步轻移,一脸淡然的坐在了桌边的红木凳上。 她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兀自给到了杯薄荷茶心平气和地喝了起来,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瞟着跪在殿中的紫荆。 紫荆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不对!应该是从苏盼琴进屋的那刻起她就开始发毛。 她虽然刚进宫不久,但从别人那听来许多宫里的条条道道,也知道有时这些平日瞧着最是温和良善的主子,罚起人来才是最狠毒、最厉害的。 就这样,在苏盼琴沉默饮茶地这段时间里,紫荆不禁在脑补充了许多血腥、暴力的画面,她的身子也开始情不自禁的颤抖开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盼琴,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来。 苏盼琴瞧着时候差不多到了,便朝来喜使了个眼色,来喜快步上前将紫荆口中的抹布拿了出来。 “小主,小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抹布刚刚拿出来,紫荆便大声呼喊辩解着。 “你胡说!”青柳厉声喝道:“我之前明明看见你将紫藤指使开后,便悄悄流进小主的内室,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小主,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你还敢胡说,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能有假,我还会冤枉了你不成!”青柳柳眉倒竖,忿声道。 “小主,奴婢不过看今日青杨和青柳两位姐姐都随小主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请安,这内室肯定没有收拾,紫藤又笨手笨脚的,怕她打碎了小主屋子里的宝物,奴婢才自己进去打扫的。根本不是想青柳姐姐说的那样在找什么东西!”紫荆说完,还微微挑眉看了眼青柳。 这一眼更是令青柳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走上去“咵咵咵”的扇她几个耳光。 苏盼琴看了青柳一眼,青柳便气鼓鼓地扭开头不再瞪那紫荆,这是就见苏盼琴唇畔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开口说道,“你说你没有在我屋里找东西?” “小主若是发现屋里少了一样物件,就算是奴婢拿的!”紫荆有恃无恐地辩解道。 “青杨。”苏盼琴轻声唤了一声。 青杨便转身走进了内室,紫荆紧紧地盯着青杨的背影,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因为她也知道这青杨平日虽然话不多,却最是谨慎细致了。紫荆不禁低下了头,安慰着自己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同时,她也暗自祈祷着一定不会被发现的,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可是,当青杨端着那鎏金香炉和桃木匣子走出来的时候,紫荆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小主,奴婢发现,这香炉中加入了一点无味的白色粉末。而这桃木匣子也是被人打开过。其他物品到是没有什么变化。”青杨将两样物件轻轻放在桌上,平声回答道。 “这两样可是你动的?” “奴,奴婢,不知道小主,小主在说什么。”紫荆嘴硬道。 “哦?我这香炉里可是从不添香的,你倒是说说这白色粉末是什么?”苏盼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这桃木匣子里的绢花都是我让青杨仔细摆过的,只要有人稍稍一碰这位置就会变。这些你可知道?” 紫荆没有想到这苏盼琴竟然如此谨慎,眼底闪过一丝的慌张,喏喏开口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小主你让奴婢说什么呢!” “若是有人打开这桃木匣子碰了那里面的东西,她的手指一炷香后,必然会变黑。” 因为紫荆还没来得及离开便被青柳来喜几个给反手绑住了,根本没机会看看自己的手指又没有变色,便急急忙忙开口解释道:“奴婢之前不过是收拾小主桌案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了墨,奴婢根本没有动过那桃木匣子啊!” “哼!”苏盼琴冷笑一声,“来喜,去把她的手解开让她自己看看。” 来喜给她松绑后,紫荆飞快地将手在背后擦了两下,才伸到前面来,“奴婢手上的墨真是刚刚不小心……” 紫荆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分明看见自己的两只手上白皙无暇,一点黑色的痕迹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墨渍了。 她惶恐地抬头,看向苏盼琴,就见苏盼琴的唇角定格了一抹冷笑,正目光盈盈的看着自己,紫荆不由打了个冷颤,就听到苏盼琴的声音透着不同平日的冰冷从自己头顶传来。 “紫荆,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第35章 恐吓 第三十七章恐吓 “紫荆,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苏盼琴原本柔和的眉目此时显示出了平日少有的肃然,语气中也在刹那间闪现出冷意。 “奴,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紫荆还在咬着牙硬挺着,似乎觉得她只要不说,苏盼琴拿她定然是没有办法。 苏盼琴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直视着她的眼睛开口道:“好,那我问你,昨天用过晚膳后你自己从常宁殿去了哪里?” 紫荆没有想到苏盼琴问的居然是昨天的事,一时间自己已经打好如何解释自己去内室的腹稿居然无处可用了,便只能喏喏地开口说道:“昨天奴婢用过晚膳,看小主没有吩咐奴婢做什么,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去了在别处当差的同乡那里去聊聊天。” “你同乡是在哪儿处当差的啊?”苏盼琴含笑问道。 “在,在,在千秋殿,对就在千秋殿。”紫荆似给自己确认一般,点头答道。 “可是,青杨明明看见你出门后就拐到旁边的延英殿去了,没一会儿,身怀龙胎的姜御女就来常宁殿了。你说可是青杨眼花看错了?这千秋殿的方向可和延英殿根本不一样啊!” “是青杨姐姐看错了,对,一定是青杨姐姐看错了。奴婢没有,奴婢从来没有去过延英殿也没有找姜小主说过话。” 紫荆的话音刚落,苏盼琴猛然间手腕一转,就将桌上的白瓷茶杯狠狠掷到了紫荆的面前。 瓷杯应声而碎,将屋里其他几个也吓了一跳,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青柳,去将那削好的竹签和绣针全都给我拿过来。”苏盼琴声音冰冷的吩咐道。 青柳朝着紫荆骄傲地一抬下巴,翠生生地应道:“是,小主。奴婢这就去。” 其实昨天青杨、青柳几个根本没有看见紫荆是否真的去了姜婉清那里,苏盼琴也根本没有准备什么竹签银针,这些说出来不过是吓吓她而已。 “紫荆,你可听说过宫里‘扎针’的刑法?” 看着紫荆听见“扎针”两字便惊恐地看向自己,苏盼琴继续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这所谓‘扎针’,就是准备几十根粗细不同的但都是削尖了的竹签,先选出最细的十根,一根一根扎紧这指甲缝里,然后再一根一根的□□。这所谓‘十指连心’,紫荆,你说这竹签子扎进指甲里疼还是不疼啊?” 紫荆似乎是想到那难忍的疼痛,光洁的额头隐隐冒出汗来,但还是仅仅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那细签子□□后,再换成十根更粗更钝一些的竹签以一根根地再扎进去,若还是不说实话,就再铁针烧红了□□去搅上一搅。常人这个时候是已经坚持不住了,若是还有能坚持的住,那当真是条‘好汉’。不过没关系,我那儿也还有招儿,就是把那十个指甲片一个一个□□,用铁夹将已经流血不止的手指全给夹住浸泡在浓浓的盐水里,若是盐水不行,还有辣椒水都可以轮换着来。” 许是因为苏盼琴描述的愈发细致,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一下子便出现在了紫荆的脑中。所以,当青柳端着盖着红布的木盘再次走进来的时候,紫荆的心理防线终于还是全面崩溃了。 她哆哆嗦嗦地开口说道:“小主,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请您饶了奴婢吧!” “你先说说,我再决定看看要不要饶了你。” “小主若是不答应,奴婢是不会……”紫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青柳面带凶光地端着盘子走了上前来。她赶紧改口说道:“昨日确实是奴婢告诉姜小主陛下提前来常宁殿的。那香炉里的白色粉末也是姜小主给奴婢的。” 紫荆说完,抬眼看了看苏盼琴,发现她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姜小主告诉奴婢,小主只要一侍寝,奴婢就要将这香炉中的粉末殿上,小主只要闻上一个时辰就决计不会有身孕的。” 苏盼琴眯了眯眼,开口道:“那你动那桃木匣子里的绢花做什么?” “姜小主问奴婢小主是否经常带她送给您的那六朵绢花,若是不常戴,就让奴婢闻闻可是还有香气,尽量多劝小主带上几次。” “那绢花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姜小主没有告诉过奴婢。”紫荆小声答道。 “嗯?”苏盼琴冷哼一声,神色一凌。 “小主,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了,姜小主真的没有告诉过奴婢。小主,奴婢知道的就这些,求您饶了奴婢吧,千万不要用那竹签子扎奴婢的手指啊!” 苏盼琴幽幽叹了一口气,这绢花估计也就是起到避孕、绝孕的作用,这姜婉清就这般怕自己有孕吗? 她不是都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还要阻拦着自己。再说,这宫里住着这么多妃嫔,都是身体健康、青春年少,她一个小小的御女能拦得住吗! “紫荆,你告诉我,要背叛我,她许给你什么好处是我许不了的吗?就是因为姜御女怀着龙胎?可这生男生女都还是未知数啊,这江昭媛也是怀着龙胎月份不是还更大些?” 紫荆见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索性一咬牙全说了。“这江昭媛肚子里的不过是个女胎,姜小主的肚子里才是怀着陛下的皇长子呢!姜小主诞下皇长子后,陛下肯定会封她为四妃的。” “这是姜御女自己告诉你的?”苏盼琴见紫荆说的这般肯定,不由疑声问道。 “不,这是奴婢自己看出来的。奴婢家有想不外传的本事,只要这妇人怀胎三个月,就能通过面向看出她腹中怀的究竟是男是女。从来没有看差过的!” 说起自己的看家本事,紫荆惨白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了一种得意,眼睛也微微亮了几分。 没想到,这紫荆瞧着普通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直接堪比那孕检仪了!这样的人才在自己身边,却是一心向外,自己这主子做的也是失败的很呢! “那你是想去姜婉清身边做那‘四妃’娘娘身边的第一‘女官’喽!” 原本,紫荆确实是这样的想的,自从分到苏盼琴的常宁殿起,她就从没见乾封帝来过,这好不容易同姜御女搭上线,事情还没办好就让苏盼琴给发现了,还人赃俱获。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咱们小主那里不好,让你连同外人一起这样害她!”青柳实在是气不过了,开口控诉道。这宫中侍寝过的妃嫔若是没有怀孕生子,那是最凄惨不过的,新帝登基以后还要被赶去寺庙为皇家祈福。 “青柳,”苏盼琴开口道:“那我现在直接让你跟着姜御女去你可愿意,那样你也不用再在我这里靠日子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这让苏盼琴发现了,自己也将一切说了出去,去姜婉清那里还能落得了好。“小主,你就原谅奴婢吧,奴婢真的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样说着,紫荆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她今日才知道,这苏盼琴也是个狠角色,那变着花样的扎竹签的手段自己真是闻所未闻。也许,跟着这样一个“心细心狠”的主子也是有出路的。 “原谅你?我为什么要原谅你!”苏盼琴眉心微动,勾唇笑道。 “要不奴婢替您去把姜御女的龙胎给弄掉……”紫荆目光微转,狠声道。 “嘭!”苏盼琴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去把苏盼琴的龙胎弄掉的!” 难道她不想弄掉那一定是皇长子的龙胎,断了姜御女的四妃之路!紫荆一时间拿不准苏盼琴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愣愣地看向苏盼琴。 “我听紫藤说,你还有个亲弟弟寄住在城西开面馆的大伯家?” 听到苏盼琴提起自己京中的幼弟,紫荆的神色一下紧张起来,“小主,奴婢错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小主,以后奴婢一定对您忠心耿耿,求您放过奴婢的弟弟吧,他才不过六岁而已。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 其实,紫荆也不过是想给自己谋个更好的出路,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她偏偏要害自己,那就不能怪自己心狠拿她的家人威胁她了。 “紫荆,你过来,我和你说……” ************************ 立政殿。 “这又要到七夕了?”王皇后放下手中的史书,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芷。 “是的,娘娘,还有十天就要到了!”白芷小声说道。 王皇后轻轻揉了揉额角,心中有些不耐,怎么记得端午的家宴才过不久这七夕居然又要来了。 原来还在府里的时候,因为顾钧在陇西军中,常年不在府里,这些小节一般都是不怎么过的。后来这三年,为先帝守孝,这些也就一切从简了。 “皇后娘娘,今年您若有什么安排,七夕节可是要奴婢们准备什么?”站在殿中的崔尚宫恭声问道。 第7章 .4|家 第三十八章七夕 “皇后娘娘,今年您若有什么安排,七夕节可是要奴婢们准备什么?” “七夕节”是指每年的七月初七,也称乞巧节或是女儿节。在这一天的夜晚,一道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天幕,明亮耀眼的牵牛星和织女星,隔河相望,相传这一天是牛郎织女每年在“鹊桥”上相会的日子。相传,此时若是悄悄躲在在葡萄架下,便可以偷听到两人在相会时的脉脉情话。 民间的女孩子们都会提前摆上时令瓜果,在这天夜里对着天上的朗月认真祭拜,乞求自己的自己的心思更巧妙,双手更灵巧在针织女红上的技法更为娴熟,最重要的是乞求自己可以拥有美满的姻缘。 “崔尚宫,那乞巧楼可是打扫出来了?” 王皇后口中的乞巧楼是□□皇帝当年命能工巧匠,在后宫中修造的一座用彩锦编织而成百尺高楼,楼上可以容纳数十人,顶端嵌有明珠,殿嵴四绘祥云,若是在夜晚登上此楼,凭栏远眺既可以尽览长安城中的万家灯火,又可以体会那“手可摘星辰”临仙之境。 “回皇后娘娘的话,自年前修缮以来,便一直派宫人打扫着。此番若是需要,命宫女布置一番便好。”崔尚宫恭声答道。 “那你就按照宫中旧例来就好。”王皇后随口吩咐道。 王皇后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因为生母早逝,父亲没有续弦,家中除了两名兄长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姐妹。她虽也读了许多经史子集,但这些女儿家的活动还真是不怎么参加,也没什么兴趣的。 “是,奴婢知道了。”崔尚宫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此番看王皇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心中寻思着按照往年的惯例就好,定是不会出错的。 …… ************************ 因为这七夕最热闹的就是那夜里的活动,苏盼琴早早地用过了饭,趁着天还没有黑透,便带着青柳和紫荆去了乞巧楼。 步行许久,当苏盼琴站在乞巧楼之下的时候,心中也是震惊一番,美目中流露赞叹之色。 她从下向上望去,只见乞巧楼东侧有一潭泉水,池水清澈见底,鱼戏蛙唱;而楼上彩霞满天,云雾缭绕,紫气霏霏,那每隔五到十米左右挂着样式奇巧的各式宫灯,宫灯随风摇曳,仿佛夜空里悬着半明半昧的初星,璀璨夺目。 “青柳,你可知道这乞巧楼有多高?” 青柳也抬头看了看,略一迟疑,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奴婢有些记不清了,但至少百尺有余是一定的。” 百尺有余,那就是三十三米以上,大约十层楼的高度。苏盼琴在心中计算了一番,便轻轻拎起裙摆,拾级而上。 “寒波,从这里好像可以看见胡府呢!”苏盼琴一上楼,便听见胡悦容轻快而娇嫩地声音传了过来。 胡悦容穿着玫粉色的烟云蝴蝶裙,绾着合欢髻,正笑嘻嘻地靠在栏杆边上给严寒波指着远方。胡悦容当时虽是以华州府秀女的身份参选的,但其家族确是久居长安的。 “嫔妾,见过华美人、严美人。”苏盼琴敛衣行礼,恭声道。 严寒波朝苏盼琴微微一笑,算是应了,她轻轻拉了一下本想假装没听见的胡悦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胡悦容一嘟嘴,不情不愿地开口说道:“原来是苏才人来了,你今儿来的也够早的啊!” 胡悦容此时的表情有些骄傲,“要是愿意就同我们一起在这看看长安城中的景色,想必你定是没逛过这长安城的吧!你若是不愿意,就进去坐着吧,左右还有很长时间才开始呢!” 苏盼琴朝阁内望了一下,见到里面只是坐着三两个和自己并不十分相熟的妃嫔,便决定还是在这儿同她二人一起吹风赏景吧! “那谢谢华美人了。” 苏盼琴走到胡悦容的左侧,扶着栏杆向她刚刚给严寒波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如诗中所写的那般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华美人的府邸可是就在那边?” 听到苏盼琴虚心求教,胡悦容便下巴微抬,一脸骄傲地解释道:“看见了没有,那个门是朱雀门,从朱雀门出去便是朱雀门大街,从第二个巷口东东拐,靠近东市的那个宜阳里便是我胡府了。” 苏盼琴按照她说的方向仔细望去,就见那边确实是一片灯火辉煌,相比那边便是她口中的东市了。 ************************ 长安城,东市。 “这人也太多了些,有什么意思,还是回去吧!” “那怎么行!”玄衣男子抱臂佯怒道:“好不容易今日休沐,还赶上了七夕,满大街的大姑娘,你就让我过过眼瘾也不行!” “浑说什么!”青衣男子轻喝道。 此玄、青二人正是几个月前调到京中左右骁骑卫的苏潜与方世明二人。 “我浑说什么了,都来长安几个月了,现在才到这城中逛逛,我就不能也像这些大姑娘一般求个姻缘吗!”方世明嘿嘿一笑,回答道。 苏潜抬眼瞥了他一眼,心中本是压根不想理会他说的,看到他满脸的不正经的但那墨色的黑眸中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悲痛。 那日他二人从乾封帝的紫宸殿离去,便直接去城东的骁骑卫报道。每日方世明都像在西北陇西军时一样,骑马、射箭、演阵、对打,闲下来便同小郎将们一起嬉笑扯皮,仿佛没事人一般。 但是苏潜知道,方世明的心中是难过。因为苏潜经常会看见方世明有时会盯着当年阿琴给自己和他一起求来的那枚姜黄色的平安福发呆,有时他也会静静看着西边皇城的方向一动不动。 若是父亲还在,母亲也还在,阿琴定是不会去选秀的,现在估计应该已经嫁给方世明了吧!骁勇善战、知根知底、青梅竹马、一心一意的少年将军怎么看都比去争强那千分之一的宠爱来的幸福吧! 苏潜放在身侧的拳头一下攥紧,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松开。他刚想同方世明说话,背后便传来一声娇俏的轻喝。 “喂,你们两个走还是不走啊,站在路中间是要当两根柱子不成!” 苏潜和方世明同时回头看去,就看见两名城中贵女装扮的少女各自带着一名小丫鬟正目光盈盈地瞪着自己。 “你是在同我们说话吗?”方世明本要发怒,但见是这样几名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少女,便用手指了指自己和苏潜,一脸懵逼地问道。 “不是和你们说,本,本小姐和狗说话啊,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还是你就是挡路狗,听不懂本,本小姐讲话啊!”穿着银红色绮云裙的少女不客气地说道。 苏潜看见那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轻轻扯了下红衣少女的罗袖,又被大力甩开了。他的眉头微皱,低头看着这名容貌娇艳却出言不逊的少女。 方世明平日只接触过苏盼琴那般温柔和善的少女,像红衣女子这般的还真没见过。他原本是不想和这些小姑娘过不去,但听她话里话外说直指自己是不长眼睛的挡路狗,那暴脾气就一下子忍不住了,只能粗声粗气地问道:“你说谁是狗!” “当然说是你!”那红衣少女呵呵笑道。 方世明脸有不豫之色的说道:“这路如此之宽,你从若是想过从旁边绕过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骂人呢!” “本,哎呀!”红衣女子轻斥一声,又复娇声道:“本小姐从来只走这路的中间,不行吗?” “阿明。”苏潜不欲与她们多有牵扯,便一把扣住想上前继续分辩的方世明的左肩膀,“让她们过去就是了。”说完就自己先侧开身来。 “你还算点儿懂事。” 红衣女子点头道,趾高气昂的走了过去,刚走两步复轻轻转头,朝那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唤道:“阿玲,还不快走!” 忽然,一名乌衣男子从几人间飞奔而过,那黄衣少女被他撞的踉跄,一下便扑向苏潜的怀中。 苏潜双臂一抬,条件反射般接住了她,就听方世明断喝了一声“有贼!”便飞身追了出去。 今夜是七夕,这繁华热闹的东市本就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这几名又是一身华服,毫不设防的在这同他们两个抬杠呛声,被小偷盯上也属正常。 方世明的实力自然是超群,那小贼还没跑出二十米,便被他给提溜回来。方世明将手中那霞粉色的荷包递给那红衣女子,开口道:“物归原主!” 那红衣女子自然是骄傲的连声谢谢也没有说的,一双美目狠狠朝方世明瞪了一眼,便将荷包甩给身边的婢女,“没用的东西,还不收好!” 苏潜刚想开口,就听一道软糯的声音颚下传入耳中,“公子,谢谢您。但,请,请您松手可以吗?” 第39章 反间 第四十一章反间 这冯淑妃也有身孕了!? 紫荆的话确实将苏盼琴的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眉心微低,苏盼琴开口道:“你确定吗?” 略一迟疑,紫荆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今日奴婢站的有些远,也看的不是那么真切。但是月份是绝对不会错的,而且从淑妃娘娘的鼻翼变化是可以基本确定她应改也是怀了皇子。” 苏盼琴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禁感慨了一番有些传统技艺的精妙高超之处。其实,现代又有许多经验丰富之人,可以通过孕妇的皮肤状态,肚子形状,胎动状况,口味变化等判断男女,但那多是在显怀之后。 苏盼琴记得之前曾经看过一篇报道,满清末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的时候曾经在紫禁城之中找到一张秘密珍藏在金盒之中的满文图表,英皇得到后找人翻译,便如获至宝,那表格就是所谓的“清宫珍藏的生男育女预计表,通过结合行房时间、男女双方的年龄生肖等一系列数据推算生男生女即可。 当时还觉得的那报道是有些夸张了,但现在看着紫荆这不用借助任何“现代”仪器甚至连诊脉也不需要,只用瞧上两眼便知男胎还是女胎的祖传绝技,也觉得真是奇妙。 “那明日去立政殿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你便再仔细瞧瞧吧!” “是。” 青柳在旁边听完立刻便觉得不高兴了,苏盼琴一般去给王皇后请安的时候一般只会带一个人去,有时是青杨有时是自己,若是明天带来紫荆去,那自己岂不是就只能待在这儿收拾屋子了! “小主。”青柳想为自己的权利搏上一搏,便小声开口道。 “青柳。”苏盼琴皱眉。 “好嘛,奴婢明天留在常宁殿给小主煮酸梅汤好了。”青柳的小脸上露出殷勤却略有失望的表情来,若是她身后有条尾巴,此时定是要狠狠摇两下的。 “紫荆,你和姜婉清都是约在什么时候碰面的?” 紫荆未曾想到苏盼琴会忽然这样问,心中不由一跳,想到之前苏盼琴用阴冷语调讲出的酷刑,身子便情不自禁的发起抖来,“奴婢,奴婢没有再和姜小主见面了,真的,真的没有!” “我是问你‘之前’都是约定的什么时候?”苏盼琴平静地问道。 紫荆仔细想了想,斟酌一番才开口说道,“奴婢也就只去过延英殿侧殿两次,第一次是奴婢在午睡的时候,奴婢悄悄溜去的,第二次便是上次陛下来的时候了。” 苏盼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思考了一番才开口说道:“一会儿便去讲姜婉清那儿一趟吧,告诉她冯淑妃也有身孕的消息,若是她问起我来就说我没有怀疑你,其他要如何解释你便自己看着办就好。” …… 紫荆奉命离开后,青杨、青柳就伺候苏盼琴拆髻卸环,忙碌一通总算是收拾完了。 因为还要等紫荆来回话,苏盼琴也没有早睡,沐浴之后便懒懒的靠在窗边的小榻上吹吹风,晾晾头发,随手翻了两下那本没看完的游记打发着时间。 “小主,如今这宫里已经有三位妃嫔怀孕了,小主您不着急啊?”青柳一边给苏盼琴打着扇,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着急?苏盼琴也在心中问了问自己。 若是说着急,按自己的个性是真的不愿去做那只“出头鸟”,那样从怀孕到生产,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可是若说不着急,那也是假的,这一辈子生活在这后宫之中若是连一个与自己血脉相传的孩子也没有,那也是不幸的很。 苏盼琴隔着轻薄的衣料摸了摸自己平坦紧致的腹部,上次顾钧来的时候,两人夜里闹的也是比较厉害,当时自己正好是处在易孕期。若是过两天没来,也许就是有了。 “我也有些着急了呢!”苏盼琴轻声道。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青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小主,您也着急了,那您就让陛下多来咱们常宁殿才好啊!” 苏盼琴抿唇笑了起来,那月光照在她白瓷般的脸上,显示出一种清新若兰的味道来。 多来几次,我倒是想,但是这后宫之中又有几个人不想呢! ************************ 延英殿,侧殿。 “咚咚咚,咚咚咚。”雕花木门被轻轻扣响。 “兰芝!兰芝!”姜婉清扯着嗓子喊道。 “你去看看是谁,这么晚了在敲门!”姜婉清今夜从乞巧楼便生了一肚子气,一回来也没换衣服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本来就气的睡不着,现在听到这戚戚岀出的声响就更烦了,“若是吓到我肚子中的龙子,我定然饶不了她!” 如今之前自己看不上的姜御女居然不过侍寝一次就有了身孕,现在整天对自己吆五喝六的,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又要喝那个。这兰芝也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早就受够了。 “是,奴婢这就去。”兰芝应完,转过脸便撇了撇嘴,一脸不耐烦的开门去了。 紫荆? 姜婉清看紫荆在这个时候过来,心中也是一惊。难道,自己让她放的东西被苏盼琴发现了! “你这么这个时候来了!”姜婉清因为紧张,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被拔高了。 兰芝连忙扯了扯姜婉清的袖子,朝着正殿的方向努了努嘴。 姜婉清收到提醒后也连忙收了声,这延英殿可大都是江昭媛的人,若是让她发现那可就糟了。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苏盼琴若是发现了怎么办?”姜婉清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还是,还是她已经发现了?” “回姜小主的话,才人刚刚从乞巧楼一回来便睡了。”紫荆小声答道:“她,她也没有发现奴婢在香炉加过东西。” 那就好,那就好,没发现就好。姜婉清在心理安慰自己一下,其实她的心思也是很矛盾。从华州府到大兴宫,摸着良心讲,苏盼琴对自己其实是不错的。从来没有欺负过自己,也帮过自己不少的忙。但是,她就是见不惯苏盼琴那副总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样子,明明没有自己努力,却什么都比自己好。 “我看她可没有带送去的绢花啊!你是不是没有提醒过她?” “奴婢,提了,但是小主说她决定那绢花太香了,夏天闻着有些晕呢!” 哼,她这个鼻子到是灵敏!也罢,就算没有那绢花,也是逃不掉的。“她不爱戴就不戴吧,你记得加那个就行了。” “可是,可是那青柳一直防奴婢防的紧,奴婢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进内室伺候的。”紫荆为自己开脱道。 “没机会便找机会啊,还要我手把手的教你吗?”姜婉清皱了皱眉毛,半晌才不满道:“罢了,只要每次她侍寝完点上就好。若是陛下去她那儿去的少,还浪费了我的宝贝了呢!” 听到姜婉清这样说,紫荆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就这点破事儿,也值得你跑一趟?” 紫荆听她这样问,便赶紧将自己今夜观察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什么!冯瑾瑜也怀上皇子了! 刚听紫荆说完,姜婉清便把一个瓷杯狠狠地掷到了地上。原本清秀的脸上露出了狠毒的表情。 今日要不是她冯淑妃非要和自己杠上,她能在乾封帝面前丢那么大个人吗! 当时,在姜婉清挑衅的提出要蒙眼穿针后,她便和冯瑾瑜两个一起站在了场中央。她想着,冯瑾瑜这样出身国公府的小姐就算女红手艺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练过这专业绣娘都不一定会的蒙眼之法的,便一通气定神闲的匀速穿着。未曾想,等时间到了,自己穿了二十枚,摘下眼罩刚想朝冯淑妃那边得意的看去,边看她的双手之间的细线上挂满了针,比自己足足多了一倍还多。 果然在王皇后派白芷数过后,自己穿了二十根,冯瑾瑜却足足穿了五十根。 “到底还是淑妃技高一筹啊!”乾封帝的一句话像铁锤一般重重砸在自己的心头。 想到当时的情景,姜婉清的脸色一下变得那看起来,她狠狠地开口:“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 听她说完,紫荆抬头悄悄看了姜婉清一眼,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但站在姜婉清背后的兰芝却实实在在地翻了几个白眼。你当冯淑妃和冯太后是吃素的啊!且不说你这四妃还根本没当上,就算能当上那也是当初冯太后开口许下的,现在凭你一个小小的御女还想把手伸到人家亲侄女的承香殿,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啊! “小主,奴婢觉着,若是仅凭您一人之力现在决计不是淑妃娘娘的对手的,”紫荆想了想,开口提议道:“您一定要在这宫里找个帮手才是。” 本来听到紫荆前半句,姜婉清干想要发脾气,自己怎么就对付不了她冯瑾瑜了,连当时的江昭媛不也让自己在皇帝面前说了一通便被禁足了吗!不过,紫荆说的也对,孤军奋战确实艰难了些,要找谁当帮手呢? “既然你这样说了,你心里肯定有了主意,你倒是说说看我要找谁做同盟呢?” 第7章 .11|家 第四十二章结盟 姜婉清到底应该和谁联盟? 紫荆心里其实也没想好,她不知道姜婉清到底是真的要听自己的想法,还是只是一个单纯的考验。她略一迟疑,开口道:“按照小主现在的情况看,小主既然已经与淑妃娘娘对上了,那样在诞下平安诞下皇子之前,必须找一个在后宫中身份地位能与冯淑妃抗衡的人。” 紫荆稍微顿了一下,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姜婉清一眼,看她合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分析道:“现在与冯淑妃地位相当的就只有梁昭仪、江充媛还有王皇后。” 姜婉清虽然眯着眼睛,但却也是竖着耳朵在认真听着。江充媛是绝对不可能了,一开始就不是非常待见自己,她肚子里也有一个怎么看也不像会同意和自己联盟的。梁昭仪身份背景上到是可以与冯淑妃一较高低,只是这入宫几个月来,梁昭仪虽待人也十分和善,却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反而与苏盼琴的关系好像一直不错。再说,梁寄秋如此年轻娇艳,难保以后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到那时她那里需要自己,至于王皇后。 “……王皇后已经嫁给陛下好几年了,却一直没有身孕,想必是个不能生。小主此时若是加入王皇后阵营,一来可以寻求王皇后的庇护平安生下皇子,二来太后本就不喜欢王皇后,现在冯淑妃有了皇子,太后娘娘自然会有别的心思,王皇后手里没有一个皇子她还能不急啊!再说了,以后跟在皇后娘娘的身边,那样咱们大皇子不但有了长子的身份还有着嫡母的照料,有些事情自然……” 水到渠成! 紫荆的一番话自然说的姜婉清心潮澎湃。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皇子登基为帝,自己成为西宫太后的样子。 “这些话,你可曾对苏盼琴说过?”姜婉清清秀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在这本就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尤为诡谲和阴森。 紫荆给自己鼓励鼓劲,放平声音解释道:“奴婢从来没有对苏才人说过,才人的身边一直是青杨、青柳伺候着,奴婢是根本就靠不上边的。” 哼,这苏盼琴真是,青杨沉稳、谨慎自然可以重用,但那青柳性子跳脱的很她倒也用的顺手。 紫荆仔细的斟酌着语句才开口:“在奴婢看来,跟着娘娘你才是奴婢要走的正路。” 紫荆口中这句“娘娘”极大的取悦了姜婉清,在这宫里只有三品以上成为一宫主位的嫔妃才能称之为娘娘,其他分位的只能被称做小主而已。 而此时,紫荆却将自己唤作“娘娘”,可见对自己确实是个衷心的。姜婉清的笑容里带了几分的真情实意,“你先在苏盼琴那里好好带着,以后等我循着机会了,会把你调到我身边来的。最近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要来这延英殿找我了,这里里外外大多都是江昭媛的的人,若是让人看见了,解释起来倒也麻烦。” “是,奴婢知道了。” ************************ 延英殿,正殿。 这宫里头有什么事情发生,江若男或许不一定全知道,但这延英殿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是绝对逃不掉她的眼睛的。 第二天一早,花剑伺候完江若男梳洗,便将昨天夜里的情况悉数汇报出来。 这常宁殿的紫荆又来找姜婉清了? 江若男那有些英气的眉毛微微挑起,若是自己没记错,这紫荆应该已经来过三次了吧! “那她这次说的你可探听清楚了?”江若男对姜婉清的手段虽然十分的瞧不上,但是听个乐子还是可以的。 花剑的脸微微皱起,“她们的声音实在是低,奴婢只听到了几句而已。” …… 王皇后? 这姜婉清居然单挑了冯淑妃后,还敢打上王皇后的主意,她这胆子还真是大啊!王静坤这个人,她还在闺中的时候也接触过几次,自己入宫后王皇后也对自己多有照拂。这宫中的妃嫔斗争她看似公正清明,其实不过是懒得理睬罢了,可若说王皇后看不穿众人的算计她是第一个不信的。 当年六王之乱的时候她就在京中,看着父亲、兄长忙进忙出,祖母、母亲也具是严阵以待,但没有男主人的七皇子府却被王静坤打理的想深井中的清水一般平静无波。 “娘娘,可是这姜御女要同苏才人一起对付您?不如奴婢去。”花剑的眼里有道狠利一闪而过,她飞快的做了一个江若男才能看懂的手势。 江若男笑着摇了摇头,这姜婉清是个脑子拎不清的,那苏盼琴可不一定。 “不必,这姜婉清想算计的人也着实太多了些,她也不怕贪多嚼不烂!”江若男摸了摸自己的已经鼓起的肚子,“给皇后娘娘请安去吧,为这么个人耽误了时间可是不值。” 江若男扶着花剑的手一走出正殿的门,就看见姜婉清一反常态的站在自己的门口。江若男的眉毛微微一挑,轻笑道:“今天姜御女起的倒是早啊?” 自从姜婉清也有了身孕以后,她起的便很迟。不过左右她是不用去给王皇后请安的,后来连到这正殿请安也越发少了了,江若男虽瞧在眼里却也懒得管她。 “嫔妾给昭媛娘娘请安。”姜婉清一手扶着肚子,便小心翼翼地朝江若男行礼,“嫔妾想着,已经许久没有去立政殿给皇后娘娘请过安了,心中思念的紧,不知道昭媛娘娘今日能不能带嫔妾一起去?” 江若男匿了一眼姜婉清那行礼的样子,脑中只有一个字闪过——“装”,听她把话说完就只剩一个大写的“作”字了。 “姜御女你若是去就快些出发吧,就不要等本宫了,本宫坐宫辇去速度总是快些的。”江若男随口答道,说完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连一个眼神都是吝啬给留给她的。 姜婉清望着江若男绝尘而过的宫辇,眼中有朵朵火苗闪现,轻喝一声:“兰芝,还不快点,磨蹭什么呢!” ************************ 华州府,西秀县,张府。 “相公,你起这么早做什么?”程婉婉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娇娇弱弱的问道。 “这两天天气实在是热,早晨还清爽些,我去书房看会儿书去!” 答话的这个青年男子便是西秀县张司户家的的独子张文远,晨光透过那薄薄的床帐洒在他俊秀的脸上,那俊朗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仿佛都是上天精细雕刻出的杰作。 这张文远也算是少年才子,早早的就过了乡试,当时还是中了解元,本想鼓足干劲参见那年的春闱但又因为路上耽误而错过了。虽让他痛苦沉闷了一阵,但也很快调整了过来,毕竟他中举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八岁,是整个县里最年轻的举人老爷。 张文远刚刚说完,程婉婉一条玉臂便横了过来,一把抱住张文远那劲瘦的腰,痴痴的看着这俊朗非凡又才华横溢的丈夫,声音带着些引诱与魅惑:“不要,再陪人家躺一会可好。” 这样说着,程婉婉便将那只穿着桃红肚兜的身子在他的背上轻轻蹭了蹭。 他的心中纠结了一番,昂起头深深喘了两口气,将程婉婉那像白藕一般的手臂给拉开,哑着嗓子低声道:“婉婉,不要闹了,我是真要去温书了。现在离春闱只剩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相公,你也说了,还有半年的时间才考试呢?你都准备了三年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吗?” 张文远的身子一僵,不知道什么时候程婉婉将那薄薄的肚兜也给脱了,他感觉背后那团软雪似是带着火星一般,一下一下的摩擦着自己的脊背,也一下一下的将自己心头的那刚刚压下的□□给点燃了。似是觉得没有撩拨够一般,程婉婉纤细白皙的双腿也紧紧缠了上来。 张文远脑中一下闪过昨夜、前夜以及二人成婚后的每次的疯狂,心中一动,翻身将程婉婉压住。 程婉婉顺势将手臂勾到了他的肩膀上,娇笑道:“相公不去温书了吗?” 张文远将头埋在程婉婉的脖颈间,声音嗡嗡的说道:“不温了,不温了。”现在这般样子,张文远就算是文曲星在世,也不可能还有心思去想着那经义或时务了。 “可是,若是相公不去书房,母亲怪我可如何是好?”程婉婉故意避开,不让张文远亲到自己的如樱红唇,娇气的问道。 张文远的脑子早就轰的一下没有了思绪,听自己的娇妻这样问,便声音暗哑带着压抑的说道:“那娘子就快些怀个母亲盼望的大孙子便是……” 第7章 .11| 第四十四章投诚 姜婉清入宫这几个月,不过只来过立政殿两次,一次是“全体新成员入职见面会”,一次是“首次侍寝任务个人报告”。 这次,她的周围没有别的一同等待的嫔妃,自己静静地站在立政殿前,看那清晨的阳光撒过这个规模宏大的宫殿,金碧辉煌,肃静庄严,她的眼中露出浓浓的向往。 “嫔妾御女姜氏叩见皇后娘娘。” 王皇后静静看着这个孕像初显的年轻女孩,清秀乖巧的脸上似乎透露出一种志得意满。这种类似的神情她只在冯淑妃的脸上见到过,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姜婉清脸上看见。 姜婉清一直低着头福身跪在那里,迟迟没听见王皇后开口叫她起来,她的右手刚刚移动到自己的腹部,就听见王皇后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起来吧,现在左右也没什么人,姜御女你就坐这儿吧。”王皇后随手在空位上指了指,这姜婉清若不是怀有身孕,在这立政殿里是根本没有资格坐的。 姜婉清看到皇后指的那个位置,左手边的第一个,那是平日里冯淑妃坐的。姜婉清的眼睛一亮,脸上闪过一丝雀跃与欣喜。 “谢皇后娘娘。” 王皇后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姜御女今日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姜婉清没有想到王皇后居然没有和她闲扯两句就直接奔向主题,稍微一愣,带着讨好而又有些神秘的笑容开口说道:“嫔妾今日来娘娘这里主要是有两件事情,一件是关于皇子的,一件关于淑妃娘娘的。” 姜婉清抬眸看了王皇后的两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好奇来,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嫔妾的有个祖传的的手艺,这妇人若是怀有身孕,不用诊脉只用看上两眼就知道那腹中是男是女。”姜婉清没有说这些其实是她从紫荆那里听来的,而是全部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哦。” 看着皇后仍然是一脸淡定的样子,不由心里有些着急,赶紧也不卖关子,开口道:“所以嫔妾可以知道,嫔妾腹中的才是大皇子,而江昭媛腹中的不过只是大公主罢了。” 王皇后看看姜婉清急急忙忙的便亮出了自己的底牌,眉毛一挑,“若是真是你说的那样,本宫倒是要恭喜姜御女你了。” “嫔妾可不是这个意思,嫔妾是想,是想……”姜婉清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王皇后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些许的不耐,才一咬牙说了出来:“嫔妾希望,可以将腹中的大皇子养在皇后娘娘的名下!” 她倒是敢想! 王皇后心中闪过一丝冷笑,脸上却反而露出愈发和煦的笑容来,“姜御女可是想在玉碟上将这‘大皇子’记在本宫的名下?” 当然不是! 这姜婉清虽然刚进宫不就,但也知道,若是记在了玉碟上,自己的儿子可就真的和自己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了,相当于是把自己千辛万苦生出来的皇长子白白让给了王皇后。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想着,自己在宫里人微言轻,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没怎么读过书,实在担心教不好大皇子,耽误了他,希望他以后能经常来娘娘的身边得娘娘的福荫、听娘娘的教诲。” 呵,这皇子还没生出来,就都想到这以后了。 “这宫中里每一个皇子公主以后都要叫本宫一声‘母后’,本宫自热是心疼他们的。” 在姜婉清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王皇后就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不过就是想要自己照拂她的‘儿子’,但她又舍不得这大皇子生母的身份。原本,养个像她这样生母分位低的皇子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姜婉清显然舍不得之前太后许下的那四妃之位,要她儿子既“嫡”又“长”。哪里会有这般一本万利的好事情,真当本宫稀罕她那个“大皇子”吗! 姜婉清看王皇后似乎没有一丁点的动心,便只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而且,昨天嫔妾在乞巧楼与淑妃娘娘比赛穿针的时候,发现她也身怀一个半月的龙胎,而且嫔妾可以断定那是个男胎!” 冯瑾瑜也怀孕了? 这点王皇后倒是未曾想到,微笑道:“淑妃一直得陛下宠爱,如今怀孕也是一件喜事啊!” “娘娘,只是嫔妾瞧着这昨日冯淑妃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饮茶走路都没有一点点的注意。娘娘若是想除掉她腹中的……” “啪”的一声,王皇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凤座的扶手,眸光似刃的厉声朝姜婉清喝道:“姜御女,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想让本宫谋害皇嗣!” 这谋害皇嗣若被惯上那可是个大罪名,姜婉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道:“嫔妾不敢,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担心如今冯淑妃在宫里已经十分骄傲自满,有时甚至都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若是她生下皇子,可就想要的更多了。”姜婉清抬头看了两眼王皇后的凤座,明里暗里说着冯淑妃的野心。 “姜御女,刚刚你说的,本宫就当没有听见!” 王皇后神色一凛,冷声道:“你也把这些龌龊的想法给本宫趁早收起来。这宫中任何人诞下皇子,无论生母是谁,那都是陛下的孩子,本宫绝对不允许有人去害他们!” “可是,娘娘如今您膝下无子,若是冯淑妃平安诞下龙胎,太后和淑妃一定会威胁道您的后位的!”姜婉清带着满脸的诚恳,情真意切的说道:“娘娘,嫔妾真的是没有一点私心,真心实意的在为您考虑啊!嫔妾与腹中的皇子都是只支持娘娘您的啊!” 王皇后低头看姜婉清在那边“唱念做打”,心底闪过一丝厌恶,不过这姜婉清有一点到是真没说错,这冯淑妃若是真的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自己这后位还是真要不稳了呢! …… 姜婉清走后,白芷凑过来小声对王皇后道:“娘娘,您说这姜婉清说的可是真的?这太医诊脉都不一定知道的事情,她看上一眼就知道生男生女了?她是‘神婆’不成!娘娘,您说这淑妃娘娘若是怀孕了,还能自己不知道,确先让她看出来了不成?” 王皇后到是觉得这姜婉清不像说了假话,只是若是从她昨晚和冯淑妃对上的那个样子看,她真的是昨晚自己看出来的? 冯淑妃知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姜婉清说的是不是假话,“这试一试便知!” …… ************************ 这些天,苏盼琴可是忙的脚底生烟的,自从王皇后修养了十余天,风寒终于好了以后,某次“早会”的时候,她忽然提出要在太液池办场“赏荷宴”。 这提议虽不是很符合王皇后一贯的风格,但也和苏盼琴没有什么关系,她只要按照要求准时参加便好。 苏盼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听着王皇后与众人商讨。 已经组织过一次宫中大型活动的宁婕妤本还跃跃欲试,想再次出马,毕竟之前的端午龙舟宴后,乾封帝可是在她那儿留宿了两次呢!一瞬间,宁婕妤的脑中就闪出了无数的好点子,刚想开口,未曾想王皇后却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的冯淑妃身上。 “淑妃,不如这次的‘赏荷宴’就你来组织可好,本宫记得你那‘雨荷碧波图’是陛下亲口夸赞的呢,可见这赏荷宴还是你来办最合适!” 冯淑妃刚刚其实真的是在神游天外,听到皇后点了自己名,便微微含笑,柔声道:“皇后娘娘,这真是对不住了,刚刚嫔妾一直在研究对面梁昭仪那新裁的宫装,没有听到您说的什么,能再给嫔妾讲一遍吗?” 这种事情那里还需要王皇后再开口,章婕妤第一个冲上去,眉飞色舞地把众人刚刚的对话又讲了一番。 “皇后娘娘,您也是看的起嫔妾,这办赏荷宴的活嫔妾就接下了。” 冯淑妃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她略略沉吟,眼中忽然精光一闪,笑吟吟地娇声道:“不过,嫔妾住的承香殿离太液池有些远了,嫔妾想找个住的近的妹妹搭把手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种并不过分的小小要求王皇后自然是会同意的,“不知道淑妃要找谁呢?” 听说要找住的离太液池近的,苏盼琴的心中就是一跳,果然下一秒就见冯淑妃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妩媚一笑,“嫔妾瞧着苏才人一直都是聪明能干之人,不如就是她吧!” 苏盼琴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接下了这份差事,刚刚坐下便收到了好几道有着不同意味的目光,梁寄秋的担忧、薛才人的羡慕、殷才人的嫉妒以及姜婉清的幸灾乐祸。 直到跟着冯淑妃一起坐到承香殿那精雕细刻、散发着阵阵香气的檀木凳上时,苏盼琴也想明白这小半年来从没有过任何交集的冯瑾瑜为何会找上自己。 第46章 问由 第四十九章问由 顾钧后来也参加过许多激烈厮杀,但全然没有那次给他带来的冲击大。他的胸口有些剧烈的起伏着,顾钧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日的火光冲天。 他登上皇位之后,立刻派人重新整顿了军需供应,尽力保证戍边战士的必需品供应不出一点差错。 感受到怀中人儿那纤细都手臂收拢在自己的腰间,虽然苏盼琴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有一道暖流滑过。 “要不是苏将军,也许那年就因为那无法抗旱的絮衣,大兴的疆土怕是要被突厥吞去不少。”顾钧的手掌温热有力,那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苏盼琴那白嫩的手背上摩擦了两下,便轻轻叹道:“苏将军的事,朕会尽力去查的,朕也觉得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自戕的。” 听到顾钧这样说,苏盼琴从他怀里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显得十分湿润。 苏盼琴与苏父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其实不多,但是他在苏家的时候没有在军营那么严肃,苏母程氏训她的时候他也会护着她。有时,还会派人送来一些边关的小玩意。苏景天对苏潜虽然十分严苛,但是对盼琴确实十分宠爱的。 在苏盼琴的心里,苏景天是个好将军,更是一个好父亲。 “谢谢陛下。”苏盼琴的声音没有由来的带上了一点哭腔。 “好了,怎么反而还惹得你要哭了!” 苏盼琴没有答话,有将脸深深埋进那顾钧那散发着温热的怀里,像小动物一般来回蹭了两下。顾钧抬手摸了摸那绸缎般柔顺的黑发,声音中带着丝丝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忙。”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苏盼琴觉得十分安心,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思绪慢慢变得愈发的混沌起来,在她将要睡着之前,禄升的名字忽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 第二天,顾钧醒的很早,二人梳洗完毕后居然还有时间一起用膳。 “昨天的事情,皇后若是问你,你实话实说就是了。有些事,朕已经命安问行去办了。” 临走前,苏盼琴正专心抚平那手工龙袍上的褶皱,顾钧的声音便从自己的上方传来,“陛下为什么一直不问嫔妾昨天为何要去那蓬莱阁吗?” 顾钧不再似乎昨天夜里那陷入回忆的样子,英俊刚毅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面容平静的反问道:“朕问这个做什么?” 说完,顾钧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望着顾钧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苏盼琴在想,他是知道自己只是碰巧去那蓬莱阁有事,还是相信自己定不会牵扯其中,亦或是这些小事在他心里根本不会在意?这几个想法在她心里来来回回的转了几遍。 苏盼琴微微摇头,转身回到侧殿,本想问问青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却见青杨、青柳、来喜几个收拾完碗筷跪在一遍。 走到桌边,她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他们几个的身上。 “青柳。”苏盼琴原本柔和的眉目中带着少有的肃然,平静的语气中也隐有严厉。 青柳叩首,喏喏开口:“小主,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您怎么罚奴婢都好,千万不要不理奴婢啊!” 青柳说完,又黑又圆的眼睛里似乎蓄满了泪光。 “小主,您不要怪青柳,那主意是奴婢出的。”青杨开口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苏盼琴也没有很生气,只是不希望她们不经过她同意就擅自行动。昨天,青柳、来喜和禄升几个在庭院里拉扯的那么大声,直接影响到了顾钧同苏盼琴那原本算是和谐愉快的气氛。若是真要计较,拖出去打上几个板子都属于正常。 “奴婢觉得,既然安公公已经看见禄升,如果小主不告诉陛下,陛下定然会有所怀疑。”青杨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总要让陛下知道,由奴婢来说,总比小主或是安公公告诉陛下要好。奴婢刚入宫时有个同乡的姐妹,就是让人诬陷偷盗给活活打死的” 青杨说完这段话,就在地上又用力“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说着:“确实是奴婢擅自做主,青柳是听的奴婢的,请小主责罚奴婢一人。” 苏盼琴其实心里知道,她们昨日闹闹到乾封帝的面前效果是最好的,按照自己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不告诉顾钧。而自己人微言轻,只能尽力救禄升一人,宫里的那些陋习仍然得不到根除。 但是,如果昨日顾钧同自己真的在做什么,她们这一番吵闹必定会惹陛下不快,若是顾钧是那狠辣的性子,很有可能禄升没救成,她们的命反而搭进去。 再说,虽然青杨成熟稳重、严谨仔细,但这次确实是主张了。平时若是询问她的意见开口说说道还好,但自己没说话,她的主意便这么大也确实应该有些教训才是。 “你们都下去吧,这时候也不早了,今日让紫藤同我去立政殿。” “小主。”青柳刚刚开口要说什么,便被来喜轻轻扯了一下衣袖,她可怜巴巴地看了苏盼琴一眼,也只能应声“是。” ************************ 立政殿。 果然,今天等人都到的差不多的时候,王皇后便将她叫出来,又细细问了一遍昨日在蓬莱阁上的情况,苏盼琴细致严谨的答完昨日自己看到的情况。 今日一早,白兰便告诉王皇后,说昨夜安公公奉命前来,让她彻查宫中财物。后来又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昨天乾封帝是歇在了苏盼琴的常宁殿。 “苏才人,你做的不错,若是不是你发现了这件事,本宫都不知道这些奴才居然胆敢将宫中之物盗卖出宫。” 其实王皇后也是知道,有些宫女太监会将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托人拿出宫换点钱财补贴一下,这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们每日忙碌也是辛苦,可是若是胆敢盗卖皇宫里的东西那可就不一样了! 章婕妤看王皇后的脸色不虞,插话道:“皇后娘娘,这不过是蓬莱阁里丢了点不值钱的小玩意,这区区小事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不要像有些心思小的,见到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 这宫里人人都耳聪目明的很,当然知道章婕妤说的就是这“大惊小怪”的苏盼琴了。 今日冯淑妃也难得准时来了立政殿,她的目光在苏盼琴身上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婕妤,“小事?哈,章婕妤你可知什么叫做以小见大啊?”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慧美人晁新曼低声道。 昭仪梁寄秋也自然而然的接口说道:“章婕妤,这宫里头的小事若是不管,将来也必将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见王皇后在凤座的扶手上重重一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些奴才是想将这皇宫搬空不成!” 宁婕妤说:“这偷东西就要狠狠惩罚,不查岂不是助涨了宫里的歪风邪气!” 那许婕妤说:“有些奴才就是欺善怕恶,若是不盯紧他们,他们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双手!” 王皇后的风向标一立往这儿一立,这其他妃嫔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刚刚章婕妤的一番话自然是讨了个没脸,狠狠朝苏盼琴瞪了一眼,那目光可比之前那几次都要狠辣几分。 “这件事本宫会好好查的。”王皇后话锋一转,问道:“苏才人,不知道你协助淑妃办的赏荷宴筹备的怎么样了?” 苏盼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冯淑妃梨涡轻陷,朝王皇后璀璨一笑,道:“苏才人十分聪明伶俐,可是帮了嫔妾上不少的忙。” 这一来二去两件事情话题都集聚在自己身上,苏盼琴努力忍住想要颦眉的冲动,静静的立在那里。终于有对答了几番将皇后的问题都答完了,苏盼琴走回到自己的位置时朝晁新曼轻声说了句“多谢。”又在与梁寄秋对视后,微微向她点了点头,便很快错开了视线。 便听身边的殷才人气恼的“哼”了一声。苏盼琴将她如此,也扭过头不去理她,专心听王皇后关心江昭媛肚子里龙胎的事。 …… 末了,出了立政殿后几个美人、才人一起往各自宫殿走着,苏盼琴感觉那殷才人走着走着总是往自己这边挤,最后跟在身后紫藤只能伸臂微微拦了一下,这一拦可是捅了篓子,殷才人立刻尖声叫唤了起来,一巴掌招呼在紫藤的脸上。 这紫藤不像青柳、紫荆那般伶俐,是一个有些老实木讷的小姑娘,就这样被殷才人打了个踉跄,那白嫩的脸上便立刻显示出红红的掌印。 苏盼琴扭头定定的看向殷才人,还没说话就听见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是这个死奴才先推得我,我扇她一巴掌教训一下她难道还不行吗!” 第47章 中秋 第五十章中秋 “是这个死奴才先推得我,我扇她一巴掌教训一下她难道还不行吗!” 殷才人原本那芙蓉秀脸应为生气而显得有些扭曲,她看苏盼琴虽然面带不满却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盯着自己,心中更是得意。殷才人勾唇笑了一笑,张扬而又放肆,扬起手臂还要再朝紫藤脸上招呼过去。 苏盼琴抬起手敏捷迅速地一把抓住了她就要落下的手腕,朱唇微启,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得寸进尺!” 殷才人没有想到苏盼琴一直温温柔柔、慢慢悠悠的性子居然敢拦着自己,立刻提高了音调嚷道:“怎么,是你的奴才自己不长眼睛,还胆大包天的敢推搡我,难不成苏才人你还要替她掌掴我不成?” 苏盼琴看着殷才人那有些刁钻的小脸心中十分的厌烦,殷才人闺名雁婷,其父为正五品上的都水使者殷放。原本从自己升为五品的才人以后这殷雁婷因为也是才人的分位,各种活动场合都是在自己身边,每次都笑嘻嘻的一口一个苏姐姐甜甜的叫着,苏盼琴也觉得这小姑娘有几分伶牙俐齿、可爱娇俏,心中也是有几分喜欢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殷雁婷就开始爱与自己对着干了,每次不阴阳怪气的刺上自己几句她便好像不开心似得。 苏盼琴猛地甩开殷才人的手,皱着眉头道:“殷才人,我自己的宫女我会自己回去管教,就不麻烦你费心了!” 胡悦容也一贯是个娇蛮直率的个性,自从苏盼琴从乞巧楼帮了自己后,她便对苏盼琴有了好感。在她心中,喜欢一个人便就是喜欢了,就算现在苏盼琴在帮她并不喜欢的冯淑妃的忙,她也不在甚在意。 看到苏盼琴与殷雁婷起了口角,胡悦容站在旁边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我说殷才人啊,这小小年纪就不要如此厉害了,要不然就算你再漂亮,这陛下也不敢去的。” “最近天干物燥,殷才人怕是火气大了些,陛下昨夜还说我那儿的薄荷茶清热解暑,不如一会儿我让紫藤给你送些过去?”苏盼琴唇畔微微含笑道。 “你那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给我那也送上一份吧!上次陛下还说我那儿的茶平淡无味呢。”胡悦容道。 “只要华美人不嫌弃,你想要多少都可以。”苏盼琴笑了笑,又朝一旁的晁新曼、严寒波道:“慧美人、严美人我让人也给你们送一份去吧,这薄荷茶配上点蜂蜜喝起来真是好喝极了。” 胡悦容、苏盼琴几个的话像一把把利剑般直直戳向殷雁婷的心窝子。 她如今选秀入宫也有小半年了,可是乾封帝从来没有踏入自己的寝殿半步,在各种场合目光也只是在自己面上一扫而过,从没有过片刻的停留。 殷雁婷的目光打着嫉妒与愤恨的扫过苏盼琴、晁新曼、胡悦容、严寒波几个,看着她们言笑晏晏的面孔恨不得拿把利刃将她们的容貌全部划花了才好。 明明自己要更加年轻漂亮,凭什么她们都能得到陛下的青睐,而唯独自己不行! 殷雁婷看着苏盼琴她们“人多势众”,除了一直不爱说话薛才人默默站在一旁,其他人似乎都站在她那边。 “苏盼琴,你以为你得到陛下的宠爱多就可以教训我吗!还不和我一样都是正五品的才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 当然,还快,殷才人就被自己的话啪啪打脸了。 因为很快,苏盼琴就继续升值,而她仍然还只是一个五品的才人而已。 ************************ 这因为王皇后最近忙着轻点宫中财物,彻查失窃物品,便派人告诉冯淑妃这赏荷宴就不单独办了,同中秋家宴一起办。 这样一来,筹备的时间就更长了些,邀请的人也更多,宴会的活动节目、菜品鲜果就必须加上几样了。 苏盼琴这些日子可是几乎每天都要往冯淑妃的承香殿跑一趟的,因此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现,冯淑妃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嫔妾恭喜淑妃娘娘。” 冯瑾瑜这几日都没去立政殿请安了,看见苏盼琴来看她也很是高兴,轻轻摸着抚摸着自己那刚刚隆起的肚子,原本艳丽多姿、神采飞扬的脸上也露出一种柔和的光辉。 “这本来是本宫揽下的活儿,现在反倒全部交给苏才人你去做了。” “娘娘,您说的哪里话,能帮着办这中秋宴会也是对嫔妾的历练。这刚进宫不久就有这样的机会,嫔妾更应该珍惜才是。”苏盼琴柔声答道。 这些天接触下来,冯瑾瑜觉得冯太后的眼光确实毒辣,这苏盼琴虽是不温不火的性子,却不卑不亢有着自己的坚持,说话其话来也很是熨帖,不是刻意的讨好,却让人心里听着高兴。 就拿刚刚来说,若是她想讨好自己,通常就会说是“能在替娘娘办事,是嫔妾的福气”、“也是淑妃娘娘您看的起奴婢”之类的,而她却只说有这样的机会锻炼她要珍惜而已,丝毫不借着此事吹捧自己。 “那中秋家宴的事可都准备好了?” 听到冯淑妃问起正事,苏盼琴便将已经写好的册子给她递了过去。 冯淑妃一页一页的细细看着,苏盼琴也静静坐在一边打量着她。冯淑妃大约十□□岁的样子,今日只是穿了身嫩黄色宫装,没有梳那纷繁复杂的发髻,松松绾了个螺髻,倒也显得青春靓丽,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但那眼波流转间却带上了母性的光辉。 这冯淑妃容貌、性格、才艺等在顾钧的后宫中确实是拔尖的,再加上人家的姑母还是太后娘娘,在宫中骄傲了些也是应该。如果不是她的竞争对手,同她交往起来,也能看出几分真性情来。苏盼琴一向喜欢这性格真实的人,比如心高气傲的冯淑妃、敢爱敢恨的梁昭仪、神采风扬的江昭媛、心直口快的华美人等等。 冯淑妃一边看,一遍说道:“姑母不吃鸭肉,这鸭舌羹换成芙蓉蛋吧。” “是。”冯太后不吃鸭子的事情,苏盼琴可是一点也不知道的,若不是冯瑾瑜在这把关,头一道菜上来就是冯太后不喜的,那可就难看了。 “这宫爆野兔也划了去,这怀孕之人是不能吃兔肉的,正所谓‘妊妇食兔,子生缺唇’,苏才人以后也要记清楚了。”冯瑾瑜继续翻了翻,道:“这几天蟹也下来了,再添上一道鱼翅螃蟹羹吧,不过江昭媛、姜御女那桌记得嘱咐不用上了,若是吃坏了,到时候不是还要落在本宫的头上……” 冯瑾瑜的一番话,一下给苏盼琴敲响了警钟,自己从尚食局领了膳食单子,刚顾着挑选适合中秋赏荷的菜色,却忘记如今宫中可有好几个嫔妃怀孕,可是都要忌口的。 回到常宁殿,苏盼琴立刻派人找来了尚食局的司药司典药和司膳司掌膳,好好商讨一番,绝对不凭着自己的想象来制定。 “小主,没有想到这怀孕之人的吃食有这么多忌讳啊!”青柳凑过来一起看着,自从那日她们擅作主张被苏盼琴冷了几天后,都更加规矩了。 “妊妇食兔,子生缺唇”,这孕妇忌食兔肉,若是吃了兔肉就会导致生孩豁嘴;“食驴马肉,令子延月”,孕妇如果吃了驴、马肉,会使孕期延长。 苏盼琴仔细翻看着《千金方-养胎论》,将这些反复看了几遍,终于牢记于心。 姙娠食羊肝,令子多厄;食山羊肉,令子多病。 姙娠食驴马肉,令子延月;食骡肉,产难。 姙娠食兔肉犬肉,令子无音声并缺唇。 姙娠食鸡肉糯米,令子多寸白虫。 姙娠食鸡子及干鲤鱼,令子多疮。 姙娠食椹并鸭子,令子倒出心寒。 姙娠食雀肉并豆酱,令子满面多(黑干)黯黑子。 姙娠食雀肉饮酒,令子心淫|情乱,不畏羞耻。 姙娠食鳖,令子短项。 姙娠食螃蟹,令子横生。 姙娠食荳酱合藿香,食之堕胎。 姙娠食生姜,令子多指生疮。 姙娠食虾蟆鳝鱼,令儿瘖痖。 姙娠食冰浆,绝胎。 姙娠勿向非常地大小便,必半产杀人。 ************************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很快,这八月十五便到了。 有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既端午家宴的时候江昭媛挺着肚子参加惊翻了后宫众人之后,这冯瑾瑜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同冯太后一起出现在中秋家宴的时候亦是让众人瞪目哆口。 冯瑾瑜面带微笑,盈盈行礼,便听道顾钧有些诧异的说道:“爱妃,你……” “真是恭喜淑妃妹妹了。” 第48章 怀孕 第五十一章怀孕 “真是恭喜淑妃妹妹了。”王皇后看了眼冯瑾瑜的小腹,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忙这中秋宴会累着了,那可真是本宫的不是了。” 今日冯淑妃的打扮与平日很不相同,平日里冯瑾瑜偏爱颜色艳丽夺目的衣裙,而今日藕色的昙花雨丝锦裙却显出她骨子里的那份柔弱的美丽。 冯瑾瑜没有答话,反而是冯太后开口说道:“瑾瑜她最近也是休息不好,若是今日的家宴办的不好,皇后你可不要怪她才是。” 王皇后连声说着不会,直到顾钧开口道:“淑妃也是辛苦了,今日左右不过是场家宴,你们也不用太计较了。” 这开席后,苏盼琴远远瞧着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这心才放回肚子里没多久,就有事情发生了。 “呦,姜御女,你的桌子上怎么没有这鱼翅螃蟹羹啊?是不是有的人,趁着自己管事,故意没给你上啊?”殷才人有些尖锐的话语立刻在她们那个小范围内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听到殷才人这样说,周围几个好事儿的宝林、御女,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原本姜婉清一边看舞台上的舞姬水袖轻甩,一遍吃着那甜滋滋的银耳莲子羹真是津津有味、怡然自乐,忽然听殷才人这么一说,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周围嫔妃的菜品,就算比自己低等的采女也是有那鱼翅螃蟹羹的。 姜婉清一看,立刻放下了汤匙,面带不满的看向苏盼琴。 看见殷才人三言两语就掀起了一场风波,苏盼琴心中暗唾了一口。多事,你们俩个之间隔着这么多人,你都能看见。 既然此次的宴会主要是由自己负责的,苏盼琴只能耐着性子想满脸不满的姜婉清和一脸挑衅的殷雁婷细细解释起来。 “姜御女,这中秋时节蟹膏虽然肥美,但《千金方养胎论》中早有记载,‘姙娠食螃蟹,令子横生。’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全,才没有给你上这道羹汤的。你若是不行,可以派人到淑妃娘娘、昭媛娘娘的桌案上也是没有这道膳食的。” 听她说完这是对胎儿有利,姜婉清心中的不满稍微淡了几分。但是,她垂下眼睛忽然有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她快速抬头看了站在苏盼琴身旁的紫荆一眼。 “原来,苏才人‘早’都知道淑妃娘娘有了身孕啊,是故意不想让皇后娘娘知道吗?” 殷雁婷看刚才使的绊子没有将苏盼琴绊住,又紧接着在点出另一个由头,想要从苏盼琴帮淑妃隐瞒身孕制高点制住她。 她们这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总有那么三言两语飘到那主位去。 顾钧与王皇后、冯淑妃等人,原本真认真看着那场上的歌舞,那古琴声伴着鼓声倏而响起,十名舞姬身着彩衣,纤纤玉手抬着一面莲座,且步且歌,徐行而来。莲座不过一尺有余,盘上立一少女,身着云芙莲瓣轻绡,面敷□□,眉眼勾画着浓黛,手持荷花,手臂轻摇,纤腰缓转,合音而舞。 顾钧刚想夸赞今日的歌舞编排的有些新意,应当奖赏,就听到那低位妃嫔那儿有些许的骚乱,不由微微皱眉看向那边 冯太后听到白兰在王皇后身边的小声汇报,冷冷的哼了一声,心中瞧不上她们那低等幼稚的手段。 苏盼琴的余光扫到了太后、皇帝等人传递过来的不满,本不想搭话,朝姜婉清笑了笑,便低头专心用起膳来。 殷才人看苏盼琴沉默不答话,以为自己压制住了她,端起桌案上的桂花酿慢慢喝了起来。 可是,没想到这殷才人刚刚消停一会儿便找起事来。 “苏才人,你这是故意给我上的这还冷着的月饼,难道是想让我吃坏肚子不成?你看,你桌上都与我的不同。” 这月饼端上来来后,这殷才人又一刻不停的作了起来。 当日在找尚食局人来的时候,苏盼琴特地向那掌膳请教了一番,这中秋佳节吃月饼的重要性可一点不比那晚宴来的低。 仔细询问过后,才知道虽然月饼馅的种类有核桃仁、杏仁、芝麻仁、山楂、红小豆、枣泥等多种,但月饼皮却只有金黄色的糖浆做皮那一种。 苏盼琴的脑中想了一遍,这酥皮月饼自己确实不会做,但冰皮月饼却可以尚食局的人交流一番,她们应当是会做的。 因为冰皮月饼的部分原料是糯米,那纯白的外皮在宫里人看来并不喜庆,苏盼琴还特地丰富她们可以用菠菜汁、桂花汁等等进行染色。做好后,再放到冰库里冰着,到时候端上来既好看又清爽。 因为之前好好研究了一番吃食,苏盼琴也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遵守起来,因为“姙娠食鸡肉糯米,令子多寸白虫;食冰浆,绝胎。”的说法,苏盼琴特地没有要自己一项喜爱的糯米冰皮月饼,而是点的传统月饼。 本想让大家吃个新鲜,没想到却又引出殷才人的不满来。 …… 这边吵吵闹闹,但顾钧确实吃的新奇,叹道:“淑妃,你这次准备的月饼到是别致。” 王皇后也刚刚用了一块,觉得味道确实不错,也朝冯淑妃笑道:“还是淑妃妹妹的心思奇巧,这饼皮带着丝丝凉意有软糯弹牙,不是那么甜腻却带着股桂花的味道,真是不错呢。” 冯瑾瑜摸着肚子,看了冯太后一眼,之间太后点了点头,她才唇角微扬,笑道:“陛下,这饼皮月饼可不是嫔妾想出来了,都是苏才人的主意。” “冰皮月饼?” 顾钧既遍稽群籍又尝尽珍馐,却也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疑惑道。冯瑾瑜便伶牙俐齿、声音清脆的从做法保存都给他们细细讲解了一番。 冯太后原本也不爱吃那甜甜腻腻的月饼,今日吃着也是满意,而且看着自己侄女用着自己给她挑的人也十分顺手,便笑着点头道:“不错,赏!” 听完太后的话,顾钧目光含笑的扫向苏盼琴这边,才发现那个角落不知何时又剑拔弩张起来。 王皇后从一边看着,顾钧原本愉悦的墨色眼眸中染上了些许不满,便率先开口说道。 “苏才人!” 听到王皇后叫自己,苏盼琴便也顾不上同那殷雁婷扯皮,赶紧快步上前,福身行礼。 “太后娘娘,对你那冰皮月饼十分满意,这次家宴你也算帮了本宫和淑妃不少的忙,这碧玺镶宝石花簪就赏给吧!” 王皇后说着便从自己的发间将那碧玺花簪拔了下来,亲自插在了苏盼琴那祥云朝月髻上。 苏盼琴回到的座位上的时候,殷才人可是不敢在随意吱声了。刚刚王皇后可不是随便将自己不喜欢的发簪当“二手货”给苏盼琴的,威严的目光从殷雁婷的脸上扫过,那目光中饱含苛责与不满,明明白白是在给苏盼琴“做脸”。 …… ************************ 常宁殿侧殿。 苏盼琴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立刻坐了下来。 青柳赶紧给苏盼琴递上了一杯温水,她一饮而尽后,才觉得那满身的疲惫感缓解了些。 “小主,这淑妃娘娘揽的活,却全都交给您来干。淑妃娘娘有了身孕不能累着,难道您就能累着了,您之前就应该把这活儿给退了。现在,您尽心尽力忙碌了这么久,还让那殷才人说三道四的!” 青柳确实是心疼苏盼琴,因为前几日紫荆便支支吾吾的凑过来,说要给她诊脉。 这紫荆家传的手艺和技法是用目共睹的,再加上苏盼琴一直也私底下算着日子,当她说出自己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时,苏盼琴并没有十分惊讶,青杨、青柳几个确实又惊又喜。 这半个月,青柳看着自家小主忙里忙外,又是定菜单,又是拟节目,还有是不是的去太液池边考察再到冯淑妃那里汇报,生生的都累瘦了。紫荆一说出苏盼琴有孕了,青柳心里第一个想法便是,小主这活咱不干了,谁愿意干谁干! “好了,这不是都忙完了吗?”苏盼琴举了举瓷杯让青柳再把水满上,开口道:“你去把紫荆叫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苏盼琴的目光从紫荆身上扫了一圈,这紫荆自从上次让自己吓唬了一番,这些日子服侍的倒也尽心尽力。 “紫荆,姜御女最近可有与你再联系过……” ************************ 立政殿。 纵使今日冯淑妃在众人面前展示了孕像,乾封帝顾钧在去承香殿陪她说了会儿话后,还是按照规矩歇在了王皇后这里。 睡前当帝后洗漱完毕,双双躺在红木雕花床榻上的时候,他们照例说起了话。 “陛下,前些日子臣妾翻看尚仪局彤史所记后妃群妾宴见进御之序,发现苏才人已经两个月没去领月例了。”王皇后,一脸平静道:“臣妾想着,这苏才人虽然乖巧懂事,但毕竟年轻,有些事情可能还一知半解,不如让太医去给她瞧瞧?” 原本还没听懂,在皇后提到太医的时候,顾钧也听明白了,意思是苏盼琴也有身孕了? 若是确诊下来,这宫中怀孕之人还真不少啊! 顾钧不由想起,今夜苏盼琴看着那漫天烟花时微笑的面容,“那梓童就多费心了。” 第49章 诊脉(上) 第五十二章诊脉(上) 这好不容易忙完中秋家宴,苏盼琴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还是去了冯淑妃那里一次。 “苏才人,你来了。”冯瑾瑜今日随意穿了件雪青色的对襟襦裙,扶着邀月的手从内室走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本宫最近特别嗜睡,这才刚刚起身。” 这冯淑妃本就在宫中活的肆意,再加上自从那次王皇后娘娘受了风寒,加之后来暑气越来越重,这每日的请安早已经改为五日一次。 这睡个懒觉什么的,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是嫔妾来的早,扰了娘娘您的清梦。” “也没什么扰不扰的,这么热的天儿,谁那能睡得踏实?” 自确定怀孕之后,冯淑妃便不在屋子里用冰了,只是靠着宫女摇扇或是窗外吹来的一缕清风。但因为承香殿在皇宫建筑群的中心地带,即使开着窗户,刮进来的风也是很少的。 苏盼琴在她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发根处都呼呼的往外冒汗。虽然今日青柳梳的那单刀髻梳着确实是漂亮,但顶着个假髻也是很热不是。 她拿出细软的吸汗的丝绢在额头、鬓角几处轻轻擦了两下,才开口说道:“娘娘您腹中的龙胎现在正好是三个月,虽然这些天觉得热些,但生产之时大约是在来年三月。那三月份,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不论是坐月子,还是调养身子,都是极好的。” 冯瑾瑜想了想,眉眼弯弯的说道:“说的没错,还真是你说的这个理儿。”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冯瑾瑜说昨天太看见那晶莹剔都带着花香的冰皮小月饼端上来的时候,真是想那一块儿尝尝看。“你说,连不常吃甜食的陛下和不喜食月饼的姑母,都夸你准备的月饼好,本宫哪里能忍得住呢?明年中秋,你可一定提醒本宫,好好尝尝这心心念念之物。” 本来苏盼琴是想推荐玄饼、草饼或是椰奶冻的方子给冯瑾瑜,但是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想起当日的梁昭容送给梁寄秋的水晶枇杷膏之事,就有将话头咽了回去。 “娘娘若是喜欢,明年尚食局的人还不是早早备好给您送过来啊。” …… 苏盼琴看怜星从屋外进来,伏在冯瑾瑜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然后便看见她那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 “王皇后让张太医来的?哼,本宫需要她假好心!”冯瑾瑜在自己宫里更是肆意,秀气的鼻子发出带着嘲讽的轻哼,“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她们两个都抬头朝门边看去,就见一名清瘦俊逸的年轻男子背着药箱逆着光走了进来。 “臣张岸叩见淑妃娘娘,苏才人。” 张太医? 他也是张太医,记得上次在立政殿判断那水晶琵琶膏的可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啊? 很显然,冯瑾瑜的心中也存有疑问,她便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也是张太医?本宫记得太医署里可只有那一位啊!” 这名叫张岸的太医十分年轻,瞧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平静无波的丹凤眼镶嵌在玉石般光滑的脸颊上,那那眸光中带着寒潭般的沉静与凉意。那一身太医院统一的藏蓝色官服随着走动,衣袂飘飘,却让他穿出几分出世谪仙的味道来。 这能出入宫廷的年轻男子本就不多,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 苏盼琴扫了他一眼后,便赶紧将脸转向了冯瑾瑜所在的方向,目光也落在了别处。 “微臣上个月刚刚入职太医院,此次奉王皇后之命来给娘娘请脉。此后,淑妃娘娘腹中的龙胎便由微臣负责照看。”张岸垂下眼帘遮住那眼中寒波,平静地回答。 冯瑾瑜听到“王皇后”这三个字就不舒服,浑身像针扎一般难受。“皇后娘娘就让你这么一个新入职的小太医来给本宫诊脉吗?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是当本宫好糊弄吗!” 冯瑾瑜的声音虽然清脆悦耳,却透着浓浓的不满、嘲讽与刻薄,“你回去,让太医令张岩来给本宫看!” 张岸像是没听到冯淑妃那尖酸的话语一般,平静的开口道:“淑妃娘娘,‘三月阳神为三魂,四月阴灵为七魄’。妇人妊娠三月名始胎,手心主脉养之。当此之时,血不流行,形象始化,未有定仪,因感而变。欲子端正庄严,常口谈正言,身行正事。欲生男,宜佩弦,执弓矢;欲生女,宜佩韦,施环佩。欲子美好,宜佩白玉;欲子贤能,宜看诗书。是谓外象而内感者也。”(巢氏《病源论》、《颅顖经》) “‘小儿之在胎也,母饥亦饥,母饱亦饱,辛辣适口,胎气随热,情|欲动中,胎息辄躁,或多食煎煿,或恣味辛酸,或嗜欲无节,或喜怒不常,皆能令子受患。先正所谓古者妇人姙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不食邪味等语。’娘娘您此时还是少动肝火为宜。”(《叙万氏幼科源流-原病论》) “你!” 冯瑾瑜想要开口呵斥,但到底对他说的有所顾忌,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这才稳住情绪。 “娘娘,既然小张太医来已经来了,您就让他给您请个平安脉可好。娘娘您腹中的龙胎的健康才是最要紧的不是?”苏盼琴看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才开口调节了一番。 张岸并没有因为苏盼琴的话而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仍然垂手静静的站在那里,沉寂疏离,清冷寡淡。 冯瑾瑜想了想,虽把头扭向一边,但最后还是将手腕伸了出来。 张岸见此便移步上前,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一个脉枕和一方白色绢帕。三只手指稍一用力,按在冯淑妃那纤细的手腕之上。 他凝眸半晌不语,冯淑妃也有些紧张的将视线转了回来,盯着张岸那微微抿起的薄唇,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张太医?” 冯瑾瑜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可是本宫腹中的龙胎……” “那淑妃娘娘您形瘦性急,体本有热。此时怀孕三月,又适当夏暑。常口渴思水,时发小热。”张岸低垂着眼睛认真说着。 苏盼琴瞧着,似乎这小张太医医术也是不错,一番话说完,那冯瑾瑜的目光中也收起了刚开始的轻视,“应该以四物汤加黄芩、陈皮、生甘草、木通,用沸水煎煮,连服一月则止。” 张岸说完,便提笔写下来药方,结尾处还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确实同他的人一样,清俊雅致。 “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只轻轻按了一下,就要让本宫喝一个月的汤药不成!” 冯淑妃拿起那还带着墨香的药方,皱着眉仔细看着。 “娘娘的症状乃妊娠常见之状,就算找十个太医来,开出的方子也定会与微臣相同。”张岸肯定道。 “再者,本宫可是听说,这怀孕之人,应少食汤药。若是连用一个月的要汤药,是不是对胎儿不好?就算要用不如少用几帖?”冯瑾瑜微微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 “儿在母胎则与母同体,得热则俱热,得寒则俱寒,病则俱病,安则俱安。娘娘您的饮食起居,尤当慎密。书中记载有一妇人懒于煎煮,服用数贴而止,其子周岁疮痍溃烂全身,数日遂成痎疟。” 张岸说的吓人,冯瑾瑜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苏盼琴便开口说道:“淑妃娘娘,若是真像小张太医说的这般,您还是按他说的用药吧!您现在喝着虽然苦了点儿,但总比到时候小皇子受罪强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张太医!? 张岸听苏盼琴说完,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淡然开口道:“胎孕致病,事起茫昧。初期不治,必成胎毒。” 在这小张太医神乎其神的一番引经据典之后,倒是真把冯淑妃给唬住了。 “怜星,一会儿你随张太医去太医署抓药。” 苏盼琴本以为这张岸张太医给冯瑾瑜便会起身告辞,未曾想他居然又将那小小的脉枕推到自己的面前。她抬眸朝张岸看了一眼,只见那寒眸之中仍然是氤氲不明、清冷孤寂。 “小张太医,请问这是何意?” 苏盼琴这样问着,冯瑾瑜同样疑惑的目光也落到太医张岸的身上。 只听他清冷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中,“皇后娘娘本命微臣在给淑妃娘娘请脉之后,再去常宁殿为苏才人问诊。既然今日苏才人也在这承香殿,微臣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 苏盼琴心里好像有些不明白,但又有些明白王皇后的意思。 她便神情自若的将手腕伸到张岸面前的脉枕上,一方绢帕立刻静静覆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那修长如白玉一般的手指带着一种特别的力度压在那纤细的皓腕之上,隔着软帕,苏盼琴还能感到张岸指尖那种些许凉意。 苏盼琴看他凝神片刻,薄唇轻启。 “少阴肾脉动,子脉也。恭喜小主。” 第50章 诊脉(下) 第五十三章诊脉(下) 苏盼琴在他开口之时,便敏感的觉察到自己与冯瑾瑜之间在大半个月辛苦建立、维系的“友谊”被他如利刃般的话语一斩而断。 “少阴肾脉动,子脉也。恭喜小主。” 冯瑾瑜那原本温和的目光中染上了惊奇、伤痛甚至还有不可置信,各种情绪在她的眼底飞速滑过。 苏盼琴敛了敛心神,张口问道“小张太医可是确定?” “两尺阴脉抟指有力,两寸阳脉不抟指而别于两尺,二月之胎无疑。” 张岸气定神闲的说道:“但苏小主,近日疲劳过度,夜寐不安,胎气宜清不宜热,宜静不宜动。小主近日还是以安心静养为宜。” 听张岸说完,坐在旁边的冯瑾瑜调整好表情,温柔开口道:“当时未曾想到,苏才人也孕有龙胎。大半个月让你来回操劳奔波,也真是本宫的不是。” 苏盼琴连忙开口和她客气起来,但冯瑾瑜愈发温柔的声音里却没有之前对自己的那种随意与洒脱。 “张太医,既然苏才人连日来休息不好,你可要给她开一副安气宁神的良剂才是。”冯瑾瑜唇角微扬,露出了多日不见的似笑非笑,开口说道。 张岸垂眸提笔,墨迹倾泻在宣纸之上:白术、当归、川芎、白芍、茯苓、黄芩、甘草、阿胶、榆艾叶,各五分,姜三片,水煎服。 “苏才人,这妊妇全凭气血谐,伤情冷热挫为灾。这安胎饮可日服,但小主这两个月里还是多做休养为宜。” ************************ 没一会儿,冯瑾瑜便说自己身子有些乏了,苏盼琴很快就起身告退。 离开承香殿,苏盼琴故意放慢了脚步,与青柳一起在树荫下慢慢走着。终于听见背后有衣料的细微摩擦声与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传来。 苏盼琴停下步子,回身望了过去。她提起手稍微遮了一下有些刺眼的阳光,便看见那张岸也在树荫下走着,斑驳的光影散在他的身上,那原本俊朗的带着淡淡的光晕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张岸停到离苏盼琴还有五步远的地方。 虽没有说话,但那谈定的神情似乎已经料到苏盼琴必定会在这里等他。 苏盼琴神色从容,若无其事的开口问道:“小张太医是故意在淑妃娘娘面前说我怀孕之事的?” 张岸的身材修长挺拔,虽然高大但却并不魁梧健硕,就像那挺立的翠竹清瘦坚韧。 那双丹凤眼仍然平静无波,带着沉静与凉意。许是整日带在药库之中,他的身上似乎也染上了多种药材的味道。 “微臣只是奉命为两位主子诊脉。至于,当着淑妃娘娘的面前将小主的脉案说出来,小主并不需要为此介怀。您刚刚不是也亲耳听到淑妃娘娘的脉案了吗?” 张岸的解释似乎也是不错,但细细想来却不是他说的道理。中秋家宴的当天,宫中众人都已经知道了冯瑾瑜有孕的消息,但自己的怀孕的事情却不是众人皆知。 苏盼琴柳眉微蹙,王皇后是如何知道自己怀孕之事的? “苏小主,微臣此次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您请脉,只要微臣回去向皇后娘娘细细禀告,再上交医案。不出半日,在宫中仍然会众人皆知。” 张岸的声音如珠玉落地,但那凉凉的语气却让人听得有几分不适。 这宫中怀孕的几个人中,江昭媛和冯淑妃都是在自己宫中坐稳三个月的胎后才在众人面前公布的。姜婉清是因为蜀王侧妃罗笑琳的呕吐,才让太医令张岩顺便诊出来的。 唯独自己,居然是早早的让王皇后发觉的。 这样想着苏盼琴不由带上了几分烦躁。 “恐惧多惊,忧思不乐,胸腹中苦痛对小主腹中的胎儿十分不利。微臣虽不负责小主腹中的龙胎,但是还是请小主勿忧勿思才是。” 张岸说完便道了声微臣告退,然后便衣袂飘飘的背着药箱走远了。 “小主,这小张太医是故意来气您的对吧!”青柳气鼓鼓的说道。 “回去再说吧。” ************************ 这边苏盼琴与张岸刚刚先后脚来的离开承香殿,冯瑾瑜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 “怜星、邀月,替本宫更衣绾发。本宫要去姑母那里!” 冯瑾瑜到景福宫永寿殿的时候,冯太后正在由众人伺候着用午膳,看见冯瑾瑜虽然步履盈盈却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气势走了进来。 “姑母!” 冯瑾瑜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难过,甚至带了点哭腔的说道。 冯太后放下银箸,用细绢优雅地擦了擦嘴才,才开口说道:“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现在跑到哀家这里来。外面的日头那么大,你也不怕中了暑气。” “瑾瑜,你还没用午膳吧,过来陪哀家一起,由你最爱的芙蓉什锦羹呢!”“冯太后虽然嘴上是在责怪冯瑾瑜,但话语中确实带着浓浓的宠溺与疼惜。 “如意,给淑妃也摆上碗筷。” “姑母,瑾瑜哪里还有心情用膳啊!”冯淑妃赌气地说道。 冯太后听冯瑾瑜这般说,面色也是一沉,端起旁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才开口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你自己可以随便,腹中的龙胎难道也可以吗!” 听到冯太后声音略带严厉的提到“龙胎”二字,本就因怀孕而神经变得敏感纤细冯瑾瑜更觉得的委屈。 “姑母,今日王皇后让太医署的张太医,不,是小张太医来给我诊脉了。” 冯太后听到“王皇后”、“太医”几个关键词,心中也是一紧,连忙问道:“可是你腹中……” 关心则乱,刚说了半句冯太后便刹住了话头,要是冯瑾瑜腹中龙胎有问题,她怎么还会满脸愁容的跑过来。 “然后呢?” 冯太后不动声色道。 “就是,姑母说的那苏才人……” ************************ 这宫里的消息是传的最快的,很快乾封帝、王皇后,甚至冯太后的赏赐都陆陆续续的送到了常宁殿来。 梁寄秋、胡悦容、严寒波、晁新曼这几个平日与苏盼琴关系好的,也都送来了贺礼,一时间这常宁殿的侧殿倒是显得拥挤了不少。 苏盼琴靠在窗边的软塌上,看着青杨、青柳、来喜几个将众人送来的物品登记入库。 “三色金湘手镯一对。” “白玉响铃簪一对。” “七宝珊瑚簪一只。” “八宝蝴蝶金丝攒珠步摇一只。” “碧水烟罗软纱一匹” “霞粉梅花薄雾笼泻绢一匹。” …… 这青柳每报一个,来喜、来乐就轮流拿着那些“珠光宝气”物品一件件在苏盼琴面前展示起来。 “暂停一下。” 苏盼琴忽然开口说道,“将太后娘娘赏赐的那只八宝蝴蝶金丝攒珠步摇拿过来。” 这金丝步摇精巧非凡,上面的蝴蝶振翅欲飞翔,每只翅膀上都镶嵌着这碧玺,阳光一照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青杨,你将这后妃服饰等级的规矩在同我讲一遍。”苏盼琴仔细看了那蝴蝶步摇几眼,才开口说道;“就说那与步摇有关的那几句,我有些记不清了。” 苏盼琴的话音刚落,青杨放下笔,心思一转开口说道:“后宫妃嫔正三品以且可使用步摇,但不能多于三件。正二品以上则可使用着金质凤钗,可用额坠。” 对,就是这个规矩! 现在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刚刚怀孕的正五品才人,远没到可以佩戴这金步摇的级别,而冯太后却赏赐了这么个“宝贝”给自己,这背后的意思倒是真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经二人这么一说,青柳也一下明白过来。 “小主,可是太后娘娘故意?”青柳的话还没问完,便见禄升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禄升养好了伤后,也没有再回蓬莱阁干活,也就留在常宁殿伺候着。 当禄升的脸颊不再是那般青紫相间,露出本来清秀白净的面庞来。苏盼琴才想起,为何一直觉得禄升这名字听着耳熟,原来入宫第一次去给皇后请安时,同姜婉清一起在万春殿遇到的那个帮着打水的小太监。 “主子,陛下来了,已经要到咱常宁殿的门口了。” 第51章 暖情 第五十四章暖情 “主子,陛下来了,已经要到咱常宁殿的门口了。” 禄升的话就像是炎热夏日中的一缕清风,让常宁殿中的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苏盼琴赶紧从软塌上下来,便向门口走去。 “小主,奴婢重新给您梳个发髻吧,简单点的也行!”青柳连忙开口道。 “算了,来不及了。” 苏盼琴刚刚走到离常宁殿正门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便看见身着月白色绣金龙云纹常服的顾钧长腿一迈已经垮了进来。 “陛下,这么热的天气您怎么来了!” “这么热,你怎么还出来了!” 听到对方说的话,顾钧与苏盼琴二人都是一愣。 苏盼琴看见顾钧那剑锋般黑眉之下,那双总是透露着深沉果决的眼睛,此时却带着点点温柔与欣喜的光芒。 “陛下,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苏盼琴向前走了两步,自然而然的挽起顾钧的手臂向屋内走去。 感觉到苏盼琴那白嫩的小手隔着夏季常服搭在自己小臂上时,顾钧不由心中一动,低下头去看她。 便见她的头微微低下,露出一段白腻优雅的脖颈。那正午明媚到有些的阳光洒在她细腻白皙的脸上,腮边带着淡淡的粉红色,那尖尖的下颚莹润光滑,樱桃小口也是微微抿着。 那黑缎般的长发,此时……! “青杨,给陛下上茶!”苏盼琴一进门就朝青杨轻唤道。 顾钧指了指苏盼琴的头顶,疑声问道:“你这个头发是怎么回事?” 听到顾钧这样问苏盼琴的面上也是一窘,她抬臂匆匆用手拢了一下头发。 这么热的天,之前从冯淑妃的承香殿一路走回来就已经浑身是汗,一回到自己的窝里苏盼琴便赶快备水沐浴,青柳早上梳的那出门见客儿好看复杂的单刀髻早就已经拆了,自己随手在绾了个丸子头。 苏盼琴抬手指着头顶上方,面带窘然的开口解释道:“这个丸子头是嫔妾沐浴时,自己随手弄的。” “丸子头?” 顾钧没有见过哪个妃嫔梳这种发型,圆鼓鼓的倒是和五六岁小孩子常梳的那总角有些相似。 苏盼琴看顾钧白玉冠下的发髻也是精致大方,不由有些后悔刚刚没有让青柳给自己重新梳一下,诺诺开口道:“要不嫔妾重新去梳洗一下。” 顾钧伸手一把按住面带羞涩要起身去内室的苏盼琴,那醇厚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就这样吧!挺少见的。” 挺!少!见!的! 陛下,我当您是在夸我喽! 苏盼琴有些窘迫地接过青杨端过来的茶水,双手递给顾钧:“陛下,请用茶。” 许是大中午的一路过来,顾钧也确实口渴,端起来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顾钧便看见苏盼琴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笑道:“朕喝你口茶水还不行啊!” 青柳端来的是一直在静水中晾着的薄荷茶,这大热天的喝起来确实清凉解暑。 “不是,这薄荷凉茶本来就是为您备着的,只是……” 苏盼琴此时脑中有无数的词语飞速闪过,“只是没想到陛下喝的如此,豪放!对,就是豪放!相似江湖豪侠一般。” 顾钧的眼睛很黑很亮,盯着苏盼琴正在感叹的小脸一脸戏谑地开口问道。 “江湖?你还知道什么是江湖?” 苏盼琴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句经典之言: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这样想着,苏盼琴也确实是开口说了出来。 听她说完,顾钧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苏盼琴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盼琴暗道自己嘴快,脸色缓了缓,开口道:“嫔妾是从一个话本子上看来的。” “那这作者倒是有几分意思,改日朕也派人寻来看看,那话本叫什么名字?” “《笑傲江湖》。” “哈哈,好一个笑傲江湖!” 今日顾钧的心情似乎很好,眉眼之中都是满满的喜悦,苏盼琴便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常宁殿了,也不让人提前来说一声?” “怎么,朕来的还不是时候了?”顾钧抬手指了指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登记完的赏赐与贺礼,眯着眼睛看她,“耽误你敛财入库了?” 苏盼琴有些无语,陛下,这一大堆的东西绝大数不都是你赏赐的吗? 其实,顾钧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在听到安问行汇报说苏才人有两个月身孕时,心底涌上的那股欣喜。苏盼琴怀着的其实不是他第一孩子,甚至宫里同时也怀着孕的嫔妃还有好几个。 但是,自己一处理完政务就是先过来常宁殿看看她,看看这个在他面前一向十分乖巧懂事的女子。没有想到,这突然的来访更是让他看到以前不曾发现、注意过的样子。 听顾钧说起这些赏赐,苏盼琴也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旁边拿过来一个红色的锦盒递给顾钧,“陛下,今日太后娘娘派人给嫔妾送来了一只八宝蝴蝶金丝攒珠步摇。” 顾钧接过锦盒,发现一只精巧别致的蝴蝶步摇静静躺在里面,“这个簪子挺好看的,太后赏你的你就带呗!” 说完,顾钧就将那蝴蝶步摇拿了出来,长臂一伸,插在了苏盼琴头顶上那盯着的圆滚滚的“丸子”上,末了还满意的点点头。 苏盼琴抬手摸了摸那蝴蝶步摇的大体位置,心中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陛下,您没有理解到我话里的深意也就罢了,能不能不要这么随意! 这丸子头配金步摇的直男审美我也就忍了,毕竟这由皇帝亲自梳妆的殊荣也不是每个后宫嫔妃都能有幸得到的。 但是能不能不要竖着插|进来啊,您就不怕把我的头皮给扎出血吗! “陛下,这步摇不是这样垂直竖着簪的。”苏盼琴苦口婆心道。 “可是,朕瞧着只有这样那两只蝴蝶才是摆正的啊!” 顾钧哪里会知道这八宝蝴蝶金丝攒珠步摇到底应该配什么发髻,怎么插戴,就算宫里其他人带过类似的配饰,他也只是觉得戴的挺好看就是了。 苏盼琴刚想要抬手摘下来,顾钧便速度更快的将手伸过来,温热的手掌一下包裹住了苏盼琴的小手,制止了她下一步的举动。 “朕瞧着带着挺好看的,摘了它做什么?” 好看!!! 丸子头配竖着插的蝴蝶步摇好看! 苏盼琴忽然觉得有些心累,便也不再想着摘下,放任它在自己头上自生自灭吧。 “可是,陛下,这蝴蝶步摇我在自己的常宁殿戴着高兴高兴也就罢了,这是根本带不出门的。宫中规定,只有三品以上的嫔妃才能戴步摇,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忘记这条规定了。您说,我要不要亲自给太后娘娘送回去。” 苏盼琴着一心急,也就忘记要自称嫔妾的事儿了,一口一个“我”字说的到顺口。 “太后还能少了一只步摇不成,你自己收着便是。” 顾钧磨搓了一下掌中柔软的小手,“难道你还一直会是五品的才人不成。” 不知这顾钧说的这句话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苏盼琴便笑眯眯地把他看着,也不开口问什么,就是一直盯着顾钧那英武刚毅的面容。 “朕的皇儿难道要叫你这‘小小的才人’母妃不成?” 这样说着,苏盼琴心里陡然一惊,自己和姜婉清两个现在都是低分位的怀孕妃嫔,姜婉清若是能顺利产下皇长子兴许能顺利晋级四妃,但自己的情况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难道,顾钧是想把她的孩子抱走让别人养不成! 也许是怀孕的关系,苏盼琴最近的情绪确实有些不稳定。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许要让别人去养,她心里就受不了。 顾钧看苏盼琴那原本还是笑眯眯的眼睛居然忽然蓄满了泪水,也是无奈:“整天七想八想的琢磨什么呢!” 苏盼琴想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靠过去,将脸埋在顾钧那宽阔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问道:“陛下是想将嫔妾的孩子抱给别的娘娘去养吗?” “记到皇后名下你也舍不得?”顾钧开口问道。 听到顾钧这样问,苏盼琴已经蓄满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透过那轻薄透气的夏季龙袍滴在顾钧温热的皮肤之上。 苏盼琴就算记到皇后名下不论是儿子女儿她都是舍不得的。 她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没把紫荆叫道身边细细询问一下自己腹中胎儿的状况。若是生个公主,可能还没那么抢手,可如果是皇子那就不一样了。苏盼琴甚至想着,若是自己而儿子会被抱给谁养,是王皇后还是梁昭仪。若是梁寄秋的话,她应该还能经常去长乐殿看看他。 顾钧感觉自己的胸口越来越湿润,双手扣着她的肩膀将苏盼琴扶了起来。若是再没有动作,苏盼琴的脑袋怕是都要扎根到自己身子里去了。 “好了,你不热,朕都觉得热了。” 第52章 升温 第五十五章升温 “好了,你不热,朕都觉得热了。” 顾钧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又带着些许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宠溺。 苏盼琴哭的一点都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鼻子都哭红了,索性鼻涕泡没有流出来。 其实,从理智上将,若是她有幸生了皇子,交给高分位的妃嫔去教养可能以后的出路会更好。 那样,他小时候在后宫中会多一个母妃的照拂,长大后在朝堂上也多一个外家的支持。 但是,只要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不能在自己身边,要住在别的宫里,叫别人母妃,苏盼琴的心里便像刀绞般难受。再往深里说,若是养母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更糟糕了。孩子同生母养母都不亲,那在宫里可不是有的是苦可以吃了。 她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让鼻涕流出来,声音有些嗡嗡的说:“对,舍不得,交给谁养我都舍不得。” 顾钧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伸手点了点她的红鼻头,无奈道:“朕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哭上了!以后皇子你让你自己养总行了吧!” “那若是小公主呢?” “也让你自己养!” “那陛下您可说准了,以后可不准改!”苏盼琴狠狠在自己脸上擦了两下,一脸认真地问。 “君无戏言。” 总算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苏盼琴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想到自己刚刚情急,居然情不自禁的扑到顾钧的怀里哭了一番,那脸也是火辣辣的。 “陛下,您的龙袍湿了,一会儿出去若是让别人看见……” “朕一会儿为什么要出去,来回跑,你当朕不热吗?”顾钧似笑非笑地说道。 “嫔妾以为您要去别的娘娘那里歇着呢!” 按理说,妃嫔怀孕肯定是不能伺候皇上,所以皇帝也很少会留宿在她们的宫里。至少,据来喜每日打探来的消息,顾钧是没有留宿在冯淑妃的承香殿和江昭媛、姜御女的延英殿的。 听到顾钧这样说,苏盼琴的心里也是一喜,知道作为这后宫嫔妃不能幻想皇帝对自己会一心一意。但毕竟是自己的男人,也是腹中孩子的父亲,有他陪在身边,心里也是有些甜蜜的。 “那一会儿嫔妾让来喜、来乐早些去尚食局取膳。”苏盼琴甜甜一笑,娇俏道。 “朕瞧着你还是快些去给叫人打水来洗洗脸吧,像只小花猫一样!” …… 常宁殿与后宫中的大多数宫殿不同,它北临太液池,东靠紫竹林,即使是在炎炎夏日,也是带着几分凉意。 一阵阵清凉的夜风袭来,吹在沐浴过后坐在窗边的的小榻上下棋的顾钧、苏盼琴二人身上,正是舒爽怡人。 “这里风大了些,你往旁边坐坐,不要贪凉受了寒。” 顾钧没有抬头,专注的往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开口说道。 苏盼琴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刚刚顾钧那枚黑子所落下的位置,正好是在自己的关口上,这一步生生将自己原本的棋路分成两块。 苏盼琴颦着眉头认真分析着,忽然抬头似嗔似怒的看了顾钧一眼。 顾钧下棋的攻击性很强,中盘很少崩掉,但因为他对心理的把控能力和行棋的均衡感都很好,计算快速、准确又非常冷静,深谙君子报仇,百招不晚的道理。 苏盼琴这样评判着顾钧,顾钧也在分析着苏盼琴。 凭心而论,苏盼琴的棋技远比顾钧想的要好的多,整体棋稳而厚。 让顾钧没有料到的是,苏盼琴刚刚居然会狠心自杀一大片白子以求解放大局。所幸自己快速改变策略,极力围剿,才又稳住了优势。 原本苏盼琴提出要下棋的时候,顾钧只是想着既然闲来无事就陪她下会儿,消磨一下时间。没想到到最后,反而真的下出几分意思来。 苏盼琴虽然落子很慢,但是心明眼亮,每一步走的都是十分细心谨慎,尽在入微之处。 其实,此时的棋势对杀中,苏盼琴所执的白棋已经被黑棋逼入绝地,稍有不慎,白方便难逃全军覆灭的厄运。 苏盼琴苦思冥想,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枚白子在那还算宽阔的地带比划了一下。 若是跳出一子,就能逃出困局,苏盼琴终于暗暗呼出一口气。 此时,顾钧穿着薄薄的中衣,身子有些倾斜的靠在一旁,神情中带着平日少见的慵懒,当热更是带着一种志得意满,嘴角含笑的看着苏盼琴。 “可是想好了,你若是下了这步可就不能变了。” 苏盼琴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暗自一咬牙,放了下去,口中还给自己打着气。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落子无悔!” 许是苏盼琴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和所谓的“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的规则取悦了顾钧,他哈哈哈的朗声笑了起来。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黑子决然落下,至黑三打吃后,苏盼琴的白子气绝。 兵败如山倒! “陛下,咱们再下一局如何?” 苏盼琴静静看了会儿,脑中仔细分析总结着自己刚刚输棋的原因。查漏补缺之后又重拾信心,一脸执着的开口说道。 “朕可不同你下了,这一局都已经下了一个多快两个时辰了,若是再下一局,今夜朕还睡不睡了!” 顾钧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一直陪苏盼琴缩坐在这小榻之上,这身长玉立的顾钧还真的有些伸展不开呢! 苏盼琴输了棋不说,还没有重整旗鼓,就被勒令睡觉,心中自然有些不高兴。 闷着头,在那一粒一粒将黑白两色的棋子放入棋盒之中。 “这下棋本就是劳神费脑,你现在怀着身孕,还是要适可而止才是。” “是。” 苏盼琴闷闷不乐。 “太医难道没有告诉你,忧思不乐对腹中的胎儿不利吗?”顾钧的声音带上了些严厉。 苏盼琴乖巧的站起身来,跟在顾钧的身后向床榻走去。 顾钧忽然回过身,长臂一伸,搂住跟在后面的苏盼琴,一手揽着她现在还十分纤细的腰肢,一手轻轻在她的后脑处拍了两下,低声道:“好了,若是你实在喜欢,下次有时间朕再同你下如何?” 苏盼琴的两只手臂环上了顾钧那劲瘦的腰,将脸在他的肩上蹭了蹭,闻着他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与薄荷叶混合的好闻味道,低声答道。 “那这是陛下您亲口说的,嫔妾可当真了。”苏盼琴仰着脸朝顾钧笑道。 “好。” …… 二人刚刚相携至床榻,这床帐还没放下,便听见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在这宁静清凉的夏夜,刚刚那尖细高亢的女声显得有几分吓人。 “陛下,您刚刚听见什么声音没有。”苏盼琴轻轻扯了一下顾钧的衣摆,转头问道。 很显然,顾钧这样的习武之人,更是耳聪目明,听得比苏盼琴还要清楚几分。 他浓浓的剑眉微微皱起,那一整天都是温柔带着笑意的眸子忽然迸发出犀利尖锐的光。 按照宫里的规矩,若是不是什么重要年节需要举办夜宴,这宫里也是要关门落锁,禁止宫人在夜里在宫中各处走动的。 而刚刚那突兀的尖叫,显然是惊扰主子休息,该当重罚的。 看到顾钧这般表情,苏盼琴刚刚萦绕在心间的那些输棋的小别扭和被宠爱的小甜蜜,一下子就淡了几分。 顾钧伸手在苏盼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怕,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盼琴便闭口不言,眼睛紧紧窗外,两只耳朵更是紧紧的支棱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似乎听到青杨、青柳开门的声音,似乎也听到安问行开口吩咐小太监出门去看看的话语,门外的声音虽然十分低沉,但是苏盼琴还是尽量去听着。 没一会儿,又听见来喜跑来向安问行汇报的声音,来喜的声音比安问行的要更低更小些,最后几句苏盼琴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就看见顾钧一下子站了起来。 “安问行!” 苏盼琴赶紧也站起身来,一起从内室走到正厅,便见安问行那一直都是安然自若、不动声色的脸上带了几分阴郁之气。 “外面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顾钧轻喝道。 安问行赶紧低声回复道:“回禀陛下,不是常宁殿宫人的骚动。奴才刚刚派人去看过了,是那旁边的水井边出了点事儿。” 水井? 苏盼琴心中也是满满的疑惑,这大兴宫中皇帝与嫔妃的饮用水,都是每天从那莲花山拉进来的,而井水一般都是宫人们用的。 这么晚了,还有人去打水不成? 第53章 水井 第五十六章水井 显然顾钧听完安问行的话,也很不满意,如渊似潭的黑眸似有剑气闪过,一眼横扫在安问行的脸上。 安问行抬头看了苏盼琴一眼,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说。 苏盼琴也看出安问行对自己在一旁的顾忌,便微微转身,面向顾钧开口道:“既然安公公有话要同陛下讲,那嫔妾就先回内室去了。” “不用。” 顾钧开口拒绝了苏盼琴的建议,又对安问行吩咐道:“你一起听着就是了。” 其实,这次顾钧和苏盼琴两个确实是误会人家安问行。 安问行之所以有些顾忌当着苏盼琴的面说,并不是觉得她没有资格听,而是因为苏盼琴刚刚怀孕,他担心此事会冲撞到她腹中的龙胎。 因此,他稍微清了清嗓子,用尽量直白简洁的叙述,而不是详细细致的描述,开口汇报。 “回禀陛下,刚刚发出尖叫声的是延英殿侧殿姜御女身边的兰芝发出来。因为姜御女想要入睡前再沐浴一次,而她们缸里的储水已经用完了,兰芝便只能去旁边的水井提水。” 姜婉清刚入宫时过的还算谨小慎微,对身边的大宫女兰芝甚至还有些指使不动。 可自从怀孕且被“投诚”的紫荆告知是男胎以后,她就愈发的张狂起来。不是清晨要喝温好的燕窝,就是晚上要沐浴多次,活得可比以前细致许多,恨不得整个宫中的人都围着她转才好。 但延英殿主位江昭媛也是怀有身孕的,那腹中龙胎比姜婉清的月份还要足些,驻守延英殿的太医、嬷嬷们姜婉清可不是每次都能指使的动。 而且,不知顾钧和王皇后是忘了还是故意怎么的,居然一直没有给姜婉清升分位,这还是七品御女的标准配置怎么能满足她那颗日益膨胀的心! 所以,兰芝只能忍着强烈的不满,拖着疲惫的身躯,每天“兢兢业业”的照顾着姜御女和那未出生的、传说中的“皇长子”。 “然后在井底发现一个人,才失声叫了出来。”安问行简述完毕。 尽管安问行已经尽量减少细节的描述,只是言简意赅的汇报了事情的结果。 苏盼琴在一旁也十分仔细的听着,然后便不可抑制的在脑中细致、详细、无限拓展的补充了全部画面。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兰芝提着水桶骂骂咧咧的走到井边,便把桶放一旁开始,大力摇动辘轳上的摇把。可是,摇了半天也没有把水摇上来。 她可能心里觉得奇怪,便伸头朝井里看了一眼,趁着白茫茫的月光,发现井底露出一张白惨惨的脸正瞪着她。 想到这里,苏盼琴不由在这还算清凉的仲夏之夜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苏盼琴是知道那个水井的,离常宁殿、延英殿、紫兰殿几个宫殿都很近。井里的水她甚至还喝过两次,带着丝丝甘甜,每日洗漱、沐浴,也是让来喜他们去那里提水。 没想到今天里面居然泡了个死人。 苏盼琴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胃中也有些许的不是往上涌着。 她想开口问问顾钧会不会去看看,因为她拿不准,这半夜井水中泡着个死人,需不需要劳烦乾封帝顾钧的大驾。 “陛下……” “陛下!” 苏盼琴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门外有骚动起来,一声更高亢、间隙的女声响了起来。 苏盼琴听出来了,那是姜婉清的声音。 姜婉清未梳发髻,一张清秀的小脸显得惨白,梨花带雨又楚楚可怜。她一手托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一遍给顾钧请安。 “嫔妾,嫔妾叩见陛下。” 其实,姜婉清听到苏盼琴也怀孕的消息时,心里就气的胸口憋了一股气。再听说今夜顾钧歇在苏盼琴的常宁殿,更是嫉妒的要发疯了。 要知道,顾钧每次去延英殿都是直接去江昭媛那儿看看,再顺便把她叫过来问两句关心一下而已。 今日有了兰芝这件事,姜婉清可是有理由了,听见兰芝那声尖叫后,江昭媛也派了延英殿的小太监去看看,随后便扶着浑身颤抖早已瘫成一滩烂泥的兰芝回来。 她问了兰芝几句,知道乾封帝身边的安问行也派人去看了后,立刻决定赶快跑到常宁殿顾钧面前刷来存在感。 “陛下,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身边的兰芝已经吓的瘫软过去。若是臣妾今天同她一起去,这腹中的龙胎可是要……” 苏盼琴看着那说着说着便小声抽噎起来的姜婉清也有些心烦,在心里狂翻了许多白眼。 说的好像你平时会自己去井边提水似得,难不成你现在在这里说的可怜,皇上一心软就会去你那陪着安慰你不成! 还别说,姜婉清还真是这般想的,她已经柔柔弱弱的开口:“陛下乃是真龙天子,福泽深厚,不知是否可以去嫔妾那里。若是陛下去了,嫔妾腹中的皇子也能少些惊忧。” 她!还!真!有!脸!说! 苏盼琴皱着眉看了姜婉清一眼,也不知道她是真没看见还是装的,一双眼睛水汪汪满只是期盼的盯着顾钧。似乎就等着顾钧开口同意便把他拉到自己那儿去。 顾钧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朕明日还要早朝,姜御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听到顾钧的拒绝,苏盼琴看到姜婉清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娇娇弱弱的叫了一声:“陛下。” “安问行,送姜御女回延英殿休息。” …… 姜婉清走后,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苏盼琴看了一眼顾钧开口道:“陛下还是早些安置才是。” 顾钧的眉毛微微颦起,吩咐道:“你先去休息,朕一会儿再去。” “是。” 苏盼琴睁着眼盯着头顶那碧色的烟罗帐,根本睡不着,听着安问行回来后,顾钧又吩咐了几句。 他俩人的对话苏盼琴只能听个大概,什么“皇后娘娘”,什么“亲勋翊卫”,什么“羽林中郎将秦谦”,什么“捞起来了”,什么“彻查”…… 听着安问行关门离开的声响,顾钧的脚步声也逐渐靠近,苏盼琴赶紧闭上眼睛。 感觉床上的褥子微微陷了一下,身上的薄锦被也被轻轻掀起了一个角儿,顾钧那带着微热的体温马上就传递过来。 苏盼琴忍了半天,还是侧过身来,睁开眼睛看着顾钧那有紧绷的下颚,轻轻唤了句:“陛下。” 顾钧长臂一伸,苏盼琴便从善如流的滚进他怀里,然后顾钧的手在她的肩上拍了两下。 “睡吧。” 许是顾钧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苏盼琴真的安定了许多,拿鼻子轻轻在他左胸蹭了一下就安稳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苏盼琴看顾钧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便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朕没事。” 苏盼琴可不认为顾钧这样的“铁血真汉子”会被水井里的一具尸体吓的睡不好觉,也许是他觉得宫里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些烦躁,也许是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可是,既然顾钧回避了这个问题,她也不好在追问。 “今日去立政殿的时候,离那口井远点知道吗!” …… 今日正好是五日一次去王皇后那里请安的日子,顾钧离开后,苏盼琴便也收拾了一番便动身出发。 出事的那口水井,在常宁殿到立政殿的必经之路上,现在已经让几名太监围了起来。 许是在等专业人士来检查,此时那具尸首被捞起来平放在一旁,用一块白布掩盖着。苏盼琴只是瞧了一眼,便知道顾钧早上为何让自己“离远点”。 光是那早就泡囊了的青白色手臂,就让她不敢去看细看了。身边的青杨也是个沉稳人,虽然脸色也有点不好,但是还一路住着她走过了那“陈尸点”。 苏盼琴走到立政殿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到场的那些妃嫔似乎都在三三两两的讨论这昨夜的“午夜惊魂”或是交换着今早听来的最新消息。这一众妃嫔五日没见,顾钧的后宫又一向让王皇后治理的“风平浪静”,这一下就发生了这么件事,哪能让人不热烈讨论呢! 呵,因为这“井底案”,自己昨天被诊出身孕的消息似乎都让众人间歇性的忽视了。 苏盼琴走到胡悦容、严寒波那边,刚互相见完礼,便听到胡悦容急不可耐的问道:“苏才人,你看见那传说中的井底女尸没!” 这胡悦容住的宫殿离的有些远,昨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今早她一起来便听见宫里的人在讨论,“艺高人胆大”的她十分感兴趣,看见苏盼琴过来,双眼放光的问了起来。 “我今早路过是远远敲了一眼,盖着白布,没有瞧真切。” 胡悦容听苏盼琴这样说,心底有些失望,只能遗憾的“哦”了一声。 “你啊!” 严寒波瞧着,轻轻叹了口气,轻声责怪道:“苏才人刚刚怀了身孕,你让她去瞧那些污秽东西做什么!” “苏才人有陛下龙气庇佑,镇压妖邪,自然是不怕那些的!” 姜婉清阴测测的声音在苏盼琴的背后响起来。 第7章 .28 第五十七章暗涌 姜婉清的今日的脸色比昨晚要差了许多,若果说昨夜见到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那今日就是面如白蜡、憔悴不堪。 不知道她是不是琢磨了一晚上,那眼底的青色已经几层粉都在遮不住了。 “姜御女,你可以要好好休息才是。” 胡悦容眉心微动,抿嘴一笑,道:“啧啧,听说你身边的大宫女吓的都瘫倒了,这可不行啊,你是怀着龙胎的,没有人伺候怎么行。要不,从我的绮华殿抽调几个人去伺候你好了。反正我那儿的宫女多,少一个两个不要紧。” 姜婉清没想到这胡悦容对自己居然还像以前一般不客气,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腹中的龙胎。 当时从华州府一路上京,自己在胡悦容身边伏低做小,随后也丝毫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 想到这里,姜婉清不由银牙紧咬,握在袖中的手也攥地紧紧的。 她们几个都看到姜婉清那骤变的脸色,但是胡悦容怎么会在乎她呢!呵呵,笑了一声便转头同严寒波、苏盼琴说话去了。 …… 今日的立政殿鸦雀无声,原本在宫外说的热闹的众人在看到王皇后那有些阴沉的脸色之时,都知情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连一贯爱在王皇后面前讨巧卖乖的章婕妤都不敢开口。 王皇后清冷的目光在场中扫了一眼,哼,今天这人来的到是齐全。 王皇后选择先说这件后宫中的喜事,即使大多数宫妃都不知道这“喜”从何来。 “常宁殿的苏才人昨天被诊出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既然这样,苏才人你就在自己宫中安心将胎坐稳后,再来本宫这里请安吧!” 这即使是旧例,苏盼琴自然也要起来推辞一番,最后还是王皇后说了句,“这常宁殿离本宫这儿这般远,陛下的皇嗣比这些宫里规矩重要的多。”苏盼琴才应了下来。 “这尚宫局的嬷嬷、太医署的太医,本宫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安心养胎就是。” 王皇后是个很公平、公正的人,如今这后宫妃嫔怀孕的有四个,王皇后都安排了照顾的人,并没有厚此薄彼。即便是姜婉清没有自己专门负责的太医,但是她同江昭媛用的是一拨人,诊脉的频度也是一致的。 “谢皇后娘娘。” 简单吩咐完这件事,王皇后刚刚柔和一些的眉目又凛利了许多。 毕竟这一大早起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水井里发现了个死人,搁哪儿也是件晦气无比的事。 “想必你们也都听说昨夜那水井之事了,是自杀还是人为还未有定论,你们私下也不必多做讨论。本来此事也不必弄得这般声势浩大,但既然惊扰了圣驾,本宫就必须严查!” “姜御女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妃嫔起身行礼告退,苏盼琴感觉似乎有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微微抬头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却发现大家都是神色如常,暗道了句自己真是多心了。 …… “回皇后娘娘,昨夜延英殿宫女兰芝在井底发现的女尸经奚宫局检查,其生前脸部溃烂甚深,而不能生长肌肉,遍身发生小疖,溺毙时无明显挣扎痕迹,可定为自尽。”奚宫局掌监赵兹汇报道。 姜婉清听完赵兹的话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一个年轻女子若是满脸严重溃烂、白骨森森,想不开去投井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不是他杀,怀疑到兰芝和自己头上就好。 她刚这样想着,就听王皇后开口说道,“姜御女,刚刚赵兹的话你也听清楚了,但是赵兹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一下。” 姜婉清心里一愣,很快点了点头,又开口答道:“是,嫔妾一定知无不言。” “姜小主,请问昨天夜里,您身边的宫女兰芝是几时离开延英殿侧殿去井边提水的?”赵兹问道。 “昨夜我因为天气实在炎热,在沐浴过后又觉得身上粘腻,实在无法忍受,便想再擦洗一次。我便叫来正在刚从延英殿小厨房给我端来宵夜的兰芝……” 王皇后实在受不了姜婉清在哪里闲扯了半天也没回答出重点,轻喝一声:“赵兹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戌时正。”姜婉清赶紧敛目答道。 “请问姜小主,您听到尖叫声后就立刻派人去了水井边吗?兰芝出门到发出尖叫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这次姜婉清可不敢扯东扯西,赶紧回答道:“过了查不多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我就听到了尖叫声。还有,那是江昭媛派吴钩去寻得兰芝,我可没有派人去。” 姜婉清的眼珠微微转了一下,道:“我听吴钩回来的时候好像随口说道,在那井井边还看到了苏才人身边的来喜。” 姜婉清没有提,吴钩当时明明还说了,来喜是乾封帝身边的安问行派过去的,同去的还要安问行的小徒弟福生。 随后,赵兹又陆陆续续的问了姜婉清几个问题,最后他看了一眼王皇后,垂首恭声道:“奴才没有别的问题要问姜小主的了。” “那姜御女,回去就是了,但是今日在这立政殿里听到、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不准外传。” 这半年来王皇后对姜婉清的个性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要是不敲打她几句,保不住她刚出了了立政殿,整个后宫的人就都知道了。 姜婉清有些失望,略带愁容的应道:“是,嫔妾知道,一定不会往外说一句。” 其实姜婉清这次除了奉命前来进行案情协助,她最想说的根本不是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而最想问的是皇后娘娘到底同不同意照拂她的“皇长子”。 姜婉清走后,王皇后沉声问赵兹:“这宫女真的是投井自杀那么简单吗?” “奴才还要再细查,才能定论。”赵兹略一沉吟。 王皇后微微眯了眯双眼,道:“你的能耐本宫一直都是知道的,三日之内把这件事情给本宫查清楚!” “是,奴才领命。” …… 这次井底女尸事件一定不会是表面上那般,两日前刚刚被王皇后吩咐要静养一个月的再去请安的苏盼琴,又被一个传话的小太监告知今日未时末要到立政殿去。 这未时末就是下午两三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路走到立政殿苏盼琴与青柳两个已经是满头大汗,苏盼琴站在立政殿前的树荫下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目光在这小块空地上扫了圈。 未时末,时间不早也不晚,但这门口并没有像每日早上请安那般站满了人,她们是都没来,还是已经都进去了。 苏盼琴刚犹豫片刻,那立政殿门口站着的小太监便迎了上来,“苏小主,您快进去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走进立政殿,苏盼琴反而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叫了她一人。 今日来的人很多,比平日请安的还要多,那些五品一下原本没有资格来皇后这里请安的嫔妃也都来了。许多人没有座位,只能在后面站着。 原本在夏日还算通风良好的立政殿,却因为聚满了人,空气中有着浓郁的、让人有些窒息的胭脂水粉味儿。 苏盼琴在座位上拿自己用薄荷汁浸泡过的帕子掩了一下口鼻,那清凉微辛的味道吸入鼻腔,才将胃中的不适稍微压了下去。 殷才人看见后,别过脸去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了句:“就你金贵。” 苏盼琴稍一抬头,发现远远站在自己对面的邢宝林,在朝自己笑了一下。 这邢若柳真是,这中秋家宴一别,怎么觉得她与“若柳”的差距愈发的大了? 所谓苦夏、苦夏,这么热的天儿,比人都是身乏体倦、精神不振,没有胃口,她咋还能又长胖了。 苏盼琴朝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便又听殷才人哼了一声,在自己耳边冷言冷语的说道:“又在拉关系。” 这次苏盼琴也是有些恼了,微微含笑柔声道:“殷才人的是不是风寒还没有好,可别过了病气给陛下才是。” 苏盼琴这句不可谓不诛心,这殷雁婷连皇帝的一角都没碰到,要怎样过病气给顾钧呢! “你!”殷才人狠狠地咬了咬牙,“你别得意的太早!” 苏盼琴原本也是不想与殷雁婷交恶的,按照她一贯的交往原则,若是能聊到一起去那自然最好,要不然就是彼此间客气着。 但像殷雁婷、姜婉清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那也就不必客气了! 王皇后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原本因为来的人多而变得有些喧闹的正厅一下子安静起来。 “本来不必叫各位妹妹跑一趟的。”王皇后的开场白十分的轻柔。 “但是,若是不让你们亲眼看看,本宫担心这般邪祟之事以后会愈演愈烈,将后宫卷的乌烟瘴气!” 这句话王皇后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似利刃,一刀刀戳在场中每一位嫔妃的心间。 王皇后如刀似刃的目光落在了殿外,众人也跟着一起望了过去,只见两个小太监将那具盖着白布尸体运到殿外。 众位嫔妃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她们都没有想到王皇后竟然会将这等污秽、邪祟之物移到立政殿来。 “梁昭仪,经奚宫局查证,她是你长乐殿的宫女。” 梁寄秋一双美目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惊疑不定的看向王皇后。 “宫女白蔕!” 第7章 .28| 第五十八章罪名 “宫女白蔕!” 王皇后的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在梁寄秋的身上,她的眼睛挣得很大,不可置信地开口道:“白蔕!怎么会是白蔕呢,她不是一直在太医署养伤吗?” “前些日子嫔妾还派朱蕤去那儿瞧过她,说是恢复的很好,怎么会这样没了呢!朱蕤,你说是不是这样,五日前还让你去看过她,给她带了一匹料子不是吗?” 梁寄秋待人和善本就和善,和长乐殿的宫女都相处的很好。 而且,她一直认为之前那水晶枇杷膏之事是白蔕替自己挡了灾,代自己受了苦、毁了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因此即使白蔕不在长乐殿养伤,她也经常派人给她送东西去,并许诺只要太医允许,立刻调她回长乐殿。 “梁昭仪,赵兹已经去太医署核查过,这确实是白蔕,不会有错的。”王皇后轻叹道。 此时,苏盼琴看梁寄秋想也没想的站了起来,不顾朱蕤的阻拦,居然直直的走向殿外。 众人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居然伸手掀开那掩着白蔕尸首的白布时,屋内就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甚至有人开始干呕起来。 其实场中众人不少都是见过几个月前白蔕那受毁之貌的,当时她的脸上有的不过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椭圆形红斑,最多就是有几颗红斑之上的水泡破裂开来,流出脓血、散发腥臭而已。 如果说当时白蔕的脸只是有些恶心,那现在绝对可以称之为恐怖! 只见白蔕脖颈两侧满布白腐,新肉生长迟迟,血肉与白蛆相间蚀臭不堪;脸部更是溃烂甚深,脸颊两侧不生肌肉,两腮之上更是内外穿溃,右颊之处甚至已经露出森然白骨。 眼窝处也因为上下眼睑的松弛似乎是要包不住一般,眼珠也隐隐往外凸着,想要掉出来;其手背也是遍身发生小疖,形如豆大,摇摇欲坠。 现在,终于知道兰芝那夜与井中的白蔕对上眼时,为何要失声尖叫。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可远比一个骷髅头还要可怕的多! 苏盼琴远远瞄了一眼,便不忍再看,一个花季少女如今变成这般人鬼不识的模样,真是让人扼腕。 殷才人的位置因为离门口更近,看的也更为清楚些,她转过脸便捂着帕子开始干呕起来。 而在殿外的梁寄秋仿佛没有看见白蔕那可怖容貌一般,居然伸出手似乎想要将白蔕那挣得大大的眼睛拢上。 “梁昭仪!” 王皇后看着梁寄秋的动作,出声制止,“朱蕤,还不快把梁昭仪扶进来!” 朱蕤赶紧上前搀起梁寄秋,而梁寄秋却一把推开她,幽幽的问道:“朱蕤,前些日子你去太医署看白蔕就是这般样子了吗?你回来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朱蕤将头埋得低低的,咬着唇瓣没有吭气。 是的,她每次去太医署看白蔕都会发现她脸上的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从红斑到疱疹,从破裂到流脓,从开始溃烂道白骨森森……后来,太医署的小太监除了给她送药时,就根本没有人还愿意靠近她那散发着脓血恶臭的屋子,最近一次朱蕤去看她也被她拒之门外。 朱蕤看见平时一起相处的的小姐妹变成这般模样,也是心如刀绞。其实,朱蕤问过白蔕,要不要她回去告诉梁昭仪,让昭仪娘娘再重新找太医给她仔细看看,这越医越差可如何是好! 可是,每当朱蕤问完,白蔕总是默默的垂下眼睛开始无声的哭泣。朱蕤看着她的眼泪流进那根本没有愈合的伤口里,几次想要开口阻止,但是都让白蔕拒绝了。 “不要麻烦昭仪娘娘,千万不要!朱蕤姐姐,你快回去吧,我这脸总是医不好,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传染!自从张太医告老还乡后也没有人来看了……” 白蔕的眼中就闪过朱蕤看不懂的神色,似是遗憾,似是不甘,似是愧疚,又似是绝望,最后全部化成一声轻叹:“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看着自己主子这般难过,朱蕤十分后悔之前自己听了白蔕的话,没有将那恶化的病情告诉梁寄秋。 “娘娘,奴婢错了。” 梁寄秋任由朱蕤将她搀扶到殿内的座位上,眼睛无焦距的盯着一个方向。她真的不能接受,平时那么爱说爱笑的白蔕就这样没了! 梁寄秋的眼睛忽然一亮,站起身对王皇后说道:“皇后娘娘,白蔕她一定不是自尽的,一定是有人害她,请皇后娘娘明察!” “白蔕确实是投井自尽。” “不可能,这不可能,嫔妾不信,嫔妾一点也不相信!” “梁昭仪!” 王皇后轻喝一声,阻止了梁寄秋的质问。 王皇后的凤目在殿中众人的脸上依次扫过,眉目肃然,语气严厉道:“梁昭仪,本宫的话还没有说完。这白蔕虽是自尽,确是有人逼她,她走投无路不得不这样做的。” 听王皇后的话音刚落,殿内就想起“嘶嘶”的抽气声。 江昭媛这时也忍不住了,她最受不了这种事,“娘娘,是谁逼她的。” 王皇后勾唇,似笑非笑道:“一会儿便知道了。” 场中众人无不疑惑,茫然对望之后,便更是疑惑。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即使心里焦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即使是屏气凝神,这立政殿来也是愈发闷热起来。在一个时辰之后,赵兹便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因为之前白布之下白蔕的面庞给人的冲击太大,这次即使知道那托盘里应该只是个物件,但也没人敢直勾勾的一直盯着。 当然,除了梁寄秋。 “这些证据是奴才从白蔕屋子里找到的。” 赵兹将白布掀开,大家这才看见,那上面不过放着一封揉皱的手稿和几个瓷瓶。 “白蔕这些日子在屋里写了很多字,奴才进去的时候发现桌案上全是废纸。但在杂章掩盖之下,奴才找到一封白蔕生前留给梁昭仪的悔过信。” 众人一听,也是惊奇万分。这白蔕当日可是代主遭难,无论怎么说也不应该写悔过信的。 “读吧。”王皇后吩咐道。 “是。”赵兹便将并不连贯通顺的悔过信朗声念了出来。 苏盼琴抬起头盯着赵兹那一张一合的薄唇,认认真真的听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白蔕在信中先是感谢梁寄秋平日对自己的照拂,然后便追忆了自己在长乐殿的那段幸福快乐的当差时光,遣词造句虽然稍显平淡,但是胜在情真意切。 后面,白蔕便开始给梁寄秋道歉悔过,说自己是害人不成终害己。 “……那日水晶枇杷膏里的斑蝥粉末是奴婢亲手加之,原想寻机会端给主子,以毁主子容貌。但是每次朱蕤都检查仔细,奴婢无迹可寻,便只能一拖再拖。最后,实在逼不得已,便只能拿奴婢的脸来试药。原定之言,若能将事情捅出来,必许奴婢解药,随后便能恢复如初。” 赵兹将这段念完,场中众人无不震惊。 她们都没有想到,白蔕居然能下狠心,亲手把自己清新秀丽的容貌毁成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就算能有解药医好,她们也是舍不得的。 “果然,此事一出,满宫皆惊。事后,奴婢得到两瓶解药,内服外敷,解释详甚。但用之数日,辅以汤药,溃烂尤甚。数月之后,面生腐肉,奴婢悔不当初,心若死灰。挣扎数日,心中唯有一愿,但求主子宽之恕之。昭仪娘娘待人宽厚随和、却从不对亲近之人设防,白蔕自知罪孽深厚,无颜直面谏言,此毒乃苏才人所给,娘娘定要提防……” 听到这里,苏盼琴心中一跳,暗道了声,终于来了。 “提防苏才人!” 赵兹冷声念完后,殿内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苏盼琴的脸上,冯淑妃是惊讶的,梁寄秋是疑惑的,宁婕妤是怜悯的,章婕妤是嘲笑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苏盼琴紧紧攥了下拳头,起身跪在殿中,“嫔妾冤枉。” 此时,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没人敢开口说一句话。苏盼琴仿佛能够清晰听见场内众人的心跳声与呼吸声。 王皇后盯着苏盼琴微微有些发白的面孔看了一会儿,吩咐道:“既然苏才人说自己冤枉,赵兹,将白蔕的信件拿给她看。” “是。” 苏盼琴双手捧着那似有千斤的悔过信,一字一字的看起来。等她看完后,足足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皇后娘娘,嫔妾认为这封信有问题。” “皇上驾到。” 苏盼琴的声音与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第8章 .4| 第六十四章洗三 白芷刚刚说完姜御女求见的消息,王皇后的眉头便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原本正在认真欣赏自己初生女儿的顾钧转头问道:“梓童,发生何事?” “姜御女求见。”王皇后言简意赅道。 在顾钧的印象中,每次到延英殿的时候,是不需要自己特地去侧殿看姜御女的。 因为她每次都会寻个理由凑到着正殿来,或是新做的点心,或是新绣的扇套、荷包。可是,这江昭媛刚刚生产完,姜御女就急急忙忙的凑过来,就显得有些没有眼色了。 但是,姜御女如今毕竟也是怀着身孕的人,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快些让人进来才是。顾钧将女儿递还给花剑,让她抱回内室去。 “宣。” “嫔妾叩见陛下、皇后娘娘。”这姜婉清就是住在延英殿的侧殿,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她便没有穿遮风御寒的斗篷。不过在门外候了一会儿那秀挺的鼻子就冻得有些发红,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在里面。 当然,这是建立在姜婉清还是身材苗条满面春光的基础上。 可事实并非如此,顾钧看见姜婉清挺着个肚里还不顾龙胎健康,穿的如此单薄就过来,心中也是不喜。但毕竟还是刚刚做了父亲的人,一向锐利的眼睛里也透露出丝丝柔和的光。 “起来吧。”顾钧平声道。 “是。” 姜婉清整理了一下衣角,才开口说:“回禀陛下,嫔妾刚刚听说昭媛娘娘顺利生了大公主,特地过来恭喜娘娘的。臣妾住的东侧殿冬日午后的阳光照着最是暖和舒适,嫔妾想着公主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就想趁着身子还轻便些搬道西侧殿去,将现在住的好屋子让给公主住。” 王皇后一听,心中就明白了姜婉清心中打的如意算盘,但她并没有开口而是抬头看了眼乾封帝。 毫无意外,顾钧自己是不同意的。虽然他也想给女儿准备好的,可是为了孩子将嫔妃撵到不朝阳的西侧殿去还是不妥,尤其这个嫔妃也还身怀六甲。 “延英殿的舒适的屋子也不少,在给公主寻一个就是了。” 姜婉清又开口解释了半天,其他屋子都不如自己的东侧殿好云云。 最后,还是王皇后开口道:“陛下,依臣妾看不如这样,左右姜御女过两个月也要生产了。这延英殿里有两个婴孩也是有几分不便,不如就让姜御女搬到临华殿去。这样以后孩子们住的也松快些。” 姜婉清感激地看了王皇后一眼,她觉得王皇后终在江昭媛诞下大公主后相信了自己说的话,决定将自己和未出生的皇长子收到羽翼之下。而且,在她心里,这临华殿可比住在这延英殿好多了。一来那里现在没有主位的嫔妃,自己日后诞下皇子就立刻能搬到正殿去住;二来,这临华殿是在比较居中的位置,靠近帝后的寝宫,既方便陛下来自己这里,也方便自己平日去亲近皇后。这临华殿周围住的可都是冯淑妃、梁昭仪这样等级的嫔妃,自己日后定然也是同她们一样的。 既然王皇后这样说,顾钧也就点头同意了。虽然王皇后心里想的与姜婉清筹谋的根本不同,自从将江昭媛诞下公主后,王皇后对于姜婉清那所谓能辨男女的本事也稍稍相信了几分。可是,此时搬走本就不如等她生下皇子再有所晋封后再搬到别的宫殿来的好。 可是,既然她姜婉清愿意,王皇后也俗所谓帮她一把。所以在姜婉清心满意足的走后,王皇后等顾钧进去同江昭媛说了几句体己话儿后,也就相携离开了。 ************************ 大公主出生已经三日了,作为顾钧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这重中之重的洗三自然办的十分隆重。 后宫嫔妃悉数到场,连冯太后都派人赏了好些个精致物件。 因为江昭媛还在屋里坐月子,而乾封帝还在前朝处理政务,这所有仪式都是王皇后亲自领着完成的。 首先,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还要备好挑脐簪子、围盆布、金银锞子,以及小镜子、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牙刷子、刮舌子等等物件。以及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生花生、栗子等。 王皇后便带头往那“鱼龙变化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后,又与江昭媛的母亲孙氏同经验丰富的嬷嬷一起完成了各项极其复杂的“洗三”仪式。然后,王皇后便用那已经在香油里泡了三天还穿着红丝线的绣花针替大公主扎了耳洞。其他嫔妃也依次在旁边“添盆”,说着伶俐话,放下一下精致的小手饰什么的。 轮到苏盼琴的时候,她便放了一对带着小铃铛的金镯子在里面。每只镯子细细刻着栩栩如生的桃花,侧面还挂着六个铃铛,清脆动听,以后四五岁的小姑娘带着最是活泼娇俏了。 这是苏盼琴从顾钧之前的赏赐里翻出来的,看到的第一眼她就十分喜欢。本是想留给自己孩子带的,可是那日问了紫荆,就只能收起来准备以后送别人了。 长公主的洗三礼将成之时,顾钧也派人送来了他给女儿新起的名字——顾迦。 在延英殿观礼的这半日,苏盼琴便觉得的站的有些累了,可是看到连冯淑妃都面带微笑的同皇后说着话,便只能要紧牙关继续坚持着。 送算撑到了洗三礼成,大家有序退场。 苏盼琴好不容易与梁昭仪、华美人、严美人和慧美人几个关系好又住的远些的打完招呼,本要直接拐回到常宁殿休息的,却被姜婉清似笑非笑地拦住了去路。 “苏才人,你可知道我昨天搬到临华殿去住了?”姜婉清轻快而得意的笑着。 这怎么会不知道呢,这迁宫居住也算是个大事,更何况这常宁殿与延英殿本就挨着,她闹出那番动静怎么会听不见呢! 苏盼琴自从怀孕后,脾气也似乎长了不少,她努力压住心中的烦躁,笑着点了点头。 姜婉清看苏盼琴似乎稍微皱了一下眉,心中更是开心。从华州府到大兴宫,二人都是一路走过来的。可是明明自己先侍的寝、先怀的孕,为何苏盼琴已经是才人而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的御女呢!更不要提这几个月,苏盼琴自己霸着常宁殿,而自己却还要在这延英殿里看着江昭媛的脸色过活。 可是,现在没关系啦,自己已经搬到宠妃聚居区了,而苏盼琴还要住在这后宫建筑群的边边上。想到这,姜婉清又得意的笑了,终于自己压了苏盼琴一头了。等自己诞下了皇长子,封了四妃,更是远远的甩开她去。 姜婉清这边在那儿脑补着自己明日的辉煌,苏盼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她已经记不清姜婉清何时变成了这般,一开始从华州上京的路上姜婉清虽然在胡悦容身边是殷勤了些,但并不是非常惹人生厌。后面册封后,也是一口一个“苏姐姐”甜甜的叫着。但有些亲密的“苏姐姐”不知为何变成冷冷淡淡似乎还有些针对性的“苏才人”,她们两个也在不知不觉中对上了。 苏盼琴看姜婉清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只能先开口问道:“姜御女的临华殿确实是好,改日定当登门拜访。只是今日,忙了许久也有些乏了,天寒地冻姜御女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苏才人,前昨日尚宫局刚给我那临华殿配了几个新宫人,都是十分聪明伶俐的性子,左右我也用不了这么些,不如送两个给苏才人使唤可好!” “我这常宁殿侧殿的就那么巴掌大点儿地方,这七八个人都像有些转不开脚,不用再填新人了。再说,姜御女刚刚乔迁新居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怎么能夺人所需呢!” 苏盼琴真是有些不懂姜婉清的脑洞了,这哪个宫派哪些人伺候着都是尚宫局统一管着的,定期要向王皇后汇报的。怎么能想换就换,那宫里的宫人管理岂不是早就乱了套了。再说,就算有转赠宫人这种特殊案例,那也是高层干的事儿,这七品的御女转赠宫女给五品才人,这可是宫里闻所未闻的事了。 “既然苏才人那里人员充足,那也就算了。”姜婉清灿然一笑道:“不过苏才人,前些日子同你身边的紫荆聊了两句。见她十分聪明伶俐又勤劳肯干,不如让她去我哪儿带带这些个新来的宫女可好?” 原来,之前闲扯这么多,姜婉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想要紫荆啊,呵呵! 第64章 拟旨 第六十七章拟旨 冯瑾瑜其实是按照冯太后的吩咐接见过这几个还未成规模的“淑妃党”,但是严寒波的性子冷,晁新曼虽然和善些但也并不亲近。 冯瑾瑜有些不安的看了眼自己这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姑母,心里总觉的没有圆满完成姑母交给自己的任务。“姑母,你看要不我再寻个日子……” “那倒不用,她们的分位不能抬得太高,太高了你怕是压制不住。” 冯瑾瑜心中虽又些不忿,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几个人确实不是那般好掌控的,都是滑不溜手的角色。她是不能接受这几个人的位置过高,要是分位高了她们怎么还会愿意心甘情愿的跟在自己手下混,可是若是让王皇后的人把那些好位置占了她也是万般不愿的。 万般思绪在脑中回转,话题还是又转了了回来,冯瑾瑜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姑母当真要让那姜婉清成为四妃不成?瑾瑜真的是想不明白,您和那王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让那样一个家室容貌性格气度样样都拿不出手的人混上四妃的分位,简直是……” 简直是拉低四妃的整体水平啊,尤其是现在四妃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各种活动都要和这样一个人坐在一起真是跌份儿啊,还不如原来梁家那姐妹俩呢! 冯太后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家侄女,到底还是年轻手段不够硬啊! “王皇后现在提拔那姜婉清,你以为是真心实意的提拔吗?”冯太后似笑非笑道。 “不错,那姜御女如今确实是抢先生下了皇长子,夺了这宫里的头一份。但是,姜御女那素质你也看出来了,看着心思重、主意多本质里却是个傻的。王皇后如今能借着哀家的话把她捧起了,日后更是能轻而易举的把她打下去。” 冯瑾瑜眼中精光一现,开口道:“姑母的意思是说,王皇后是让她先占着四妃的位置,来压住咱们这边的人?” 冯太后点点头,看着冯瑾瑜那已经隆起的肚子,叮嘱道:“只要有哀家在这儿,后宫就乱不了!瑾瑜你这也已经六个月了,虽然胎早已坐稳,还是要小心为上。以后天气若是不佳,便不用光跑来了。” “是,瑾瑜明白。”冯瑾瑜虽然已经是要当母妃的人,但是在从小就宠她的姑母面前,还是忍不住撒起娇来。姑侄二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贴心的话,冯太后才派人把冯淑妃小心谨慎的送回承香殿。 …… ************************ 几天后,便又是皇长子的洗三了。 只是,这明明皇长子降生更是应该隆重庆贺一番的,却因为乾封帝平叛战乱国事繁忙,皇长子身体虚弱无法见客,再加上姜家的人在京里根本数不上号,姜婉清的分位又低等等内因外因,这皇长子的洗三礼办的十分简单。 姜婉清心中生下皇子的那点喜悦劲儿也被冲散的差不多了,只想着满月宴的时候再大办一场,好好扬眉吐气一番才是! 可是,皇长子是十一月十九的生辰,满月时已临近年关正是宫里最忙的时候,不知王皇后还有没有精力来好好操办那满月酒也说不定。 她就这样满怀期望的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可是眼看一个月都快要过去了,宫中各处都为新年忙碌起来,顾钧仍然没进后宫一次,此时姜婉清心中的那点期盼与自信早都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就算皇帝不来看看自己,也该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啊! 那可是皇长子啊! 皇!长!子!啊! 陛下连江昭媛生的那个臭丫头都亲自抱在怀里,为何不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呢,而且居然连个名儿都没有起!自己都千辛万苦生下皇子,居然还只是个小小的御女! 不禁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皇帝、皇后包括太后几个人别是压根就没有给自己进位的意思啊!就这样,姜婉清在心里便将皇帝实实在在的怨恨上了。 …… 终于,在腊月二十六这天,顾钧终于将前朝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然后在众位嫔妃的殷切期盼下,双眼含笑地回归了后宫。 夜色渐深,一片寂静。 这天夜里,顾钧还是毫不犹豫的去了王皇后的立政殿。 “梓童,最近辛苦你了。”顾钧认真道。 王皇后勾唇笑,道:“这后宫诸事本就都是臣妾分内之事,陛下为了国事操劳岂不是更辛苦?不过陛下,您可将皇长子的名字选好了?若是选好了,臣妾也要早些准备起来才是。” 长女的名字顾钧到是早就订好了,可是这儿子还真是忙忘了。 顾钧记得安问行曾经像自己汇报过,说皇长子出生之时既是早产又是难产,生下来瘦弱不堪是个需要精养细育的孩子。 既然这样,福气大了他怕是压不住,还真要仔细起个“好名字”才行,这样想着顾钧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就算对其生母无感,那也是自己的孩子不是。 王皇后一看顾钧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想好。行,那这件事咱就先放一放,直接进行下一件。 “陛下,南边的事儿您是处理完了?” 有些政事顾钧是从来不避讳王皇后的,有时帝后二人甚至还会促膝长谈一番。 “尚义新已将百夷的叛乱压制住,那方世明更是一身孤勇,为我大兴之才!” 这百夷族长苗凤引缅甸兵率十万象兵进攻盏达、木邦等地,随后又逼近永昌、大理等地。而方世明作为先锋,得到尚义新先行之令,大军未至之时便率兵一万人赴剿。方世明前设伏兵迎战,后遣人绕至叛军后,断其归路。尚义新率军到时方世明已生擒叛军首领缅甸叛乱酋长落参,后二人乘胜追击、破其象阵,先后斩首数万叛军,领军直入叛城。苗凤之弟苗澜见四面被围,暗杀其兄长,出城投降,叛乱悉平。 “陛下用人为贤,自然个展示其能。但陛下臣妾这里有件后宫之事,还少不得要叨扰您一番。” 顾钧点了点头,便见王皇后将一道折子递了过来。 顾钧一看这折子也都有些头大,这邻近年关三省六部以及各个地方都在进行核算总结,再加上那南方百夷族的叛乱,紫宸殿每天案上的折子多的根本看不过来。 “这是什么?”顾钧还没翻开,便先问了王皇后一句。 “这是今年后宫晋位的折子,陛下您看一看,若是有何不妥之处臣妾立刻便改。” 顾钧一听是关于后宫晋位之事,便觉得更没必要看了,王皇后一向清明公正、兢兢业业。虽然之前梁、章二人的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但也绝对怪不到王皇后的头上。 “那就更不必看了,后宫之事由梓童处理朕很是放心。” 这后宫之中,本就有过年晋封的惯例,只是前些年因为宫里只有那六七个嫔妃,再加上要为先皇守孝的原因,就一直没有正常进行。尤其是今年上半年还刚进行了选秀,更是要嘉奖一下后宫中表现良好的嫔妃。 王皇后没有答话,只是就着顾钧的手臂又把那折子给他推了回去。 顾钧无奈地看了王皇后一眼,然后只能翻开折子细细瞧了起来。一瞧不要紧,他还真是被王皇后此番的大手笔惊了一下,一页满满的全是名字侍寝过的、没侍寝过的,有印象的、没见过的统统列了出来。 “正一品淑妃冯氏,请允晋正一品贵妃。” “正二品昭仪梁氏,请允晋正一品贤妃。” “正二品昭媛江氏,请允晋正二品昭仪。” “正三品婉婕妤宁氏,请允晋正二品婉充容。” “正三品婕妤宁氏,请允晋正二品充媛。” …… 顾钧虽本不愿细管这后宫之事,可是既然看了,他也是一行一行看的仔细。王皇后很公平,基本上都是从各自的基础上每人升了半级或一级。 顾钧拿起桌案上的笔勾画了两下,给几个重臣之女由加了封号,又将几个家中父兄办了错事的名字给划去。 朱笔下移,顾钧的目光凛然一顿,拿笔指着那在整齐排列的数据中有些特殊的一行,抬头问问王皇后:“这个是怎么回事?” 王皇后不用伸头去看就知道顾钧为何惊奇,这也是她今日执意让顾钧好好看看这晋封折子的原因。 “正七品御女姜氏,请允晋正一品德妃。” “连跳六级?”顾钧双眉一轩,他相信王皇后不会徇私舞弊,就算真要徇私这也做的太明显了,“梓童,这御女姜氏是怎么回事?” 从七品到一品,这简直是“真爱”才能拥有的跨度了! “回禀陛下,之前太后娘娘曾在各位妹妹面前许诺过,若是谁能先诞下皇子,就替她在您这儿求个四妃之位。”王皇后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顾钧的如潭的眼眸中,一时间看不出任何情绪,提起朱笔在折子上添改数笔,然后递给王皇后。 王皇后低头一看,眼中乍现精光,还未开口说话,便听顾钧说道:“此事,朕去与母后讲便是。” …… 第65章 封 第六十八章晋封 腊月二十八,常宁殿,侧殿。 常宁殿的里里外外早都被他们几个修整一新,那威武霸气的门神和红艳艳的春联与福字,无不昭示着新年的来到。 苏盼琴最近除了必须出席的这两次满月宴,都没有踏出过常宁殿半步,每天窝在软榻上听来喜、青柳几个讲讲宫中的八卦。他们几人在打扫、装饰完常宁殿后,愈发的没事干了整天就在自己面前说话逗趣。 其实,最近宫里的噱头左右不过满月宴和宫中年节这两件事而已,可真的没那么多嫔妃、奴才去关心百夷叛乱究竟是成是败的事儿。 这满月宴的事情就让青柳足足又回忆了将近一个时辰。 之前大公主顾铷的洗三倒是正正规规的办了,后面早产的大皇子因为自己身体虚弱的内因加上前朝军事叛乱的外因洗三礼便直接从简处理。 可因为这一子一女的生辰实在离得太近,这满月酒办起来也实在件麻烦事儿。 这皇帝父亲还在紫宸殿处理军国政事以及一系列的祭祖活动的筹备,皇后嫡母要忙着宫中国宴、家宴又要忙着宫妃晋封,还要接受外命妇诰命朝贺,准备给宫外赏赐的等等。虽不用事必躬亲,但帝后二人虽不至于会手忙脚乱,但也着实疲惫不堪。 最后,王皇后不过是按照规矩,在腊月十五和腊月十九这两天在延英殿和临华殿各摆了一场合乎规矩的满月宴罢了。江昭媛倒是还好说,准许其娘家女眷进宫,也是欢欢喜喜。 但是姜婉清那儿办的就冷清了许多,尤其是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说王皇后不给她宝贝儿子大办特办一场满月酒,是怕那大场面会消减大皇子本就不多的福祚,让本就单薄虚弱的身体更加羸弱起来。 “小主,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见,那姜御女不但没等到陛下过来,甚至连她宝贝的不得了的大皇子连齿序和大名都没下来,那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呢!” 苏盼琴想着那日姜婉清阴沉的脸色,心里偷笑了一下,确实是比那锅底还黑上几分呢!后来,眉毛一拧,这姜婉清求而不得,该不会得了产后抑郁了吧! ……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尚服局的宫人给苏盼琴送来新裁剪好的宫装才得以结束。 “这新衣送来的也太晚些了,她们怎么不直接年三十再送来?” 青柳一边和青杨两个将那装衣服的箱笼抬进来,一边碎碎念吐槽道。 后来二人将新送来的几件衣裙在内室里一件一件仔细摆齐配好,青柳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小主,这几身衣服不管是选料还是配色都裁的极好,很衬小主的肤色呢!宫宴那天您无论穿哪一件都肯定好看。” 苏盼琴摸摸自己的已经隆的很大的肚子,笑了笑。 心道,幸好怀孕后自己的脸与四肢都没有胖起来,还能凑合着将这“宫廷孕妇装”穿的好看些。 这边主仆二人还没带准备好后天晚上宫中家宴的衣裙钗环,便听殿外传来一阵响动。 “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高公公来了。” 苏盼琴一惊,马上扶着肚子从软塌上站了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与发髻便走了出去。 这高玉是王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基本上相当于是顾钧身边安问行扮演的角色。高玉只来过常宁殿一次,那时苏盼琴还只是一名刚刚被册封的御女,转眼间这大半年都过去了。 苏盼琴本是相同高玉客气一番,但看到他手里那明晃晃的圣旨之时,有将那有些客套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叫了一声高公公,便端眉敛目的站在一旁。 虽然是王皇后草拟的妃嫔晋职名单,但正是的程序确是后宫三品以上的嫔妃册封都是先由乾封帝顾钧派翰林拟旨用玺,再送到王皇后那里加盖凤印,然后这旨意便正式生效。 高玉摆出要选读圣旨的架势,常宁殿的众人便跟着苏盼琴一起跪下听宣。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惟六宫赞化、爰资妇职之修。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妇德彰于珩佩、礼秩斯崇咨尔常宁殿苏氏,夙著芳型,久娴内则。贤明之性、虽在小而必详,淑慎芳声、本含章之有耀。祗慎居心、岁年而匪懈。兹册封尔为靖婕妤。尔其弥昭懿范、庆遥衍夫金枝。懿规益懋、承景福于方来。益懋成劳、恩长承于玉戺……” 苏盼琴听完这一长串,只抓住了一个关键词——“靖婕妤”,那些其他赞美品行高洁、淑行恭顺、素娴仪矩的话全都没有什么作用,只用知道自己由正五品的才人升到了正三品的婕妤,还有了“靖”字作为封号。 高玉的话音刚落,苏盼琴便规规矩矩叩首谢恩:“嫔妾谢陛下隆恩,陛下长乐未央、长生无极。” 苏盼琴接旨后,便又青柳虚扶一下站起身来,然后便朝来喜使了一个眼色。这高玉与来喜一交手,便将常宁殿的谢礼收在了袖中。 “高公公,一路辛苦,来乐快给高公公上茶。”收了圣旨走完既定的规矩,苏盼琴这才同这高玉客气起来。 因为苏盼琴给的辛苦费比较多,这高玉也乐得卖常宁殿一个人情,在喝了杯热茶后告诉苏盼琴可以搬到正殿去居住,随后又稍稍给苏盼琴透露一下刚刚自己的行程,最后自己还要去别的宫殿传旨,便起身告辞了。 高玉走后,青杨青柳等便齐齐跪在殿中,“恭喜娘娘。” “怎么,你们这就准备要压岁钱不成?”今日苏盼琴知道升职的消息心情也好,便同他们开起玩笑来。 这大兴宫里,三品婕妤、四品美人、五品才人各有九个名额被称为二十七世妇,但这婕妤与美人、才人相比可是有着巨大差别呢! 暂且不算被宫人称为“小主”而转称为“娘娘”这种口头上的,最实质的奖励有两点:一是可以住正殿,称为一宫主位;二是,可以自己养孩子。 顾钧真是把自己当日的话放在心里了,如今成了婕妤生下的孩子便可以养在自己身边了。 虽然平日里正殿也是定时打扫着的,可现如今还是一点过年的气氛也还没有呢!苏盼琴吩咐青杨、来喜赶快带人将那常宁殿的正殿收拾起来,这正月串门拜年什么的定是要移到那里去才是。 忙碌了一天,苏盼琴侧身躺在床上,想着刚刚从《解字》上看来的:“柔德安众曰靖;恭己鲜言曰靖;宽乐令终曰靖;柔德教众曰靖;柔直考终曰靖;虚己鲜言曰靖;缉熙宥密曰靖;式典安民曰靖;仁敬鲜言曰靖;慎以处位曰靖;政刑不扰曰靖;纲纪肃布曰靖;厚德安贞曰靖;律身恭简曰靖;以德安众曰靖。” 陛下还真是给自己选了个好封号呢!苏盼琴嘴角含笑的新进入梦乡。 ************************ 幸好昨夜睡得早,腊月二十九的早上天还是漆黑如墨,青杨早早的便将苏盼琴唤醒。今日是要跪庙的,这寒冬来月的清晨寒风凛冽,不吃饱穿暖的话,一个孕妇怎么可能受得了。 宫里的规矩婕妤可坐二人抬得肩舆,因此这入宫半年来,苏盼琴第一次不用靠着自己的十一路公交车在大兴宫的宫道上驰骋。给苏盼琴配的是两名还算是强壮的太监,看到青柳伴着苏盼琴出来,便躬身行礼。 “奴才永诚叩见婕妤娘娘。” “奴才永义叩见婕妤娘娘。”二人齐声道。 苏盼琴点了点头,微笑道:“以后每日便劳烦二位了。” 永诚、永义两个没有想到这位娘娘居然对他们如此客气,要知道同样是宫里的奴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可比他们这些干体力活的得宠的多,地位也高的多。他们听宫里的老太监说,要是碰上脾气不好的主子,他们干这些当牛做马活计的真的会被像牛马一样被处置了。 苏盼琴刚刚坐上肩舆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紧张,毕竟着人力轿子以前还真没做过,尤其是想在这滴水成冰的极端天气里若是他们一个踉跄将自己从这一米多的地方甩下来也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永诚、永义两个抬得确实极稳得,脚力到底是年轻小伙子就算抬着个怀着孕的妇人,那脚力速度也比自己平日快的多。 没一会儿,便到了今日的集合地点——太庙。 苏盼琴早早的便从肩舆上下来,扶着青柳的手平稳的走过去。 太庙坐于三层汉白玉台基之上,月台御道正面依次刻有龙文石、狮纹石和海兽石。正殿体积巨大,殿前的庭院广阔,周围用廊庑环绕给人以雄伟、肃穆的感觉。 第66章 年节(上) 第六十九章年节(上) 太庙是大兴朝历代皇帝对先祖祭祀的地方,每年除了四季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首月初一要进行祭祀“四孟时享”的“享祭”之外,还要在国家发生重大事件时进行“告祭”,比如皇帝登基、皇帝的大婚、册立皇后等都要去太庙的寝殿进行祭祀。 当然,一年中最大规模的祭祀仪式便是在每年的除夕的前一天的进行的“袷祭”,这一天要将大兴历代帝后神主都将恭请到大殿进行合祭。 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了,小太监将苏盼琴领到她应该站的位置上。 苏盼琴趁着祭祀活动还没开始,便微微转头往四周瞧了瞧。这一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果然还是那些相熟的面孔,不过就是胡悦容、严寒波、晁新曼她们几个,这样看来她们也应该是晋成了婕妤才对,原本就是婕妤的宁怀卿、宁念卿依然站在她们前面应该也是升级了才对。她们之间相互点头示意,但没有人开口说话,毕竟在在坛庙内咳嗽、谈笑、涕唾、喧哗者都是失仪,要受到处罚的。 没过一会,后宫的嫔妃便陆陆续续的来齐了,苏盼琴便不再悄悄左右打量,而是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严肃认真的参加着此次祭典。 斋宫鸣太和钟,在日出前七刻准时响起,顾钧穿着最为隆重的朝服,稳步走了过来。钟声止,鼓乐声起,祭祀大典正式开始。此时,圜丘坛西南悬天灯,东南燔牛犊,烟云缥缈,一切显得庄严神圣。 顾钧独自完成祭天的仪式后,便带领着冯太后、王皇后两个进入正殿中祭祖。按照礼法规定,后妃们即使地位再高也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太庙的。因此,从冯瑾瑜打头到最末等的嫔妃,全部要站在外面神情肃穆的等待着。 ************************ 回到常宁殿的时候,苏盼琴觉得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倒是看的兴致盎然,可是越到后面除了觉得疲惫和无聊,就没有别的什么感受了,幸好肚子里的在那里跟着鼓点钟鸣有节奏的舞动着,才能让苏盼琴耐着性子静站着。 这主殿自然比原来苏盼琴住的侧殿要宽敞许多,但是按照生活习惯还是在内室靠窗户的地方放置了一张软塌。让紫藤打来热水烫了烫脚,还觉得整个人由重新活了过来。 幸好这种高格调的祭祀活动,她们一年只用参加一次。不过想着,明天的宫宴和后天的朝贺,又是几番的苦战。 “娘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青柳端来一杯热茶递给苏盼琴。 端着暖了暖手,苏盼琴低头呷了一口,只觉辛中透甘、咸中溢香。这干夏茶是前些日子苏盼琴因为妊娠呕吐不止,找“冷面小太医”张岸特地开的药茶,取干姜五、半夏三、人参二、红茶三,用开水冲泡,可冲饮数次直至味淡。饮后温经止呕,暖身抗寒。 “娘娘,是不是暖和多了。”青柳笑眯眯地问道,脸上还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 苏盼琴看她笑的一脸“奸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微扬,笑道:“怎么,又有什么好消息了不成,青柳你最近是不是胖了,这一笑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小主!啊呀!”青柳一剂便没有改过口来,嘟着嘴娇声道:“娘娘!您就会打趣奴婢,奴婢可是要给您说正事的!” “好好好,你是说便是,我,本宫好好听着呢!” 别说青柳有时最快,苏盼琴要将称惯了“我”改成“本宫”也是没有习惯。 “今天奴婢外面等您的时候,仔细打听了一下各宫主子晋封的情况,听完就想回来赶快告诉娘娘。”青柳神秘道。 也是,今日这这祭祀的场合苏盼琴自然不会与她人闲聊,虽然也仔细观察过大家的站位,但那到底也就是了解了个大概而已。今日若是不搞清楚了,明天宫宴一开口攀谈,行错了礼、唤错了称呼岂不是让双方都尴尬的紧。 “奴婢听说,那淑妃娘娘此次进位为贵妃,梁昭仪升为了贤妃,江昭媛升为德妃,婉婕妤晋为婉充容,其妹宁婕妤也成了充媛,许婕妤加了‘端’字为封号,华美人、慧美人、严美人也都晋为了婕妤……” 苏盼琴紧跟青柳思路认真听着,尤其是听到进位为九嫔的宁家两姐妹,本就是双生的模样,在后宫的职位却终是差不多,真是要让人记糊涂了。 越是说到后面人数也越多,升的等级也就越少,苏盼琴发现这回真是“年终特别奖”的节奏,不管又没有侍寝的嫔妃,基本上大家都是升了至少一级的分位,要是实在没有晋位也是赏下了封号,这也算是晋了半级。毕竟,统一分位这有封号的就是比没有封号的地位高、腰杆挺得也直。 所以说,这入宫早晚也是有讲究的,她们是顾钧登基后第一批选秀入宫的嫔妃,宫里头空着大把大把的职位。只要你肯努力或是有运气,快速的升职加薪是绝对没有问题。 与之相反,越是后面选秀入宫的,虽然与宫里“老人”比胜在了“年轻鲜嫩”上,可是升职的阻碍却也越来越多。在后宫里这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每个等级都有规定的人数,若是前面的名额被占满了,想要挤身而上,除了前面的人自己作死外,只能通过不断努力把拦在前面的人斗倒才行! 苏盼琴听完自己算了一算,自己这次升了两个品级,有给了个“靖”字做封号,这就相当于晋了两级半算是晋的多的了。幸好自己原来的分位不高算高,这样才没有很惹眼。 青柳一边说,苏盼琴一边点头。也亏得青柳这丫头记性好,听了一遍,就全部记住了。 “那临华殿的姜御女晋成了恭美人……”青柳汇报是按照原来众人的分位排的,所以等到姜婉清的时候已经是比较靠后的了。 当苏盼琴听到姜婉清的分位时也是一愣,冯太后不是说好替第一个诞下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妃嫔请封四妃吗?难道是自己当时记岔了不成? 接收到苏盼琴有些吃惊的眼神,青柳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微笑。苏盼琴把已经和完的茶杯往她手里一塞,催促道:“快说!” 青柳从一开始便不喜欢恭美人那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后来居然仗着自己有身孕还敢在自家主子面前颐指气使,真是恨不得将她那矫揉造作的嘴脸撕下来狠狠踩两脚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青柳眼眸一转,抿唇笑道:“这昭媛娘娘这次不是晋为德妃了嘛!” 可是这江若男生的可是大公主啊,难不成是自己当日理解错了,在这大兴皇族的眼里,皇嗣是推行男女平等的不成?按这意思,是江若男生成四妃啊,怪不得今天没有看见姜婉清站在自己前面。 “那大皇子?” 按理说,四品的美人可是没有资格自己养孩子的,这婕妤和美人之间别看只差一级,确实后宫中最大的一条沟。跨过去了,称呼变了,住正殿了,最重要的是孩子可以自己养了! 青柳压低声音对苏盼琴说道:“奴婢听说,是要抱给别的娘娘去养。” 这,骨肉分离也是人间惨剧。 不过,虽然大皇子身子虚弱但那也是天生贵胄,若是真让姜婉清自己去养,怕性子定要养左了。 ************************ 立政殿。 “娘娘,恭美人求见。”白芷道。 王皇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时候这姜婉清有跑来做什么,不晓得最近本宫忙的很吗!“让她,回去本宫还有事,没时间听她啰嗦。” 白芷得令,快步退出,来到姜婉清的面前。 “皇后娘娘还在忙着核对明日宫宴的进程,小主您还是先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您刚出了月子更要仔细些才是若是现在伤了身子,以后就更难调养了,小主您就快些回去吧!” 姜婉清的脸色很难看,眼底发乌眼睛带着红血丝,看着像是昨天一夜没睡的样子。 是的,没错,姜婉清就是一夜没睡。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侍寝、怀孕、生子,她样样都没有落后,上个月还刚刚搬到了雕梁画栋般的临华殿,样样都没落下,可就等着封妃了! 没有想到,等到的确是封为“恭美人”的消息,谁想当这个恭美人,我想当的是四妃啊!姜婉清开口道:“麻烦再白芷姑娘在去通报一遍吧,我真的是有事情要同皇后娘娘讲。” 白芷也是心软,又进去替她传了一遍。 王皇后此时已经核对好明天的事宜,便点头同意了。其实,王皇后知道这姜婉清为何事而来,这不她一进门便喊上了。 “皇后娘娘救我!” 姜婉清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 王皇后心里暗道一声晦气,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问道:“恭美人此时来本宫这里所谓何事?” 姜婉清听见这“恭美人”,便觉得是一百个闹心,一千个讽刺。当时,这毕竟是在王皇后这里,就算心里再不高兴,她也尚存着几分理智,磕了个头才说道:“嫔妾知道此时过来会给娘娘添麻烦,但是嫔妾有个问题不可不问。” 见王皇后挑眉看着她,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皇后娘娘,嫔妾为何才被晋为正四品的美人啊?” “你从七品御女到四品才人连晋三级,且有了‘恭’字做封号,在这宫里头可是头一份的荣耀。”王皇后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可就是不接她的话茬。 姜婉清只能一狠心,把当日冯太后在景福宫的话有重复了一遍。王皇后没有多说别的,只道这是陛下同冯太后的意思。 眼见江昭媛不过生了个公主却顶替自己四妃的名额,姜婉清心里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只能问了问另一个心中纠结的问题:“皇后娘娘,这大皇子的名字陛下已经起好?” 连个刚出生的臭丫头都有了上了玉碟的正经名字,自己的宝贝儿子怎么能没有! 王皇后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恭美人,这正是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但是陛下的意思已经定下了,过些日子大皇子抱到梁贤妃长乐殿去养。” …… 姜婉清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临华殿的,只知道自己四妃的分位没有了,如今连拼了命才辛苦生下的儿子也要没了。她忽然觉得好冷,这前些日子自己还觉得朱檐玉壁的临华殿一下就像冰窖一般。 姜婉清看着侧殿内人影绰绰看的晃眼,忽然听到孩子啼哭的声音,她仿佛一下被惊醒踉踉跄跄推开兰芍的搀扶向内室奔去。 “主子,大皇子他又吐奶了。”奶娘徐氏看姜婉清近来,连忙说道。 姜婉清把抱过自己的孩子,看着那瘦瘦小小,却又哭的满脸通红的大皇子,怒斥道:“你们全都见不得我好,通通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姜婉清抱着啼哭不止的大皇子坐在桌前,眼中闪过狠辣的光。 第67章 年节(下) 第七十章年节(下) 三十晚上的席面只是皇帝太后、皇后、后妃还有未成婚的公主们全部聚在一起像百姓家一样,吃个年夜团圆饭。 “今儿你穿的倒是厚!” 苏盼琴刚刚坐下,便听到华婕妤胡悦容有些夸张的说道。苏盼琴朝她笑了笑,脱掉那带狐皮领的斗篷,半带轻笑道:“我如今怕是老了,每日怕冷的很,可是比不上你这这般鲜嫩的女儿郎。” 胡悦容轻呸了她一口,柳眉倒竖道:“就你黠促,你明明比我还小上半年,现在居然还敢开我的玩笑了!” 这些日子她们几个相处的不错,一来二去虽然还不是闺中密友,但也算是相处不错的朋友了,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是使得的。 “我说,你这是几个月了,这肚子也真是够大的了,我瞧着比贵妃娘娘的还大上一圈吧!”胡悦容有些惊奇的问道。 苏盼琴朝前面望了一眼,见冯瑾瑜的位置还是空的,便转头笑道:“你瞧着倒是仔细,那你快看看我的脸是不是也胖了不少。” 胡悦容刚要犀利的开口,便听再远一些的严寒波道:“她那双眼睛可是毒辣的很,每日哪怕我只是将那擦手的帕子绣了个边儿她都能瞧得出来!” 虽然她们几个如今都是婕妤的分位,但是有封号的自然是排在没封号的前面。现在在婕妤分位上的几个人,苏盼琴既有封号又怀着身孕,自然是打头阵,旁边依次坐的是华婕妤胡悦容、慧婕妤晁新曼、端婕妤许惠娘与严寒波。 “哦,胡姐姐居然这般厉害,那我可要让她仔细看看才好,要是能看出我涨了多少斤才好!” 这服饰、妆容、减肥是古今女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开宴前的这段时间,她们可是好好聊了个够。 堂下乐师奏乐,声音雅致而和缓,顾钧、王皇后、冯太后三人皆着正装,面带微笑和着乐点一同前来。众人一番拜见,宫宴正是开始。 许是因为年前福利发的好,在场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日照金觞动,风吹玉佩摇。觥筹交错间,都带上了几分真情与实意。 苏盼琴远远瞧了顾钧几眼,见他在众人面前一贯有些冷峻严肃的脸庞上也有了几分喜悦的光彩。 刚盯着他看了没两眼,便听他朗朗的声音传入耳际。 “敬和明日就十七了,朕也是时候给她挑个驸马了,您说是不是母后?” “母后,您瞧皇兄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的是什么话啊,诚心不让我好好过年呢!” 敬和公主顾铷是冯太后的亲生女儿大年初一的生辰,是大兴的嫡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宫里娇生惯养的存在。说实话,原来的地位可比顾钧这个不怎么受宠的七皇子高的多。 “敬和!怎么和你皇兄说话呢!”冯太后道:“皇帝,是该给这个丫头选驸马了,整天在宫外跑马,一点女儿家的样子也没有。” “母后,敬和是天家风范,可不能与一般人家的姑娘比。”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说都行,别人可是绝不能说一句的,王皇后深谙此理的说道。 “还是皇嫂说疼我,皇兄不能光惦记着我一个,阿玲你也不能忘了!”敬和公主拉过身旁的顾铃说道。 敬安公主顾铃的母亲是个不受宠的才人,与先帝春风一度便有了身孕,但生顾铃的时候难产死掉了,所以她宫里就是个透明人般的存在。这“敬安”的公主封号还是顾钧登基后才加封的,以前都是三公主三公主的按齿序叫着。 “皇姐。”敬安公主小声道。 …… 这大兴的规矩,除夕夜是要在一起守岁的,所以晚宴之后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有些熬不住便由冯贵妃扶着一起去旁边休息。这大公主、大皇子两个刚刚满月的孩子,也被各自的乳母抱到偏殿喂奶去了。 剩下的人不过是闲坐着看看歌舞说着话,没一会苏盼琴便决定有些乏了,借着更衣的机会出去放放风。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当她扶着青柳在连廊里转了第三个来回的时候,便听到顾钧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盼琴连忙回身,行礼道:“嫔妾参见陛下,嫔妾刚刚在屋里坐着觉得腿有些麻了,便出来遛遛。” “也不给你家主子披上件衣服,若是受了风寒?”顾钧朝一旁的青柳道。 “左右也出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会儿就进去了。” 顾钧上前走了两步,有些惊讶的说道:“朕不过一个月没去,你这肚子就这般大了!”这样说着,顾钧便伸手在苏盼琴的肚子上轻轻一抚。 这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是感觉到父亲的手掌,居然在里面用力踢了两下。 顾钧温热的手心感受到胎儿那小小力量,眼中似乎有道惊喜的光华闪过,他收回手掌似乎还回味了一下,笑道:“这小子倒是有些气力,就冲他刚刚踢朕的那两下,以后定然是个骑马射箭的好手!” 这小小的胎动居然能让顾钧扯到气力和骑射上面,苏盼琴的心中也是一阵无语,“陛下怎么知道嫔妾腹中的是个皇子,若是公主陛下难道便不喜了?”苏盼琴自然知道自己腹中怀的是男是女,但还是有了几分心性儿的问道。 “这气力,怎么会是公主呢,一定是皇子,朕有感觉!”顾钧的言语里透着十二分的肯定。 万一是个女汉子怎么破! 苏盼琴只能开口道:“既然陛下觉得是,那嫔妾也觉得是。” 二人自然不能放着满殿的嫔妃在这里说悄悄话,又聊了两句,顾钧留下一句话便先进去了。 “那‘五熟釜’朕可还记着呢!” 苏盼琴看着顾钧高大英挺的身影拐进殿内,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赏赐那“五熟釜”是因为你去陪江若男生孩子了好不好,又不是我不让你吃。 当然,这些话自己在心里想一想就是了,她可不敢说出来。苏盼琴转头瞪了在一旁偷笑的青柳一眼:“笑什么笑,说的好像你上次没吃一样!” “是,是,是,奴婢也吃了。”青柳笑嘻嘻道:“好了,主子咱们也该回去了。” 苏盼琴刚扶着青柳一起往回走了两步,便见从侧面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个人来。黑黢黢的暗影,居然没有被这廊间挂着的华灯照亮,吓的苏盼琴心里一紧。 “苏姐姐,我有话想同你说。” 第68章 心思 第七十一章心思 等她走出来,苏盼琴就着月光总算把她看清楚了,居然是姜婉清! 姜婉清因为怀孕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这些日子又彻底的瘦了回去,脸颊彻底凹陷了下去将那颧骨的部位显得更高了许多愈发的刻薄起来。两只眼睛的下面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乌青,显然已经许多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只是,苏盼琴已经记不清姜婉清有多久没有唤过自己“苏姐姐”了,今天她忽然这般亲切地叫着,真是让人有几分不适应。事出反常比为妖,苏盼琴一下子便警醒起来。 “恭才人。”苏盼琴点头道。 “苏姐姐,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找我帮忙!?苏盼琴心里冷笑道,她姜婉清前些日子不还得意的很么! “这都出来有些时候了,也怪冷的,恭才人也一起进去吧!”苏盼琴没有搭腔,而是说起了别的,说完也没有理她绕过姜婉清的身边打算进去。 “请苏姐姐帮我!”姜婉清上前一步拦住苏盼琴的去路。 苏盼琴看见姜婉清这般举动,眉头微微一皱,定定的看着她。“苏姐姐和贤妃娘娘一向交好……” 贤妃?梁寄秋?姜婉清一说出梁寄秋的名字,苏盼琴一下就明白过来,难道她觉得自己与梁寄秋关系好就能让梁寄秋把抱养的大皇子再还给她这个生母吗?姜婉清也太高看我了吧! “恭才人不必说了,这个忙我是帮不上了。”苏盼琴断然拒绝。 不想做的事情,一定从一开始就拒绝。若是一开始没有拒绝的了,后面就更难以拒绝了。 姜婉清心里也知道,苏盼琴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帮自己,毕竟现在苏盼琴也怀着身孕,有封号又有分位那里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请求呢。但也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毫不客气的拒绝。 “苏姐姐难道真的忍心让我们骨肉分离吗?”姜婉清低声喊道。 “恭才人慎言。” 这可是在除夕的家宴上,殿里面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双眼睛。她找死不想活了,可别拉上我啊!苏盼琴脸色一沉厉声道。 姜婉清还要开口,便听前面有脚步声传来,转身一瞧,正是敬安公主带着宫人走了过来。相互见礼,姜婉清原本想说的话只能在原封不动的咽回去。接着这个机会,苏盼琴终于得以脱身,在后面守岁的时间里,一直与胡悦容她们混在一起,可不再单独行动了。 总算说说笑笑,撑到了子时,殿外早就放起了烟花炮竹,火树银花,热闹之极。吃了尚食局送来的各种馅儿的“偃月馄饨”,期间晁新曼吃到了一个刻着“金佛”的竹牌,邢若柳吃到了“玉如意”……不少妃嫔都得到了乾封帝相应的赏赐然后众人又给顾钧、冯太后和王皇后几个说吉祥话,这忙忙碌碌的大年夜总算是过完了。 回到常宁殿,又吃了几个青杨、来喜他们在小厨房自己包的“偃月馄饨”,发了新年的红包才终于可以去休息了。 这宫里头可不想民间的“忙年”那般从腊月二十三忙到大年三十就可以了,这初一以后还有的是事情要做。 这年初一一早还没睡两个时辰,苏盼琴又要爬起来,换衣绾发紧赶慢赶的去皇后那里朝贺,然后又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景福宫拜见太后,然后又参加宫宴。初二又要去别的宫殿给高分位的嫔妃们拜年,别的人要来常宁殿拜见苏盼琴。 ************************ 这忙忙碌碌的“赶场”般的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结束,这带着“大球”满宫跑的日子也着实累瘫了苏盼琴。 直到二月初一,顾钧来常宁殿的时候,难得没有看见苏盼琴在殿门口迎接自己。 “嫔妾参见陛下。” 直到顾钧微微挑眉走进正殿的时候,苏盼琴才从内室走出来福身行礼。 顾钧一看便伸手扶住苏盼琴这颤颤巍巍准备下蹲的身子,“你这身子这般重了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谢皇上。” 苏盼琴借着顾钧手臂的力量称起了身子,这过完年以后,她的身子是愈发的重了,连晚上翻身都有些困难。 顾钧半扶着苏盼琴去旁边坐下,仔细看了看,沉声问道:“太医可来定期为你诊脉?” “张太医每隔五日便会过来给嫔妾请脉,说嫔妾腹中的胎儿很健康。”苏盼琴点头道。 顾钧听到太医都没有说有什么问题,也就稍稍放下心来。他虽然不是太懂,但也明白胎儿肥大是不好生产的,忍不住叮嘱道:“你这气色倒是不错,虽要注意营养,可是每日用膳也别食的过多,到时候生产可要费不少力气。前些日子朕去德妃那里,她就说之前将大公主养的个头有些大,生起来十分费力呢!” 苏盼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即使知道顾钧是好心,但她心底也实在不愿听顾钧同自己讲他和别人生的女儿。只能岔开话题问道:“陛下怎么想着今日来嫔妾这里了?” 今儿是初一,按理说每月初一、十五这两日只要乾封帝他进了后宫都是雷打不动的去王皇后的立政殿的,怎么今天会来常宁殿了。 苏盼琴这样想着,也就直接问了出来,“陛下今天怎么想起来嫔妾这里了,平日不都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吗?” “朕今日去立政殿,然后收到兵部的消息说是去百夷平乱的将士过两日便回京里,正好你的兄长苏潜也在回朝的队伍里,皇后一提醒说你这月份也大了让朕过来看看。” 苏盼琴心里一阵无语,闹了半天你不是想着要来看我的啊! 原来我还是沾了我大哥和皇后娘娘的光来着。 “陛下,您派我大哥去南边打仗了?怎么之前没听您说过?” 苏潜和方世明两个确实是少年将才,在西北和西南这地理人文环境差异明显的地方都立下了大功。顾钧看着她平声道:“当时他们去的急也就没同你说,这次他们回京,也可以让他进宫来看看你。” “那嫔妾就先谢过陛下了。” 顾钧看苏盼琴的兴致不高,倒也耐着性子开口道:“怎么,可是朕提前没告诉你吗?” 虽然苏盼琴也是出身于武将之家,但与江德妃不同,苏盼琴没有传来前原主的身体可是十分不好,苏父苏母两个可是没有让她去马上摔打过几次,这行军打仗之事也没有教过。最多就是同苏潜在棋盘上厮杀一般也就罢了。 苏盼琴抬起脸朝顾钧笑了笑,道:“在军事之上嫔妾可没有大哥那样的天分,陛下给嫔妾说了,嫔妾除了担心外也帮不上什么忙。陛下能准我们兄妹相见,嫔妾心里是很感激、很欢喜的。” 大兴朝的男女大防虽然不是很严,但后妃与外臣之间还是要有所回避的,就算是父女、兄妹也是能在宫里见一次也是难得。就算是王皇后、冯贵妃、梁贤妃、江德妃她们几个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一年到头也就能见见家中的女眷,父兄是很少能见到的。顾钧能让自己见见苏潜,确实也是一个恩典。 “陛下可是要在嫔妾这里用膳?”苏盼琴问道,现在她的吃食都是在常宁殿的小厨房自己准备的,有些事“孕妇营养餐”那味道顾钧可能是吃不惯的。 “行,那朕就陪你用上次没有吃上的‘五熟釜’好了,这两日天气冷正好吃来暖暖身子。”顾钧想了想回答道。顾钧此人一向重诺,之前答应的事情自然是会履行。 这“五熟釜”的配料常宁殿可配不全,苏盼琴连忙丰富他们去准备。 那色香味俱全的暖锅端上来,苏盼琴便把自己之前那点对顾钧不满的小心思全部忘在脑后了,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就是因为吃的太过用心,一下子把久未与苏盼琴同桌而食的顾钧惊到了。 顾钧已经吃饱坐在一旁开始饮茶,实在不忍直视苏盼琴伸着筷子在汤锅里认真捞肉的动作,忍了又忍还是出口提醒道:“吃了这么多,当心晚上滞了食会腹痛的。” 苏盼琴心道,我这可是要吃几人份的,你看我吃的多其实还没吃饱哩! 听顾钧说完,苏盼琴便把筷子放下,久久地盯着那盘还未下锅的肉,然后又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向他,如此循环看了两三遍。 顾钧最后还是败个了她那个小狗求食物的眼神,无奈道:“再吃这最后一盘,就不准再吃了!” 拜这美味的“五熟釜”所赐,苏盼琴爬上床的时候,顾钧从后面后面瞧着觉得她那本就很大的肚子似乎又圆了一圈,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第69章 产子 第七十二章产子 顾钧从背后搂着苏盼琴,伸手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摸了几下,轻叹道:“以后不能这般暴饮暴食了!”苏盼琴肚子中的孩子似乎也听到了,不满意父皇克扣自己的口粮,用力隔着肚皮朝顾钧的手掌踢了一下。 “他还敢不听朕的话!居然又回身踢了朕一脚!” 顾钧那带着几分惊奇和几分感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搞笑,苏盼琴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转过头来对着顾钧那星眸叹道:“陛下您说的也太夸张了,这还没出生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什么‘回身踢’呢!” “你以后在吃食上注意些,让太医署和尚食局给你好好制定个饮食单子,可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胡来。”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便睡了,只是顾钧没有想到,今夜他会经历登基以来、甚至是记事起最慌乱的一个夜晚,比在陇西打匈奴的夜战还要兵荒马乱。 …… 半睡半醒见,顾钧感觉原本在怀中侧卧的苏盼琴有些不安的蹭了几下。 顾钧睁开眼睛,看见苏盼琴正在费力的半坐起身来,暗哑着嗓子问道:“你起来做什么?” 苏盼琴看自己把顾钧吵醒心中也是有些愧疚,小声道:“嫔妾半边身子睡麻了,想翻个身,但是却翻不过来只能先坐起来来了。” 平日里都是青柳、青杨在旁边小榻上陪着,这夜里需要翻身,或是腿抽筋需要人揉揉肌肉的的活儿都是由她们做的。 顾钧没有说话,直接坐起身子帮她翻了一下。 翻过身后,原本背朝着顾钧的苏盼琴现在不用转头便能和顾钧对上眼睛。苏盼琴睁着眼睛看了顾钧一会儿,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嫔妾身子不便,陛下还是去别的宫里休息吧。” 按照苏盼琴的性格她是不喜欢顾钧去别人那里睡得,可是自己怀孕后夜里确实是有很多麻烦事儿,若是耽误了顾钧休息,明天顾钧上朝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只怕别人会多想呢! 顾钧伸手将苏盼琴的眼睛改善,道:“睡吧!” 闭上眼睛的两个人虽然少了对视时的含情脉脉,两人中间还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虽然没有那种暧昧的情愫但却有着满满的温馨。 但是刚刚又朦朦胧胧的睡去的顾钧不一会又隐隐听见了苏盼琴低沉的呻|吟声。不负众望,这一贯爱出现的腿部抽筋果然还是准时准点的来了。 其实苏盼琴开始也是想努力忍住的,毕竟这宫里有过身孕或是还怀着孕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人。她不知道之前江若男或是冯瑾瑜她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会不会也这般麻烦顾钧。她是真的不想在顾钧心里烙下一个“事儿多”的印象,可是实在是忍不住了。 顾钧这次也算是体会到了一把“待孕准爸爸”的辛苦,动作有些生疏却稳健有力的帮苏盼琴揉起腿来。 看着顾钧认真帮自己揉着腿的样子,苏盼琴的眼睛有点酸涩。 要是在现代,老公替自己怀着身孕的老婆翻身、揉腿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顾钧作为帝王能没有烦躁、毫无怨言的做这些事情,若说苏盼琴心里没有一点波动那绝对是假的。她从来没有期待作为皇帝的顾钧会为自己做这些。 “陛下,要不嫔妾去软塌上睡吧,明早您还要上朝呢!”苏盼琴愧疚道:“要不然叫青杨她们进来吧!” 顾钧没有出声,又用力揉了几下,温热的手掌将抽搐僵硬的小腿肌肉揉软了些,才抬头问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盼琴连忙点头,“好了,好了,陛下手劲儿大揉两下就好了。” 这次躺下以后,苏盼琴可不敢再挨在顾钧的身边,找了可靠里的位置躺下。顾钧这次倒也没有像往日一般靠的紧,伸手在苏盼琴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拍了一拍,没有说话就闭眼睡了。 苏盼琴在顾钧闭上眼睛之后,又定定的看了他一阵。看着他刚毅英气的侧脸,愧疚与感动的浪潮一齐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思真是敏感了许多,在这稍显空寂冷漠的后宫中自然后妃的悲哀,顾钧的这般算是体贴举动让她的泪水不可控制的滑过脸颊,流入锦枕之中。 …… 苏盼琴的眼睛猛地睁开,她感觉自己的腹中有了月经时的绞痛,甚至还要更疼一些,不,是更疼许多! 疼了大概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便又减轻了许多,隔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又开始疼了起来。随后,疼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因为还是在冬日外面的天还很黑,内室刚刚点起的灯透过薄薄的床帐子照了进来。 顾钧昨夜睡的并不安稳,安问行进来叫醒的时候刚只轻唤了一声,就睁开了眼。顾钧坐起来转头一看,才看见苏盼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鬓角额间的发丝因为汗湿紧紧的贴在脸上,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紧张与不安,眼角似乎还带着泪痕迹。 顾钧心里一紧,脱口问道:“阿琴,你怎么了!” 这是顾钧第一次这般亲切的唤苏盼琴,连原本二人在最动情的瞬间也不曾这般唤过。 但是,此时苏盼琴根本顾不上这个,看顾钧终于睡醒,忍着那一阵强过一阵的阵痛,终于开口道:“我好想要生了……” 顾钧一听,立刻朝帐外喊道:“安问行快去宣太医!” 安问行本来就候在床帐边上,苏盼琴说的话他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顾钧再这般一喊更是赶快应道:“奴才马上就去!” 顾钧赶紧起身飞快地换好了龙袍,过来看见苏盼琴还在那里满脸是汗的躺着,便突然出声朝外喊道:“快去打些热水来。” 然后低头沉声道:“腹痛怎么不早点告诉朕呢!”点灯后,顾钧彻底看轻了苏盼琴那有些狼狈的样子,那汗湿的中衣证明她已经疼得有一阵儿了。 这次,产婆和太医来的很快。皇后给怀孕嫔妃配的都是有经验的产婆、嬷嬷们,进来掀起被子往下面一看便心里有了分寸。转头对顾钧说道:“回禀陛下,婕妤娘娘这宫口刚开,羊水还未破,离正是生产还要有一阵。” 安问行一听,便稍稍放下心来到面色也稍缓的顾钧身边小声道:“陛下,刚刚奴才派福生去立政殿给皇后送了消息,陛下这一会儿还有早朝别是耽误了。” 苏盼琴也知道自己应该还有一阵子才会生产,也不敢让顾钧不上朝了留在身边陪自己生孩子,连忙开口道:“陛下您快去吧!一会儿我吃些东西,还要再挪到旁边的已经备好的产房生产呢!” 产婆也在一边恭请顾钧移驾,毕竟皇帝亲自守在这里她们也是有些紧张的。 苏盼琴目送顾钧的背影离开后,终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紧紧的皱起眉头小声的呻|吟起来。直到吃完了青杨在小厨房赶忙做的一碗鸡蛋面才又有了几分力气。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忍住疼痛,便由众人扶着去了旁边的产房。 这生孩子比苏盼琴预想的要疼多了,原本听老妈经常在自己耳中念叨把自己生出来再养大是多么的不容易,原本还有些不信,现在是真的信了,每一个母亲都为自己的孩子经历了难以忍受、痛不欲生的苦难。还没开始正式生产,仅仅是产前的阵痛就已经疼的这般厉害了,腰也酸涨到不行,仿佛腰马上要被人硬生生折断似得。 苏盼琴要紧牙关不在发声,她记得从哪里看到过若是将力气全用在哭喊上,后面生产时就会更费劲了。现在又没有剖腹产一说,要是后面没有力气了,将孩子憋在腹中可是要出大事的。苏盼琴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一阵疼过一阵的疼痛,努力去听产婆讲的呼吸要领,尽量深呼吸,用鼻子吸气,嘴吐气。而且在吸气时尽量鼓肚子,呼气时努力收肚子。 产婆还提醒苏盼琴道:“娘娘,您现在宫口还没有完全打开,千万不要就急着往外使力,宫口要是肿了可就更难生了。等奴婢告诉您宫口全开了以后您才能往外使力。” 苏盼琴听完没有吭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嬷嬷,我还能再吃点东西吗?” 刚刚用完的一碗鸡蛋面似乎还有点不够,她担心自己一会儿没力气便又想再补充点体能。 过了一会儿,产婆便告诉苏盼琴说是羊水破了,苏盼琴一听觉得新的“征程”又要开始了…… 顾钧嘱咐了苏盼琴一句便去了正厅,看见时间还很充裕,便向已经候在一旁的太医开口问道:“张太医,靖婕妤腹中胎儿为何才八月便要生产了?” 第70章 双生 第七十三章双生 王皇后今日刚一起身床榻还没下,便听白芷说乾封帝身边的小太监福生已经在外面候着。她心里一紧,毕竟昨日顾钧本来是应该在她这儿歇着的,是自己让皇帝去了靖婕妤那里,可别就这一次没按规矩办事便出了岔子。 刚收拾利索便连忙让白芷将福生唤进来,问道:“此时过来所谓何事?” 福生飞速行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靖主子今早儿发动了,陛下要赶着去朝会让奴才过来说一声,让皇后娘娘您去那里坐镇,免得慌乱。” 苏盼琴今天就要生了! 不对,她的月份不是比冯瑾瑜还要小些吗 王皇后之前也没有听负责苏盼琴龙胎的太医说有什么异常啊?这些日子忙忙年忙的,她倒是有两个月没把负责冯瑾瑜与苏盼琴胎的张太医叫过来问问了。 王皇后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一刻也没有多耽误,赶快收拾好便赶了过去。 王皇后赶到常宁殿的时候,顾钧已经去了宣政殿参加大朝了。她走进正殿的时候,发现除了宫人走动的声音和产婆助产的声音外,竟然一点儿苏盼琴的声音也没有。 王皇后连忙问候在一旁的张岸:“张太医,这靖婕妤腹中龙胎可是安好,为何产房里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婕妤娘娘情况还好,皇后娘娘请放心。” 王皇后当然是听不见苏盼琴动静的,其实之前稳婆看苏盼琴忍得辛苦,担心她咬到舌头或是伤着嘴唇,便给她了一个干净的白布卷让她咬着。所以,此时苏盼琴正咬咬紧牙关跟着产婆的节奏努力运气发力呢!阵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痛感越来越强烈,间隔却越来越短,苏盼琴到后面这段时间基本上是感觉一直都很痛。 青柳拿帕子一个劲儿的擦着苏盼琴额头源源不断滚落的汗水,强忍着眼泪将小脸都憋红了,她实在是见不得自己主子收这样的苦。 “主子,您再坚持坚持,小主子马上就能出来了。”青柳颤声道。 苏盼琴朝青柳点了点头,伸手安慰般的青柳手背上拍了怕,青柳眼睛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婕妤娘娘,这产道已经全开了,可以用力了,您跟着奴婢的口令来发力,千万别乱使劲儿到时白费了气力不说,当心伤着身子。” …… 可是顾钧今日还有要事去做——“亲耕”。 早在上古伏羲氏时代,伏羲就“重农桑,务耕田”,每年的二月初二历代帝王都要“御驾亲耕”的,民间有打油诗道:“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正宫娘娘来送饭,当朝大臣把种丢,春耕夏耘率天下,五谷丰登太平秋。” 顾钧换了另一身衣服便亲率文武百官去农坛扶犁耕田松土,恭祭青龙以求治水行雨,风调雨顺、人畜平安,五谷丰登。 他抬头看看那有些阴沉的天气,剑眉微颦,虽然面色平静但那紧退木犁的双手还是透露出几分他心中的紧张。 安问行跟在皇帝身边多年,对顾钧的心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连忙借着撒种的机会出声安慰道:“奴才已经让福生去立政殿请皇后娘娘了,此时皇后娘娘应该是已经赶到了,陛下请放心。” 顾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推着犁。 没错,苏盼琴这次生的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了,甚至是这短短两三个月内便又三个嫔妃生产。可是,他只要闭上眼睛便能想起苏盼琴那虽然疼痛却还硬忍着的满脸是汗的脸来。 有些坚强又有些可怜。 亲耕后顾钧又率领各位重臣回到紫宸殿,开始内阁会议。索性这新年刚过不久,今日的政务不多,朝会上其实只有一件还算重要的事情,就是下个月新的百夷族长将要随大军入京。 顾钧虽认真听着,但却会时不时的抬头朝外面望一眼。安问行自然看的懂皇帝的意思,稍一示意便悄悄退到门边在外面候着。 顾钧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张岸早上的话:“婕妤娘娘腹有双胎,八月足矣。” 双胎!!! 顾钧竟没有想到苏盼琴腹部过大的原因竟是孕有双胎! 妇女孕育双胎对母体的要求是极高的,但伤害却也是比较大的,能平安生产的少之又少。而且,双胞胎很容易出现一个夭折的情况,或是其中一个孩子营养不足,有会所缺陷。生产时更是危机四伏,连生两子母体极易受损,产子后母体力竭的并不少见,若是熬不过去一尸三命的人也不是没有。 此时,他虽还在正襟危坐听着光禄大夫说话,但实则越想越觉得焦心不矣。 外面的天气愈发的阴沉,忽然“咵”的一声雷鸣过后,一下子下起雨来,那雨势大的竟像是从天庭直接倾倒下来一般。 一抬眸,忽然看见福生一溜小跑跑到门边,满脸激动的说了什么。随后,便看见安问行脸上也是先是一惊又是一喜。 他的心弦也是绷的紧紧的,虽然知道应该是个好消息,但还是有些止不住的紧张。 他挥了挥手,止住了大臣们的谈话。安问行见机小步走了过来,本想凑近再说,未曾想刚行至一半边听到指令。 “直接说!”顾钧沉声道。 “恭喜陛下,辰时正靖婕妤于常宁殿诞下两名小皇子,母子平安。” 双生子在大兴朝是一件喜事! 高祖皇帝西讨出师时,宫中昭仪娄氏后夜孪生一男一女,高祖班师回朝后加封其为贵妃。太宗皇帝宫人杜氏更是孪生两子锦奎、锦壁,后锦奎过继赵王嗣王,锦壁亦封宣化王。 但后来这几十年间,大兴皇族却再无双胎之象。 朝臣们也都听到安问行说的话,纷纷跪下恭贺皇帝。 “好,好,好。”顾钧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喜色。 ************************ 其实,苏盼琴生的这两个孩子生的也是时候——“二月二,龙抬头”,传说中轩辕黄帝的诞辰。 “恭喜婕妤娘娘,娘娘真是好福气,是两个健康英俊的皇子。” 终于是生出来,苏盼琴费力睁开眼睛,努力去看产婆和青杨怀里抱得那两个红红皱皱的小团子,忽然有些想哭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滚了出来。 “娘娘,这天大的喜事,您可别哭啊当心伤了眼睛。” 苏盼琴努力向前伸了伸手,青杨便同产婆一起又将两位小皇子抱进了些。苏盼琴来回对比看着这哥俩,发现青杨手中抱着的那个小团子右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而稳婆抱着的那个没有。 青杨一看便自然而然的笑答道:“主子,奴婢手上抱这个是哥哥,刚刚就数他哭的有力气。” 苏盼琴想伸手抱抱着两个小宝贝,但是此时眼皮子实在是沉得睁不开,双臂也软踏踏的没有丝毫的力气,稳婆便凑上前道:“婕妤娘娘您先歇会儿,奴婢将小皇子们抱出去给皇后娘娘瞧瞧。” 苏盼琴虽不舍得两个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半步,但也知道王皇后已经在殿外坐镇多时了,便轻轻颔首让她们将两个孩子抱出去。 作为后宫之主,王皇后是宫里所有还在的嫡母,各个都是要唤她一声母后的。再说,苏盼琴对王皇后也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在这后宫之中若是皇后心生嫉妒暗害嫔妃的事情数不胜数,或是害其流产亦或去母留子有的是法子。而王皇后非但选了尽职尽责的稳婆、太医照顾着自己,还将宫里的风气治理的很好,魑魅魍魉与其他后宫相比真真是少了许多。 王皇后看到两个清洗干净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在自己身边也是惊奇,笑道:“这两个小皇子还生的真是像嘞,靖婕妤也是真是好福气,本宫瞧着似乎比婉充容和宁充媛姐妹俩儿还要相似几分。” 白芷与产婆都在旁边笑应着,说了几句逗趣的话,王皇后在问了问哪个是兄长后便伸手接过其中一个,又仔细瞧了瞧:“陛下定是分不出来哪一个是哥哥哪一个是弟弟,这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已经派人去给陛下递话儿了?” “刚刚就已经让福生去传话了,现在陛下兴许是已经知道了。” 王皇后点点头,又逗了一会儿忽然道:“这尚宫局可是将两位皇子的奶娘配好了吗?”王皇后忽然想起,这忽然又多生了一个皇子,这奶娘若是没配全了岂不是要饿着他们兄弟二人? “回娘娘的话,选好的奶娘已经在侧殿候着了。”白芷道。 “那快将两个小皇子抱过去,别饿着他们。对了,那襁褓也包严实些外面正下着雨,别受了寒气。” 第71章 起名 第七十四章起名 顾钧忙完政务来到常宁殿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王皇后也已经回立政殿去毕竟她也是有很多宫务要处理,不可能一直在苏盼琴这里耗着。 顾钧刚刚掀起内室的帘子,便看见苏盼琴正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逗弄着。还是平日一样的烛光,但此时洒在她们母子三人的身上却显得那般的温馨恬静。 “主子,您就让我抱一下小主子吧,就一下。”青柳背对着门,但她恳求的声音却传进顾钧的耳朵里。 “那可不行,你今日都晕倒了,要是不好好休息一下摔着我家大呆可怎么办。” 苏盼琴已经睡了一天,刚刚又用过了晚膳喝了参汤,此时正有精神的不得了,看着自己两个软萌可爱的宝贝,下面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其实,很多母亲都是这样,生孩子时疼的发誓再也不要受这个活罪了绝不再生了。但是看见自己的孩子后,似乎那生产的疼痛都会忘记几分,只想再生一个来给前面的这个做个伴儿才好。 “奴婢都休息好了,您就让奴婢抱一下小主子吧!” 青柳今天在生产时可是添了乱子,原本在旁边帮着苏盼琴擦汗的她,在看见血流出的那个瞬间,就眼前一黑孕在了旁边。因此,还要抽出一个人将她扶到一旁照顾她。 “不行!”苏盼琴用鼻尖蹭了蹭大儿子的脸颊,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主子!”青柳还想锲而不舍,忽然听见一声咳嗽声从背后传来,赶快转过去。 “奴婢参见陛下。”屋里众人行礼道。 苏盼琴抬眸便看见顾钧正掀着帘子正在门口,便笑着开口道:“陛下,您来了。” 顾钧跨步上前,看着青杨和苏盼琴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苏盼琴看他走过来便想让他也抱抱孩子便将自己手里的老大递到顾钧怀里,又自己接过青杨手上的老二对顾钧说:“陛下,大家都说我家大呆、二呆眉眼和鼻子脸型都像您,可是我觉得的那眼睛、鼻子明明更像我些。” 顾钧此时没有计较苏盼琴的称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小小的红色襁褓之上。其实之前他是抱过江若男生的大公主的,只是今日抱着这更小、更软些的二皇子时,心中忽然有一角变软了。 “辛苦了。”顾钧道。 苏盼琴没有想到顾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一时间也楞在了当场,她紧紧抱了一下手里的二呆,“看见他们两个,什么苦我都能吃。”她不想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搞得太过煽情,将二呆也往顾钧身边推了推,开口道:“陛下,您说他们到底是像谁多些?” 当两个小包子碰在一起的时候,两兄弟之间似乎真的时候心灵感应一般,齐齐的睁开了眼睛。四颗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齐齐的望着顾钧。 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睁眼也是看不清什么的,只是顺着光源而已。但是,顾钧可不是这样想的,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两个儿子的水灵灵的眼睛里,心中也是一暖。 顾钧仔细看了看,不答反问道:“朕瞧着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到底哪个为兄哪个是弟?” 苏盼琴看顾钧似乎真的“脸盲症”犯了,不过也是这新出生的孩子红红皱皱的本就是差不多的模样,更别提这还是两个孪生子,他一时间分不清也是正常。 苏盼琴便伸手在顾钧怀里的小娃娃耳垂处指了指,柔声道:“陛下您看这里,这大呆的右耳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二呆可是没有这颗痣的!” 顾钧定睛一看,确实是这般不由感叹了句:“妙,太妙了!” 他们二人怀里的两个小包子似乎也听见“妙”字觉得有趣,纷纷张嘴吐起了泡泡,将顾钧苏盼琴二人逗得哈哈哈大笑。 “朕瞧着,他们俩个就是嘴长得像你,其他的真的是像朕多些。”顾钧认真道。 苏盼琴皱眉看了他一眼:“大呆、二呆这鼻子不也是很像我吗?” 这次,顾钧终于是听不下去,自己新出生的两个儿子明明就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却非让他们母亲一口一个“呆”字叫着,真是不嫩忍了。 “这两个名字谁起的?” 名字? 苏盼琴一愣,没有谁起名字啊?她疑惑的看了顾钧一眼,这皇子的大名不都是您来起的吗? 顾钧难得在苏盼琴脸上看到这般表情,忽然明白她似乎没有懂,便更加直白问道:“朕是说‘大呆’、‘二呆’这两个名字,哪有皇子叫这个的?” 苏盼琴一听便笑了,闹了半天皇帝陛下是嫌弃她给这两个宝贝儿子起的名字不好听啊,便开口解释道:“陛下您知不知道,这两个个小家伙下午吃奶,睁眼后两个人‘深情对望’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那呆萌的样子可爱的不得了!” 呆萌? 顾钧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但他本能的觉得这个词不适合皇嗣,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应该叫什么,便只能道:“你当心把两个孩子给叫傻了!” “我家大呆、二呆才不傻呢,你们快朝父皇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苏盼琴的话,但是两个孩子倒是动作出奇一致的将头往同一侧一歪齐刷刷的闭上了眼睛。 顾钧二人又是一阵大笑。 青杨、青柳几个早在乾封帝抱过皇子后,便寻了个空从内室里退出来,守在门外候着。她们听到里面两个人的温情谈话与欢乐互动,都是不约而同的放下心来。 主子在这宫里总算是熬出头了! ************************ 洗三的时候,苏盼琴的两个孩子的名字终于定了下来,大呆和二呆正式的名讳为“逍遥”二字——顾逍、顾遥。 连带之前一直没有起名的大皇子顾辽一起,三人一起上了皇家的玉碟排了齿序。 顾辽也正是成为梁寄秋的孩子。 苏盼琴也母凭子贵,一举生成了正二品的——靖修媛。 景福宫,永寿殿。 “哀家果然没有看错,这靖修媛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冯太后敛目道:“瑾瑜,你以后再寻些机会同她接触一番,切不可让她投到皇后那里。” 冯瑾瑜自从去年中秋家宴后知道苏盼琴也怀里身孕,二人刚刚友好起来的关系便淡了几分,听冯太后这般说心里也有些疑惑不由出声问道:“姑母的意思,瑾瑜有些听不明白。” 这苏盼琴先她生下两个皇子,又生成了九嫔中的修媛,这一切着实让冯瑾瑜的心中生出几分芥蒂来。 “这靖修媛入宫不到一年,堪堪十个月间便从七品的御女成为二品的修媛,表面看着是晋升飞快,实则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有据可循,现在又还有两个孪生皇子伴在身边。”冯太后闭着眼睛道。 冯瑾瑜眸光一闪:“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早做防范?” 听到冯瑾瑜这般问,冯太后一双凤眸猛地睁开:“只要不要让她再生下其他孩子,这两个皇子就是咱们的助力!” 冯瑾瑜听完,也豁然开朗,不由勾唇笑了起来。 是啊,大皇子顾辽是个不知道能不能养到成年的小病秧子,这二皇子、三皇子又是双生兄弟,那名字乾封帝起的“逍遥”,就是让他们当个逍遥度日的闲散王爷便是了,可没有听说过这皇位能让双胞胎坐,这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谁分得清哪个是皇上哪个是王爷呢! 哼,只要不要让她在生下别的皇子,苏盼琴这两个孩子是绝对没机会争夺皇位的! 第72章 巧遇 第七十五章巧遇 二月的长安正是初暖乍寒的时候,入京的官道上人马车驾倒是络绎不绝。 “相公,几时才能进城啊?” 马车上一双素手掀起了藏蓝的绒布帘子,秀气娇艳的脸半露了出来。 蓝衣男子打马靠近,凑到马车的边轻声问:“娘子可是累了,还有半日便到了。” 听着帘子的少妇嘟囔了两句,蓝衣男子扭头笑了笑又继续赶路了。 “小姐,您说这天寒地冻的天气您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在府里养着不好么,为何非要千里迢迢的虽姑爷上京不可呢?” 这一行,便是从华州府青秀县进京赶考的张文远与程婉婉。 程婉婉眼中闪过一丝狠利,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要不亲自跟着,母亲不就让那个小蹄子跟着相公上京了。” 自从程婉婉怀孕后,张文远的母亲李氏就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妙语开了脸,塞进了张文远的房里照顾着。这次,还想让青松和妙语两个一起进京伺候着。 “再说,这长安城可不比咱们那小小的西秀县,什么样的妖娆妩媚没有。哼,要不是我搬出了了苏家那兄妹两个,母亲能让我这个‘大肚婆’跟来吗?” 程婉婉拢了拢自己脖子上系着的狐狸围领道:“也不知道我那表姐到底在宫里混的怎样,到时候若是办不上忙我在母亲那里可难做喽。” “小姐,您这次要是一举得男,或是姑爷金榜题名那夫人绝对笑的合不拢嘴,那里会计较表小姐的事情呢?”小丫鬟侧身坐在程婉婉的身边小声道。 “坠儿,你一会儿再去同青松说说,让他将车驶的平稳点,这一摇二晃的都快将我颠吐了。若是碰到茶舍什么的就靠过去歇歇脚,左右也就半天的路了,喝口热茶直直腰耽误不了多久!” 张家一行又晃晃悠悠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遇到了个可以歇脚的茶舍。张文远利落的翻身下马,殷勤的靠到马车边来扶程婉婉,柔声道:“娘子小心脚下,这地上有些不平。” 原本张文远对程婉婉便是有情谊的,自己在程婉婉怀孕后立刻收了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心里也是有几分愧疚。这次入京还要仰仗程家的表亲,更是十二分的殷勤。 只是,这刚进茶舍他们便立刻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 只见小小的茶舍里坐满了人,除了两个奇衣女子外,具是二十上下的英武青年。张文远心中一紧,暗怪自己没有在意门口那些拴着的骏马。骑那般骏马的人,如何会是普通的一行?张文远稍稍点头示意,便带着程婉婉坐在了角落里,问老板要了一壶热茶不再出声。 “娘子,快些喝了暖暖身子,咱们便启程吧!早些进城,也好仔细寻个住处。”张文远低声道。但见程婉婉没有动作,以为她没有听清,张文远便凑过去在她耳边又说了两遍。 “娘子,娘子。”张文远低唤道。 程婉婉只是盯着半侧着身子朝向自己的玄衣男子,微微颦起了眉头。然后,不顾张文远的阻拦,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表哥?”程婉婉垂首疑声道。 这玄衣男子正是从西南平乱回朝的苏潜。其实,在程婉婉一进门时苏潜便瞧出来了,只是此时公务在身并不想多言落人口舌。 但此时程婉婉大明大放的走过来打招呼,便不能再装看不见了,只能微微颔首。 苏潜这一点头,两方人马的注意力便全部被吸引了过来。坐在一旁的异族女子道:“苏将军这女人是你表妹?” 异族女子的话在大兴人耳中听来是极不客气的,似乎还带着一点挑衅的味道在里面。 程婉婉与异族女子两两对视,终于还是目力不敌败下阵来。朝那女子微微福身行礼,此时张文远也靠了过来,原本他是根本没有仔细瞧这一伙精壮青年的,但刚刚听程婉婉一唤便也响了起来。 这名玄衣男子自己似乎去程家迎亲时在人群中见到过,当时此人像出鞘寒剑一般的目光曾经直直地射向过自己。 张文远心中暗道一声“走运”,此次进京便想拜访一下程家的这位表亲,未成想这般巧合竟然直接在路上碰到了! 张文远恭声随程婉婉一同唤了声:“表哥!” 那名异族女子哈哈笑出了声,朗声道:“苏将军,想不到你是弟弟妹妹遍天下啊,嗯?” “少主请慎重言。”苏潜沉声道。 …… ************************ 常宁殿。 苏盼琴听着外面来参见大呆、二呆,不,是逍遥二仙,不,应该是顾逍、顾遥两个小朋友洗三礼的人可谓不少。 最近,自己的风头在后宫里真的是有些强劲,简直就像开了外挂一般。生下两个健康皇子不说还晋封为了九嫔中的修媛。 如今,这这九嫔的上的三个位置是空的,只有自己与宁家两姐妹占了修媛、充容、充媛的三个位置。这样算来,自己前面就只有王皇后、冯贵妃、梁贤妃、江德妃四个,自己居然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爬到了后宫的第五位! 没一会儿,青杨青柳两个就将大呆、二呆抱了回来,这这刚出生的小孩子本就娇弱的很,若是受了风寒可就危险了。王皇后抱着他们在各位宫妃面前露了个脸,顾钧和太后虽然没有亲临但也都送来了礼物。这也是少有的荣耀,毕竟姜婉清生的大皇子可是没有冯太后的关照的。 将两位皇子齐齐放在苏盼琴的身边,主仆几个又逗弄了一会儿,看两个小团子似乎真有点困了就让乳母悄悄将他们抱了出去。 这时,青柳小声道:“主子,这各宫送来的贺礼奴婢都归置好了。各位娘娘小主送的虽贵贱略差,却都是正常的礼物,只是那恭才人却送了两套她亲手缝制的小儿衣物,虎头帽虎头鞋什么的。虽然确实精巧细致,但是奴婢总觉得有几分乖乖的。” 这宫里妃嫔之间的贺礼是轻易送手工刺绣类的,毕竟这宫里的针线都是由尚服局司衣司或是尚功局司制司的宫女去做,你一个娘娘小主去做这些算怎么回事啊! “其他人可是都看见她送的这个?”苏盼琴眉心微低道。 “恭才人是拿锦盒装的,若是没拆开是看不到里面的。” 姜婉清送的衣物就算反复浆洗苏盼琴也是不敢给大呆、二呆用的,她以前送的那个绢花可被苏盼琴束之高阁了。 “直接将这些收到库里吧,单独放好,可比和其他衣物混到一块去了。” 自己此次生了孪生子一时间与宫里的人都是没有什么冲突的,姜婉清原本也是一样。可是,姜婉清的亲生的大皇子由梁寄秋抱去养了,求自己去帮忙还被拒绝了,这按照姜婉清的个性绝对是要“记住”自己了! “要不奴婢直接将它处理掉?” 青柳本就觉得这个有问题,此时见自己主子也这般谨慎,更觉得不将这“烫手的山芋”处理掉终究是个祸事。 苏盼琴远远盯着那可爱精致的虎头鞋看了两眼,挥手道:“先放起来便是。” …… 苏盼琴因为是生了双生子的原因,身体的损耗也算是比较大,因此尚宫局的人让她最好坐个“双月子”好好将身子调养一番。 她们的定了许多的产后要求:每天六顿饭,三顿点心,少量多次都是少有少盐的。而且,绝对不允许苏盼琴洗头、洗澡、刷牙、梳头,因为怀孕时妇人全身骨头都松弛打开,为准备分娩时让胎儿能从骨盆中顺利通过做准备。生产后,骨缝也不会立刻闭合,最是容易寒气入侵的。因此,窗户也要拿竹帘子遮起来,既保证一定的空气流通又避免风直接吹到自己。而且不能久坐,就算坐着腰后也不能空必须垫上垫子;躺着时,两腿必须并紧,不能长时间仰着睡;不能看书更不能哭;苏盼琴的腰间也用长长的布条和纱布紧紧缠起来,这样不但有利于腹部的恢复,对内脏的归位也是极好的…… 幸好现在才是二月,坐满两个月也不过到了四月。苏盼琴简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生的是时候,她直不敢想象,若是在七八月时生产,两个月不能洗澡只能用热水擦擦身子那屋子里还能不能住的了人。 顾钧在前些日子来看她们母子三人的时候苏盼琴还会一起和皇帝逗弄一下大呆二呆两个,可是到了后面这个月,苏盼琴是真的不好意思顶着那油腻的头发去见顾钧的。 这次,终于洗刷干净了这两个月攒下的污垢,苏盼琴从浴盆里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都轻了不少。 才擦洗干净,便见顾钧正抱着二呆,大呆靠在一旁躺着口水傻乐。 明天是办双满月的日子,苏盼琴没想到今夜顾钧居然会直接来了,莲步轻移,柔声道:“陛下。” 第73章 双满(上) 第七十六章双满(上) “父皇,父皇,逍儿、遥儿来叫父皇……”顾钧朝着两个孩子认真道。 苏盼琴从里面一出来,便看见顾钧正抱着二呆,教还在流口水傻乐的两个小家伙说话。苏盼琴一下子没忍住,便直接笑出声来。 “陛下,他们这才出生两个月,只会‘咿咿呀呀’的说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暗语,那里会说‘父皇’这么复杂的话!” 这小孩子一般七八月的时候才会发出“爸爸”、“妈妈”这样类似的简单音节,像是“父皇”、“母妃”这般的官方宫廷用于是根本不会说的。除非是天才儿童,但是看他们这副有些蠢萌的样子,可是连天才儿童的影儿似乎也靠不上的。 苏盼琴一开口说话,顾钧的视线便自然而然的由大呆、二呆转的了她的身上。 这刚刚沐浴完,苏盼琴全身还带着湿气,整个人显得雾蒙蒙的,一双秋瞳中泛着氤氲带着几分含情□□却尚不自知。顾钧这些日子虽然也是经常回来常宁殿看两个宝贝儿子,但孩子的母亲却是有些日子没有见了。 苏盼琴的身子本就不是十分强健,这次孪生两子更是元气大伤,足足坐了六十天的双月子才将身体养了回来。因为严格遵守月子里调养身体的规矩,虽然这两个月过的苦了点,但是现在看来成效确实不错。 每天即使那绑腹带绷的难受,苏盼琴也是坚持勒紧,两个月下来这腰肢似乎还比未生产之前纤细了许多。虽然大呆、二呆有专门的乳母照料,但是这大兴后宫也不禁止后妃亲自母乳,所以她那原本只是中等的双峰此时变得挺拔饱满了许多。最重要的是眼睛,因为听说产后用眼对视力的伤害极大,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苏盼琴也是很少看书的,每日就是逗弄逗弄两只小包子,听听宫里的八卦而已,反而变得耳聪目明起来。 此时,看着双瞳剪水、肤若出生、纤腰丰乳,温柔中透着几分妩媚的苏盼琴,顾钧的神色忽然一暗。 苏盼琴莲步轻移的靠过来,轻轻道了声陛下。乌发垂在颈边,几滴水珠没入领口,盈盈的肌肤透出几分粉红色来,这样的景致更是让顾钧不由想起之前那次与她在浴盆中的疯狂来,下腹猛然一紧。 可是,此时怀里的二呆和床上的大呆可根本感受不到他们父皇身体上的细微变化,只是看见自己的母亲走过来便莫名兴奋起来。 兄弟两个“咿咿呀呀”的唱起来,莲藕般的白嫩嫩的小粗手臂与小短腿更是猛烈的摆动起来。二呆被顾钧抱在怀里尚且安全,那大呆由于舞动地太过厉害差点像小乌龟般后仰过去。 顾钧长臂一伸,将兴奋地差点“四仰八叉”的大呆也搂在怀里。两个儿子的这一同吵闹,将顾钧心里的那点旖旎心思打搅的一干二净。 “朕瞧着,这逍儿的腿劲儿可不少,之前在腹中踢‘回身踢’的那个定是他无疑。”顾钧修长的手指点再大呆的小鼻头上,认真道。 苏盼琴抱起大呆,坐在一旁,哭笑不得的说道:“他还会‘回身踢’,怕是自己坐都坐不稳哩!陛下您还在乎他那点儿力气,就算他真的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也是连您一只手指也撼动不了的。” 顾钧可听不得别人损自己这两个宝贝儿子,就算是他们的母亲也不行。“逍儿、遥儿兄弟两个,筋骨不错,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都是学武的好材料,怎会像你说的这般不堪。” 苏盼琴眼中带着笑意,继续与顾钧逗趣道:“那这般说来,这俩个小毛头还是习武的奇才喽?” 顾钧和二呆水葡萄般的眼睛对视良久,才道:“习武只为他们强身健体与磨炼意志,他们两个是大兴的皇子,文治武功样样都要拿得出手才行。” 难道还要她们两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成? 苏盼琴看着大呆、二呆两个肥嘟嘟的脸,根本想象不出他们日后或匡世经纬、运筹帷幄、胸怀天下,或血染敌镇、纵马置身疆场的样子。 “你们两个何时才能策马扬鞭呢?”苏盼琴伸手捏捏而呆的肉脸,望着他们那如黑色夜空中洒下碎星一般灿烂的眼睛,轻叹道。 顾逍、顾遥两个小朋友在父皇母妃两个人合力“折腾”下终于是坚持不住睡了过去。兄弟两个“深情对望”一眼,再一起吐两个泡泡,击一下掌才睡觉的睡前“仪式”又把顾钧同苏盼琴两个逗的大笑了一番。 青杨同乳母们将两个小家伙刚刚抱走,顾钧就抽空去后面洗漱了一番。 苏盼琴坐在一边梳头,这两个月没有清洗过的头发,此番洗净便显得更加乌黑柔亮。她拿檀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忽然感觉到顾钧的视线,没有转身仍然是看着镜中。 顾钧的身影也映在了镜里,寒潭般的眼眸中还有没有退却的温暖与喜悦,以及慢慢涌上的认真与若有所思。 苏盼琴努力顶着他那有些灼热的视线,最后还是认输般的开口道:“陛下不去床榻上歇息,在这里看什么?” “朕在看你。” 顾钧的话虽然是直白易懂,却没有由来的让苏盼琴有些脸红心跳。 苏盼琴暗道一句“没出息。”这孩子都给人家一下生俩了,不过是盯着你看了一会儿,有什么好害羞的! 苏盼琴将手里的雕花木梳往顾钧手里一塞,没好气道:“陛下既然不去安寝,不如便将嫔妾耳后这打结的头发梳顺可好?” 顾钧此时当真是心情极好的,真得拿起梳子顺着她的乌发一下一下认真的梳了起来。在遇到打结的地方更会用手指细细的将其解开。 他那像顾逍顾遥一般黑亮的眼睛,透出认真执着的光芒来。 苏盼琴心里暗叹,你我若只是普通的夫妇,有着两个健康可爱的儿子该多好。 反手摁住顾钧握在手中的木梳,苏盼琴随后站起身说道:“陛下,已经很顺了,不用再梳了。” 顾钧放下梳子,轻轻抚摩着苏盼琴的左耳垂,忽然低下头在那小小的柔软上吮了一下。 顾钧那温热的气息忽然喷在苏盼琴的颈边本就觉得有些痒痒的,这后面的湿热更是让她久未被触碰的身子猛然一颤。 “陛下……” 苏盼琴的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半句便全部让顾钧堵在了嘴里。 第74章 双满(下) 第七十七章双满(下) 顾钧的嘴唇并不是很薄,但是唇形很好看,温温热热的。 而顾钧从后面搂紧她的纤细的脖子,苏盼琴的一头青丝垂在顾钧的手上,弄得他手有点痒,心也有点痒。 苏盼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和顾钧做这种亲密的事情了,一通深吻过后,她终于寻了个空隙伸手推了推顾钧,“陛下……唔……”但苏盼琴那软踏踏的手臂哪里还使得上力气,那若有若无的推搡本意是挣扎,但在顾钧看来却带着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在里面。 顾钧眸色早染上一层情|欲,稍微离开苏盼琴那柔软饱满的嘴唇,由转向她那纤细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垂。低沉动听的声线里早就没有了朝堂上的果决和陪孩子玩闹时的豪放,有的只有略带压抑的性感与沙哑。 顾钧的嘴唇紧紧苏盼琴的耳垂,“阿琴,你叫朕做什么?” “陛下……” 苏盼琴想要说,但是话到了嘴边确变成让人脸红心跳的低吟,顾钧似乎是故意的,灼热的呼吸在敏感的耳畔间一下一下的喷着,“叫朕做什么?” 顾钧平日是不会叫苏盼琴的名字的,除了那次生产的一时情急以外,他都是没有这般亲昵的叫过她的。 苏盼琴的身子愈发的软,一方面想要继续,但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拒绝的。虽然苏盼琴已经坐了“双月子”,生产后体内的恶露已经排干净了。 但是,她记得之前听人说过,这女人生产之后还是三、四个月再同房为宜。妇女此时体内的恶露虽然已经排出体外,但子宫内因为分娩造成的创面还没有完全愈合,体内的抗病力也比较差。若过早同房,容易诱发感染,最好是在月经恢复正常后再进行。 “不要在这里,现在不行的。” 听清苏盼琴的话,顾钧低低的笑了一声,长臂一转一伸便将苏盼琴抱了起来。径直走到那原本就已经被两个孩子揉搓乱了的床榻。 将苏盼琴轻轻放在床沿上,顾钧也俯身凑了过去。他的手伸轻轻扯开了苏盼琴沐浴后本就松松系起来的衣结,带着薄茧为手指一会儿在苏盼琴光滑的脸蛋上游移,一会儿又落在她那纤细的脖颈,柔软的绢衣也被他弄得松散不堪,只能堪堪挂在身上。 最后那如火似电的手掌,还是滑到了那柔软温润的脸颊之上,将她的下颚微微往上抬起让她认真看着自己。 顾钧此时似乎按捺不住了,健壮结实的身体猛地压了下来,栖身上前。 接着前扑的力量,二人一下子便躺倒在床上。 接下来原本是意乱情迷缠|绵,可是躺在下方的苏盼琴那本来有些沉醉迷离的双眼忽然睁得大大的,带着惊慌与几分不敢置信。 而刚刚埋首在苏盼琴脖颈间的顾钧也一下子撑起了身子,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左手。 二人大眼瞪小眼般的相互看着,苏盼琴便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原来,刚刚在床上玩的大呆、二呆,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小包子,居然离开前偷偷在锦褥上尿了。顾钧看着那沾到小皇子们“童子尿”的手一脸的黑线。 因为还是刚出生的奶娃娃,味道并没有骚臭异常,因此顾钧、苏盼琴两个才一时不察。被这泡“童子尿”一打岔,两个人那里还有那份旖旎的心思。苏盼琴看了顾钧一眼哧哧笑道:“陛下还是去洗洗吧!” 顾钧被两个儿子无意打扰到了,真是一脸的欲、求、不、满,只能黑着脸去耳房里清洗一番。 青柳听见自己主子呼唤的声音,心中还有些不解,一般来说陛下歇在常宁殿的时候主子是不会中途要水或是叫人伺候的。青柳一脸懵懂的走进来,发现皇帝居然不在,还未出声询问,便听苏盼琴抬手指着床边无奈道:“叫人进来换套被褥,再重新打点热水来,本宫要重新梳洗一番。” 因为刚刚抱孩子出去的青杨和乳母,青杨似乎是同自己说了声什么,但是当时轮到自己值夜,刚刚从床上起来的她并没有听清楚。 …… 二人双双洗漱完毕后,又重新躺回到床上。苏盼琴看见顾钧脸上难得显现的“稚气”,觉得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好笑。 “陛下,难道您还同他们那两个奶娃娃置气不成?”苏盼琴笑问道。 顾钧的一言不发的搂过苏盼琴,没有说话。 苏盼琴难得“不畏艰险、迎难而上”的问道:“陛下当真生气了不成?” 顾钧板着脸道:“逍儿、遥儿两个愈发的没规矩了,日后一定要严加管教才是。” “是,是,是。日后嫔妾已经严加管教!可是,陛下,大呆、二呆的心里真的是极看重父皇的。您忘了,刚才他们还朝您颔首微笑呢!”苏盼琴保证道:“陛下,早生歇息吧,明日还有事情呢!” 顾钧听完,向前刚刚俩个儿子天真无邪的“迷之微笑”心头的无奈愈发中了,好,原来他们两在这里等着朕呢! 铁钳一般的手臂在手臂在苏盼琴腰间收紧,叹道:“睡吧!” ************************ 第二天,因为正好赶上休沐,顾钧便参加完昨夜那两个“调皮蛋”的双满月宴会才回紫宸殿看折子去。 听说,那二月春闱的成绩可是出来了,顾钧他还要忙着进行殿试呢! 二皇子、三皇子因为时候生的巧,王皇后见顾钧这般疼爱两个孪生的小皇子,便花了些心思在符合礼制的情况下,尽量将这满月酒办的隆重。 在这难得的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难得梁寄秋将那有些病弱的大皇子顾辽也带来。各位贺喜的人离开后,梁寄秋便自然而然的留下同苏盼琴说会儿话,交流了一下“育儿经”。 “这辽儿每天不吵不闹,虽说听话的很,但是连腹中饥饿都不会哭着要奶喝,每次都是我吩咐她的奶娘徐氏定期去喂再行。” 梁寄秋看着靠在软踏上安安静静的大皇子心中十分的担忧,这顾辽虽不是她梁寄秋亲生的,但从他出生后不会变抱养在自己身边。这四五个月的相处,梁寄秋早都把他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即使前些日子母亲进宫,看着这明显有些瘦弱单薄的皇子心下十分不喜,数落她为何不保养个身子健壮些的皇子。可是自己因为心中的他本就不是很想真正成为乾封帝的嫔妃,看表哥平日并没有逼迫自己的意思,梁寄秋每次也就借机将顾钧推出房门,总是循着机会不让顾钧留宿。这一来二去的,顾钧虽然没有问,但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尊重梁寄秋秋的愿望,平日去长乐殿的时候就是单纯的聊聊天或是看看大皇子的身子骨有没有结实点。 苏盼琴听到梁寄秋的忧心,不由暗叹,真是“人人又本难念的经”。顾逍、顾遥这两个小魔星,原本出生后的第一个月还只是整日发呆傻乐而已,倒是不往负他们那响当当的小名“大呆、二呆”,但是到了进入四月份以来便每日便要“唱歌跳舞”般闹腾不停,一会抓自己或是乳母的耳垂一会儿扯苏盼琴的发髻。 有一次苏盼琴让顾逍不小心抓住垂落的耳发鬓角,差点让顾逍那个“大力水手”一下子拽下一撮儿来。 苏盼琴虽然知道他可能听不懂,但还是故意板着脸教训他了两句,“你揪母妃的头发母妃疼的很,你怎么不揪自己的试试疼不疼?” 顾逍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眨巴了两下,说时迟那时快之间顾逍的肉爪往他那本就稀疏的胎毛上一抓,居然真的硬生生的耗下一撮儿来。用肉爪拿着递到自己眼前来! 这可把苏盼琴惊呆了,想不到这大呆对自己出手也是后不留情,真是个“心狠手辣”之呆啊! 苏盼琴把这件事情讲给梁寄秋听,倒是把梁寄秋心疼坏了。她这辈子被梁惜春害的再也不能有亲生子女了,对这小孩子的疼爱达到了顶点。连忙想伸手去看看顾逍的头顶。 二人来到三个小团子玩耍的小榻,变正好看见顾逍这个“无齿之徒”正抱着大皇子顾辽的小脚丫往自己嘴里塞,而顾遥正扯着他大皇兄的衣角往自己口中塞。 苏盼琴见惯了这两个“呆货”“犯蠢”的傻样,只是在一旁笑看着他们三个玩闹。可苦了梁寄秋,她面色一红,连忙上前打算分开这三个“爱恨情仇纠缠不清”的三个身影。 苏盼琴一把拉住梁寄秋,笑道:“梁姐姐,让他们兄弟几个玩一会儿吧,兴许还能将那俩小魔星的恨不得捅翻天的精气神儿带动一下大皇子呢!” 二人便站在榻上有看着他们三个玩耍了一会儿,这才凑上前去。 这一凑前不要紧,苏盼琴忽然发现大皇子顾辽身上这套锦服的针脚样式有些眼熟,连忙道:“梁姐姐,大皇子身上的这身衣服可是司衣司的宫人做的?” 梁寄秋本低头逗弄着顾逍、顾遥,听到苏盼琴这样问不由将视线转到顾辽的红色锦衣之上,仔细看看了,柔声道:“这套啊,这不是司衣司做的,是前些日子恭才人亲手做的送来给辽儿穿的。我想着,这恭美人毕竟是辽儿的生母,不让他们亲生母子相见总是有些不好。” 这居然是姜婉清送的! 第75章 痘疹(上) 第七十八章痘疹(上) 苏盼琴看着顾辽身上那件针脚细密,绣纹精致的红色锦衣,尤其是那袖口独特的祥云纹饰,心里总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梁寄秋看苏盼琴神色有变,秀眉微颦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苏盼琴的指尖磨搓着大皇子的祥云袖口,微微皱眉。顾辽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他似乎看出苏盼琴的不喜,怯怯的看了她一眼,仰头亲了她一口。 梁寄秋看见这个场面不由抬手点了点顾辽的小脑袋,微微笑道:“这次你倒是调皮。” “你可是担心会有人在这小衣上做手脚?辽儿是恭美人的亲生儿子,这小衣服也是她亲自穿上了的,也许是母子天性辽儿穿上后开心了好久,根本不让乳母脱呢!” 苏盼琴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疑声道:“这衣服可有过水洗过了?” 梁寄秋看苏盼琴问的郑重,便也抱过顾辽低头仔细检查了一番,道:“她一下子送来好几身,说是皇子虽然有专门的衣物,但到底是她的一份心意,便做了好几套。这身儿是今早刚换的,恭美人说着些小衣具是她仔仔细细地洗过的,直接拿给辽儿穿就是了。” 苏盼琴抬头看了看顾辽的脸,清秀白嫩的面庞似乎可以看到一丝姜婉清的影子,单薄的身子靠在软塌的扶手上任大呆、二呆“□□着”。 只能暗道自己多心,毕竟这虎毒尚不食子,姜婉清怕是还没有有那般丧心病狂。但是,在梁寄秋带着大皇子离开后,苏盼琴立刻便命人将顾逍、顾遥两个带下去好好清洗了一番,换了自己常宁殿的干净衣服才放心。 有时,这女人的直觉当真是准的可怕, 自从那天之后,顾钧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连着几天都没有来看看那两只小包子。 在这双满宴过去的第五天,梁寄秋的长乐殿果然还是出了事。 …… 这天早上,苏盼琴正在教“排排躺”的大呆、二呆说“母妃”、“妈妈”、“娘亲”的时候,忽然见禄升一脸焦急与惊恐的从外面跑进来,还没进门他便急急忙忙地说道:“娘娘,梁贤妃那里真的出事了!” 听禄升这样说,苏盼琴心里不由一紧。 “奴才听说,昨夜长乐殿连夜召集了太医夜诊,今日卯时那长乐殿的宫门便被封了,只进不出。”禄升不安道。 “太医夜诊”、“只进不出”,这两个关键词像两枚重锤砸在苏盼琴的心间,这很显然是出现了传染病。想到这里,苏盼琴便一把将儿子们搂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看他们一起有节奏的吐着小泡泡,笑的一脸没心没肺,并没有任何异状才伸手在他们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现在只要顾钧不来她这儿,她都是晚上与大呆、二呆两个小家伙一起睡的,反正这床榻够大绝对够他们娘仨儿睡的。就算,晚上他们需要伺候着,苏盼琴也甘之若饴。 睡梦之间,隐隐约约听见房门被叩响,苏盼琴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披衣坐起,给大呆、二呆掖了掖被角,擦了擦流下的口水,才轻声道:“进来。” “主子!”青柳一脸惨白的进来,“出大事了!” 苏盼琴额角一跳。 “听说长安城西南的永平坊有数十人得了天花,长乐殿的大皇子似乎也是这么个症状!”青柳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说完天花以后,青柳的脸愈发的惨白,似乎已经看见这病在宫中肆意横行一般,有些站都站不稳了。 天花! 天!花! 这是古代最严重、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因为这个病死掉的人不计其数,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抗不过这个病,更何况还是这初生的小孩子呢!连传说中有龙气护体的顺治皇帝也是死在这个病上头的,年幼的玄烨才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坐上了皇位成为千古一帝。 这天花病毒是有七到十七天左右的潜伏期的,既然大皇子在昨夜发的病,那就说明前几日他身上就潜伏着病毒了。苏盼琴想到之前顾逍这个正抱着大皇子顾辽的小脚丫往自己嘴里塞、顾遥扯着大皇子的衣角含在口中的画面不由遍体生寒。 因为这个消息,苏盼琴一晚上都没有合眼,就静静坐在床边看那两个小家伙还睡得那般香甜。 天还没亮,王皇后便派人送来消息,说这些日子的请安全部取消,各宫各殿除了领饭、送衣之类必须的活儿,尽量不要外出。 宫里的人似乎都已经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这个消息,都说本就消瘦的大皇子已经发起了丘疹更加瘦弱不堪了。一时间人心惶惶,长乐殿的周围更是成为宫人绕着走的“禁地”。 从来喜偶尔打听来的消息上看,大皇子的似乎不是患的传说中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二十五的“大天花”,病情得到一定的控制,应该是致命率为百分之十二的“中天花”,或者是患者仅有百分之一死亡机率的“小天花”。因为这爆发性的天花病症,也就是最严重的那种“大天花”,感染者大多数会在三到五天内死亡。患者的体内流动血液不会通过正常运动提供能量与氧气,而是会大量涌入喉咙、肺部或是皮肤,进而出现无法控制的大出血或毒血症。 而据说大皇子身上没有出现紫色斑痕或红色瘀点,只是平常的水疱。不过就算是这样,在苏盼琴看来,大皇子的病情只是没有恶化而已。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是那“倒霉的”有死亡机会的百分之几,更不代表他不会传染别人。 所以常宁殿进行了空前严格的卫生、食物消毒处理。 因为自苏盼琴怀孕之后,常宁殿的小厨房便一直用着,现在来喜、来乐每隔几天从尚食局领来食物原料,都要几洗几煮后才用作食材。苏盼琴还强调了每个人的个人必须注意个人卫生,尤其是两个孩子的乳母,必须忍着消毒绝对禁止与其他宫人接触。就算是浣衣局送来的浆洗好的衣服,苏盼琴也会让紫藤、紫荆带着常宁殿的小宫女重新用热水烫过才上身…… 苏盼琴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一天两天三天……连续观察了七八天也没有发现大呆、二呆两个出现什么头痛、发烧的症状。 苏盼琴暗道一声侥幸,她原来一直觉得姜婉清在顾辽的衣服上动过手脚,这样兴许乾封帝或是王皇后会怪梁寄秋这个养母照顾不周,继而把孩子再抱回到生母身边养育。 且不说,姜婉清在宫里宫外的人脉关系,能不能强大到搞到大兴宫外的天花病人的毒液。就算她能搞到,要陷害梁寄秋这养母,姜婉清应该也不会舍得拿自己亲生骨肉做引子,因为这个病现在的治疗水平有限,只能调养着,能不能跟着完全由上天注定。 要是顾辽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姜婉清绝对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平安生下一个皇子了! 这样想着,终于将心半放回肚子里的苏盼琴揉揉自己有些酸痛的后背,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 景福宫,永寿殿。 “不行。”冯太后面无表情道。 “母后,您就让铷儿出宫去转转吧!”敬和公主顾铷在冯太后身边撒娇道。 冯太后凤目微抬,看了眼穿着一身烟粉色镂金牡丹纹蜀锦裙的女儿敬和,“但不是母后说你,你看敬安何时像您这般一个心思的往外面跑?” 敬和公主顾铷一嘟嘴,她是最不喜欢与比人比较的,她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她是宫里唯一的嫡公主,从小到大她都是宫中活的最肆意的。就算现在登基的是她七哥,也都是处处记得她,怎么能将她和敬安那个一脸受气包样儿的相比! “母后!” “好了,等过了这阵儿,天气再暖和些再出宫玩吧!”冯太后的口气缓和了些,“现在全国各地的举子进京,正是一年中京里鱼龙混杂的时候,到处都是外乡人若是有人冲撞了你可是不好。” “而且,母后还听说城里似乎爆发了时疫,宫里大皇子都病了。虽然皇帝说基本控制住了,但是还是不要注意才是。你还是在宫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要是实在觉得在自己宫里闷得慌,就去你表姐的承香殿坐坐,瑾瑜最近估计也快要生了。” …… 长安城大安巷中的一处小院。 “娘子,今天我要去瞿兄那里温书,就不回来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程婉婉一下坐直了身子,道:“相公,昨天你不是刚去了吗?今日又要去?” 第76章 痘疹(下) 第七十九章痘疹(下) 程婉婉看到张文远这个时候便要出去,心头不由疑窦丛生,但是娇俏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体贴的微笑。 她柔声的叮嘱道:“相公,我昨儿个听青松说,最近这长安城似乎有人得了时疫,虽说是控制住了,你还是要小心注意才是。” 坠儿扶着程婉婉站起身了,程婉婉抬手整理了一下张文远长衫,轻轻抚平那上面的细小皱褶,娇声道:“你去温书的路上切勿随意与人接触,尽量也别在外面的酒楼、食肆用饭。相公不如你把书舍的地址地点告诉我,我让坠儿在这儿做好给你送过去,自家做的用着干净卫生些。” 听到程婉婉这样说,张文远心中一惊,俊秀的面庞上却依然表现从容淡定。 “坠儿还要在家照顾娘子你呢,若是给我去送饭可如何照顾你呢!眼见着你快要生了,家中怎么离的了人呢!” 他伸手握住程婉婉的手轻拍两下,柔声安慰道:“左右也就是几个月了,我前些日子已经给母亲和岳母大人送过信件了。这样算算,她们也能带人来京中照顾你和咱们的孩儿了。” 既然张文远的解释这般“有理有据”,程婉婉自然要表现出“贤妻”的得体与懂事,只能点头应许再叮嘱他几句然后再目送他出去。 张文远的衣角刚消失在视野,程婉婉脸上那“温柔”、“体贴”的微笑立刻消失在脸上。 她朝坠儿摆了摆手,眸光一凌,低声道:“可别跟丢了。” 程婉婉知道自从自己怀孕后,除了几个月前胎刚刚坐稳的时候同张文远有过一次。其他日子,张文远的需求可都是同妙语那贱蹄子解决的。 虽然张文远对自己也算是体贴尊重,但是毕竟是吃过别的“可口小菜”的男人了,看着自己这盘“只能看不能吃”的“家常菜”估计也早就腻味了吧! 夫妻二人数月不行房事,他每天看着近在眼前却碰不得的你,心里会怎么想? 虽然,张文远这次是进京赶考的,但现在已经过五关斩六将,考过快到了殿试,基本上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大半了。几个“风流才子”一起出去“潇洒”一把,邀他一起去风月场所去散散心也不是不可能。 程婉婉眼中的柔光早都在张文远离开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中剩下的只有猜忌与冰冷。 不过这女人的直觉有时真的是准的可怕,坠儿不过悄悄跟着张文远走了一小段,就知道自己的姑爷绝对不是去同窗那里学习温书的。 只见面如冠玉的张文远一路走进了一家高档的茶馆,坐在一个稍稍靠里面的位置。 坠儿踌躇许久最后还是不敢自己走进去,一来是里面做的都是一桌华贵之人;二来,实在是害怕张文远发现自己,只能默默站在对面街道的小巷里,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然后仔细看着到底是有何人和自家姑爷约在这里见面。 坠儿盯了有一会儿了,进去的人没有与张文远坐在一起,直到一个衣着华丽比家小姐漂亮许多的女子走了进去,径直坐在了张文远对面。 姑爷这是! 坠儿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愤恨各种情感在心中交织。仔细看了看,那名女子的美丽的面容后,便一溜烟的跑了回去,自然没有注意到那女子腰间的鸾凤白玉。 ************************ 大兴宫,常宁殿。 “娘娘!” 青柳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来扶住苏盼琴,“娘娘,您怎么样了,为何不叫奴婢一声便下床来了?” 苏盼琴迷迷茫茫地看了她一眼,眼睛聚焦片刻,随后脸上的神情骤变,一下子连站都站不稳。苏盼琴直直拉着青柳,借着她的力才能站好,急急地问:“大呆他……” 苏盼琴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颤抖,身子更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蹭着床边坐在那黄梨木的脚踏之上。 “娘娘!娘娘!” 苏盼琴的手紧紧攥着青柳的小臂,想要站起来,但是青柳一个人是撑不起的,只能朝外面的青杨、紫藤求助。 “张太医已经守了逍儿俩天了,也算是控制了下来。” 顾钧的结实有力的双臂轻而易举的托起苏盼琴瘫软的身子,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安慰。 苏盼琴半靠着顾钧,那标志性的龙涎香若有若无的传入苏盼琴的脑中。苏盼琴缓缓闭上眼,又立刻睁开,昏昏沉沉地头脑仿佛疼的要炸裂开来:“控制住了?陛下,我要去看他,我不在大呆身边,他会害怕的。” “有那么多太医照看着,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 几日前的半夜,睡着苏盼琴身边小床上的顾逍忽然哭闹了起来,然后紧接着便是兄弟啊两人的“二重唱”。 苏盼琴赶紧披上件衣服便去看他,要知道,大呆、二呆从出生那天起就还算个省心的孩子,从来夜里都是少有哭闹的,更别提这般“撕心裂肺”的哭闹了。 制止了两个奶娘的动作,苏盼琴动作轻柔的抱起脸都涨红的顾逍,然后轻轻抱到里顾遥远一些的地方,才小声说道:“大呆乖,大呆乖,你弟弟是个小跟屁虫儿就爱学你,你不哭也就不哭了。我们大呆是个好宝宝,听话乖乖的好不好?” 顾逍的小小肉脸早就哭红了,但是就像真的听得懂一般,他的声音真的慢慢小了下来。顾逍本来就是睡得好好的,只是跟着顾逍一起哭而已,此时吐了两个口水泡泡便又倒头睡着了。 苏盼琴又抱了顾逍一会儿,感觉他的额头似乎有些发热,然后嫩嫩软软的脸蛋上也有了不自然的潮红。苏盼琴不知道顾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生病是一定的。一面叫略通医术的紫荆先过来看看,一面有让来喜赶快去太医署叫人。 来给顾逍看病的是一位没见过的老太医,越诊脉眉毛皱的越紧。苏盼琴的心随着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变得很深很沉,最后就算百般不愿也还是听到了那句最不想听到的。 “回修媛娘娘的话,二皇子也是要出福了。” 老太医神情严肃,请苏盼琴赶快出去,要将二皇子顾逍隔离起来专门照顾才好。如今,这宫里已经有了两位皇子患病,还都是这只能“尽人事知天命”的天花,要是这三皇子也染上了,那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严重! 出福! 苏盼琴心中一寒,大呆还是被传染上了。之前明明已经小心防备了这么就,还是不行吗? 二皇子顾遥被隔离后,三皇子顾逍也被抱走由专人照料。苏盼琴不顾太医的阻拦在大呆身边瘦了一夜,连眼睛都没敢合一下,最后还是看到他那小小肉肉的脸上起了一团团散开的红色深斑…… 第77章 疑心 第八十章疑心 看到顾逍脸上的深红的红斑越来越多,有些地方比如脸庞、双臂甚至甚至是小腿、脚底都已将密密麻麻地起了疹子。后面两天,顾逍身上的疹子有些已经变成了水泡,更有些变成了脓包。 顾逍很乖,即使身上会发痒,但只要别人拿手将他想要乱扣的手轻轻拨开,他便不会再去碰那个地方,而是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你。 苏盼琴不知道梁寄秋那里大皇子顾辽的病情是否也是这般严重,但只是看着自己的大呆痛痒难耐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极其痛苦。 苏盼琴甚至情愿自己替顾逍受这份罪,尤其是看见因为他一使劲,小小的脚丫上一颗脓包破裂的时候,那心如刀绞的感觉苏盼琴至今仍然无法忘记。 …… 苏盼琴抬起头,费力地看了顾钧一眼涩涩开口道:“陛下让嫔妾去看看逍儿吧!” 顾钧低头看着双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的苏盼琴心中也是十分心疼。 大皇子顾辽刚出生时本就身体不好,此番还又害了如此严重的病,还传染了一直健健康康的顾逍。此时,顾钧现有的三名皇子中两个身患只能“靠天决定”的重疾,这是影响国家稳定的事情。 纵使顾钧纵身沙场、杀伐果决、睥睨天下,也是根本不可能硬着心肠看自己的亲生骨肉生命垂危。 更可况,在顾逍、顾遥两个出生后,顾钧也是经常来常宁殿陪他们玩的。 当时逍儿在自己怀里软糯糯笑的样子似乎还在昨日,但刚刚张岸对自己说的话却让人根本不忍心说出口。 张岸实话告诉他,顾逍的病情比顾辽还要严重的多。 说若不是二皇子乖巧听话,此时估计找变成满脸流脓的“怪物”了,小小婴孩成了这般样子,怎么能让孩子的亲生母亲看见呢! 顾钧轻轻拍了拍苏盼琴的背,轻声安慰道:“张太医的医术高超,逍儿一定能康复的。” 苏盼琴被顾钧重新扶上了床榻,双手微微用力摁住她的双肩,让她躺好。 “朕听说,你前些天已经熬了几日了,昨日才体力不支昏了过去,要好好休息才是。” 听顾钧说完,苏盼琴即使知道这是他的一番好意,是关心自己。 可是,作为一位母亲,她怎么可能在知道自己弱小的儿子孩子还在与病痛做斗争的时候,安心的睡过去呢! “陛下,您就让嫔妾进去照顾逍儿吧,我不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害怕的。”苏盼琴苦苦哀求道。 顾钧浓如泼墨的剑眉微微颦起,直直的看着苏盼琴的眼睛,问道:“你有几日没有去看过遥儿?” 遥儿? 苏盼琴想着,自从顾逍患病后顾遥便被隔离到更加安全卫生的环境去了。毕竟顾遥作为现在唯一还健康的皇子,不能再出一点点的问题。 “嫔妾这几日一直没去过他那里,遥儿他怎么了?” 现在的苏盼琴仿佛是惊躬之鸟一般,实在是接受不了另一个骨肉再出什么问题,若是再被卷入这未知生死的顽疾之中她是极可能立即崩溃的。 “遥儿无事。”顾钧冷静道:“朕只是想提醒你,你不但是逍儿的母亲,也是遥儿的。若是不爱惜自己,遥儿自己怎么办?” 听顾钧说完,苏盼琴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是啊,自从大呆染病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二呆了。听说小孩子的忘性大,都不知道这几天二呆没有见过自己,还会不会亲近自己。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能倒下去! 可是苏盼琴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每日看过大呆再去看二呆的话,很可能自己就会传播病毒。反而,害了那个尚健康孩子。 这就是说,现在自己的两个孩子,她只能选一个在身边照顾。 不知道是不是顾钧进来前吩咐的,没一会儿,青杨便端了一碗白粥进来。青杨本想自己喂主子吃的,但是看皇帝伸手过来,她便将温热的粥碗递上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顾钧的声音低沉萦绕耳边,亲手为她吃粥的动作虽然略显生涩但也给低沉压抑的气氛平添一点点的温暖。、 此番过后,苏盼琴的心神安稳了许多,沉眸凝视。 “陛下,进出大兴宫都会有卫兵严查,这在城郊的疫症是如何传到这深宫之中的?” 苏盼琴的眼中带着执拗与少见的狠利,若是有人暗害到自己孩子的头上,这恐怕是任何一位母亲都忍受不了的事情。 苏盼琴能想到的事情,心思缜密的顾钧和王皇后自然也能想到。 “朕已派人彻查此事。” 苏盼琴看着顾钧寒潭般幽深的眼睛,将心中一直存在的猜想又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慎重道:“陛下,嫔妾的话可能全无依据,只是个人妄想。但是,嫔妾还是对此事心存疑惑。” 顾钧虽是掌握众人生杀大权的帝王,但却也是顾逍、顾遥两个的父皇。就算可能是误会她人,但“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苏盼琴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 “之前嫔妾曾收到恭才人送给逍儿、遥儿的几套锦衣,但因为嫔妾这里早就备足,便让青柳她们暂时收入库中。双满宴后,梁贤妃曾带大皇子到内间同逍儿、瑶儿一同玩耍。逍儿当时抱着大皇子顾辽的小脚往自己嘴里塞,而遥儿正扯着大皇子衣角往自己口中塞。” 苏盼琴顿了顿,接着道:“虽然现在遥儿没有染疾,但嫔妾还是觉得与那锦服有关。因为当时,大皇子身上的那套衣服不是司衣司的宫人做的,也没有经过统一的浆洗,而是是前些日子恭才人亲手做的送来给大皇子穿的。这可能是嫔妾的疑心病重,但是……” 苏盼琴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苏盼琴就是怀疑这件事是姜婉清做的! 顾钧认真看着苏盼琴的眼睛,沉声道:“朕答应你,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不让辽儿和逍儿白遭这个罪!” …… 自从那日顾钧同苏盼琴说完后,她也算是重新打起了精神,每天按时吃饭,然后便去顾逍那里。 虽然只能隔着木门同他讲话,但也可以让小小的顾逍听讲自己母亲的声音,知道他母亲还是关心他没有放弃他的。 苏盼琴努力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嗓子火烧火燎的疼,她开口问张岸:“张太医,您实话告诉我,逍儿的病有没有机会好。” 按照宫规,苏盼琴如今正二品修媛的分位是早就可以自称“本宫”的,可是面对医治自己孩子的医生她无论如何也是摆不起架子来。 张岸的表情还是如苏盼琴第一次在冯瑾瑜的承香殿见时那般清冷。 一身太医院统一的藏蓝色官服将他英挺的身躯包裹住,那双双平静无波的丹凤眼中带着寒潭般的沉静与凉意。 “修媛娘娘,这天花为毒最重,为自禀受以来,蕴积恶毒深久之故。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载白浆。随结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治得差者,疮瘢紫黑,弥岁方灭,此恶毒之气。因其自少至老,人生百岁之中必不能免,顾曰‘百岁疮’。” 张岸平静地对苏盼琴说,他的眼中没有怜悯,像是看穿了世间的生老病死一般。 苏盼琴这几日开始,已经客观冷静了许多。 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 此时顾逍身上的疱疹已经灌浆,周围红晕加深逐渐变成黄白色的脓疱。皮肤各处上面的脓包密集成堆,密集的排列在一起,有的甚至一个大脓疱上又摞着几个小疱。 顾逍原本白嫩的皮肤也变得蜡黄,只有那双如黑曜石明亮的眼睛,还有着有着生命的光芒。 “张太医,逍儿每日用药如何,您可否说与我听?” “臣每日为殿下诊脉数次,日调其方。琥珀一两半,研牛黄一钱,研人参、檀香、白茯苓各一两半,研朱砂、珍珠各五钱,研、枳壳炒、枳实、牛胆南星天竺黄各一两,山药十两,甘草三两,各为细末。再用金箔四百片,蜂蜜二斤,黄蜡二十五斤,此药一料五百丸,每丸重五分,其药性温平,不寒不躁,驱风化痰,和脾健胃,镇心解热,安魂定惊,添益精神。” 张岸冷声道:“二皇子初生数月,每丸作四次服,瘟疫邪热,烦噪不宁,痰嗽气急,疮疹欲出,发搐,并皆治之。痘疹之后,人同再造,比之常人不同。若有所悞,贻害终身。” 可是看到张岸一脸冷漠地说着自己骨肉的生死命数,她心中压抑的怒火还是止不住的往上涌。 第78章 对峙 第八十一章对峙 苏盼琴本是坚定信念,可是看到张岸一脸冷漠地说着自己亲生骨肉的生死命数,她心中压抑的怒火还是止不住的往上涌。 苏盼琴的声音略微带上了压抑与逼迫,道:“张太医是虽然年纪尚轻,但也在太医署中名声赫赫。您无需隐瞒什么,有些事情我心里若是早有准备也好,省的许诺良多临了却还是空欢喜一场。” 可是张岸回答的回答还是那句:“‘尽人事,知天命’微臣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事情就全凭二皇子殿下的造化了。” “我听说,只要患者身上的脓痂逐渐干缩或破裂结痂,终成痂盖自然脱落,便是痊愈的表现。张太医,我说的可对?” 苏盼琴对医术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对于天花病,她似乎是结痂病愈和牛痘预防两种的。 “娘娘说的没错,二皇子现在的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了,但是体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有些疱疹还有脓头,所以还需要密切治疗才行。”张岸道。 苏盼琴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只要不要恶化,慢慢治也好。大皇子那边现在病情可是稳定了?” “臣并非大皇子殿下的主治,但他的脉案臣也是看过。大皇子殿下的本就体弱些,调理用药与二皇子殿下有所不同……” ************************ 大兴宫,立政殿。 因为宫中有两位皇子都患病需要隔离治疗,苏盼琴已经很久没有踏出常宁殿的宫门了。 今天,苏盼琴一身站在立政殿门口,青柳捧着一个木质锦盒站在她的身后,主仆二人谁都没有说活。她们都知道有些事情也该尘埃落定了。 走进正殿的时候,苏盼琴看见只有王皇后和梁寄秋两个。 虽然不过半月有余,但苏盼琴觉得顾逍病了这一个月一下子让她成长了许多,再看见这些宫中的“同事”们,心中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王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本就端庄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靖修媛你来了,先在旁边坐一下。” “是。” 苏盼琴轻声应道,恭敬地走到了自己应该坐的位置上。她抬头看了看对面的梁寄秋,只见那她原本微翘的唇瓣,含情的眉目都失去了往日的颜色,那憔悴的脸色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梁寄秋每日对顾辽的担心,一点都不比苏盼琴对顾逍的少。 梁寄秋一入宫便被自己的庶姐梁惜春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此番顾钧作为补偿虽然给她晋了正一品贤妃的分位,还将大皇子顾辽记在她的名下,但她这辈子在乾封帝后宫中的全部盼头便只有这个孩子了。 而且顾辽这么乖巧的孩子日日养在身边,几个月下来,梁寄秋真的是视他为亲生骨肉。 梁寄秋的目光与苏盼琴的对上,她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担心、疲惫与那绝对不可能被忽视的愤怒! 有些证据本就是她们两个提供的,今日她们真的不可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二人心中的愤怒在姜婉清进来的时候都达到了顶点。只见姜婉清穿着一身蜀绣月华锦衫配着宫缎素雪绢裙,虽然并不花俏夺目,但也是仔细打扮过的。 姜婉清本是一脸淡定地同王皇后行礼问安,可是在转头看见苏盼琴一脸冷意的看着自己,心中也是一颤。 苏盼琴往日的目光都是柔和友好,就算是她们之间有些口角,苏盼琴的目光之中也最多就是有些不耐烦而已,从来没有用这么寒冷的目光看过自己。姜婉清的心里有些害怕,太感觉苏盼琴目中的寒光像是一把利剑一下一下戳在自己身上,周身透出的气势此时似乎比王皇后还强上许多。 姜婉清告诉自己,她苏盼琴有什么好怕的的,过也就是个二品修媛而已!王皇后不是还没有发话吗,害怕她做什么! “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叫嫔妾来立政殿所谓何事?” 王皇后没有答话,只是用带着鸾凤护甲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那金丝楠木的桌案。虽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那一下一下“笃笃笃”的声音,就像有人抡起重锤一下一下砸在姜婉清的身上。 一阵沉寂过后,王皇后觉得时候差不多到了,终于开口说道:“恭美人,本宫这此叫你过来,是为了两位皇子身染重疾之事,这其中缘由你可知道。本宫听说,有几套锦衣都是你给两位皇子送过去的?” 姜婉清自然知道这次叫她来是做什么,她将腹中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淡定说出。 “皇后娘娘,您可是怀疑是嫔妾害的大皇子!” 姜婉清普通一下又跪倒在殿中,一双眸子中迅速染上了滚滚热泪。“皇后娘娘,大皇子可是嫔妾怀胎数月才辛苦生下的!嫔妾怎么忍心去害自己的亲骨肉呢!” 姜婉清脸上精致的妆容很快便被她满脸的泪痕晕染开来,一道一道的粉痕让她的面容变得有些诡异也有些可怖。 她还在卖力的表演着,姜婉清原本没有聚焦的双眼忽然盯向了梁寄秋,“贤妃娘娘,大皇子养在您的身边。是您没有照顾好他,怎么到头来反倒冤枉嫔妾!虎毒尚不食子,嫔妾怎么可能昧着良心去做这些!别是贤妃娘娘自己不愿养大皇子,自己动的手吧!” 梁寄秋最近本就身心俱疲惫,此时更是被姜婉清的“倒打一耙”气的勃然变色、面色发白。 “恭美人,你……”梁寄秋的胸口猛烈起伏着,由朱蕤顺了顺气才能开口道:“本宫自照顾辽儿以来,一直是视若亲生,你,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姜婉清的眼珠一转微眯了眯双眼,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贤妃娘娘既然怀疑嫔妾给大皇子送去的衣服有问题,那为何嫔妾给他穿上时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几天后出现问题的!嫔妾还觉得是贤妃娘娘长乐殿的人害的大皇子呢!” “你!”梁寄秋向来典雅大方,从来没有与人红过脸,此番真是被姜婉清的狡辩之言气的嘴唇发抖:“辽儿染病前一直都是穿的你送来的衣服,还说你已经浆洗过两遍,很干净的可以让辽儿直接穿。本宫想着,你是辽儿的生母,是世间最不会害他的人,哪曾想到……” 姜婉清直直的看向梁寄秋的眼睛,低吟道:“贤妃娘娘想的没错,嫔妾是绝对不会的。” 王皇后看梁寄秋与姜婉清二人实在是胶着的厉害,便凝眸沉声道:“既然二位各执一词,那靖修媛二皇子染病的经过你也来说一说。” 苏盼琴早就看不下去了,姜婉清的样子变得让她愈发的不认识了,明明之前一起从华州府来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看着这个还大呆一出生就受尽苦难的姜婉清,苏盼琴此时真是连杀了她的心思都有! 苏盼琴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殿中央的姜婉清一眼,才对王皇后说道:“逍儿、瑶儿双满宴后,梁贤妃带着大皇子一起到内室,三位皇子一起在内室玩的十分开心热闹。当时,嫔妾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后来几日便传来大皇子出福的消息。嫔妾自然惊恐万分,立刻每日命宫人清扫常宁殿,可是逍儿还是染了疾。” 苏盼琴朝青柳招了招手,青柳便从地上拿起了一个木质锦盒,捧到殿中来。 姜婉清看清那个锦盒后,脸色勃然一变。她没有想到,苏盼琴居然还留着这个! 难道,二皇子不是穿了她送的锦衣染上天花,而是大皇子传染的!姜婉清心思飞转,这可与她原来想的不一样啊! 第79章 赐死 第八十二章赐死 姜婉清给长乐殿、常宁殿两处送去的衣服都是有些问题,只是那人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给大皇子分量些然后借机扳倒或是直接弄死梁寄秋。 就算许诺许多,姜婉清也始终是顾辽的生母,虽然利用自己的孩子让他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也始终不忍做的太狠。所以,姜婉清将给常宁殿送去的那两份中下了重药。 最后,两位皇子患病的情况也和她原本设想的一样,二皇子顾逍的病情比自己的亲子顾辽严重许多。所以,在姜婉清心里,她一直认为顾逍也是穿戴了自己送去的衣服染病的。 等两位皇子一旦被诊断出是可以传染人的疫病,那些衣服都是要焚烧处理的,梁贤妃那里不就一件衣服都没有被留下。 未曾想,这二皇子居然是被顾辽直接传染的! 姜婉清盯着苏盼琴面前的木质锦盒,神色阴晴不定,心中飞速地想着对策。 说不定,这锦盒中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演了一出空城计,想要诈出自己的话而已!姜婉清将苏盼琴刚刚对王皇后说的话又仔仔细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努力找寻其中的漏洞,终于她眼中闪现一道光芒! “靖修媛刚刚说‘双满宴后,梁贤妃带着大皇子一起到内室,三位皇子一起在内室玩的十分开心热闹’,嫔妾可有说错?” 苏盼琴当然也知道姜婉清话中的意思,不就是想让梁寄秋替她背这个锅么! 但苏盼琴还是点了点头,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仅仅是点了点头,平静道:“是。”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姜婉清的目光中带着几丝显而易见的得意与挑衅,她睨了苏盼琴才开口道:“既然靖修媛这样说,那就更和嫔妾没有关系了!皇后娘娘,虽然两位皇子的衣服都是嫔妾亲手缝制好送过去的,但是两位皇子原本穿的都没有事情,偏偏贤妃娘娘去了常宁殿一趟二皇子才染得病!” 姜婉清擅自站起身来,直直走到梁寄秋的面前,似笑非笑道:“若是要怀疑,这贤妃娘娘您下手的机会可比嫔妾的更大些吧!毕竟嫔妾可是连二皇子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吧!” 任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要被姜婉清那咄咄逼人的嘴脸气疯的,苏盼琴担心梁寄秋真被她气出个好歹来,立刻上前一步对王皇后道:“皇后娘娘,当日贤妃娘娘带着大皇子来时,并未触碰过逍儿、遥儿两个。而且,当时有一个细节当时觉得是只是兄弟之间的玩闹而已,现在想来那才是逍儿染上疫病的根源。” 姜婉清笑,苏盼琴便也回她以神秘的微笑:“当时,贤妃娘娘进到内室,便将大皇子也放在榻上,然后便与嫔妾在一旁说话。说了一会儿,才又回到他们所在的软塌边上。嫔妾,看见逍儿当时扯着大皇子顾辽的衣角往自己嘴里塞,而那件绣着祥云纹饰的锦衣正是恭美人给大皇子送去的。” 其实当时是二呆扯着大皇子的衣角往自己口中塞的,大呆只不过是在认真的啃顾辽的小脚丫而已。但是,那有什么关系,估计当时在场的除了自己常宁殿经常伺候大呆、二呆的宫人们,就是坐的很近的梁寄秋也根本分不清这孪生子究竟谁是谁的。 苏盼琴顿了顿,接着道:“当时贤妃娘娘可是根本没有触碰过逍儿的。” 苏盼琴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和梁寄秋一点关系也没有,全是你姜婉清送来的衣服惹的! 王皇后看苏盼琴一脸的笃定,清明的眼睛微微眯起,伸手指了指那个木质锦盒,疑声问道:“靖修媛,你带来的这个箱子里所放何物?” 姜婉清当然知道里面放置过什么,她一遍一遍暗示自己,两面什么也没有,那是个空箱子,空箱子,空箱子…… 可是,但青柳将那个木质锦盒全部打开时,姜婉清便觉得自己心神俱裂。 她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几套全新的小孩锦服,正是自己当日的手臂! 为什么苏盼琴还会留着这个! 这些衣物不是应该已经被焚毁了吗! 苏盼琴心中也是十分不解,这姜婉清用不用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吧!难道正常的脑洞不是应该看见自己带了这个锦盒来就知道里面是证据,然后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说辞吗! 难不成姜婉清觉得是她苏盼琴闲得无聊,故意带了一个空盒子来吓唬她不成! “回皇后娘娘的话,因为嫔妾常宁殿宫人自己为逍儿、遥儿两个准备的衣物很多,再加上之前司衣司也专程送来了很多新做好的衣物。所以,当时恭美人送来的这几件‘精致’的衣物嫔妾并没有给两位皇子穿过,一直收入库中。这次,嫔妾想起,当时大皇子来常宁殿时便也穿的是这袖口绣祥云纹的绸缎小衣,此番便将它们一起带了过来。” 苏盼琴朝姜婉清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的光线照在姜婉清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皇后娘娘,嫔妾认为这几身衣服必然有问题,还是让太医署的人来验一验比较好。” 王皇后当然不是没有准备,其实在叫梁寄秋、苏盼琴他们来之前,王皇后有些事情变已经调查清楚、安排妥当了。她王皇后朝白芷看了一个眼,白芷微微点头然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白芷便将张岸带了过来。 苏盼琴这些日子是看惯了张岸的“冷漠脸”的,她看久了习惯了,但有人可是第一次见那种冰冷如千年寒潭的眼睛。 这个人就是姜婉清。 姜婉清原本只是逆着光,看到白芷领着以为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进来。但后来,但她看见张岸那毫无情绪的眼波时,心中便没有理由的开始发颤。 因为,这男人的目光虽然只在姜婉清的脸上一扫而过,但姜婉清还是觉得他眼神中的无情与冷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姜婉清不知为何,刚才明明自己还能镇定自若的同王皇后解释、同苏盼琴对质,甚至还挑衅养着自己儿子的梁寄秋,却在这名穿着藏蓝色太医常服的男人进来后仿佛哑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皇后等着张岸太医行完礼,便开口道:“张太医,你去看看靖婕妤带来那几件衣物究竟有无问题。” “是。” 张岸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的绢帕,轻轻覆在自己手上,然后那起那一件件精致的小衣服仔细检查起来。 其实苏盼琴还是有些担心张岸的,这直接接触“病毒”会不会不好啊!不过转念一想,他每日都要给大呆诊脉,应该自有一套防病之法。 张岸每翻看一件,姜婉清的心便咚咚咚的跳的起劲,一下一下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看张岸将所有衣服都看了一遍,却没有开口回话,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侥幸。 幸好自己当时将那些缝的仔细! 这丝丝庆幸才刚冒出头,便听见张太医开口道:“皇后娘娘,依微臣看,这痘毒余邪就藏在那锦衣袖中。” 果然! 王皇后神色一凌,沉声道:“张太医此话当真!” 若是这张岸说的没错,姜婉清意图谋杀皇子可是犯了诛族之罪啊! 张岸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平静道:“微臣觉得,这锦衣的袖口里缝有痘痂!” 王皇后朝白兰使了个眼色,白兰立刻上前,也是依照张太医刚才的样子在手上覆了一层白绢才拿剪刀剪开了那绣着精致祥云纹的袖口。 随后,众人便看见七八颗棕褐色还带着白色脓点的痘痂从袖子中倒出来! 看见白兰将一件件衣服的有夹层的地方都剪开,没一会,那白瓷小碗中便聚集了许多的干瘪的痘痂。 苏盼琴真是恨不得直接上前活剐了她,她居然将这么多会惹人致病的邪物全都缝在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孩的衣物中,她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真是胆大包天!” 王皇后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姜婉清便插嘴道:“皇后娘娘,这箱衣物确实是嫔妾缝制的没错,可是在靖修媛那里放了那么久,谁知道是不有人动过手脚来故意诬陷嫔妾呢!” 姜婉清这次“狗急跳墙”,又想把锅甩给苏盼琴。 但是这次,不用苏盼琴开口反驳,就见一直站在姜婉清身后冲人肉背景的宫女兰芝一下跪在地上。 兰芝刚一跪下,姜婉清就暗道一声不好! 王皇后开口问:“你这是做什么?” 兰芝先狠狠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才开口道:“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是亲眼看见美人裹着布将痘痂一点一点缝到给三位皇子殿下的衣服中的。” “兰芝!”姜婉清厉声喝道。 …… ************************ 第二天,宫中众人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美人姜氏谋害皇室血脉,罪不可赦,赐了三尺白绫,其家男女全部问斩。” 青柳将这宫中最新的消息告诉苏盼琴,苏盼琴眼中闪过狠厉,冷声道:“那她现在可是已经死了?” 青柳摇了摇头,降低声音道:“还没有,奴婢听说陛下是想让她也常常那‘天花’之症,可不能轻易了结了她。” 第80章 风起 第八十三章风起 顾钧这次也是真是火了,虽然这件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交个了王皇后处理,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暗中调查这件事! 这一查不要紧,这姜婉清还真是胆大包天的很呢! 从一进宫开始,开始她便在暗中开始有所动作,先是暗中联络上章锦琴(戳死梁姐姐的那个章婕妤大家还记得吗?就是她)借着教宫中其他嫔妃制作手工绢花的机会,在送出了大量长久佩戴便有绝孕之效的绢布原料或精致绢花。 这次,又从宫外带来了带有邪毒的痘痂,意图谋害皇子陷害妃嫔。 “究竟谁给她的胆子!” 顾钧心中的怒火也是难以压制,狠狠的将那份密报甩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身上。这个小太监也是的倒霉,那还要追溯到这批妃嫔进宫后第一次去王皇后立政殿请安的时候。 当时,顾钧带着安问行王皇后那里出来,忽然看见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面前飘过,后来又万春殿碰见了正在那里西眼睛的“姜采女”。晚上他在问乾封帝何处掌灯时,陛下就告诉他早晨见过的那个。既然这样,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应该是找“姜采女”才是啊!就这样,小太监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姜婉清那里传了话,乾封帝去过后,第二日也照样给姜婉清升了份位,他那里想的到但是皇帝陛下要找的根本不是这“姜采女”啊! “陛下,是奴才愚钝,没有弄懂陛下的意思。奴才,奴才真的没有接受恭美人一丝一毫的好处啊!”小太监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道。 现在宫里是个人都知道,千万不要和这姜婉清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若现在两位皇子有事,那姜家可就不仅仅是满门抄斩的判罚了,只怕都要诛了九族也说不定! 安问行看顾钧的面色越来越沉,便朝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立刻那名小太监也不敢叫屈了,立刻缩成一小团的跪在一旁。 顾钧的寒眸微微眯起,还未开口,便见福生从殿外小跑了进来。 因为福生是安问行的徒弟,平时也是忠心耿耿、勤劳能干顾钧自然而然的便记住了他,顾钧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开口。 “回禀陛下,今天早上临华殿的恭美人殁了。” 什么! 虽然顾钧绝对是饶不了姜婉清这个毒妇的,赐了她三尺白绫,但明明交代过要让她也尝尝那痘毒之苦才行。可是,为何才过了一日,她就死了呢! “究竟怎么回事?”顾钧沉声问。 “回禀陛下,今日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去了恭美人那里,然后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奴才原本想着是恭美人心存抗拒,便叫人直接将门撞开了。随后便看见恭才人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奴才没敢碰她,便直接派人去找太医来。太医看过之后,说恭美人这是吞金自杀,已经僵硬多时了!” …… 宫里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很快姜婉清吞金自尽的消息便在宫中流传开来。 “娘娘,恭美人这次倒是走的痛快,她可是怕受那份苦?”青柳一遍给苏盼琴梳头,一遍说道。 姜婉清会吞金自杀!? 苏盼琴眉毛一挑,这种事情她是一万个不信。 “这消息是否属实?” 认识姜婉清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她是怎么样的人苏盼琴心里有数。姜婉清的韧性极强,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像这种吞金自尽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还能有假,听说是陛下身边的福生亲自去看的。”青柳解释道。 苏盼琴自然不是怀疑姜婉清没有死,而是对她选择自尽感到万分奇怪。就像,虽然她相信这有毒的痘痂确实是姜婉清亲自缝进给几位小皇子的衣物中的,但她总觉得按照姜婉清在宫里的势力与人脉根本是不可能从宫外搞到这样大批量的邪毒之物的。 “青柳,这些日子咱们的人可还盯着那临华殿?” 苏盼琴一直对姜婉清有着十二分的警惕,这次更是在大呆患病后,派人日日夜夜的盯着临华殿的一举一动。 “是的娘娘,人手还没有撤回来。” 苏盼琴略一沉吟,眸中精光一展,开口道:“你去把昨夜在那儿盯着的人给叫回来,我有事情问他。” “是。”青柳应声而出。 没一会儿,来喜便带着一名完全可以淹没在人群中找也找不见的小太监走了进来。这名小太监是苏盼琴升为二品修媛后,尚宫局送来的一批新人。 几番考察下来,发现他瘦小单薄、相貌普通却头脑灵活,人也衷心的很,不属于宫中任何一方的势力,却在宫中各处都有相熟的朋友。 他的这些属性和原来的来喜很像,但是来喜现在已经升为常宁殿的管事太监,宫中认识他的人已经很多了,也算是宫中有头有脸的的内侍了,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适合他来做了。 这样,打探宫中各处消息的重任便落在“新人”永信的肩膀上。 永信跟着来喜、青柳一起进来,立刻躬身行礼道。 苏盼琴也不想和他们再费劲解释什么,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昨天夜里,可有什么人去了姜婉清的临华殿?” 永信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土灰色的小本,恭恭敬敬的递给苏盼琴。 苏盼琴拿过来认真看了看,上面写着几时几刻谁进入了临华殿,然后又在几时几克离开了,每一笔都记得十分清楚。 细细看着,苏盼琴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昨夜亥时末,永信没有记下任何消息,苏盼琴微微皱眉疑惑道:“永信,昨夜亥时为什么没有记录?” 永信走上前看着苏盼琴手指的那行,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当时正好有个熟人叫奴才,但是当时奴才一直看着好像没有人进去的。” 好像? “当时叫你的熟人是在哪个殿当差的?” 永信抬手挠了挠头,道:“现在他好像是在永安殿?” 永安殿那不是太妃住的地方吗? “永安殿是住的那个太妃?”苏盼琴问道。 这哪个殿里住的谁,青柳可是记得最清楚不过的,“奴婢记得永安殿里住的是李贤太妃。” 李贤太妃不是燕王顾铉的母亲吗,她怎么会和姜婉清搭上线的? ************************ 景福宫,永安殿。 “皇帝的人没有发现吧?” “老奴进去的时候留了人在外面守着呢!” 李贤太妃披着件暗紫色团福水波纹衫,斜斜地靠在软塌上让如意等人锤这腿、捏着肩,“当时是要不是这个蠢货主动找了哀家,哀家怎么会同她合作,最后居然还要脏了哀家的手去把她给处理掉。” 与姜婉清合作是李贤太妃这几年来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之一。 李贤太妃原本以为在乾封帝的后宫中找个听话有野心的嫔妃,可以帮助自己除去梁寄秋那个贱丫头,没想到自己的对策她若是不贯彻落实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自己在上面乱改。 一下子,便将李贤太妃原本还算“完美”的计划打乱了。 邹嬷嬷是李贤太妃身边的老人了,办事也算是谨慎小心,几十年来一路陪伴在李氏身边“闯荡天下”。她转过脸仔细瞧着李贤太妃的神色,看着还算平静,便直接开口道:“老奴听守在临华殿殿外的人说,常宁殿的人似乎一直在那周围守着。” 常宁殿? 李贤太妃的眼睛眯了眯,不就是之前生下孪生皇子的那个嫔妃住的地方吗? “常宁殿的人怎么会在那里?” 略一迟疑,邹嬷嬷开口道:“老奴听说,就是那靖修媛一直保留着恭美人的‘罪证’,然后她和梁贤妃的关系似乎一直不错。” 她微微摆了摆手,如意等人便停止了捶打,悄无声息地从一边退了出去。 “你说恭美人的‘物证’便是这靖婕妤呈上去的?” 邹嬷嬷点了点头,道:“老奴听说,当日恭美人没有按照主子说的将重药下给长乐殿那边,而是自作主张的送到了靖修媛那里。靖修媛似乎也是一直放着恭美人,那几套衣服直接锁到了库里,碰都没让人碰一下。” 若是平时,李贤太妃可能会欣赏苏盼琴的小心谨慎,但是现在则不会。 敌人的朋友便也是敌人。 因为梁寄秋的原因,李贤太妃便也将苏盼琴恨上了。 “你可打听过,这靖修媛的事儿,她可是梁寄秋那边的人?” 邹嬷嬷想了想,道:“老奴听说,这靖修媛在后宫中的人缘似乎不错。王皇后处事一向公正暂且不说,听说她和冯贵妃、梁贤妃以及几个有封号的婕妤关系都不错。” 李贤太妃仍然修剪的十分精巧细致指甲在黄花梨木的榻边轻轻敲了敲,慢慢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跟在李贤太妃身边这么多年,邹嬷嬷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打扰自家主子的。 邹嬷嬷静静在李贤太妃的身边站着,一直等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才看见自家主子猛地睁开了眼睛,问了一句和刚刚话题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 “冯家那丫头这几天应该要生了吧?” 窗外的霞光透过那雕花木窗映到屋子里,红的仿佛是染尽了鲜血,一滴滴、一片片。 邹嬷嬷朝窗外忘了一眼,在心中算了算,点头道:“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那自然要早些准备起来才是。 既然这靖修媛和各方势力都混的不错,也要再“帮”她一下才行! 李贤太妃的忽然勾唇笑了起来,那笑容真是愈发的温柔。只是,邹嬷嬷知道,这次自己主子不但要和那个新晋宫妃靖修媛斗,更要和几十年的老对手冯太后斗上一斗。 冯太后和李贤太妃年轻时便几经交手,几乎是“相爱相杀”的过了大半辈子。原本,冯太后是正宫皇后也有被封为太子的好儿子,李贤太妃几次都败在她手下也就认了。 可是,现在冯太后的儿子早就死了,登基为帝的还是她们另一个老对手“郑贵妃”的儿子,凭什么自己只是太妃而她便是太后! 自己的儿子顾铉在军中也是屡立奇功的好不好! 到底是先对付“钩”的自己儿子不回京也不成婚的梁寄秋,还是先对付想要接着侄女的肚子复兴冯氏的太后娘娘呢! 这靖修媛可是一把“好刀”,自己的几个计划可要她好好“配合”才是呢! ************************ 姜婉清那夜莫名其妙的吞金后,王皇后其实也是有认真查过的,只是那结果顾钧却并没有细问,还是按照原本的旨意处置了姜家满门。 最近,顾钧一直很忙。 他主要是在忙两件事情,其一是殿试,其二便是百夷族人进京。因为大皇子、二皇子的病情日渐好转,已经进入结痂的步骤,顾钧便将重心又转回了前朝。 顾钧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的考卷之上,今日其实已经进行过殿试,有几人当面的对答着实不错。因此,顾钧便命人将这几人的考卷调了出来,再仔细查看一番。 手执朱笔,颦眉沉思。 这次是顾钧登基以来第一次开科取士,选出的人自然会得到重点提拔。当然,也是正是因为第一次才更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丝毫的差错。 笔尖在几人的名字上滑过,最后朱笔一扫,定了下来。 锦州府,瞿博。 青州府,茅清中。 华州府,张文远。 程婉婉这一阵子将张文远盯得愈发的紧了,只要张文远前脚刚一出门后脚坠儿便直接跟了出去。 每次张文远回来,程婉婉还是绷住自己的表情极尽温柔贤惠的迎了上去,对自己的相公好一阵虚寒问暖。张文远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回来的时候也总是带着一些精巧的点心或是别致的小手饰。 程婉婉盯着自己面前的桃木匣子,眼中的寒光仿佛淬了毒一般。 这里的首饰愈多,程婉婉的心中便越狠! 张文远能有多少钱财带着身上她可是一清二楚的,现在这匣子里的首饰多的都快盖不住了,要是真是张文远掏钱买的那他们现在早都穷的要住到大街上去了! 程婉婉摸了摸自己的已经鼓了很大的肚子,神色不定。 她忽然听讲外面有人进来,头也没抬便直接冷声问道:“坠儿,今日怎么这般早便回来了?今天相公没去见那个骚蹄子?” 没有听见坠儿的回答,程婉婉便又叫了两声,“坠儿,坠儿?” 忽然一道娇俏又骄傲的女声怒斥道:“你说谁是‘骚蹄子’!” 程婉婉此时抬头一看,便看见以为容貌妍丽的华服少女走了进来。两个人相互扫视着,却不约而同的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屑与愤怒。 程婉婉也是混过内宅的人,一眼便看出面前这名带着金簪鸾佩,穿着不知名华贵布料做成石榴裙的少女便是坠儿提到日日与张文远碰面的人了。 “这位小姐不知道是哪里家,好生没有教养!你不是道擅闯民宅可是违反当朝律历的吗?” 那少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勾唇讽刺的笑了一下。原来这就是文远的妻子啊,容貌普通,身材臃肿,言语粗俗,品味低下……那里有一丝一毫配的上他! “当朝律历?” 她顾铷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律历”二字! “我问你,你要多少钱?”顾铷问道。 多少钱!? 程婉婉自然是爱钱的,要不然她之前也不可能与自己的母亲吴氏一起贪了表姐苏盼琴的嫁妆。 “这位小姐,你今日贸然闯入我家究竟是要做什么!”程婉婉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听到少女咄咄逼人的问话满腔的怒火压也压不住了,直接厉声喝道。 顾铷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厌恶地看了那无知蠢妇一眼,走到正厅的主位坐下。 “我是看在文远的面子上,才要补偿你一番的。你现在自己请与文远和离,我便给你一笔钱保准多的你见都没有见过。” 程婉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骄傲的看了顾铷一眼,低声笑道:“我当这位小姐是什么意思呢,原来是上杆子要来我张家做妾啊!” “什么做妾!你不但长的丑陋难道耳朵也聋了不成,我是让你与文远和离,你这样的乡野村妇哪里配得上他!” “我可告诉你,看着你年纪也和我差不了几岁,家境也是不错的,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找个人嫁了,你勾引别人的丈夫难道不怕给自己的家族蒙羞吗?” 顾铷终于被程婉婉张口闭口的“妾”字气的忍无可忍,“哗”的一声将桌案上的瓷杯瓷瓶全都扫在了地上,有一个杯子更是直接打到了程婉婉的膝盖上! 程婉婉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一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一句重话。这次,明明就是她占理,却还被人如此奚落那里还会忍得住! “你这个骚蹄子,小娼妇,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偏偏学那青楼女子的做范儿勾引别人的丈夫,你若是实在是想男人想的紧了,从这里出门右转过两个街,哪里的添香楼可是在评选花魁呢!” 顾铷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难听恶毒的话,更别提还是被人指着鼻子骂!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同不同意与文远和离!” 程婉婉似笑非笑地看了顾铷一眼,冷声道:“不离!我看这位小姐真是执着的很,左右现在我身怀六甲,相公这也参加完殿试了需要个暖床发泄的玩意儿!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你便在我这儿开了脸,敬杯茶,执个妾礼。我今日便让你送上相公的床,圆了你的心愿!” “你居然敢这般同我说话!”顾铷气的目眦俱裂,厉声斥责。 “这有什么不敢,你虽是小姐的身子但同那些没脸没皮想要爬男主人床的贱婢有什么区别!” 程婉婉觉得自己下子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因为怀孕变得圆滚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与嚣张。 “你,你这蠢妇,我让文远今日便直接休了你,你信不信!到时候你可是一分钱都得不到还要灰溜溜的滚回娘家去!” “休了我!?” 程婉婉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直接笑出声来,“哈哈,休了我!?哈哈,休了我!?我现在腹中怀着他们张家的金孙,相公怎么会休了我!” 程婉婉在那里兀自笑的起劲,却没有看见顾铷朝自己狠狠挥来的手臂。 “噗”的一声,程婉婉重重倒在地上,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裙下有些温热肚子更是直接痛的仿佛有人拿道在里面剐一般。 “来人啊!有人杀人啦!” 第81章 云涌 第八十四章云涌 程婉婉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一边用手托着自己的肚子。 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吓自己,因为她觉得在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腹中孩子心脏的跳动了! 程婉婉还想再大声叫几声,在看门仆役或是街坊邻居快些过来救她,但是她的嗓子里就像堵着一块棉絮怎么也不能再发出声来!她努力张大嘴,既想试着呼救又想大口喘气,可是哪一点她都做不到!程婉婉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顾铷,可是却从刚开始的狠毒、厌恶变成了,祈求、示弱。 程婉婉使劲咳嗽了两声终于费劲说出了话来,“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顾铷原本真的是被程婉婉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暗红的色鲜血从她裙底往外渗,然后慢慢流到自己脚底的时候,顾铷真的想大叫出声。 但是,顾铷就在低头看见程婉婉那惊慌失措、摇尾乞怜的表情时,她忽然就不害怕了。顾铷红润若樱的唇瓣微微勾起,蹲下身来隔空点了点她的肚子,似笑非笑道:“现在,你腹中那的‘张家金孙’可能已经没有了呢!” 程婉婉此时本就心神俱裂,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更是又生气又愤怒。紧接着,顾铷的另一把利刃又直直的□□她的心上。 “这样,文远休了你怕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吧?”顾铷越想越开心,笑地愈发轻快而娇嫩。她刚想开口再刺上程婉婉几句,便听见门往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顾铷心道,之前不是让人在门外守着,不要随便让人进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她们两个在屋里“打斗”的这般激烈,才没有进来。 “婉婉,婉婉”外面隐隐传来一个略微刺耳的声音。 顾铷皱着眉朝外面看了看,隐隐约约又听见了两句,什么“你们是从京里新买的下人吧,居然不认识我!”,什么“你们主子是不在家吗,我进去坐着等他们,你们派个人把他们找出回来吧!”,什么“这都没几天了,还出去转悠什么!” 与顾铷的心里活动截然不同,程婉婉听见这几句话的时候,简直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程婉婉努力撑起身子,用力提气朝屋外喊道:“娘!娘!快来救我!” 吴氏带着人踉踉跄跄的从院子里冲了进来,在看清屋内的情境时也是被那“血腥”、“暴力”的场面惊呆了。 “来人啊!有人杀人啦!”吴氏和程婉婉开始时喊出的话一模一样。 但是吴氏毕竟是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经历的事情总比程婉婉多些,她一般安排自己带来的人去外面找大夫,一边拿眼神戳着顾铷。 “你这是私闯民宅又故意杀人!” 顾铷伸出保养得宜的白嫩双手,轻轻抚平石榴裙上的细细褶皱,站起身身来俯视着程婉婉母女二人,冷笑道:“这大兴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说完,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冷漠道:“既然你母亲也来了,不如就今日让她直接把你领回家去,自请和离总是比被夫君当场休弃有面子些!” 吴氏的眼睛自然也是毒辣的很,不过听了顾铷的几句话便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原来,这小妖精是来女儿这里抢人的,怪不得一脸狐媚相! “站住!你不要走!”吴氏喝道。 “我女儿和外孙要是有什么事,绝对饶不了你!别以为我们是好惹的,我们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外子在华州府也是官家!就是在这长安城我们也是有人,还是宫里的!” 顾铷听见她们这般说,心中也是好笑,不由来了兴致,面带讥讽道:“哦,你们宫里有什么人不如说给我听听!”顾铷从小到大,最不介意的便是与别人“拼爹”、“拼妈”什么的了! 吴氏轻轻拍了拍程婉婉的手,低声道:“婉婉,你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有娘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温柔安慰程婉婉的声音不同,吴氏朝顾铷说话的声音可是又高傲有狠毒。 “我外甥女可是在宫里做娘娘的,圣上的三个皇子可又两个都是她生的!” 生了两个皇子? 顾铷一听便知道是谁了,有什么好的得意的,那不是就是一个半温不火的二品修媛么…… ************************ 常宁殿。 也不知道是姜婉清之前从哪里寻来的痘毒邪痂,两人染病的时候虽然都痛痒难忍,全身红肿脓疱叠着脓疱,却没有失去生命,也算是有福气的孩子。 苏盼琴仔细看着大呆眉毛和鬓角处的痘疤,心中即使惋惜又是庆幸,听说大皇子的脸上可是留下了不少坑印呢! 哎,顾辽也是被自己生母坑惨了! 她抬手轻轻拂过顾逍右边眉尾处的那处还是粉红色的痘印,心中还没有感叹完,便被顾逍已经不那么肉的小爪子一下抓住了。大呆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有星星洒在里面,他朝苏盼琴傻兮兮的一笑,一下子吐出了两个泡泡。 苏盼琴心底原本的那点阴郁完全被顾逍那温暖的眼神和软萌的笑容驱散了,她换用另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小小鼻尖,轻声道:“也就你现在还笑的没心没肺,人家二呆可都会皱眉了。”大呆原本就是一个听话的宝宝,这次还是小小年纪便经历许多后,愈发的乖巧懂事了,从来没有再大声哭闹过。 伸手将顾逍抱了起来,苏盼琴双手插着他腋下的部位,对着大呆那黑葡萄眼,低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弟弟二呆啊,你们这么久不见面会不会忘记彼此啊。小呆瓜,你究竟想不想他啊?” 顾逍当然是一脸的问号,根本不懂苏盼琴对着自己在说什么,除了回以“纯真”的笑容,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做点什么。 现在顾逍虽然已经病愈,但苏盼琴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此顾逍、顾遥两兄弟也还是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 苏盼琴和大呆玩了会儿,便看见青杨走进内室来。 “娘娘,这开宴的时辰也快到了,您也该准备起来才是。” 苏盼琴先将顾逍放回到小床上,才转头又对青杨说道:“这个宴会可不可以不去?” “娘娘,奴婢听说这次苏将军也会参见,难道您不去见上一面吗?” 青杨说的这个宴会,其实早就应该举办的只是因为宫里宫外的疫病,以及刚刚紧张进行完的春闱等多方面的事情才一直拖拉到现在。 原本苏盼琴是没什么兴趣去参加的,经历顾逍之前的重病,苏盼琴是愈发珍惜与两个小包子相处的机会了。因为,她都不敢去想起那时险些失去宝贝儿子的心痛。 “兄长这次也要来?”苏盼琴疑声问道。 其实,自从苏潜去了西北军后,他们两兄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在苏家的时候,苏潜虽然年纪也比苏盼琴大不了多少而且有些沉默寡言,生活处处确实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妹子的。当时,苏盼琴没有来得及同苏潜去一封信便直接按照原本的剧情和吴氏的“意思”进京选秀了。后来,虽然隐隐听说苏潜在对战突厥的时候立了不小的战功被调到京中的左右骁骑卫,然后又去了百夷平乱。 但是,这一切都是听说。 苏家已经没有能进宫的女眷,就算苏潜与苏盼琴是亲兄妹也是没法进到这后宫里来的。 这样一想,苏盼琴的心也动摇了几分。 “这个是几时开始?” “陛下可能还会再晚些才去,不过您还是巳时末之前到比较好,因为这次奴婢听说冯太后也会去呢!”青杨仔细解释了一番。 苏盼琴如今在宫里是二品的“中九嫔”基本上算是高职位嫔妃的,真是告假不去也就罢了。但既然决定要去的话,就不得不按照宫里的生存套路出牌,如果她还像以前那般去的早早去了等着就有些“跌份儿”,可若是卡着时间去,难免不会让人戳着脊梁骨说她“恃宠而骄”。 明明之前在宫中已经没有惹过什么人了,之前却还能被章锦琴、姜婉清的“余风”扫到了。 “这次的宴会规模是不是办的挺大的?” 前两日虽然王皇后好像确实派人来通知过,但是当时她正在陪儿子,也没有花心思去细问。 此番想起,忽然觉得像苏潜这般年轻的外臣都能进到内宫里来,可见这次应该是一次不亚于过年或是端午、中秋的“大联欢”才是啊! “回娘娘的话,奴婢听永信说,这次不但苏将军要进宫,还有不少的年轻外臣和京城贵女都要进宫呢!” 哦? 难道这是一场“皇家男女相亲大会”不成? 顾钧居然还有心思管这个!? 苏盼琴也是惊呆。 第82章 选婿 第八十五章选婿 苏盼琴来到望仙台的时候,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四月的天气虽然在早晚时还有些微凉,但那明媚的春光确实挡也挡不住。月季、蔷薇、绣球都竞相斗艳,苏盼琴一个晃神忽然记起,她入宫已经有一年了。去年这时候,参加绢花花宴的场景还宛如昨日。 她目光流转,向周围望了望。 果然,这男宾、女客分列两处,女客这边还细细划分出了嫔妃区和贵女区两个部分。 “修媛娘娘,您的位置在那边,奴婢带您过去。” 她按照宫人的引导缓缓穿过人群,穿过那群少女时倒是听见不少人在议论自己。 比如: “这就是靖修媛啊,长得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外面穷乡僻壤来的,有什么可骄傲的!” “她是靖修媛啊,听说两个孩子了,身段居然还是这般不错!” …… “我听说,那个有立功的苏将军便是这靖修媛的兄长呢!” 终于苏盼琴在这段小路上的“被围观”还是被苏潜的影响力解救了。 这些京城贵女们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自己的相貌、家世是什么水平苏盼琴自己清楚的很,和宫里的冯瑾瑜、梁寄秋几个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就连胡悦容、严寒波、宁家两姐妹也是比不上的。 不过,苏盼琴因为运气好,有了大呆、二呆这两个孪生皇子做后盾,在加上兄长苏潜在京城军中的稳步上升。只要她小心谨慎、戒骄戒躁,不去谋权篡位的话,后半辈在宫里应该也能顺风顺水了。 一路走了过去,“苏将军”、“方将军”、“探花郎”这几个名字在苏盼琴的耳畔反复略过,她在心中轻笑,原来这次还是真实“京城联谊会”啊! 这么多的貌美少女居然多是冲着这几个人来的,他们的风头如此强劲居然把顾钧的风头都给改过了。 一路听着这些人的八卦,苏盼琴终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次你居然来的有比我晚,那难不成你还学会了端架子不成?” 苏盼琴刚刚坐下,便听见胡悦容在自己身边小声抱怨道。 这些日子确实是很少参加这样的聚会了,难得这次与熟人安排在一起,苏盼琴的心情自是不错。她朝胡悦容抱歉一笑,道:“我这不是久未见人,不好梳洗打扮一番可怎么好意思走出常宁殿的大门啊!” 胡悦容之前虽然有些大小姐的娇蛮,但是却并不任性,爱恨分明的爽利性格倒也很让苏盼琴欣赏。听完苏盼琴这样说,胡悦容显示轻唾了一口,随后却又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前段时间,你也是被那谁连累惨了,担惊受怕的忙了那么久。现在,雨过天晴了,也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胡悦容说道一半,便抬手指了指这次被安排在对面桌的严寒波,无奈叹道:“你看,看见寒波没有?” 苏盼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严寒波一身素色宫装不过在右肩和裙角绣着几朵莲花,发间插着一只白玉簪子就别无它饰。心中也有些奇怪,原本严寒波确实走的都是“高冷女神范”,但是那时的打扮虽也在精不在多,可远比现在精致多了。 “她这是怎么了?” 严寒波当然看见她们两个在说她,微微颔首与她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又轻轻似是警告般的瞪了胡悦容一眼。 胡悦容与严寒波的情分自然是不怕她这些,继续在苏盼琴耳边吐槽道:“我真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长得倒是也也和天仙似得,最近却变成了清修的姑子似的,素衣素服还不不食荤腥了,我看要不是今天她身边的人提醒她,她还是会穿那些来的!” 这,苏盼琴也是不懂了,严寒波是要成为乾封帝后宫中的一股清流吗? 她也是勇气可嘉,按照苏盼琴的性格是很爱“从众”的,凡事都只要求自己做到中上即可。 二人又小声说了一会儿,王皇后、梁贤妃、江德妃也陆陆续续到场,冯太后还将敬和、敬安两个公主带来了。 冯贵妃因为马上就到临产期了所便直接没来。毕竟,冯太后可是很看重冯瑾瑜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不容许出一点差错的! 众人一番行礼过后,整个万仙台便又热闹了起来。这女人一多,就算是宫妃、贵女也都忍不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八卦。 “悦容,你说这次举办这场宴会到底所谓何事?这嫔妃、公主和京中贵女齐齐聚在一起,一会据说还有男宾过来呢!”苏盼琴觉得这次聚会有些奇怪,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 胡悦容听到苏盼琴这般问,露出了你不知道我却知道的神秘微笑。 她又卖了会儿关子,最后才压低声音说:“听说,这此是要给两位未嫁的公主选选驸马呢!” 大兴朝的公主也是极其幸运的一帮人,是皇后、宠妃的女儿自然不必说,就算是那些宫斗失败者的女儿也能享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只要,跟着乱臣贼子去谋朝篡位,她们便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到了,适当的年纪她们的父皇或是皇兄还会争取她们的意见后,再为其择一佳婿。 而且在大兴朝,不但公主的命运好,驸马们也都过的不错。根本不会有不能出仕的要求,也就是说他们除了不能纳妾这一点外,具是有利无害的。他们除了以帝婿的身份授官驸马都尉外,仍然能在自己的职位上“发光发热”,甚至有了公主的“技能加持”官运反而会更加亨通。 苏盼琴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然后便听胡悦容继续讲解道:“你看,陛下到现在还没来,应该就是在前面单独接见他们那些人呢!” 既然,在大兴当驸马是这般的好事,只要公主要招婿的消息一放出,那众人排成的长队还不歹绕着长安城转好几个圈啊!弄今天这么大阵仗做什么呢? “那今天把怎么叫来走什么?”说完苏盼琴还转眸往“贵女区”示意了一下,“还有她们?” “这……”胡悦容皱着眉也朝那边看了一眼,“谁知道叫她们来做什么,可能是怕两位公主害羞?” 胡悦容少时在京里除了严寒波外,本就没几个玩的好的,此番看见她们更是有些烦躁。 …… 又稍微过了一会儿,顾钧才带着那帮“青年才俊”来到望仙台。 在内侍刚刚过来通报的时候,所有女眷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话头。虽然大兴的男女大防并不严,但毕竟在场的不是未出阁的少女就是皇帝的嫔妃,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年轻外男,也都忍不住的端庄典雅起来。 苏潜一进来的时候,苏盼琴便看见了。 苏潜的皮肤比未从军前黑了许多,但那微微挑起的眉尾显露出俊爽英勇的气概,眼睛微微向下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许是兄妹之间的心灵感应,苏潜其实是感受到很多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有两道似乎是与她人不同。 其中一个便是现在也算是“身居高位”的亲妹,至于另一道,他快速扫了一眼,心中一惊。 居然,是她! 心中也是有些震惊的,但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目光又转回自己的正前方。 且不管这些“人中龙凤”看到这样“花团锦簇”的场景究竟作何感想,年轻的嫔妃和京中的贵女们的心里也如水入废油一下子炸开了锅。 虽然,她们自家家中也才貌出众的兄弟,但以下见到皇帝带着这样的“炫酷男神团”走进来时,说心中不激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敬安公主顾铷心中也是难掩激动,因为她终于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场合,在自己的地盘见到了自己的意中人。 顾钧入座后,说了几句场面话,歌舞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与那边贵女们含羞带怯的相看不同,与嫔妃们八卦的打量也不同,顾铷今天可是目的性很强的! 苏盼琴因为坐的近,再加上耳朵一直比较灵便将上座主位上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母后,铷儿觉得那边那个很是不错。” 顾铷虽然是天之骄女,但是在自己母后、皇兄面前说出自己的心上人,也是有些羞涩的。 冯太后顺着顾铷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 “那个男儿郎确实不错,应该是个武将吧!” 很显然冯太后看的和顾铷显然不是一个人,冯太后看到的其实是方世明。她看那个小将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生的高大威勐,身上充满刚烈之气,一双又黑又浓的剑眉倔强地直至两鬓,更衬他眸中的希望之光。 冯太后在心里为他加了一分,其实她看旁边的那个小将也不错,但敬安看上的这个也挺好的。 武将!? 不对啊,文远是文臣不是武将啊! 顾铷赶紧开口道:“母后,不是那个,是穿蓝衣的那个!” 第83章 □□ 第八十六章□□ 敬安公主顾铷一看,母后说的和自己指的根本不是一个啊! 那个肤色黝黑的壮汉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菜”好吧!顾铷赶紧扯了扯冯太后的袖子,轻声解释道:“母后,我说的是白白净净的那个。” 冯太后这次终于看对了,只见敬安说的这个年轻人一身的书卷气,那俊朗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仿佛都是上天精细雕刻出的杰作。冯太后在心中暗自点头,果然,铷儿还是喜欢这般相貌的。 冯太后知道顾铷平日就是再如何刁蛮任性,有些问题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细问的。她便直接问顾钧:“皇帝,那边那个穿蓝色衣服的?” 顾钧其实刚刚已经听她们母女俩说的了,自然知道她们指的是谁,便直接开口道:“那个叫做张文远,是今年新提的探花郎。” 冯太后听罢倒也满意,本来大兴朝对驸马的要求一直是“只要公主自己喜欢就好”。那个小伙子应该不是出身京城的权贵之家,但能点了探花说明也是有能力、有上进心的。虽然冯太后对张文远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但毕竟是关乎顾铷一辈子的事,必须要小心谨慎才是。 冯太后、王皇后等人此时根本不知道顾铷和张文远早就认识了,只当敬安公主这些年见过的年轻外男少,王皇后还同她继续说:“你看张探花右前方的那个,也挺白净的,身姿还更挺拔些。” 上座的几人便也顺着王皇后的目光看过去,看淡到便是挺拔若松的苏潜。 敬和公主顾铃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见众人都看向了苏潜,心中也是“咯噔”一声。她动了动嘴,刚刚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说话,便听顾铷直接开口道:“皇嫂,我有不是单单看他们的皮相,是最看重气质和才华的!” …… 苏盼琴一边认真用着膳食,一边更认真的支楞着耳朵听她们讲话。但是,听到她们挑三拣四的谈论、品评着自己的兄长苏潜的时候,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快的。 又过了一会儿,冯太后也有些乏了,便直接开口吩咐道:“皇帝、皇后,让这些年轻人到园子里转转吧,一直坐在这儿也是无聊的紧。” 冯太后的这句话可是真真的说道敬安公主顾铷的心坎儿里了,她朝冯太后欢喜的眨了眨眼睛,又朝顾钧和王皇后行了礼,便走了出去。 有了敬安公主做表率,其他的京中贵女自然也不甘落后,起身行礼后便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出,但是她们在路过“男神团体”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的放慢了脚步。 “敬和,你也跟着她们一起去转转吧。”王皇后看见敬和公主顾铃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意提醒道。 顾铷和顾铃不过相差几个月,从小在宫里的日子还是差别蛮大的。从小跟在顾铷身边她总是受气的份儿,只是今天。顾铃抬眸又像南宾席望了一眼,看到那人只是与周围的同僚说着话,没有落在顾铷或是任何京中贵女的身上,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有些开心又有些失落。 其实,顾铃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但盯着苏潜瞧的苏盼琴那份不同寻常的注意看了个清楚。 “那母后、皇兄、皇嫂,敬和同阿姐一起到园中转转了。” 随后,顾钧便又开口吩咐了两句,京中的“非诚勿扰”便正式开始了。苏盼琴她们这些后妃自然是不能跟着出去的,不过因为冯太后的离席,整体的氛围倒也轻松了不少。 看到顾钧起身去更衣,苏盼琴便也寻了个机会跟了出去。 顾钧拉开门,猝不及防地看见苏盼琴有些呆呆傻傻的站在门边,心中有些诧异又觉得有些搞笑。 但是“总攻”人设不能崩,顾钧还是敛住笑意,轻声问道:“怎么,找朕有事?” 苏盼琴也知道,自己来厕所门口堵人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她实在是担心若是顾钧一不小心真的将苏潜与那刁蛮任性的敬安公主绑在一起,那可是绝地会不幸福的。虽然现在看来,敬安公主顾铷看上的另有他人,但也必须给顾钧透个信儿才行。 斟酌一番,苏盼琴开口道:“陛下,最近两位皇子有些想您了。” “朕确实有些日子没去看过他们了。” 顾钧定定看着苏盼琴的头顶,眸中闪过丝丝了然道:“就是这件事?” 苏盼琴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虽然大呆、二呆他们两个确实是有些想念他们的父皇来举高高了,但是确也没有急迫道需要她亲自来堵人的的程度。 看了眼那净房,苏盼琴尴尬道:“陛下,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顾钧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便跨步先行。苏盼琴跟在她后面大约半步的位置,开口道:“陛下想将嫔妾的兄长招为驸马吗?” “苏潜此人确实是骁勇善战又能文能武,他与方世明两个在先后在西北、西南两处立下战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顾钧甚至还睨了苏盼琴一眼,“比你要强上不少。” 苏盼琴自然知道自家兄长是个好儿郎,所以才不配公主啊! 听着顾钧的意思,若是有公主看上了,他也是绝对不会反对的,这可不行!苏哥哥可不是靠公主铺路的才能有所建树的人。 “陛下,兄长的性子有些冷漠,因为父亲的关系这几年更是不善与人交往,说话办事都耿直了些,若是像公主这般的金枝玉叶可能会觉得委屈了。” 这可不是苏盼琴盲目的自信,刚刚还在殿内的时候,苏潜可是不是一次的被“提名”了! 要不是敬安公主看上了那个白皙俊秀的探花郎,真的很有可能让冯太后看中。而且,那个敬和公主似乎也对苏潜有几分意思。敬和公主虽然看着文文静静的,但毕竟也是金枝玉叶,谁知道有没有“公主病”。 顾钧看苏盼琴一副“护食儿”的样子,心中也是绝的有些好笑。他终于明白,之前自己的几个皇妹为何对王皇后等人都有不小的意见。 原来,这小姑子和嫂子真的绝大多数都合不来的! 他们二人又说了几句,终于在顾钧答应若是要给苏潜赐婚一定先问过苏潜的意见还要知会儿她一声后,苏盼琴才心满意足的先进去了。 其实,顾钧原意确实是要为两个适龄的皇妹挑选驸马,但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因为之前那次选秀,因为朝中有人传言他脾气暴虐,所以很多人在第一次选秀的时候并没有为家中的女儿报名。此番,他们回过味儿来,又都琢磨着把女儿送进宫来。甚至,还有大臣提出,要像加开恩科一般在今年再举办一次选秀。 按照顾钧的意思,宫里的嫔妃真的已经很多了,很多人他似乎都还没有招幸过。再加上,之前的几次“动乱”,刚刚清理掉了几个不老实的,后宫中才实现一个新的和谐与稳定,若是再选新人那必将又乱上一乱。 顾钧走进殿内的时候往苏盼琴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兴致盎然的同周围的嫔妃聊着什么。心中轻笑一声便又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两口,便认真看起表演来。 殿内的舞姬紫裙碧绡,面敷□□,眉眼勾画着浓黛,手臂轻摇,纤腰缓转,合音而舞。 本是歌舞升平到有些骄奢的场景,忽然被外面的传来的几声尖叫打破了。 顾钧将茶盏往桌案上重重一放,舞姬、乐师具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嫔妃们也都止住了话头,齐齐的看向了外面。 王皇后也是面色一变,她看了乾封帝一眼,只见顾钧虽眉头微皱但神色确仍一如平常,便也兀自稳住了心神。没一会儿,就见福生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先是凑到安问行面前说了,安问行又再顾钧耳边细细禀告了一番。 “外面是怎么了?”胡悦容凑到苏盼琴的耳边轻声问道。 苏盼琴自然也是一脸问号,刚刚殿内的歌舞声那么响都没把那园子里的尖叫声盖住,可见应该真是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苏潜就在园中,苏盼琴心里也是越发的着急。虽然,从理智上分析,按照苏潜的才智与身手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担心啊! 苏盼琴猛地转头对上顾钧的眼睛,就见顾钧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才放下心来。 “出去将她们都安置好。” 顾钧朝安问行开口吩咐道,然后又对王皇后说:“皇后,费心一起去处理一下吧。” ************************ 中午轮到她们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外面除了宫人就没有什么在了。苏盼琴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了常宁殿,然后再让来喜、永信他们出去打探。 原本还想着这次能和苏潜说上两句,没想到就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了望。 “娘娘,来喜他们回来了呢。”青柳瞅着外面说道。 第83章 非诚 第八十六章非诚 敬安公主顾铷抬眸仔细一看,母后说的和自己指的根本不是一个啊! 那个肤色黝黑的壮汉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菜”好吧!顾铷赶紧扯了扯冯太后的袖子,轻声解释道:“母后,我说的是白白净净的那个。” 冯太后这次终于看对了,只见敬安说的这个年轻人一身的书卷气,那俊朗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仿佛都是上天精细雕刻出的杰作。冯太后在心中暗自点头,果然,铷儿还是喜欢这般相貌的。 冯太后知道顾铷平日就是再如何刁蛮任性,有些问题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细问的。她便直接问顾钧:“皇帝,那边那个穿蓝色衣服的?” 顾钧其实刚刚已经听她们母女俩说的了,自然知道她们指的是谁,便直接开口道:“那个叫做张文远,是今年新提的探花郎。” 冯太后听罢倒也满意,本来大兴朝对驸马的要求一直是“只要公主自己喜欢就好”。那个小伙子应该不是出身京城的权贵之家,但能点了探花说明也是有能力、有上进心的。虽然冯太后对张文远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但毕竟是关乎顾铷一辈子的事,必须要小心谨慎才是。 冯太后、王皇后等人此时根本不知道顾铷和张文远早就认识了,只当敬安公主这些年见过的年轻外男少,王皇后还同她继续说:“你看张探花右前方的那个,也挺白净的,身姿还更挺拔些。” 上座的几人便也顺着王皇后的目光看过去,看淡到便是挺拔若松的苏潜。 敬和公主顾铃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见众人都看向了苏潜,心中也是“咯噔”一声。她动了动嘴,刚刚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说话,便听顾铷直接开口道:“皇嫂,我有不是单单看他们的皮相,是最看重气质和才华的!” …… 苏盼琴一边认真用着膳食,一边更认真的支楞着耳朵听她们讲话。但是,听到她们挑三拣四的谈论、品评着自己的兄长苏潜的时候,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快的。 又过了一会儿,冯太后也有些乏了,便直接开口吩咐道:“皇帝、皇后,让这些年轻人到园子里转转吧,一直坐在这儿也是无聊的紧。” 冯太后的这句话可是真真的说道敬安公主顾铷的心坎儿里了,她朝冯太后欢喜的眨了眨眼睛,又朝顾钧和王皇后行了礼,便走了出去。 有了敬安公主做表率,其他的京中贵女自然也不甘落后,起身行礼后便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出,但是她们在路过“男神团体”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的放慢了脚步。 “敬和,你也跟着她们一起去转转吧。”王皇后看见敬和公主顾铃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意提醒道。 顾铷和顾铃不过相差几个月,从小在宫里的日子还是差别蛮大的。从小跟在顾铷身边她总是受气的份儿,只是今天。顾铃抬眸又像南宾席望了一眼,看到那人只是与周围的同僚说着话,没有落在顾铷或是任何京中贵女的身上,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有些开心又有些失落。 其实,顾铃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但盯着苏潜瞧的苏盼琴那份不同寻常的注意看了个清楚。 “那母后、皇兄、皇嫂,敬和同阿姐一起到园中转转了。” 随后,顾钧便又开口吩咐了两句,京中的“非诚勿扰”便正式开始了。苏盼琴她们这些后妃自然是不能跟着出去的,不过因为冯太后的离席,整体的氛围倒也轻松了不少。 看到顾钧起身去更衣,苏盼琴便也寻了个机会跟了出去。 顾钧拉开门,猝不及防地看见苏盼琴有些呆呆傻傻的站在门边,心中有些诧异又觉得有些搞笑。 但是“总攻”人设不能崩,顾钧还是敛住笑意,轻声问道:“怎么,找朕有事?” 苏盼琴也知道,自己来厕所门口堵人确实有些过分,但是她实在是担心若是顾钧一不小心真的将苏潜与那刁蛮任性的敬安公主绑在一起,那可是绝地会不幸福的。虽然现在看来,敬安公主顾铷看上的另有他人,但也必须给顾钧透个信儿才行。 斟酌一番,苏盼琴开口道:“陛下,最近两位皇子有些想您了。” “朕确实有些日子没去看过他们了。” 顾钧定定看着苏盼琴的头顶,眸中闪过丝丝了然道:“就是这件事?” 苏盼琴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虽然大呆、二呆他们两个确实是有些想念他们的父皇来举高高了,但是确也没有急迫道需要她亲自来堵人的的程度。 看了眼那净房,苏盼琴尴尬道:“陛下,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顾钧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便跨步先行。苏盼琴跟在她后面大约半步的位置,开口道:“陛下想将嫔妾的兄长招为驸马吗?” “苏潜此人确实是骁勇善战又能文能武,他与方世明两个在先后在西北、西南两处立下战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顾钧甚至还睨了苏盼琴一眼,“比你要强上不少。” 苏盼琴自然知道自家兄长是个好儿郎,所以才不配公主啊! 听着顾钧的意思,若是有公主看上了,他也是绝对不会反对的,这可不行!苏哥哥可不是靠公主铺路的才能有所建树的人。 “陛下,兄长的性子有些冷漠,因为父亲的关系这几年更是不善与人交往,说话办事都耿直了些,若是像公主这般的金枝玉叶可能会觉得委屈了。” 这可不是苏盼琴盲目的自信,刚刚还在殿内的时候,苏潜可是不是一次的被“提名”了! 要不是敬安公主看上了那个白皙俊秀的探花郎,真的很有可能让冯太后看中。而且,那个敬和公主似乎也对苏潜有几分意思。敬和公主虽然看着文文静静的,但毕竟也是金枝玉叶,谁知道有没有“公主病”。 顾钧看苏盼琴一副“护食儿”的样子,心中也是绝的有些好笑。他终于明白,之前自己的几个皇妹为何对王皇后等人都有不小的意见。 原来,这小姑子和嫂子真的绝大多数都合不来的! 他们二人又说了几句,终于在顾钧答应若是要给苏潜赐婚一定先问过苏潜的意见还要知会儿她一声后,苏盼琴才心满意足的先进去了。 其实,顾钧原意确实是要为两个适龄的皇妹挑选驸马,但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因为之前那次选秀,因为朝中有人传言他脾气暴虐,所以很多人在第一次选秀的时候并没有为家中的女儿报名。此番,他们回过味儿来,又都琢磨着把女儿送进宫来。甚至,还有大臣提出,要像加开恩科一般在今年再举办一次选秀。 按照顾钧的意思,宫里的嫔妃真的已经很多了,很多人他似乎都还没有招幸过。再加上,之前的几次“动乱”,刚刚清理掉了几个不老实的,后宫中才实现一个新的和谐与稳定,若是再选新人那必将又乱上一乱。 顾钧走进殿内的时候往苏盼琴那里看了一眼,发现她正兴致盎然的同周围的嫔妃聊着什么。心中轻笑一声便又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两口,便认真看起表演来。 殿内的舞姬紫裙碧绡,面敷□□,眉眼勾画着浓黛,手臂轻摇,纤腰缓转,合音而舞。 本是歌舞升平到有些骄奢的场景,忽然被外面的传来的几声尖叫打破了。 顾钧将茶盏往桌案上重重一放,舞姬、乐师具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嫔妃们也都止住了话头,齐齐的看向了外面。 王皇后也是面色一变,她看了乾封帝一眼,只见顾钧虽眉头微皱但神色确仍一如平常,便也兀自稳住了心神。没一会儿,就见福生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先是凑到安问行面前说了,安问行又再顾钧耳边细细禀告了一番。 “外面是怎么了?”胡悦容凑到苏盼琴的耳边轻声问道。 苏盼琴自然也是一脸问号,刚刚殿内的歌舞声那么响都没把那园子里的尖叫声盖住,可见应该真是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苏潜就在园中,苏盼琴心里也是越发的着急。虽然,从理智上分析,按照苏潜的才智与身手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可是,她就是担心啊! 苏盼琴猛地转头对上顾钧的眼睛,就见顾钧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才放下心来。 “出去将她们都安置好。” 顾钧朝安问行开口吩咐道,然后又对王皇后说:“皇后,费心一起去处理一下吧。” ************************ 中午轮到她们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外面除了宫人就没有什么在了。苏盼琴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了常宁殿,然后再让来喜、永信他们出去打探。 原本还想着这次能和苏潜说上两句,没想到就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了望。 “娘娘,来喜他们回来了呢。”青柳瞅着外面说道。 第84章 扰 第八十七章勿扰 来喜他们一进门,青柳便催着他俩赶快说。 因此,来喜气儿还没喘匀,便让青柳狠狠扭了胳膊一下。来喜皱着眉瞪了她一眼,便赶紧同苏盼琴汇报。 原来是参加宫廷“非诚勿扰”的男女嘉宾们发生了恶劣的“武力冲突”,起因也很简单——两位女嘉宾共同选中同一男嘉宾后“大打出手”,误伤另一女嘉宾。 原本敬安公主应该尽地主之宜带着众人好好在园子里玩耍一番,未曾想她还未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客气一番,一转眸却看见有一“妖艳的贱货”正围在张探花的身边无限娇羞的说着什么。 这可一下子将敬安公主顾铷气炸了肺,立刻提气裙摆快步上前,抬手就要给那贵女一巴掌。 “宫里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敬安公主顾铷厉声喝道。 顾铷在宫里这么多年,一向是无人敢逆的。可那贵女能来参加宫里的宴会自然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就算知道对方是公主也段没有白挨这一下的理由,当即也回声理论了起来。 “难道,两位公主这次都看上那探花郎了?”青柳听来喜和永信两个说的复杂,蚊香眼道。 来喜看苏盼琴没有疑问,就明白自己其实是讲清楚了,是青柳傻自己没有听明白而已。 原来是这样,几个小女孩争风吃醋而已,苏盼琴暗自松了一口气。 来喜又接着讲了起来,中间的一通混乱暂且按下不表,单单说那事情的结果也是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什么,你是说敬安公主将敬和公主推到池子里去了!”青柳听完便直接掩唇惊呼道。 这敬安将敬和在宴会上推入水中,别说是在皇家了,就算是在普通的大户人家都是及其失礼的事情。 “那敬和公主可有受了惊吓或是收了风寒?” 若是几个小姑娘吵吵嘴也就罢了,但有人落水便算是大事故了。虽然已经四月末,但毕竟春寒料峭,敬和公主一个年轻姑娘掉到水里,怕是要受寒的。敬和公主在大呆、二呆双满宴和大呆病愈后都送了东西来,此番苏盼琴也应该借此回礼才是。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听说当时离得最近的苏将军一把抓住了敬和公主,所以敬和公主虽然落水但却很快被救了起来,已经让宫人送回寝殿休息。” “!!!” 苏盼琴听到这里,眼睛啊忽然睁大。她和苏潜是一起生活了很久,当然知道他是正直善良的好青年,但绝对不是轻易会卷入宫廷派系斗争中的人。 像这般“英雄救美”的事情苏潜更是轻易不会做的! “来喜,现在陛下去了哪个宫殿你知道吗?”苏盼琴连声问道,她的兄长在皇家招婿期间居然公然同一名公主有了牵扯,这可一定要同皇帝讲清楚的。 “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安问行那里,问问陛下有时间没有,若是有时间可否来常宁殿一趟。”虽然今天自己将顾钧堵在净房门口说了一次希望他来常宁殿坐坐,但此番叫来喜去是因为自己现在真的有些坐立难安了。 苏盼琴还在思索,只见青杨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娘娘,朝议大夫朝于冠文夫人吴氏给您递了牌子。” 忽然听青杨说起这句,苏盼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朝议大夫? 好像是个正五品下的文散官,自己应该是不认识的。再说,自己入宫一年了,从来没有哪个外命妇来过自己这里。 “就说我还有事情,让她改日再来吧。”苏盼琴此时心中有事,不想同这不认识的夫人打交道。 青杨自然知道苏盼琴的个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娘娘,其实这位夫人在之前二皇子殿下养病的时候就已经来找过您两次了,当时奴婢就替您回绝了。” 这于吴氏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这五品的的外命妇刚刚有资格递牌子,就这样急着来找她? “那就让她进来吧。”苏盼琴说完还瞅了来喜一眼,无声的提醒他一会儿不要忘记去找乾封帝顾钧。 一会儿,便看见青柳领着三个女人走了进来。苏盼琴本来还疑惑,但但她看清其中两人的长相时,忽然就勾唇笑了起来。 真是好久不见啊! 程婉婉没有想到,苏盼琴在宫里居然住这么豪华的宫殿,身边有这么多奴婢伺候着。虽然程婉婉看出,苏盼琴并没有精心打扮过,但她那乌发上随意斜簪着的镂空嵌宝金莲簪,耳垂上坠着的桂圆大小的东珠,以及那曳地烟笼桃花千水裙下半露出的绣着金丝坠着珍珠的锦履。 她咬了咬牙,才将目光从苏盼琴身上移过来。程婉婉原以为自己当年扣下她的那些嫁妆便已样样皆为精品,现在一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那个红玉镯子简直像个笑话。 呵呵,怪不得苏盼琴之前完全按照她们的意思将嫁妆留在了程家,原来是知道来宫里是要享福的啊! 于吴氏看程家母女俩个定定看着靖修媛,心中忽然后悔之前自己一时心软答应这个远房堂姐进宫的要求,明明之前递了两次的牌子人家都没有见她们,说明就是不想见她们的。老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修媛娘娘在第三次准了她们进来究竟是摆谱还是要整治一番就不得而知了。 于吴氏用手肘轻轻顶了程吴氏一下,没有说什么便直接跪下,叩首恭声道:“臣妇叩见修媛娘娘。” 程吴氏看堂姐行了大礼只能依样做了,毕竟程老爷也多少算个小官,总算不用在这个当娘娘的外甥女面前自称“民妇”、“草民”之类的,要不可要丢大人了。 程婉婉可没有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姨母都跪下行礼,还愣愣地盯着苏盼琴耳朵上的桂圆大小的珍珠耳环看的认真。 青柳站在自家主子的身侧可是将下面那几个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也是被她们气的不轻。那个年轻妇人什么表情啊,难道觉得自己很尊贵不成? “见到娘娘还不行礼!” 青柳原来一直觉得说这样的话显得很耀武扬威,但是今天轮到她说,才觉得有些人真是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是不行! 听到那个宫女的话,程婉婉忽然发现这一年来,她与表姐苏盼琴的差距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已经到了需要下跪磕头的地步了。 “臣女,臣女叩见靖修媛。”程婉婉咬咬牙,还是跪下磕头道。 臣女? 苏盼琴听罢轻笑出声,对啊舅舅官再小也是官啊!自己之前参见选秀的时候可都是自称“民女”的。 “原来是舅母和表妹来了啊!快些起来吧,青柳快些上茶!” 于吴氏可是在京里呆了几年的,她可不敢在宫里的娘娘面前放肆,听见娘娘没有提到任何与自己相关的便直接静悄悄地坐在一边。 “舅母和表妹怎么想起这个时候来寻本宫了!”苏盼琴秀眉一挑,轻笑道。 程吴氏总是比程婉婉多吃几十年饭,虽然她也接受不了苏盼琴这丫头现在过得这么好,但也还是殷勤道:“盼琴,不,娘娘这一年您也没往家里写封信,家里着实想念的紧,这次上京您舅舅也是念叨了许久要不是他实在脱不开身,肯定也要来的。” 写信? 呵呵,苏盼琴仿佛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之前她来选秀的时候,吴氏不是说,“听说这宫里人心黑的很,你又爱写写画画,这些东西能少则少,也不用常常写信回来,到时候落人口舌。”以后也是不打算管自己了,所以叫自己没事不要写信回来,写了她也是不会管的。 “本宫这一年没有给你们递给信儿确实是本宫的不对。” 程婉婉听见苏盼琴虽然在给她们道歉,但是却一口一个本宫说着,却仿佛比自己高贵许多。程婉婉的心里仿佛有一只毒蛇一只在吐着信子,恨不得上去就在苏盼琴纤细的脖子上咬上一口。 苏盼琴说完,又停顿了许久,又端起茶盏慢慢地喝起茶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们。 最终,程婉婉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道:“表姐,不,修媛娘娘臣女有几件事想要同你说,不知道能不能让她们先退出去。”程婉婉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睨了青柳、青杨她们一眼。 苏盼琴看了眼青柳一下瞪大的眼睛,轻声道:“她们都是一直在本宫身边伺候的,你直接说就是。” 青柳听了听胸脯,骄傲地看了程婉婉一眼。 程婉婉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娘娘,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请您帮帮我吧!” 第85章 图谋 第八十八章图谋 苏盼琴当然知道程婉婉的个性,若是没有什么“天大”的事根本不会低头进宫来找自己的。 程婉婉看苏盼琴点了点,便知道这表姐还是心软的,肯定会帮自己,一时间便又忘记了说话的分寸。 “表姐,在你进京参见加选秀之后,我便嫁给了张司户家的独子张文远……”程婉婉回忆起那段婚后甜蜜的日子也是一脸的骄傲与幸福,可是现实就仿佛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之前的幸福在张文远后来的背叛面前仿佛就是讽刺。程婉婉说着说着,便伤心难过的哭了起来。 程吴氏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女儿讲这事,但仍然气愤异常,看女儿哽咽地说不出话说时,便义愤填膺地开口说道:“娘娘,这敬安公主也太过分,先是与那张文远有了苟且不说,还是她一把将婉婉肚子里已经快要临盆的孩子害死的!若不是她推了婉婉,还一直拦着这已经足月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憋死在肚子里呢!” 敬安公主还看上程婉婉的相公了!?今天不是还在相亲会上看上一个探花郎吗! 不对,等等,这唇若涂朱,面似堆琼的探花郎好像就是姓张来着!!! 苏盼琴的眉头微微皱起,疑声问道:“你说的那个张文远可是今科新点的探花郎?” 于吴氏听到着里,简直是恨死自己耳根子软的毛病,怎么就带她们两个进宫了呢,不是说只是探亲戚的吗!自己身上不过是个五品的诰命,怎么能听这些关于公主的秘闻呢!她看程家母女俩越说越起劲,恨不得上前用手里的绢布将那母女二人的嘴给堵住! “就是那个负心汉!”程吴氏气愤道:“现在,他倒是金榜题名,还和公主有了联系,直接将休书甩到婉婉的身上。娘娘,你说这张文远真当咱们程家好欺负是不是!” 谁和你们是一家! 苏盼琴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却暗暗在程婉婉的心间上重重补了一刀:“今天宫里办了宴会,就是为了给适龄的公主挑选驸马,本宫听说众人对这张探花可是很满意的,说他斯文俊秀、姿禀聪明呢。” 程婉婉听到苏盼琴夸张文远,心中刚一高兴,忽然就意识到不对,自己一已经被这优秀的男子休弃了! “表姐,你要给我做主啊!” 呵呵,你们是想让我为了曾经贪我嫁妆的人和冯太后、敬安公主对上么,苏盼琴心中冷笑连连。 “这件事本宫怕是帮不上忙呢。”苏盼琴断然拒绝道:“表妹你现在还年轻,有没有孩子。虽然被休了,但也认清楚了这个人。以后让舅舅再给你寻个牢靠的人家,好好过日子便是。” 程婉婉听得见“休”这个字便觉得无比的刺耳,她也想过和张文远直接一刀两断,以后重新再找个好的,可是好巧不巧,在她拿到休书的当日,张文远金榜题名的就传了出来。 让她现在放弃根本是不可能的! 程婉婉还想再说,忽然看见另一个穿紫衣服的宫女,快步上前凑到苏盼琴的耳边说了什么,苏盼琴便眼睛一亮。 苏盼琴的端茶送客的姿态摆的很足,可是奈何那母女俩就像没有看见一般,还是牢牢的坐在凳子上。 “舅母、表妹,本宫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你们看?”苏盼琴刚刚开口,便见顾钧那月白色的衣角闪了进来。 “陛下,您怎么现在就来了?” 顾钧没有想到苏盼琴这里居然还有外命妇,心中也是疑惑。毕竟自己对苏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根本没有直系的亲属能来宫里看她。 她们三个更是吃惊的不得了,未成想这靖修媛当真也是个受宠的,陛下居然在这个时间就来看她了。一通行礼后,她们便一言不发的带在一旁,然后便听见乾封帝那玉石之声。 “原来你在见客啊,逍儿和瑶儿呢,朕先去看他们两个。” 程婉婉听见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时,身子便仿佛酥了一半。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顾钧,当即身子的林一半也酥了。今日顾钧身穿月白绣金龙云纹常服,两道剑锋一样黑眉之下是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此时虽然高兴但身上仍然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危的气势,当真是器宇轩昂,与张文远完全是两个类型的男人。 程吴氏根本没有想到今天会见到乾封帝的真容,立刻想要当面在皇帝面前禀告冤情,让乾封帝好好惩治那一对狗男女! “陛下,臣妇……” 程吴氏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衣摆便让女儿程婉婉悄悄拉扯了一下。 母女多年来的默契使然,程吴氏当即转了话题:“陛下,臣妇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就不打扰陛下和修媛娘娘了。” 顾钧自然不喜欢有三个生人杵在这里,毫无疑问得同意她们告退的请求。 程婉婉此时又光明正大地看了乾封帝一眼,柔声道:“陛下,臣女自幼便与修媛娘娘生活在一处,一直是一起绣花抚琴、习字念书,此番初来京城有许多话要同娘娘说,不知以后可否常常进宫呢?” 顾钧未成想这名女子居然问的如此直白,看见她一副已婚妇人的打扮却还口称“臣女”,压住心中的疑问平声道:“靖修媛若是觉得闷了,你们能来陪她说说话也好。” 程婉婉完全懂顾钧话里的意思,只当是皇帝答应她常常进宫的请求了,当即开心道:“那臣女已经经常进宫来陪修媛娘娘解解闷!” …… 三人刚走出大兴宫的门,于吴氏立刻拉下脸,说自己府中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 程吴氏看着远房堂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也是冷笑连连。 但是转头看到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觉得疑惑,吴氏小声问道:“婉婉,刚才你为什么不让娘亲将那张文远的腌臜事捅到皇帝的面前。你可是担心陛下治他的罪,或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婉婉,婉婉?”程吴氏提高声音叫了正在神游天外的女儿一声。 “娘,你说是我长得好看还是表姐好看?”程婉婉不答反问道。 媳妇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吴氏自然对程婉婉一百个满意,安慰道:“自然你生的好看,你别看那苏盼琴今日艳光四射的,全是靠那身衣服撑着。你若是穿上,定然比她好看十倍百倍。” 程婉婉想着,今日苏盼琴又是穿着自己从没见过的衣料,带着自己从没摸过的首饰,一切又好像姑母姑丈死后,她刚来青秀县那样,手上戴着的一对自己在最大的首饰铺里也没有见过的水头足足的翠玉镯子。 现在,那一箱箱嫁妆不早就是自己的了吗,之前那心心念念的翠玉镯子早都被自己砸烂了吧! 程婉婉母亲听完,脸上露出连日来最灿烂的笑容,接着问道:“娘,那你说陛下能看上我吗?”程婉婉想到那英武挺拔的乾封帝,以及当时无意看她的那一眼,心中一下幸福的开出花来。 吴氏虽然觉得自己女儿哪儿哪儿都好,可是毕竟还是有几分理智:“女儿,有些心思你可是不能动的。” 不由后悔为何之前没有让女儿进京选秀,若是当时她也去了,现在应该分位比苏盼琴高多了吧。毕竟自己的女儿又机灵又漂亮,怎么可能会混的不如苏家那个倒霉丫头好。 可是,当时是当时,那时的程婉婉还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而现在不但嫁过人又被休弃,还曾经掉过孩子,程氏甚至都不敢告诉她以后可能很难再怀上孩子的消息。 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去宠爱一个嫁过人,掉过孩子的二嫁妇人呢! “为什么不能?就是因为我嫁过人了吗?”程婉婉皱眉道:“那王娡、杨玉环不都是嫁过人又入了后宫的!” 第86章 指婚 第八十九章指婚 苏盼琴现在可还不知道程婉婉又在那里谋划着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她之前抢了自己的嫁妆,自己现在没有“狐假虎威”的让人整死这母女俩个就算自己“圣母白莲”了。 她这个奇葩,还想怎么着啊,难道还想让自己替她去冯太后那里强女婿嘛,摔! 但即使现在内心被她们母女俩烦的不行,但还是绷住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尽量柔声对顾钧说:“陛下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因为刚刚青杨、青柳两个刚才已经将顾逍、顾遥两个抱过来了,此时顾钧正抱着大呆仔细瞧着,听到苏盼琴这样问便随口解释道:“事情处理完了,便直接过来了。” 然后,他还算熟练的抱起大呆,一贯冷静自持的脸上难得有了生动的表情,剑眉一挑带着几分喜悦与戏谑:“不是你尾随朕去了净房,说是希望朕来常宁殿看看嘛!” 脸大! 谁尾随你去厕所了,人家不过是在你空隙时间见缝插针的表达一下大呆、二呆的想法罢了。 看见苏盼琴鼓着秀气的腮帮子,顾钧忽然觉得更有意思了,将顾逍举在面前笑着说:“且居然还打着逍儿的旗号!” 苏盼琴看二呆也兀自在小床上靠着傻乐,心中忽然上一种无力之感,这爷仨儿…… 顾钧认真看了看顾逍脸上留下的那几个不明显的痘印,心中虽有些惋惜但还是想着,自己的皇子定然不会靠这一张脸吃饭。 一家四口又玩闹了一会儿,笑笑闹闹,倒没按宫里的规矩约束着,也是经历了平凡人家的天伦之乐。 顾钧轮番将两个小包子抛弃,玩了好一阵的“举高高”,身上都微微起了薄汗,才将两个孩子放在身边,一本正经的对苏盼琴说:“朕此番过来是要同你说是皇妹的事。” 皇妹!!! 坑爹啊,这程婉婉不过刚走了半个时辰不到,怎么顾钧这么快就知道了! 虽然苏盼琴没有“做贼”,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在想着怎么与顾钧解释自己与舅母表妹两个真的不是很熟,甚至还有着仇怨,千万不要将她们俩儿与自己看成是一家人。 “公主的事情嫔妾是真的没什么看法,陛下想要怎么处理便直接处置了便是,不用顾虑这嫔妾的想法。” “嗯?” 顾钧也是一脸的问号,之前不就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拦在净房门口,小心翼翼地说了好一通话。说自己若是要给苏潜赐婚一定先问过苏潜的意见,还一定要知会儿她一声么,这么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就又变卦,说是她不管了。那自己还专门跑来说一声是为哪儿般啊! 其实,顾钧此时虽然知道敬安公主顾铷确实是看上了他的“青年才俊”们,甚至还与别的贵女在园子里大打出手。但是,他却根本还没有调查到敬安公主与张文远之间的“前缘”以及与程婉婉之间的“后怨”,要不然就算他再冷静自持也不可能有心情在这里与苏盼琴开玩笑了。 “那你若是没有意见,朕就直接下旨赐婚了!” 苏盼琴一脸震惊地看向顾钧,这也太快太突然了!陛下,难道您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妹婿是个二婚男吗! “陛下,这,这也有些太快了吧!有些事情您还是同当事人仔细谈过比较好。”苏盼琴一脸顾虑道。 要不是实在不想管程婉婉那破事儿,苏盼琴现在是应该开口解释一番的。毕竟,要是以后顾钧又查到了什么,到头来怪自己之情不报,那她不是倒霉催的吗? 顾钧看苏盼琴一脸的纠结,只道她心中还是有所纠结,便笑着开口宽慰道:“朕已经同他们谈过了,他们二人都已经同意了。此番,过后朕与你还又填了一层的亲戚关系哩!” 陛下,这样亲戚关系不要也罢! 苏盼琴心中有无数地小人在那里摇旗呐喊,陛下你疯了吗!啊啊啊!虽然大兴的公主一项自由的很,但以后再合理也是很麻烦的啊! “过两日,朕特许苏潜进宫来同你见上一面,今日人多口杂有些事情不方便细谈。” 等等,等等。 苏潜?这和我大哥有什么关系! “陛下叫嫔妾的兄长进宫商量些什么?”苏盼琴一脸懵逼地问。 “当然是敬和与苏潜的婚事啦!”顾钧伸手出破了顾逍刚刚吐出的一个大泡泡,面带微笑地对苏盼琴说:“已经将她们二人的八字拿到钦天监去合了,朕粗看了一下,是不错的一对。京里的公主府都是早就父皇早就给她们建好的,此番简单修整一番就是了。” 喔,原来不是敬安公主与自己的前表妹夫张张文远啊!苏盼琴长长的舒一口气,吓死宝宝了! “原来是敬和公主与苏潜啊!” 苏潜! 苏潜要尚公主!!! 正所谓一孕傻三年,苏盼琴现在脑子才转过弯来,可是“说出去的话”也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她只能拧眉控诉顾钧,小声道:“陛下怎么刚才不说清楚呢!” 朕怎么没说清楚了! “嫔妾还以为,”苏盼琴咬咬牙还是说了:“嫔妾不是听说是敬安公主么,怎么忽然先给敬和公主这个年纪更小些的赐婚了?” 听到苏盼琴这样问,顾钧立刻明白之前是她想错了。但顾钧心里并不为苏盼琴知道今日的园子里发生何事而感到奇怪。 要是苏盼琴不知道,他才要替她感到可悲呢!一个正二品育有两个皇子的修媛娘娘,宫里一点耳目都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知道的话,他才要重新考虑顾逍、顾遥的教育问题呢! “陛下,您是说嫔妾的兄长答应迎娶公主!”都没有考虑一下。 顾钧笑着点了点头,才开口对苏盼琴道:“朕都不知道,原来敬和去年与敬安两个居然在七夕一起出宫逛过夜市,听说就是苏潜帮皇妹寻到了丢失的钱袋。这倒也是一种缘分,这不今日还又是苏潜出手救了敬和。” 苏盼琴一听,才知道原来兄长之前就与敬和公主认识啊,怪不得之前自己曾注意到“集体相亲大会”上二人有过那么几次眼神交流呢! 既然,苏潜已经在顾钧哪里已经应了这门亲事,那苏盼琴只能替兄长高兴,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努力照应一下。 “可是,若是敬和公主先嫁了,太后娘娘能答应吗?”毕竟冯太后可是敬和公主的嫡母,自己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呢!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敬安今日也选中了一位,还是朕钦点的探花郎呢!” …… ************************ “这个张探花你想也不要想了,哀家不会同意的!”冯太后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厉声道。 “母后您为什么不同意!” 敬安公主顾铷也一概平日在冯太后这里的乖巧状,梗着脖子质问道:“张文远他才华横溢,又英俊潇洒,母后都能同意阿铃与那冷面将军,为什么不同女儿的眼光。” “呵!”冯太后脸上的法令纹似乎都被敬安公主气的深了几分,冷笑道:“人家敬和的眼光可比你要好,皇帝找了那么多青年才俊过来,无论是京里的贵公子还是那些文臣武将,你就挑上一个成过婚的!” 顾铷是最不愿意听别人提张文远曾经成过婚,这样总觉的自己是抢了比人的男人一般。 “他的妻子因为犯了七出中的两处,无子和善妒,已经让他休弃了!” “无子?”冯太后冷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他妻子的问题,万一是他自己的问题呢!” 顾铷可不敢将自己害掉了程婉婉孩子的事情告诉张文远和自己母后,但是张文远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张文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女儿之前就认识他。” “哀家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用再说了。”冯太后揉了揉额角,吩咐道:“来人,将公主送回寝殿去。” 顾铷对自己的母后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若是她决定的事就很难再改变了,咬咬牙将心中的秘密道了出来。 “母后,女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 !!! 整个景福宫永寿殿里安静的连一只蚂蚁爬过的脚步声似乎都能听得见,留下伺候的都是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但却都希望冯太后不要这般信任她们,有些事情她们不想听也不敢听啊! 这是要命的啊! “你这个……”冯太后听见这件事,眼前忽然一黑,抬起手指都有些哆哆嗦嗦,指着敬安公主顾铷的那张涨红的秀脸,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孽女!” 第87章 封口 第九十章封口 苏盼琴在听到冯太后派人来传话让她去永寿殿一趟的时候,她心里就知道,太后要找她来封口了。 毕竟自己与程婉婉算得上是“很近”、“很近”的亲戚了,而且已冯太后多年在宫里的明线暗线想知道自己这常宁殿里光明正大的来个人,就像抬眼看到窗外是晴是雨一般简单。 “修媛苏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苏盼琴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这些日子也不是没见过冯太后,缩在后宫众人中也是来拜见的。自从冯瑾瑜平安生下代表冯家未来势力的四皇子顾迁后,苏盼琴觉着冯太后脸上的细纹似乎都变得平和了许多。 可是今日,苏盼琴不过是抬眸看了冯太后一眼,就知道她应该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告诉自己千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说错一个字,行错一步路,在这会儿撞到冯太后的“枪口”上,除了“找死”苏盼琴可再找不出别的词了。 任由弯曲的膝盖酸麻发颤,在冯太后让她起来之前,苏盼琴一直保持着标准的万福礼一动不动。若是平日,冯太后决计是不会使用这些不入流的招数的,但这些日子毕竟是急活攻心一下子失了分寸。 “哦,”冯太后状似初醒,忽然勾唇笑了一下,才开口道:“哀家最近真是忙糊涂了,靖修媛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啊!把你忘在一边,真是哀家的过错了” 苏盼琴连忙恭声道了几句不敢,才堪堪擦着檀木椅子的边坐下。没有主动开口答话,又等了许久,苏盼琴终于听到冯太后开口道:“哀家听说前些日子,有亲戚去你那里走动一二了?” 太后娘娘,你这也是够直接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前些日子嫔妾的舅母与表妹正巧上京,便托人进宫同嫔妾说了会儿话。” “亲戚间总动一番是人之常情。”冯太后不痛不痒的又与苏盼琴一起聊了两句,终于话锋一转说道了正题之上,沉声道:“敬安与那张文远的事情,你的表妹可与你细说了?” 终于!来了! 在宫里的“老姜”面前苏盼琴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声应对,本着说“说一个谎就要再遍一万个谎来圆这个谎”和“假话全不说,真话不说全”这两个原则,开口道:“我大兴朝男女和离之事并不罕见,嫔妾入宫前表妹与那张家公子还未成婚,而那日舅母与表妹没有同嫔妾细说那其中的缘由嫔妾也没有细问。”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冯太后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也明白这靖修媛并不想帮她那表妹一家“讨回公道”,应该是已经当场回绝了那程家的母女两个。 这样也好,万一这靖修媛“义愤填膺”心中充满了正义的怒火,要替自己的表妹在皇帝面前讨一个公道那她少不得要再为此费一些心思。冯太后一直喜欢这种知情识趣的女子,要不然当时也不会替自己的侄女选中那几名刚入宫的嫔妃做“候补队员”。 “这程家娘子既然已经与张文远和离了,有些事情也应当断的清楚些。”冯太后的眼睛往旁边一撇,不过片刻,就有几名宫人拖着两个托盘走了过来。 “二皇子病愈后哀家也没有看过他,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些既是苦难,也是是福气。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无论是给二皇子还是赏赐她人都是不错的。” 苏盼琴连忙起身谢恩,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除了很小一部分是小孩子能用的,大部分都是给年轻女子或少妇用的。这样冯太后的意思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封口费要给足啊! 虽然知道冯太后的意思,苏盼琴还是只能用别的说法,“嫔妾替二皇子谢过太后娘娘。” …… 在苏盼琴带着“大包小包”的赏赐离开永寿殿之后,敬安公主顾铷才从旁边的内室闪身出来,一脸的不屑道:“母后给靖修媛那么多赏赐做什么?” 在冯太后赏给苏盼琴的首饰中,朝阳挂珠钗一直是顾铷最喜欢的,明明之前答应给自己了怎么这会儿又转手送人了呢! “母后!” “闭嘴!” 冯太后看见穿着一身嫣红色交领宽松襦裙的顾铷就来气,她的凤眸静静盯着顾铷那宽松裙摆之下已经完全隆起的小腹神色不定。 幸好她还知道自己穿件宽松的裙装掩饰一下,要是让宫里的有心人看见,自己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最近给哀家安分些,不要在宫里乱晃!哀家过些日子便与皇帝说,让他早日给你们赐婚。” 冯太后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样随便嫁一个二婚男,尤其是婚前就敢搞大皇家公主肚子的二婚男! 冯太后也将那张文远的家世背景调查了了个底朝天,不过是周边乡县的小官之子,虽然确实是有才有貌,但因为顾铷肚子里的那块肉她还是满肚子的怒气。 按照冯太后原本的意思,是想让顾铷直接将孩子流掉,再让冯家暗地处置掉着张文远的。可是,顾铷知道后立刻摆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副非君不嫁被灌了**汤的蠢样,让冯太后不得不在这种最后的境况下为女儿好好谋划个还算体面的出路。 一个皇家嫡公主还有这些糟心事,也真是没谁了! “母后,那您赶快叫皇兄来说一说吧!”敬安公主顾铷娇声提醒道。 冯太后皱着眉看了顾铷一眼,心中暗叹自己这些年实在太惯着她。这不知天高的轻狂样儿,真是之前自己没有好好管教。 ************************ 苏盼琴是个行动派的人,回到常宁殿后就立刻让青柳、青杨两个仔细清点了一番。 青柳一边收拾一边八卦道:“太后娘娘还真让敬安公主嫁给那张探花啊?” 青柳当日也跟在苏盼琴身边或多或少的看见了那些当朝的青年才俊,那张文远确实是长得符合很多少女的审美情趣,面如面如冠玉又风度翩翩,她瞧了不过一两眼也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呢!听说之前骑马游街的时候,长安城中不知有多少少女将他视作了梦中人。 但是,现在青柳知道了,他之前是成过婚的!就这一点,青柳就绝对不喜的。 “娘娘,那张探花可是成过婚的啊。”就这样,敬安公主还想嫁!? 苏盼琴好笑的看了青柳一眼,开口道:“你管这些做什么,敬安公主她自己愿意,太后娘娘都同意了,你还操心个什么劲儿啊!” “奴婢真是想不明白啊!” “快些收拾起来吧。” 苏盼琴拿起太后赏的那小孩子带的金项圈,脑中忽然闪现大呆、二呆两个带着的样子,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明晃晃的项圈带在身上,还不成了闹海的小哪吒啊! “你一会儿让来喜找人去给吴氏传个话,让本宫的表妹明日再进宫一趟。” 程婉婉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么快苏盼琴又会找自己进宫,甚至快到她还没有想到一个吸引乾封帝的万全之策。 吴氏看着自己女儿年轻娇媚的脸上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重新展现出少女般的娇俏,心里也是高兴,开□□代道:“婉婉你告诉娘亲,你真的想好了?” 程婉婉此时手上正拿着两条新裁的裙子仔细比较着明日究竟穿哪条,忽然听见母亲这样问,头也没抬的回答道:“那是自然,之前不是都和娘说过了吗?难道母亲觉得我比不上盼琴表姐?” “那怎么会,你比盼琴那丫头强不知道多少倍!明日你先与盼琴那丫头搞好关系,毕竟她比你进宫早,还有两个皇子在身边,现在宫里二品的分位也算高,有她帮趁着你以后的路也好走些。”吴氏站起来走到程婉婉拿起另一条裙子,往她身上比了比,叹道:“当时也怪娘,要是也给你报名参加那次选秀就好了。” “您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程婉婉接过吴氏递来的那件衣服,满意的点了点头,勾唇笑了笑。“我明日穿这个可好?” “婉婉说的对,现在确实还不晚。” …… 当程婉婉这次见到苏盼琴的时候,忽然想进宫的心更加强烈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精心挑选了一个晚上的新裙子和早早起来挽的发髻,与苏盼琴一比还是差了许多。 今天苏盼琴也是仔细收拾过的,单单是唇上涂得口脂就是前些日子顾钧刚给她的,说是那个小国进贡的,一年不过只能做出二十盒而已。口脂就像现代的口红一样,是男人送女人的好东西,纪念日、生日可以送,吵架、安慰也可以送,那么多种品牌,那么多的颜色,一辈子也送不完。所以,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一支口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只。 简单的行礼问安后,程婉婉往椅子上一坐,便直接开口问道:“表姐,今日你的口脂是宫里秘制的吧,我在长安城中还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颜色呢!” 苏盼琴微微点头,“这是前些日子陛下刚赏的,本宫今日也是第一次涂。” 程婉婉心中虽然不断告诫自己,现在一定要和苏盼琴修复好关系,但是还是忍不了这种限量版口脂的诱惑,笑着开口道:“这个颜色婉婉也喜欢的很,不知道表姐能不能送我一盒?” 第88章 勾引 第九十一章勾引 听到程婉婉大言不惭的管自己要这刚进贡的口脂,苏盼琴的心中也是狂翻九百九十九个白眼,自己的东西就这般好么,什么都被她惦记上了! 苏盼琴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胭脂芙蓉糕放在口中,慢慢吃完,又饮了口茶才开口道:“这个口脂本宫也只有一份而已,而且已经用过一次了怕是没法给你用了。” “表姐不过也只是用过一次,也定是用唇刷涂得,我从另一边开始用就好。”程婉婉看苏盼琴虽然吃吃喝喝,但唇上的口脂依旧鲜艳,心中就更是喜欢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 苏盼琴也是低估了她,只能开口道:“这个本宫毕竟是用过了,一会儿让青柳带你去库房再选上些别的吧。”苏盼琴不想再与她纠缠,赶紧完成冯太后交代赶紧完事。 说完,苏盼琴便给青杨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青杨便带着紫荆、紫藤以及一些新分到常宁殿的小宫女端着太后给的那些走了过来。 程婉婉本来还想在纠缠一番,但是忽然看见一箱箱的首饰、衣料,也是忘记讨要口脂的事情。 “表姐,这些?” 苏盼琴抬眸笑了笑,道:“这些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你今日全都拿回去吧!” 程婉婉虽然贪财,但却也知道一些弯弯道道的。 若是之前,就算太后给了她这些,她也会挺直脊梁不要这些只争一口气的。可是现在程婉婉已经有了新的打算,有了这些绫罗绸缎、珠翠首饰就可以将自己打扮的更靓丽些。 苏盼琴见程婉婉客客气气的将太后的“封口费”收了,心中也是惊奇。本来自己就不愿与她多说,既然她收的利索,自己更是乐得轻松。刚想端茶送客,一低头苏盼琴却忽然看见程婉婉一脸为难的看着自己。 原来,程婉婉将茶水洒在自己的衣裙上了。 “表姐,你看,你看能不能给我寻套新的衣裙来?”程婉婉小声道。 苏盼琴难道还能说:不能,你就穿着这身湿衣服滚回去吧! “青柳,你带她去重新挑一身本宫未穿过的衣裙吧!” 不过是一个眼神,青柳便明白苏盼琴的意思,貌似客气的开口道:“程娘子,请随奴婢来。” 二人刚走出正殿两步,便看见顾钧身边的小太监福生远远走了过来。福生与青柳平日里也是相熟的,二人一照面也打了招呼。 “青柳姑娘,刚刚那位小太监是什么人,你为何对她那么客气?” 青柳睨了程婉婉一眼,“陛下身边伺候的公公,面子自然要大上几分。” 穿过常宁殿里的小回廊,来到左侧殿的内室,沉默了一路的程婉婉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青柳姑娘,这应该不是表姐的屋子吧?” 当然不是,我们娘娘当然是正殿好吧! “娘娘自然不住这里,正殿的内室是陛下要待的地方,平日里连贤妃娘娘、德妃娘娘来咱们娘娘这儿都是不会进那个的内室去的。”你当然更没有资格去用了! 青柳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明晃晃的表示出那些地方就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进的! 程婉婉一颗“自尊”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但是她微微低下头勾唇一笑,心道,青柳是吧我记住你了,日后有你好看的! 她们几步便走到的那间用来放置苏盼琴全新或是不常穿衣裙的房间。 平心而论,苏盼琴的衣物在宫里不算多的,不过是宫里头按照品级和月度来裁的,以及少数顾钧特别赏赐的而已。但就是这样,程婉婉也是被里面的华丽的衣裙惊呆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昧着良心贪了苏盼琴那么多好东西她提都没提,原来这宫里的好东西真是比她舍不得用的好东西强上百倍。 “娘子就从这里挑一套衣裙换上吧!”青柳作恭敬状。 程婉婉拿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挑眉问细道:“这些衣裙可都是表姐穿过的?” 青柳闻言皱了皱眉,开口解释道:“之前娘娘在殿上不是说了让奴婢带娘子挑选未穿过的衣物,奴婢怎么会不听主子的吩咐呢!”青柳抬手往旁边指了指,道:“那边放着的才是咱们娘娘穿过的。” 程婉婉往那边看了一眼,微微垂眸敛住了眼中的精光。 “娘子还是快些选吧,奴婢好伺候您更衣。”青柳看程婉婉在那边不知道看些什么,心中愈发的不耐,开口催促道。 “我自己选好换上就行,青柳姑娘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的。” 青柳本就不耐烦招待这个什么都想要的程家娘子,要不是看在她是娘娘表妹的面子上,谁乐意理她啊! “那娘子现在这里挑着,要是有事叫奴婢一声就行。”说完这句,青柳就毫不犹豫的出去了。但是,走到一半青柳心中忽然警铃大作,想着万一库里丢了什么可就不好说了,因此又悄悄绕了回去。 程婉婉看青柳走的干脆,也明白她是不乐意伺候自己,勾唇一笑兀自去苏盼琴旧衣服那边挑了起来。 …… 苏盼琴在殿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青柳和程婉婉两个回来,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换身衣服就算是洗个澡睡个小觉都够了! “青杨,你去看看她们做什么呢,怎么用了这般长的时间?” 赶快收拾完,带着东西赶快走啊!刚刚福生可是过来说了,陛下一会儿要过来用膳的。 顾钧最近来常宁殿来的确实是有些勤,但是前两天来的时候就碰见过吴氏和程婉婉,这次又碰见便显得巧合到有些刻意了! 没一会儿,青杨就回来了,秀气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回话道:“回娘娘的话,青柳说程家娘子换过衣裳后便说自己有些困,让青柳给她寻个屋子休息。” 事儿真多! “给她找间屋子,找人看好了,她要是去那里都跟近了。” 苏盼琴本来还想让她早些走,现在倒是想留下看看这个程婉婉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是,奴婢这就去。” 顾钧刚进常宁殿的时候,就隐隐看见有一个穿着镜花绫的身影正站在远处的花丛中,似乎在等着什么。顾钧心中一笑,便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今天站在这儿等朕了?” 顾钧本想和苏盼琴戏笑一番,忽然看这人转过身来,也是一惊。 程婉婉也是极开心的,她之前就觉得乾封帝回来。这才特地挑了一件苏盼琴穿过的衣裙,没想到居然真的碰见了。她努力摆出最美丽的姿态,优雅地垂下脖颈。 “臣女见过陛下。” 顾钧没有想到今日穿着这镜花绫裙的人会是另外一个,盯着她的衣角,开口道:“你是何人?” 程婉婉丝毫没有计较乾封帝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将裙子转了转。 “靖修媛是臣女的表姐,这次是表姐叫臣女来说说话,解解闷的。”程婉婉娇羞道。 顾钧今日本来还是兴致盎然的,但是此时也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是靖修媛让你穿这身的?” 程婉婉扯了扯衣角,脸上满是红晕,轻声道:“臣女之前不小心将茶水洒在身上,衣服没法穿了表姐这才让臣女去换一身。原本表姐是让臣女去寻身新的,但实在不好意思才找了身旧的来穿。” “这身衣服你去换了。” 程婉婉没有想到乾封帝会说这个,一脸的问号,疑惑道:“陛下?” “去换了。” “哦,是。” 程婉婉还是不敢逆着乾封帝的意思,只能应道,但她还是不死心地往顾钧面前凑了凑。 顾钧往前走开了两步,忽然觉得头有些晕眩,他抬手松了松领口。 程婉婉往前凑了两步,柔声道:“陛下?” 顾钧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有两个重影,年轻的脸庞朦朦胧胧带着光晕,让人看不真切。听到有人叫自己,顾钧转过脸想要看清楚出。 “陛下?” 顾钧觉得好像是苏盼琴在叫自己,但仔细听听又好像觉得不是,一道剑眉微微颦起。 毕竟是在宫里浸泡多年的人,很快察觉到不对。顾钧朝身后喝了一声:“来人!” 但是,因为身上疲软地很,就算他用尽全力其实声音也根本不大。之前,顾钧以为苏盼琴站在这里等他,便没有让安问行或是福生他们跟着,此时他们也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程婉婉唇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往旁边瞅了一眼,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便直接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轻轻扶住顾钧的袖子。 “臣女还是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第89章 事后 第九十二章事后 苏盼琴没有想到顾钧进来的这样急切,她有些疼更有些懵,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陛下?” 顾钧这次知道叫他的人是谁,但是此时此刻却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顾钧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是有一千只火龙在体内来回的窜,他觉得自己仿佛要炸了。 苏盼琴自从怀上顾逍、顾遥两个后就没有在与顾钧做过这事儿,等出了月子好不容易有一次“擦枪”却因为小包子们的尿床而没有成功“走火”。 她的背被狠狠抵在雕着精致花纹的木床围栏上,苏盼琴觉得有些不舒服,稍微挣扎了一下,却又被顾钧的火热的手掌狠狠摁住双肩。 苏盼琴微微颦起了秀气的眉毛,反手推了推顾钧的上臂,试图与今日这强势到有些粗鲁的他可开些距离。可是,却换来更加用力的掠夺。 顾钧的后宫嫔妃虽然不多,但真正有机会侍寝的却更少。因此,他本就少进后宫的他自知事以来从没在此事上被人抗拒过。 本就燥热的他,此刻更是有些兴奋起来。 一滴滴的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有的顺着肌肉的纹理消失在交叠的地方,有的却直接滴在了苏盼琴的脸上。苏盼琴觉得二人发丝混着如雨的汗珠有些发腻,刚想抬手擦拭一下,却被他钳住动弹不得。顾钧的臂膀宽阔有力,胸膛亦是有着属于男子的坚硬。 “能不能,轻一点。”苏盼琴忽然开口求饶道。 顾钧却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奋斗着。 他很久没有这般放纵自己了,不,应该说从来都没有这般过。与之前那次与苏盼琴在沐浴时的感受又完全不同,这时他带着一种不要命般的躁动,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粗重的鼻息也渐渐变成了大口大口地喘息。 “陛下,这样不行,不行的。” 顾钧的嗓音低沉暗哑,完全没有将她的反抗当回事,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还在苏盼琴小巧的耳垂边撩抚,粗声粗气地咬牙问道:“不行?你是说朕不行?” 苏盼琴的头刚被顾钧微微捧了起来,他那带电的火热唇舌立刻压了下来,将她那还未说完的反抗话语牢牢压了回去。像是要惩罚她那不敬的话语,没一下都愈发的用力开来。 不由自主的,苏盼琴的手紧紧的环住了顾钧的脖颈,纤细的手指将一道道指痕留在那宽阔有力的后背之上。 常宁殿正室的雕花木床吱吱扭扭的响了很久,久到从艳阳高照到了落日西斜。外院里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罗帐内偶尔的哼哼声与低喘声时隐时现,斜阳含羞浮云带怯。 …… 与顾钧的神清气爽不同,苏盼琴此时是累极了的。侧着身子半眯着眼睛靠在顾钧的怀里,二人的身姿带着说不出的契合。 顾钧低头看了看苏盼琴,问道:“那女人是你娘家的表妹?” 原本朦朦胧胧,疲惫到快要睡着的苏盼琴忽然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顾钧的眼睛开口道:“是,她确实是嫔妾的表妹。” 这件事虽然和苏盼琴没有直接关系,但确实绝对可以算在她头上的。毕竟,程婉婉这个人是她招进宫的,那还是很近的亲戚关系也是抹不掉的。 苏盼琴想要跪坐起来回话,但刚动了一下就被顾钧扣住了肩膀。 “躺着说就行。” 既然顾钧这样说,苏盼琴便从善如流的躺了下来。毕竟,刚刚这腰也是快被顾钧折断了。 “这程娘子是嫔妾舅父的独生女,也是新科探花张文远的前妻。”苏盼琴说完这句,抬眸看了顾钧一眼,见她神色未变才继续道:“前几日,舅母吴氏和表妹两个进宫让嫔妾帮忙,看那意思是想在陛下面前鸣不平。但后来不知道怎么这儿,就好像又改主意了。” 苏盼琴看见顾钧的眉心微颦,便连忙开口说道:“之前嫔妾就没有答应她。” 顾钧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讲,“但是昨日太后因为敬安公主与张文远的事情,又将嫔妾叫到了永寿殿让嫔妾同同舅父家说清楚还给了好几箱的东西。今日,就是将程家表妹叫来把这些东西给她。” 随后,又细细讲程婉婉如何在她准备送客的时候,忽然又将衣服弄湿然后要去换一下的事详细说了出来。 “嫔妾真的不知道她会如此胆大包天。” 苏盼琴虽然感觉程婉婉有所谋划,但却没有想到她谋的居然会是顾钧! “嫔妾真的不知道她居然敢这样。” 程婉婉也是色胆包天,穿自己的旧衣服就不说了,就单单是将催情的迷药用在皇帝的身上这一条整死她就已经够了! …… 虽然一直让青柳盯着程婉婉,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程婉婉居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当时苏盼琴同安问行等人分别赶到的时候,就见程婉婉被推倒在一旁,顾钧正涨红脸瞪着她。 安问行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看便明白是怎么一会事,立刻带着常宁殿几个年轻太监将还想挣扎的程婉婉制服住了。 苏盼琴当时想要上前扶住顾钧,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半拎着般急切的甩到了正殿内室那张雕花的木床上。 “是都是嫔妾的错。”自己先认错,总比让人指出强。 顾钧的手掌原本在苏盼琴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听见她这样说便直接停了下来。“恩,确实是你的错。原本还以为在花丛中等朕的人是你呢!朕之前明明同你说过那镜花绫于朕的意义,你却还将它随意收到库中,今日还让此等人穿上了身。你说,朕要如何罚你?” 经顾钧这样一提,苏盼琴忽然想起这条梁寄秋给的镜花绫裙还是当年顾钧的生母郑贵妃赏赐的衣料,自己能在顾钧心中留下印象这条裙子也功不可没。 “嫔妾此番一定亲手将此裙浣洗干净。”苏盼琴赶紧表决心道,但是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只是自从嫔妾生了大呆、二呆两个后,有些衣服便穿不上了。” 顾钧的眼中带着戏谑,用手在柔软处轻点一下,正色道:“可是这里紧了?” 对于顾钧一本正兴地问出这样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苏盼琴还是有些不能适应,只能再看他闭口不言。与之前正常的欢愉不同,顾钧今日是闻过情药的,此时精神是说不出抖擞。苏盼琴可不敢在从这方面和她进行深入讨论,只能将正事摆出来。 按照惯例,苏盼琴是绝对不会在床上与顾钧讨论别的女人的,但此刻却决定往顾钧心头那未熄灭的小火苗交上一大盆冷水才行。 “那,嫔妾的表妹您打算如何处置?” 其实张文远原本在顾钧眼里也是个好的,文章写得不错又难得对应时事,殿试当日见他斯文俊秀便直接点了探花。后面,听说他家中并无妻妾便直接列入了招选妹婿的行列。毕竟像张文远这样周边府县来的年轻学子想要金榜题名后再在京中娶个世家女的不在少数。 后来,顾钧也是派人探访了一些,知道了张文远曾经休弃过原配妻子,本想就此作罢,但耐不住太后和敬安公主一定要嫁此人。顾钧虽然不知道敬安公主顾铷已经未婚先孕,却也知晓顾铷与张文远之间早有私情。 原本要是程婉婉不来今日这么一下,她不但会收到来自冯太后的“封口费”,而且还会收到来自乾封帝的“心灵安抚费”。但现在,就算不死,估计也要拖了半层皮了。 “陛下要交给皇后娘娘处理吗?” 其实在宫里若是发生宫女爬龙床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皇后处理的,但是程婉婉确是以宫外的身份勾引皇帝的,而且还是最低级的勾引——用药。 顾钧此时的□□也被苏盼琴的问话浇灭了,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让这女人算计了,若是让宫里“有心”的嫔妃学去了,那岂不是乱了套去。 今日之事,若真是让这人得逞了,即便事后是当场处死,他心里头也是够膈应一阵的。 顾钧的语气冷了几分,“她虽是你的亲戚,但就凭她胆敢像朕用药这一点死罪定是跑不了的,不知你可舍得大义灭亲?” 苏盼琴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舍得,当然舍得,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但却又有些担心顾钧觉得她心狠,不顾念骨肉亲情,心思一转还是说了出来,“嫔妾也不记得之前有没有同陛下说过……”苏盼琴言简意赅的将之前吴氏母女俩贪了自己的嫁妆一事说了出来,“只是,舅父平日对嫔妾与兄长都是极好的,只是当时听信了舅母的话,蒙昧了心窍才同意她们做出这种事。” “还有那太后娘娘的赏赐?”要怎么办?这程婉婉要是一死,也就彻底闭了嘴,冯太后给的封口费也是用不到到了呢! “这一码归一码,太后赏赐的物件朕会派人送到你舅父那里。该拿的东西你列个单子,朕也会替你取回来。” 第90章 处置 第九十三章处置 第二日一早,正巧是个不用去王皇后那里请安的日子,苏盼琴在送顾钧出门早朝后,便直接带人去了常宁殿的暗室。 刚刚入宫那会儿,苏盼琴还不知道原来每个宫殿都有专门关人的暗室,之前教训紫荆的时候还是直接在侧殿进行的。没想到,她入住常宁殿以来,这第一次去暗室竟让是为了处置自己的“娘家表妹”。 关着程婉婉的屋子虽然不小,但是却十分黑暗。即使现在天已经大亮,但是不点灯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苏盼琴看见,程婉婉缩在最角落的那张椅子上,原本偷换上的镜花绫裙也早被人扒掉了,只有一身白色的中衣裹在她的身上,头发也是凌乱不堪。一下子,程婉婉便失去了昨日的妩媚与娇俏。 吓得一夜没睡的她,早早就听讲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宫女太监端水的声音、上早膳的声音、众人恭送乾封帝上早朝的声音,最后就是苏盼琴一行推木门的声音。 “表姐!” 程婉婉出声叫道,她的嗓子有些哑。 不,是很哑才对。虽然暗室里面也有放水,但她哪里敢喝一口啊! “盼琴姐!”程婉婉又叫了一声。 苏盼琴寻了一张离她很远的椅子坐下,认真的看着这一直很招她烦的便宜表妹。 仔细看看,她们两个的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都是大大的杏眼、秀气的眉毛,只不过苏盼琴是有些圆润的鹅蛋脸,程婉婉是颧骨微高的瓜子脸罢了。 “昨天本宫同你说的那些太后给的赏赐,已经让人给你送回西秀县的家中了。” 苏盼琴也从来没有杀过人,以前觉得,又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只用一杯毒酒灌下去,很快就能将那脆弱的性命了结了。但此时,她看着这和自己明明差不多大的姑娘,马上就要死在自己面前,若说心中没有不忍,那绝对是假的。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程婉婉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恨。只不过是个嫉妒心强,占有欲高,经过了老公的婚内劈腿失去孩子后,才去追寻心中原欲的高中小女生罢了。 “哎。” 苏盼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扯了扯嘴角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婉婉经过昨天一晚上的禁闭生活,早都变成了惊弓之鸟,一双耳朵不敢错过任何的声响。此番听讲苏盼琴的叹气声本能的觉得不好,赶紧求饶道:“盼琴姐,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你去同陛下讲,让他放过我吧,我想回家!” “陛下不会见你的。”苏盼琴开口吐出这几个字。 程婉婉一听便更着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想往苏盼琴身边靠过来。一天没敢吃没敢喝的日子对于从小就娇生惯养长大的程婉婉是根本不能想象的,此时她早都想软脚虾一般扑到在地上。 钝钝的扑倒身,让苏盼琴也绝对很疼。不要说苏盼琴此时的心软是白莲圣母,只是对于任何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普通人来说杀人或是赐死一个人,都是只一个存在于电影、电视、小说、漫画中的血腥情节而已。 “是你自己之前昏了头,怎么会想到用那样龌龊的手段勾引皇帝呢!”苏盼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冷漠,一板一眼的说道:“昨日陛下已经吩咐下来,这个你自己干干脆脆的喝了吧!” “你若是还有什么话想对舅父舅母说,可以现在写下来。”苏盼琴说完便又补充道。端着笔墨的青杨应声上前,走到扑倒在地的程婉婉身边。 “程娘子,请。” 程婉婉没有想到,自己心惊胆战的等了一个晚上,就等着自家表姐将自己就出去。未成想,苏盼琴今日一早居然是来亲自解决自己姓名的。 程婉婉一下将青杨手中的托盘掀翻,笔墨纸砚就这样撒了一地。她忽然大笑了两声,刚刚泼洒到脸上的墨汁顺着五官留下,显得万分恐怖。 “表姐,哈哈哈,修媛娘娘,靖修媛!依我看,是你想置我于死地吧!”程婉婉怪笑道:“你是担心,我进宫后抢了你在宫里的宠爱与风头,才假借陛下的名义将我处死吧!” 苏盼琴原本想说的话,以及那些同情心与怜悯心全部被程婉婉这句话堵在了胸口。 “我要见陛下!是你这毒妇想要害我,我要见陛下!” 她想不明白,原本 程婉婉忽然像是打了鸡血般站里起来,踉踉跄跄地朝苏盼琴扑来,立刻便被一直守在身边的来乐与禄升赶紧上前钳制住了她。 苏盼琴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冷声道:“不是本宫要害你,你自己犯下的错事,就应该对自己负责,是生是死怨不了其他人!” “哈哈哈,表姐,娘娘,就是怕进宫后,陛下就不会再来你这常宁殿了吧!” 程婉婉的脸上居然在此时露出了嘲讽与讥笑:“怎样,昨夜皇帝陛下是不是勇勐异常,看你今早这副疲惫的样子定然是受不住了吧!既然这样,不如换我来?” 此时在场的都算是跟在苏盼琴身边的老人了,但此时却都听不得程家娘子这有些放浪形骸的淫词艳语,即使守夜的那几个人心里知道昨天陛下与他们娘娘闹的有多么过分。 但这些床笫之欢是可以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么!!! “你闭嘴!”苏盼琴厉声喝道。 “怎么,我的话可是戳到你的痛处了?”程婉婉娇笑道。 “表姐,我可是同你说实话,原本那张文远还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二人就用过这个助兴。只不过,那手不能提将不能抗的文弱书生,就算是再有技巧,也比不上这能纵横沙场、驰骋万里行军打仗出身的皇帝陛下来的刺激爽快啊!表姐,你非但不感谢我,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青柳!” 苏盼琴厌恶地朝身旁看了一眼,青柳立刻端着盘子应声上前。 青柳原本是奉命监视这程家娘子的,最后却却让她溜到了前面,还企图勾引皇帝。这一连串的举动简直气炸了青柳的肺,就算她长这么大也从没有害过人,仍然奋勇决定要替自己主子制住着程婉婉。 “程家娘子,就这一盅,你一口闷下去就行,不会难受的!”青柳从安问行特地送了的酒壶中倒出了一杯,递到程婉婉的面前。程婉婉伸手就想要掀翻在地,亏得青柳早做准备,立刻敏捷的避开身来。 “你知不知道,这宫里的毒酒都是定量的,你若是弄撒了这一杯,奴婢可无法向安总管回话呢!”青柳因为着急声音变得有些尖刻,细着嗓子对程婉婉道。 程婉婉没有理会青柳的话,只是盯着苏盼琴的眼睛,开口道:“表姐,今日就因为我勾引了皇帝,我就非死不可吗?” “对,这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你算计本宫不算,却偏偏还要算计陛下。” “既然这样,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有些话我想只对表姐你说可以吗?”程婉婉开口问道。 “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刚刚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还说的少么?”你之前胡说八道的那些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是吗? “你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退下,有些话,我要说的话估计你也根本不想让别人听到。”程婉婉一脸神秘道。 “本宫没有什么事情是怕人听到的。”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程婉婉抬手擦了擦顺着脸颊流下的墨汁,勾唇笑道:“你可知道我哥至今未娶的原因吗?都是因为你!” 程子儒? 这个名字一下闪进苏盼琴的脑中,记住在程家的那段日子里,只有舅父程立和大表哥程子儒对自己还能算是真心的照顾。只是他们毕竟都是成年的男子,与当时的自己总是存着距离。今日忽然听到程婉婉这样说,苏盼琴也很意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家表哥与本宫没有关系,是你自己想的太多。” “呵呵,好就算是我兄长单相思!”程婉婉勾唇笑道:“那你那青梅竹马的方世明呢,他又算做怎么回事!我母亲告诉我,在我与张文远成亲那日你哥和你那青梅竹马可都是去了我家的。他们还以为我家匆匆忙忙将你嫁出去了,直接就要掀桌打人、大闹礼堂了!” “我可听说表姐你的青梅竹马如今也在这长安城中,和我哥一样将你放在心里打算终身不娶呢!”程婉婉将心中的话一股脑的说出来:“我从小就烦你,明明同我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长相、差不多的身段,凭什么喜欢你的人就比我多!好不容我在婚事上胜你一会,没想到现在确是你在宫里混成了娘娘,而我却成为被休的弃妇。哈哈,你说皇帝若是知道他的枕边人勾的那么多年轻男子决定终身不娶,会怎么想?” 第91章 苗妃 第九十四章苗妃 “娘娘,您该喝药了。” 青柳端着药碗一脸疼惜的站在苏盼琴的身边,轻声道。 苏盼琴病了,自从亲手喂了程婉婉一杯毒酒后,回来她便病倒了。那日程婉婉又说了很多让人糟心的话,最后苏盼琴一杯毒酒便了结了她。 她,杀人了!还是亲手杀得! 那日安问行带来的毒酒不是那种饮后便会挣扎不已、七窍流血的烈毒,相反,程婉婉那日走的很安详。她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带着污渍的脸上有着平时活着时都没有的恬静与端庄。 这些天来,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很后悔!后悔自己一赌气就将程婉婉毒杀了,后悔没有在顾钧面前替她求情。这毕竟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啊! “娘娘,娘娘!”青柳看苏盼琴还在愣神,轻轻碰了她的肩膀一下,焦急道:“娘娘,您该喝药了。要不然药又要凉了。” 因为青柳叫的极,程婉婉的面容终于从苏盼琴的脑海中暂时性的闪了出去。 “哦,拿过来吧!” 苏盼琴的脸色苍白,伸手接过那已经变得温热的汤药,一提手腕一仰头便直接咕噜咕噜的咽了下去。那素绢摸了摸嘴角,便直接又靠了回去。 “娘娘,您要打起精神来才是。两位小殿下都想您了呢!” 青柳的话没有错,这些日子无论是顾钧来,还是去看大呆、二呆两个,苏盼琴都毫无兴致。明天都要做恶梦,然后第二日便愈发的苍白与憔悴。 人死了,才知道什么是真的死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的孩子、丈夫、兄长才对自己来说才是更重要的不是么! 青柳看着自家主子这样也是焦急不已,一个多月了她一直都是这样,也不好好吃饭,更不好好休息。青柳只能竭尽全力在苏盼琴身边凑趣,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来给她听。 “娘娘,您不知道,那个苗淑妃现在真是得宠的不得了,连冯贵妃都和她对上了。奴婢听说她真的全身散发着香气,据说还能吸引蝴蝶呢!” 全身散发着香气和吸引蝴蝶? 这不是格格里香妃娘娘的标配么!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苗淑妃的名字被青柳提起过多少次。从端午节上的惊艳登场,到直接封为四妃,风头正劲到贵、贤、德三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登华殿潘宝林,对,没错就是之前还学晁新曼在林中吹笛子的那个。这仍然跟风的又学苗淑妃的穿搭与做派,但苗淑妃却直接打上门去警告她,不要再东施效颦了。 “苗淑妃?” 苏盼琴问了一下,毕竟这个名字最近在她耳边出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青柳看自己的主子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也是高兴,便一股脑的把自己又打探到的消息全给倒了出来。 这苗淑妃名叫苗琳,是百夷族新、旧族长的妹妹。从小长得美若天仙、有血统高贵,天赋异禀的她自然是整个百夷族的骄傲。之前,便是苗琳的亲哥哥苗澜暗杀了叛乱的旧族长苗凤,与尚义新、苏潜、方世明等人共同平息了叛乱。后来,百夷一族,为了表示自己臣服的诚意便决定带着他们一族的瑰宝来到长安城面见乾封帝。 其实,他们一行很早便入京,只是当时恰逢长安城内爆发时疫便一直延后至今。之前的端午宴苏盼琴便应为生病而缺席,因此没有见到这百夷族人在龙舟赛等各方各面上的精彩表演。 “娘娘,您也要打起精神来才是“ 这宫里的嫔妃分位都是有所限制的,正一品的四妃已满,她现在也熬到了正二品九嫔之一的分位。想要再升迁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这苗淑妃在宫里目中无人惯了,人人都说她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奴婢才没不相信呢!她们那是没有见过陛下与娘娘您相处的样子,在奴婢看来那才是真的宠您呢!” 青柳仔细回忆苏盼琴与顾钧相处的点点滴滴,“奴婢从没想过陛下那么严肃的人会这般温柔的亲手喂娘娘您喝药。对苗淑妃那怎么叫‘宠’呢,在奴婢看来说是‘捧杀’亦不为过。这淑妃娘娘刚入宫,便有了这‘天大的恩宠’,宫里的每个人都盯着她,等着挑她的错处呢!” “‘捧杀’?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词了?”苏盼琴的眼中稍微有了些神采,开口问道。 “娘娘,您先别管奴婢从哪里学会这个词的,您就说奴婢说的在不在理儿?”这些日子以来,青柳难得碰见苏盼琴早日主动文化,便更加精神抖擞、眉飞色舞的同苏盼琴讲说起来。 “娘娘,现在的天气最是怡人,不如奴婢陪您去太液池边逛逛可好?” 苏盼琴犹豫了片刻,疑声问道:“两位皇子现在可是还未睡醒?”这段日子,一是没有心思,二来也是怕将病气过给大呆、二呆。每日不过是让乳母将他们抱过来看看,然后便又抱回去了。 对这段时对两个孩子的忽视,苏盼琴也绝对羞愧万分。青柳看出她意思,便直接开口劝道:“娘娘,您现在出去转一圈,回来的时候两位小殿下便正好起了,到时候再去看她们岂不是更好?” “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青柳一听,眼睛便立刻亮了起来。“那奴婢伺候您穿衣!” “挑一件素色的衣服便好。”苏盼琴补充道。 “奴婢晓得呢!” 最近可能是一直歪在床上胡思乱想,苏盼琴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是虚的可以,是需要锻炼一下了。没有让永诚、永义来准备肩舆,直接带着青柳、紫藤几个一路走了过去。 之前顾钧告诉自己,有一次他在太液池周围暗中看了自己很久。那时自己才刚刚刚入宫,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主仆三人说说笑笑地绕着太液池走了好久。 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原本的主仆三人也换成了一个小型梯队,青杨也留在常宁殿照看两位皇子没有出来。 “娘娘,您就该出来多转转才是,奴婢瞧着,您的脸颊都红润了许多呢!” 苏盼琴刚想回话,便见前面的竹林直接拐出个人来。 将她们一行吓了一跳。 两队人马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久,苏盼琴确定没有见过那人。但是,闻着周围的香味在结合青柳每日的八卦想要猜出这个人是谁就一点都不难——淑妃苗琳。 从衣着打扮来开,苗淑妃以及她身边的两个大宫女还都穿着百夷族的精致服饰,梳着少数民族的发髻。大宫女朗月操着一口并不是熟练的汉语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见到淑妃娘娘为何不下跪?” 朗月一入宫就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要下跪的。与他们百夷族跪神不同,大兴宫一切都是看等级的。从她明白宫里只有皇帝、太后、皇后、贵妃四人比苗淑妃地位高后,便最喜欢叫人下跪了。 按照常理来说,想她们这种高位嫔妃之间相互见过礼,是不用下跪磕头的,只要行个万福即可。 青柳有些生气,但是之前她知道自己犯过错,才引得苏盼琴忧心生病,便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只能有些愤怒的瞪着对方,朗月一挑眉刚想说话,便见苗淑妃摆了摆手。 “我之前没有见过你,又好像见过,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宫殿里?” 第92章 示好 第九十五章示好 这人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带着些南方的口音,一番并不客气的话说来却犹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 苏盼琴抬眸凝视,正巧发现这苗淑妃也在细细打量自己。 这苗琳皮肤不是大兴宫中常见的白腻之色,但却晶莹光滑。一张樱桃小口置于尖尖的下颚之上,嫣红的嘴唇甚薄,露齿微笑可以看见她白瓷般的贝齿。 “嫔妾修媛苏氏见过淑妃娘娘。” 从本质上讲,现在已经有两个皇子、兄长还是朝堂良将加新晋驸马的苏盼琴,绝对要比这个初来乍到异族嫔妃的脚跟站的稳些。但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正一品的四妃和正二品的九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再加上此时苏盼琴也搞不清顾钧对这苗淑妃的态度究竟是如何,按照宫中的规矩福身行礼是最稳妥的方法。 苏盼琴设想过很多种反应,但苗琳偏偏选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一种。 只见苗淑妃她杏眼微睁,一脸兴奋地看向苏盼琴,热情抓起她的双手,惊喜道:“原来你就是苏将军的妹妹啊!” 听到苗琳提起苏潜,苏盼琴微微一愣,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年前苏潜虽尚将军去西南边陲平叛,当时正是这苗妃的兄长苗澜向大兴投诚,因此苏潜、方世明他们也助苗澜登上族长之位。 “之前我有听说过你,只是最近刚刚进宫,一下子又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便忘了去找你说活聊天什么的!”苗淑妃的美眸一转,恍然大悟道:“对了,怎么之前举办的好几次宫宴你是都没有参加?” 对苗琳的自然熟苏盼琴是真有点不适应,但是仍然客客气气地回答道:“前些日子嫔妾病了,近日才有所好转,所以淑妃娘娘您没看见嫔妾确是正常。” “那你现在身体好些没,我那里有从我们那里带来的好药,不管是什么头疼脑热一用就灵。我一会儿让朗月给你送过去,对,还不知道你住在哪儿呢?我住在昭阳殿,你呢?” 苗淑妃连珠炮似的话语让苏盼琴有些蜜汁惶恐,她也见过一上来就比较热情的女孩子,比如说已经随蜀王去封地的罗笑琳或是自己储秀宫的室友梁寄秋。 但是,她们的还可以算是热情,但这苗淑妃也就…… “就不麻烦淑妃娘娘了,嫔妾按时服用汤药,已经好了许多。”苏盼琴认真的客气。 苗淑妃微微鼓起秀气的腮帮微微鼓起,嘟囔道:“这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嫔妾’叫的也是麻烦!不如你叫我阿琳,我叫你,我叫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 “你叫什么,告诉我,这样咱们叫起来舒服些!” 既然新任的淑妃娘娘这样说,那就不用矫情了,就直接名字。可是,一上来就叫这么亲切也是有些小尴尬呢! “我叫苏盼琴,你叫我盼琴就好。” 至于“阿琴”那还是算了吧……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苗淑妃本就娇艳的面庞就更灿烂了,眼睛微微眯起道:“那我就直接叫你‘盼琴’好了。” 纵使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但一直站在太阳地里晒着“套近乎儿”也是很让人吃不消的。身体本就有些还有些虚的苏盼琴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的有些发白。 若是其他的嫔妃在场,就算是神经再大条的也能发现苏盼琴此时生理上并不是十分舒服,心理上也有些不耐烦。但是,苗琳主仆两个是真没注意到还是故意的,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阿,阿琳,不好意思,我现在实在是有点不舒服,想要先回去了。” 就算不想叫这么亲切,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其他什么合适,就只能按她说的叫了。苏盼琴不是矫情,她是真的觉得有些难受,也不知道是身体太虚走两步累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头有些晕眩。 “阿琴你不舒服啊,我陪你一起回去吧!你看看都怪我,拉着你一直说了怎么久!”苗淑妃一脸的歉意,她微微用力扯了扯苏盼琴的袖子,抬手往旁边一指道:“我的肩舆就停在那边,不如你坐我的回去吧!” 苏盼琴的视线随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用力”看了看,实在目之所及处看不到一样代步工具的影子。 “不用了,我直接走回去便是。我住的常宁殿离这儿已经很近了,稍微走两步就能到了。” 其实要不是之前同这苗淑妃撞上了,这会儿苏盼琴早都回到常宁殿的软塌上靠着去了,怎么还能在这太阳地里晒着呢! 看苗琳还想继续说,苏盼琴赶快说道:“以后,若是你不嫌我那远,可以常来玩。” 苏盼琴住的是常宁殿与苗琳住的昭阳殿基本上是隔了整个大兴后宫,要是跑一趟,也是要耗费不少时辰的。苏盼琴是想不明白,为啥苗淑妃要大老远的跑到这边来。也许,她是要缅怀自己刚入宫在这太液池边的“精彩首秀”? 没工夫细想她为什么跑到这边来了,苏盼琴只知道,她若是再和苗琳说下去,真要被那天赋异禀的奇香熏晕了! 终于回到常宁殿,苏盼琴刚想让一只候在屋里的青杨给自己倒杯温水,便径直看见顾钧一身明黄色常服坐在殿内。顾逍、顾遥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大腿上,父子三人笑的一脸灿烂。 “陛下,您来了。” 顾钧刚来到常宁殿的时候,就听常宁殿的大宫女青杨禀告,说她们主子去太液池边散步去。青杨原本是想叫个小太监将苏盼琴请回来的,毕竟那有让皇上在宫殿等人的道理,万一皇帝陛下等不及先走了,这对常宁殿的所有主子奴才来说都是件及其打脸的事情。 幸好顾钧对常宁殿十分宽容,见苏盼琴不在就直接命青杨将两位小皇子抱了过来逗弄着起来。 应为有了两个孩子的调节,顾钧倒是没有等的不耐烦。相反,看到苏盼琴走进来,顾钧还一脸热情的招呼她:“逍儿、遥儿会喊‘父皇’了!” 苏盼琴才不信呢,现在大呆、二呆两个不过四个来月,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陛下许是听错了吧!”苏盼琴就近找了绣墩坐下,随口道:“大公主应该会叫‘父皇’了吧!” 江德妃生的大公主顾迦已经有七个多月了,会叫父皇本属于正常,只是知道这大公主随了谁的性子,总是一脸的平静。轻易不开口说话,和的她母妃江若男的性子丝毫不像。 至于养在梁寄秋身边的大皇子顾辽生下来身体就不算好,后来又因为生母姜婉清的作死,直接又折腾进去半条命去。每次顾钧去长乐殿看大皇子的时候,既怜惜又愤恨!冯贵妃前不久刚生的四皇子顾迁倒机灵,只不过他比顾逍、顾遥两个还小几个月,想要开口说话只怕还要在等几个月。 “这逍儿、遥儿平日都是在你身边,居然先会叫的是父皇……”顾钧本说的兴致盎然,但一转头却发现苏盼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双唇都变得惨白起来。顾钧心猛然一跳:“你这是怎么?来人!来人,宣太医。” 也许是之前苏盼琴上次生产前那惨白的脸色在顾钧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现在他一看这般景象,那有些让人心悸的场景一下就涌上心头。 顾逍、顾遥两个毕竟是苏盼琴的亲生骨肉,原本还和顾钧闹的开心,此时却一下子大哭起来。顾钧将顾逍放在榻上,又将顾遥递给安问行后,连忙大步走到苏盼琴的身边。 在他还未触到苏盼琴衣角的时候,便看她直挺挺的从绣墩上歪了下来。顾钧条件反射般,长臂一伸,将她软软的身子拖住,急声道:“阿琴!” …… 张岸这几个月一直是常宁殿的常客,从苏盼琴刚怀孕时的“护胎”,然后是坐双月子时的“调养”,到两位小皇子染上时疫后的“应急”,再到这一个月来的“安神调养”。张岸来苏盼琴这儿也算是习惯了。 因此,今日正在太医署看脉案的他,看到来喜公公跑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碰到苏盼琴忽然晕倒的这种突发状况。但,别看张岸没有准本,毕竟是太医署中众位太医中的翘楚,专业技能是绝对过硬的。 顾钧只见张岸细细诊完脉,起身恭谨道:“恭喜陛下,修媛娘娘有喜了。” 顾钧原本是做了不好的打算,毕竟苏盼琴缠绵病榻一个多月,此次忽然晕倒他还以为是生了重疾,未成想竟然又怀孕了! 顾钧一个“赏”字还没说说出口,就听张岸神色凝重,继续说道:“只是……” 第93章 养胎 第九十六章养胎 顾钧看张太医口中虽是报喜,但神色仍有迟疑,便直接开口说道:“有什么情况直说便是。” “是。” 张岸恭声道:“修媛娘娘于二月双生两子,虽已调养数月,但贵体仍虚。前番胎儿尚小滑脉未显,又忧思惊惧常饮安神汤药。此番,结燥气若,此时受孕生产难且胎儿虚矣。” 顾钧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苏盼琴,剑眉微颦,疑声问道:“你就告诉朕,这胎能否保住?” 张岸寒眸微垂,道:“回禀陛下,此胎微臣有八分把握保住,但生产之时比十分凶险。子在腹中,随母听闻。日月未满,阴阳未备,腑脏骨节皆未成足,恐有体虚之症。” 张岸走后,顾钧静静在窗边站了许久,看着外面的夜色愈重,心头也许久不能平静。 对,在宫里,一个皇子的性命绝对要比一个宫妃的姓名来的贵重的多。但是,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情分又让他不忍看着她去创那个生死大关。 对,他确实是权倾天下的帝王,赐死一个人并非难事,一碗落子的汤药就可以解决此刻的难题。只是,看着顾逍、顾遥这般的机灵可爱,纵使是杀伐果决的帝王也不忍失去自己以后的一个孩子。 忽然听见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顾钧立刻转身大步走了过去。 二人的目光在有些昏暗的烛光中快速相接,苏盼琴低声道:“陛下,可是嫔妾生了重病?” 她自己能感受到,这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很难受,不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此番,又突然昏倒,就怕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你勿多想。” 顾钧坐在床沿上,盯着她的眼睛安慰道:“刚在太医告诉朕,说你现在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苏盼琴听罢,先是一喜后是一忧。 如果现在真的是有一个月的身孕,那苏盼琴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就是那次怀上的。当时的情况他们二人心中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并不是发乎情,而是顾钧受到药力的控制。再加上第二日苏盼琴去处理掉了程婉婉,这一来二去怀上的孩子,不用想都知道定然是个身体不好的。 “张太医可说嫔妾腹中的胎儿……”苏盼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全部。 但顾钧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就算有些残忍,还是决定告诉她实话。就算原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听到太医的确诊之言还是觉得心中苦闷。 要是自己坚持保胎,很可能在生产之日便是将死之时。到时候,孩子的命和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命兴许只能保一个。此时一碗落子汤,倒是省的麻烦。 “你若是想要这个孩子,朕也不会怪你。” 苏盼琴摇了摇头,开口道:“臣妾腹中的孩子不仅仅是咱们的孩子,而是这个孩子对生命的渴望。他既然努力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与咱们的缘分。所以,嫔妾想保住这个孩子。” 苏盼琴纵使是一脸憔悴,但顾钧仍能看出她目光中的执着,长臂一伸便将靠在床边的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好,一切有朕。” …… ************************ 立政殿。 王皇后抬眼看了殷才人一眼,心中暗道,这也是个蠢的。 殷才人在一入宫时原本与苏盼琴她们的关系都不错,可是后来看着原本和自己差不多分位的人都分位都比自己高了许多。她心中自然有一口恶气咽不下去,但是她之前听说,那姜婉清就是与苏盼琴硬对硬碰上,才被处死的。因此,她每次只敢隔靴搔痒般的在王皇后这里上点眼药,别的什么是她也是不敢呢! “嫔妾昨日好像见到靖修媛陪在淑妃娘娘身边逛园子,那精神一看便是极好,怎么今日还不来娘娘您这儿请安呢?”别看这殷雁蓉说的是个问句,可是表达的确实肯定的意思——这苏盼琴病好了居然还不来皇后娘娘您这里报到,绝对是看不起您,恃宠而骄好不好!一定要办了她。 “谁告诉你阿琴的病好了的,昨天我,不是,本宫还见她脸上有些难看呢!”王皇后还未开口,昨日刚和苏盼琴成为“新任好闺蜜”的苗淑妃就直接像连珠炮一般的说道,“你是谁本宫也记不住,但是!”苗淑妃故意顿了一顿,“以后若是让本宫听见再有人乱说阿琴的坏话,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苗淑妃说完,还狠狠瞪了其他人一眼。 坐在苗淑妃旁边的梁贤妃听得这句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而对面的冯贵妃更是直接轻笑出声。 苗淑妃的一番话,听着是在替苏盼琴打抱不平和解释前因后果,不用细想,就知道句句都是替苏盼琴招黑的话。那些了解苏盼琴性子,平日也算玩的好的,比如梁寄秋、胡悦容、严寒波、晁新曼她们几个听见倒是没什么,但其他人可就不怎么想了。 坐在下方的大多数嫔妃都是和苏盼琴一批选秀进来的,本就对苏盼琴的好运气有些羡慕。现在又被苗淑妃这么一激,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正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王皇后坐在高座上,自然将底下嫔妃的表现看的一清二楚。便开口打破了这份诡异,平声道:“今儿一早,陛下就派人来传过话,说靖修媛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需要静养一段日子。” 王皇后此话这一出,便入水落沸油,一下子在场众位嫔妃的心中炸出个大坑来。 这苏盼琴居然又怀孕了! 殷雁蓉的神色来回变换,一会儿看看王皇后,又一会儿看向苗淑妃。若说刚刚苗淑妃的话让她十分难堪,这王皇后的话更让她的脸被打的啪啪直响。人家这病也许是好了,但是却有怀孕了,不来请安点卯的理由更加光明正大了。 这半年来,宫里的小孩子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除了刚刚入宫的苗淑妃,其他三人身边无论是不是亲生的都有一个孩子。而苏盼琴身为正二品九嫔已有两个皇子不说,此番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怎么看还在九嫔中的分位上待着也是憋屈了。 众嫔妃快速与在自己的小帮派中交换着眼神,因为之前宁怀卿、晁新曼、苏盼琴几人都算被拉进了冯贵妃的阵营,这二人也暗暗与冯瑾瑜交流着眼神。 苗淑妃杏眼微眯,神情有些淡漠地看着这一幕,除了对苏盼亲的怀孕感到一丝意外,其他就再无其他什么想法。反正任是宫里的妃嫔阵营分的如何复杂,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愿意接受自己这个外族女。 一道光华在苗淑妃眼中闪过,快的没有任何人看见她眸中神色的变化。 “既然阿琴有了身孕,不如一会儿大家同本宫去常宁殿看看她可好?”苗淑妃娇艳的脸上闪过一片天真,仿佛刚刚开口呵斥殷才人的不是她一样。 冯瑾瑜将目光落苗淑妃的脸上,二人的目光一触,露出了迷之微笑。苗琳还笑容灿烂地盯着冯瑾瑜的眼睛说道:“贵妃姐姐,一会儿要一块儿去吗?” 王皇后向来不管嫔妃中这些不伤大雅的小斗争,直接开口吩咐道:“这些事你们回去再商量,今日就散了吧!” …… 在看到苗淑妃带着那么多和自己根本不相熟的嫔妃的时候,苏盼琴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去招待。 “阿琴!” 苏盼琴稍作打扮,刚从内室出来就听到苗淑妃“兴高采烈”地招呼声,只能端着和善的微笑慢慢走近。 “修媛娘娘,嫔妾们今早儿在皇后娘娘那里看到您还没去,本是担心您的身体还未恢复不敢贸然来打扰。但后来听说您又有了身孕,特地跟着淑妃娘娘一起来给您道喜呢!” 殷雁蓉的脸上挂着几分讨好的笑容,看看苗琳又看看苏盼琴。 苏盼琴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客气道:“那真是谢谢各位姐妹了。” 苗淑妃看着苏盼琴走进,便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直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朝她的脸上左看右看起来。 半晌,苗淑妃才笑着开口道:“果然因为昨夜皇帝歇息在阿琴你这儿,今日瞧着你的气色都比昨天好上许多!你也真是好福气,我这才进宫的姑且不算,你们这一起入宫的就数你最有福气了!” 虽然苗淑妃的话听着实在恭维她,但苏盼琴还是感受到她那满满的恶意,这一句句无比招黑的话说完,同来的那些小嫔妃或多或少都绷不住脸上得体的微笑了。 “靖修媛的这福气真是让我们羡慕的紧呢!” “那可不是,我可听说了,皇帝平日都是不常进后宫的。但是,只要一入后宫,必有一日是要歇息在阿琴你这里的!”苗淑妃唇角微扬地笑道。 第94章 夕月 第九十七章夕月 自从上次苗淑妃带着一队人马来常宁殿探望又怀孕的苏盼琴后,宫里就渐渐流传出了消息。苏盼琴的常宁殿是块风水宝地,要不然依山傍水、茂林修竹的好景色自然容易引得皇帝来此。 “呵,风水宝地?” 冯瑾瑜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笑道:“本宫怎么不知道那偏僻的常宁殿倒成了一块好地方了。” 邀月站在冯瑾瑜的身旁,递上鲜红欲滴的樱桃,才继续说道:“娘娘,奴婢听人说,最近还真有不少嫔妃日日积极地往靖修媛那里跑,听说就数殷才人、薛才人和钱宝林她们跑的最勤,恨不得直接搬到偏殿那里住呢!” “就凭她们几个?”冯瑾瑜嗤笑一声,“去常宁殿蹭福气还不如直接去拜送子娘娘来的实在!” “娘娘可不是忘了,这几位小主可都还侍寝过呢!”邀月笑嘻嘻地说道:“奴婢瞧着,她们直接去陛下那里拦着,愿望到能实现的快些。” 提到顾钧,冯瑾瑜的脸色也是一沉。 同样是生了皇子,皇帝来她这承香殿的日子可比去常宁殿少多了。 以前,她还觉得乾封帝多少是宠爱自己的。要不然为何自己一进宫就封了正一品的淑妃,赐居离皇帝最近的宫殿,每月虽然入后宫的次数很少,但算起来也是来她这里最多。后来,自己生了健健康康的四皇子,有晋为四妃之首的贵妃,一时间比那王皇后都要硬气许多。 “邀月,你说陛下是否当真如此宠爱那苏修媛?”冯瑾瑜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确定。 “娘娘这您有什么好担心,奴婢瞧着,这靖修媛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像靖修媛、婉充容、慧婕妤这几个还不都是靠着您和太后娘娘的提携才起来的?那靖修媛虽然身边是有两个皇子,到但以后的地位可远不咱们四皇子。这肚子又怀了一个,兴许是个公主也说不定。” 邀月轻轻给冯瑾瑜打着扇,继续劝说道:“在奴婢看来,就算是陛下前一阵宠着的苗淑妃在陛下心里的分量都没有娘娘来的重。奴婢已经从安总管那里打听到了,娘娘您住的寝殿还是离陛下最近的那个。” 冯瑾瑜听到邀月这样说,千百思绪在心中一转,才微微缓了一下神。 在这后宫众人中,无论是子凭母贵还是母凭子贵,都没有人能越得过自己和迁儿去。“你去同怜星说一声,让她将迁儿平日喜欢的东西都带齐整些,到时候去了玉华宫手忙脚乱的找不到。” “是。” “还有,本宫不在的这段日子,让留下的人将这承香殿守好了。本宫可不希望,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就混进些‘心怀鬼胎’的人来。” “这些事情,娘娘您放心就好。咱们这承香殿可不是其他别的宫殿可以比的,都是太后娘娘精挑细选过的老实人,若是有心思不纯的不用娘娘您查,她们自己就能检举出来!” “那也要惊醒些才是!” ************************ 长安城,兴宁里。 “姑娘,夫人似乎又在与老爷争吵呢!” 穿着绯色衣裙的娇小身影端着一盘果点匆匆进入内室。只见正在临窗习字的年轻少女,容貌妍丽,樱红的嘴唇微微抿着,眼眸流转,“染冬,这次母亲争执又是所谓何事?” “夫人说昨日明明是休沐,老爷为何还去了府衙。”染冬小声答道。 染冬是赵夕月穿来之后,同母亲阮氏一起挑的丫鬟,圆圆的脸上,有着两个小酒窝。 这是赵夕月穿越来的第十年,十年之间赵父对幺女自是极好,只是赵母阮氏少时没有读过什么书,只因嫁入赵家才跟着学了识字,言语之间的时有暴躁很是常见。 大兴民风之开放,虽不比现代,女子所谓的三从四德要求并没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么严格。 赵夕月在心中暗叹一声,天气都热成这样,坐在屋里一动不动都能留一身的汗,偏偏还又有个经常为鸡毛蒜皮小事儿就咆哮的母亲是十分难过,哎,真真心累。 想着自己也经常被呵斥,心中不由有些烦躁。 “爹爹在衙门劳累,每日回家如此也是辛苦。”赵夕月放下笔,看着刚刚收尾的字迹并不完美,轻轻皱了皱眉。 作为中文系汉语言文学出身的赵夕月,自是读过不少书,但是毛笔写的一笔烂字,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终于也有模有样,也算对得起书香门第四个字了。 “姑娘,这花笺纸可是要用完了。”染冬收拾着桌案,“姑娘的课业可还没做呢,近日可要去街上再买上一些。” “这么热的天,我可不去。”赵夕月立马拒绝道。“我这功课还没做完呢,若是出去玩明日拿什么交个夫子呢!” 赵夕月口中的夫子,是去年才在长城北郊开设女学中的老师。 因为乾封帝的开明和国家的富庶,大兴朝从去年开始便在京中、府县都开设了女学的。 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是学龄女孩如果到了入学年龄都可以去参加女学的入学考试,然后就一级一级的往上升,然后再参加考试方可毕业。虽然世家贵胄仍然习惯请人到府里教贵女们读书,但是大多数女孩子还是去了各个女学求学,毕竟这是种全新的体验,有同龄人一起还是欢乐许多。 赵家的孩子学习都不错,赵夕月自然也考入在京中最负盛名的淑清女学求学。 “母亲可是发完肚子里的邪火了?一会儿等等他们冷静一下,我去打个过两日出门的报告。” 染冬将拿井水冰过的果子递给她,继续说道:“奴婢听说,圣人可是在这北郊的行宫避暑呢,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看看圣人的模样!” 赵夕月点了点染冬的小脑袋,笑道:“人家皇帝是到行宫避暑的,那里会出来乱转悠!” 赵夕月想着,自己穿来也有几年了,可连皇帝皇子的衣角都没见过一次呢,若是出门买个个作业本就能碰到,她一定要去赌坊里来两局才行! 赵夕月想了想,心道,还是约上阿敏一起去吧,毕竟出门拉上闺蜜一起才是逛街的正道。听着外面声响好像慢慢小了下来了,赵夕月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染冬,我去书房看看爹爹。你去看看厨房张妈做好饭了没有。” “笃-笃-笃,”赵夕月敲了敲赵怀言书房的门。 “谁啊?” 赵父略有疲惫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爹爹,是我。”赵夕月轻轻推开了门,走过去,“爹爹,我娘又找你麻烦了。” 赵怀言现在四十余岁,寒门出身金榜题名,本是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吏部右侍郎仕途一片光明,后因为之前六王之乱,争位的尾风扫到,只能在礼部继续当起了礼部右侍郎。 虽都是右侍郎,但礼部和吏部,能一样吗? 一个管着官吏升降,一个管着祭祀考试。 能!一!样!么! 这几年,赵府的生活水平确实降低了许多。赵父这两年也衰老的有些快,原本乌黑的头发也生出了华发。 “月儿,你来了。”赵怀言抬起头来,低声道。 赵夕月提着一把小壶,“我娘又挑事儿了?”说着,手腕轻提,替赵父倒了一杯茉莉茶。 “你以后嫁了人,可不能这般乱发脾气。别人可不一定会像为父这般忍着。” 赵家父女俩个关系极好,亦父亦友,赵怀言也经常给赵夕月讲些为人处世的经验,或是分析一下朝堂的动态。“现在皇上登基不过三年,朝堂之上还有诸多变化。虽然为父和你大哥都在清水衙门,但是日日琐事也是不断。可回到家,你母亲根本就不能体贴温柔些。” 赵父看着赵夕月穿着居家时穿的半旧的鹅黄套裙乖巧的站在一旁,“月儿,以后为父一定给你好好把关。你祖母当年说咱们赵家人少,说找个身体好、家里孩子的这样可以相互帮衬些。哎,这些年啊,亲戚多了又有什么用。爹过的日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爹,别生闷气了。”赵夕月适时的把脸一红,岔开话题,献宝一般的赵怀言倒上茶:“这是我前些日子自己学着弄得茉莉茶,你尝尝看,和外面茶庄里卖的相比怎么样?” 赵怀言轻轻吹动了两下,茉莉花旋转上升,一股淡淡的清香徐徐飘出,“味道倒也香醇,只是这都是你们小女孩爱喝的玩意儿,为父还是有些喝不惯。”说着也露出有点窘迫的表情,“为父也没去茶庄买过这茉莉茶啊?”。 “那哪天我给阿敏拿点去,问问她我做的好不好喝。”赵夕月看见父亲脸色好了一些,适时地搬出闺蜜,“爹,后天我打算与阿敏出去逛逛可以吗?” “去吧,你们几个小姑娘注意安全些。”赵怀言最是心疼女儿,“要不等下次休沐,让你大哥陪你去?” 赵夕月内心一阵无语,“爹,带着我大哥我们如何畅快的逛街啊?” “那身上的银钱够不够?” 说着,赵父起身去旁边的书架上拿下了一个桃木盒,拿出几张银票递给晚晴。 赵夕月数了数,递回去了三张,“这些就够了,左右就是买一些小东西而已。” “穷家富路。” 赵怀言虽是寒门学子出身,但是富养女儿还是坚定不移贯彻落实的。“你们出门还是小心些,不要去人少的地方逛。” 赵夕月心中一暖,“我知道啦。”摇摇父亲的手臂撒娇道。又和父亲一起说笑了一会儿之前在女学同学之间的趣事,终是把赵怀言皱着的眉头抚平了。 听着染冬来报,大公子回来了,夫人叫父女俩去吃饭。 来到正屋,阮氏穿着一身半旧的枣红色袄裙,旁边坐着一身青衣的赵晨阳。 赵夕月轻道,“娘,大哥。”说着也和父亲二人入座。 今天赵家的餐桌上摆着青虾白菜、鲜豆苗、八宝兔丁、鸡丝银耳、蝴蝶暇卷、蜜饯瓜条。荤素搭配,色彩和谐,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阮氏性格虽然火爆,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又像没事人一样和赵父说这话,“老爷,几日我看天气还热,就让张妈做的清淡些。” 赵家父子虽然都有官职在身,读着圣贤书长大,但是在小女儿赵夕月没出生之前,也不过是寒门学子,再加上家里人口少,也就没有坚持贯彻什么七岁不同席或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 “娘,过几日我打算和阿敏一起出去逛逛。”赵夕月对阮氏说着。 阮氏点点头,道:“打算买什么啊?” 其实阮氏并不限制赵夕月出门花钱,但是习惯就是要问问清楚,操控一切的*很是强大。 “我打算买点花笺纸,还有就要和阿敏商量一下,锦绣阁好像进了许多南边的新料子,旧料子也有很大折扣,我们随便逛逛喽。” 赵夕月模糊道,接着转头对赵晨阳说:“大哥,明日你去国子监记得和傅大哥说,就说我约阿敏后日一同逛街。” 赵夕月口中的傅大哥名叫傅谨字慎之,是闺蜜傅敏的哥哥,现在和赵晨阳一同在国子监任职。多年以来,两家孩子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 “原来,我和慎之就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的联络员啊?” 说着赵晨阳拿手指点了点夕月的头,“联络员”这个词也是和夕月学的,真是不知道这些小女孩整天在女学理学了些啥,又整天想了些啥。 “要不,难道还要派人专门去傅家跑一趟,咱家小厮丫鬟都有自己工作,让他们去岂不麻烦?” 赵夕月一对亮晶晶的眼睛,仿佛两潭清水,又深又亮,向着赵晨阳眨了一眨,道:“再说,只要我们女学放假在家,不都是靠你当联络员吗?这都一年多了,大哥你居然,还没有习惯?” “你啊……” 赵晨阳无奈而宠溺的笑了笑,“又要买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了。” “月儿,你记得明日去长庆街的那家买些栗子糕回来。”阮氏安排到,她想着既然女儿要出门,就顺道买回来些,省的自己还要派人去买。 赵父看他们说的热闹,低头快速把饭吃完了,“晨阳,最近朝中有人趁着陛下在行宫,朝臣之间又在斗得厉害。你小心谨慎些,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自己心里要有数。” 不同于对赵夕月的宠爱,赵父对赵晨阳的教育很是严格。 赵夕月看了父亲一眼,又转头看眼大哥,“大哥不过在国子监教书读书,朝中大臣有空去管他们这帮书呆子吗?” 赵怀言看是女儿接的话,稍稍放松了一下对儿子说话时紧绷起来的面部肌肉,“你们这些在国子监的,小心自己的书信文字总是没错。” 阮氏、晨阳、夕月三人看赵怀言说的认真,具是不再吭声乱讲。 一家人吃完饭后,染冬和另一个粗使丫鬟进来收拾桌子,然后各回个窝。阮氏进了内院,赵父去了书房。赵晨阳看见赵夕月给自己使眼色,心领神会,就和父亲说了一声,自己先陪妹妹去后院的小花园转转再去前院温书。 赵家的院子并不大,但是一个小花园却被兄妹二人几年里栽种了不少好看的花花草草。晚霞一照,花红柳绿显得是那般安详静谧。 赵夕月大概一米六五的身高,堪堪才到哥哥的下巴,看着自家哥哥丰神俊朗、身长玉立,宛如玉树临风,就生生压下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忍不住起了玩闹的心思。 “大哥,你如此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你可知道我们女学有不少同学都倾心于你,经常向我打听大哥你的喜好?”赵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赵晨阳的俊脸微微一红,但看见妹妹目中那促狭的光,抬起右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你们整天在书院不用心读书,净是想如此杂事?” 赵夕月内心一阵无语,大哥,就算你想教育我也不用把自己说成是杂事吧。“‘安仁至美,每行,老妪以果掷之满车。’和她们比起来我们现在根本不够看好吗?还是说,大哥你看不上小家碧玉,励志要娶个大家闺秀或是金枝玉叶不成?” 赵夕月用手戳了戳赵晨阳的手臂,偷笑道:“大哥,你说实话,前段时间你去参加宫里的花宴会是不是瞧上别的姑娘了?我可听阿敏说,当时去了好多的京中贵女,两个未嫁的公主也都在其中选中心仪的驸马。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不好。” “你啊!”赵晨阳总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你找我这有其他的事情,要是没事,我可不陪你饭后遛食儿了。” 看见大哥耳根还有点微红,赵夕月忍不住还想再接再厉,“不过,我和阿敏都认为,你和傅大哥才是一对璧人。 “……” 简直是没法愉快地交谈了,赵晨阳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摇了摇头,真是不想再理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问你哈!”赵夕月收敛住眉眼中的玩笑,正色道:“前些日子你说不是去过北郊的行宫整理书籍?” “是,怎么了?” “你见过皇帝什么时候会出宫你知不知道啊?” …… 很快,到了和傅敏约定的日子。天刚亮,赵夕月就早早起来梳妆。 “姑娘,今天穿荔枝红马面裙还是银红百裥裙?”染冬拿着条裙子问赵夕月。 赵夕月已经换上了樱草素色珠边小衫,看了看两条裙子,“银红那条吧。” 染冬拿过来帮赵夕月换好,然后两个人又一通忙乱,梳头匀妆。匆匆行至主屋,看见赵怀言和赵晨阳已经快吃完早饭了,阮氏才刚开始吃。 “月儿你今天起得倒是早?”赵怀言擦擦嘴角,对赵夕月说道。 “爹,娘,大哥。” 赵夕月对三人一一问好,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听赵晨阳道:“你放假在家,可是好久没起来吃主屋吃早饭了吧!” 说的倒也没错,女学放假的这段时间,确实是懒得早起。赵夕月朝赵晨阳傻笑一声,就开始吃早饭了。 嗯,居然有水晶虾饺。 赵夕月吃了一个,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赵父看到女儿像一只懒洋洋的猫一般,说道:“中午可会回来吃饭?” “应该不回来了。” 赵夕月赶紧咽下,“我听大哥说新开的柳祥居很是不错,我们可能去那里吃。”赵父点头示意知道了,不忘叮嘱:“一定注意安全。” 说完,就起身和赵晨阳一起去了府衙。 赵夕月小口专心喝着米粥,听见阮氏对自己说:“月儿,你为何不带前两日母亲刚刚给你打的四蝴蝶银步摇呢?小姑娘带那种发簪最是好看了。” “我不是想留着下次再带吗?” 赵夕月娇声道,在穿衣打扮方面,阮氏虽出身不高,但却很有一套本领,经常在同龄人中引领着潮流。 阮氏听罢,“过几日女学不就开课了,到时又要穿那几套统一的衣裙、梳统一的发饰,你这些小首饰留着给谁带啊?” “好,好,好。” 赵夕月不想听阮氏再在耳边念,赶忙连声应和着,“娘,一会儿我就回房戴上可好?” “你也别丢三落四,到时候又弄丢了。”阮氏又忍不住啰嗦了句。 哎,女儿出个门总是让人担心,真想跟着一起去。 赵夕月带着染冬同另外两名少女径直走进一家小食店,染冬朗声道:“王师傅,麻烦您我要四个腊汁肉夹馍带走。” 王老板赶忙迎了过来,“染冬姑娘,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平日不都比这早些的吗?” “路过这附近,直接过来了。王师傅快些包上四个,我要带走呢。” 赵夕月的声音像山泉般清澈,让人听了不由心情愉悦。 可此刻王老板的眉头却微微皱起,“赵小姐,您也知道,每天店里的吃食都是定量的。现在馍到时够,只是这腊汁肉怕是……” 赵夕月一听,自然明白王老板的意思。 “王师傅,真的不够做四个了吗?要不两个也行。”染冬连忙道。她家小姐同傅家小姐最喜欢用王家的个腊汁肉夹馍了。 “染冬姑娘,是真不够了,你也知道,这都快过饭点儿了。最后几份的材料都被那几位客官订上了。” “那可否和他们商量一下,将那级份让给我们,我多出两倍的价格给你可好?”染冬顺着王老板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桌坐着三个穿着普通服饰的高大青年,目光对视,其中一人似乎还笑了一下。 笑的这个正是方世明,原本今日就是来请客吃饭加之“体察民情”的,忽然听居然有个小姑娘买不上要抢自己的,立刻有种危机意识和拥有美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染冬妙目一瞪,刚想说话,就看见自家小姐走了过去。 小二这时端着方世明四人刚刚点的几份吃食,正摆上桌。 赵夕月问着肉香转过头,正巧和与其中一人微抬的眼眸对上,神色一闪,只觉这英武青年似是见过一般,剑眉星目、胸脯横阔、身躯凛凛。 赵夕月走近四人桌前,还未开口,就听方世明紧张道:“姑娘,这个,我今日请朋友吃饭。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让给你。” ************************ 最近常宁殿也是出奇的安静,那是因为大多数的妃嫔都在王皇后的带领下跟着皇帝到玉华宫避暑去了。 这玉华宫乃是位于长安城的北郊,高祖皇帝曾在这里营建仁智宫,太宗皇帝又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的不断扩建,并改名玉华宫,是大兴朝极其有名的一座避暑的行宫。这玉华宫有真山真水、苍天碧树,凉风习习,比这大兴宫要宜人许多。 苏盼琴觉得今年夏天当真是难捱的很,因为这次自己腹中的胎儿本就怀的不稳,根本不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城郊的宫苑避暑。 青柳在自己耳边已经不止一次的念过那玉华宫有多么风景优美、清凉宜人了。 “娘娘,不如奴婢再给您扇扇吧!” 青柳拿着一把团扇,轻声问道:“这殿里不能放冰已经够难熬了,娘娘连扇都不让打岂不是要热坏了自己和腹中的小公主。” 前些日子苏盼琴便将身怀绝技的紫荆叫了过来,是男是女自己心里好歹有个数。 “陛下过些日子回宫,看到娘娘将身子调养的这样好,定然会十分开心的。” 苏盼琴与青柳几个又闲聊了几句,忽然看见紫藤匆匆忙忙地走进来,道:“娘娘,殷才人身边的素锦说有事求见。” 殷才人? 苏盼琴虽然在怀孕后傻了许多,但是如今宫里留了多少的妃嫔还是知道的——不过就是怀着身孕的自己、一直是宫中透明人的方美人和前阵子摔断胳膊的殷才人罢了。 因为苏盼琴是留在宫中分位最高的嫔妃了,一时间有了代掌宫务的权利与义务。但王皇后也知道,不能给这还怀着身孕的新手留太多的工作任务,因此宫中各处只要各司其职做好本职工作,最后再定期向苏盼琴进行简单汇报就可以了。 “那就让她进来吧!”苏盼琴放下手中的账本吩咐道。 “娘娘,看账都看的这么累了,难道还要再个自己添难不成?”青柳嘟着嘴,不满意地说道:“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殷才人是个不受宠的嫔妃,平日最是嘴碎不过,见到您时是点头哈腰,转过脸就同别人讲娘娘您的坏话,是极其不恭敬、不安分地一个人……” 青柳看见苏盼琴一直盯着她,小声又叫了声,终于止住了话语:“娘娘。” 随着苏盼琴产子、晋位、再度怀孕、带掌宫权等一系列事情后,常宁殿所有宫人在后宫中的身份都水涨船高起来。青柳的性子本就有几分骄纵,再让有心之人每日恭维讨好着,说话办事都愈发的轻狂起来。现在宫里人少,自己尚不能“一手遮天”后面其他随驾的人回宫,青柳早晚是要闯祸的。 “青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吗?”苏盼琴的脸色微沉,轻斥道:“你说的话我心里头儿难道不清楚么!殷才人不喜欢本宫,本宫也瞧不上她。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今日本宫代掌这宫权,受伤留宫的嫔妃有事,就不能不管。” 素锦是一路哭着进来的,那凄惨的场面,苏盼琴瞧着也是心中一惊。 “娘娘,求您去救救小主吧!” 自殷雁蓉进宫以来,素锦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着。这一年多来,主仆二人的感情也很是深厚。这次,殷雁蓉为了学苗淑妃旋转吸引蝴蝶而摔断胳膊的。 后来,因为失去随驾机会的殷雁蓉更是险些气疯了,甚至讳疾忌医、自暴自弃了好一阵。 “修媛娘娘,奴婢真是没办法才背小主来求您的。”素锦抽噎道:“您就让张太医去看看我们小主吧!” 苏盼琴来到殷雁婷这里的时候,也着实让她的样貌惊呆了。殷才人的卧房中阴暗至极,就算有隐隐的光线透进来,也只能看到那个披头散发坐靠在床头那儿,阴恻恻地瞪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殷雁蓉咬牙问道。 苏盼琴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张岸替殷雁蓉诊脉。 她接过青柳奉上来的热水,慢慢啜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道:“殷才人,本宫看你还是好好让张太医诊脉才是,要不然依本宫看……” 殷婕妤一下掀开床帐道:“我才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 苏盼琴冷哼一声,道:“本宫真是奇怪,似你这般头脑简单的人,是怎么入选宫中的?” 苏盼琴来的路上就已经听素锦将这前因后果都说了,“不过路上碰到的一名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而已,她说奉了本宫的旨意去给你送创伤药,你就信了?都不派人到常宁殿来问一声?” “不知是谁给的东西你都敢用,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苏盼琴扶着隆起的肚子教训道:“再说,本宫那里有没有有没有药房,又没给你诊过脉,如何能赠药给你呢!” 苏盼琴的番话一讲出来,殷雁蓉反而镇定了不少,道:“我只是……我只是想快些治好手臂而已,听说,听说陛下已经快要回宫了。所以,我就想试试看,希望能管用。” 但她的话还没讲完,就被苏盼琴打断了:“殷才人,你怎么知道陛下快要回宫了?” 殷雁蓉心中也不知道究竟再生谁的气,也许是觉得自己也真的傻的可以。听见苏盼琴再问话,便直接不答话了。 这次有太医院的专人给自己重新开了药,殷雁蓉也是放松了许多。狠狠瞪了苏盼琴两眼后便什么也吼了。 离开殷雁蓉的屋子,苏盼琴才在路上开口问道:“张太医,你同本宫讲。这殷才人究竟是染上什么毒了?” 张岸微微抬眸,看着苏盼琴的眼睛说道,“依微臣所见,这殷才人应该不是中毒,而是中了蛊。” 蛊毒? 苏盼琴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也知道其中的厉害。 张岸这次倒是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解释道:“蛊,就是器皿中毒虫竟食、最后剩下的集百毒于一身的至毒之毒虫,这条毒虫被用来作蛊种,它产下的卵将被用于下蛊。蛊女施蛊多是下在饭菜中,《赤雅》中曾经记载‘蛊成先置食中,味增百倍’,而且多放在第一块食物上。下蛊有的是下虫本身,有的下虫粪便,也有的是下涎沫。有时不经食物也可施蛊。刘南在《苗荒小记》曾提及‘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 不知为何,苗淑妃灿烂的面容直接闪入苏盼琴的脑海之中。 第95章 穿越 第一百章穿越 坐在书案前,苏盼琴将今日张岸对自己说的话,言简意赅的写在纸上,宫人速速给在行宫避暑的顾钧、王皇后送去。原本殷才人留在宫里养伤然后又病了,是根本算不上什么事的,可是此番中了蛊确是不得不报了。 “娘娘,既然那张太医将这蛊说的这般厉害,您就不要再去管那殷才人了。您如今还怀着身孕,那蛊毒还能直接通过喘气和眼光传播,听着就怪吓人的,等皇后娘娘回来再查不好吗?” 青柳今日陪在苏盼琴的身边,自然被张岸的一番话吓得不行。 难道苏盼琴不怕吗? 她当然也怕,只是现在她是宫里的代理“领队”有些事却又不能不管。伸手在小腹上轻拂两下,道:“来喜,这封信,亲手交到陛下手上,知道了吗?” 来喜原本就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这历朝历代的后宫有人下毒害命死伤些嫔妃、宫人实属常见,但只要和“蛊”字沾上边就绝对事件大事,管他是巫蛊还是毒蛊,总之是没好事就对了。 “奴才明白。” 来喜走后,苏盼琴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愣了许久。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按照张岸的说法,这蛊毒只有下蛊之人能解。如果是苗淑妃专门给这殷雁蓉下蛊,想想也觉的是件不可能的事。这殷雁蓉一不得宠,二来无子,三来在朝中也没有强有力的仰仗。这样的人若是被直接为攻击对象,除了私仇绝不可能作为特别的攻击对象。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隔山打牛。借着殷雁蓉的中蛊再去害别人。究竟是殷雁蓉无辜收到牵连还是,这根本是苗、殷二人联手演的一出戏。这苗淑妃总是透露着古,她究竟是不是这幕后的黑手呢…… 苏盼琴这边还正想着,忽然觉得腹中隐隐作痛。想是今日太过劳心,腹中的孩子有些受不住了。便伸手托住肚子,吩咐道:“来乐,你再让他们将殷才人那里盯紧些,看看可有人与她私下联系。” ************************ 等了两日,见来喜回来。本以为他会带回顾钧或是王皇后的指示,未成想居然只有一道口谕。 三日后,众人就将摆驾回宫。 这天气明明还有些热,怎么这般急切地就回来了,原本还以为顾钧他们在行宫会呆到立秋再回来呢!这样想着,苏盼琴便直接问了出来,“陛下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来喜的脸上也是写满了疑惑,回话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当日奴才一到,还未曾见到陛下,就听此番随驾的宫人说几日前,陛下就下了要回宫的指令了。” 帝后回宫,苏盼琴这代掌的宫权自然要交还到王皇后手上去的。 今日她早早便来到了立政殿。 可是,一进正殿,苏盼琴便嗅到了几番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朝梁寄秋和严寒波、晁新曼的方向看了两眼,二人都稍微点了下头但仍算是一脸的平静,又朝胡悦容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可就算不上好了。 左右先不管这些,苏盼琴让青杨将账册递给白芷,恭身行礼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靖修媛本宫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真是劳烦你了。”王皇后客气道。 苏盼琴福了福身,连道不敢,能帮皇后办事是自己的福气云云。王皇后又随口问了两句苏盼琴腹中的胎儿,二人一番客套后,她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冯贵妃、江德妃、婉充容、宁充媛等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今日众人,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苏盼琴仔细看着,不说是冯瑾瑜、宁念卿、胡悦容这平日本就爱打扮的几个,就连一贯淡定的婉充容宁怀卿或是端婕妤许惠娘这几号人,似乎都比往日艳丽了许多。 当苗淑妃继续穿着极具民族特色的宫装走进立政殿的时候,开口说了不过一句话,就将场中的气氛有调节的更尴尬了。 “皇后娘娘,这新封的赵婕妤怎么还没来啊?”苗淑妃娇声问道。 赵婕妤? 宫中的三品婕妤不过四人,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赵婕妤啊? 是又谁新升了分位吗? 还是不对啊,这宫里嫔妃中就没有一个姓赵的好不好! 说来也是巧,苗淑妃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宫人来报,赵婕妤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皇后听了,点头随意道:“既然来了,就叫她进来吧。” 王皇后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平静道:“陛下昨日新封的赵婕妤,今日正好让你们见一见,省的你们三天两头跑到本宫这里来打听。” 听到王皇后这样说,在场的大妃嫔脸上都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来。 还在玉华行宫的时候,她们便听说乾封帝从宫外直接领回了一名年轻女子。大家待在顾钧身边也算有一两年的时间了,从来没有想到顾钧这般性格的皇帝,居然也能做出微服出巡后直接领回一个女子的举动。 在玉华宫还没有给这赵婕妤封分位的时候,顾钧便在她那里待了一天一夜! 此时,众人便看见一名身穿软银轻罗水仙裙,梳着合欢髻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胡悦容一看那,简直就要气炸了肺,这赵婕妤居然和她梳了同样的发髻! 胡悦容至今还记得,去年七夕的时候,自己因为与冯瑾瑜差点撞了衫,最后好不容易同苏盼琴换过衣服,但还是被当时的淑妃娘娘嘲讽了一番。但今日,居然这赵婕妤与自己堂而皇之的梳了一样的发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赵夕月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翦水秋瞳中带着盈盈笑意。 “嫔妾婕妤赵氏见过皇后娘娘。” 这赵婕妤一出场,苏盼琴便仿佛听到了场内众人齐齐磨牙的声音。 之前一个苗琳空降妃位也就罢了,那正一品的四妃与她们之间的距离毕竟有些遥远,尤其是这苗淑妃好歹可以说是为了“大兴、民族团结”是不是! 虽然,这赵夕月的父亲是礼部右侍郎,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官家出身的小姐。明明之前可以参加上次的选秀与她们公平竞争的,这次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不入流的手段吸引皇帝的注意,然后就这样入了宫,成了一宫主位。这就让出身和她差不多,入宫一年却还在四品、五品分位上混的人都恨得牙痒痒。 这着赵婕妤也是能感觉到大家似乎都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仍然笑的一脸的和善。依照规矩给分位比她高的嫔妃行礼问安。在走到苏盼琴面前的时候,似乎还别有深意的朝她笑了一下,美眸中似乎闪过一道了然的光。但等苏盼琴想要细看的时候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嫔妾见过靖修媛。” 因为殷才人中蛊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要是在宫里直接说出来,这种巫蛊之数少不得要引起恐慌。而且,若是让下蛊之人察觉了,便可以说是打草惊蛇,可能所有线索都被摸清除净也说不定。 “靖修媛留下同本宫核对一下账目,其他人便都散了吧!” “是。” 苏盼琴留在立政殿又与王皇后讨论了许久,离开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高了。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这白天的温度还是很高。她半靠在肩舆的座椅上,想着事情。 在快到常宁殿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 “娘娘,那赵婕妤走过来了。”青杨小声道。 青杨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赵夕月的声音在耳边脆生生地响起,“修媛娘娘,不知道您这会儿有时间没,嫔妾今日见娘娘便觉得投缘的紧,想同娘娘您聊聊呢!” 听到赵婕妤都这样说了,苏盼琴自然没有别的什么话可以拒绝的,便只能抬手掀起那遮阳挡风的素纱,“这已经快到常宁殿了,赵婕妤若是不嫌弃,便来本宫那儿坐坐吧!” 二人的肩舆一前一后的抬进了常宁殿,青柳原本想抱着两位小皇子迎上来,还没靠近便看青杨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青柳便转身同乳母一起又将两个孩子抱了回去。 “赵婕妤,本宫最近比较忌口,也没有泡茶,你想喝什么茶本宫让人重新煮来给你。” 赵夕月笑说不用,自己一同饮用白水便可以了。 “修媛娘娘您真是好福气,听说您已经有两个双胞胎的小皇子了,如今这腹中又怀着一个,真是让人羡慕啊!” 这赵夕月难道也与之前苗淑妃带了的那一帮人一样,是来自己这里求生子的秘方不成? 苏盼琴刚想那那些话搪塞回去,便听这赵婕妤有说:“娘娘,有时候,这命里的缘分当真奇妙的很,您说是不是?” 看到苏盼琴神色中闪过疑惑与防备,赵夕月便认真道:“娘娘您不必担心,我是没有恶意的。” “赵婕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那好,我也就不与你绕圈子了。就为你一句。”赵婕妤忽然压低声音:“你是重生还是穿越的?” 第96章 书 第一百零一章原书 苏盼琴知道这赵婕妤定然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也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在自己面前亮出底牌。 她这套路也是够深的! 苏盼琴抬手将自己发髻上有些松了的簪子,抿唇一笑,轻声道:“赵婕妤你在说些什么,本宫有些听不懂呢!” 在不知对方意图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轻易与对方交换底牌。这是苏盼琴一贯做人做事的原则,今日碰见这直接上来没多久就立刻放大招的赵夕月,她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赵夕月盯着苏盼琴的眼睛,一双桃花眼笑的满是神秘。 “靖修媛,你不必害怕。” 赵夕月安慰道:“我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此番才刚刚进宫,但我对宫里的状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看着苏盼琴没有说话,赵夕月继续攻坚。 “你让她们都在外面候着,我便同你细细说来。”赵夕月的美目朝青柳、青杨的方向瞅了瞅,吩咐道。 见苏盼琴点了点头,青杨她们才小心地退了出去。虽然讲房门掩上,但也片刻不敢大意,几人的眼睛死死盯住,耳朵也都支棱起来。 “我刚到玉华宫的时候就打听过了,你虽然还只是在九嫔中的位置上,但是基本所有的高位妃嫔都和你关系不错。你身边养着两个皇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赵夕月的眸中精光一现,继续说道:“明明你一进宫就应该……” 明明一进宫就应该被炮灰掉了。 苏盼琴在心里替她补上了这一句,但是仍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你却一直活到了现在,和你有过摩擦的人都已经死了。” 什么叫和我有过摩擦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赵夕月是说那梁惜春、章锦琴、姜婉清等人的死都要怪道她的头上喽! “不知道赵婕妤说这些做什么,但是本宫自入宫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你说的那些本宫并不知情。”苏盼琴要紧牙关就是不想和这个老乡“讨论”。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与苏盼琴不同,这赵夕月可是将这本书完整看完过的。 原本,她也想报名参加上次的选秀的,奈何其父赵怀言不同意,将她扣在家中数日然后便错失良机。这次,她终于与乾封帝完美“巧遇”然后凭借自己的“预知能力”顺利入宫。 赵夕月对这小说中的世界了如指掌。 她本就十分喜欢原书中的男配乾封帝顾钧,此次穿来就励志要改变顾钧的命运,助他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她进宫后,便发现这后宫变得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样了,原本应该已经斗的你死我活了才对: 比如说,贵妃冯瑾瑜的孩子早就应该让王皇后害死了; 比如贤妃梁寄秋应该一边与冯贵妃斗得火热,一边又深陷皇帝顾钧与燕王顾铉的情感漩涡中不能自拔才是; 再比如,此时皇宫中应该除了江德妃生的大公主就在无别的孩子活下来,而现在居然皇子、公主一下子活了这么多…… 赵夕月追本溯源地细想一番便发现,一切的点都在这个本该替梁寄秋挡灾却好好活着的苏氏身上。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 赵夕月勾唇笑道,只要她知道宫中、朝中将要发生的重要事件就好,有些细节出入她随机应变就是了。 自己不就是靠这个,说服乾封帝顾钧许诺自己入宫的么!试问哪个帝王不想一统江山、千秋万代呢! “靖修媛难道不想知道,以后的太子究竟是谁的儿子吗?” 打探到苏盼琴进宫后的所做所为,赵夕月就知道她应该是没有看过或是没有看全过这本小说。毕竟要是这苏盼琴熟知书中套路,不可能还是现在这般不上不下尴尬光景。 这后宫的女人一生争的不过就是那么两点,现在皇帝的宠爱。 以及将来那太后的位置! “无论是谁,也不会是本宫那两个双生子,现在去操心那些又有何用呢?” 赵夕月盯着苏盼琴刚刚隆起的肚子,笑道:“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现在腹中不就又有了一个。若是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扶持他,以后再加上他的两位哥哥和朝中手握兵权的舅父,他这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赵夕月看苏盼琴听完自己的许诺便陷入沉思,心中也是满意了几分。 这宫中哪有嫔妃可以忽视那个位置的归属呢! 但是二人想的其实并不一样,苏盼琴的心思转了几转。 这赵婕妤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不但替自己想好了出路,连腹中那还未出生的孩子都想好了。 可是,赵夕月也是这般的年轻漂亮,以后又如何不会有自己的皇儿。日后若真有夺嫡的事,怎么会不支持自己的亲子转而支持自己这个外人。 再说,往后退一万步,自己腹中的明明是个女儿,紫荆早就确认过了,她赵夕月要如何扶持这个小公主登上皇位呢!这样看来,纵使她赵夕月熟知大兴朝里宫内的兴衰,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变数将来的发展。 今日这借着“老乡”情分许下的不过是空头支票而已! 沉思良久的苏盼琴终于回过神来,略带深意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赵夕月的脸上。二人的视线一交碰,只见赵夕月的眼睛一亮,愉快地笑起来,开口道:“你可是同意了?” 苏盼琴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那赵婕妤可否同我讲讲,这殷才人害病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的呢?” 见苏盼琴不答反问,赵夕月并未生气,这件事她可是记的很清楚的。只见她反而目光一转,细细凑到苏盼琴的身边讲了起来…… ************************ 这几日,后宫众人都还在休息,毕竟随驾出行一趟多是疲惫不堪的。 “今天哪个宫里掌灯你可是打探清楚了?” 华灯初上,大兴宫淑景殿正殿的内室一名身穿橙粉色绣蝴蝶抹胸长裙外罩白领金线绣蝴蝶外衫的窈窕佳人还在对镜梳妆。 “回娘娘,回娘娘的话。”宁充媛身边的大宫女蔚青小声说道:“今日是常宁殿掌灯。” 宁念卿原本还在用细笔细细描绘额间的花钿,听到蔚青这样说,随手就将那小碟甩在了宫人的脸上。 见宁念卿又发火,蔚青便立刻跪了下来,而额头一下却已经被砸出了红印,缕缕朱砂顺着她秀气的脸颊流了下来。缩跪在角落,晦暗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只听宁念卿的眸光里阴森可怖,咬牙愤声道:“这靖修媛怀着身孕居然还能勾着陛下去她那里!别看她没有随驾去玉华宫,可是陛下一回来跑她那里跑了多少次了!怕是比那新进宫的赵婕妤次数都多吧!” 这话蔚青可不敢借,只能默默地垂着头,似乎想将面前的地砖盯出花来。蔚青心道,苏娘娘与您虽同处九嫔,但为人和善,高分位中等分位的嫔妃不少都与她私交甚密。再加上,她的兄长刚刚尚了敬安长公主,身边又有两名皇子,自然能让皇帝陛下在众妃之中牢牢记住她。 “姐姐那边可有传话过来?” 既然皇帝不来,宁念卿也没有继续梳妆,只能将刚画到一半的桃花从额间擦去。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明媚娇艳的脸上恍若罂粟绽放。 “回娘娘的话,婉充容,婉充容没有答应。” “哼,我就知道,姐姐她不敢。平白占着那比本宫高的分位,不争不抢,本宫看她到老都只是个‘婉充容’罢了。”宁念卿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擦净后的额间更是显示出那红艳艳的红痣,美丽妖娆。 那蔚青垂下眼睛,仍然一声不吭。 宁念卿看到蔚青这副“半死不活”的温吞性子,心中更是来火,猛地将妆台上的妆镜、胭脂、螺子黛往她的身上一扫。 “你这软绵绵的性子,根本就不配当本宫这淑景殿的人!” 蔚白到底是和蔚青有着多年的情分,看见自家主子这般暴怒,便知道要是蔚青这闷葫芦性子再在这里跪下去,非惹的自家娘娘将她打的半死不可。 “娘娘,您千万别气坏身子!” 刚入宫时,这宁家娇艳双株在乾封帝的后宫是一道亮眼的存在。双生的绝美样貌,不错的家世,再加上一个温婉大气一个娇俏可人的不同性子,绝对是要让众人忌惮的潜力股。 可是,未曾想,这绝艳双株真的只是“养眼”的存在,在这宫中的宠爱寥寥可数,只能靠着父兄在朝堂上的地位撑着她们在宫中的分位。 婉充容宁怀卿倒是还能平静对待,可这从小让就有父兄娇养着长大的宁念卿受不了了!脾气愈发的暴躁起来,尤其是,在乾封帝来过她这淑景殿一次,就再没有来过后,愈演愈烈。 蔚白连忙岔开话题,又悄悄朝蔚青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一会儿赶快退下。“娘娘,奴婢听说,最近那新入宫的赵婕妤可是同那靖修媛走的很近呢!” 宁念卿在脑中迅速勾勒出苏、赵二人“密谋”的场面,冷笑连连。 这赵夕月也是当真会挑,宫里这么多人她不去联络,偏偏就挑中了这苏盼琴。 “蔚白,你去回苗淑妃,就说她之前说的那事儿,本宫应了。”宁念卿低头朝蔚青撇了一眼,厌恶瞪了一眼,“什么事都做不好,就会给本宫惹晦气!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第97章 作画 第一百零二章作画 且不知宁姐妹和苗淑妃究竟在那边密谋着,其他宫室倒是显出安定和谐之态。 常宁殿。 听到福生来传话,说是皇帝一会儿要来的时候,苏盼琴着实是吃了一惊。 苏盼琴这次是没有随驾出行的,而是一直坚守在大后方。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钧了,说句不好意思的,心里当真是有些挂念他呢! 这次,她还是像往常一般笑盈盈的迎了出来。当顾钧又看见苏盼琴站在门边的时候,他一下子恍惚起来。 似乎,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但是心里每次都有不同寻常的暖流滑过。 “不是和你说过,身子重就不要出来迎朕了么!” 顾钧口中道着责怪,却默不做声的将苏盼琴拢在袖中的手牵了起来。触碰到的纤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冰凉,刚才不自觉隆起的眉头也就慢慢放松开来。 “嫔妾就说是刚刚出来吧,陛下您居然还不信。” 苏盼琴顺从的让顾钧牵手走了回去,二人慢慢踱步在常宁殿的小道,周围的安逸与宁静其实是宫里少有的。 顾钧一直喜欢到苏盼琴这里来,不为别的,只是觉得的这个并不算是顶漂亮的女人却让他感到无比的舒服。尤其是此时,她的腹中又怀有了自己的血骨,有些情义也是越来越割舍不下的! “朕许久没来看你,你可有怪朕?” 此时正好二人,走到廊下,苏盼琴听到顾钧的问话,停下脚步转头定定看着顾钧,轻笑道:“您离宫之前咱们不是说好,嫔妾就好好留在宫里安心养胎,陛下您有空的时候便过来找嫔妾么。” 毕竟,在苏盼琴看来二人并未达到海誓山盟的地步,不过只是细水长流的情分罢了。摸着良心说话,顾钧对自己算是很不错的了。 顾钧是个很标准的皇帝,甚至标准到有些严苛自律的地步。注意力并不会倾注在后宫这小小的天地里,对众位嫔妃都谈不上多么的宠爱。 如果非要说,总是有几个人相对是不同的。 比如,他对嫡妻王皇后的敬重,对表妹梁寄秋的怜惜,冯贵妃、苗淑妃的宠爱和对自己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苏盼琴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是有些分量的,但却又是理智可控的。 “陛下,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苏盼琴轻轻摇了摇顾钧的手臂,“要是还站这么久,嫔妾可真的是要怪您了呢!” 虽然还是初秋,天气不过刚刚转凉,但是今年常宁殿却早早做好了要入冬的准备。 掀开帘子走进去,顾钧指着在厚厚皮毛毯上玩耍的大呆、二呆两个,笑道:“他们两个怎么也穿的这般厚?” 听到顾钧的声音,内室中原本嬉笑打闹的笑声,宫女、嬷嬷的笑声便全部消失了。 一屋子的人,都愣愣的看着这许久不见的顾钧。 她们现在是常宁殿的奴婢,只要是心思纯正的,便没有人是不希望苏盼琴这位主子混的好的。虽然,之前自己的主子留在宫中协理宫务,但那权力已经随着皇后娘娘的回宫交了回去。皇上若是长时间没到她们这常宁殿来,就算她们伺候这两个小主子,也是要让其它人看不起的。 刚想跪下行礼,宫女、嬷嬷们便看见自家主子在给她们轻微摆手,一边指指在两位皇子,一边示意她们不要说话。她们能在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着,也具是心思灵巧之人,此时便躬身轻巧地退了出去。 再说顾逍、顾遥两个,幸好都是记忆不错的孩子,虽然很久未曾见到顾钧了,但两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这高山般的人看了起来。 苏盼琴看到他们爷仨儿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便也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自己母妃的笑声,顾逍、顾遥两个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想起来这比他们平日在常宁殿见到的任何人都高大的身影究竟是谁。 “父皇”、“虎皇”、“父皇”、“虎皇”的奶声奶气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叫了起来,二呆甚至还打了个奶嗝,险些自己翻了过去,嫩藕般的手臂条件反射似的往旁边一抓,便将本就重心不稳的大呆也看看拽翻过去。兄弟两个倒成一团,相互抱着又都“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顾钧也是忍俊不禁,走过去双手一提,便将两个小家伙抱在膝头,笑问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傻不傻?嗯?你可别将朕的两个好皇子给教傻了去!” 苏盼琴在一旁看着顾钧那含笑的眉眼,忽然明白为何历代后宫众人都要争夺那皇帝的宠爱了。不能否认有些人是为了家族的兴衰,有些人是为了自己后宫的权利与地位,但绝大多数的深宫女人不论有几分真心也都是爱着自己的这个“夫君”的吧! “陛下说的什么话,大呆二呆机灵着呢!怎么可能被嫔妾教傻了呢!”苏盼琴走过去,用绢帕轻轻将二呆笑着流出的哈喇子给轻轻擦去。 “是逍儿、遥儿。”顾钧认真纠正道。 “好,陛下喜欢咱就这么叫。”苏盼琴含笑转头对着两个小家伙“故意”小声道:“你们最喜欢‘阿呆’这般的名字了对不对,等你们父皇走了咱们在偷偷叫好不好。” 两个团子看见自己的母妃这般神秘,也仿佛真的是喜欢“呆”系的名字似得,在顾钧的怀里笑“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顾钧连忙托住他俩左扭右扭的小肥屁股,轻斥道:“你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嫔妾可不觉得,每天像看不够似得,恨不得他们永远这般大。”苏盼琴轻轻坐在顾钧的身边,将顾逍从他的手上接过来,小心的放在自己腿上。顾逍也似乎知道自己母妃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妹妹,安安静静地坐着,比刚才在他父皇怀里可是要老实多了。 “要不是嫔妾绘画的技艺粗鄙,真是想将他们每天的小样儿都画下来。”苏盼琴靠在顾钧的身边轻声感叹道。 “这有何难!”顾钧道:“一会儿朕来绘一幅便是。” 苏盼琴一听,便也觉得可行。但转念一想,还是开口询问道:“不知陛下可否让画师将你我四人一同入画?”这不就像拍了一张全家福一样么! 顾钧听罢,便也觉得有趣。原本宫中的如意馆的画师为重大场合作画或是命他们细画个人肖像。此种四人合影还真是未曾听闻。 “安问行!”顾钧朗声道:“宣如意馆画师。” 如意馆离常宁殿也是有些距离的,这一去一回也也要耗些时间。苏盼琴便也拿了个娇,催着顾钧先替她们母子三人作画。 久未作画的顾钧也是兴致大起,笑问道:“你不去换身新衣服再过来么,就穿这般随便?” 此时若是要画肖像,入画之人必定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有什么好衣服好饰品都要统统带在身上。就像慈禧太后刚拍照片那会儿,不也是要布好景、立好瓷瓶,穿金戴银,在命人列好阵式才开照的? 苏盼琴想了想,笑道:“这次就像画个‘修媛居家图’,陛下你只管这样画便是了!” 好一个“居家”,顾钧听罢,提笔就画。说是工笔,又极其迅速;但若说是写意,却又精细非凡。整片画作挥笔而成,一簇而就。如意馆的画师还未到,顾钧的画就已经画好了。 只见画上母子三人均是开心异常,顾钧的嘴角也是忍不住的勾起。 笔墨未干,画师便至。 刚刚挺听罢,那华发画师也是面带惊讶。但此人也不是墨守成规之人,笔走龙蛇,将帝妃皇子的相貌一一画下。速度之快让人瞠目,仿佛是快门连按一番。 最后还是顾钧又吩咐老画师仔仔细细勾勒一张阖家工笔才算结束。 画上的女子腹部隆起、眉眼含笑;男子气势睥睨,却可以隐隐看出其中的宠溺。两个小孩子坐在二人的腿上,圆润可爱。四人偎依在一起,也是宫中少见之景。 ************************ 乾封帝招了画师替靖修媛作画一事,不用刻意宣传,也很快传到了宫中各处。 有些人更加坚信,不能讲这不声不响的靖修媛小瞧了去,别看没有随驾但皇帝的宠爱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也有的人按唾苏盼琴会写狐媚的招数,怀着身孕还能让本就冷情的帝王中意了去。 “娘娘,您仔细气坏了身子。”怜星低声劝道:“不如奴婢明日也请画师为您和陛下绘一幅?” “你是想让全宫之人都看本宫的笑话不成!到时人人都偷笑本宫是那东施效颦之人!” 第98章 不好 第一百零三章不好 怜星悄悄抬头看了眼半张脸隐藏在床帐阴影里的冯瑾瑜,忽然为自己之前冒冒说出的宽慰之言语后悔不已。 冯瑾瑜还在国公府做姑娘的时候,怜星就已经跟在她身边伺候着了。自家主子心气儿有多高,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偏偏提了刚才那茬儿呢! 怜星“嘭”的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娘娘,是奴婢该死,奴婢刚才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冯瑾瑜收敛起眸中的寒光,平声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这三个月的俸禄就不用去领了,别进宫久了,该有的记性全都丢了!” 对于怜星这等主子身边一等宫女,自然是从不考那些死俸禄过活,冯瑾瑜这般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对了,怜星靖修媛那里的事本宫现在还没空管,你把从昭阳殿打听来的事情再与本宫细细说一遍。” …… ************************ 早上送走乾封帝之后,苏盼琴便赶紧让青柳几人伺候的收拾利索了,昨夜顾钧歇在常宁殿里,虽然苏盼琴此时怀着身孕,二人没法真枪实剑的演练一番,但是一下必要的亲昵还是有的。笑闹道后半夜,二人又抱着说了好久的话才相拥睡去。就这样,早上安问行来叫醒的时候,苏盼琴根本困的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陛下昨夜也太闹了些。”青柳一边往自己主子头上簪着白玉簪子,一边小声埋怨道:“明知道娘娘,有着身孕,要早些休息才是,怎么能闹的这般晚呢!” 听到青柳这样说,站在一旁选外衫的青杨转头瞪了她一样,还没开口就听苏盼琴开口道:“之前,青柳你不是还嫌陛下来的少么,怎么这还怨上了。” “娘娘!”青柳娇声道:“您知道奴婢是什么意思。” “快些将今天这头梳好吧,别耽误了请安。” 最后就算青柳憋着嘴加快速度,也还是有些迟了。连顾逍、顾遥那里也没来得及看一圈,主仆几人遍急匆匆的往王皇后的立政殿赶过去。 永诚、永义几人的肩舆抬得又快有稳,飞快的在清晨的宫道上走着。 苏盼琴的心里虽然有些焦急,但是她估摸着应该不会误了时辰,那思绪也一路飘回了昨夜。 那时,画师走后直接将顾钧的画作也一并收回如意馆装裱。苏盼琴与顾钧两个也是正常的去梳洗一番。明明是分开睡在两个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顾钧起身去了两次净房,回来的时候身上微微带着些寒气。 当时内室的灯早就已经熄灭了,窗外也没有一丁点的月光或星光透进来。黑蒙蒙屋里,躺在床上的苏盼琴并没有将顾钧的举动看个真切。只记得最后一回,顾钧在床边站了很久。 顾钧的身材在男子中绝对算是高大健硕的,登基前镇守边关的时候自不用说,就算登基后那骑射功夫也没有落下过。朦朦胧胧的看去,苏盼琴只觉得他的身姿如此的高大。 看到穿边的身影一动不动,苏盼琴还是忍不住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陛下?” 顾钧栖身靠了过来,虽然小心避开苏盼琴的肚子,但还是紧紧凑了过来。顾钧的胸膛很结实也很硬,苏盼琴抬手又微微往外推了他一下:“陛下,你不睡么?” 隐隐知道顾钧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理智告诉她,自己是应该拒绝的。甚至,应该身边信得过的娇俏宫女来伺候他,或是大度的将他“请到”别人的宫里去。 嘴上说的简单,谁又能真正做到把自己的男人往外面推呢? 尤其是推到别的女人的床上去! “陛下,嫔妾现在怀着身孕,这样不好。”苏盼琴将半张脸缩在锦被之下,只露出小巧的鼻子和柔美莹亮的眼睛在外面。听到苏盼琴这般说,顾钧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紧紧相贴。鼻尖靠着鼻尖,一开口说话,两片透着微热的嘴唇就碰到了苏盼琴的嘴上。 “这样不好?”顾钧故意将嘴凑到苏盼琴的耳边,哑声道:“不好,嗯?” 苏盼琴一边往被子里面缩,一边轻轻推着他。 “这样不好。”苏盼琴肯定道。 这次顾钧却没有接话,而是直接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舔了起来。这闺房之乐不过如此,苏盼琴觉得耳朵发痒,禁不住的笑出声来。 “你说这样不好是吧?”顾钧一边重复呢喃着,一边将嘴唇转移回嘴巴的附近,试图将舌头推进她的口中。 苏盼琴紧紧咬着牙关,不敢松口。因为,她知道二人的唇舌一旦纠缠在一起,便无法将心头的火焰轻易消减下去。 “嫔妾腹中还有皇儿呢!”凭着残存的理智,苏盼琴使劲想要将顾钧推开。可是实在是太难弄了,只要顾钧不主动起来,她是根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顾钧微微抬身,将那一直推阻在自己胸膛前的小手掰开,按在了苏盼琴的身侧。 那白玉般的手腕十分纤细,捏在手里顾钧也害怕一使劲会将她捏碎。紧紧是稍一用力,就将她牢牢固定在那里。 苏盼琴此时只能尽可能的往下面缩,但刚没缩下去两寸,便听顾钧含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他稍一用力,二人便直接换了个位置,变成二人面对面坐在一起。苏盼琴的手紧紧攀住他的双肩,将脸埋在那颈窝里面绝不出来。 “嫔妾,有些冷,陛下咱们还是休息吧!” 因为姿势的原因,顾钧稍一侧头,便能直接吸吮道她的脖颈。灼热的呼吸喷在那里,着实是让人又热又急。 “你,你先别动,朕心里面有数。”顾钧压声道:“朕就抱抱你什么都不干。” 听到顾钧这样说,苏盼琴心里忽然有些想笑。 这话,怎么听着这般耳熟呢!不一向是男人惯用的伎俩么! 既然顾钧这样说,苏盼琴便扯过被子盖在二人的身上,认真盯着那微微滚动的喉结发起楞来。 这温香软玉抱在怀中,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些绮思,顾钧当然也不例外。苏盼琴自打生完顾逍、顾遥两个以后,身上就带些若有若无的体香,此时二人都微微出了薄汗,那香味便丝丝缕缕的钻入鼻腔中,萦绕不去。 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最敏感的耳垂、脖颈,饶是苏盼琴原本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此时却也情动了起来。 贝齿微张,灵活的舌头便飞快的钻了进去。 此时,她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攀着,紧紧攀着。 鸾帐微颤,睁眼瞧他,只能看清那英挺的鼻子。一时间她也忍不住了,便朝着那冒出细小胡渣的下颚狠狠咬了下去…… 肩舆猛地一颤,将沉浸在昨夜中的苏盼琴颠回过神来。 “青柳?” 最怕空气中忽然的安静,听不到肩舆遮风的帘子外有任何的声音,苏盼琴便只能伸手将帘子掀起一角。 第99章 求救 第一百零四章求救 因为怀孕的关系,王皇后已经给她特别的优待了,请安的频率已经比其他宫妃低上许多。此时,虽然还没有入冬,但是清晨的宫巷中早已起了白雾。雾霭缥缈,不似仙宫,倒若幽境。 苏盼琴微微侧头,原本只露出半张脸来的她根本没法将外面看的真切。只见那缭绕的白雾中,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这般身材的人在后宫中实在是多不胜数,借着微薄的晨曦实在是瞧不真切这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在这般时候拦在自己的肩舆之前。 “青柳,你去看看前面此人究竟是何人?”苏盼琴轻声道。 看青柳走上前去,苏盼琴便吩咐永诚、永义几个将肩舆先放下。虽然急着去王皇后那里点卯请安,可是估摸这会儿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是解决不了的,索性便详细听着吧! 青柳听罢,还没来得及上前,便听见那人颤着声开口。 “嫔妾,见过修媛娘娘。” 宫巷中的一阵冷风吹来,将这缥缈的女声吹的有些阴测测的。苏盼琴揉揉眼睛,尽量看去,只能看见那嫔妃身上穿的甚是单薄,整个人也消瘦的不行。 照常理来说,如今各宫各院的嫔妃们都是当日一起选秀进宫的,就算关系再不密切也好歹能混个脸熟。现在面前五米左右的这名瘦消女子,苏盼琴无论如何也是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这天寒地冻的,青柳你快去扶这位主子起来。!”苏盼琴仔细端详了那人一番,实在看不出她有何企图,便对青柳点了点头,示意她将那人扶起来。 青柳心中原本也是不愿去搭理这个有些莫名其妙之人,但既然自己娘娘吩咐了还是要照做才是。上前走了两步,终于看清此人的衣着和面料,青柳这才谨慎开口道:“小主,您快起来吧!这青石板子在早上是最凉的,您可要当心着些!您瞧这日头一会可就起来了。”还有,就是您有什么话快说啊,我们娘娘今日本就晚了,可还赶时间呢! “修媛娘娘!求您,求您救救嫔妾吧!嫔妾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寻您的!”原本刚被青柳偿付起来的身子,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闷闷的一声响,也像一颗巨石落在苏盼琴的心尖。 苏盼琴有些摸不着头脑,本能的觉得这是个麻烦,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心软搭理了此人。赶紧示意永诚起轿,客套着回答:“这位妹妹说的哪里话,今日这天气也是差得很,妹妹穿的这般单薄还是回去再添置些衣物才是,别冻坏了身子。你若是有事,去寻皇后娘娘便是,想必今日娘娘必是有空的。” 这宫里的规矩,五品以上的嫔妃除非是有帝后二人的特令,其他时候都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而王皇后订下五日一次的规矩,这请安的半日她也一般是得空的。 “嫔妾丰庆殿宝林邢若柳,求修媛娘娘救救嫔妾,救救嫔妾吧!” 听到这举止奇怪的嫔妃,终于报出自己的名号,苏盼琴也着实是吃了一惊。 邢若柳! 苏盼琴的认脸能力向来不错,但是思前想后也没有将这已经瘦成纸片一般的人与那邢若柳联系在一起。 这邢宝林刚入宫的时候,可决计不是这般样子的! 还记得当时苏盼琴刚入宫去王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个脸圆圆、身材也圆润可爱的邢宝林。当时是见完王皇后、然后去给冯太后请安的时候…… 苏盼琴跟着众人依次走出立政殿,九嫔以上的妃嫔有车驾坐,三品的婕妤亦可坐二人抬得肩舆,其嫔妃就只能跟在后面步行。从妃嫔到侍从,呼啦啦的百十号人就这样随着皇后的凤驾一同向景福宫进发。 苏盼琴身旁同行的仍然是刚才那名圆脸嫔妃,听她神神秘秘的小声道:“我是住在丰庆殿侧殿的宝林邢若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御女苏盼琴,住在常宁殿侧殿。”苏盼琴复小声道。 “那一会从景福宫回你那儿岂不是更远,这大清早的走那么多路,真是累死我了。幸好我的分位低,不用每天都跑一趟。”邢宝林心有余悸道。 苏盼琴抿唇一笑,这邢宝林倒也率真可爱。最有意思的是,她身材圆润却闺名弱柳,一瞬间就戳中了苏盼琴的萌点…… 再到后来的簪花宴那次,当时苏盼琴记得自己从紫兰阁前的小广场前望去,各处都是人比花娇的宫妃三三两两的走着。 “苏御女。”一道甜甜的声音道便在耳边响起。 “嫔妾见过邢宝林。”二人打着招呼 上次苏盼琴与邢宝林在太后宫中一起站了那么久,二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了些革命友谊。 “你头上这紫色的小花倒是没有见过。” 苏盼琴摸摸发间的紫鸢微微一笑,抬眼向邢若柳的发间望去,这一望唇畔的笑意不由加深的几分。这微微有些发胖的邢若柳的发间居然别着一串圆滚滚的白色铃兰。 邢宝林羞涩一笑:“我在家乡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花儿了,你可是觉得它太过简单了些?” “没有,很是别致可爱呢。” …… 然后,中秋射粽的时候,苏盼琴刚抬手给她二人指指,就听“嗖”的一声,自己那份让邢宝林射中了。王皇后远远看着,感觉这邢若柳刚刚射中的这份与之前的很不一样,便开口道:“邢宝林,你中的这份倒是别致,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苏盼琴记得当时,邢若柳应声上前,将手中的战利品递给白芷,王皇后抬手指了指转头对顾钧笑道:“这位做的到是会躲懒儿。” 顾钧低头一看,白芷手中托着用宽大的蕉叶封口的一尺来长的两根竹棒,许是竹节的保温效果好,现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这是哪个包的?”顾钧开口问道。 苏盼琴记得自己本不想那般惹眼,这半天之内已经让点了两次名了,明明是邢宝林射中的,居然还能引起帝后二人的注意。 苏盼琴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走上前来,行礼道:“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竹筒粽是嫔妾包的。” 最有缘分又有趣的是,接下来,苏盼琴射中了邢宝林那感觉足足有五六斤的枕头粽,众人看苏盼琴捧着那么大一个胖墩墩的粽子都笑了,这倒是好射中,但之前大家都嫌弃它巨大无比又被邢若柳包的有些丑,都刻意避开了。 邢宝林看到自己的粽子终于被人射中了,便凑到苏盼琴身边直呼她们二人之间有缘分,并表示别看自己的粽子外表有些粗犷但是味道是极好的,若是苏盼琴自己吃不完可以找自己来帮着吃云云。众人听完又是一阵哄笑…… 究竟这原本也算是熟悉的二人,是何时生疏起来的? 大概是因为原本刚入宫时二人的分位不过是六品、七品的样子都还很低,而后来自己一直也算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生下了两名健康的皇子,坐到九嫔的位置上,而这邢若柳却一直守着六品宝林的分位连侍寝都没有轮上过。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就算不算是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也总是有所差距的。 不是一个圈子的,终究就不是了。 邢若柳原本也算是个乐天派的爽利性子,从没有嫉妒过别人比自己分位高什么的,反而能真心的替人家高兴。但是,经不住经常目的单纯的去找这些还算谈的来的朋友说话聊天,也会被那些七七八八的人说是目的不纯。 久而久之,邢若柳也便不怎么去找苏盼琴这般原本还算说得来的朋友玩了,只能在自己那小小的侧殿里日复一日。 看到原本圆润娇憨的变成这样,苏盼琴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 “你这话说的,谈什么救不救的,你若是有难处,我还能不帮你么!”说完这句,苏盼琴又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话说的有些重,是不是显得有些站在制高点上,在可怜别人似得? 哎,昨夜实在是睡得晚了,这脑力明显跟不上啊! “不如,你先去我那常宁殿先坐坐,我那儿的小厨房今日正巧做了你爱吃的。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说想吃那金丝酥了么!”苏盼琴柔声安慰道:“我从立政殿坐一会儿就回,要不了多久。” 听到苏盼琴这般说,邢若柳那苍白到都有些发青的脸滑过两行热泪:“盼琴,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是要被比人害死了!这宫里头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盼琴抬头往周围看了看,见到除了她们一行外,此处在没其他人了。她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让青柳陪你回去。” 苏盼琴是很想陪她一起回去,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在王皇后那里留下个恃宠而骄的影响,也是够她喝一壶的。 邢若柳面上不知为何带着为难,就是不想去常宁殿,一咬牙,凑到苏盼琴的耳边道:“盼琴,你一定要小心苗淑妃!” 第100章 敲打 第一百零五章敲打 等苏盼琴匆匆赶到立政殿,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迟了。 让宫人通报一声,苏盼琴便扶着隆起的肚子,看似优雅实在迅速无比的往里走。等到她给王皇后行礼问安,再给贵、淑、贤、德四夫人依次问好,一通折腾下来,也是累的急喘了几口。 “靖修媛昨日伺候陛下,也是辛苦了。” 王皇后今日穿着如意缎绣五彩祥云裙,乌发盘成一个福髻,雍容华贵。她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搁,目光平静地在苏盼琴的全身上下扫了一圈,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你这还怀着皇嗣,在本宫这里告个假本宫自然是允下的。” 王皇后平日确实是一名公平公正的合格皇后,但也绝不是那没有气性儿的泥人,她最是讲究规矩的一个人。这五日一次的请安,你若是真来不了,派宫人来禀明她也绝对会允诺下的。但这迟到早退什么的,就是你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了! 这靖修媛,平日看着是个老实的,因为自己生下两个皇子此时又怀着身孕还威风起来不成! “皇后娘娘说的是,昨日这修媛妹妹也当真是累着了。” 冯瑾瑜抬起纤纤素手将朝云近香鬓上那本就没有歪掉的琉璃簪子扶了扶正,秀美一挑,樱桃小口中吐出了嘲讽的话:“听说陛下还找如意馆的老画师为修媛妹妹描了像,那摆姿势可最是累人的,这晚上还要挺着肚子伺候陛下,亏得妹妹你是将门出身。换做是我,哈哈,绝对是做不到呢!德妃妹妹,你说是不是?” 冯瑾瑜看着苏盼琴那眼下为微青越看越气,怀着身孕还勾的陛下为她作画,也不怕陛下嫌弃她现在那腰肢粗的像水桶么!真是骚在了骨子里! 德妃江若男原本就是这直爽性子,自从生了大公主顾迦后,整个人的性子也柔了许多。但这也不代表她江若男可随随便便做了冯贵妃的讽刺人的签字使。 “贵妃娘娘你这话嫔妾可就听不懂了,这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扯到我的身上来了!”江若男原本与苏盼琴并没有什么新仇久怨的,可是今日看着王皇后也是对靖修媛生出了几分不满,自己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的好! 听完江若男说完这句不痛不痒的话,淑妃苗琳心念一转,将嘴角闪现的冷笑飞速隐去。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一脸天真地看向坐在正对面的贵妃冯瑾瑜,笑问道:“贵妃姐姐,你这消息也当真灵通的很,连昨天陛下为阿琴作画的事情都知道,皇后娘娘,你说贵妃姐姐是不是厉害的紧!” 不知苗淑妃是无心还是故意,明明之前冯贵妃只是说乾封帝召如意馆的老画师来为苏盼琴作画,可是转到她苗琳的口里又成了顾钧亲自为苏盼琴作画。 虽然昨日顾钧确实是亲手为苏盼琴画了肖像,但这皇帝御笔亲书和请画师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好不好。这份殊荣可是连王皇后都不曾有过的。 这淑妃苗琳一开口,不但将冯瑾瑜的眼线遍布宫廷的事情抖落了出来,还在众人的眼前齐齐给苏盼琴上了恃宠而骄的眼药! 苏盼琴听到完苗淑妃的话,转而想起刚才邢若柳在自己耳边讲的,没有由来的打了个轻微的冷战。 缓缓叩首,朝王皇后拜了一拜,诚恳道:“今日之事确实是嫔妾的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其他嫔妃怎么看自己先搁置不管,但若是让王皇后对自己的印象差了,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就难过许多的了。 苏盼琴想着,现在这可不是什么面子里子的问题,且不说王皇后是这后宫之首,直接管着她们这一群的“莺莺燕燕”。就单说王皇后是顾钧的发妻,在顾钧那里说道几次,这一年多来自己在顾钧那儿维系保持的好形象可不就全毁了么! 王皇后垂眸看着挺着大肚子还俯首跪在那里的苏盼琴,脑中也是飞快的运转在。陛下对这靖修媛是有几分真心宠爱着的,再说这靖修媛的亲兄长还等着尚公主,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面子是要留几分的,但是不敲打敲打她,也怕她记不清这宫里的规矩了。 “皇后娘娘,您看这盼琴妹妹还怀着身孕,还是让她起来回话吧,您说是不是?” 梁寄秋现在在宫里的存在是越发的弱了,很少与宫里的众人交流,只是守着大皇子挨日子。整个人就仿佛一个精巧细致却了无生机的瓷娃娃,年纪轻轻就带着腐朽的味道。 苏盼琴知道梁寄秋在这宫里生活的并不容易,虽说守着正一品贤妃的分位,养着姜婉清留下的大皇子。但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此番能在这儿帮她说句话,也是看着往日二人的情分。 “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靖修媛今日是你坏了宫里的规矩,回去见宫规抄上三遍,五日后给本宫送来。” 王皇后吩咐道。今日王皇后的举动也算是重重的拿起,轻轻地放下。往大里说若是以后,跟着开起这不正之风可就不好了。但从小处看,这苏盼琴也不过就是请安迟了一盏茶的时间,若是真是罚的重了,皇帝怕也是会心疼怪罪的,毕竟这还怀着身孕不是? 此时,这立政殿里坐着的嫔妃可不仅仅只有刚刚说话的这几个,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内命妇可都瞪着眼睛在那里瞧着呢! 有些平日里便瞧着苏盼琴不爽了,此番看着这因为一点小事便进行的“多堂会审”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要不是因为自己说不上话,只怕早就上去冷嘲热讽几句了。而另一些,看着这皇后、四妃与上九嫔众人之间的斗法,可是不敢插嘴说上一句话的,靖修媛自己有两个皇子底气足这呢,这火要是不小心烧到自己身上那可绝对受不住! 苏盼琴诚心地应了声诺,提起裙摆,然后便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的是梁寄秋,她悄悄向苏盼琴递了个关切的的眼神。苏盼器微微摇头示意没事,梁寄秋这才放下心来。 听着充媛宁念卿与新入宫的婕妤赵夕月打了几个机锋,冯贵妃和苗淑妃又时不时的嘲讽了两句。苏盼琴本以为今日这“闲磕牙”的请安就要结束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这话题兜兜转转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时辰也不早了,各位宫里相比都还有事要出处理,今日便散了吧!”“王皇后在最后开口吩咐道:“靖修媛,你先留一下,本宫一会将那新修订好的宫规拿给你。” 苏盼琴此时的心里也是大写的尴尬,就像一起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明明别人都已经可以放学了,自己却偏偏被老师留下写检查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终于等着众人从自己身边或嘲讽、或担忧、或同情、或谨慎地走干净。又等了片刻才听到王皇后开口道:“靖修媛,随本宫到后面来吧!” “是,皇后娘娘。”苏盼琴应声而动。 …… 在紫藤接过白芷递来的大兴宫规修改版以后,王皇后还没有让自己离开。苏盼琴便知道,她这绝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靖修媛,你应该知道本宫这次找你可知本宫这次找你来是所谓何事?” 苏盼琴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沉声道:“回娘娘的话,嫔妾不知。” 王皇后看苏盼琴这小心谨慎地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刚才在众人面前自己对她确实说话重了些。这位,也还算是个老实知礼守规矩的。 “按情理,这都是本宫身上的责任,不应让你这还怀着皇嗣之人来操心。但那会儿宫里掌事的嫔妃就留了你一人,有些事本宫便只能找你再问问清楚。” 听王皇后这样一说,苏盼琴也还算是明白了王皇后为何要留下自己在“小黑屋”里单独说话了,应该是为了当时众人随驾出宫,而留守宫中的殷才人中蛊一事吧! 其实,在乾封帝和王皇后刚刚摆驾回宫的时候,王皇后借着同自己对理宫廷账目的事情就已经问过一遍了。 此番又问,怕是当中又出了什么岔子才是。 “你再将当时你在殷才人那里看到的,再细细同本宫说上一说。” “是,嫔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皇后点点头,示意苏盼琴快说。苏盼琴闭上眼睛凝神片刻,便开始细细回忆起来,“嫔妾当日原本就和平日一般在常宁殿的内室坐着。忽然奴婢身边的青柳说那殷才人身边的素锦有要事要同嫔妾讲。在素锦进来后,便苦求嫔妾去救救她主子……” 当时苏盼琴来到殷雁婷这里的时候,只见殷才人的卧房中阴暗至极,她披头散发坐靠在床头那儿,阴恻恻地瞪着自己。 她记得当时殷雁蓉咬牙问道瞪着自己问:“你怎么来了?”自己当时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张岸替殷雁蓉诊脉。 当时苏盼琴接过青柳奉上来的热水,喝了几口才不紧不慢地对殷雁蓉说道:“殷才人,本宫看你还是好好让张太医诊脉才是,要不然依本宫看……” 殷婕妤那时候也是气极了眼,一下掀开床帐,对自己吼道:“我才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 苏盼琴当时心里也是压着一团火,大热天的大老远的跑一趟,可不是来听她殷雁蓉冷嘲热讽的。最后苏盼琴冷哼一声,道:“本宫真是奇怪,似你这般头脑简单的人,是怎么入选宫中的?” 苏盼琴来的路上就已经听素锦将这前因后果都说了,“不过路上碰到的一名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而已,她说奉了本宫的旨意去给你送创伤药,你就信了?都不派人到常宁殿来问一声?” 苏盼琴不想漏下任何一个细节,毕竟那时殷雁蓉可是用了“自己送的”药,虽然显然不是自己送的,但自己终究是有嫌疑的不是,要把自己摘清楚才是。 苏盼琴当时扶着隆起的肚子毫不客气的教训着殷雁蓉:“不知是谁给的东西你都敢用,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再说,本宫那里有没有有没有药房,又没给你诊过脉,如何能赠药给你呢!” “当时殷才人告诉嫔妾,说她只是想快些治好手臂而已,还说是因为听说陛下已经快要回宫了。所以,她就想试试看,希望能管用。” 但苏盼琴的话还没讲完,就被王皇后打断了:“殷才人是怎么知道陛下快要回宫了?” 当时那么快的从行宫回来,王皇后都没有提前知晓,这殷才人是如何知道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嫔妾当时也是这样问殷才人的,但是殷才人并没有回复嫔妾。”苏盼琴抬头看了眼王皇后的脸色才继续说道:“然后,嫔妾便让太医院的张岸张太医去给殷才人重新开了治疗手臂的药。”当时,苏盼琴满心疑惑的离开殷雁蓉的屋子,在路上才开口向张岸问道这殷才人究竟是染上什么毒。 那是,张岸微微抬眸,看着苏盼琴的眼睛说道,“依微臣所见,这殷才人应该不是中毒,而是中了蛊。”当时张岸直接开口解释道:“蛊,就是器皿中毒虫竟食、最后剩下的集百毒于一身的至毒之毒虫,这条毒虫被用来作蛊种,它产下的卵将被用于下蛊。蛊女施蛊多是下在饭菜中,《赤雅》中曾经记载‘蛊成先置食中,味增百倍’,而且多放在第一块食物上。下蛊有的是下虫本身,有的下虫粪便,也有的是下涎沫。有时不经食物也可施蛊。刘南在《苗荒小记》曾提及‘苗之蛊毒,至为可畏,其放蛊也,不必专用食物,凡嘘之以气,视之以目,皆能传其毒于人;用食物者,蛊之下乘者也。’” 苏盼琴至今还记得,自己听张岸一说完,苗淑妃灿烂的面容便直接闪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对苗淑妃的怀疑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苏盼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已经说得有些干燥的嘴唇:“就是这样了,嫔妾回去就命人给陛下和娘娘送了信,后来嫔妾便没有再同殷才人有过接触了。” “可有什么遗漏之处?”王皇后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 苏盼琴连忙摇头,示意自己事无巨细、绝无隐瞒或欺骗。 王皇后又盯着苏盼琴看了几眼,心道,靖修媛的话倒是和自己多方查证的并无出入。但仅仅是这不含温度的目光扫在身上,也让苏盼琴绝对芒刺再背。 “你可知,那殷才人已经疯了!”王皇后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出这样一句。 第101章 惊疑 第一百零六章惊疑 疯了? 殷才人? 殷雁蓉疯了!? 不是说是中了蛊毒么,怎么就疯了呢? 苏盼琴仔细回忆当时的张岸说的话,看他那个模样说的头头是道也有几分把握的,怎么最后人就会疯了呢! 若说是疯,那原因也是有很多,有人是心病比如之前疯狂捅死梁惜春然后又自杀的章婕妤。有些是,做了亏心事只怕鬼敲门,自己把自己给下疯的;但这殷才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皇后娘娘是说,殷才人因为中蛊而患上疯病了?”苏盼琴确认问道。 王皇后点点头吩咐道:“已经命专人照看着她了。这件事,你勿乱讲。” “嫔妾明白其中利害,定不会泄露与他人。”苏盼琴连声道。 王皇后低头又在苏盼琴的肚子上扫了一眼,思量片刻开口道:“你这月份也越来越大了,身子重,从下个月起你便不用来本宫这里请安了。在常宁殿安心待产才是。” 苏盼琴本想客气一番,想着按王皇后的个性可能不爱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便言辞诚恳地应下了,道:“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王皇后轻声嗯了一声,想想还是提醒道:“马上就要到太后娘娘的千秋了,不知道靖修媛你寿礼可是备好了?” 太后千秋? 冯太后要过生日了啊! 自己真是一孕傻三年,居然连这般重要的事情都能给忘记了,简直是该打啊! “谢皇后娘娘提醒,嫔妾真的是罪该万死,居然将这般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苏盼琴起身像王皇后行了个万福,看王皇后又端了端茶杯,便很自然的起身告退了。 从王皇后的立政殿到常宁殿这一大段的宫道上,殷才人、邢宝林、苗淑妃这三人的名字在自己脑中来回打着转,直觉告诉自己,她们三个绝对是有联系的。 可这联系究竟是什么呢! 真想把那号称知道全书详情,神神道道的赵夕月找来问个清楚明白。 …… 等到终于回到常宁殿的时候,苏盼琴便为自己选定了一条路——听邢若柳说个明白! 青杨、青柳看到自己主子回来了,便连忙应了上来。帮着脱衣摘帽、端茶倒水的一通忙,还要顺便汇报一下今天两位皇子的情况,讲了讲乾封帝顾钧又派福生送来了一对新上供的血佩镯子等等。 终于等二人说完了,苏盼琴才开口道:“今日的事情可是说完了?邢宝林呢,不是让你护送回常宁殿么,青柳?” 青柳一听,赶紧挺了挺腰杆子,示意自己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一切任务。 “娘娘,原本您走了以后,邢宝林便想哭丧着脸回去的,是奴婢好说歹说才把她请到咱们这儿常宁殿来的。” 青柳看着自家娘娘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点要表扬自己的意思也没有,那心头兴高采烈的垒起的小鼓、摇起的小旗都只能默默地收拾起来,憋了一下嘴,便任命般的继续说道:“然后,奴婢就把咱常宁殿小厨房备着那些好吃、好喝都给邢宝林拿了出来,奴婢的劝说下,邢宝林总算是尝了尝。娘娘,您是没看见,那邢宝林刚刚用了一口金丝酥,便直接落下泪来,奴婢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是啊,这邢若柳的父亲邢广源原本是从四品上光禄寺少卿,辖太官、珍馐、良酝、掌醢四署,用掌郊祀、朝宴之膳食供设。从前在家的时候,邢若柳什么好吃的没有用过,要不怎么能养出那般圆润可爱的样子和娇憨可人的性子。 刚入宫的时候还好,一来呢宫里人自然要给光禄寺少卿几分面子照顾着几分邢若柳;二来呢,这邢若柳也算是新入宫妃嫔中比较特殊的一款,拿不准乾封帝究竟喜欢不喜欢,毕竟奇货可居,要先捧着再说。 可是,这选秀已经过去一年还要多了,当年的秀女已经在后宫中混出个三六九等,这邢若柳却连侍寝都没有轮上过,怎么看也不像有个后起之秀、后发制人的样子。慢慢的围在邢若柳身边吹捧者的越来越少,嘲笑讥讽着的却越来越多了。 苏盼琴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道:“那邢宝林现在人在哪儿呢?你让她又回去了?” “那哪儿能呢?娘娘您有话要问邢宝林,奴婢哪能让她轻易走了呢?奴婢看您这么久都没回来,便请邢宝林去偏殿休息一下了。娘娘,您要是有话要问邢宝林,奴婢这就去找她?” 本想说让邢若柳再休息一下吧,苏盼琴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紫荆过来禀告说邢若柳醒了,听说娘娘已经回来了,正整一下头发打算到正殿来呢! 紫荆对苏盼琴说道:“原本邢宝林进屋的时候眼眶已经不红了,但刚刚奴婢听着又好似哭泣了许久。” 苏盼琴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问道:“紫荆,你去重新伺候邢宝林净面梳洗,但是多余的话大可不必问。”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紫荆便扶着邢若柳走来。现在的邢若柳是当真的“若柳扶风”,也不知道邢大人、邢夫人看到该是如何的伤心呢! 好好的一个小胖姑娘在宫里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啊! “嫔妾,给修媛娘娘……” 邢若柳一进门便想向苏盼琴行礼,苏盼琴赶紧向紫荆使了一个眼色,紫荆这才牢牢的搀住了她。 “若柳,同我便不要讲这些虚礼了,快些过来坐着。” 邢若柳轻咬了两下嘴唇,犹犹豫豫才移步走了过来。坐在那里也不开口,但苏盼琴也不催她,示意青柳给二人倒上热茶,便静静等着她先开口。 “盼琴。”邢若柳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今日去宫巷里拦你的轿子确实是我莽撞了,我应该找个好时机悄悄来寻你才是。恐怕我是要给你惹麻烦了。” “没事,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其他的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了。”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后悔绝计是没有用的,碰到问题不能逃避,要想办法解决才是。 邢若柳抬眸看见苏盼琴那柔和的目光,也是稳了稳心神,开口道:“盼琴,那苗淑妃你千万不要和她走进了,那个女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苗淑妃! 苏盼琴一听是苗淑妃心中一凛,微微蹙眉,道:“苗淑妃是做了什么事儿?竟会让你这般害怕。” 邢若柳说道:“大概就是半个多月前,就是还在行宫的时候,盼琴你不是没有去么。那你可能不知道,因为行宫的宫殿比皇宫中少上许多,而这次绝大多数嫔妃都随驾跟了过去。我同潘宝林一起,随苗淑妃住在一处。你也知道,潘宝林那老爱和别人学东学西的性子,我向来都是看不上的。这次,她就学上了那苗淑妃。苗淑妃梳什么发髻,这潘宝林就一定会整成一样的,就算没有那同一款式的首饰、同一面料的衣服,也要弄成类似的才罢休。” 这潘宝林总是东施效颦的习惯,宫里很多人都了解上几分,一听就是不是这件事的重点。苏盼琴便微微点头示意邢若柳接着往下说。 “因为大家都没有带很多宫里的人去行宫伺候,正巧行宫里分到潘宝林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女,和我是同乡,会做一些我老家的特色菜,在她不忙着伺候潘宝林的时候,我便常去茶水间找她。有一天晚上,皇后娘娘在前面举行宴会,我因为肚子疼便提前回来了,便和那小宫女在茶水间聊聊天,喝点热茶。因为那天月亮很亮很圆,我便没有点灯。两个人赏月聊天到也是入宫后少有的自在。然后,便看着潘宝林跟着苗淑妃前后脚的笑着进来了。” 听到这,苏盼琴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当即觉得不对劲疑惑道:“按照苗淑妃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喜欢那样样学着自己的潘宝林的,她们两人不说是势成水火,却也不可能说说笑笑的走在了一块?” 邢宝林回想了一下,忽然间神色带了点犹豫、奇怪和害怕,说道:“当时我也觉得十分奇怪,但同那宫女摇了摇头,继续一起静静的看着。当时,苗淑妃身边一个伺候的宫人也没有,只有和她穿的基本是一模一样的潘宝林。” 苏盼琴点头示意她继续说,“然后,就看到苗淑妃小心的朝四周看了几遍,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一个铜鼎或是香炉样子带着复杂花纹的器物来。闭上眼睛好像念了两句咒语似的话。” “那当时潘宝林在做什么?” 邢若柳回忆道:“当时,潘宝林就像睡着了似得,一动也不动,对,一动也不动,就那样静静的站着。没一会,忽然从四面八方的草丛里、花圃里,柳树上爬出了好多的虫子。我从没想到周围会有那么多,那么令人作呕的东西生活在我的周围,还以为已经宫人们清扫干净了呢!” 蚂蚱、蟑螂、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甚至要有许多细细长长的小蛇以及许多数不清也叫不上名的昆虫在邢若柳的眼皮底下爬进了苗淑妃的铜鼎里。这些毒物似乎是按照什么特殊的方式排列在铜鼎之外,各自屈身蓄势,张牙舞爪,便欲互斗。忽然,它们就像听了什么指令一般,相互斗了起来。不是蜘蛛要死了蜘蛛,就是蝎子蛰住了蟾蜍。多方拉扯,彼此在身上吸毒。最后的胜利者□□一周,昂然自得地爬进了铜鼎里。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苗淑妃掀开盖子,双手从重捧出个类似吸饱血的水蛭的软体活物。 “她就直接将那恶心东西放在了潘宝林的脸上!”邢宝林惊恐道。 第102章 换脸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替换,请各位购买了的小天使,清缓存后重新看哦~~~么么么哒 第一百零七章换脸 这几经恶斗的毒物们终于拼杀出最为凶残的那个, 然后心甘情愿的喂到那活物口中。 那个软体活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吧! 没有由来的, 苏盼琴的心底颤抖了一下。这苗淑妃不愧是百夷族的女人,这蛊虫练得应该能赶上老爷子笔下的五毒教了吧!她可记得, 毒蛊结合乃是苗疆之绝学,教历代传下的用毒之术精粹, 或毒伤极高,或控制甚强,配合操控毒虫、蛊虫进攻, 可令人闻风丧胆。 记得当时看那五毒相斗的场面时光是想象一下便把自己吓得不行, 没想到邢若柳居然能有幸看到现场的版本。光是想一下那蛇虫遍地的场面,便觉得自己胃里有些翻江倒海的难受。 苏盼琴忍了忍胸口一股一股往上反的酸意,将眼中因为干呕而泛起的泪花压了下去,问道:“你说, 苗淑妃将那蛊虫放在潘宝林的脸上, 那潘宝林一动也没有动?” 邢宝林想了想道:“从我所在的角度看,确实如此。” 苏盼琴皱眉,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角,隔了一会儿, 才问:“你说的那个行宫伺候潘宝林的宫女当时可也觉得潘宝林神色有异常?” 邢若柳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照我来看, 那小宫女应该不知道,定是同我一样第一次见那种可怕的场面。要不是我捂着她的嘴,拍是要当场叫了出来。” 苏盼琴缓缓点头:“苗淑妃将那物件放在潘宝林脸上之后呢?她又做了什么?”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邢若柳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记得,当时那泛着妖冶血光的红色活物在潘宝林的脸上来回移动,没一会儿,潘宝林的脸上具有标志性的五官都消失了。 听到这,在场的常宁殿众人都各自脑补出了那番可怖的景象。青柳和紫荆几个,直接干呕了起来。 苏盼琴也怪她们殿上失仪,毕竟,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家家能受得了这个! “但是,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没一会儿,那软软红红的物件又反方向的在潘宝林的脸上动了起来。”邢若柳顿了顿:“最后苗淑妃就将那东西收起来了。” 总感觉,这邢若柳的话没有说完。 “这苗淑妃到底在做什么呢?”苏盼琴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的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的故事不会这般简单,停了一停,疑声道:“最后,是怎么样了?” 这邢若柳话说一半的性子也是将青柳等人急的不行,一反面她们听得也害怕,另一方面,大家也都想知道这苗淑妃究竟做了什么? “小主,您倒是接着说啊!”青柳催促道。 原本,邢若柳不是这种拖拖拉拉、一唱三叹的性子,只因事情太过诡异,直接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才让她这般吞吞吐吐的说不明白,“我就看见。” “就看见什么?” “我就看见,苗淑妃回屋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便直接走了。”邢若柳道。 “哎。” 场中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这邢宝林怎么讲个事情这般的大喘气儿呢! 听出了大家语气中的失望,邢若柳赶紧接着说道:“原本,我们在苗淑妃走后,就想悄悄出去的。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还是又在屋里等了会儿。那小宫女便直接端了杯热茶迎着潘宝林走了出去。那潘宝林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只是,她一转头,我便发现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了?”众人齐声问道。 “她的脸竟然同苗淑妃变得一模一样,连笑着挑眉的神态都分毫不差!”邢若柳心有余悸道:“更可怕的是第二天,我就发现,那个同乡的小宫女静静死在了屋子里!” …… 也许是邢若柳所说之事太过诡异,就像鬼神故事一般直接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在邢若柳被来喜几个送回去之后,常宁殿的正殿里还是一片宁静。 “娘娘,您说这苗淑妃……”青柳的小脸都要被吓变了色,“这苗淑妃究竟,究竟是不是人啊?” 苏盼琴揉了揉额角,沉默半响才吩咐道:“青杨,以后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能见逍儿、瑶儿。” 青杨应了声“诺。” 青杨虽然心里也有着几分害怕,但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任何人都不会比两个小皇子在主子心中更重要。这多事之秋,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保护好两个小主子。 “禄升,你找几个机灵的,给我盯好了苗淑妃、殷才人还有邢宝林那里。”苏盼琴冷声吩咐道。 “是,娘娘,奴才领命。”禄升应道。 苏盼琴心中不好的语感越来越强烈,“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错过!” 殿内众人无一不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忽然,苏盼琴想起王皇后的提醒:“青柳,给太后娘娘的寿礼咱们可是已经备下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同青杨姐姐已经选出了几个,这就拿来给主子过目。” 有所准备就好,反正按照往日的习惯,冯太后也不会单独盯着自己看,只要没有出大错便是,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苏盼琴漫不经心的摆摆手,道:“今日我也是乏了,明日再看便是。” …… ************************ 宫中的日子,有时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太后的千秋宴。 景福宫。 寿色凝丹槛,欢声彻九霄。御炉分赠炭,仙管弄云韶。 冯太后的生辰正是十月十五,每年此时宫人、侍从皆行色匆匆,阖宫上下一片忙碌。 而清晨就早早就入宫的冯瑾琳,此时陪着自己的姑母说笑逗趣。 冯太后看冯瑾琳梳着随云髻,身着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言笑晏晏,正捏着一颗七巧玫瑰酥准备往口中放去,绯红的果点与将素白的手衬出了盈盈光辉。 那容貌身段丝毫不必已经贵为贵妃的大侄女冯瑾瑜差,反而因为年轻还更清纯、靓丽些。 “瑾琳,你可见过皇帝?” 冯瑾琳知道太后姑母问的是乾封帝顾钧而不是自己以前的姑丈。心思玲珑的她,转瞬就猜到了自己姑母的那几分意思。可是,自己的同胞姐姐不是已经在宫中坐稳贵妃之位,身边又有四皇子傍身,怎么看也不需要自己入宫维持家族繁荣啊! “瑾琳只在儿时见过陛下几次。”冯瑾琳柔声道。 …… 终于,后宫众人在王皇后的带领下,一同来到景福宫为太后娘娘贺寿。 这次的筵席可不是在永寿殿设的,因为考虑到此时天气渐凉,变设在这景福宫中最妙一处。 景福宫的春深苑位于山脊东麓,依山傍泽。工匠凿引山泉环绕期间,栽下名贵花木无数,因有温泉流过,此时苑内仍花团锦簇,园林山景相谐成趣。石子缀成的步道延伸园中,时不时能见到一两处亭阁,如棋子般散落其间。赴宴的人很多,各家仕女亦是盛装云集,一起在此赏景游玩。 太后千秋,男宾与女客此时分别被安排在苑内两处,风景不同但同样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因为还没开席,王皇后便也准许嫔妃小范围的分散游乐一番。众人都知道,今日的主角是冯太后,没人敢真正露出自己的个性来,就连一向活得肆意的苗淑妃、赵婕妤等人也不敢。 而苏盼琴此时与梁寄秋、胡悦容、严寒波等人走在一处,走走停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远远地,苏盼琴看到有一二八年华的华服少女在向自己的反向走进,这只能疑惑的看向梁寄秋她们这般京城长大的贵女们。 “寄秋姐姐。” 这华服少女便是刚陪冯太后说完话的镇国公嫡次女,刚从广陵回京不久的冯瑾琳。 苏盼琴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身着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明眸皓齿,乌黑的秀发绾成随云髻,眼角含笑,让人不觉亲近起来。 这冯瑾琳幼时也是在京城长大,虽然比严寒波、胡悦容她们略小几岁,但总归贵女们的圈子就那么大,多多少少都是认识的,便也甜甜的笑着打招呼:“严姐姐、胡姐姐。” 当她的目光落在苏盼琴身上的时候,眸光也是一亮。 “这位姐姐,我倒是不认识,不知改如何称呼?” 原本少女间或是妃嫔间互称姐姐妹妹都是常见,但这一下子用在少女与妃嫔之间,也不知道是说苏盼琴想的多还是这姑娘想的少。 幸好,有宫人过来叫她们,“奴才,见过淑妃娘娘、靖修媛、华婕妤、严婕妤。各位娘娘请移驾,太后娘娘的千秋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接着又转头对冯瑾琳道:“二小姐也快些回去吧,太后娘娘刚才也派人在寻着小姐呢!”</dd> 第103章 寿宴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修改好了,大家可以重新清缓存看更新了哈~~~ 第一百零八章寿宴 今日的永福宫显得格外喜庆, 各殿纸糊窗口贴着大大的寿字,廊檐挂着红色缠段。樂文小說|等到苏盼琴一行走到时, 殿中人许多人早已落座。 她们几个都在后宫中的分位都不算低,只是, 今日这般场合,公主、王爷、朝臣、后妃齐聚于此, 她们几个也就显得有几分不够看了。 苏盼琴今日是与婉充容宁怀卿同坐一席。宁怀卿此人容貌绝绝,原本温柔恭让,但这几个月来却愈发的为人严谨不苟言笑, 也成为继严寒波之后, 顾钧后宫中出了名的冷面美人。 二人相互问礼,苏盼琴坐定后笑道:“嫔妾最近食量是大了些,与充容妹妹同桌,妹妹可要多担待些。” 若是以往, 按照宁怀卿的性子, 自然是要八面玲珑的接过苏盼琴的话头,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起来。但她现在,早已经没有了那份性子,只是平声道了句, “嫔妾知道了。”便不再吭声。 她明明记得之前有次宫宴,自己也是与婉婕妤分在了一桌。那时, 婉婕妤宁怀卿明明还笑着同自己回忆,“贤妃娘娘那里做的桃花酿就是好喝,可是就那么一点点, 喝的不过瘾。嫔妾若是自己去,贤妃娘娘定是舍不得拿给嫔妾喝的,贤妃娘娘最是疼惜姐姐你,妹妹我只能接着修媛姐姐的光,才能在长乐宫讨上一杯花酿来过过瘾。” 当时她们几个一同在长乐殿的小花园赏春,当时苏盼琴穿着一件半旧的粉色绢袍,料子细腻滑嫩,只要在熟人这里苏琴最爱穿的舒适随意,朱蕤端来加入花瓣温水给她们几个依次净了脸,然后众人就依靠在桃树下临时的妆台前,让青柳将自己在头上的珠翠摘下,青柳拿玉梳一下一下梳着苏盼琴如墨黑发。 那阵子,算得上苏盼琴入宫后最清闲的日子。每日不过是寻些还算说的上话的朋友煮茶、弄花,讨论些生活琐事、穿衣打扮罢了。 记得当时也重新绾发的宁怀卿一脸温柔的望向自己,柔声道:“修媛姐姐的头发这阵子真是养的愈发的好了,黑顺长直。” “这不是之前寄秋姐姐将自己平日养发的秘法告诉我了,照着她那个法子做,不就这样了。要是没有效果,怎么对的起秘法二字。”苏盼琴微微转头,一双美目中露出狡黠,“今日咱们可要同心协力,一起将寄秋姐姐做那酸酸甜甜的桃花酿的方子骗到手,这养发不养发的倒还是次要的。” …… 当日几人的欢声笑语明明还如在耳畔,今日却这般冷言相对。 今日苏盼琴在宁怀卿这里碰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既是感叹也是无语,便也没了搭话的兴致,开始专心致志的看起场中的歌舞来。 此时场中央的空地上,一名貌美舞姬正随着音乐演绎着麻姑贺寿的舞剧,只见她裙袂飘飘,轻盈飘逸,金铃丁丁,伴着优美的曲调,场中众人无不认真欣赏着。 苏盼琴转头往上座方向瞧了一眼,便见太后正坐在最上方的玄色红边金丝软塌上,眉角几条纹路已显,虽有老态,却仍看得出保养得极好,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华发浓密梳着福寿鬓,虽只插四只赤金缀珊瑚扁方钗却未减丝毫雍容。 顾钧与王皇后分列左右,帝后皆身着盛装,天子面带微笑,王皇后今日的妆容也显得秀丽而端庄,梳着繁复坠云髻,耳上穿了明珠耳铛,发间插着着九支流光溢彩的钗,暗紫中单、暗红压百褶和那珍珠锦履无不精细异常。 再往后,便将是便见是几位太妃、公主,成年的王爷们此时也都去了各自封地,因为今年不是冯太后的整寿。太后娘娘便没同意皇帝将众人召回的提议。本就不是亲生母亲,顾钧将自己该做的做好,也算是做足了孝顺的姿态,特许众人用军马将众人为太后准备的寿礼送入京城。 苏盼琴一边看着这些许许多多的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人上前朝冯太后见礼,送上早已准备的各色寿礼,听着他们说着好听的吉祥话,边吃着宫人不断端上的美味佳肴。 只是,不是为何心里有一根弦总是绷着。 借着欣赏歌舞的机会,苏盼琴的目光在场中众人的面庞飞速扫过。慢慢的,苏盼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节目轮转,此时只听一阵古琴声伴着鼓声倏而响起,十名优人身着彩衣,纤纤玉手抬着一面桃木素盘,且步且歌,徐行而来。素盘不过一尺有余,盘上立一妙龄女子,身着云芙紫裙碧琼轻绡,面敷轻纱,眉眼勾画着浓黛,手臂轻摇,纤腰缓转,合音而舞。 一下子,场中众人的目光无不被她吸引而去。 连顾钧,也不例外。 只听音乐节奏越来越快,少女在盘上起伏进退,下腰轻提,旋转飘飞,似要迎风飞上万里长空一般。随后伴舞之人便两手握住少女双履,紫衣少女亦不惊慌,索性在同伴的手上随风起舞。 可是,这鼓声越姬,苏盼琴的心跳的越快。她不敢在脸上显示出任何的急躁,只能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 那舞姬且舞且行,奔着顾钧走去。 这在宫宴上舞姬勾引帝王的戏码并不少见,若是皇帝看上了便可脱了奴籍一举登天,这向来是舞姬走上人生巅峰的一条捷径。 只是,这堂而皇之的太后寿宴上勾引皇帝的行为,就显得有些下作了。原本还在点头暗赞的冯太后、王皇后等人都敛起笑容,慢慢变了脸色。 要不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千秋,只怕,冯太后早就命人把这勾人的贱蹄子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顾钧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弄眉微微皱起,似乎忍着不悦。 那舞姬将手中的“贺礼”献上殿去,本有宫人欲替上殿接过,那舞姬却执意亲献。怕是顾钧也想看看,此女究竟要耍什么名堂,便也默许了她的行动。 银光一现,苏盼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舞姬中手中捧着的礼盒中飞速抽出一把利刃,直接向顾钧的面门刺了过去。因为离得比较远的关系,苏盼琴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何人喊了声“救驾”,便从根本无人注意的地方跃出许多黑衣武士来。 没用,片刻那舞姬便被人制住了。 顾钧的目光如寒冰般扎在舞姬的身上,冷声道:“说,究竟是何人派你来刺杀朕的。” 那舞姬忽然朝顾钧笑了一下,顾钧知觉那露在外面的眼睛有些眼熟,便吩咐道:“将她脸上的面纱给朕取下来。” 场中众人无一不好奇这名女刺客究竟是谁,又是何人派来行刺皇帝的。 “将她的面纱取下来,哀家也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千秋宴被破坏十分彻底的冯太后是出离愤怒的,将手重重往身旁的桌案上一拍,厉声呵道。 只是,就在冯太后话音刚落,黑衣护卫抬起手欲摘的瞬间,那舞姬“噗”的一口,吐出一滩黄绿色的液体来。此时,若是她吐了一口黑血,倒也可以理解,定是担心刺杀失败,提前在口中含了见血封喉的□□。 可这吐出一口绿水儿,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周围清楚看见这一过程的女眷都用帕子情掩口鼻,小声的干呕起来,苏盼琴自然也不例外。刚刚用下的什锦汤差点直接呕了出来。 好好的千秋寿宴,变得这般混乱不堪。 太后第一时间看到这般恶心人的场景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王皇后、冯贵妃等人自然凑上前去照顾太后去了。 “摘下来。”顾钧冷声重复了一遍。 但是,那面纱下的容颜绝对比刚才来的更让人震惊。 众人看看已经中毒身亡的舞姬,又看看锦衣华服端坐一旁的苗淑妃,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二人的面容分毫不差,就连鼻翼上的小痣,也长在一模一样。众人不是没有见过双胞胎,但是,无论是宁怀卿、宁念卿姐妹二人,还是顾逍、顾遥兄弟两个,就算是长得再如何相像,也绝对会存在细微的不同之处来。 而场中的二人,除了一死一生,竟然让人寻不出一丁点的差别来。 “淑妃!” 顾钧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苏盼琴很少听见的严厉,上次听到顾钧用这般声音语态说话,似乎还是在章婕妤与梁昭容“相爱相杀”那会儿。 “嫔妾,对此毫不知情!” 苗淑妃站起身了,走至中央,直挺挺的跪下解释道。 苏盼琴侧过身去,看那苗淑妃的纤腰挺得笔直,仿佛此时真的跟她毫无关系一般。若是以前,苏盼琴也许久信了,可是自从在邢若柳那听说苗淑妃有那般天大的本事后,便只心存着满满的怀疑。 苏盼琴连忙转头在人群中去找邢若柳,想要从她那里寻到可怕的肯定。 只是,苏盼琴今日是注定要失望了,来回看了两遍也没有看到邢若柳的身影。只能,认真盯着跪在场中的苗淑妃,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动…… 冯太后今年的千秋宴是被彻底搞砸了,又气又惊的她,回到永寿殿当晚便起了高热,直接病倒了。 ************************ 冯太后借侍疾之由将冯瑾琳留在宫中常住之事,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苏盼琴回到常宁殿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插手此事,小心惹上麻烦;一边又告诉自己,必须找到缘由,要不然这个“锅”很有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禄升匆匆回来,告诉苏盼琴,“娘娘,邢宝林不在寝宫。” 不在? “那你可派人留下话,告诉她今日之事,以及我有事找她?” 禄升犹豫了两下还是说了出口,跪下告罪:“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 苏盼琴挥手止住了禄升的求饶,沉声问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先。” 原来,当日自邢宝林从常宁殿离开后,苏盼琴便拍禄升盯紧苗淑妃、殷才人和邢宝林这几处。刚开始的时候,盯人的小太监们都还认真,可是接连几天都是一片正常,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些半大的小太监们也都是孩子心性儿,就慢慢开始懈怠了。 而事情往往就发生在人们的疏忽之中。 “什么,你说邢宝林在自己的寝宫消失了!?”苏盼琴听后大吃一惊,宽大的衣袖清扫带到了一旁的白瓷云纹茶壶。茶壶砸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并弄脏了青柳早上刚指挥人换好的新地毯,但现在苏盼琴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个。 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自己的寝宫消失呢?”苏盼琴不敢置信的反问出声。 她也不指望禄升能给自己解释出什么,但这想不明白的事情真是愈发的多了,一件一件在脑中如乱箭般钻来钻去。 苏盼琴一掐手心,对禄升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回邢宝林那里亲自盯着,不要落下一处。”</dd> 第104章 风声 第一百零九章风声 常宁殿。 苏盼琴去偏殿看完逍儿、遥儿后便回到正殿内室窗边的软塌上靠着。 今年, 苏盼琴当真是怕冷的很。 因为在这宫里头儿,她也算的上是“得宠”的娘娘, 再加上两个小主子和腹中怀着的这个。尚宫局的人一听说是这位主子拍冷,便早早地给这里送来了上好的银丝炭。 虽说, 这都是九嫔应有的份额,但这也是宫里人上心了不是。 “娘娘, 两位皇子最近好似壮实了许多,您说是不是?” 青柳看自家主子一路都是秀眉微颦的样子,心中也是提不起劲儿来, 只能小声凑趣的往两位小皇子身上扯一扯。 听到青柳提起自己的两个孩子, 苏盼琴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起来。 今年太后的千秋宴不可谓不“热闹”,在筵席上刺杀皇帝,不管搁在哪朝哪代也绝对是的诛九族的大罪。 听说,顾钧下令将当日所有舞姬关押了起来, 苗淑妃也被暂时禁足在昭阳殿无召不得出。一时间, 风声鹤唳,整整后宫众人都将心提留起来。要知道,在这种混乱之中可是最容易被栽赃嫁祸的。 当然,也是最容易浑水摸鱼的! 如今, 正处于非常时期。且不说,苏盼琴还有着身孕, 就是为了大呆、二人两个,常宁殿也绝不能出事!顾逍、顾遥两个绝对不能同自己陷入这次的危险中。 “青杨、青柳,最近你们定要将逍儿、遥儿照看好。” 青杨、青柳听出苏盼琴语气中的沉重, 便齐声应道:“是,奴婢明白。”她们也都是机警、灵巧的性子,宫里现在表面的平静绝对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沉闷到令人感到压抑。 最近接二连三的异常,证明了这一连串事情的不同寻常。 殷才人当日受伤误用神秘人以苏盼琴名头送去的伤药后又疑似中蛊,王皇后却没有公开查办,只在暗中调查问话; 再到,宝林秘述行宫时苗淑妃诡异换脸; 冯太后千秋宴乾封帝遇刺,刺客貌若淑妃且服毒自尽; 邢宝林如今又在寝宫消失…… 诡谲的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冥冥之中似是有条微不可察的蛛丝萦绕在苏盼琴的心头,一根连着一根。每件事情隐隐都有所关联,但却根本无法理清,不知道开端究竟在哪里。 事出反常必为妖。 这宫里出了如此大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等来喜回来,你们记得提醒本宫问他,可曾再见过平日伺候邢宝林的那个宫女。”苏盼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转头问道:“那宫女叫什么名字,是立冬还是霜降来着?” “娘娘,那宫女是叫小寒。”青柳一边给苏盼琴捏着肩膀,一边回答道。 “对,就是那个叫小寒。”苏盼琴点点头,道:“本宫这脑子最近真是不行了,有些事就是记不住了。青杨、青柳,你们记不记得,那日邢宝林从咱这常宁殿回去时,平日在她身边伺候着的小寒是不是不在殿里来着?” “娘娘可是怀疑,邢宝林的失踪与那小寒有关?”青杨疑惑道,这也不对,青杨很快止住话头。她一向是个机敏谨慎的,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娘娘可是觉得,那小寒是别人的内应?” “内应?”青柳一时间没有跟上青杨的思路。“这小寒是谁的内应?” 对啊,是谁的内应?真的是苗淑妃吗! 这边苏盼琴还没有将思绪理清,便见紫荆有些慌乱的从外殿跑了进来。 青杨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是想轻斥她一句,但是顿了顿还是忍住了。毕竟这几年紫荆的性子已经沉稳了几分,若是露出这般慌乱的神情,那也定是出了不小的大事的。 “娘娘,娘娘!”紫荆一进来便惊慌地说道:“宫内的禁军将咱这常宁殿全给围起来了!” 禁军! 能调动禁军的就只有顾钧一人了,是他怀疑自己? 不,应该不是。 这个想法只是在苏盼琴的脑中一闪而过,便被她否定了。他们二人之间也算是相互了解,若说顾钧怀疑自己,苏盼琴也是绝对不相信的。 苏盼琴刚想再细问紫荆几句,便见一轩昂男子快步而入。 一进殿门,那人便恭声行礼道:“臣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秦谦,参见修媛娘娘。” 这人苏盼琴是知道的,是顾钧手下的得力人,隐隐记得之前梁惜春与章锦琴那档子恩怨情仇就是他查出来的。 “不知秦大人此时来访,所谓何事?”苏盼琴一脸平静地看着秦谦。 “回娘娘的话,近日宫中事件频发,陛下担心娘娘的安全,特命禁军保护娘娘和两位皇子的安危。” 秦谦即使是替顾钧办事的,就算得令允许在后宫禁苑行走,也是绝对不能也不敢直视后妃容貌的。他的视线落在靖修媛身前雕花黄花梨木的脚凳上,沉声说到:“若是无事,请娘娘约束宫人,不要外出。” 秦谦这样说,苏盼琴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难道还能说不行,我们不怕危险就要出入自由不成! “这是自然。”苏盼琴点头应道。 秦谦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直接离开了。青柳一直看秦谦的身影消失在常宁殿正门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陛下可是要将咱们常宁殿的人禁足?” 禁足? 对,顾钧的意思很直白就是告诉她们,最近宫里乱的的很没事不要出去乱跑,老实待在这里养胎和带孩子。 “你听的倒是明白,陛下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青柳有些着急的脸,苏盼琴就是忍不住想逗她,有时真的觉得比都那两个臭小子还要有意思。刚想开口又转念想起邢宝林的事儿,便也没有了那开玩笑的心思。 “既然,陛下命我们无事不要外出,那去找邢宝林的人便都撤回来吧!”苏盼琴低声吩咐道。 “是。” ************************ 紫宸殿。 秦谦站在殿内已经将有将近半个时辰了,皇帝没有开口,他便一直静静地站着。直到顾钧批改完最后一本折子,喝了一口安问行递上的热茶,才抬头问话。 “可是将话都传下去了?” “回禀陛下,除了贵妃娘娘详细问问微臣几句,其他各宫的娘娘、小主都没有任何异议。”秦谦面无表情表情的禀告着,他稍一停顿接着道:“只是,刚刚守在常宁殿外的守卫报告,如果没有看错,好像赵婕妤宫里的人去了苏修媛那里。” 赵婕妤?赵夕月? 顾钧双眉一轩,这赵夕月倒是个心思活络的。 “几时进去,又是何时出来的?” 顾钧的声音没有喜怒,秦谦听不出乾封帝心中究竟是何想法,究竟是偏宠破例入宫的赵婕妤还是已经有两个皇子傍身的苏修媛,只能如实道:“酉时末。臣刚离开不久,赵婕妤的人便进去了。到现在,怕是还没有出来。” 听秦谦说完,顾钧沉默半晌,开口道:“确定是她宫里的?” “应是不会瞧错。”秦谦回答道。 顾钧面无表情道:“你确定是她的宫人,而不是她自己亲自去的?” 她亲自去?这个手下的人倒是没有说,可是宫里有几个主子是自己亲自出去办事的啊! 秦谦此时只能回复道:“微臣不知,臣马上派人再探。” “不用。”顾钧出声阻止。 秦谦有些想不明白,乾封帝为何一会儿问,一会儿又不问。但是,在帝王身边,是绝对不能又太多好奇心的。有时,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他静静地等在一旁,才听见这句,“务必保证常宁殿几位主子的安全。” “是,臣遵旨。” 听到顾钧的话,秦谦一下明白了,这苏修媛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还是要高些的。 像安问行、秦谦这样每日跟在乾封帝的身边,就算陛下雨露均沾,下面的人倒也知道苗淑妃、赵婕妤等人是新宠,冯贵妃也一直荣宠不断。 但像苏修媛这样平日在嫔妃中并不显眼,却能被皇帝记挂着的才是难得的。 顾钧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烛台,叹道:“这宫里,绝不能继续留着这样的人了。” ... ... “这宫里,绝不能继续留着这样的人了。”同样的话,这会儿也出在立政殿王皇后的口中。 王皇后最近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一边要协助彻查寿宴的刺杀,又要筹备敬和、敬安两位公主的大婚事宜,还要去被吓病了的冯太后那里侍疾······宫里日常的小事不断,大事又频出,这些都让一贯冷静的王皇后,心中也忍不住烦躁起来。 “这一个个的,就不能安分些吗?”王皇后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刚刚,王皇后的眼线也收到赵婕妤又跑到常宁殿的消息。王皇后甚至有些怀念之前宫里只有几位妃嫔的日子。 白芷也皱起了眉头,“娘娘,这靖修媛的心可也是大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真的很抱歉。可能是由于第一次写小说在大纲的架构上并不成熟,以至于《苏贵妃》写到后面我自己发现了许多问题,我会尽量好好调整结构的。 小声的提一下,欢迎大家看我的新文《刮骨刀》,鞠躬~</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