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苹果三日减肥法 三文鱼切成薄片卷成玫瑰花形,两三颗红得晶莹的鲑鱼卵充作花心;鹅肝经过火烤,油珠酱汁浸进醋饭里,带着热滋滋的油脂香气;海胆新鲜剖开,连壳盛在冰碗里,毛刺球壳里面藏着一瓣瓣可口的鲜黄,边缘微微化开,好像芒果冰淇淋。 苗苗实在是太饿了,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些全送进嘴里,可她手脚都被绑在铁丝椅子上,眼前就是美食桌,头往前倾,舌头刚要舔到三文鱼玫瑰卷上的鲑鱼卵,闹钟跟手机一起响了起来。 美梦瞬间惊醒,苗苗懊恼的长叹一声,把脑袋往被子里缩,厚厚的彩色拼花被子把她包裹的好像一只蚕茧,十二月的天气,只有被窝才能提供温暖。 床头的闹钟响得震天,苗苗哆嗦着伸手按下,摸到床头柜上的秋衣秋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进被子里,乍然而来的冷意让她打了个冷颤,她用十五分钟完成了冬日早晨的艰难任务,在被子里穿好胸罩保暖内衣和秋裤。 掀开被子一面发抖一面套毛衣,罩上白熊家居服,拉开窗帘,老虎窗日日送到第一缕晨曦,玻璃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从窗口刚好能看得见远处高楼耸立。 苗苗伸着懒腰拉开床边围着的一圈碎花窗帘布,到窄小的卫生间去洗漱,薄荷味的牙膏让人陡然清醒,她抬头看看镜子,圆脸照着圆镜子,小圆见大圆。 急匆匆烧水洗脸,壶底最后一点热水喝进肚,感觉身上多了几分暖意,套上黑色长羽绒服,围上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包里装了五个苹果,顶着寒冬透骨的冷风上班去了。 苗苗住在石库门老房子里,楼梯修整过,踩上去也依旧“吱呀吱呀”的响,她的邻居们早早都起来了,推着自行车送小孩上学的,挤地铁上班去的,早起出门去公园锻炼的,丁零当啷声水马龙,一整条弄堂都是豆浆油条滋饭糕的香气。 这一片房子老是老了,可是地段好,就在城中心,走过一段栽满梧桐树的长马路,拐个弯就是商业区,地铁四通八达,生活很是便利。 像这样的里弄拆迁是拆不动的,只能翻新,外面看着红砖灰砖相嵌很有百年前的风采,现在看来也很洋气,可老房子到底不如新社区住的好,厨房要公用,卫生间只有一平米,房子小还阴暗潮湿,一间隔着一间,通道又窄又长,一栋石库门住着五六家人,有条件的早已经搬了出去。 老邻居走了一大半,虽然地段好可条件实在不算好,租金还贵,有几间空关着,有几间就便宜租给人,最底下那两间一左一右,一家是摊蛋饼的,一家是卖麻辣烫的。 卖蛋饼的一家人早早出门了,卖麻辣烫的一家还没起床,小小一方天井塞得满当当,苗苗在楼上好几次听见他们争吵,无非就是谁的车挡了谁的路。 现在她的胃经不起一点诱惑,想到鸡蛋饼和麻辣烫就咕噜咕噜的叫,只好一路捏着鼻子出门,才打开铁门就听见顾奶奶在对面楼上喊她:“囡囡,今朝吃雪菜黄鱼大馄饨,过来哦。” 苗苗的苹果三日减肥法才刚开始,昨天夜里就什么都没有吃,柠檬泡水喝了一壶,肚里空得吓人,今天的早餐中餐晚餐全是苹果,可她实在不愿意回绝顾奶奶,笑着点了头,哪怕不吃,也要去陪陪顾奶奶坐坐。 城市生活的变化太快,苗苗成年之后回到这里,老邻居早已经走了一大半,顾奶奶一家人都出国去了,只有她还不愿意搬,说住了几十年住习惯了,动了就要伤筋动骨的。 苗苗头上的绒线帽子脖子里的围巾还有手上小白兔的手套,全是顾奶奶打的,她跟苗奶奶邻居四十多年,互帮也有过,互掐也有过,苗奶奶走的早,她一个人反而孤单寂寞了。 苗苗“吭哧吭哧”走过一排光秃秃的梧桐树,冬日清晨的薄雾还未散,马路上推出来一排早餐摊子,卖蛋饼的人家已经热的脱了羽绒衣,动作麻利的用铲子划开火腿肠红皮塑料包装挤进蛋饼里,卖光一盒又拿一盒出来,看见苗苗经过,知道是楼上邻居,笑眯眯照例招呼一声:“来个蛋饼吧。” 苗苗摇摇头回了一个笑,油条滋饭糕的香味不断往鼻孔里钻,她恨不得带个鼻夹上路,没有诱惑就没有伤害,最好能闭眼过马路。 早高峰地铁里挤了一身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旁边的人还半个身体靠在扶手上吃韭菜饼,苗苗掏出苹果来,忍无可忍咬了一口。 苗苗到的还算早,才刚坐定打开电脑,对面的丽萨鼻子一吸:“你早餐吃韭菜饼了啊?”苗苗低头闻一闻,身上果然一股韭菜味,她还想解释,丽萨已经拿起香水喷起来,一边喷一面提醒:“等会要开会,你赶紧到外面吹一吹去。” 苗苗只好站起来去吹风,今天开会的事在公司里已经传了两三个月了,新媒体发展太迅猛,美食杂志光靠单一模式很难进行下去,这半年里同事陆陆续续跳槽,留下来的也就几只咸鱼,勉强能撑出一本半月刊来,可发行量却越来越少,不是合并就是要解散了。 丽萨快要结婚,上班有一半时间都在摸鱼,一会填写新郎新娘意见表,一会儿挑花挑蛋糕,眼睛一眨就出去试婚纱了,整个组的事都是苗苗一个人扛起。 苗苗是个恋旧的人,因为是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所以一直没有离职,赚得钱够生活,工作也不算累,她才一直没找下家。 苗苗在冷风里走了一圈,感觉头发上的韭菜味儿吹散了,这才回到办公室,把自己早午两顿的苹果拿出来,排在电脑下面,圆溜溜红通通,一共五个,怎么也够吃了。 苹果三日减肥法据说特别有效果,三天里除了苹果什么都不吃,三天过后慢慢恢复清淡饮食,按照苏南的说法,这个办法能轻五斤! 苗苗立下了雄心壮志,今天是她万里长征开始的第一天,她搓热手指,打开画板,把昨天画了一半的插图调出来,一面啃苹果一面精修。 苗苗的工作是美食版块的编辑,听上去这是很美好的工作,可苗苗干了一年半,重了十五斤,大学时候还勉强控制在一百四,开始工作就一路往上飞涨,虽然也克制过自己,可上下浮动最多五斤。 丽萨为了撑进一条鱼尾婚纱,跟苗苗一样难姐难妹,吃草吃的眼冒金星,把那件婚纱打印出来贴在电脑上,天天看时时看,立志瘦成一道闪电,塞进婚纱里,婚礼当天要当破水而出,当最美的美人鱼。 两个人的早餐都只有苹果,丽萨还有一瓶无糖酸奶,苗苗只有柠檬水,丽萨喝着酸奶摸了一把大杏仁:“你说,咱们这回是不是要拿遣散费了?” 她倒是不急,老公有个好工作,经济压力小,一时失业也还能支撑下去,苗苗就更不急了,不论好坏,她在上海在套房子呢,工作一年多也算小有积蓄,何况苗苗会画画,丽萨就看见过她接私单,就是歇下来也依旧有收入。 整个办公室里能凑在一起说这些的就只有她们俩了,魔都居大不易,哪个不是有家有口,再惨一点还无房无车,压力怎么能不大。 连着几个月,办公室的气氛一直有些凝重,也有人趁着沉船先跳槽,早早飞出去,也有人觉得心灰回老家,光是一个月里,就吃了三顿散伙饭了。 一张张桌子空了出来,上一期就是勉强出来的,这个月还是圣诞节,要出特别刊,可到现在小组主题都还没拿出来。 人心浮动,苗苗不浮动,以她的体重也很难浮得起来,从表格里挑了两个常用选题,一个家庭一个是情侣,从圣诞节的意义开始,挑一挑有什么地方适合家庭聚会,什么地方最适合情侣约会。 今天阿门没来,苗苗只好跟丽萨讨论,今天先把选题订下,准备打电话联系时间试吃,丽萨现在听见吃就眼冒红光,拉住苗苗的手:“趁着圣诞节,我们吃回好的吧。”说着抬头看看惶惶然的同事们,压低声音说:“也没几回能吃了。” 丽萨说完打开淘宝定制起喜帖来,苗苗给顾奶奶打电话,告诉她晚上要加班,不能回去吃馄饨了,顾奶奶的手机还是苗苗教着用起来的,一接起来却不是她的声音:“苗苗?我奶奶在煎小黄鱼。” 苗苗知道顾东阳要回来了,却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想到顾奶奶常常念的老三篇,突然有点脸红,结巴了半天说:“新东洋,你跟奶奶说,我今天加班。” 一着急把小时候的外号叫了出来,那时候铺天盖地的新东阳肉松广告,小苗苗看着电视机直流口水,学说话的时候一直把顾东阳叫成新东阳,算是苗苗对顾东阳唯一称得平静的一点回忆。 顾东阳笑起来,隔着电话都能想像他的笑脸,苗苗还记得他出国前的样子,校服永远不肯好好拉起来,白衬衫也绝不服帖,学郑伊健留着半长头发,逃课去网吧,学校却有一票女生想坐他的自行车前坐,十足的坏孩子,又坏又帅的男孩子,苗苗少女时代的唯一一任男神。 苗苗挂掉了电话,脸红的跟手上的苹果一样,低头啃上一大口,不知是不是因为错过了一碗雪菜黄鱼大馄饨,苹果啃起来更无味了,她嚼了满嘴苹果渣,顾东阳是不是跟陆梦婷一起回来的? 第2章 苹果三日减肥法 过了二十五岁顿觉时光如水,不再适宜伤春悲秋,于是苗苗用啃一颗苹果的时间追忆了一下逝水年华,总得来说就是一句话,她单恋顾东阳,顾东阳双恋着陆梦婷,回忆完毕,苹果只剩下一个细长的核。 苗苗给自己单恋五年的苦涩时光画下句号,泡了一杯柠檬水,努力用铁勺子挤出一点柠檬汁来,带点微酸,据说刮油,她才吃了半天苹果,就感觉自己起码轻了三斤。 丽萨分享给她一堆减肥贴减肥霜减肥茶,两个减肥的女人窝在一起自成阵营,中午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丽萨换上走路鞋出去走路了:“管住嘴迈开腿,婚纱向我招手!” 苗苗不用换鞋,她几乎没有高跟鞋,怕那小细跟承不住自己的重量,两个人顶着凌冽寒风在园区里走了两圈多。 创意园区门口那家拉面店的咖喱清汤牛肉面香煞人,走出去百米香味还不停往鼻子里钻,丽萨狠狠吸一口气,大放豪言:“等我结了婚,吃它三大碗。” 苗苗笑起来,丽萨根本不算胖,只是以新娘子的眼光挑剔她自己,当然觉得手臂上都是肉,腰上都是肉,腿上都是肉,哪哪儿都是肉,丽萨给她看过她穿那条蕾丝鱼尾裙的照片,整个人闪闪发光,只有新娘才有这般模样。 再低头看看自己,不说蕾丝鱼尾裙了,她什么裙子都穿不下,冬天还能用一件长羽绒衣罩住自己,夏天简直无所遁形,离今年夏天还有六个月,一个月给自己定下十斤的目标,到六月她就能上连衣裙了。 苗苗幻想中的自己可爱的冒泡泡,午休时间快结束,打开手机计步器,三圈已经快要一万步,苗苗每天一万五千步的目标,完成了一大半。 她走的满身是汗,出门的时候丽萨让她脱一件毛衣,就穿着羽绒服,开始走的时候还冷,时间长了手脚都发烫,苗苗很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了,她记忆里上一次努力跑步还是八百米,回去擦过汗,苗苗又啃起了苹果。 丽萨开了一包红枣,她要当个脸蛋红润的新娘子,恨不得把自己吃的粉嫩嫩红通通,下午的点心是一碗银耳汤。 苗苗羡慕的看着她吃红枣,桌上的苹果还剩下一个,眼看时针才到一点,苗苗赶紧去水果摊买点袋苹果回来,水果摊旁边就是拉面店,苗苗拿围巾遮住鼻子,挡住咖喱汤的香味,听见她两个同事在讨论这次合并过后要裁员了。 苗苗不是个多事的人,阿门是她们组里最活跃的,丽萨也活跃,可她忙结婚的事,已经很久没空关心八卦,阿门隐约是找到下家了,组里没人出去打听,两个同事看见她迎上来:“买水果啊?” 苗苗点点头,拎着一袋子苹果回答:“买点苹果。”中国人的道理,没话找话头一句,吃了伐?买东西啊?颠扑不破的俗世万金油句式。 办公室现在是雷区,一句合并解散都不能提,反而在外面能聊两句,两个同事一搭一唱,把刚才感叹过的话又感叹一遍,也不指望真的能在苗苗这里打听到什么,讲了一篓话,最后才说:“还是你好,有房子。” 苗苗只好笑一笑,她的房子是奶奶留下来的,只有一间阁楼,可在寸土寸金上海滩,也依旧让人羡慕,同事只知道苗苗是本城人,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但有房子总是让人羡慕的,一个对另一个道:“要是辞退我,只好回老家去相亲。” 房租饭钱水电煤,加加减减月月光,哪里有闲钱谈梦想,真到了那一步只好跟现实低头,一个这么说了,另一个跟着说:“哪里像丽萨这么好。”后面半句咽下去,找了个本地人当男朋友。 苗苗只好装作没听见,这种刺探也不是都抱有恶意,人之常情,苗苗从小在弄堂长大,柴米油盐烟火人家,这样的话哪天不听上百来句,从弄堂口走到弄堂底,谈的无非就是房子车子票子,民生问题人人关注,食五谷的哪能超脱。 话题已经开了头,苗苗难得跟人搭话,于是就问她房子在哪里,有多少个平方,苗苗深谙这一套,立马说:“老房子,只有十几个平方。” 同事那点羡慕立马烟消云散,苗苗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房子相亲男朋友,心里默默数一数,一早上她已经吃了五个苹果了,悄悄打开减肥app,认真细读苹果减肥法,就连这个光吃苹果减肥的办法,她也已经超量了,但苹果是负卡食物,可以多吃点。 苗苗一肚皮的减肥经,网上看来的,听苏南说的,自己研究的,全是纸上得来,终于亲身实践,立志一战成名,一下子瘦到一百斤。 上午吃得打个嗝都是苹果味儿,下午只好干饿着,饿得胃都皱在一起,不停喝水不停上厕所,从厕所里又听到几句八卦,别的组神通广大,已经知道是合并了,但能不能留下来,还得看本事,说是收购合并,壳子要的,人却不一定留,还得再有一轮面试。 苗苗跟丽萨两个把选题定下了,这个特别刊大概得她们自己跑了,杂志社是有摄影师的,也可以外包,请团队去拍,可这笔预算上个月就没领到,苗苗怕开天窗,拿微单拍了几张,又手绘了一张,总算糊弄过去,大厦将倾,人心惶惶,没谁的注意力还在杂志上,交稿最快的反而是苗苗这一组,她打算这次还用这个办法。 既然是圣诞节就要热闹,画上长桌火鸡大蛋糕,儿童故事书那样画上穿蕾丝裙的小女孩,添上彩灯烟火,窗口再画一个东方明珠电视塔,底下两个边角就用火鸡圣诞树,红绿黄看着都让人有食欲。 一个下午勉强出线稿,到快要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开会的迹象,丽萨早已经魂游天外,阿门没来,大概也不会再来,美食文投稿无人挑选,苗苗只好加班。 办公室里也没人走,主编办公室到现在还紧紧关着门,一整天电话就没断过,哪里敢在这时候走,就怕错过第一手消息。 到七点的时候,主编办公室的门总算开了,办公室里蹲着没走的一个个竖起耳朵,主编有点秃顶,经过一天好像更秃了,地中海上原来还有几根毛,这下一看油光锃亮,半根毛也没有了。 “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主编这句一听就有日薄西山的萧瑟感,当年是他把苗苗招进来的,苗苗毕业院校一般般,个人能力一般般,但主编家里就有这么个一般般的女儿,苗苗虽然没有恋爱运势,可却很讨中老年人喜欢,单项能力不突出,综合指数还不错,软文也会写,照片也会拍,画画更是从小到大的技能,杂志走小清新风格,招她这样的人很合适。 苗苗总觉得主编对她是有知遇之恩的,于是格外努力,自己的份内事从来不让人担心,听见这么一句让人唏嘘的话,瞬间有点眼热。 主编有点话唠,先痛说革命史,都是他手底下的人,要散了总归有点伤感,伤感里又有点笃定,合并是合并了,他正职没有了,好歹也算个副手,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女儿要结婚,当爸爸的还要出出力,背靠大树底好乘凉。 话说出来大家就都不满意了,不仅要面试,还有试用期,工资一下子砍掉一半,实习完能不能留下,还得看成绩。 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对方是大公司,吃掉小虾米是想拓展版图,没点个人能力,谁肯要你,主编说完了擦擦油头,叹一口气:“该争取的我都给你们争取过了,没办法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下大家都不加班了,丽萨有老公来接,苗苗才走到门口,就被主编叫住了,招手把她叫到办公室:“我知道你一直踏实,你我是肯定要带过去的,不要担心。” 主编当然有私心,苗苗听话肯干不惹事,小姑娘踏踏实实,又乖又肯做,主编恨不得年年给她最佳好员工,这些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时候她还有一个微博号,叫苗小姐美食日记,开了四五年,竟然也有十万粉,手绘插图,加上美食小视频,评论播放量都不低,现成的活业绩。 主编还有十年退休,老经验是有的,新东西是早已经跟不上了,倒是女儿给他出了主意,平时苗苗干私活主编从不计较,养兵千日,关键时刻能添一笔是一笔。 苗苗有点脸红,她是摸鱼自己做私活了,可她从来没有耽误工作,主编说了:“这也是你的个人业绩,什么是前瞻性这就是前瞻性。” 苗苗还接过小广告,还是这两年多起来的,最大的品牌是某酱油,真有点拿不出手,可苍蝇再小也是肉,苗苗也有偷偷给自己的杂志打广告,不敢太明显,用来垫锅子当背景,主编说算业绩就算业绩,慈爱的拍一拍她:“你去吧,别担心。” 于是苗苗不担心了,还挤地铁回家去,饿得前胸贴后背,地铁里一群脸色青白神情麻木的上班族,她出了站叹口气,正要回家去,就听见顾东阳的声音:“小老太又叹气。” 顾东阳神兵天降,双手插在口袋里,依旧站没站相,挨在地铁口等苗苗下班,一张帅脸凑过来:“走吧,陪我买手机。” 活脱是十年前的顾东阳,开口要么损人要么提要求,恃帅傲物,苗苗挣扎一下,于是他又添一句:“奶奶让我来接你,接好你才能买手机。” 奶奶的话不能不听,苗苗吃人嘴软,吃了顾奶奶家几年闲饭,只好听话:“你原来的手机呢?”刷一下机国内就能用了,出了地铁站,顾东阳点一根香烟:“丢了。” 于是苗苗又问:“婷婷呢?”幸福里一条龙肯出国完全是因为陆梦婷,放弃英美去了日本,从顾东阳变成了赴东洋,顾奶奶气的几天吃不下饭,连连说名字没起好,顾家翻天覆地,才十六岁的苗苗头一次见识到劈荆斩棘的爱情。 顾东阳侧头看看她,看到一张饱满的水嫩嫩的圆脸,看到一双目光碧清的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丢了。” 第3章 苹果三日减肥法 苗苗喉咙口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这么简单,简单到一目了然,顾东阳抓到她眼睛里含着的一点泪光,不敢深究,自己先转过头去。 陆梦婷跟苗苗不一样,苗苗是顾东阳牵着长大的,他大苗苗两岁,两家门对门,晒台对着窗口,一对几十年,苗奶奶跟顾奶奶一起带大儿孙辈,顾东阳自己才萝卜头丁点儿大,就带着苗苗上幼儿园。 陆梦婷是后搬来的,苗苗念初中的时候苗奶奶在楼梯上摔了一跤,骨折住进医院,没人照看苗苗,只好跟大伯回家去,等苗奶奶养筯动骨一百天出了医院,顾东阳自行车的前座上已经坐着陆梦婷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淡眉大眼细腰身,青春期是最丑的时候,可她偏偏美的一枝独秀,别人穿校服像烂抹布,她穿在身上像是苗奶奶细细裁出来嵌上白流苏的蓝色窗帘布。 顾东阳陆梦婷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青春偶像剧,小姑娘才刚懂得美丑,就被美妙画面震住,不知道多少人从顾东阳那里脱粉,陆梦婷长得好看,还会弹琵琶吹长笛,靠着个人魅力,让一半人成了cp粉,苗苗就是其中之一。 顾东阳瞬间就把从小牵大的苗苗忘到脑后,十几岁的少年为了心上人可以爬窗台翻栏杆赴汤蹈火,哪里还小青梅的立足地。 苗苗倒不是为了自己难过,她是为了顾东阳难过,他走的时候网络还没这么发达,走了就是走了,一下子断了联系,苗苗是个自愈力很强的人,慢慢也就忘记了,只是忘不了顾东阳跟陆梦婷两个人在弄堂口拥抱的场景,昏黄灯火下交织在一起的身影,突然间想到了此去经年。 苗苗一时之间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反而是顾东阳安慰她:“分手而已,哪有初恋就到老的。”苗苗十分配合,轻轻“嗯”了一声,她还真以为他们会到老的,觉得心目中美好的爱情故事破得粉粉碎,打算安慰安慰顾东阳,于是问他:“你要不要吃长脚汤面?” 顾东阳以前逃夜最爱吃的东西,还会给苗苗带一份回来,凭良心说,就是谈了恋爱,他偶尔也会 照顾一下苗苗,盖着满满青菜肉丝的面,带回来的时候面还没糊,苗苗从晒台上用篮子吊上来。 连汤都一起喝光,撑得肚皮圆滚滚,于是苗苗越来越胖,顾东阳却依旧瘦,跟陆梦婷两个翩翩然来,翩翩然去,俊男靓女走过弄堂灰砖地十分惹人注意,陆梦婷本来还常到顾奶奶家来吃饭,直到顾东阳为了她打架,打断了一根肋骨。 顾奶奶宝贝孙子十几年,为了小姑娘打架,气得她剪掉家里的电话线,在灶披间里着炖黑鱼火腿香菇汤,还时时张头望向窗户外面,不许陆梦婷靠近幸福里一步。 苗苗成了传信小喜鹊,顾奶奶灯下黑,她从来都喜欢苗苗懂事听话,不止一次说要找苗苗这样的小姑娘当孙媳妇,看着就有福气,可苗苗瞒着她,替情敌送起了情信。 顾东阳用黑鱼汤收买她,其实也是日日喝,早已喝腻,苗苗不喝,他就偷偷倒进花盆里,那盆月月红香得很有些鱼腥气,苗苗不舍得看顾奶奶炖的汤就这么浪费掉,一面替顾东阳喝汤,一面替陆梦婷送信。 大概从那时起,就长成一颗成全别人的温柔心,苗苗还在感慨,顾东阳已经笑了起来:“十点才开始卖。” 有些东西深深刻在记忆里,隔上十年越来越清晰,还记得年轻时候偷偷点的烟,饥肠辘辘时吃的那碗青菜肉丝面。 苗苗已经饿过了头,一点也不觉得饿了,顾东阳离开十年,街道不一样,偶尔回来来也是匆匆忙忙,哪里还记得有什么好吃的,反而是苗苗如数家珍,十二分对得起身上软绵绵一大团肉,笑眯眯的告诉他哪里有好吃的。 顾东阳松一口气,突然就觉得安稳了,别人都变了,苗苗还没变,还是那个一眼见底傻兮兮的小妹妹,两个人沿着长街一路走,淮海路上灯火通明,这时候的店铺已经做起圣诞装饰了,商场门前巨大的白色圣诞树,装饰起各色彩球,苗苗一边走,一边把街景拍下来,先取景,说不定杂志里用得上。 顾东阳就站在一边等着她拍照,这样的组合有点引人侧目,帅哥身边不站美女总有点遗憾的,顾东阳泰然自若,苗苗不以为意,到了苹果店,顾东阳买了一只手机,把手机递给苗苗,让她输号码。 苗苗打了一长串,名字是奶奶,顾东阳低头看看她,点点屏幕:“还有你的。”顾奶奶的手机里面有街道居委会,有社区医院,除了家人排下来就是苗苗的,通话记录第一位,几乎天天都要打电话,大概是因为寂寞,这么想要谢谢她陪奶奶,拍拍她的肩:“带你去好吃的去。” 苗苗小挣扎一下,摇摇头:“我减肥的。” 顾东阳怔住,被烟呛了一口,在日本呆了这么多年,顾东阳还真没看见过像苗苗这么胖的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实在无法用看女性的目光去看她,违心说道:“你一点也不胖。” 换作以前,苗苗肯定相信了,可她多长了一点年纪,早已不如以前好骗,十分不信却给了顾东阳面子:“要减的,健康。” 于是顾东阳不劝她了,为了健康确实瘦点好,最后还是苗苗陪着他去吃了长腿汤面,两个要走了长长一条淮海路,像小情侣似的轧马路,圣诞节的气氛早已经营造出来,顾东阳一时有点恍惚。 记忆里上一次跟苗苗走长马路,还是带她去上幼儿园,梧桐树叶层层叠叠,蝉声不住,苗苗日日都有一支娃娃雪糕可以吃,苗奶奶嘴巴上绝不肯讲,可心里还是疼她没父母在身边,顾东阳馋的很,哄骗苗苗很有一手,跟她打赌回回都赢,两口吃掉娃娃脸巧克力味的帽子。 长腿十年如一日,店面只有三张桌子,就在弄堂口支一个摊子,老板娘的脾气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坏,上了满满一碗青菜肉丝面,顾东阳看着苗苗窄桌对面搓手,氤氲起来的热汤雾气让他有一刻觉得自己回到过去,只不过那时候对面坐的还是陆梦婷。 老板娘看苗苗很不顺眼,占一个位子又不吃面,还是顾东阳又点了一碗,摆在苗苗面前,他把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汤里最后一根青菜也吃完,味道没变,可人的舌头吃叼了,原来那胡吃海塞的劲头早没了,一根一根粗面捞出来吃,吃完了两个人走在冬日昏黄的灯光下回去幸福里。 家家户户都亮着灯,顾东阳觉得有点稀奇,现在的人睡得晚,他以前逃夜回来,十一二点早已经抹抹黑,贼骨头似的蹑手蹑脚,没想到现在竟然户户都点着灯。 苗苗在门口跟顾东阳告别,两个人全程几乎没说话,苗苗只当他还要走的:“你怎么时候去日本呀?” 顾奶奶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去年还说顾东阳要结婚了,一面烧小菜一面堵气,把铁锅敲得“邦邦”响:“我肯定是不去的,日本有啥好啦,在日本办婚礼,结什么婚,要么昏头!”苗苗还以为顾东阳终于跟陆梦婷修成正果,结果他们竟然分手了。 顾东阳笑起来,还是那付老腔调,抬着下巴看人,笑得很有些邪气:“我回来你不高兴啊。”笑完了又有点尴尬,苗苗不是别的小姑娘,不能对她这么笑。 苗苗却不在意,顾东阳以前没少这样笑过,这种技能大约天生,修是修炼不来的,突然正经她也不习惯,笑眯眯点点头,坦然答道:“高兴的呀,奶奶肯定开心。” 顾东阳不敢再对她笑,严肃着一张脸:“谢谢你照顾我奶奶。”笑的时候不觉得,这么一严肃反而让苗苗看见他眼睛里藏起来的落寞。 这点落寞苗苗很能体悟,苗苗刚出生,她爸爸妈妈就趁着第二次出国大浪潮去了日本,那时候工人工资只有六十块,日本打工一个月有三五千块,复兴路三角花园门口排满了等签证的人,妈妈先去了,爸爸后去,大浪潮冲啊冲啊就把这对夫妻冲散了。 那时候冲散了苗苗的爸爸妈妈,十几年后卷土重来,把顾东阳和陆梦婷也给冲散了,苗苗看他的目光带点柔软:“我们作伴挺好的。” 本来也没谁照顾谁,顾奶奶没家人,苗苗也没家人,一老一小彼此照顾,有好吃的一起吃点,有好玩的一起出去玩玩,现在天冷不出门,夏天两个人还一起结伴去跳广场舞,倒像一对祖孙,后搬来的人家,都以为苗苗是顾奶奶的外孙女。 这是实话,顾东阳却有心酸,这倒是新奇体验,从小到大,苗苗总是笑眯眯的,白净净的小姑娘,穿着布裙子,不管谁牵她都笑,一条弄堂的人都喜欢她,怎么长大了,反而叫人心疼起来。 苗苗接受谢意,“吱吱呀呀”上楼梯,卖蛋饼的那家早早入睡,卖麻辣烫的才刚开张,她进了房间倒在床上,从窗口偷偷看过去,对面的窗户亮起一盏灯,旧窗帘挂了十年不变,顾东阳跟以前一样,又跟以前不一样,苗苗有点可怜他,出去的时候意气奋发,回来夹着尾巴。 苗苗没想着打听陆梦婷为什么不回来,她只觉可惜,不觉好奇,人总有点事情是不愿意被人知道的,比如,她就从来没告诉过顾东阳,其实自己喜欢他。 第4章 苹果三日减肥法 跟着两天顾东阳没有出现,苗苗也没有去找他,他还跟原来一样神出鬼没,只有顾奶奶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天天拎着篮子去菜场买小菜,对面窗户日日飘来鱼肉饭菜香,苗苗却再没从窗户口看见顾东阳,她忙着工作,忙着面试,杂志社又走了三个人。 就连丽萨也没留住,多拿了两个月的工资走人了,干脆专心忙婚礼,特意提前给苗苗送了两盒喜糖,甜蜜蜜的巧克力,装在心形盒子里,拉着她的手:“我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来当姐妹团哦。” 丽萨不是本城人,南下讨生活,处得好的也只有苗苗,苗苗自然鼎力相助,两人差不多时间入职,一直相处愉快,突然离别,感伤谈不上,不舍倒是真有几分。 于是是相约早茶午茶宵夜,但其实两人都减肥,约吃饭只是随口一句,约完了仿佛真的敲定,丽萨出笼鸟似的飞走了。 合并比想像中更快,园区里的办公室将不再租用,剩下的人都要搬到高档高务楼里去,那里地方大的多,还有一个空中花园,能留下来的赶紧过去占位子,苗苗被主编委以重任,三间办公室,要她收尾,家具该卖的卖,东西该清的清,废纸垃圾通通处理掉。 苗苗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才干了一年半,想想辰光不长,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有这许多,光是椅子的靠垫就有三个。 同事们人走了,还有东西没带走,苗苗的手机时不时震一下,问她有没有看见旧围巾旧手套旧发夹,有的还能回想起来,有的都不知落在哪个抽屉里。 苗苗极有耐性,人家问了,她就帮忙看一看,找到了就收好,书柜办公桌都已经搬出去卖掉了,只余下一堆堆旧杂志,等着收废品的上门。 杂志开印五年,中间也曾经有些小成绩,现在这堆东西码在地上,称一称二十块钱都不到,里面还有苗苗一年半的心血,干脆集齐带回去,自己给自己做剪报。 她以前从没留心过这些,倒是会把减肥杂志上的东西剪下来收藏好,好看的衣服搭配,合口的饮食食谱,加起来总有两大本,都是她喜欢的,等她瘦了,总有一天要穿上。 苗苗爱屯东西的性格跟苗奶奶一模一样,家里现在还有两只樟木箱,里面都是苗奶奶的旧东西,苗奶奶去世的时候,苗苗才十三岁,本来身体就不好,还摔了一跤,好好坏坏一年整,第二年春天人就没了。 爸爸赶回来之前,大伯娘把家里翻过一遍,苗奶奶心里知道自己日子差不多,先把东西都收拾起来,除了家具,她留下的就只有两只樟木箱。 里面都是苗奶奶的旧衣服旧相册,几本笔记本包在一块紫蓝色旧天鹅绒布里,大伯娘没找到她心里期望的东西,还笑嘻嘻过苗苗:“奶奶留给你的一箱银洋钿呢?” 苗苗的爸爸妈妈出国之后就很少回来,一开始是舍不得回来的机票钱,穷的时候舍不得钱,等富了就更舍不得钱了,回来一趟半个月,一天就要扣掉一万日币,在九零年初,这是一笔大钞票。 苗苗开始不知道,苗奶奶也没告诉过她,只知道爸妈是在国外工作,还是听大伯娘跟老邻居们吐苦水,半真半假又带有一点炫耀的意思:“喏,小囡作孽呀,自己爸爸么不管,出国有什么好啦,出去么就离婚离掉类。” 那个孽字拖得老长,带点意味不明的夸耀,于是邻居们都说她是厚道人,还要照管侄女,大伯娘的笑声从楼下传到楼下,人还没进来,手上拎了什么东西就从弄堂口一直传到弄堂里。 那会儿有部电视剧火天火地,讲的是下乡知青回沪,一到晚上整条弄堂有电视机的人家都在看,片头大大两个字,苗苗查字典认识这个字,孽债作孽是什么意思,她很明白。 苗苗的大伯是家里的老大,因为苗爷爷去的早,上山下乡的时候没让他去江西,安排去了郊区农场,认识了大伯娘,老老实实的工人,一个月就拿七十块钱工资,加上五块钱奖金,一家人双职工,一个月的收入也只有两百块不到。 苗苗爸妈死活要出国,大伯娘嘴上不说,心里认定婆婆偷偷补贴了钱,要找经济担保人,要读语言学校,两个人这点工资怎么能够。 可出国是赚钱的,不好撕破脸,一开始也确实亲亲热热,月月等着海运包裹从日本寄过来,等到大伯股市刚兴起,买股票认购证大发了一笔,苗爸爸寄回来的那点钱,她就再看不上了。 上海改变巨大,连人的眼光在变,出了国的人却身不由己,别人都当你在外面混得好,偶尔回来也充作衣锦还乡,当年是嫌弃家乡没发展出国去,眼看着高楼一幢幢建起来,再想回来,早已经被抛下,只好继续流浪国外,没办法回来了。 苗苗的爸爸妈妈早在外面有了人家,苗妈妈连孩子都又生了一个,她跟苗苗也就肚里十个月的感情,奶水都没喂足过,有感情也不深,出去一忙一慌也就忘记了。 苗苗被奶奶用蛋黄米糊奶糕调热水一口口养起来,生怕养不活,她倒很会长,养得白白嫩嫩,细细软软的头发扎成两条小辫子,过生日的时候穿红洋布裙子白袜子红皮鞋,带她去王开拍张照片,寄给在日本的爸爸妈妈去。 苗奶奶跟苗爷爷成份都不好,苗奶奶姓梁,老闸北一排米厂也姓梁,进出坐汽车读女校,弹钢琴画油画学法语,可那是解放前的老黄历。 没有小黄鱼也该有点银洋钿,哪知翻遍屋子没找到,苗苗只有十三岁,戴着黑袖章,懵懵懂懂站在屋子里,正是半大不大的年纪,大伯娘问她,她只答不知道。 也许根本没有这臆想出来的一箱子银洋钿,可大伯娘从此有了疑心病,对外亲亲热热,回来阴阳怪气,苗爸爸匆匆来,又匆匆去,跟女儿也没说上几句,奶奶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在日本结了婚,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在国内有小孩,更加不能带去。 办事情的时候,顾奶奶把苗苗叫到家里,给她买巧克力,顾东阳天天跑出去见陆梦婷,也知道要带瓶可乐带个炸鸡腿回来,大伯娘先不说什么,等苗爸爸走了,回去就勒令苗苗不许再吃别人家的东西。 她死要面子,收了东西对外绝不肯亏待了苗苗,盛饭都要用大碗,苗苗那会儿刚抽条,少女的轮廓刚显现,就在发育的时候撑成了小胖子。 办完了丧事,老屋空关起来,大伯大伯娘带苗苗去新村公寓房,顾奶奶眼泪水哒哒滴,拉着苗苗不住说:“听你大妈妈的话,当乖囡哦。” 苗苗不声不响当乖囡,知道自己是个添头,多出来的人,努力不添麻烦,可大伯家里依旧还是不太平,有钱之后老实人也起了花花心思,大伯娘又碰上下岗,满肚皮怨气,家里无宁日,等股票一跌,大伯的花花心思没有了,新村公寓房也没有了,一家子还又搬回了幸福里。 苗苗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喜欢顾东阳的,那时候十五岁,日子过得不如意,家里鸡毛蒜皮,有钱时候大伯开着红色夏利带苗苗跟自己女儿去吃肯德基,没钱了只能咸菜过泡饭,反而是顾奶奶常包点馄饨送过来,她舍不得苗苗吃不好,顾东阳给苗苗带面就是有样学样。 大伯娘自然不开心,有钱的时候那么风光,没钱了倒要受人接济,偏偏那时候起苗爸爸也没钱再寄回来,家里天天吵,日子乌烟瘴气,苗苗的青春期灰蒙蒙的,于是一点小小的收集,或对未来的期望都能让她开心。 大伯没能再赚钱,赚钱的成了大伯娘,她瞄准时机,买了好几间棚户区的老房子,间间都只有几平米,一家三口的户迁进来迁出去,拆一回赚一回,房子买到国外去,苗苗的堂姐高中时候就出了国,现在留美,嫁了美国人,生了混血儿,大伯两口子,等到苗苗十八岁,赶紧也出了国,于是苗苗又回了幸福里。 老家具都被大伯娘处理掉,阁楼里面空荡荡,只有两只装满了旧东西的樟木箱子,还是大伯作主留给苗苗的,里面的东西不值钱,只有大伯娘还念叨着樟木一块板都值百来块。 现在那间十几个平方的阁楼早已经是苗苗心目中的模样,墙面粉□□红粉天蓝,铺着浅色地板,洋灰色双人小沙发搭着玫瑰红小毛毯子,装了滚轮的原木茶几,地上铺着拼花方格子地毯,书架沿着墙打到天花板,一张桌板可以立起来画画的小书桌,花了五六年,终于安身窝居。 今天的天格外阴冷,寒风吹进人骨头里,苗苗拎着半年份的杂志,从地铁口出来,摇摇晃晃回家去,一想到她温暖的小屋子,心里就响起手风琴旋律。 地铁口出来一路灯火通明,拐一个弯就是黑压压的长马路,梧桐树伸着枝桠,路灯亮得很寂静,迎面碰到穿灰呢大衣的问路人,路灯把他的脸照出一点暖意,不紧不慢踱到面前,黑眼仁里带着闲适笑意:“请问,永安路幸福里怎么去?” 第5章 苹果三日减肥法 “请问,永安路幸福里怎么去?”问路人一脸风尘仆仆,面带倦意,手上还提着一只登机箱,分明焦急,却态度温和,语气还隐隐含着歉意,似乎在这样的冷风里留人问路很难为情。 于是苗苗也忍不住温和起来:“我们顺路,你跟我走吧。”苗苗话音未落地,问路人就伸过手来,替她提起手中重物,一面点头一面笑:“多谢你。” 苗苗还从没被哪个男士这样关照过,她身体过于巨大,从来都被当作女大力士,搬水拎书一向自食其力,不差遣她已经是客气,哪里还替她分担,何况还是个这样好看的男人。 长马路上黑漆漆,分明只拐过一个路口,就仿佛到了另一个寂静世界,临着街的小店铺早早关门,十二月的冬夜少有行人,长马路上映出一长一圆两道黑影子。 那人不再开口说话,苗苗也不说话,她不擅长同人搭话,这人感觉出她安静,也跟着一起安静,两个人沉默着走路,反而自在。 苗苗会画画,先画苹果再画花瓶,最难的是画人像,顾东阳是坐不住的,可苗苗画过很多顾东阳,因为大眼高鼻五官立体,是最容易画的漂亮的那类人。 可这个问路人却不一样,苗苗看他一眼,只知道他好看,细细琢磨,却不知道他好看在哪里,眼前画布不知如何落笔,眉毛正正好,眼睛正正好,连斯文温和也正正好,不凛然不锐气,很是体贴人意。 她偷偷瞥过去一眼,那人即刻发觉,也侧过头来,眼睛对着她微微笑,苗苗被抓个正着,赶紧收回目光,有点脸红,其实不是想偷看他,被抓住又有点小气恼,不由加快脚步,想赶紧走完这一程。 才走了几步,反而是那人先开口:“这里变化真大。”苗苗听住了,看他年纪顶多二十七八,张口感叹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别的地方变化大是真的,这一条马路的变化还真不大,顾奶奶就时常说,呆在家里感觉自己还没老,抬头看窗外才知道已经过去几十年。 不搭话总归不太礼貌,何况人家还替她拎着东西,苗苗知道自己那点尴尬被人识破,这才开口替她遮掩,于是她反而不尴尬了,也跟着开口:“这里是变化小的。” 站在浦东望浦西,隔着一条黄浦江,看到的还是三十年代的老上海风情,国际饭店外白渡桥,老建筑留存住了老腔调,一排扫过去,俄英德法看个遍。 站在浦西望浦东,才是时光如水匆匆过,一抬头一瞬眼,就已经过去百来年,高楼林立火树银花,初来这座城人人都要去外滩,看这两种不同风景。 问路人有些意外,他开口不过是替苗苗盖过那点尴尬,没料到她竟然也是这条路上的老住客,于是倒有一点相谈的兴致:“我听说原来这条路叫高乃依路。” 苗苗这才知道他并不曾来过,那句感叹也没有了根由,地名都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改过了,再念旧的老人家,都已经不再用旧路名了。 “是,刚刚那一条叫霞飞路,这边路过还有慕尔鸣路劳尔登路。”那问路人也没想到苗苗竟然真能说得出,谈兴更浓,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片法国梧桐盖住的灰白墙,和那铁栅栏大门里露出来俄罗斯风情的红砖房。 苗苗还是很小的时候偶尔在苗奶奶和顾奶奶的闲谈,从她们的家常里听到一点旧地名,海格路千爱里马斯南,苗苗听的一头雾水,苗奶奶却如数家珍,仿佛这些地方都画在她心上。 这一条路上都是老洋房,老老早早确实叫高乃依路,灯火辉煌的那一条叫霞飞路,现在连拍旧上海滩的电视剧里都看不到这样的路名了。 两人说了三两句话,苗苗的尴尬没了,又安然继续行路,她的安然遗传自苗奶奶,大伯没学到,爸爸没学到,她学得十足十,一样不发愁不动气,慢慢吞吞,好像温开水,夏天不够清凉冬天又不够烫热,却最熨贴人心。 问路人被她一路带到了幸福里,抬头看着石砖拱门,上面三个大字“幸福里”,夏天的时候有爬山虎,这会儿只有爬山虎留下的枯枝,铁锈似的攀在上面,看过冬天绝想不到夏天时能爬满一面墙。 问路人拿出一只信封来,努力辨认一下,然后冲苗苗笑一笑:“请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位梁安琪女士?” 苗苗从小在这里长大,可是新搬来住户实在太多,她没听过这个洋气的名字,摇一摇头:“你要找人应该去派出所呀。” 姓梁的人家有几家,好几年前搬走了,苗苗看着那只信封很老很旧,边角都已经磨得起毛,这个拿着一封旧信找上门来的人只怕要失望了,这里建筑虽没动过,里面的人却来来去去,伸手接过她的旧杂志:“你明天去派出所吧,就是租户也要登记的。” 整个上海人口流动量这么大,要找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苗苗很尽责任,有点替他着急,那封信一看就很久远了,保存这么久的东西,一定是要找很要紧的人。 这是他呆在上海的最后几个小时,真的找不到,也只好让家里老人失望了,问路人看苗苗真的替他着急,加上一句:“来不及去派出所了,我还有四个小时上飞上机。” 人家的事情,苗苗不好发表意见,可又觉得既然找人,来的也太晚了些,努力帮他想一想,还是摇摇头:“这条弄堂原来的旧人家有姓梁的,没有叫梁安琪的,我带你去找刘阿姨。” 刘阿姨是居委会的,就住在弄堂里,苗苗领着那人去敲门,还没进屋就闻到塔菜冬笋炒年糕的香味,冬天香的尤其浓,她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吃了三天苹果,饿了三天肚皮。 刘阿姨还请苗苗进去坐一坐,苗苗想到剪报摇摇头,问路人似乎也不愿意打扰一家人的晚餐,把姓名又说一回,刘阿姨五十好几,看到好看的青年忍不住多问几句。 可她知道的也不比苗苗多:“五几年搬进来?姓梁的人家啊?好像有一家,一家门出国去类。”搬出了幸福里,接下来就不知道了。 问路人温和道谢,看得出来很遗憾,刘阿姨又问:“是侬屋里厢亲眷啊?” 苗苗刚想说他外来,就看见他点头,竟然听得懂上海话,张口回答半点没有犹豫,这么一开口,倒有了烟火气:“谢谢阿姨。” 他还要赶飞机,没找到人也感谢苗苗尽心尽力,这座城市每个人都生活的得很匆忙,路上行人这么多,他问了好几个人,却没一个给他指明幸福里,再一次对着苗苗笑:“谢谢你。”虽然没找到人,好歹问出个去向,也让家里老人心安。 “不客气。”一个回家,一个赶飞机,苗苗拎着杂志上楼梯,把这个当作冬日小插曲,最要紧的是今天要上秤,看看轻了几斤。 她终于艰难的啃完了三天的苹果,第一天八个,第二天五个,第三天她从早到晚只啃了三个,越吃越吃不下,胃里明明是空的,可她却觉得满了,全装着苹果,晃一晃都能晃出苹果汁来。 自己都觉得自己轻了很多,进屋就打开空调脱的只余一件保暖内衣,扒拉出体重秤,她踮着脚站上去,看着数字跳来跳去,最后落在七十四上,一共轻了八斤! 瞬间从一百五十五掉到了一百四十八,苗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天八斤,她从来没有瘦的这么快过。 这三天过的还算容易,她有这么多事做,都忘记了肚子饿,难忍的时候也有,只能努力分散注意力,最难的是明天休息,呆在家里,要怎么才能忍住不吃呢? 苗苗今天花了一下午的功夫,用美工刀把这些杂志里面她画的图,她拍的照片和她写的文字故事给裁了下来,竟然也有两百来页,按照月份和季节排列好。 装在颜色不一样的文件夹里,周一上班的时候,桌上总算有点东西,她饿着肚皮还觉得心满意足,要是天天掉上两斤多,不到六月就能穿连衣裙了。 苗苗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开微博,扫一扫私信,挑出让她打广告的私信,还是酱油浓汤,翻到最底下一个,竟然有款豆浆机。 苗小姐美食日记基本上都是本帮菜,家里的东西也简单,一只电磁炉,几口颜色清淡的锅,本帮菜也做出日系小清新的味道,几年下来竟然也吸了不少粉丝,偶尔也该试试做些广东菜。 苗苗摸摸肚皮,心里想着菜单,开了一个新话题#苗小姐减肥日记#,跟着定下明天的菜单,弄一点点鱼肉泥,放到豆腐锅里,试一试过午不食减肥法,再买个踏步机。 苗苗计划得好好的,听见小石头砸她窗户玻璃的声音,拉开窗帘布,顾东阳夹着香阳,准头似过去,笑嘻嘻道:“走,出去唱歌去。” 第6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外面这么冷,苗苗不愿意再出门去,她在窗户里对顾东阳摇摇头:“我不去了。” 顾东阳早已经习惯,苗苗胆子小,叫她干什么她都是不敢的,小时候一弄堂的孩子都跑出去玩,一条马路也能玩出百般花样,拐两条路是一片老洋房,被各种政府部门当成了办事处,小孩子们就翻墙进去摘花探险。 苗奶奶难得放苗苗出去,她的功课有很多,画画写字,还带她学钢琴,齐齐整整的连衣裙,白色牛筋跳舞鞋,要她爬墙实在不行,连望风都不行,紧紧揪着裙摆,说什么谎言都能立马被识破。 可是苗苗最乖,带上她出门打掩护最好不过,还能从大人那里讨到一点零用钱,顾东阳把她带出去,让她坐在小弄堂里,给她一支盐水棒冰,让她慢慢吮着吃。 转头自己去游泳馆游泳,玩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苗苗保证还乖乖的坐在那里,蚊子咬了一身包,午饭也没吃,眼睛里含着包眼泪水,顾东阳还要吓唬她,说自己差点游泳呛了水。 苗苗本来要告状,立马不告了,把眼泪都憋进去,这招招次次管用,哪知道回去谎言立即被戳穿,顾东阳被顾爸爸拿大拖鞋抽了一顿。 他挨打是家常便饭,顾爸爸打他打的有技巧,他挨打也挨的有技巧,他的技巧就往顾奶奶身后一藏,抱着她的腰大声嚎啕,这下顾爸爸打不成了。 顾东阳兴许还能拿到几毛钱,买一根娃娃雪糕,还去找苗苗玩,看到苗苗白白嫩嫩的胳膊上腿上全是蚊子块,苗奶奶给她洒了一身花露水,有的都已经被她挠破了,疼得趴在床上吸气,两包眼泪水要掉不掉。 顾东阳把刚买的雪糕全给她吃,许诺带她去游泳馆,苗苗不喜欢游泳馆,可她从小就是好哄的小朋友,给她一点点就很高兴, 可是顾东阳从来没有带她去过,等苗苗十四岁再回来幸福里的时候,顾东阳已经逃课逃夜打游戏谈恋爱,唱通宵场的歌,看见苗苗扒着窗户眼巴巴的,总觉得她可怜,也说要带她出去玩,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那时候顾东阳呼朋引伴,不少苗苗一个,何况还有陆梦婷,可现在突然朋友也没有了,女孩也没有了,能叫出去玩的只用一个苗苗了。 顾东阳于是靠在晒台上抽烟,苗苗缩头进去,认真的做剪报,她把这个主意问过原来的主编,主编说很好,到底也做了一年多,要留下点东西。 她铺了一地板的杂志,一本一本的翻找,才裁下来两张,就听见楼梯响起“门铃声”,往上只有阁楼,阁楼里只住着苗苗,苗苗看看时钟,九点多了,来的人一定是苏南。 果然听见苏南叫她,声音婉转娇艳欲滴,苗苗打开门,苏南整个人挂在她身上,高跟鞋子乍细细,连跌都跌得风情万种。 苏南大概是又失恋了。 苗苗叹口气,把她扶到沙发上,苏南画了个精致的妆,大红唇配着低胸紧身连衣裙,耳环水滴形,衬得她脸形好似一个爱心。 脱掉长大衣,踢掉高跟鞋,露出圆滚滚的胸脯,细软软的腰身,和一双长腿,苗苗看她连脚趾头都修得精细,知道不止是失恋这么简单,苏南窝在沙发里,脸上笑嘻嘻:“过来给我抱一抱。” 苗苗给她冲了柠檬水,加两勺子蜂蜜,苏南一口气喝干净,打开手机app,打算给自己叫一个冰淇淋蛋糕。 “怎么啦?”苗苗知道今天是干不成了,把东西收拾好,坐到地板上,苏南扔掉手机哭起来,眼泪吧哒吧哒掉,苗苗抱抱她,一抱就抱到了她紧身裙里的鱼骨蕾丝束身衣,知道事情严重,一面抱她,一面给沈星发了一条信息。 苏南哭哭啼啼,可是妆却没有半点花,苗苗赞叹她哭功了得,哭成这样还这么美,打心眼里觉得苏南定下的目标,没有可能不实现。 苏南只有要“出战”的时候才穿她这件战衣,花了八千大洋的黑色蕾丝鱼骨束身衣,却偏偏没有用武之地。 “你知道他怎么讲?他说我长得太漂亮了,不能娶回去。”苏南这句一开头,苗苗赶紧搂住她,给她叫了蛋糕巧克力冰淇淋和炸鸡。 苗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从来也没什么大目标,在哪里就一直在哪里,小目标有的,大目标没想过,跟苏南沈星都不一样。 三个人一样学了美术摄影,苗苗毕了业就老老实实找工作,干起了杂志编辑。苏南大学里就兼职当模特,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沈星就更了不起,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沙哈拉沙漠里拍流沙和云。 苗苗的目标就是安稳工作安稳生活,最普通最寻常不过。苏南的目标合情合理合世俗,她只想找个有钱人嫁掉,从大学开始辛苦经营,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知哪里出问题,总是嫁不掉,又不肯降低标准,就这么兜兜转转来来回回。 沈星这个月在沙漠,下个月去湿地,一个机场转另一个机场,随身行礼只有一个大背包,里面装着她的终级装备照相机,私人物品只有一支牙刷,就这么勇闯撒哈拉去。 苏南想当玻璃阳光花房里的路易十四紫玫瑰,沈星想当沙山沙海里的冲天仙人掌,苗苗自己给自己辟出一个小花盆,长出绿枝叶开出白花朵。性格颠倒的三人,在女生宿舍里朝夕相对,竟生出深厚情宜。 外卖还没来,沈星的电话就先来了,苗苗一接起来就看见她坐在越野车里,浑身上下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眯着眼睛努力找个背光的地方,阳光却从四面八方射进车里,沈星张口就先骂:“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几度啊!” 撒哈拉下午四点,太阳烤得人快化,大家都在屋子里,她悄悄出来车上打电话,苗苗只打了一句话“苏南失恋”。 苏南总以为自己是下套的人,甩下金鱼钩等着钓金龟,前面几次都没成功,这一个从外形到身家到学历样样都让苏南满意,她花足了功夫,那人也确实爱她,一个包两个包三个包,把她当作小公主,苏南还当自己总算找到好归宿,穿上蕾丝束身衣最后大决战,还未上场就被踢出局。 苏南一听见沈星的声音就尖叫,一把捂住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她们两个从来不对盘,好是好的,却绝不肯让对方看自己一败涂地。 沈星是四川姑娘,生着一只唐门舌头,一听见苏南尖叫就洒毒:“哦哟哟,阴沟里翻船啦,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南刚才还哭得花容失色,听见沈星的声音立马惊声尖叫:“苗苗!”接着化悲愤为斗志,一把抹掉眼泪水,顺着长波浪对手机发娇嗔:“撒哈拉温度那么高,你看好你那两颗荷包蛋。” 沈星心中永远的痛大概是平胸,苗苗太胖她太瘦,用苏南的话来说就是个柴伙妞,就快连女性特征都瘦没了,细骨伶仃的,不增肥就算了,再减就成人形电线杆了。 两人一言不合掐起来,苗苗松了一口气,苏南这就算好了,沈星也极有活力,等她们掐上两三句,互掀老底的时候,她才咳嗽一声:“我开始减肥了,已经瘦了七斤了。” 话题瞬间被带偏,外卖陆续送上门,苏南知道沈星在沙漠里什么也没得吃,喝口水都金贵,咬着鸡骨头吮得咯嗞咯嗞,拍着苗苗的肩膀说:“我们要减就要健康的减,快乐的减,千万别折腾自个儿啊。” 沈星的视线格外炙热,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射线,苏南在她的瞪视中挖了一大勺冰淇淋,笑嘻嘻的搭着苗苗的肩:“哎呀呀,我们苗苗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呀?” 要不然怎么想起减肥来,这么多年苗苗年年嘴上叫着要减肥,从来没有坚持超过两个月,瘦个五六斤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减肥成功,突然立这种誓言,一定是有了目标了。 “庸俗!你庸俗至极!”苗苗还没说话呢,沈星气的按喇叭,挺起她一马平川的胸膛:“苗苗就不能是为她自己吗?苏南你这满脑子糟粕该好好洗洗了,为了男人生为了男人死啊。” 两个人隔着千山万水一个大洲为了女权问题又吵一架,苏南的看法是以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只要找到一个好男人,世界都在她脚下。 沈星的看法是靠自己征服世界,男人都是天边的云,她顶着高温对苏南嗤之以鼻:“要么整个太平洋的水全灌到你脑子里了。” 苏南皮笑肉不笑,把领口又拉底一点点:“我是有容乃大。”信号突然断线,停在苗苗手机屏幕上的只有沈星两只犀利白眼。 她一下子断了网,苏南又急起来,挂断了再拨,那边也还是不通,苗苗看看时间:“她的车队要出发了。”每天都是这个时候。 苏南放了心,填了一肚皮垃圾食品,把她那八千块的束身衣艰难抽出来,苗苗看看她,突然想跟她倾诉一下:“顾东阳回来了。” 苏南垮着一张脸擦掉红唇上的鸡油印,听见这一句,看着苗苗说:“苗苗,竹马是个屁,把他放掉行不行?” 第7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苏南一付沈星的口气,把沈星的直接学了十成十,苗苗一下子被她逗笑了,放是早就放下了,但可惜又有点可惜,真的说是替顾东阳和陆梦婷可惜也不全是,大概是她小时候向往过的爱情。 哪个女孩不向往美好爱情,年轻时候爱过最好,等年纪大些,就再没有了那些细致美好的感情,人越长大感情就越是计较,越奋不顾身越感天动地。 苏南可没有这种温柔心意,她现在就恨不得诅咒今夜甩了她的前男友,要么不举要么脱阳,她翻出一个大白眼,连翻白眼也跟沈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一把勾过苗苗:“他两只眼睛生蛆才没看上你。”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苏南叹一口气:“我要是男人,我就娶你。” 可苏南不是男人,讨姑娘们喜欢的姑娘,一般都不讨男人的喜欢,苗苗自从发胖以来就知道这个道理,她在女孩子里最吃香,却没人想当她男朋友。 这两年流行青春电影,苗苗也跟风看过几部,她的青春过得很寡淡很安然,看到那些伤感疼痛,半点都无法代入,早恋堕胎出轨劈腿被小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苏南倒是男人们钟爱的那一类,从小到大追她的人满坑满谷,宿舍底下隔几个月总要摆上一次玫瑰花,苏南看都不会看一眼,送到楼上来,还要嘲笑人家送的不是玫瑰是月季。 “我好不容易美到这么大,几朵月季花就以为自己付出真心了,花鸟市场批发价,十枝都不要五块钱,五块钱就想把我骗回去,脑壳上有洞。”她这么直接,从来也不掩饰,于是慢慢就有了个一帽子,说她是想傍大款的。 女人稍微美一点,再稍微有要求一点,简直天理不容了,不仅男人容不下她,连女人也容不下她,男人追求不到,尴尬一场,把捧着的鲜花分送,再找同宿舍的室友喝上几瓶啤酒,嚎两嗓子也就算了,替追求者打报不平的反倒是女人们。 学校论坛上的帖子简直不能看,说苏南做模特是为了入圈,说她不知谈了几任男朋友,更有甚者还说苏南打过胎,反正躲在键盘后面,哪管你是人是狗。 谣言越传越真,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苗苗不服气,可跟人争辩不是她的强项,苏南家里无人负担学费,她出去拍照片当兼职,是为了学费生活费的。 苏南不肯示弱,不许苗苗把这些说出去,任由别人去泼脏水,越是给她扣帽子,她还越要找到一个样样都好的男人嫁出去。 那个帖子常年飘红,不知多少人拿着手机等着拍苏南的丑照,可偏偏苏南是个出门倒垃圾都要化妆换衣服的美人,底子天然好,就是穿牛仔裤格子衬衫出门,光凭着一张脸,就有无数人回头。 苗苗跟她同进同出,除了苗苗也没人肯跟苏南站一块,于是被打上胖跟班的名号,城门失火,池鱼差点儿被烧焦,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 苏南气的在宿舍里打枕头,说她她不介意,听见了还要冲人笑一笑,说苗苗可不行,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个人对她真心实意,大美女的派头也不要了,食堂里就敢跟人互呛互撕,苗苗天生不会吵架,别人口快,她要在肚里想半天,才找到一句能回击的,涨得面孔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 沈星就是这时候横空出世,一战成名,又有个男生到女生宿舍楼下摆了一个巨大的心形蜡烛,拉了一票人在楼下喊苏南的名字,苏南塞着耳机装听不见,这回来的勉强算是校草,自以为一定能拿下。 沈星风风火火从广播室借来大喇叭,骂楼下的男生道德绑架,站一站等一等喊一喊就能追到人,这要是能成功,人人能睡吴彥祖刘德华。 跟着又上论坛骂那些背后嚼舌头的女人是长舌妇,从身到心都缺爱,被男人看上一眼恨不得扑上去倒贴,自己愿意母鸡配公鸡,就看不得天鹅找天鹅了,苏南一没有抢男人,二没有傍大款当小三,管她们毛线球的事。 沈星大出风头,她骂人绝天绝地,从一个道德制高点爬到另一个道德制高点,把所有骂战的人都衬成了小鼻子小眉毛小眼睛,人家择偶关你屁事,跟她对骂太吃亏,一个个消声灭迹。 骂完了女人又骂男人,说看着事态发展不作为的男人尤其恶心,让头脑里塞草的女人替他们冲锋陷阵,自己缩在后面装情伤,送花送早饭就想当情圣,原来现在的标准这么低。 于是沈星把女人都得罪光之后,又把男人也得罪光了,一张嘴就有这般功力,从此奠定江湖地位,人送外号灭绝师太。 也不是没人骂她丑人多作怪,平胸没人爱,这对沈星根本就是毛毛雨,调转过去就能骂人家一双眼睛只盯着胸脯三两肉,不如买对硅胶假胸满足从幼时开始的变态心理,沈星既不要脸又不要皮,刮她一下能捅你三刀,除了苏南能惹她生气,她从无败绩。 苗苗没想到这个从来神出鬼没经常翘课的室友这么牛,深入浅出恨不得能写出一篇论文来,沈星小试牛刀,掀起一轮腥风血雨,拍一拍苗苗的肩:“我不是帮她,是谢谢你替我点到。” 替她点到一年半,还不知道她有这种侠义心肠,苏南要请客,沈星也没拒绝,两个人成了酒友,关起门来喝了了一轮又一轮,苏南喝桃红色香槟,沈星喝红星二锅头,苗苗每个尝一点点,第二天宿舍里准时起来逃课的是沈星。 苗苗喜欢她的朋友们有冲劲,她大概是冲不动的,安安稳稳过日子,在需要她的时候给予一点支持,毕业之后,就少有这样的机会凑在一起。 苏南吃完了炸鸡蛋糕冰淇淋,从她的大包里掏出一瓶红酒,她以为今天终于要外宿,礼物打了蝴蝶结,没想到无人开启,临分手吃了一顿饭,既然是分手,她就绝不给人先开口的机会,截住了话头先说不合适,装着满面轻松,走的时候也不肯示弱,自己跑去买了一支酒。 一瓶红酒她一个人喝了半瓶,喝得双颊嫣红,脱得精光躺在苗苗床上,自然不是不伤心,苏南虽然想嫁有钱人,可底线是不当小三,按照她的道理,想走的无道义负担的捷径。 苏南睡得昏天暗地,手机不停在震动,苗苗看一眼,打电话来的人是她前男友,打不通电话就发消息,跟她说对不起,说是他的问题,因为他还不够自信,不相信自己能驾驭苏南这样的女人。 苗苗把手机塞回大包里,小床睡不下两个人,她摸摸苏南的脸,其实苏南想哭,但她从来不哭,于是只好喝醉,厚被子盖住她,自己拿出棉花毯,在地板上将就一夜。 苏南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香味,她闻了好半天,一骨碌坐起来,十几平的小屋子里满是豆腐锅的香气。 苗苗一早就去买鲜豆浆,门口早点铺子里六点半开始准时卖,还是用塑料袋装的,老清老早磨出来的豆浆带着豆腥气。 苗苗买回来倒进锅里继续炖,加一杯牛奶,泛黄的豆浆立马又白又香,再加两块嫩豆腐,一根山药,等山药炖得酥烂,再鱼泥丸子进去,炖得咸鲜奶香都有了,看见苏南起来,冲她招招手:“去洗脸来喝汤。” 这么冷的天里,豆腐锅咕嘟咕嘟冒热气,面前两只汤碗,碗底趴着一只猫咪,苏南吃了一肚皮油腻,这会一碗又香又浓的豆腐豆浆汤,四肢百骸都是暖意。 苏南瞬间把男人抛到脑后去,她裹着苗苗的居家服,赤着一双脚喝汤,呼呼吹上两口就要往肚里灌,昨天吃的东西太油腻,喝汤之前吃了一粒排油药,摸摸肚皮:“完了,我要胖了。” 她当模特吃的就是青春饭,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底下年轻的一批批涌出来,再不赶紧人老珠黄,所以她这么颓丧,她竟然跟这个男人周旋了一年半,大好青春白白浪费。 寸金拿买寸光阴,这一年半的青春简直能在上海买一栋千平豪宅,苏南把豆腐锅吃掉一大半,捧着肚皮打电话预约做美容,又打电话给健身教练。 她打算用一天的时间消耗掉昨天吃下去的垃圾,滋润一下干燥的脸和干枯的心,接着去剪个头发,明天开始继续出发,干这些之前,她拍好豆腐锅发到朋友圈里,配上暧昧文字暗示自己照顾自己。 瞬间点满百个赞,苏南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感觉自己恢复了,亲一口苗苗,出租车叫到幸福里门口等着,她裹起大衣,身上还是昨天那条连衣裙,踩着高跟鞋跟苗苗告别。 人还没走到弄堂口,苗苗就收到好几天微信,都是减肥资料,模特食谱,约定等她减肥成功去吃饭,说在西餐馆子认识人,拿两块好肉给她,煎牛肉做小视频。 做豆腐锅的时候苗苗就已经拍下来了,再剪一下才能放到网上去,肚子是满的,倒在床上不愿意动,到中午开始不能吃饭只能喝水,她才觉得这一天异常漫长,捂着咕咕叫的肚皮,往秤上一站,她竟然又重回一斤。 第8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苗苗安慰自己那一定是汤水的关系,她吃了半锅豆腐汤,热量不高没有关系,这些肯定都是水的重量,可心里还有有了挫败感,才刚为了瘦掉七斤这么高兴,睡一觉立马就又重了。 想起来今天懒在家里还没出去走过路,自从丽萨离职,就没人再拉着她走一万步,前两天还要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昨天收拾完了,今天又吃了这么多东西,是要动一动,消耗一下热量。 苗苗裹上羽绒服,出门之前先想了一下路线,从前门绕到后门去,后门有一家小花店,花瓶已经空了好多天,买上两支百合花,插在瓶里能香一整个房间。 苗苗带上手机计步器,打算去逛一逛淮海路,苏南沈星不约她,她能宅在家里天天月月年年,好她的胖一半是吃的一半是懒的,围上围巾穿得暖烘烘的往外去。 为了能多走点路,她先往后门绕了一圈,一出门口就有个门面房子,几个平米,开出一间花店来,名字就叫幸福里花店。 老板是跛脚残疾人,这间花店是里弄居委会支持他开的,一开就开了二十来年,从苗苗小时候起,苗奶奶只要经过,总会买上两枝花。 店小生意不算好,进的花也不多,现在不预定,到了晚上就卖空了,苗苗跟花店老板预定两支香水百合。 冬天花贵,二十五块钱一支,两支就要五十块,苗苗是老主顾,又是老邻居,给她打了个折扣,按进价给她,收了三十块钱。 苗苗谢过他,老邻居聊天的话题也更多,老板给她挑出好的来:“这支好喏,头还没张开,你买回去养一养,好养两个礼拜来。”一面又说:“晓得伐,陆家的小姑娘回来类,昨天她妈妈说要请我们吃喜酒。” 陆家的小姑娘,说的就是陆梦婷,苗苗顿住,陆梦婷回来了? 那时候一条弄堂的孩子都玩在一起,长大了才分出津渭来,顾东阳跟陆梦婷是一派里的,苗苗是另一派,苗苗这一派叫乖小囡,不吵不闹不要人操心。 老人家都喜欢乖小囡,一开始陆梦婷算是乖小囡里比较出格的,后来跟了顾东阳,就变成捣蛋鬼里比较乖一点的,等后来陆家跟顾家为了顾东阳断了肋骨吵翻天,陆梦婷的名声也坏了。 跟男孩子出去骑单车看电影,就已经是轧朋友,才那么点点大,知道什么叫谈朋友,何况顾东阳为了她打架,整个弄堂的人都知道。 苗苗掏出零钱来,这时候说这个,怕是全弄堂的人都知道顾东阳回来了,身边已经不是陆梦婷,这一对幸福里看大的小情侣,到底没能成正果,所以才更引人唏嘘。 苗苗给了钱笑眯眯:“我出去逛一圈,回来给阿婆带王家沙的糕团哦。”阿婆是老板妈妈,老板因为残疾一辈子没结婚,守着老房子跟老娘。 因为自己没儿孙,特别喜欢弄堂里的这些小朋友,总要买上几毛钱山楂片大糖球,看见这些小朋友就拿出来分一点,苗苗小时候又乖又白嫩,最讨人喜欢,吃了不少山楂片。 老板也笑眯眯:“现在不能吃了,只好吃里面的豆沙枣泥类。”阿婆早已经没有牙齿,拿小调羹一点点挖出来吃,甜蜜蜜软绵绵带点桂花香,没牙的老人家吃着就要笑起来。 后门口走出来个穿浅蓝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毛衣裙子配长靴,头发烫成大波浪,苗苗一回头,还没认出她来,她已经停下脚步,先走过来叫了一声:“苗苗。” 苗苗瞪大了眼睛,这是陆梦婷,顾东阳没变,陆梦婷却大变模样,她比苗苗大一岁,苗苗极羡慕她的黑色长发,蓝色棉布连衣裙,细细的眉毛温柔的眼睛,弹琵琶的时候侧着脸微微一笑,这模样是所有少年心底梦。 她的长相没变多少,可站在苗苗面前,苗苗绝认不出她就是陆梦婷,她还穿着蓝色,可她脸上温和的神气没有了,带点疏离的客套。 苗苗愿意为了顾东阳送信,一半也是因为陆梦婷,顾东阳受了伤,她也被爸妈关在家里,苗苗能过去看她,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红着眼睛拉住苗苗问东问西,就怕苗苗不来了,小心翼翼讨好她,把自己亮晶晶的头花拿出来送给她。 她以为苗苗喜欢这个,苗苗也确实盯着看过,可她喜欢的是陆梦婷的长头发,苗苗小时候也留着长头发,后来跟了大伯娘,洗头太费事,干脆给她剪短了,陆梦婷的头发又黑又亮又顺滑,她比电视里的广告酒窝女郎还更漂亮。 “你回来啦?”苗苗是个不愿意让别人尴尬的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问好,陆梦婷笑一笑,弧度刚刚好:“刚回来的。” 这一片里弄前后几十栋,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如果不是特意绕上一圈,苗苗还真不知道陆梦婷回来了。 不谈顾东阳,两个人竟然没话说,一声喇叭响,陆梦婷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车子来接我了,下次一起吃饭。” 又是一个不会有下次的下次,苗苗笑眯眯的跟她道别,陆梦婷冲她点点头,飞快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苗苗不认识车,也不想认识这车的车主人,转头往前走,大中午的阳光也没变点威力,冬天的太阳都是骗人的,风扑面吹过来还是冷。 原来陆梦婷也回来了,她回来是跟别人结婚,不是跟顾东阳,苗苗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顾东阳,就当没有碰见过。 她在一条淮海路上溜达,大马路走多了,又往小马路里拐,这一片老洋房的建筑极具风格,苗苗学画画,画到建筑的时候,苗奶奶就带她到这里来写生,这一片的老房子就没有她没画过的。 其实还真有一栋没画过,那一栋房子苗奶奶非常不喜欢,次次走过目不斜视,也不许苗苗画它,祖孙两个背着画夹走过上海许多地方,还说好等东方明珠建好,要背着画夹去外滩,隔着黄浦江画它。 可苗奶奶没等到东方明珠落成,苗苗跟着大伯住之后,也没有人再盯着画画,带她出去写生了,学画画是要钱的,买画纸要钱,买颜料要钱,苗苗已经是个吃闲饭的,哪里还能再提这种过份要求。 于是写字弹钢琴一起停下来了,还是等苗苗自己有能力了,才又开始画起来,钢琴是早就忘记了。 苗苗走了一身是汗,看着手机计步器一步一步跳上去,感觉自己把吃进去的半锅豆腐汤全都消耗了,湿发贴着额头,回家路上拐去王家沙买了条头糕,抱着两支香水百合回了家。 楼下卖蛋饼的人家替她收了快递,苗苗一路抱回三楼去,打开一看是苏南寄过来的,里面是一堆护肤品,白身红盖的扁圆瓶是纤体霜,印着一堆韩文的瘦身贴,还有一盒酵素,苏南在上面详细写了怎么吃怎么用。 苏南偶尔也会也会接美妆广告,她是属于素颜也美的那一类,杂志妆前妆后的这种对比不会找她,但是试用化妆品对比润肤度保湿度会找到她,她的化妆品多到用不掉。 把家里的东西翻一翻,只要苗苗用得上的,全给她寄过来,苏南喜欢送实用的东西,沈星送东西讲究意境,一块石头一朵干花,全是礼物。 苏南喝醉了还在说沈星这次带回来的肯定是一瓶撒哈拉的沙,苗苗把这些东西放起来,今天晚上就开始用,她饿的胃里难受,把自己团起来扔到床上,打开微博,看看点赞和评论的人数。 冬天吃豆腐锅热量又小又滋补,最适合女孩吃,苗苗把吃苹果减肥的办法放到微博上去,告诉大 家她已经瘦了七斤,这一条微博的评论比平时还更多一点,留言的全是想要减肥的女孩宝妈们。 前两天还有苹果能吃,饿的时候啃上一口,再多喝点水,胃里总算还有点东西,今天一停下来,就感觉肚子都是空的,早上吃的豆腐锅全都消化掉了,干脆洗澡钻进被子里,只要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么早睡的结果就是苗苗半夜醒了,还是给饿醒的,她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好像睡足了,又好像没睡足,翻个身挨着墙壁,拉过被子把头埋进去,床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娃娃,一只手捏住草莓兔子的耳朵,她想上厕所了。 大半夜起来上厕所,喝水再钻被窝,睡意被冻醒,窗户外面透进一点点光来,苗苗掀开窗帘,是顾东阳在抽烟,站在顾家的晒台上,也不知道外面冻成什么样,打火机的火苗点起来又被风给吹灭。 陆梦婷回来了,顾家肯定又要吵架了,当年陆梦婷出国,顾家是出了钱的,大伯娘打听了不知道说了多少回,骂陆家不要脸,这钱也能要,苗家的女儿要出国,钱的来路肯定是正正经经挺直腰杆的。 她也果然挺直腰杆把堂姐送出国去了,苗苗又缩回被子里,这事顾奶奶还是不知道的好,她已经八十岁,没必要为了这些事烦恼。 顾东阳的事也得他自己放下,苗苗迷迷蒙蒙又睡过去,手上还捏着兔子耳朵,被子软绵绵,身上暖烘烘,把乱纷纷的心思斩断,她很快就陷进温暖睡意里。 苗苗休息的这两天的减肥效果也很明显,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体早已经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她感觉整个人一轻,原来有些紧绷绷的羽绒服都松了。 周一是最堵的时候,苗苗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一路畅通无阻,在地铁上竟然还坐到了位子,苗苗到的时候,主编同事们都还没到。 苗苗的位置靠着走廊,空着的那张办桌就是她的,她把随身的大包放下,剪报拿出来排列好,水杯小盆栽和芳香加湿器左右摆好,找到茶水间进门倒茶的时候,里面已经一股咖啡香,苗苗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深灰色呢子大衣身影,靠在墙边,捧着杯子煮咖啡。 第9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那人听见动静侧过脸来,看见苗苗站在门旁,显然还记得她,虽然意外在这里看见她,但还是冲她点点头微笑起来,那个夜里他又冷又急,想不到会遇见苗苗这样替旁人尽心尽力的姑娘。 苗苗没想到问路人会是同事,又不好问他找没找到人,说不定还没找到,问了也是遗憾,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拿着杯子去装热水,装了半杯才想起来应该对人自我介绍:“我是刚合并过来的新员工,我叫苗苗。” 苗苗的名字很有点孩子气,感觉长不大似的,七八岁的时候叫苗苗是可爱,十七八岁叫苗苗是少女,等到三十七八岁还叫苗苗,总有点难为情了。 可这名字是苗奶奶给她起的,苗苗自己都想不通,苗奶奶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帮孙女起名字竟然这么随意,小时候不觉得,弄堂里的孩子都叫小名,上了学才有小男生嘲笑她。 苗苗是个碰哭精,虽然没有爸妈在身边,可是苗奶奶给了她太多的爱,被宠爱的孩子总是爱撒娇,碰一下就好像受了大委屈。 顾东阳比她大两岁,苗苗读一年级,顾东阳读三年级,教学楼前有一块平地,顾东阳在三楼走廊看到苗苗在哭,飞快从上面冲下来。 欺负苗苗的小男孩一看她有人撑腰,立马逃掉,顾东阳这时候又很有哥哥的模样,带着小苗苗往教室里走了一圈,一年级小朋友的眼睛里,三年纪已经大的不得了,再也不敢嘲笑苗苗。 后来还是顾奶奶告诉她,说她小时候生下来就瘦弱,哭起来活似小猫叫,又没能喝到亲娘的奶,身体一直不好,苗奶奶怕她养不活,顾奶奶就给她出主意:“我说贱名好养,你奶奶还说我迷信。” 苗奶奶是老师,年轻的时候还是进步青年,老了老了,到有了小孙女,倒肯迷信一下,阿猫阿狗太难听,干脆就叫苗苗,叠字叫起来又亲昵又好记。 问路人没半点嘲笑,上次在灯光下看他就很好看了,这回白日里看他,竟然更好看一点:“你好,我叫程永安。”说完又对苗苗致谢,不提自己有没有找到那位梁安琪女士,拿起咖啡壶:“要不要咖啡?” “谢谢。”苗苗爱喝咖啡,因为苗奶奶爱喝,家里很早就有煮咖啡粉的小漏壶,每天下午满屋子是咖啡香气,放点鲜奶,撒点肉桂粉,这一杯咖啡讲究至极,馆子里的也没苗苗煮的好,顾奶奶还笑话过她,说她一辈子都在吃咖啡,吃出精。 苗苗在减肥,按照食谱早上可以喝一杯咖啡,加点牛奶,没有肉桂粉,倒有巧克力粉,茶水间的冰箱里还有水果,没想到待遇这么好。 听到这人的名字又有点疑惑,幸福里就在永安路上,苗苗一般是没有什么好奇心的,可这次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到底没好意思开口问,身后副主编的声音□□来:“程先生来了啊,又这么早啊。” 副主编一看见苗苗就拉住她:“这个是程先生,你跟人家打过招呼伐?”怕小姑娘没介绍自己,不等苗苗开口,就先替她介绍:“原来经营杂志微博的,主编要弄的那个公众号,也可以让她试一试。” 他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主编了,这家杂志社可跟苗苗原来那家美食刊不一样,从时尚到珠宝到旅行,副刊一本接一接,五大里面也数得上号,美食只不过是刚刚开出来的版块,要走的肯定也是明星路线,让明星来介绍美食。 副主编还想再说,苗苗已经脸红,别人夸奖她,她总不好意思,没想到才隔了四天,副主编一个连手机都不会玩的人,就已经知道公众号了。 苗苗没干过,不敢揽这个活,程先生也没当一回事,只笑一笑,苗苗这下脸更红了,她休息的时候做了一点研究,虽然是杂志社,可光是纸媒早已经养不活这么多人,除了杂志之外,公司还投资冠名电视节目,现在电视上就投办了一档美妆节目,一档明星对话时尚节目,不论是微博还是公众微信号,都不是苗苗一个菜鸟能胜任的。 苗苗还以为程永安是美食版块的总编,谁知道他一出去,副主编就拍拍她:“你这个小姑娘运气倒满好,第一天就碰见大老板,就是不争气,也不知道多说两句让程先生记住你。” 苗苗这才知道程先生竟然是杂志社的大老板,可她们这个部门在三楼,老板不是应该在顶楼吗?对着副主编她很敢问,副主编笑起来,泡一杯明前茶:“大老板么总有点小毛病,恐高,把办公室跟我们弄一楼上,国外才回来,人倒是满好。” 人突然就来了,楼上给他装修得好好的办公室不要,就窝在三楼,弄得美食部门眼看就要成为风水宝地,老板都在这里,来的人当然多,可人神出鬼没,前两天还在国外,今天又回来了。 副主编这两天光头油亮,很有点得意,他合并过来工资还高一点,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开始图安稳,不操心比操心拿得多,女儿要结婚,到他退休,正好抱外孙。 看见苗苗还挺高兴,话比平时还要多:“法国人开时尚杂志也就算了,英国人开美食栏目,你讲讲这什么道理。” 上班第一天就要开会,美食杂志先只做一本小副刊,说是副刊,只有十几页,分享一些食谱美食故事,因为时尚刊出了一个美食相关的专栏,大受好评,才想到要做这么一本小册子。 明星私房菜也要有,沪上知名的餐馆也要有,这一次主题是老上海美食,复古风刮个不停,时尚也复古起来,美食也跟着复古,苗苗的手绘插图算是用不上了,连美食微博也不可能用她的,她原来一个人要扛三个人的活,合并进来了,她倒没事干了。 她跟主编两个人一老一小凑在一起竟很安稳,同事一看苗苗就不是刺头,吩咐她做些杂事,苗苗一下子闲下来,倒也适应得很好,人人都有事做,她也打开微博,打算跟着主题做老上海美食特辑。 这一次的主题特别接地气,是写弄堂美食的,拍点石库门房子,再写点小矫情小清新的文字,或者直接用张爱玲。 苗苗来晚了,事情都被别人接手过去,副主编手头都没事,何况是她,她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就饿起来。 过午不食听起来很容易,苗苗吃了一个苹果片烤面包一杯咖啡,饿了四五天,早得很满足,烤面包用微波炉转上三十秒,带着丝丝热气,吃完手指头都发烫。 可到了中午肚里又起来,同事纷纷出去吃,苗苗也随大流,附近各式小馆子很多,大家去了一家西餐厅,苗苗要了一个水果色拉一杯茶。 减肥是女人永恒的话题,苗苗这么胖,跟她一个部门的小姑娘也都是微胖界的,做美食杂志,到处去吃,怎么瘦得下来,写软文拍照片,看着看着就饿了,办公室里最不缺的就是小零食。 看到苗苗这样吃,叹口气:“你也减肥啊。”大家都在减,昨天吃多了,今天就少吃点,看见苗苗点色拉,一帮小姑娘跟着点了色拉。 吃饭的时候自然要说说八卦,近水楼台说起了程先生,水果色拉上来只有一点点,用小叉子叉着一口口吃,苗苗一边吃,一边听八卦。 程先生才刚来半个月,就回英国好几次,大家都传说他是为了女朋友回去的:“他人来了,女朋友没来,异国恋,搞不好要分手。” 苗苗把嘴闭得紧紧的,不提供八卦,同事们却说个没停,说到公司的茶水间,笑起来:“因为老板在三楼呀,那间办公室不如楼上的大,老板的东西一放,只好跟我们共用茶水间,我们这里的水果咖啡是最多的。” 怪不得,还提供小瓶酸奶,又不能说是给老板一个人吃的,于是美食部沾光,一整个部门都吃得好。 八卦的中心围绕在老板的感情生活和出身上,说他家里就有钱,做机器起的家,什么机器不知道,又说在国内还有投资房地产,什么房地产也不知道,知道的也就只有杂志社了。 苗苗忍不住想笑,赶紧喝口茶,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又开始讨论老板住在哪里,她们对程先生这么热情,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轮到另外几个部门,不是娘炮就是女超人,没一个值得讨论。 苗苗这碗水果色拉一直吃到十二点半,一点钟她的肚子就饿起来,不停给自己灌热水,等到一点半办公室里开始发零食,红枣核桃杏仁轮着来,苗苗扛不住,躲到茶水间去,给自己泡了杯柠檬水。 又碰见了程先生,他看到苗苗笑一笑:“下了班我顺路送你回去。” 第10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苗苗有点头晕,还当没听清楚,程先生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加一片柠檬调一点点蜂蜜,觉得自己太过直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温言道:“你好像有些不舒服。” 苗苗这样的小姑娘,是不肯给人添麻烦的,不仅不给人添麻烦,正当的要求说出来都好像是打扰了别人,程先生又说:“要是不舒服,可以请假,我不是资本家。” 他想开个玩笑让苗苗不尴尬,可天生没有什么幽默细胞,苗苗知道他是好意,她从开始会注意到 男孩子们的殷勤时,就没有受到过殷勤的对待,不由自主对程先生又多添些谢意。 苗苗自己知道大概是饿的,脸色有点发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减肥,赶紧摇头:“太麻烦了,不用了。” 身体有一种正在消耗脂肪的感觉,腰上在发热,也可能是苏南减肥贴的功效,但她觉得自己在瘦,心情就很不错,对着程先生笑一笑。 程先生没有坚持,苗苗也松一口气,等回到办公室里又是奶茶咖啡香气,还有人叫了外卖,楼下港式香餐厅的菠萝包刚刚出炉,菠萝包烘得圆溜溜胀鼓鼓的,夹上一整块黄油,冰黄油微微融化,咬在嘴里口感绝妙。 苗苗更饿了,肚皮咕噜咕噜,她得用手顶着肚子才不能不叫,中午吃冷食还是不行,连着两天吃豆腐锅倒没这么饿,可中午要到哪里去吃豆腐锅。 苗苗决定自己带饭,带一个焖烧杯,把烧好的豆腐汤放在里面,到中午打开还是热的,她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米饭了,这样热乎乎的汤,要是能配上一碗米碗,该有多好。 苗苗在想像中饥肠辘辘,她越是饿,办公室里的香味就越是勾人,香味不住往鼻孔里钻,同事们跟她一样中午叫了水果餐,现在全都饿起来,吃了奶香菠萝包,又想吃点面,干脆往楼下去吃下午茶去了。 苗苗摇头不去,她总共已经轻八斤,过午不食再加上运动,掉重很快,可身体也有点吃不消,撑过今天,明天还是得开始吃一点。 同事们出去了,苗苗靠走道坐着,这里地方大,人却没那么多,空间还算宽敞,上午开会定下专题,从早餐开始做起。 开会的时候讨论上海人吃什么早饭,一个团队里只有苗苗跟副主编算是地道上海人,问到他们身上,最知名的就是四大金刚。 可开完会定下来的却不是这四样,杂志社立马联系好了早餐拍摄地,一家沪上知名的广式早餐店,一笼笼点心推出来,随叫随添,题目分明是老上海早点,可找来找去没有高端店,只好好拿这个充充数。 往苍蝇馆子小摊头去拍照片,又不是做纪实文学,这种地方哪个明星肯去,顶要紧是照片拍的好看,杂志走的是高端路线,于是连早餐也跟着高端起来。 大饼油条豆浆粢饭糕,属于小时候的记忆,苗苗大一点的时候就跟着堂姐一起吃面包牛奶,大伯家里条件好的时候,是真没有亏待过她,后来条件不好了,反而吃起粢饭糕来,里面包一根油条,那时候卖两钱,弄堂门口就有卖,一路吃一路去上学。 副主编摇摇头,广式早茶里的粢饭糕是炸过的,上海粢饭糕是要包油条的,那怎么能一样,可是城市早已经共容,谁也不会念着这点老传统,要紧的还是环境好,东西精致。 第一期专题的广告投放拍摄地点都已经点好,苗苗从骨干成了打杂的,她也不毛躁,先去把那家店搜出来,看看有什么能跟上海早餐搭点边的。 看着美食图片尤其饿,饿得心口发慌,热水喝下去,没一会还是饿,苗苗实在忍耐不住,吃了一个大杏仁,这颗杏仁在嘴巴来回嚼,嚼成渣渣都不舍得咽下去。 她无比渴望能吃一个菠萝包,喝上一口热奶茶,楼下餐厅的奶茶很有名气,拿红茶煮出来的,加新牛奶,又香又浓,苗苗跟苏南大学的时候很爱去喝下午茶,想到苏南,苗苗刷了一下朋友圈,苏南好几天没有消息,刷开来头一条还是豆腐锅。 趁着办公室里没人,苗苗打了一个电话给苏南,苏南接得倒是快:“我在拍片呢,面膜广告……到时候给你寄点去。” 苏南的声音嗡声嗡气的,苗苗还当她哭过了,原来是在拍面膜广告,也不再打扰她,赶紧挂掉电话,肚里一阵雷鸣,饿得她把头趴在桌上。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明天上午一半人到早餐馆子去,顶着大杂社的名头,带上摄影师去吃白食,苗苗不算在这一半人里面,她来得晚了,认识人也晚,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写一篇相关文章。 苗苗跟同事道别去坐地铁,才拐了一个弯,红灯转绿灯的时候,面前缓缓停下一辆车,里面坐着的就是程先生,苗苗不敢坐老板的车,虽然知道必然不会有什么流言,但也还是觉得别扭。 她没想到程先生说的顺路是真顺路,等她回到幸福里,就看见程先生的车子停在门口,苗苗买了一堆豆腐鱼肉洋葱胡萝卜,在二十九号门前看到了程先生。 顾家住在二十八号,二十九号房子年初就卖出去了,整栋围起来,把夹道隔板全拆光,拆了一堆烂木板出来,整个拆空了。 厅是厅堂是堂,进门东西有厢房,楼上是主人间,厅子间放杂物,还修出来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厨房,四方方一个小天井,养花养鱼,种点葡萄紫藤石榴树,倒有七八十年前的模样。 顾奶奶看电视看到里面介绍独栋小别墅,告诉苗苗石库门就是原来的独栋小别墅,不是中产住不进来,洋行商行里面做事的人,才能在这里弄上一栋屋,一个门房一个佣人,说的时候看看苗苗:“你奶奶爷爷原来就是这样。” 后来就不是了,为了改善住房条件,一家一家的迁进来,东厢房一家人,西厢房一家人,主人卧一家人,五间屋子五家人家。 这个买房人能把一栋买下来,幸福里家家都震惊,这么气派怎么不去买小别墅,偏偏到这里来买老房子,翻新装修要花多少钱,这地方房子是旧,房价可不便宜。 拆拆装装用了大半年,然后就一直空关着,从顾奶奶家的晒台看出去,还能看到院子里种的树,一个春夏天过去,叶子碧绿碧绿。 苗苗站住了,程先生回过头来,冲她点头笑一笑:“以后就是邻居了。”原来大手笔买下一整栋的,就是程先生。 又是来找人,又是来买房,副主编说有钱人都有点小毛病,苗苗觉得是有钱人能纵容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叫老板,还是叫程先生,看他身边两只大箱子却不拎进去,问他:“你要不要帮忙。” 程先生笑起来,还真的要帮助,指指院子里,苗苗伸头一看,院子正当中,趴着一只黑色狸花猫,抬头看着程先生,绿眼睛生光。 主人没搬进来,猫儿已经来了,苗苗忍不住要笑,程先生竟然怕猫,苗苗是小动物大使,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小猫小狗也不怕她,她伸伸手,猫狗立马就过来了。 幸福里以前有个猫奶奶,年纪很老,养了十几只猫,等她身体不行,儿女接了她走,她怎么也放不下这些猫,后来都成了野猫,还被居委物业赶走过一批。 “我不想吓走它。”程先生为难的看看箱子,他没想把猫赶走,猫已经把院子当成了窝,就把它留着,可搬东西进去动静太大,说不定就把它吓跑了。 苗苗刚刚买了小黄鱼,打算做小黄鱼炖豆腐,把鱼拿出来,蹲下身,跟那只很威风的黑狸花打交道,学了一声猫叫。 城里的猫早已经不怕人了,喵喵两声,它就停下脚步来,看你有没有吃的给它,这只猫也是一样,苗苗喵一声,它就站起来抖抖毛,绿眼睛盯住苗苗,不回应也不拒绝。 苗苗走到它面前,拿着小黄鱼晃一晃,想一路把它引到花坛边,黑狸花却不为所动,只是站着,等苗苗小黄鱼放到花坛边,自己退到一边,它这才走过来,低下头嗅一嗅。 等它开始吃了,程先生才把东西搬院子,苗苗这才看见里面全是改造过的,保留的大部分样子,厅堂跟东西两间房打通了,进了铁门里面就是全是木制玻璃门,采光很好,从院子里就能看见墙上满架都是书,一张摇椅,正对着门放着。 苗苗只要装修到一半的时候被顾奶奶拉来看过,新邻居总是引人好奇,何况这人还这么怪异,程先生搬完了东西,黑狸花也吃完了一条小黄鱼。 可它没有走,规矩坐着,抬头看向苗苗,苗苗只好把另一条小黄鱼也拿出来给它,等它再吃完了,老老实实告诉它没有了,黑狸花好像听得明白,转身跳到台阶上,团成一个圈,晒起太阳来。 苗苗觉得自己被一只猫给打劫了。 第11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苗苗其实不太明白程先生为什么要住到幸福里来,副主编把他吹得天花乱坠,女同事们都在八卦程家多么有财力,光是买下这一栋房子,把几户人家迁出去就不是易事。 幸福里是拆不动的,这一片就靠着淮海路,出门拐上两个弯就是商业区,再往后是老洋房,就像是嵌在当中的一块玉,看着不起眼,其实价值连城,这么好的地段,哪个地产商能吃下这么一块地皮。 这里居住条件改善了又改善,家家装上卫生间,可也不是户户都住满,这里的房子没法卖,因为没有单一一间的房产证,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一栋人家拿一个大本,要卖得整个一栋都签字同意。 别的地方还居民联名签字请求政府拆房,比如一片拆不起的棚户区,自愿降价,就想早点迁出去,要是再拖,连近郊的房子都买不起,石库门相比起来居住条件好上很多,不在头一批。 这位程先生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能把五户人家都迁出去,苗苗站在天井里,她在幸福里住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看过石库门房子本来的面貌。 程先生又泡了一杯茶,想请她进去坐,苗苗赶紧挥挥手:“不用了,不麻烦了,你还有很多东西要理的。”邻居倒还算了,邻居又是老板,她真不想扯上什么关系。 这回程先生坚持了:“要喝一杯茶,谢谢你的鱼。”他已经放下手上的东西,拿出一套茶具,认认真真泡起英式红茶来。 原木色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排各种颜色的罐子,从左到右,按照彩虹色来排列,苗苗怎么也想不到,穿深灰色呢子大衣的程先生,竟然会这样排列他的茶叶壶。 苗苗想起一个笑话来,英国人的茶,从床头茶一直喝到晚安茶,大约有七八种,一整天都泡在茶水里,这时候泡的大概是下午茶。 烧热水倒茶叶,再拿茶漏过滤,程先生很快端出茶具来,还略带些歉意:“才刚搬来,没有点心。” 红茶很香浓,装在白色带金边的骨瓷茶杯里,苗苗本来就饿,闻到茶香更饿了,她脑子里转出一堆下午茶点心,这样的红茶要配司康饼,加点蔓越莓,抹一点奶油,要么干脆配日本奶油红茶华夫。 她今天应该已经不能吃任何东西了,可她还是伸手拿起小奶壶,往里面添了一点鲜牛奶,捧着杯子,感动的快要落泪。 十二月的天气,再裹足了羽绒衣,没吃东西也一样手脚发凉,一口热茶下肚,苗苗连指尖都有了些暖意。 程先生还没看过有哪个人,为了一杯茶这么感动,他也低头喝上一口,好像真的比平时更好喝一点,也许是茶更浓,也许是奶更滑。 忍不住就带点笑意,很肯为人考虑的女孩子,为了热茶水感动的女孩子,一点点小事情都这么开心,这样的性格,生活一定很美满。 苗苗感恩戴德喝完一杯茶,跟着程先生又给她添了一杯,苗苗在心里劝说自己,茶水不要紧,茶水热量很低,柠檬水也是可以喝的,红茶也不要紧,然后她又给自己倒了杯。 于是到她要走的时候,程先生要送她一罐茶叶,苗苗脸都红了,程先生却笑:“谢谢你领路,这是应该的。” 苗苗十分不好意思的把茶装进包里,看到她要走,黑狸花抬起脖子看一看她,吃了她两条小黄鱼,站起来跟着她走到铁门边。 苗苗还以为它要跟自己走,她的房子根本养不了小动物,阁楼层高太低,窗子也只有一扇,打扫卫生太麻烦,有心想养,无力照顾好它。 哪知道黑狸花根本没打算跟她走,送到她门边,轻轻甩甩尾巴尖,抬着脖子“喵”了一声,似乎是为了感谢苗苗那两条小黄鱼,所以特意把她送到门边的。 送完了它又踩着猫步往回走,还走到天井的正中央,躺下来梳梳毛,苗苗忍不住笑起来,跟程先生道别,拎着她只余下豆腐萝卜洋葱的购物袋回家去。 还没进门在楼道里碰到了卖蛋饼一家的女主人,一家外来打工,连续十来年,在这一片的生意特别好,苗苗还照顾过她们的生意。 点头笑一笑,那女主人今天倒有谈性:“我们家儿子来了。”苗苗有点吃惊,她们家有个小女儿,年纪不大,十三四岁,不上学的时候跟着一起卖蛋饼,老清才早就要爬起来,苗苗看到几次,她站在摊头边上,跟妈妈要书本费。 没想到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苗苗想说恭喜,女主人却不停口,满面都是光彩:“我儿子大学毕业也来上海找工作,等他出息,就在上海买房子。” 要在上海买房子还真是志向远大,现在房价那么贵,大伯娘走的时候留下的几套房,间间都翻出七八倍去,托给房产公司,签了长约,短租也好长租也好,分分落进钱袋里,就是顾奶奶跟她不对付,也要夸她一句会过日子。 苗苗和和气气:“那很好呀。”她不会浇人冷水,说完很好,就想拎着豆腐回家去,哪知道她又说:“按我说,就在上海找女朋友。” 苗苗一下子明白了,她对别人的言外之意异常敏感,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声咳嗽一个眼色,她就立马知情识趣。 苗苗有些窘迫,怕自己再呆下去她就要介绍起对象来,只好说自己买小黄鱼,再不放冰箱就不新鲜了,一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小屋里。 想想还真有点尴尬,苗苗把豆腐放进冰箱里,坐到沙发上,冬天天黑的早,这时候外面已经全黑了,她打开一盏小壁灯,放了一壶冷水。 还没等她烧热水喝,顾奶奶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她打开窗子喊一声:“苗苗,过来吃汤,今天鱼头汤哦。” 苗苗好几天没去看顾奶奶了,原来两个人隔一天半天就要见,顾东阳回来了,就已经好几天没碰面,她穿着毛衣过去,顾东阳不在,顾奶奶烧了一大砂锅的鱼头汤,把鱼肚皮肉挑出来给苗苗吃。 “好几天不过来了,作啥啦,还难为情啊。”顾奶奶知道苗苗容易害羞,小伙伴变化太大,她大概是不好意思来了,笑眯眯看着苗苗喝了一碗汤,坐在对面给苗苗剥虾仁。 大冬天活虾贵,顾奶奶买来给孙子吃的,孙子跑没了影,就一个个剥好,把烫弯的虾仁挨个排起来,挂在醋碗的碗沿上。 一面看着苗苗吃,一面说:“楼下人家跟你说话你不要搭理哦。”顾奶奶气坏了,下午就过来跟她打听,问苗苗有没有对象,又说起自己儿子,大学毕业了,要来上海找工作,想处个女朋友,看来看去苗苗最合适。 这家人家也卖了很多年蛋饼了,一开始早餐摊子没这么多赚头,住的远,后来越赚越多,一个月两三万,这个地方尤其好卖,一早摊出车去,商务楼下卖一卖,天天白天做两三个钟头,又不辛苦又有钱赚,要是儿子生根落地,还能出个首付买房子了。 顾奶奶气得眼睛都红了,还怕那女人把苗苗骗过去,小姑娘人太好,万一被骗不得了:“你跟人家不一样,你们家里是书香门第,不能找这样的人家哦。” 苗爷爷是第三制药厂厂实验室的,苗奶奶是小学音乐老师,当然算是知识份子书香门第,要是再往上数一数,苗家梁家更不得了,哪里能配这样的门户。 顾奶奶一一数给苗苗听,苗苗听得面上发红,几十年前的老黄历,到现在谁还知道闸北米厂原来姓梁,苗家做丝绸生意。 “你不要笑,”顾奶奶扁嘴巴:“你们当我老了不知道,我天天看电视,说着指一指五斗橱上的小电视机:“柏万青里天天说,当我不知道啊,看中户口看中房子,现在的人坏透坏透。” 这句大概是最难听的真话,可苗苗依旧知道这是真话,卖蛋饼的人家住了七八年,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儿子,也从没跟苗苗说过几句多余的话,苗苗几岁,什么工作,什么学校全不知道,今天拉住她,倒想给她做介绍了。 顾东阳偏偏这时候回来,身边带着个卷发长靴的大眼美女,大概是新交的女朋友,进门头一句就问:“谁坏透坏透啊?” 看到苗苗在,也没不好意思,反倒是顾奶奶,眼睛在那姑娘裙子和靴子之间露出来的一片大腿上扫了个来回,从鼻子里面哼哼一声,又赶紧把剥好的虾仁推一推:“吃了伐?” 苗苗赶紧站起来告辞,匆匆下楼去,心里有些憋闷,才刚走到楼下,就看到程先生,他看到苗苗有些意外,一只手上包着手帕,一只手夹着黑狸花,苗苗轻轻“呀”一声,程先生苦笑:“我想给它洗个澡。” 分明摸它揉它都可以,一抱起来洗澡就大发威风,亮出爪子半点不客气的挠了一道,黑狸花也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看见苗苗可怜兮兮喵一声,苗苗马上心软了,伸手就要接过去,程先生问:“请问,哪里有给宠物打针的?” 苗苗抿着嘴笑起来,他没想丢掉黑狸花猫。 第12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程先生从小跟着程爷爷长大,还不会说英文就先学会说上海话,长到这个年纪头一次来上海,飞机刚落地,竟半点没隔阂,要不是看护照,还当他是本地人,哪里像是外来客。 程家再往上数三代,在英国人开的洋行里当买办,那时赚得盆满钵满,最富的时候在吴淞港口停着五条船,眼看时局乱起来,还想等一等留一留,丈夫急匆匆先去英国置房子,妻子儿子留在租界小洋楼。 哪知道转眼换过新天地,孤儿寡母没主张,洋楼是不敢住了,带着一个管家住进幸福里,就是二十九号这一栋,程永安的爷爷那时候只有六七岁,穿小皮鞋背带裤,出门进门都是小少爷,身后佣人听差七八个,程太太也是娇滴滴少奶奶,不说做工做针线,这辈子连绒线都不会结。 身边到底还有积蓄,银行存款本票一箱子小黄鱼,哪里知道银行存款也给冷结掉,当时住的那一间就是二十九号,资本家走了,资本家子女也是黑五类,程太太苦苦支撑,日子还是差点过不下去。 梁安琪女士替孤儿寡母撑了一回腰,趁着总理出使意图改善关系恢复建交,一路写信上去,英国那边也在找,程太太撑着病体离幸福里二十九号,带着儿子坐船去了英国。 幸好走的早,要是晚几年,想走也走不了,程太太就这么断了跟梁女士的联系,只记得她住在幸福里,英文尤其好,像是富贵人家养大的小姐,要不然也不能一封封信写到才刚成立的伦敦商务去。 程永安的爷爷离开上海的时候,十一二岁年纪,从此隔了半个多世纪,也曾经托人来找,可早已经没有梁安琪这个人。 十年断档,旧错档案无数,找了多少回都没找到人,六十年代初就再没有了梁安琪的记录,那时候的老人多已经离休过世,要找这个留下印迹不多的梁女士,既没有照片也没有别的讯息,连她丈夫姓什么都已经忘记,谈何容易。 除了幸福里这个地方,她也许在这里只是过客,住过几年,搬到别的地方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早已经忘记当年她曾经帮助过的,住在二十九号的那对母子。 程太太到了英国也没能支撑多久,住在疗养院里好几年,还是病故了,程爷爷又有了继母,继母又生下兄弟,年轻的时候打拼事业,到老了再想到找到这个给过恩惠的女士,才发现沧海桑田,六十年过去,哪里只是换过了新天地。 苗苗抱着黑狸花猫,给程先生带路去医院,程先生一面开车,一面讲给她听六十年前的故事,苗苗坐在后排,竟听的眼有泪意。 程先生在后视镜里看见,又收回目光去,这故事顶多引人唏嘘,程爷爷活到这把年纪才有感慨,底下的小辈们,他只托了这个自己带大的小孙子,就是知道家里其他人都不以为意。 有的还劝他不要找了,隔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是个什么境况,程家又已经有了这么厚的家底,就算真的幸运找到了旧恩人,怎么报还才算足够呢?在上海给一套房子?照顾后人? 程爷爷一辈子都记得姆妈跟安琪姐姐在幸福里的窗前一封封写信,那是那个时候他们唯一的希望,安琪姐姐有一台英文打字机,屋子里“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姆妈躺在床上,只有这时候最焦急,但也最安宁。 秋风秋雨冻进人骨头里,家里早已经没钱,生病吃药,那一箱子银元花干净,再也无力为继,家里像样点的衣服都拿到旧货商店去寄卖。 这在那时候不出奇,原来有点钞票的人家总有几件好衣裳,八成新的旗袍,羊毛大衣,换回来几十块钱,能过一个月。 程爷爷到现在还记得梁女士拿出自己一件开司米毛衣,拆掉给他找了一件厚毛衣,贴心贴肺的暖热,挨过整个冬季。 到了这把年纪,过去的事情反而越来越清晰,比如那件鹅黄色的毛衣,梁姐姐穿的时候襟口勾着一圈桃红色的小花,还有天冷咳嗽的时候,拿小锅子给他们炖冰糖川贝雪梨。 这份带着苦意的甜味穿透六十多年的时光,让程爷爷辗转反侧,越是思念就越是挂心,成了他人生最后一点愿望,就想要找到这位梁姐姐,想跟她说声谢谢。 苗苗听完了,想不到土豪砸钱背后还有这种故事,听得她差点掉泪,觉得难为情,赶紧低头把眼泪转进眼眶里。 怪不得程先生要买下二十九号,原来是替爷爷圆梦,黑狸花这会儿又乖乖的,伏在苗苗身上一动都不动,眯起眼睛睡觉,苗苗摸摸它的毛,偷偷吸吸鼻子:“一定会找到梁女士的。” 梁女士要是还活着,今年也得八十多,当中这年些日子不一定好过,说一定能找到,那是在安慰程先生。 她说的特别真心实意,打心里期望这位梁女士还在人世,让程爷爷满足这个愿望,让梁女士得到这份久违的谢意。 可是幸福里好几家姓梁的,苗苗的奶奶就姓梁,名字特别英气,叫梁国英,这样温柔娇嫩的好像一汪水的名字,苗苗还真没到过。 “我替你问问顾奶奶去,她在幸福里住了四十几年,可能是会有印象的,或者听人提到过。”苗苗上心了,这往事特别打动她,孤儿寡母只有一个年轻小姑娘愿意相助。 顾奶奶搬过来的时候程家已经离开,要说知道还真不一定知道的,但是程先生还是谢过苗苗,到了医院停下车:“我自己去吧,你抱着猫就行。” 黑狸花挠了人还想跑,但它毛都湿了,一点也没有威风模样,程先生用围巾包裹住它,车里暖气一烘,它的毛干了,从围巾里挣脱出来,甩一甩身上的毛,到另一个座位坐下。 苗苗拿出手机,上网搜一下打疫苗之后的注意事项,看到不能喝茶,就想到程先生厨房柜子里面一字排开的茶叶罐头,这个要特别提醒他。 程先生打完针回来,就看见车里苗苗在跟黑狸花玩,黑狸花两中爪子在勾苗苗手机上的挂坠,一人一猫自得其乐,不由得笑起来。 苗苗一回头,就看见程先生脱掉大衣,衬衫解开扣子,他打完第一针,毛衣背心一套,打针的地方出了一点血,苗苗赶紧翻包,从包里找出几张创可贴,小猫脸的创可贴特别应景,给程先生递过去,让他贴起来。 外面看不出,脱了衣服人倒很壮实,苗苗觉得有些尴尬,专注逗猫,绝不抬头,只听见衣服窸窸窣窣。 她不抬头,程先生也松一口气,他没有在别人面前□□身体的习惯,一样的尴尬脸热,好在苗苗这个小姑娘很体贴,目光都没瞥过来,半点不让人觉得尴尬。 明天还得带着黑狸花去打针,它现在是一只家猫了,要守家猫的规矩,苗苗挠挠它的下巴,它享受似的眯起眼睛,苗苗问道:“它现在叫什么名字啊?” 程先生还真没想过它叫什么名字,打开门它就在二十九号了,那就留它在二十九号,他小时候养过狗,还真没养过猫,不知道这动物竟这么不客气。 想一想它只对苗苗特别友好,大概是因为吃了它的鱼,程先生为难了:“要不然叫它小黄鱼吧。” 苗苗瞪大了眼睛,黑狸花眯起了眼睛,它显然很不满意这个名字,两个人都不能决定,但还要给它买窝买吃的,程先生操作还生疏,又不知道猫吃哪一种猫量好,苗苗手机上买好:“每样给它买一点点,看看它喜欢吃哪一种。” 黑狸花好像知道是谁给它吃的,它伸过头看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小鱼罐头,拿脑袋去蹭苗苗,喵了一声,苗苗笑起来,伸手摸它,程先生明白了,果然是要给它吃的。 回去找了个箱子,垫上毛巾,毛巾又厚又暖和,垫上一层就是黑狸花就睡上了席梦思,它对箱子特别有兴趣,跳进去转一圈,就认定这箱子是它的,不客气的盘起身子,苗苗站起来要告辞,就看见程先生又要泡茶。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英国人的晚安茶了,她轻声道:“刚打完针不能喝茶,酒和咖啡,海鲜也不能吃的。” 程先生停下烧水泡茶的动作:“知道了,谢谢你。”说着送苗苗出门去,黑狸花早已经巡视过疆土,还是最喜欢开阔大厅,也不抬头搭理饲主,尾巴一动一动,整个猫脸埋进胳膊底下,程先生上楼解衣洗澡,胳膊上一块小猫标记。 第二天一早苗苗带着她的焖烧豆腐锅,跟她反弹了两斤的挫败感一齐出门去上班,就在幸福里大砖门门口碰到了程先生的车,他好像是特意等着她,看见她就打开车窗,对苗苗说:“上来吧。” 第13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苗苗进退两难,车就停在幸福里门口,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程先生态度温和,身子微微向右侧,很诚恳的邀请她。 来来来往这许多眼睛,苗苗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她一张脸红得透亮,赶紧往车子里一钻,免得在大街上推辞起来难看,坐在后座,车门一关,也不知道落在几个邻居眼里。 程先生本来就是新来的,买下二十九号一栋楼从年头一直让人谈论到年尾,炙手可热的邻居,哪一个阿姨买小菜的时候都要念叨上两句二十九号没看见人,人还没搬来,声势十足,看到苗苗上了他的车,这下可了不得。 苗苗面孔发热,好在没起什么绮丽心思,也是两个人实在差得太远,程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但肯定跟苗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顾奶奶昨天用来骂蛋饼摊头老板娘的话,今天也可以用在苗苗身上。 程先生从后视镜里看出苗苗尴尬,他没料到幸福里住着的人,竟然对邻居保有这样高度的好奇心,跟他认知里的邻居不一样,感觉给苗苗惹了麻烦,但真的只想谢谢她,大冬天夜里还抱着黑狸花陪他去打针。 苗苗想让他把自己早两个路口放下来,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借口:“早两个路口有一个早餐摊,我想买点早饭。” 程先生会意,这件事是他没有考虑周全,结果是她想出补救办法,让两个人都不尴尬,老板和下属,男和女,讲起来沾唇粘齿,总有些夹缠不清,程先生点点头说:“好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苗苗松一口气,程先生专心开车,他还不熟悉路,于是车子里时不时响起林志玲娇滴滴的声音,倒也不算沉闷。 苗苗一声都不出,看着窗子外面发呆,程先生却有几回注意她,她脸上什么也藏不住,停红灯的时候看到妈妈牵着孩子上学去就要笑一笑,看到夫妻吵吵闹闹赶地铁,她也要笑一笑。 程先生开车还是外国习惯,等行人都走完了,他才开动车子,被身后汹涌的喇叭声催促着,也依旧安定,于是这一路上被赶着上班司机不知骂了多少几句,数出租车司机最不客气,苗苗赶紧把头转过来,装作没听见。 四十钟的车程,程永安一点也没觉得无聊,到了地方放她下来,苗苗把围巾裹得紧紧的,急匆匆往早餐摊子赶过去,好像是真的急着买早餐似的,还站在豆浆油条粢饭糕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 等车子开走了,她才松一口气,往大厦走过去,坐车不比坐地铁快,可今天早上办公室里几乎没有人,苗苗趁着没人把微博打开,喵小姐减肥日记这个话题进行了一个礼拜,她特别忠实的记下自己吃下的东西,然后有点沮丧打上一句,今日复重两斤。 苗苗的减肥的时候有很多女孩都打卡跟她一起减肥,人一多倒有些众志诚城的感觉,每天都有人留言今天吃了什么运动了什轻了多少,苗苗感觉有人陪伴,减起来特别有劲道,才刚发出去说重了两斤,立马就有人留言安慰她了。 苗苗一条条回复,她不是那种高冷博主,攒下这点粉丝来,留言的她挑着都会回复,鼓励她的她都一一感谢。 一下子重回两斤,苗苗连早饭也不敢多吃了,啃了一个苹果,喝了一杯柠檬水,好不容易轻下来一点,立马又胖了上去,今天中午一定要绕着大厦走一圈,要不然就去爬楼梯,从三楼,爬到十五楼的小花园去。 办公室里空荡荡,苗苗打开电脑,想到副主编的话,力气要花在人家看得见的地方,今天都出去外拍,夜里肯定要加班,办公室里余下几个人这时候都在打混,十点钟坐到办公桌前的人也只有三个。 苗苗又给自己泡杯茶,打开写了一半的软文,自己埋头干起私活来,苗苗的一个学姐在出版社当编辑,专门负责儿童故事书,现在的儿童书要求越来越高,分类越来越细,都往绘本靠拢,有次临时找不到插画师,学姐就想起了苗苗。 大学里肯做事的学生太少,恋爱逛街唱k,哪有功夫一心扑在大海报上,苗苗是个老好人,又是本地的,过节放假人家都赶着回家,只有找她从来不出错,久而久之,就有点名气,没想到大学时候那点辛苦,会用这种方式收获。 苗苗加班十来天,替她赶出八张画来,没想到反应挺好,小朋友看书先看图,文字反而寥寥,苗苗没名气,画的却挺用心,打包价十张三千五,算是给学姐帮忙。 她肯帮忙,学姐自然要帮她提价,她的手绘本反响很好,小细节也花足心思,小朋友们也懂得美丑,无论什么付出自然有回报。 于是下一次有活就还找她,她比别人价低,还比别人努力,两三次之后学姐帮她争取到一个更高的价格,交给她永远放心,只要把绘画要求和小故事一起发到她邮箱里,按照时间肯定交稿。 一来一回,这就成了苗苗的固定私活,别的出版社看到,也来找她约图,不一定月月有大活,但每个月也总有千把块的额外收入。 苗苗是个有计划的小姑娘,也因为没人替她打算,所以她格外认真的给自己打算,每个月定期存钱,工作一年半,竟然也有五万多存款。 苏南沈星跟苗苗,只有沈星一个人是月月光,一点没有危机感,有多少用多少,钱来的快去的也快,最有钞票的反而是苏南,活得又精又细,立志要在上海买套房,落地生根。 这次的是正经故事书,加起来一共十页,需要一个封面一个封底,每一页再配上一张插图,全彩页的印刷,问苗苗要十二张画,合作久了,学姐作主没拿画就先把钱打了过来。 苗苗回复一个笑脸,她其实还挺喜欢画童书的,画童书最大的好处就是看不见悲伤的故事,这次的主角是只不一样的猫,因为毛色跟别的猫不一样,受尽同伴的欺负,最后被小男孩收养了。 一上午苗苗画完一张,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们还没有回来,苗苗带着她的焖烧锅,爬了十二楼,爬楼比走圈累多了,爬了一半就抬不动腿,她靠在栏杆上气喘,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到小花园的时候,靠着墙休息了好一会。 小花园有灌木丛长木椅,春秋天应该很受人欢迎,只是现在风太大,没从上来,苗苗给自己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打开便当袋,豆腐汤还是热的。 大冬天吃一点热东西整个人身心舒畅,过午不食减肥法里提供的食谱一半都是冷食,苗苗决定尝试一下中式吃法,身体都不热,要怎么燃烧脂肪呢。 午餐是一焖烧杯的豆腐锅,再加一个葡萄柚,有汤有水还有鱼肉,下午她是绝对不会再吃了,这个月的目标是十斤,昨天买了一个踏步机,在小房间里也能用,回去出一身汗,不信瘦不下来。 苗苗吃了一半,剥葡萄柚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谈话声,她还想出一声,示意自己在这里,一回头就从灌木丛的枝条里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长发姑娘,拉着程先生的胳膊,嘴里一长串的英文单词,语速飞快,苗苗一半没听懂。 程先生没有打断她,却把胳膊抽了回来,站得离开她有一步远,苗苗赶紧缩回头,她大概是一不小心呆在了分手现场。 那女人英文夹着中文用,程先生沉默的听着,到她终于无话可说了,才开口:“我们已经分手了。” 然后苗苗听见一声哭泣:“程,我跟他没有别的关系。” “对我来说,你们有一种关系就够了。”程先生的声音依旧温和,温和又坚定,苗苗隔得这么远,都能听见他声音里的坚决:“褒丽,我们彼此不合适,你不能适应我,我不能就将你,我不能接受我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过从甚密。” 程先生说得很缓慢,大概是在想怎么说出这句话,苗苗更努力的把自己缩在灌木墙后面,那姑娘大概是听不懂过从甚密,她又是一长串的解释:“我以为你不介意。” 苗苗的豆腐锅由热到温,最后程先生结束了这场对话:“我不介意你有男性朋友,但你不能……不能跟他过夜。” 苗苗跟那个叫褒丽的姑娘一样说不出话来,身后半天没有声音,程先生大概是不想把话说得太绝,直到最后才用出杀手锏。 最后她抛出一个词,苗苗没听懂。等到花园里又空出一人的时候,苗苗才把后半锅豆腐给吃了,打算明天加点鸭血,胃里满了,好奇心就掐掉,苗苗准备回去,在小花园的入口,碰到程先生,原来他还没走。 两个人眼对眼,苗苗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像被抓住干坏事的小学生,她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既不能安慰又不能玩笑,女朋友给他带了绿帽子,这事总归不想让别人知道。 程先生也看着她,看着她低下头站都站不住,看着她挣扎半天,最后他咳嗽一声,撇过脸去说:“能不能麻烦你,替小黄鱼洗个澡。” 第14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苗苗有点怔住,程先生大概是刚经历过分手有点不自在,他连笑容都有点收敛,似乎是急急找了一个话题,讲完了又补充一句:“可能,还得麻烦你照顾它两天。” 苗苗其实没听明白刚刚那个红大衣女孩骂了他什么,程先生却深深尴尬起来,但这桩事还真是急办,于是道:“是这样,刚刚得到一点梁女士的消息,她可能搬去了宁波,我要去一趟。” 往国外迁和往外地迁都难找到人,可有了一点消息,总要尽力去找一找,程爷爷已经七十多,身体算不上好,家里无人再替他打理这件事,只有这个小孙子肯替他尽心。 时不我待,他不想给老人家留下遗憾,那个年代找出来叫梁安琪的女孩子有七八个,既然有了线索,就要去仔细问问究竟是不是。 “好的,好的。”苗苗立即点头,猫粮猫窝也是她买好的,照顾黑狸花两天给它喂食喂水就行,这事不难办,既是邻居又是老板,怎么说也该这个忙。 程先生没想到这里会雇佣不到合适的人,他也试图找了找养猫人,还是不放心,这才想起苗苗来,等到他回来,按照行情付她工钱,没想到会在这个尴尬时刻碰到她。 刚才程先生的前女友骂他是个性冷淡,因为自持,所以显得冷淡,他跟女朋友是家里希望在一起,褒丽太张扬,同他不合适,试着谈了一年,依旧不合适。 牵手拥抱接吻,按照流程一步步来,她却觉得不满足,感觉男朋友像个木头人,戳一戳才肯动一动,干脆去跟别人暧昧,想让他吃醋,没想到凭她胡闹发脾气的男朋友,这次直接分了手。 两个说完猫的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苗苗想假装没听见,可她的神情早已经出卖了她,从小不会说谎,还未收拾心情,就撞见当事人,她低头也盯不到脚尖,只好不停说话,连声说道:“是不是先抱到我这里养?” 总不能两天都让它呆在院子里,万一下雨刮风冻到它,黑狸花还没养熟,脾气又很大,万一跑掉了可没法交待。 程先生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养黑狸花,全靠苗苗摸索,其实也没有这么急的,他是不知道苗苗到底听了多少,小花园空间不小,据说夏天还用来开冷餐会,能容纳百个人一起宴会……程先生摸摸鼻子,还是不要想的好。 因为一只猫,暂时把那点事抛到脑后,程先生先拿出手机,给了苗苗一个号码,也记下苗苗的号码,又拿出皮夹,抽出一叠钱来给她。 苗苗记下电话,拿钱的时候摇摇头:“你要出门去,身上总要带点现金,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刷卡,等回来再算就好。” 程先生还没想到,她已经考虑周到了,这下把猫交给她也放心了,来不及收拾行李,急忙忙开车去宁波,身边也确实应该带足钱。 苗苗拿着一串钥匙,和一个照顾黑狸花的重任,抱着她的焖烧锅下楼去,她还是爬上五层停一停,等到了三楼,又感觉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全都消化掉了。 下午出去的同事陆续回来了,拍到的照片果然一流,据说是请了隔壁组的摄影师,专拍美人的,拍起美食来也不逊色,光看照片都让人口水流一地。 几个人吃了一上午,也八卦了一上午,美食版块真是没什么料,珠宝摄影跟时尚摄影天天见到明星,这个外调借用的摄影师算是三线,自己没拍过明星,跟在大师们身后帮过忙,出来的照片到他们手里也要修图。 女同事最爱听这些,摸了一大把零食贿赂他,问他哪个明星最美,哪个明星就是普通人,不修图不能看。 摄影师在美食组打混,发现这里的茶水间真是一块风水宝地,酸奶牛奶冰淇淋应有尽有,赖着不想走了,正好早点吃下午茶,买了奶茶菠萝包,一边吃一边说:“要说难看的,总归各有各的难看,鼻子大啦,额头高啦,不精修不出片,要说最好看的么当然是柏雪啊。” 苗苗听了一耳朵,办公室里的女同事反而哗然,柏雪的丑闻,隔上多少年都能炒一炒,事情过去好几年,她靠着电影又火了起来,可艳色新闻总让人记忆深刻,八卦完一圈,又问道:“她都已经三十多了啊。” 三十四五岁的人,再美也有限了,年龄藏不住,说不定就是打针了,复肥又瘦,女明星也是寻常人,哪里经得起,要么就是动刀打针了。 摄影师点点头:“就是好看,老天爷赏饭吃,那个话叫什么,天生丽质,好看得不得了,图片都不用大修,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谈起丑闻各置一词,可要谈起美貌,没人有异议,摄影师本来翘着腿,又坐起来:“年底还有晚会类,吃不准她来不来。” 几个同事在八卦,苗苗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一下午喝了三大杯柠檬水,肚里磨得难受,她想到那复重的两斤,坚决不再吃,牛奶红茶的威力太大,再加上顾奶奶那一小块鱼肚皮,可千万不能再吃了。 到下班的时候苗苗又唇色泛白,供血不足的模样,同事都在加班,她事情做好了,说人有点不舒服,都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也没同事说闲话,一下午都在讨论女明星的那点事,这时候开工太晚。 苗苗坐地铁回家,猫粮还到货,先到小超市里买了一小包,打开二十九号的大铁门,就看见黑狸花坐在窗台上,看见人来走动起来,苗苗一开门,它已经等在食盆边。 这时候收到程先生的短信“厨房可随时使用”,苗苗倒了半碗猫粮给黑狸花,它饿了一天,小口小口吃起来,一面吃还一面抬头看看苗苗。 苗苗下班晚了,今天没有买到小黄鱼,只有干猫粮给它吃,拍了张照片给程先生看,感觉像是自己受人之托又不尽心,上网搜一搜,学着做猫粮。 摸着黑狸花的小脑袋:“今朝没哦,明朝给你吃,吃鸡胸肉。”黑狸花侧着脑袋蹭蹭她的手,喵呜喵呜特别亲热。 既答应了人,又答应了猫,第二天苗苗饿的前胸贴后背,也得买菜给黑狸花做饭,就用程先生的厨房,东西倒是全有,竟然还有豆浆机,也不知道他用不用,都是新东西,洗一遍费了许多力气。 鸡胸肉煮熟,鸡蛋白煮,胡萝卜打成泥,全部东西拌在一起,做了一个简单猫饭,还往里面拌了一勺子橄榄油,据说吃这个毛色好。 苗苗把这顿猫饭也拍了一个小视频,回去剪一剪,只露出锅子,还有黑狸花不停喵喵的叫声,它大概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竟然追着苗苗跑,不停拿头去顶她,时不时就来蹭一蹭。 这香味猫受不了,苗苗也受不了,她饿得不停灌水,知道猫饭里面没加盐,恨不得自己都去尝一尝,给黑狸花盛了一盆子,它全部吃下,把盘子都舔了个干净。 苗苗把猫饭拍给程先生看,黑狸花难得肯露半张脸,吃得心满意足,竟然还肯让苗苗给它洗了个澡,肚皮鼓起来,身上毛一湿,竟然是只瘦猫,洗着澡还眯眼睛,撒娇着去舔苗苗的手指头。 宁波大风,程先生赶过去的时候,那位梁奶奶已经在医院,她本人睡着,子女只知道小时候在上海住过,住在哪里妈妈原来是干什么的,全不知道了。 听程先生说明了来意,想问问梁奶奶是不是就是六十年前的梁安琪,一个个摇头不敢认,姆妈还不知道好不好,身体是不好了,脑子还是清醒的,等她醒了问问她。 程先生只好等,一家子看他是国外来的,还当是寻亲,对他异常热情,要是真的认下来,以后就是一门亲。 程先生对这些人的热情招架不住,又很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在医院里面等着,坐在满是消毒水的医院走廊上,夜里连灯都白的惨淡,他开车到宁波,辗转找到梁奶奶却扑个空,又联系子女找来医院,一整天连饭都没吃。 到坐定了才打开手机,公司里的事要处理的不多,他回国的主要目的是来找梁安琪,翻过邮件再看短信,先跳出来的是猫洗完澡裹在厚毛巾里,电吹风在给它吹毛。 下一条就是小黄鱼在吃肉,面前一盆子东西看上去味道很好,苗苗还录了一个小视频,它吃的吧哒吧哒,吃上两口抬抬头,瞪大了圆眼睛,对着手机摄像头,喵上一声,看它吃的这么香,程先生有点饿。 苗苗在程先生的手机里名字叫作苗小姐,这一只黑狸花是只母猫,苗小姐跟喵小姐,程先生坐在医院走廊简陋的绿色塑料椅子上面抿嘴笑了起来。 第15章 过午不食减肥法 程先生说去宁波两天,苗苗就喂了黑狸花两天,可两天过了程先生也没回来,事情不顺利,苗苗只好好继续喂下去,黑狸花一看见她就喵喵个不停,知道苗苗的一双手,能给它变出好吃的猫饭来。 受了黑狸花的影响,苗苗也开始给自己做饭,把胡萝卜打成碎,加一个白煮蛋,撕几条鸡胸肉,加一调羹橄榄油炒一炒。 比天天吃豆腐锅营养要全面,苗苗注册了一个养猫论坛,里面许多高手,一个个把主子养的毛亮体壮,各种各样的猫饭做法,有牛肉有三文鱼,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苗苗看了一圈,深深感觉自己这几年吃的还不如猫。 她天天都在踩踏步机,淘宝了一件爆汗衣,也不开空调,每天一个小时,内衣内裤全是湿的,汗珠顺着面颊淌下来,这么玩命的出汗,一天往下掉一斤。 她还是用苹果三日减肥法的时候这么瘦过,后来发现不吃不行,吃得少点再加上运动,她轻的更快。 苗苗满足极了,连肚子饿都被这巨大的成功给掩盖过去,自己把自己喂成了兔子,除了一点点鸡胸肉,她什么也不吃了。 苏南严重警告过她,告诉她这样胸会小会下垂,一面敷着面膜一面给苗苗打视频电话:“这么减瘦成沈星第二,两个排骨精,抱着都硌手,女人要有胸有屁股,你什么都没有,抱你跟抱块门板有什么差别。” 苗苗听了苏南的话,倒不是想要身材多么好,也确实不能一点都没有,她减肥是为了健康好看,于是每天给自己加一小杯豆浆,喝这个皮肤好。 衣服跟裤子都开始松了,不再绷得紧紧的,连脸上的肉都少了,苗苗很高兴,顾奶奶看见却一个劲的心疼她,说她瘦了,要好好补补,非得给她炖汤。 苗苗只好找各种借口给推掉,说是换了工作要加班,因为忙所以累瘦的,跟吃不好没关系,没想到顾奶奶更心疼了,每天恨不得看着苗苗吃饭:“注意身体哦,以后嫁人养小孩,都要身体好。” 苗苗笑起来,现在大概只有顾奶奶紧张她结婚养小孩了:“太胖了我走路都气喘,要瘦一点,体检也不好。” 社区老人也有体检,千金难买老来瘦,顾奶奶自己就不胖,道理她也懂,可她看到苗苗瘦下来,就是担心小姑娘心里有什么事,怕她没有家人在身边,自己委屈自己。 说完了又拉住苗苗,问她二十九号怎么回事,苗苗老实交待,二十九号是老板,老板不在的时候,替他喂猫。 苗苗这个生相,再白再嫩基本也传不出绯闻来,二十九号的先生大家都看到过,一表人才,两个站在一起,当真是不相配。 苗苗自己也知道,倒不怕邻居说什么,人家话里话外问起来,苗苗就实话实说是老板,帮着打杂照顾猫,多领一份薪水的。 有了钱拿反而没人再讨论,邻居也有养猫的,还打听起猫吃什么,知道吃进口猫粮加猫饭,对有钱人养猫有了新认识,继续问起装修什么样,苗苗这下更老实,说只见过大厅,没到楼上去过,流言更少了。 程先生一走就是一个礼拜,苗苗就照顾了黑狸花一个礼拜,她没叫它小黄鱼,它很明显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叫它,它就把头扭过去,假装没听见。 不按它心意就有小脾气,像个大小姐,苗苗带它去过宠物医院,洗澡剪指甲检查身体,知道是一位猫小姐,于是就叫它喵小姐,这个名字它肯认,果然是个大小姐。 还以为一个礼拜怎么也能回来了,可没料到梁女士病在床上,人半昏迷着,清醒的时候很少,醒过来也不能开口,子女又不知旧事,程先生只能等在病房外。 他只得发消息给苗苗,托她再照顾黑狸花两天,苗苗看到消息,知道事情出了差错,不便多问,回复了一张黑狸花叼着小黄鱼的图片。 程先生看见就笑了,黑狸花的箱子已经换成了猫窝,颜色跟家具颜色很搭配,都是浅灰色,猫锅里铺了粉红色的小毯子,还有一只玩具小老鼠,显然是苗苗给它添置的。 喵小姐眯着眼,对自己的主人半点也不客气,叼着鱼的模样好像丛林王,优雅的蹲坐着,比才刚来的时候胖了,毛色发亮。 程先生回一条消息:“麻烦你照顾它。” 苗苗回一句“不客气”。 她下了班就来喵小姐喂食添水玩一会儿,喵小姐会准时等着她,还懂得看电视,苗苗还拿平板给它看海洋世界。 喵小姐看的很认真,脑袋一动一动,盯着这上能一直看下去,苗苗就不担心它在厨房里绊来绊去,踩到它的尾巴了。 这一天正在做饭,门口有人敲门,苗苗关掉电炉往外开门去,还以为是程先生回来了,打开门一看,是个有张混血儿面孔的漂亮女孩子。 她没想到门这么快开,也没想到门里站着的会是个胖姑娘,拿眼睛从上扫到下,在苗苗细白白的脸上转了一圈。 这个目光里带着打量跟敌意,转完这一圈,她就没再把苗苗放在眼里,迈进门来看一圈,黑夜里还带着大墨镜,苗苗盯着她,一瞬间想起来,她就是那个小花园里红大衣褒丽。 苗苗身上还穿着围裙,手上拿着锅铲,急匆匆出来开门,她把苗苗当成了小保姆,中文说得很僵硬:“先生呢?” 苗苗怔一怔:“他有事出去。” 褒丽径直进门去,推开房门看到喵小姐蹲在沙发上,戒备的看着她,褒丽惊奇一声:“他还养了猫?”问完明白了:“你是照顾猫的。” 她问一句,苗苗答一句,除了进门那一眼,她再没费心打量过苗苗,踩着高跟鞋子,找到楼梯爬上去。 苗苗知道他们分手了,分得还很不愉快,不知道是不是要阻止,可自己只是过来照顾猫的,还是不要插一手,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给程先生。 不知道说什么好,女朋友?前女友?干脆把外号用上去,程先生收到消息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红大衣说的是褒丽,大概是吓坏了苗苗,一个电话打过去。 苗苗没想到电话来的这么快,她手一抖接起来,有点迟疑:“程先生?”难道他要把红大衣赶出去?苗苗自认做不到,楼上高跟鞋子“啪啪”响,从二楼又传到三楼去,显然是把程先生的整个 房子都转了一圈,大概是在找女人的踪迹。 程先生的声音温吞吞的,带着倦意:“苗小姐,你不必理会她,告诉她我不在家就行。”苗苗有点为难,伸头看一看,感觉是自己没把家看好,讲起来有点抱歉:“她上楼去了。” 程永安也知道褒丽的脾气,心里有些恼意,可苗苗却没错,没等他开口,苗苗又解释起来:“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 程先生的钥匙给了她,当然要敲门,大铁门的猫眼装得高,大概是按着程先生的身高装的,苗苗没有踮脚看,放了人进来,早知道是她,就该假装没人在家。 “她有没有难为你?”程先生有些担心,更加不好意思,想都想得到褒丽的态度,怕苗苗受气。 苗苗话还没讲完,褒丽就从楼上下来了,走到一半就看见苗苗在打电话,一想就是要给程永安的,她的电话程永安不接,奔到苗苗身前,一把抢过手机,喵小姐炸起毛,跳到苗苗身前,冲着红大衣龇起牙。 红大衣穿着高跟鞋,一脚就要踢过去,被苗苗挡住了,嘴里还气急败坏:“你敢不接我电话!”这话生硬说完,跟着又是一长串英语。 简直是印度人口音,苗苗抱起黑狸花,远离这个火星四溅的战场,给喵小姐添了饭,它每天一看见吃的就什么都不理,今天却不肯去吃饭,守在厨房门口来来回回,眼睛盯着红大衣,对她怀有高度敌意。 对面程先生不知道说了什么,红大衣脾气没发完,眼睛瞪住苗苗,把她又一次从上看到下,鼻子里的面哼出一声来,手机扔到沙发上,转身呯一声关上门,双层玻璃都震响。 苗苗松一口气,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出去关上铁门,回来收拾东西,大厅用拖把拖一遍,一人一猫重回宁静,这个脾气可真消受不起。 第二天上海下起了大雨,冬雨又湿又冷,苗苗不知道暖气开关在哪里,大房子空荡荡,戴着手套给喵小姐煮鸡肉,程先生冒雨回来了,他没带雨伞,到家时候大衣半湿,在进门前还先发一条消息,大雨之中只有两个字“是我”。 苗苗才打开,门口就响起敲门声,她出去开门,程先生人背着弄堂里的路灯,笑容湿乎乎带着暖意,拎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宁波老字号的芝麻猪油汤团:“这个给你。” 第16章 七日瘦身汤 汤团是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特意在休息站买的,去的匆忙回来也匆忙,这个说是当地的特色,一下子买了两袋,送给苗苗,谢谢她这段时间照顾黑狸花。 苗苗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在减肥,收下汤团问道:“找到梁女士了吗?”自从听了程爷爷跟梁女士的故事,她就一直希望这两个人能够见一面,光阴转瞬即过,也许转一个身,就再也见不着了。 程先生摇摇头,轻轻叹口气,奔波一周,最后倒成了他在坚持,老人的年纪已经很大,家属不愿意再用药留住她的生命,说是子孙绕膝,一个个争相在病床前要遗嘱,打房子的主意。 程先生一开始把这位老人家当作是梁女士,老无所依,让人唏嘘,带着使命感守护,后来发觉她不是,也无法再脱身而去,要是他不在,恐怕立马就要停药。 一开始子孙辈还相信他是来寻人,最后当他是来争房产,老太太叫梁安琪,年轻的时候家里也曾富裕,不想老来躺在病床上,竟要依靠一个陌生人的心意。 程先生包了厚厚一个白事包,最后尽一点心,没找到梁安琪,却还是得到一点线索,六十年代断了档,就往上去找,一路找到在女校里读书的梁安琪,除了宁波这位老太太,还有一位,说她后来当了小学老师,两个人在马路上见过一面。 程先生拿出牛皮笔记,一样样问得详细,这家人才真的相信他是来找人,又说他这样讲话是打断了姆妈养病的精神,程先生觉得有理,结果转头一家子张嘴要钱,仿佛有了钞票,精神就不再要紧。 老人家的最后一点精神也用在讲述那个梁安琪身上,看着儿孙不孝顺,不如回忆加快过去,那一位梁安琪的故事长得多,说她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富贵小姐,跟读大学的男朋友一门心思留下来,解放的时候师资力量不足,就进了小学当老师。 两个人再碰到的时候正是艰难岁月,她还带着孩子,隔了六十年,老人家还记得当时她手上套着一个黑袖章,一样是丧偶,艰难岁月里也不稀奇,两个梁安琪,在这种情况之下碰见,隔去六十多年,也依旧不能忘记。 苗苗看他脸上一言难尽,还以为是没得找到线索,结果程先生收拾了心情:“有一点消息了,说是六十年代在小学里当老师。” 老人家说的断断续续,那时候到处都在运动,小学校也不是天天开课,像梁安琪这样的背景,不一定还能继续当老师,那间小学的名字她还记得,程先生查过了,早已经合并迁校,要找起来也得费点力气,但只要找到,查一查档案总会有线索。 苗苗跟着叹一口气,捏捏黑狸花的爪子:“肯定会找到的。” 程先生笑一笑,心里其实很着急,爷爷心心念念,这么久还没有好消息,他疗养院里,护理员时不时打电话过来,都是在问有没有找到梁安琪。 程家其实也复杂,程爷爷后面有好几个异母兄弟,可是程爷爷很争气,分明在国外住了六七十年了,也依旧还有点老习气,上上下下好几房人家,家业一大,烦恼事就多,譬如那位褒丽,家里做珠宝生意,程先生的母亲非常喜欢。 程先生专门道歉:“真对不起,不知道是谁把处住透露给她的。”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好遮掩,既然道歉就要诚心,苗苗也没什么没听见的,干脆跟她说明白。 苗苗怔一怔,那位大小姐还真没给她什么脸色看,她把她当成保姆了,于是摇摇头:“没事的,不要紧。” 苗苗起身告辞,拿着宁波汤团想去找顾奶奶,问问她打听到了没有,顾奶奶不记得幸福里有住过梁安琪,听苗苗一问,说去找老人家打听,老姐妹搬出去,有的不会用手机,联系起来不容易。 她才想拐进二十八号,就看见顾东阳的车,他骑了一辆摩托车,声音很响看上去就不便宜,发动的时候把黑狸花吓得钻得窝里去。 顾东阳买了这辆车,带回来不同的女孩子,顾奶奶说起来就红了眼睛,讲的话含混不清,说到底还是在骂陆梦婷,苗苗不想碰到他,拿着汤团回了家。 程先生隔了许久发来短信,跟苗苗说定早上八点,还带她一起上班,一个礼拜短信来回,到没这么尴尬了,苗苗回一个“谢谢”,套上爆汗衣,狂踩踏步机,圣诞节的时候公司会办一个圣诞晚会,全体女职员都要穿上红色绿色金色银色的衣服,配合圣诞主题。 苗苗看看衣柜里,她真的没有合适的衣服,死马当成活马医,趁着这几天,能瘦一点是一点,还发了微信跟苏南求救,苏南隔天就给她寄了运动内衣,两个x的大码苗苗都穿不下,人胖胸大,得三个xl的才行。 苗苗从大学时候开始就不喜欢舞会,她是个沉默羞怯的胖子,跟那些活泼的,满场跑的可爱胖姑娘们不一样,她害怕交际,害怕脱了厚羽绒服跳舞,害怕坐在一边没有舞伴,那时候有沈星陪她,现在可没人陪她了。 苗苗突破极限,踩了一个半钟头的踏步机,地板上也全是她的汗珠,踩得膝盖都疼起来,大腿小腿硬绑绑的,半瘫在地上做拉伸,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 累狠了反而不饿了,洗完澡什么事都来不及做,刷了一条微博就闷在被子里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又被饿醒。 天天这样反复着,苗苗已经习惯了饥饿的滋味,饿的时候喝一口热水,里面调一点点蜂蜜,喝下去让胃舒缓一下,可没一会儿就又饿了。 经过一个月,苗苗特别珍惜食物,原味豆浆一小包,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从上车到下车,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她还没喝完。 程先生看看她,这下子明白了,跟大学里减肥只吃草的那些女同学一样,一个个都说没胃口,很少说自己在减肥,他也不提,看苗苗神情焦虑,跟她开起了玩笑:“我昨天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有同盒吃的,想打开来尝一尝,小黄鱼差点又挠我。” 苗苗抿着嘴轻声笑起来,那是她提早给喵小姐做的猫饭,拿饭盒装着,够吃三天的,还写了一张食谱贴在冰箱上,喵小姐知道从那个冷气箱子里能拿出猫饭来,只要饿了就会到冰箱面前蹲着。 它反而不怎么理会程先生,把苗苗当成是主人,今天早上没看见苗苗过来,绕着门一直在打转,蹲在玻璃门前一直张望着。 苗苗的注意力被喵小姐吸引了,知道它在等她,有些高兴,还没什么人这样等过她,看到她嘴角浮现小小笑意,他竟然也奇异的感觉到了安宁,车里不再沉默,也不讨论天气,光是聊一聊猫,就能说上一路。 苗苗依旧早两个路口下车,程先生跟她像是有了默契,就像是一对拼车的邻居,苗苗拎着她的大包去公司,还没到吃中饭准备的瘦身汤,就接到顾东阳的电话,十万火急:“奶奶病了。” 苗苗收拾东西请假,也不说什么邻居老奶奶,就说是自己奶奶病了,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去,大冷的天顾东阳就等在医院门口,脚底下一圈烟蒂。 看到苗苗掐掉香烟,对着她从来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奶奶大概不想见我,你去看看她,劝劝她不要动气。” 苗苗盯住他:“你怎么让奶奶生气?”人老了就有许多毛病,顾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风风火火一个人,越到老了脾气越难改,要不然也不会硬要住在幸福里,顾东阳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到她。 顾东阳顺手就要去摸烟盒,苗苗皱皱眉头,他这才停下来,这句话都有些难出口,原来一同去日本的朋友回来,到他家里来看他,问他孩子什么时候生。 日本那一圈朋友都不知道他跟陆梦婷分了手,还以为他们双双回上海是回来结婚养小孩,顾奶奶听见了急问之下头一晕,差点踩空楼梯。 苗苗半个月前才见过陆梦婷,肚皮又扁又平,完全看不出怀了孕,顾东阳看她一眼,自嘲一笑:“她把孩子打掉了。” 第17章 七日瘦身汤 顾奶奶一直盼着抱重孙,原来她还希望顾东阳能跟苗苗一起,可孙子谈个恋爱就追到了日本去,对陆梦婷死心踏地,她想起来就要念上两句,叹气归叹气,宝贝孙子一心一意,也就不再说了。 这回让她知道陆梦婷本来有孕,回来把孩子打掉了跟顾东阳分手,一时受不了,血压升高头一晕,被孙子送进医院来。 苗苗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顾东阳好,她张着嘴,半天没能消化掉这个事实,陆梦婷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两个人谈了十年恋爱,十几岁的时候就说要当新娘子。 陆梦婷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可能是没有别的倾诉对象,只能跟苗苗讲,于是苗苗听了一肚皮她要当新娘子的憧憬。 女孩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异,她一面说一面怕冷落了苗苗,就说要请她当傧相,也穿漂亮的纱裙子,好让苗苗跟自己一起幻想婚礼。 苗苗是个配合的听众,也跟着出主意,陆梦婷句句话离不开顾东阳,苗苗分明比她小两岁,也知道有些是异想天开,美妙归美妙,不能成真。 可陆梦婷相信了,她相信以后的生活就是一片坦途,她们会出国会有钱,会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拿出杂志来,给苗苗看黛安娜王妃的婚纱,她以后也要穿这样蓬蓬袖大裙摆的婚纱裙。 苗苗有过一条这样的纱裙,是她还小的时候,六一儿童节要表演节目,苗苗爸爸从日本寄回来一件奶油色公主纱裙,算是她童年拥有的最奢侈的东西。 又长又宽的奶白纱飘带,大礼盒里还有一双同色的小皮鞋,皮鞋上还两只蝴蝶结,打开盒子那瞬间,苗苗高兴的就像一只小蝴蝶。 这条裙子这么好看,苗苗才刚穿上身,就被堂姐看中了,大伯娘想把这条裙子借过去,给堂姐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穿,堂姐又要报幕又要领唱,苗苗不过是混在人群里,根本不起眼,不如把裙子给自己女儿穿一穿,等六一节过了,再还给苗苗。 “苗苗穿忒大,等到明年过生日再穿。” 苗苗心里不愿意,可是又怕奶奶难办,顾奶奶时常说,人老了要靠儿子,小的靠不着,只好靠大的,苗苗想一想,把大礼盒拿去给了堂姐。 苗苗奶奶从来不发愁不动气,说话慢慢悠悠,永远都拿得出主意,苗苗只看她发过这一次脾气, 就是这一次一向不动气奶奶把礼盒要回来了,大伯娘气得几天没上门,本来两家人楼上楼下住在一起,就近有个照顾,大伯娘拿出赚的钱买了新村房,年底就搬出了幸福里,二楼的房子就这么空了出来。 苗奶奶听着大儿媳妇风风火火买房子,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苗苗以为自己干了坏事情,比原来更乖更听话,可矛盾不是一两天,从苗苗爸妈出国起就有了,日积月累终于爆发。 苗奶奶不在意,到了六月一号这一天,去学校门口接苗苗,带她去德大西菜馆吃牛扒,那是苗苗头一回吃牛扒,也是头一回看见奶奶穿旗袍。 六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暗红色纱料短袖子旗袍,外面还披着一件勾花针织披肩,端坐在家长观看席上,万分隆重的听苗苗唱歌。 苗苗一向是害羞的小姑娘,穿了这么好看的裙子,还是张不开嘴,怕人笑她,可那一天她声音特别大,笑的特别甜。 苗苗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记得德大西餐社里的水晶玻璃灯,马赛克拼花地砖,和临窗挂的白窗帘,她好像天生会用刀叉,轻轻巧巧把碟子里煎牛排切成小块送进嘴里。 吃了罗宋汤土豆色拉跟肋力牛扒,苗苗挺直了背坐得端端正正,对面的奶奶也坐的端端正正,祖孙两个像模像样吃了一顿饭。 那条纱裙也就派了这么一次用场,后来就再没有场合穿它,但苗苗穿过,记忆深刻,所以不像陆梦婷这么羡慕那一条白纱,反而可以挑剔,袖子太蓬,襟前太累赘。 顾东阳耸耸肩膀,装着满不在乎的模样,苗苗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他再不好受,也不应该不顾奶奶的身体,顾奶奶八十好几,看着身体是硬朗的,也不能跟年轻人比。 苗苗皱着眉头:“你的事情,别让奶奶替你操心。”说完转身进了病房,五人间的病房还带一个厕所间,顾奶奶靠着窗边,人是醒了,可是不说话,精气神全没了,看见苗苗就掉眼泪:“作孽。” 顾家跟陆家撕破脸,又是幸福里一桩大新闻,陆家热火朝天要搬出去,到处宣扬女儿有本事,买了商品房,夫妻两个从此之后搬出去坐电梯。 陆家妈妈这么张扬,弄堂里就又有人影影绰绰提起顾家出钱把孙子孙媳妇一起送到日本去的事,陆妈妈叉着腰跟人大吵一架,吵的翻天覆地。 顾奶奶一辈子的脸皮叫人掀掉,本来已经受不了,听说陆梦婷把孩子打掉,宝贝了孙子二十来年,终于要打他,手还没抬起来,人就先晕过去。 顾东阳急急忙忙把奶奶送到医院里,那个朋友也知道这下不好,还当两个人有了孩子终于消停,没料到反而决裂,陪顾东阳办完了手续,还安慰了他两句:“女人狠心起来是真狠心啊。” 看到苗苗过来,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顾东阳这人倒是务实,在美人身上跌了跟头,立马调转枪头找个过日子的,胖是胖点,招之即来,一口一个奶奶叫的亲热,一张帅脸,到底吃得开。 苗苗进去病房,顾东阳眼睛一扫就知道朋友在想什么:“那是我邻居。”人家怎么肯信,什么样的邻居肯过来照顾老人,还是有故事,只是不能提。 苗苗照顾顾奶奶,心里却生顾东阳的气,就算他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也不应该让奶奶生气,自从他回来还没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今天一条条指使他,让他去买粥买豆浆送到房门口,再让他拎着空瓶去打热水。 顾奶奶伤心归伤心,想一想又安慰自己:“我们阳阳不跟她谈也好,跟她开始谈就没好事情,书么没好好读,工作么也没好好找,收了心就好了,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 苗苗端了粥进来,顾奶奶一面喝一面念念叨叨,多少年她都不能满意孙子出国的决定,出国有什么好。 老人家要住院观察,顾东阳陪夜,一下午苗苗指使他做这做那,顾奶奶心里气平,越是看苗苗越是觉得她好,懂事旺家乖巧,夜里苗苗回去,顾东阳陪床了,顾奶奶给他讲道理:“眼睛长到额头上,你看看苗苗,多少好的小姑娘,你再看看你。” 顾东阳觉得好笑,他没办法把苗苗当作小姑娘,能谈朋友能结婚的那种小姑娘,小妹妹还差不多,两个人太熟悉,不可能在一起。 他才笑一声,就被顾奶奶敲了脑袋:“笑什么笑,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要小姑娘好看。”陆梦婷是好看,好看归好看,能当饭吃当衣穿?老人家的道理,当时不喜欢她,就是她一双眼睛不安份。 眼睛盯着外面看,一看就看不到头,果然跑出去就飞掉,顾奶奶絮絮叨叨,顾东阳一只耳进一只耳出,想想就觉得好笑,怎么也不可能是苗苗。 顾奶奶赌气不再说,生病了身边也只有这个孙子在,叹口气拍拍他:“把你姑姑叫回来。”顾奶奶儿子早早没有了,只有一个女儿,九十年代女大学生,一毕业就去了美国,顾东阳那时候想出国可以投奔姑妈去,偏偏陆梦婷要去日本,后来苗苗的堂姐去美国,还是顾家姑姑牵的线。 顾东阳出去打电话,点开通讯录,看见苗苗的电话,随手划过去,想想又摇摇头,把奶奶的话当作老人家糊涂开玩笑。 苗苗出了医院才看见程先生发来的短信,让她下班在过两个街口等着,顺路把她带回幸福里,苗苗赶紧说奶奶生病住院了,她下午请了假,程先生回复了三个字“我知道”。 办公室离得这么近,他去茶水间的时候看到苗苗位子上没人,问了才知道,几个同事面面相觑,想不明白大老板怎么偏偏问起苗苗。 苗苗回到幸福里天已经麻麻黑,她买了点枸杞小米,给顾奶奶烧粥,放两颗红枣,一天就吃了早饭,瘦身汤早已经凉掉,洋葱辣椒冲鼻子,粥炖得米花香,饿得肚里咕噜咕噜叫。 手机“叮”一声响,是程先生发了一张照片来,黑狸花蹲在玻璃门门口中,一直盯着大门,好像在等苗苗,苗苗笑一声问道:“明天能不能去看它?” 第18章 七日瘦身汤 程先生回复两个字,“欢迎”,抬头看看坚持坐在门口等待的小黄鱼,从他回来,这只猫就固执坐在玻璃门边,偶尔站起来喝两口水,吃几口猫粮,一听见铁门前有人经过,就跳到门口去,尖耳朵竖起来,万分期待的等着苗苗过来。 第二天苗苗被同事刺探了两句,她早已经想好:“上次大家出去外拍,老板让我给他家的猫买猫粮。”至于邻居这一段被苗苗掐掉,能少生事端就少生事端。 本来也没人当真,程先生的卖相摆在那里,苗苗跟他十万八千里,怎么也配不上,倒有人问一问老板家的猫是什么品种,是英短还是布偶猫。 苗苗老实作答:“好像是小区里捡的狸花猫。”说明了就是中华田园猫,几个同事面面相觑,就算不是孟加拉,也应该是布偶波斯猫。 有一个跟时尚组混得不错的同事啧啧两声:“老板身上的大衣都是huntsman出品,养只猫倒是平常。” 另一个立即接话:“英国女王养的也就是柯基,银调羹吃蜂王浆鱼子酱。”言下之意,不看养的什么品种,要看吃穿用度,这么一讲又都围住苗苗问个不停,对老板家的猫是不是也用银汤勺特别关心。 哪里有什么银汤勺,小黄鱼吃的很简单,胡萝卜鸡胸肉它就很开心,最喜欢的玩具是一只纸箱子,再不然就盘到花盆里,把自己当作一团泥,整只猫都很接地气,一点也没有飞上枝头当了凤凰猫的自觉性。 挑中苗苗大概是看中她话不多事也少,反倒是副主编心情激动,这就算是跟老板有了直接关系,想想看领导人的司机门房,一把拉住苗苗:“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运道好,有机会要说说好话哦。” 苗苗极老实,想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是好话。”她不想跟程先生说这些话,干脆把难是抛给主编。 副主编恨铁不成钢,拍她一把,又实在说不出责怪的话,让老实人拍马屁确实为难伊,只好好摇摇头,叮嘱她好话不会讲,也不要讲坏话。 苗苗这点让人放心,从她嘴巴里听不到同事是非上司长短,要是换个人,大家才要担心,又问苗苗是不是定时做猫饭,这个美食部门都知道苗苗有个美食微博帐号,大老板看中这个,给猫做饭,还多拿一笔。 夜里苗苗又带着几盒子猫饭去了二十九号,喵小姐看见她就喵一声,又长又酥,拿脑袋不停蹭她的腿,程先生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黑狸花绕着苗苗的姐亲亲热热的模样,又想到它对自己特别冷淡的样子,不由失笑。 苗苗还把猫饭放进冰箱里,一盒子装进猫食盆,喵小姐吃了一个星期,开始挑食了,不肯再吃猫粮,加了妙鲜包也只多吃两口,闻到鸡胸肉的味道埋头苦吃。 苗苗蹲着看它,在它吃食的时候伸手轻轻摸它,黑狸花一点也不排斥,被摸了毛就抬起头来喵一声,跟着继续低头苦吃,好像苗苗没来的一天里,主人就快把它给饿死了。 程先生倒了茶,跟着蹲到黑狸花身边,把茶杯递给苗苗:“我给它饭吃了。” 苗苗“扑哧”一声笑起来,眼睛一弯看上去气色都好了,程先生倒有点担心,现在的小姑娘们要美不要命,想要劝劝她,又不大好开口,于是问道:“你奶奶身体好一点没有?” 苗苗这才想起来答应了程先生让顾奶奶打听梁安琪女士的事:“已经好多了,等她出了院,再联系原来的老邻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要注意身体。”原来白嫩嫩红润润的小姑娘,现在脸色也不好看,眼睛底下一片灰。 厨房里开了两盏射灯,墙壁贴着小块红棕相间马塞克,橱柜却是英式奶油白,地砖勾着线拼出错落花案,苗苗从小看顾东阳长大,对卖相好的人有特殊免疫力,没料到今天却脸红。 赶紧把头低下去,伸手摸摸黑狸花,又有吃又有摸,黑狸花喵起来特别酥,眯着眼睛就要趴到苗苗身上,苗苗挠挠它的下巴,灯光把黑狸花的影子揉成一团。 程先生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圆影子竟然想笑,笑意还没到唇边,门外响起拍门声,气势磅礴来意汹汹,苗苗一听就知道是那位红大衣姑娘。 她抱着黑狸花缩到厨房一角,程先生有些讶异,站起来去开门,两个人在院子里拉扯,红大衣这回骂的话苗苗一个词都没听懂,程先生真是好脾气,指甲都要挥到脸上去,可他依旧不动气,问她:“你要不要喝一杯茶。”冷静一下。 红大衣踢倒了腊梅花盆,声嘶力竭质问他:“你不爱我,为什么给我写情诗!”头发被风吹得纷纷乱,这一跺脚差点跺坏细鞋跟。 苗苗吐吐舌头,黑狸花却蹲在窗台上,两只绿眼睛灼灼有神,看外面吵得激烈,悠悠甩甩尾巴尖。 外面好不容易重归安宁,程先生看不出沮丧,倒有些歉意,又被苗苗看到这尴尬场景,苗苗赶紧同他告辞,程先生看看窝回纸箱子的小黄鱼,伸手刚要撸它一把,就被它一抬爪子挡住了,软绵绵的肉垫踩在程先生手掌心上,眯着眼睛喵一声。 程先生被拒绝了也不生气,打算拿小黄鱼当圣诞礼物,算一算礼物名单,把苗苗加在最末,麻烦了她这么多,却不知道要送什么。 圣诞节要办餐会,美食部门联系冷餐会,打着旗号试吃,今天这家来送冰淇淋,明天那家来送新咖啡,半个月里人人都胖了一圈,只有苗苗不停瘦下去。 苗苗一是要减肥,二是要跑医院,每天熬夜还要画学姐的儿童绘本,主角杂□□咪画的就是喵小姐,十二张画稿交上去,苗苗又掉了三斤。 就这么反反复复,到了圣诞节的餐会之前,她也依旧没有舞伴,没人来邀请她,苗苗还是塞不进最大号的那条礼服裙。 干脆请了一天假,去医院照看顾奶奶,躺在病床上成了老小孩,一天看不见,嘴上就要念叨,苗苗和顾奶奶过了七八年相依的日子,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了,一大早炖好粥让顾东阳先送过去,下了班她直接去医院,陪顾奶奶说上半个钟头的话再回来。 顾奶奶十分看不上西洋节,倒难得说起旧事来:“你奶奶就喜欢这种,年轻的时候还去做礼拜,洋气是洋气,吃苦头哦。” 运动的时候这些全是把柄,苗奶奶没少吃亏,等苗苗有了记忆,苗奶奶早已经不做礼拜了,苗苗削了一个苹果,苹果皮从头连到尾,削下来一块块装在小碗里,叉上牙签给递过去,突然接到电话,沈星刚下飞机,从撒哈拉沙漠回到钢筋森林。 顾奶奶看着苗苗笑得高兴,摸摸她的头:“赶紧去,跟小姐妹唱歌吃蛋糕去。”嘴巴上讲看不上,到底在繁华区住了四十来年,小年轻怎么过节日门清。 苗苗收拾东西去接沈星,半路电话又打过来,这回是苏南:“我买了吃的,你赶紧回来。”三人从大学起,就在苗苗家里聚会。 苗苗本来以为一个人过圣诞节了,没想到突然三人又齐聚,她一路去买彩纸小蛋糕,天早已经暗了,一条街上的蛋糕店早已经卖空,连切片蛋糕都没有,只好拿妙芙充数。 苗苗到家的时候,沈星已经背着她的大背包等在门口,整个脸晒成碳色,头发乱糟糟,衣服灰扑扑,苗苗还没说话,苏南在后面惊叫:“你是去撒哈拉还是去挖煤啦?” 沈星现在最渴望热水,上楼洗年热水澡,往苗苗家地板上一躺,长出一口气,重新活过来,苏南说归说,买了一堆吃食过来,抛下新交的男朋友,圣诞夜都不过,撩着长发拿脚尖戳沈星:“你洗干净伐,骆驼身上有跳蚤。” 沈星弹起来把苏南精心烫过的长卷发揉乱,扯乱她的红裙子,露出半边白胸脯,苗苗无辜被央及,三个女人在地板上滚成一团。 程先生就是这时候敲了门,他在宴会上没看到苗苗,提早退场回来,站在门外面就听见里面一阵阵疯笑,这才放心,邻居一个月,听了许多苗苗的流言,一大半在说小姑娘可怜,没爷没娘,跟对面孤老结成对。 程先生心里一片柔软,看到宴会上有特别定制巧克力树桩蛋糕,特意打包一只回来,拿着彩纸包装的圣诞礼物过来。 苏南从门里面看见,一把掐住沈星,程先生冲她们点点头,提着蛋糕送给苗苗:“圣诞快乐。” 第19章 七日瘦身汤 程先生还没走下楼梯,就听见里面安静片刻,跟着笑闹声又一次响起,老房子薄木板挡不住多少声音,程先生听见两个女孩一长串尖叫的问题“他是谁”,程先生摸摸鼻子,他好像每次都给苗苗添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苗苗知道门板不隔音,涨红了脸让这两个女人声音轻一点,沈星的嗓门尤其大,她在撒哈拉说话都用吼的,吃一嘴风沙,她的声音当然轻不了。 苏南扫一眼程先生就给他打出四颗星,看见了四颗星的帅哥,声音也轻不下来,两个人难得有志一同叽叽喳喳,一左一右夹住苗苗:“坦白从宽,老实交待!” 程先生实在太过耀眼,不是顾东阳那种光芒四射的帅哥,他站在那里绝不打眼,可一望过去就记在心里,苗苗一直没谈过恋爱,难道一谈恋爱就是这样的“极品”! 苗苗被这两个人压住,只好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从两人中间挤出来坐好,打开蛋糕盒子:“他是我老板,住在二十九号的,我们是邻居。” 苏南一下子失去兴趣,住这种旧房主子的老板,能大到哪里去,苗苗取出蛋糕,小小一只树桩蛋糕做得极其精致,一个小雪人,一个圣诞老人,一颗圣诞树,还有一头小鹿,红的绿的金的粉的,蜡烛还会发光,简直就是哄小姑娘的利器。 上面插着巧克力牌子,写着圣诞快乐,苏南一眼就咋舌:“这个蛋糕可不便宜。”巧克力牌后面有餐厅的名称,里面光是一块软巧克力蛋糕就要百来块,这么大小的一只,不是提前订还没有的吃。 苏南“咦”一声,沈星照惯例扔给苏南一个鄙夷的眼神,拉住苗苗软绵绵的手,又摸又捏,边吃豆腐边贼忒兮兮挑眉毛:“他喜欢你啊?” 苗苗摇摇头:“怎么会。”光看程先生的前女友,都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苏南都不一定行,要美貌要家势,分明南北极,企鹅到不了北极。 沈星在撒哈拉晒的黑亮黑亮,苏南一见她就说她在cos亮黑果7,好好一个小姑娘,原来起码不黑,现在晒成一根芦柴棒:“当牧民都没人要你。” 沈星啃着一只卤鸡爪,她最爱吃这个,出去一年多想起来就淌口水,鸭脖鸡翅烤鱿鱼,全是苏南买回来,嘴巴上骂她,心里照应她,大包里还带着面膜蒸脸器,看她手上晒得脱了皮,拿出精油护手霜赶紧给她抹一抹。 沈星甩甩手,吮着鸡骨头哼哼唧唧:“等我有了钱,就去养小狼狗,盘亮条顺公狗腰,到时候你嫁的富豪老头子不行,借你两个,嘿嘿,通管道。” 苏南“呸”一声,两个人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和恋爱观上是观观不合,可理想都是一样的,想当大富翁里的钱夫人。 苏南是“要过少奶奶的生活”,而沈星是“男人排队由我挑”,讨好男人太吃力,不如赚钱养一条小狼狗,美貌如花活好器大。 沈星啃完了鸡骨头又去啃鸭脖子,吃得啧啧出声,苏南勾住苗苗的肩:“你那个竹马,怎么样啦?” 要说放下,苏南和沈星都不信苗苗能放下,苗苗大学的时候比现在还要胖一点,拖着一百五十斤的沉重躯壳,在学校的男女比例还没到九比一的情况下,她非常非常安全的度过了大学四年的青春岁月。 但是苏南跟沈星都知道苗苗有个喜欢的人,寝室卧谈会的时候苏南把苗苗的底挖了一干二净,知道她喜欢她的邻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近水楼台,可惜人家高中毕业出了国,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 苏南当时一边用黄瓜贴脸一边叹息,把剩下的半根当晚饭:“我们苗苗差一点就是最幸福的女生了,一辈子安安稳稳,喜欢的人就住在对面,隔着窗户就能看见,嫁人呢,就从这个家搬到那个家……”苏南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苏南一般不文艺,文艺的是沈星,说了那么一长串,沈星从鼻子里“哧”一声回应她:“你再看点矫情小清新就能直接用你当生化武器了,人生的意义就是多走多看多感受,生活在别处,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的圈在石库门里,一条弄堂才多大。” “就不许我们苗苗出出气!”眼看着苗苗瘦了十斤,很是显出一点清秀模样来,苗苗很白,白的透明,手腕上的血管都看得分明,一害羞就整个人发红,头发细细软软的,跟她的脾气一样,眉毛嘴巴都秀气,要是瘦下来,不说大美人,清秀佳人里能挂五颗星。 她人长的胖,脾气也跟身上的肉一样软团团,苏南尤其喜欢她,觉得竹马就是没长眼,恨不得替苗苗出口气:“咱们减肥美容烫头发,变成美人,让他眼前一亮,后悔前半辈子把你错过了,让他哭着喊着来求你!”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好几个韩剧场景,眼晴闪亮亮,自己把自己给感动了。 苏南从来捧场,从她嘴里是听不到残酷真相的,沈星却不一样,她无情把苏南吹出来的粉红泡泡一个个戳破了:“拉倒吧,都多少年了,要看上早看上了,烫完头还是果断奔向新生活吧。” 跟着这两人又吵了起来,半点没给苗苗插嘴的机会,苏南说沈星心理阴暗,非得在朋友心上浇冷水。沈星说苏南恋爱脑,别人是画大饼,她干脆画了一颗蛋糕上的毒草莓,谁听她的谁倒霉,一面掐得你死我活,一面把烤串蛋糕分的一点不剩。 苗苗哭笑不得,眼看着她们吃大餐,自己泡了一颗柠檬,喝着瘦身汤,满嘴都是洋葱味,这个汤的效果苗苗不知道,只知道喝到胃里火辣辣,喝汤水比喝白水要饱肚皮,肚子是饱的,人就不那么难受了。 苏南跟沈星掐完,小败一局,扭过头不再理她,拉住苗苗,捏她身上软绵绵的肉:“等你再瘦点我给你介绍男朋友。”怕苗苗害羞不肯答应,给她洗脑子:“真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咱们要主动出击,等成老姑娘了能挑的人就少啦。” 苏南跟顾奶奶一个口气,沈星吃着烤鱿鱼烤鸡心,翻出一个大白眼,苗苗知道苏南是为了自己好,她从大学投身入婚恋市场,有一肚皮的恋爱经,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经没有了青春萌动,一个个几斤几两重都要秤一秤。 沈星骂她小市民,苏南却坚持贫贱夫妻不长久,沈星跟苗苗一样没谈过恋爱,苏南谈过这么多场,却没有一场能开花结果,两个人又争起恋爱观来,苗苗到这时候才认真想了一下,她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她的标准跟苏南沈星的都不一样,普通一点,也不必多有钱,也不必长得多好看,每天努力工作,晚上一起看看电影看看书,周末或者去近郊走一走,或者在家里做饭,一个暖肚汤,一个爽口素,再加一道浓油赤酱的荤。 苗苗没想过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可却想过要跟什么样的人走过一生,她想一想,大概是苗爷爷那样。 苗苗出生的时候,苗爷爷已经去世很多年,可苗奶奶只要一提到他,脸上就满是温柔笑意,有时候是嗔有时候是喜,不论是嗔是喜都是满满的怀恋。 爷爷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光数一数只有十几年,却让苗奶奶惦记了一辈子,说他天热的时候会自己做橘子水给她喝,一杯橘子水,让她记了四十多个夏季,再出来什么新式饮料,都不如那一杯。 橘子水是苗爷爷的看家本领,复旦大学化学系一群年轻学生做橘子水去卖,卖的钱支持抗美援朝,苗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艰苦岁月过不下去的时候,还说背个泡沫箱子,去卖橘子水,苗苗小时候一听见外面叫卖棒冰,苗奶奶总要拿出一块钱,买两根橘子棒冰。 苗苗正在回忆大夏天里橘子棒冰的酸甜,突然收到堂姐的微信,大伯一家出了国,也偶尔会回来,大伯娘的爸妈还在上海,只是他们住在郊区,平常来往少些,过年过节苗苗也要去送礼。 堂姐从美国买回来奶粉钙片鱼肝油,都是先寄给苗苗,怕老人家不会收快递,圣诞节过年互相祝福,再送点小礼品,出了国反而比在国内的时候感情更好了。 苗苗以为是圣诞节的祝福短信,点开来一看,堂姐告诉苗苗,她妈妈可能会回来找她,让她无论如何不要见面。 第20章 七日瘦身汤 苗苗把这条短信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这说的不是大伯娘,是苗苗自己的妈妈,她可能去找了大伯一家,问过自己的情况。 苗苗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妈妈,跟她一起睡过几天,那是苗苗爸爸妈妈从日本回来办离婚手续的那两个星期。 苗苗对妈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家里还有爸爸妈妈结婚时候的老照片,两个人站在布景前面拍照片,苗爸爸的西装看着很合身,妈妈的婚纱蕾丝裙子一层叠一层。 两个人头靠在一起凝视假背景窗户,好像在眺望远方,那时候的结婚照光影朦胧,苗妈妈画着大浓妆,造型好像歌星,据说苗爸爸高大英俊,苗妈妈斯文秀气,从这张照片里完全看不出来。 苗苗小时候倒有老邻居告诉,苗妈妈是个顶时髦的人,那时候就穿垫肩西装,下面是一步裙,一双白皮鞋手里是小坤包,一条弄堂的人都说她好看,件件衣服都能上《上海服饰》。 苗苗才刚刚上幼儿园,邻居最爱逗她的就是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出国啊?”,人人都在问,小苗苗以为会成真:“奶奶去不去?” 逗人的邻居一本正经告诉她:“日本只有年轻人好去,年纪大的不好去的。”苗苗抱着苗奶奶哭一场,邻居就笑起来,说这么丁点大的人就重感情了。 爸爸妈妈没回来,苗苗也没有去日本,夫妻两个一出国还相互支持,过了两年感情生变,撑了两三年,苗苗五岁的时候他们终于拿出机票钱,回来办离婚。 从苗苗出生起,妈妈就没有带过她,生下来就交给了苗奶奶,一出月子就断了奶,跟苗爸爸两个人去复兴路的三角花园排队等签证,学日语,找同事的朋友在日本的亲戚,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找担保人。 苗苗还是在爸爸妈妈回来离婚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出去玩过一次,苗奶奶给她穿了红色背带裙,头上夹一个小发夹,两条马尾巴一翘一翘,打扮的好像小龙人的里的奇奇,一只手牵着爸爸一只手牵着妈妈,穿过长长的幸福里弄堂,去大世界照哈哈镜。 苗苗头一回吃到酒心巧克力,大世界的柜台上有卖,一盒五只,包着彩色锡纸,把酒瓶口咬开来,里面有带樱桃味的红色甜酒水。 天热苗苗出了一身汗,大世界里人挤人,爸爸抱牢她,一转头就看不见妈妈,苗苗急起来,蹬着脚大声叫妈妈,可爸爸却不急,不耐烦的冲她皱眉毛,等好不容易找到妈妈,动态电影也看不成。 苗苗还记得电影演的是孟姜女哭长城,顾东阳说过好多次,说里面人就在面前动,苗苗一直记在心里,苗爸爸问她想去哪里,什么地方都可以,她才说要去大世界,要照哈哈镜,要吃雪糕巧克力,还想看电影。 电影没看成,苗苗难得有失望的事,她一直是个很好讲话的小朋友,那一天却执着的想看电影,爸爸妈妈不欢而散,她回到家里还要告诉奶奶电影很好看,巧克力好吃,哈哈镜好玩。 她只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顾东阳,那时候苗苗比床高一点,顾东阳比床高很多,平时吃了苗苗这么多娃娃头雪糕帽子,这时候很讲义气:“等拿了压岁钱,我带你去。” 坐哪一路公交车,进去买门票多少钱,顾东阳都知道,苗苗用力点头,两个人头碰头拉勾勾,不去是小狗。 直到大世界经营不善关门大吉,顾东阳也没能带她去,压岁钱只有一点点,买摔炮卡人小人书都来不及,怎么能存下来去大世界。 以后十几年苗苗都没有再见过妈妈,她好像把苗苗全然忘记,只有苗爸爸还寄吃的回来的,还有从小到大的那唯一一条白纱裙。 苗苗一直不说话,沈星伸头看过来,三个人感情这么好,总有这点那点的相似经历,沈星一看就皱眉头:“你妈妈干嘛来找你?” 苏南把她的紧身长裙拉到大腿根,叉着腿坐在地板上,嘴里还叼着烤串鱿鱼,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脸就已经沉下来,触中心事:“是不是要钱?” 苗苗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母女两个算一算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连苗奶奶丧礼她都没回来,没电话没消息,被大伯娘骂了不知道多少句“姆妈怎么待她?一只白事包也没有。” 苗苗爸爸不说话,大伯劝了两句,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七八年,早已经不来往,日本说小是小,一个在东京一个在横滨,车程那么一点点,也依旧再没见过面。 大伯娘没有不再说,声音反而高起来,苗苗知道她是在计较担保费,骂苗苗妈妈一家门做的绝,人死了都不来见一面就算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都不要。 指桑骂槐,一半是骂给苗苗爸爸听,苗爸爸不能照管女儿,只得低头听骂,那时候苗苗去路未定,这块“掉下来的肉”就站在屋当中,低头盯着白皮鞋发怔。 还是大伯打圆场:“算了算了,小孩子在。”半大不大,半小不小,依旧是小孩子面貌,苗苗却已经知道爸爸妈妈不能靠,苗奶奶临走拉着她不闭眼,她走的时候人还清醒,交待了儿子再交待儿媳,存款全部给大儿子,两只箱子里的旧东西给苗苗。 奶奶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了,只是拉着苗苗的手,最后那几个月她瘦的厉害,苗苗坐在病床前一动都不动,饭也不肯吃,水也不啃喝,顾奶奶给她做了菜泡饭,里面放了满满的小青菜咸鸡丁。 苗奶奶走的时候是冬天,顾奶奶说这叫不给后人添麻烦,可她把苗苗这个大麻烦留给了大伯一家子,大伯娘冷淡归冷淡,一样照顾她吃穿,堂姐从小就是风云人物,读书留学工作嫁人样样都强,拿苗苗当可怜的小妹妹,虽然不常带她玩,有多出来的电影票,一样会塞给苗苗。 大伯娘跟堂姐,比一个二十年没见过的妈妈要亲的多,苗苗还想问一问,那边大堂姐已经在忙圣诞晚宴,匆匆接起电影,在她的大别墅里摆出长餐桌,似乎是商务晚宴,一边接电话一边指挥丈夫摆盘子。 她看见苗苗有瞬间似乎叹了口气,接起来就是乡音:“记牢!” 苗苗不知道妈妈找她有什么事,但看堂姐的样子就已经先有了防备,哦一声,问她家里人怎么样,堂姐一堆事要操心,讲了两句都好,就把电话挂掉。 苏南言之凿凿:“肯定是要钱,要么就是要房子,她又没养过你,要是落魄回来找你,你理都不要理她。” 沈星啧一声:“隔二十年再寻亲生女,要么要肝要么要肾。” 两个人在人性的黑暗面上一致的出奇,好像苗苗妈妈下一刻就会出现,挟生恩以令苗苗,问她掏出一个肝一个肾,这哪里是来要钱,分明是来要命。 沈星奇一声:“小清新今天怎么不做梦啦?”按照苏南的大脑构造,她应该以为苗苗妈妈是突然发达想起落难女儿,最好是已经绝症濒死,有那么一大笔的遗产要给亲生女。 苏南呵呵一声,撩一撩黑长大卷,给了沈星一个白眼,天上绝不会掉馅饼,特别是像苗苗这样的亲子关系,血缘关系比不上朝夕相对,要是能良心发现,也不用等二十年。 急的两个人拉住苗苗:“你可千万不能理,管她有什么主意,当面见到就当不认识。”苗苗妈妈要来找苗苗这件事,在苗苗的小阁楼里炸起一朵蘑菇云。 苗苗自己还懵懂着,她记忆里的妈妈只有一个模糊的淡影子,结婚照上的人画着太浓的妆,不能细辩眉眼,因为年代久远,光影糊成一团团,婚纱裙子上还有一块块黄斑。 苗苗被苏南推一把,两个人都知道她心软,怕她吃亏,可苗苗还是想见一见妈妈,于是她细声细气的跟两个朋友解释:“说不定,她就是来看看我。” 沈星白眼翻上天花板,苗苗的语气太辛酸,苏南一把抱住她,立场瞬间不坚定:“你要是想见,咱们就云见见,喝个咖啡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情。” 沈星才要说话,苏南往她嘴巴里塞了一个圣诞老人头,苏南对着她瞪瞪眼,苗苗这种软绵绵的小姑娘,隔了二十年没见的亲妈来找她,简直就是饥饿的人面前放着蜂蜜糖浆甜松饼。 苏南摸摸苗苗的头发,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你去见你妈妈,我们俩就在咖啡馆里,她要找你,你来定地方,反正那么多年,她也没回过国呀。” 苗苗同意了,沈星小声骂苏南脱裤子放屁,两个人把盘子里烤串扫光,蛋糕最后只余下几个糖做的小装饰,苗苗送她们到门口,关上门突然觉得肚子里空得吓人。 突然特别想吃点软的甜的东西,冰箱里空荡荡,一只汤锅装满瘦身汤,压在最里面一包全麦面包,两只香蕉一瓶蜂蜜。 苗苗翻出冰箱里的全麦面包,放在微波炉里烤一烤,烤得一面发脆,剥出一个香蕉,往里面放了两大勺子蜂蜜,把香蕉打成香蕉泥。 没有黄油没有巧克力酱,苗苗一口一口咬着面包片,用舌头卷着香蕉泥,抖了蜂蜜又香又甜,好像能把她嘴里的苦味和心里的苦味一起抹平。 抹了一片还多一半,于是她又烤了一片,她一共吃了五片烤面包,干脆把余下的两根香蕉和小半瓶蜂蜜拌在一起全吃了,一点也不觉得甜,只觉得还不够甜。 苗苗第二天起床根本不敢上秤,蜂蜜瓶子还放在桌上,她收拾了蛋糕盒子烤串竹签,拎着垃圾袋跟小黄鱼出门去。 时间还早,程先生不知道起来没有,苗苗早早就画了一张小卡片,给程先生的回礼是一罐头茶叶,蜜桃茶泡出来香喷喷,给黑狸花的就是小黄鱼,装在盒子里打上蝴蝶结。 苗苗一敲门,就听见里面喵喵叫,等铁门一打开,黑狸花翘着尾巴蹭她的脚,苗苗把小黄鱼盒子给它,它闻上一闻,喵的一声歪了脑袋。 苗苗炖了粥要去看顾奶奶,程先生请她进屋里喝茶,她摇摇头拒绝了,知道她要去看顾奶奶,穿上大衣说要一起去,苗苗有点抱歉,顾奶奶一生病,没法联系老邻居,前两天为了给顾东阳找事做,给了地址让他上门去。 程先生笑一声:“不要紧,应当去看一看老人家。” 第21章 七日瘦身汤 程先生住进幸福里头两天,就被顾奶奶围观过,老人家头回碰见合心意的邻居,装修的时候都先一家家问清楚,照顾她的午睡时间,这样的年轻人简直绝种,被她碰到,老着脸皮也要去看一看。 苗苗不知道他们还有这样的交际,这下不再推辞,摸了一把黑狸花,黑狸花缠着她不让她走,它不喜欢程先生摸它,但它喜欢苗苗摸它,揉它的脑袋,再挠它的下巴,程先生不在的时候,苗苗天天都要摸它好一会儿。 于是苗苗告诉它等会还来看它,黑狸花站在铁门里,喵一声算是答应,程先生拿了车钥匙,苗苗赶紧摇头:“就在中心医生,走路过去没多久,开车没有停车位的。”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出幸福里,卖蛋饼的人家一路推着车进来,那个女人自从苗苗跟程先生沾上边,就再也没有跟苗苗说过话,连点头笑一笑这样的招呼都没有了。 迎面走过来,把头别过去,苗苗也不尴尬,假装不知道,楼下天井里是多了一个人,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到上海来找工作,工作不知道找没找到,窝在家里几乎不出门,天天差妹妹出去给他买吃的,小姑娘假期也穿着一身旧校服,头发毛燥燥的替哥哥跑腿。 隔着两层楼,也能听见一家子指使小姑娘的声音,她又要帮忙出摊,回来还要帮哥哥带早饭,苗苗在楼里见过她两回,她总是沉默着一张脸,偶尔给她两颗糖,她就很高兴,还告诉苗苗,今天家里吃牛肉火锅了。 苗苗倒没有地域歧视,可这样的人家她不会喜欢,弄堂里的小姑娘哪一个不是宝贝,就是苗苗跟着大伯娘,做家事归做家事,倒垃圾买油条,也不许她蓬头垢面就出门。 苗苗到昨天早上一共轻掉十二斤,用了一个月又八天,她穿暗红毛衣,黑裙子盖到脚踝,一双雪地靴,外面罩着黑色羽绒服,从大胖子变成中胖子,再努力两个月,说不定就能穿上她喜欢的礼服裙。 两个人先拐到后门去买花,幸福里花店买上一捧康乃馨,苗苗说是去看顾奶奶,阿福叔怎么也不肯收钱了:“我不方便,你替我去看看哦。” 说完又看看程先生,趁着包装悄悄问苗苗:“男朋友啊?” 苗苗红了脸,赶紧摇头说不是,阿福叔笑眯眯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今天太阳特别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苗苗把花捧在手里,走出一条街才后知后觉,抱着一捧花,身边再站一个程先生,又是圣诞节,街上一对一对捧花拿蛋糕的都是小情侣。 所幸这段路不长,走过两条街就到了中心医院,顾奶奶的病房里早早就坐着人,她一看见苗苗就招手:“苗苗过来,看看这是谁。” 顾奶奶靠窗边的病床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太,穿着老棉袄带着棕色绒线帽,一双老人鞋,柱着拐杖,身边陪着顾东阳。 顾东阳把奶奶气到进医院,嘴巴上不肯认,心里在还是对奶奶好,顾奶奶一说要去找找老邻居,他还以为顾奶奶太寂寞了,按照地址去找人,对方一听说顾奶奶生病,当天就要来看她。 顾东阳说定时间一早去接,竟然真的一大早就爬起来,到另一个区把老人接过来,子女也都认识他,只不过记忆里他还是个小萝卜头。 顾奶奶才刚谈起梁安琪,苗苗就跟程先生一起来了,顾东阳还是头一次看见程先生,不知道他是邻居,把人打量一眼,程先生冲他笑一笑点点头。 顾奶奶病床前围着这么多人,她高兴起来,拉住老邻居的手,一开始两个人还说些什么见一面少一面,说得眼眶都红起来,苗苗一来,顾奶奶反而打起精神问:“我们弄堂里,早几年有一个梁安琪,你知道伐?” 老人家的早几年,一句话就茬到六十多年前,那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比顾奶奶还大几岁,闭着眼睛想一想,苗苗的心都跟着提起来,结果她一闭眼睛打了个盹,一分多钟才闭开来,竟然还能颤悠悠接上话:“不就是对面的国英吗。” 老人家宁波人,一口乡音一辈子没改,说起来慢悠悠,苗苗听懂了,程先生还没懂,顾奶奶笑起来:“国英是国英。” 老人家摇摇头:“你不晓得,五反的时候揭露她,说她是资本家小姐,只好改名字划清界限,她家里人都往香港去,哪里还有什么界限。” 苗苗站在床前,手上还抱着花,她从来不知道奶奶还有这么一个名字,程先生拎着苹果蓝,好像听明白什么,侧头看一看她,看见苗苗眼睛泛红。 年纪大的人,眼前事记不清,早饭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旧事情一桩桩都记得清楚,程先生拉一把椅子坐到老人家身边,一句句跟她细细打听梁安琪,和二十九号的程家母子。 “晓得!”老人家两只手撑在拐杖上,两只手发抖,讲话也断断续续:“老公跑到国外去,家里用佣人小保姆的那一家。” 那是程家有钱的时候,后来程家没钱了,样样事体都是程太太在做,烧小菜连炉子都不会用,样样都是梁安琪手把手教出来。 程先生一边听一边去看苗苗,小姑娘大概是懵了,站在病床前,一句话都不说,原来他要找的人,还没到幸福里就已经遇到了。 老人家时间线还记得清,正是宣扬女人顶起半边天的时候,到处都是双职工,一条弄堂的女人都看不起程太太在家当太太,买小菜都要人家帮忙带:“后来出国去了,说是丈夫已经是英国人了,到底是钞票有用。” 老人家自己带个茶水杯,说了几句话就要喝水,喝完了又要去厕所,苗苗赶紧扶着她去,她也已经不认识苗苗了,看到苗苗扶她,拉着苗苗捏捏手:“小姑娘生得福相。” 苗苗心里还在想着梁安琪,她有点不相信,奶奶一直到去世的时候跟爷爷合葬,也没说自己叫梁安琪,她好像真的抛弃那个名字,活成了梁国英。 顾奶奶听了这么一段往事,程家前脚出国去,她后脚搬来幸福里,程先生就轻轻告诉她,那个二十九号的小男孩,是他爷爷。 顾奶奶活了八十多岁,几次变迁全都亲眼看见,也没想到隔了六十年了,还有后人来找她的老姐妹,之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却能说一说。 无非就是苗爷爷死了之后,梁安琪怎么把两个孩子带大的,运动的时候吃了大苦头:“要不是护着她,就要被剃阴阳头,她还好一点,小学里面人没那么坏。”苗爷爷就更差一点,制药厂的技术骨干,工作也没有了,工资也停发,下面还有两张嘴在吃饭,养了两个男孩子,这点粮票怎么够吃。 苗苗扶老人家回来,程先生已经听了梁安琪半辈子的事,苗爷爷也一样改过名,为了表明心迹,改成忠国,好像滑稽戏,安琪小姐和明斋先生,一个叫国英,一个叫忠国,把小布尔乔亚其亚跟封建残余思想全部改过。 苗爷爷去的早,走的时候运动还没结束,刻在碑上的名字自然也不能改,于是苗奶奶就还叫国英,这个名字一直跟她走到最后。 顾东阳送老人家回去,苗苗看着顾奶奶吃鱼茸粥,鱼块打成泥,加点香菇芹菜粒,顾奶奶牙不好了,可菜还咬得动,开开心心吃了大半碗,人老了多愁善感,拉着苗苗唏嘘:“你奶奶没享到福。” 等到护工来了,她才拿着空饭盒要走,医院电梯最难等,苗苗不爱跟人争,看见人涌上去,不自觉退后两步,程先生拿手替她挡一挡,苗苗飞快看他一眼,低头说一声:“谢谢。” “不客气。”程先生有许多话想问,看她的样子又不好问,两个人在电梯上更不能说私事,苗苗出了电梯走到大街上这才说:“家里还有一些奶奶的旧东西,也许会有什么留下来。” 苗奶奶的两只樟木箱子苗苗从没有打开来过,她自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大伯娘都没带走的东西,大约也没留下什么来。 程先生一路走一路看她,程爷爷设想过很多种梁安琪的人生,最平淡也最好的那和咱是梁女士平凡度日,儿孙满堂,不论怎么样都还有后人,后人也许会听她提起几句,可他没想到那位给予恩惠的梁女士,从来没对自己的儿孙辈说起。 苗苗低着头,才刚流过眼泪,睫毛似乎还沾在一起,眼睛里好像含着黑水晶,她抬头看一眼程先生,没想到他要找的梁安琪会是自己的奶奶。 她跟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只不过是奶奶生命的七分之一,她不知道的事有许多许多,比如幸福里二十九号,奶奶一个字也没说过。 苗苗请程先生上楼的时候,正碰到楼下小妹妹出来买热饮,从这里跑去肯德基,她妈妈催她一声,打开窗看见苗苗跟程先生,从鼻子里出气。 程先生身子往前一步,挡住苗苗,也挡住蛋饼老板不客气的眼神,两人一道上楼,楼梯被踩得吱吱呀呀,苗苗打开门,程先生脱掉鞋子,他昨天来送蛋糕的时候,就知道苗苗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门口这点地方也放着门垫。 一共十几个平米,程先生站在门口尽收眼底,苗苗有点不好意思,靠着老虎窗还晒着她的衣服,程先生站在门口,特别有兴致的把书架画板看一回,又把地毯的勾花看一回,等苗苗收拾好了说请进的时候,他才走到小屋子里来。 樟木箱子放在床底下,苗苗一个人拖不动,程先生脱下大衣,卷起袖子,把箱子从床下拖出来,动作一大,苗苗床上的小兔子滚下来,程先生捡起来,只有巴掌大,耳朵却长,原来小姑娘喜欢这些东西。 箱子很沉,里面的东西倒不重,程先生抱着箱子摆到帘子隔出的小客厅里,箱子上挂着两个老式的铜锁,因为年长日久,早已经失了光芒,苗苗从她的小首饰盒里拿出铜钥匙,往锁眼里一桶,清脆一声响,铜锁打开了。 第22章 七日瘦身汤 箱子里面还铺了一层软布,里面的东西被苗奶奶细心的保存着,苗苗看一眼,认出这块布是苗奶奶床前的毛巾搭布。 房子小住的挤,没有地方再放沙发,苗奶奶就在床沿上铺上一块花布,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拿掉,外面穿的衣服就不会把床单给弄脏了,夏天是绿竹的,秋天是红枫的,按着四季换。 这么想一想,苗奶奶特别精细,特别是在吃这方面,一大早苗苗就去买油条,那时候弄堂门口就有炸油条卖的,早上兵荒马乱,早餐摊子前面却绝对不乱,安安静静排着队,等葱油饼炸油条出锅。 小人帮忙家事就是出来买早饭,找下来的零钱自己拿,攒钱买一支雪糕棒冰,别人家用筷子把油条串起来,苗苗家是不行的,要用油纸包好,走过弄堂的时候才不沾灰。 多少年了老姐妹顾奶奶还在感叹她,说她吃饭没有一只好汤是绝不肯下调羹的,哪怕不是大荤汤,放点蚌肉放点虾皮,两块豆腐一点点葱,正式端上桌,一餐饭才算能吃了。 苗苗轻轻掀开这层布,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苗苗有些好奇,大伯娘说箱子里除了些垃圾烂布头,就没留下什么好东西。 可这块布一掀开,苗苗就轻轻惊叹了一声,这是一箱旧衣裳,一看就很受主人的珍爱,那件苗苗印象深刻的暗红色旗袍就在里面,从浅到深,浅橘色和橄榄绿,有绸的有麻的,扣子做得很精细。 旗袍下面压着苗爷爷的羊毛背心,苗苗怔怔,拎出来一看,花纹现在也不过时,跟程先生身上穿的差不多,还要更洋气。 最底下有一个软布包裹,打开一角触目就是金红色,拿起来抖落开,是一件蕾丝红底金花旗袍,无袖立领,极尽华丽,哪怕现在拿出来也是华服。 这样的衣服是新娘子的穿的,两个年轻人瞒过家人留在上海,一手一脚置办婚礼,没有家人在,也正正经经做了两身新娘子新郎倌衣裳。 这蕾丝料子和金丝绣花经年累月依旧华丽光鲜,大伯娘竟然没有拿去,苗苗想了一下,大概是她穿不下,苗奶奶苗条,大伯娘富态,这些旗袍好是好的,无奈穿不进去。 箱子还有一本厚厚的旧相册,封面是泥金软底,苗苗打开来,入眼就看见两张婴儿照片,一个男婴一个女婴,女婴穿着层层叠叠的裙子,绑上了蕾丝花发带,一双大眼睛,盯着照相机,抱着她的两位穿着西装旗袍,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年纪,眼睛笑得眯起来,照片虽然久远,还能看见清照片中人眉目俊秀。 这张照片底下用蓝色墨水写着,爱女周岁摄,越往后翻,小姑娘越长越大,生日会的时候在小洋房里办生日会,穿白色蛋糕裙。 程先生却突然笑了,苗苗抬头看他,他指一指那张穿白纱裙的生日照片,又看一看苗苗书桌上摆的照片,就是她小时候六一节去王开拍的那一张,一共冲印了两张,一张寄苗爸爸,一张留在家里。 小女孩的面貌差不多,穿着白纱裙,头上扎着绸飘带,对着镜头笑眯眯,取下来摆在一起看,祖孙两个这样相像。 男童的照片也不少,穿背带裤,打小领结,还牵着一条大狼狗,再大些就是骑自行车,打网球,最后是穿着西装在复旦大学门口拍的入学照。 苗奶奶也是一样,穿女学生服的,穿旗袍的,还有穿着婚纱的。苗明斋西装笔挺,胸口插着一只派克金笔,梁安琪穿着老式的蕾丝婚纱,长头纱从头披到脚,一只手拿着捧花,一只手跟丈夫紧紧相牵,然后就一辈子没分离。 后半本相册空荡荡,只有一张全家福,爷爷奶奶一只手抱着苗苗的爸爸,一只手牵着大伯,后来爷爷没了,一家人就再没拍过全家福,倒是夹着两张苗苗跟堂姐的周岁照片。 苗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很时髦的,穿白□□球服跟苗爷爷打网球,穿斜条纹连衣裙,绣花针织衫下面配呢子阔腿裤,放到现在也不过时。 两个人拿着可口可乐的汽水瓶子在复兴公园门口拍照片,身后挂着“劳军救灾游园会”横幅,底下还有一张两个人的小像。 画着一片湖水几棵绿树,两个人肩靠着肩看夕阳,只留下一个背影,苗奶奶双手背在身后,手上还拿着一只可乐玻璃瓶,画上写着一笔小字“海晏河清一对壁人”。 另一只箱子里的东西零碎的多,最顶上有一只有一只印着红楼宝黛读西厢的饼干桶,苗苗拿出来拿开盒盖,从里面倒出许多小东西。 一只冠生园奶油话梅盒子,一只美丽牌香烟的香烟盒子,香烟盒子上面画着一个穿旗袍烫头发抽香烟的美女,苗苗从没听说过奶奶还抽烟,怪不得大伯娘说,好好的箱子里塞了垃圾。 香烟话梅盒子早就空了,里面却塞满了一张张小纸片,苗苗把纸片倒出来,是大光明的电影票,这些票子成双成对,上面印着日期,数一数竟然有二三十部。 苗苗从不记得奶奶喜欢爱电影,这时候一张张排开来,算一算年纪,第一张电影票的时候,苗奶奶只有十八岁。 两个富家子女,相约第一次看电影竟然是去看《三毛流浪记》,苗苗忍不住笑起来,好像突然知道了一点奶奶的少女时光。 程先生一直离开一步远,苗苗席地而坐,他也跟着坐下来,他觉得好奇,可他没有伸手去碰,看见苗苗笑起来,微微侧身去看,苗苗把那张票根拿给他看,眼睛里闪着光:“他们第一次看电影。” 大光明电影院里轮番放着外国电影,《卡萨布兰卡》《乱世佳人》,除了爱情电影,还有《大□□者》和《与祖国同在》。 这些电影有的苗苗看过,有的苗苗没看过,她找出一本笔记本,把这一叠放在香烟盒子里的电影票根,按照年份两张两张夹好,她要买一个相册,把这些全部保存下来。 饼干桶压着的布包着的几本笔记,打开来却是苗爷爷的字,他原来是制药厂实验室里做药物实验的,到底研究出什么药来,早已经没人记得了。 没想到他却留下这么几本厚厚的笔记,半个箱子都被这些笔记本给占满了,笔记本从原来的牛皮封面烫金字,到最后是一本本黄纸封面的工作日记,纸张已经发黄,里面的钢笔墨水却没褪色,苗苗打开来看一眼,她还没从在家里见到过爷爷写的字,原来是被收拾好,藏在箱子里。 苗苗想翻到点什么东西,能证明苗奶奶就是梁安琪,把笔记本放在一边,翻出一个大信封,里面塞了很多信,倒出来一看,封面上标明了年月,却没有地址和姓名,从苗奶奶十六岁开始写起,一直到十八岁,两个人才第一次约会看电影。 苗苗只好拆开第一封信,于是她看到第一行字上写着“倘若我有一个女儿,就要把她叫□□琪。”隔着七十年的光阴,苗苗都面颊泛红,眼睛里亮晶晶,怪不得奶奶记了爷爷一辈子。 这封信的署名确实是给安琪的,苗苗把名字给程先生看,程先生早已经确认,也根本不需要怀疑,缘份这么奇妙,托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梁安琪,而他才踏上上海的土地,才刚走近幸福里,就已经碰到了。 程先生突然伸手,从信件里挑出一张儿童画,一眼就看出画的是幸福里,灰砖红砖相嵌的房子,门前站着穿旗袍的女人,这画没有什么出奇,程先生拿起来点点落款:“这是我爷爷的名字。” 看到这里早已经没有了疑虑,程先生问她:“不好意思,我能不能把这张画拍下来?”他指的是程爷爷儿时作品,那时候程爷爷跟着梁安琪学画画,已经掌握了一点光影的技巧,落笔画出幸福里,竟很有模样。 苗苗点头答应,程先生举起那张儿童画,用手机拍下来,传文件出去,他找到了梁安琪,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爷爷,梁安琪已经过世,希望这幅画,能给他带去一点安慰,梁女士一直妥帖保管着这幅花,收着这份心意。 大信封里倒出几枚蝴蝶书签,书签是自制的,工笔画细细描绘出来的一对儿蝴蝶,背面却用英语写了几句话。 苗苗的英文不错,堂姐的志愿就是出国,天天在家里背英语,家里很早就买复读机,一盘盘的英文磁带听个不停。 苗奶奶小时候对苗苗也很严厉,苗奶奶自己念了教会女校,唱起英文歌来尤其流利,偶尔带着苗苗去她工作的学校参教师节的联欢会,总要请她上台弹一首《雪绒花》。 可这一行字用的是花体字,苗苗一时辩认不出,只能大概知道是一句诗,苗爷爷写给苗奶奶的,二十岁的青年,新青年用旧方式跟十八岁的少女求爱。 “这是布洛克的诗。”程先生笑起来,目光停在那张老式书签上:“你是春天里的第一只蝴蝶,从我的世界里路过,从此改变了我生活的颜色。” 阳光从老虎窗撒进来,给地板投下一块长方光影,苗苗靠窗,程先生靠着墙,两个人面对着阳光,空气里浮动着旧日浮灰尘,透过光影,在诉说上个世纪的爱情。 程先生清一清喉咙,这段六十多年的爱情,让他突然心生温柔,看向苗苗:“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吗?” 第23章 七日瘦身汤 程爷爷设想过梁安琪已经不在人世,但这是他长年的一点愿望,也可能是人生最后的愿望,如果找到了她的后人,那么他会帮他的后人实现一个愿望或者给他们一笔钱。 交待孙子来寻找的时候,就特意叮嘱过他,如果梁女士还在世,一定要安排他们见一面,如果她不在了,也要回馈她的后人。 程先生在开口的时候也想过苗苗会提什么要求,转正升职或者买房买车,这些都是最实际的愿望,毕竟她住的地方真的不能称作好。 程先生看得出来苗苗是个认真生活的姑娘,小小一间屋子,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地方虽然窄,可她处处都很用心,沙发上铺着玫瑰红的小毯子,书架上装饰着小玩偶,小小一间屋也用碎花的厚帘子隔成两间用,可再努力装饰,这间屋子也还是太小。 吃睡都在一起,拉上一道帘子就算是隔断了,一个人努力的生活着,还经常能看到她买菜,做了饭带到公司去吃,他还看到过一眼,南瓜红枣银耳粥,微波炉里一热,打开来红红黄黄很有食欲。 如果是第一天认识苗苗,那么他会直接提出给她买一套房子,或者置下一间商铺让她收租金,以后的生活更有保障。 这是最容易也最便利的办法,程永安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是一大家子人,他也依旧准备给上一笔钱,买房子也好,分掉也好,他替爷爷尽过心意,这桩事就了了,他也可以回英国去了。 可在认识苗苗之后,这样的话他就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苗苗一个人生活,他知道苗苗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唯一照管她的亲人是奶奶,而奶奶又很早就过世了。 越是认识她多一点,就越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在知道她就是梁女士的孙女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太过惊讶。 于是他想帮苗苗完成一个愿望,她可以提出愿望,不论她是不是想要买房子,或者想做些什么别的事,力所能及的他都会帮忙。 苗苗怔住了,她没想到程先生会说起这个,赶紧摇头:“不用了。”能知道奶奶过去的事,她就已经很高兴,奶奶去世的时候她还很小,对奶奶的记忆就是慈爱的长辈,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知道奶奶和爷爷年轻时候的故事。 旧信纸已经泛黄,连照片颜色都不鲜艳了,可信纸上的字还未褪色,半箱子书信,也不知道里面都会写些什么。 苗苗是真的很满足的模样,好像她孤单的生活多了一点温情,二十岁的苗爷爷和十八岁的苗奶奶,两个人认认真真的讨论生一个女儿要叫什么小名。 两只箱子好像两个宝库,比奶奶真的留下一箱子银洋钿还要好的多,苗苗手上摩挲着信封,拿出苗爷爷别在在胸口的派克金笔,一段故事一段记忆,她心口微微发热,被奶奶跟爷爷的故事感动着。 程先生看着她:“这是我答应了爷爷的事,必然是要办到的,圆老人家的心愿。”程先生说的格外认真,于是苗苗也认真的想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对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意。 有一个地方当窝,有两个好朋友,有一个她喜欢的工作,苗苗不是那种有野心的小姑娘,她自己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能打八十岁,中等偏上已经很好。 程先生看着她思考,午后的阳光映在她脸上,给她的皮肤镀上一层蜜色,眉毛淡淡的,睫毛茸茸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晶莹,仿佛含着微光似的。 想了好一会儿苗苗还是摇摇头,嘴角含笑:“我真的没有什么愿望。”或者说这些愿望都不可能实现,哪怕再有钱也是换不来的。 程先生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笑容上,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才回答她:“既然你现在没有,那就等一等,也许明天就有了呢?”就是刚刚那一点点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可以答应的更多,无论是哪一方面。 这倒算是个解决的办法,程先生暂时充当圣诞老人,而苗苗拥有许愿的权力,这一个愿望有永久的保持期,她可以在任何时间提出来,而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苗苗答应了,她不想让程先生太过意不去,也没办法跟老人家交待:“好啊,等我想到了,就去找你。”她现在想把这两箱子的东西都细看一遍。 程先生预备告辞回去,他在走之后还是没忍住,告诉苗苗:“那张奶奶爷爷两个人的画象,是大家作品,也许可以换一个保存方法。” 苗苗仔细去看,那一行竖排小字旁边果然落着款“子恺画”还印着一方小印,苗苗当然知道他,她没想到爷爷奶奶两个人的小像竟然会是这么一位大家画的,虽然只有小小一张,却也是价值不菲。 这些事情要不要告诉大伯? 程先生告辞回去,苗苗把他送到门边,在门口碰到了顾东阳,他骑车回来,看到程先生,就这算是认识了,冲他点点头,程先生也对他点点头,两个人目光碰一碰又移开。 程先生人刚走出苗苗这一幢的铁门,就听见顾东往在跟卖蛋饼的人家说话,说自己是苗苗的大哥,有什么主意来问他,不要当作苗苗小姑娘没人撑腰就在外面放野火,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放野火这个词程先生听懂了,爷爷在家里还是一口上海话,程先生有些惊讶,他早出晚归,今天看到这家人看苗苗的眼光不大正,原来背后还有这种事。 他皱一皱眉头,在门口站住了,顾东阳的警告竟然生效,里面那一家子,一个个都吱吱唔唔不说话,倒是那个闲在家里的大儿子,对妈妈看中的小姑娘特别不满意,听见人家闯上门,嘴里骂骂咧咧,一句话好话也没有。 顾东阳从小护苗苗,苗苗是小妹妹,小妹妹被人说三道四,被他听见火气直往上冲,那一家儿子冲出来,被顾东阳一把掀在地上。 程先生听见动静不对,赶紧返回去拉架,那一家两个男人都出来了,女人在后面叫骂,只有小姑娘缩在门板后门发抖。 顾东阳一个打两个,竟然不吃亏,他打架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半点也不含糊,伸手就是要害,何况又加了一个程先生出场. 他嘴上劝架,叫他们不要打,有话好好说,拳头出去倒正中人家,顾东阳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拉偏架,咧嘴笑起来,还没开心一下,脸上挨了一拳头。 声音闹得太大,邻居们都出来看,苗苗也探头出来看,她刚刚泡了茶,一伸头就看见顾东阳跟程先生两个在底楼小天井里面打架,蛋饼车也推翻了,连隔壁麻辣烫的大铁桶也倒掉了,“哐哐”两声巨响,她轻叫一声奔下楼,发急叫道:“新东阳,你在干什么!” 顾东阳本来龇着牙,听见苗苗下来笑一声,邻居涌进来有拉架的,蛋饼女人不依不饶,举着手机叫:“报警报警,没有王法了!” 苗苗一个头两个大,一看就是顾东阳上门寻事,一家子这时候应该在补觉,今天放假,家家户户都在,顾东阳这个架,打得一条弄堂都知道了。 她赶紧过去看,眼角有点擦伤,掏出纸巾给他按上,又去看程先生,他倒没事,只手上红了,苗苗跑上去拿医药箱,给顾东阳擦红药水,又打上一块胶布,就听见那个女人在嚎啕,苗苗问他:“你干什么跟人家打架?” 背后那些风言风语,当事人自然没听见,可是话传话,一条弄堂才多大,从东面刮到西面,风力从三级变成五级,顾奶奶生病不在,舌头底下压一压,传的就不大好听了。 顾东阳不愿意告诉苗苗,眼看苗苗还想去跟人家道歉,一把拉住她:“别去,一顿生活一吃,人就老实了。” 苗苗摸不着头脑,几个老邻居却探头出来:“苗苗不要管,你回家去罢。”警察一来肯定要问,为了什么打架生事,蛋饼女人报了警,他们也报了警,二十九号的程先生先反应过来,请人打了电话。 苗苗怎么肯回家,一个顾东阳就算了,他好像从来没长大,离开幸福里的时候多大,现在回来还多大,可程先生怎么也掺和在里面,苗苗看看他,程先生拿手帕压住手,刚刚只是红,现在才看见有细小伤口,大概是扣子衣服刮出来的。 蛋饼女人不依不饶,一看见警察进门,坐在地下大声嚎啕,刚才是干嚎没有眼泪,现在哭得伤心欲绝,好像死了爹,抱着警察的大腿,民警被她这么一搂一抱,差点当场摔跤。 这趟警察局不去也要去,派出所来了两个人,先问了一下,把当事人和第一目击证人程先生,都一并带了回去。 女人叫得夸张,又是杀人又是要命,反而被民警训一顿,让她安静回去做调解,苗苗一定要跟着,顾东阳叹两声:“你管什么管。”苗苗怎么能不管,顾奶奶还要医院里,知道孙子打架伤了眼角,血压又得高:“不管怎么样,打架都不好!” 她觉得程先生是受了连累,跟他小声道谦,他看着就斯斯文文的,哪里在会打架,程先生刚才听了百来句那女人怎么骂苗苗,这时候用手帕包住手,对苗苗笑一笑:“打架是不好,这一架打的好。” 第24章 七日瘦身汤 苗苗从小就是乖小囡,不说派出所了,上学的时候连老师办公室都没进过几回,她不是出类拔萃的学生头,也不是捣蛋鬼,从小就中游一直中游到大学,安安稳稳毕业工作,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顾东阳的事儿闹进来了,派出所的小民警看看打架的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邻里纠纷,这种事情应该交给居委里弄来调解。 既然打了人报了警,就把这些人一车都带回来,问清楚谁先动的手,为了什么起了纠纷,卖蛋饼的女人声音从里响到外,然后卖麻辣烫的来了,他要卖蛋饼的人家赔他的铁桶,今天没法出摊做生意,亏本的钱也要赔。 苗苗跟程先生算是目击者,坐在外面走廊的木头椅子上,苗苗很不好意思,觉得麻烦了程先生,没料到程先生会说这么一句话。 他拿格子手帕包住手,看出苗苗紧张:“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在意。”说着一只手抖开手帕想要两边裹起来打个结。 被苗苗接手过去,抖方手帕叠成三角型,替他两边包起来,在掌心上打了一个结,幸好不严重,回去擦点药就会好的。 倒是顾东阳,嘴里嘟嘟囔囔了好几句,说这家人连打架都没规矩,小混混都知道,打人不打脸,他出手那几下,没一下打在脸上,却都是要害部位,让人疼得站不起来又没地方说,下半身难道还要脱成警察看一看。 苗苗埋怨了他好几句,等知道了原因,她不说话了,顾东阳胳膊上也挨了苗苗好几下,觉得颇有点奇异,从来都是小妹妹的,一叉腰竟然有了母老虎腔调,他咧咧嘴巴:“小老太。” 大概是听的太多,苗苗说起顾东阳来,跟顾奶奶是一个口气,骂是在骂他,其实还是觉得不值得,干什么就为了这个跟人打架:“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说的再难听,不听就好了。” 程先生坐在一边搭着手,听苗苗絮絮叨叨,像教训小朋友那样教训顾东阳,顾东阳想抽烟,想想这是在派出所,墙上贴着禁烟标志,烟都拿了出来,又塞回去。 “你能听反正我不能听。”这女人话说得极难听,把他跟程先生一起骂进去,跟苗苗有来往的男人只有他们两个,说她人胖归胖,倒有手段,说不定正好碰到两个男人喜欢吃油腻。 这话说得刻毒又恶心,顾东阳从来不是个软和性子,不让他听见就算了,让他听见了就不会忍气吞声:“你是温吞水,我不行。” 苗苗被他说的没脾气,跟这样的人吵架才是不值得,她的性格跟苗奶奶一样,不发愁不动气,想不明白顾东阳怎么有这么多火性头,叹一口气,拿手肘碰碰他:“你自己打架就算了,怎么还拉人家程先生一起打。” 程先生一本正经的回答:“是我自己想打。”至于听到了什么非得打这一架,他和顾东阳一起默契的闭口不谈。 苗苗长到这么大,大概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让她知道被泼这样的脏水,怎么会不难过,程先生看看苗苗,她在顾东阳的面前完全放松,皱眉头抿嘴巴,黑水晶一样的眼仁瞪住他,两道细茸茸的眉毛蹙起来,好像小朋友闹别扭发脾气,程先生抿起嘴角,心里竟然有些奇异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总归不那么舒服。 他跟苗苗单独相处的时间挺长,早上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苗苗还会被猫饭过来,本来就像是熟悉的朋友,小姑娘害羞,他自己也并不健谈,顾东阳说苗苗是温吞水,爷爷也一样这么说过他。 两杯温吞水碰到一起,竟也起了一点点变化,程先生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苗苗,她有点懊恼,又有点头痛的模样,让他翘一翘嘴角:“不要担心,刚才先问的我们。” 不是声音越大道理就越响,适当的保持沉默,显出冷静模样,别人反而相信挑事的不是他们,那一家子儿子老子挨了打,女人恨不得把派出所的顶叫破,一边三个情绪激动,一边三个情绪稳定,当然先问稳定的三个人。 两人说话间,里面的女人又吼起来:“我儿子是大学生!”里面的小民警刚刚毕业,也跟着声音响:“外面两个还是国外上的大学。” 女人这下不响了,一时气弱,跟着又哭起来,说他们本地人欺负外地人,以后没活路了,椅子一声响,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 简直夹缠不清,接着这一家的男人女人吵了起来,那位大学生也叫起来,说要去做伤残鉴定,要他们赔误工费,还说自己要去五百强上班,受了伤还怎么去,最后一句话冲口而出:“长得那么胖,我才看不上她。” 这句苗苗全听见了,顾东阳又要跳起来,她一把拉住,程先生就是这时候站起来,他推开那扇门,进去之后把这一家人扫一遍,说道:“我的律师正在来的路上。” 邻里纠纷哪里用得上上法院,可程先生这么说,人家还真相信,他是英国人,说不定就真的要走一走法律程序,那位小民警问他:“你是目击者,拉架的,请律师作什么?” 程先生抬一抬自己包着手帕的手:“我是一名建筑师。” 民警这下更头疼,原来的打架纠纷,又没出什么大毛病,除了顾东阳,另两个人身上伤都没有,教育批评几句,就想让他们回去,哪里知道这一家不肯,闹倒是会闹,还越闹越有劲。 苗苗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程先生竟然是建筑师,那么他的手就很要紧,刚刚应该先到医院去看一看骨头,做个检查。 程先生站在门口,那一家子坐在椅子上,抬头惊异的看着他,英国人建筑师,刚刚打架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坏骨头,立马改了口风肯解决,民警把记录本一扔:“等人家律师来吧。” 程先生摆起姿态来,竟然很有种生人不近的疏离感:“我不太熟悉流程,还是等我的律师来,再研究如何报案。” 顾东阳在长椅上笑了起来,苗苗也听出来程先生大概是吓唬他们的,一家门刚刚还嚣张,现在全没了声音,只有他们家的小姑娘,缩在门后面,吓白了一张脸。 苗苗摸摸口袋里顾奶奶给的糖,上午去医院看她,她抓了一大把非要塞给苗苗,老邻居送过来的称心糖,裹着厚厚一层芝麻,苗苗外套里有好几个,冲那个小姑娘招招手。 小姑娘倒是常跟苗苗说话,看到她买颜料毛笔回来,还很羡慕的看过,这一家每个月赚的钱不少,光是卖蛋饼,一个月两三万,可自己的女儿身上穿得旧,儿子倒是一身名牌,才来没几天,买了新电脑,还打算再租一间屋给儿子住,女儿却一直睡在窗边小床上,拉个帘子隔一隔。 苗苗冲她招手,她往里面看一眼,拖着身体过来,苗苗给了她一把糖,她哥哥没来的时候,是少有零食吃的,现在也是全归了哥哥,偶尔给她一点吃吃,接过糖去塞在口袋里,小声说:“谢谢姐姐。” 程先生回转身就看见苗苗给她糖,笑一笑:“我们先去吃饭。”我们里面没有顾东阳,他的事情还没解决,可那一家人经不起两次打击,早已经没了气焰,哪里知道打架还给儿子打出麻烦了。 已经大半天了,闹到现在还没吃中饭,程先生带着苗苗去了派出所找吃的,一排小饭馆就开在对面,大冬天等到现在又饿又冷,程先生问苗苗:“你想吃什么?” 苗苗扫一眼,挑了一家最大最干净的,怕他英国人肠胃受不了,点点酸菜鱼锅的店:“吃这个吧。”让他们不放辣不放麻,最好酸菜也少点。 程先生没吃过这个,倒很有兴趣,进门先挑活鱼,网子捞出来,放在盆里称一称,两个人三斤多的黑鱼。 苗苗许久不敢吃这个,这味道太诱人,闻见酸汤味直咽口水,她认真去看程先生的手,怕他真落下什么毛病,程先生伤了右手,苗苗拆开碗筷子摆起来,还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滚水,把碗勺筷子全又烫过一遍。 鱼锅很快上来,老大一个砂锅盆,满满都是鱼肉片,肉又鲜又嫩,程先生右手不方便,苗苗替他把鱼片捞出来,盛在他碗里,这鱼没有刺,他吃正方便。 程先生左手右手用的都很流畅,可苗苗替他盛汤分鱼挑酸菜出来,他就坐着不动了,用勺子吃鱼,吃的时候问她:“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苗苗数着鱼片吃,她已经连续几天破了戒,根本都不敢上秤,很有点自暴自弃,听见程先生问,知道是在问顾东阳的,挑出一片鱼,小口咬起来,嚼到嘴里没味了,才咽下去:“我们从小就是邻居的。” 程先生点点头,又问一声:“听说他是日本留学回国的?”给苗苗盛了一片鱼,挑没刺的鱼片,雪白白的摆到碗里。 苗苗应一声,一开始还是她给程先生盛鱼,慢慢变成程先生照顾她,不知不觉得把顾东阳和陆梦婷的事全给说了,看见程先生听见顾东阳分手脸色不好,想到他也刚刚分了手,从锅里盛了最大的一片鱼给他。 第25章 七日瘦身汤 苗苗忍了一个月,虽然偶尔也给自己做了咸水煮虾来解馋,可也依旧还是饿,肚里喝了个汤饱水饱,三寸舌头却不知足,身上这十来斤肉,有一半儿是饿瘦的。 她还以为程先生大概不会习惯这种口味的食物,没想到两个人把一锅鱼吃得干干净净,最后看一看面前的骨头,还是苗苗吃的更多些。 吃完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苗苗看着骨头发怔,总共四斤的鱼,去头去骨,她大概吃掉两斤,锅里还煮着萝卜粉条,肚子是满了,她的罪恶感也满了。 吃了东西手脚暖洋洋的,这个冬天苗苗一直觉得冷,腰上缠着苏南给的韩国瘦肚腰带,这上面大概是有什么辣椒成份,火辣辣的发烫,可手跟脚却是凉的,苏南关于减肥美容养生有一肚子的理论,但这些理论再多,也没办法让苗苗的脚暖和起来。 她一直是个不怕冷的人,身上裹着这么多脂肪也不会觉得冷,小时候是小火炉,到了冬天就帮奶奶暖被窝,长到这么大,脚上头一年长出小红点点,大概是要生冻疮。 现在全没了湿冷的感觉,她吃得饱饱的,身上一阵一阵的暖意涌上来,怀抱着温暖又内疚的情绪,闻见鱼肉香还是忍不住感叹,肉真好吃啊。 这顿饭是程先生买的单,苗苗还没开口,他就已经说了:“怎么能让女士付帐呢。”他说的时候嘴角含笑理所当然,让来结帐的服务员小妹扫了苗苗一眼。 他们俩一桌子吃饭就已经很奇怪,男人的眉目深秀蔚然,小姑娘虽然和气,可也只能算是一个好看的胖姑娘,再好看也很有限。 服务员小妹拿眼一扫,苗苗敏锐的感觉到,她搓搓手指头,有点无措,自从毕业以来,好像还真没有男生请她吃过饭了。 原来大学里那些,也是打着要追苏南的主意,给一个宿舍的人买早饭,把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吃了个遍,苏南爱吃辣,把苗苗带得也会吃辣,后来又加了一个沈星,像这样的酸菜鱼,大学的时候三个人能吃两盆子。 肚里的馋虫暂时罢休,苗苗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她前一天还吃了香蕉蜂蜜面包,今天又吃了酸菜鱼,好不容易下巴进口出点尖尖来,马上就要胖回去。 她一路无精打采的给顾东阳打包一份炒面,心里难受,还叮嘱老板多少点银芽菜,顾奶奶天天念叨孙子不啃吃素,顿顿大荤,一点绿都不肯碰,以后老了怎么办。 程先生背着手站在苗苗身边,就在露天大锅旁边等着炒面,苗苗偷偷看他一眼,觉得他跟这个情景一点都不搭配,像他这么好看的人,穿这种样式的呢子大衣,应该坐在泰晤士河旁边的露天咖啡馆里吃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想到咖啡,她想起苏南每天都要喝一杯黑咖啡,据说燃烧脂肪,她已经吃了这么多,赶紧补救一下,于是拎着炒面盒子,走过咖啡店的时候买了一杯。 程先生也要了一杯,他要了一杯双重咖啡拿铁,苗苗也喜欢这个口味,站在旁边就能闻到奶香味,可她捧着黑咖啡,像吃苦药似的喝了一口。 程先生看她情绪很低落,还以为她在为顾东阳伤心,问她:“要不然我们换一杯?”苗苗摇摇头,老实小囡讲真话:“我吃多了。” 程先生把拿铁放到她手里:“不要紧,我家里有跑步机。”三楼是书房,二楼是卧室和运动室,有一套的健身设备,除了不能游泳之外,什么运动都能做。 “可以借给你用。”程先生说完,苗苗就拒绝了,她要是肯去健身房,早就跟苏南一起去了,苏南请了私人教练,又练瑜伽又练肌肉,模特保持身材不容易,她爱吃,就要多动,每个星期至少要去三四次。 健身房里都是身材姣好的年轻人,哪里有真胖子,胖子们跑两步身上的肉都在拌,大庭广众,多难为情。 苗苗摇头摇的很坚决,程先生一时没能领会她的心情,两个人走到派出所,竟然真有律师在等着,顾东阳闻见炒面香味道立马接过去:“再不来我就饿死了。” 打开塑料盒子扒炒面,先把肉丝吃掉,跟着才一口口夹着面条,两三口盒子就空了一半,卖蛋饼的那家人看见真的有律师,这下害怕了,那个律师一付精英派头,进门就递了名片,一口一个“委托人”。 那一家子口硬,说自己儿子也挨打了,工作说不定就丢了,家里不能出摊,一天的损失也厉害,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大学生儿子说自己要进五百强,就得说明是哪一家五百强。 宋律师笑眯眯,全程记录,要不是在警察局,他还想用录音笔,最后他很简单的说明了一下,程先生为自己的手保了一千万的险,虽然有保险,但是该赔偿还是要赔偿的。 苗苗这才想起来:“你真是建筑师啊?”分明离得很远,她却拿手挡住嘴巴,凑到程先生耳边问他,怕被别人听见,戳穿西洋镜。 程先生闻到一股咖啡奶香味,心情愉悦,冲她点点头:“真的是,这怎么能讲假话呢。”他来上海除了找梁安琪,还想亲眼看一看拉斯洛·邬达克设计的老建筑。 “那你会画画啦?”苗苗的眼睛亮晶晶,不知道他画的画是什么样子,然后她想起来二十九号房子的厅里,挂了很多水彩画,画着各种各样的房子。 苗苗照顾黑狸花的时候仔细看过,她画画只学到十二岁,奶奶一生病住院,就没再往下学了,后来更是连少年宫都不再去了。 “我一般都画建筑,很闷。”没几个小姑娘喜欢看老房子,外观还算是漂亮的,等画到结构,就更不爱看了。 苗苗羡慕的目光让程先生笑起来,他还没说话,顾东阳就把面吃完了,摸着肚子还不饱:“怎么才这么点,出了力气还不给我吃饱。” 苗苗不能不管他,他是替自己出头才进的派出所,不过一顿午饭的功夫,顾东阳已经跟小民警混熟了,那一家人胡搅蛮缠讨不到便宜,反而是顾东阳,摆出一付老实面孔,说这家子背后开坏小妹妹,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不是妹妹。 苗苗又出去给他买吃的,程先生坐到长椅上,跟顾东阳两个并排,顾东阳一直没来得及打量他,苗苗走了才认真介绍自己,还带点调侃意味:“追我们苗苗啊。” 语气太熟悉,程先生摇摇头:“并不是。”现在还没有,为了苗小姐的名誉着想,这些话不能轻易答应。 顾东阳觉得眼前这个人很不错,看着一脸斯文相,关键时候靠得住,不声不响下黑手,以后能护得住苗苗。 于是他掰着手指头数苗苗的优点:“苗苗从小脾气好,又会烧小菜,绝对不是乱七八糟的小姑娘。”虽说要夸她,还是夸得很勉强,苗苗的这点好处,对他来说都是当妹妹的好处,当情人还差一样。 这一样是个男人都挑剔,顾东阳也不能违心把她吹上天,拧开瓶子喝点水,只要是人总要挑长相,苗苗吃了亏,他想一想又说道:“小时候顶漂亮,又白又乖,像只小白兔。” 程先生看他一眼,觉得这个比喻委实精准,的确是像小白兔,就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小姑娘,于是他点点头,赞同顾东阳这个说法,但又纠正一点:“现在也很像。” 程先生没听过那首全中国从老到小都会背的儿歌,可他确实觉得苗苗很像,顾东阳咧开嘴笑起来,等苗苗拎着炒面盒子再进来的时候,他接过去给了苗苗一个得意的眼神,苗苗不明所以,一把拍开他的手:“还有一盒子不是给你的。” 是给一直缩在门边,要哭又不敢哭的小女孩儿,她接过去,很机灵的跑到派出所外面吃,怕被爸爸妈妈看见,蹲在墙角,一口一口扒炒面。 三个人折腾了一天,终于出了派出所,顾东阳得到一顿口头教训,民警挥手就让他们走了,蛋饼一家子跟律师继续周旋,苗苗出来之后才问:“你真的要告他们吗?” 程先生笑一笑:“我不会吵架,所以雇一个人帮我吵架。”苗苗微微张开嘴,有点吃惊,没想到程先生还会有这种主意。 顾东阳找了个借口让他们独处,学得自己很拎得清,两个人模样上差一点,性格很般配,都是温吞水,干脆倒在一个杯子里。 苗苗还担心他眼睛的伤口,他摆摆手:“没关系。”程先生给了他一点灵感,这家人卖蛋饼当然是没有健康证的,营业执照,卫生标准,全部查一轮也够他们忙。 两个人走了长长一段路,从派出所走回幸福里,程先生手骨头没事,皮却破了,苗苗拎着药箱去敲门,黑狸花已经认得她的声音。 程先生把手摊开来,就搁在苗苗的手掌上擦药,手掌心贴着手掌心,有些奇异,苗苗的手又绵又软,又白又细,一团脂膏模样,好像一碰就要化开来。 程先生虚抬一点,又落下去,两次之后,苗苗以为他怕疼不老实,轻轻替他吹气:“忍一下,很快的。” 不吹还好点,一吹他抖的更明显,苗苗一把握住,被这么软一只手给握住,程先生想动,可却半点动不了,怎么竟然有这么软的手。 第26章 七日瘦身汤 这里是防盗章,苗小姐减肥日记首发独发晋--江--文-学-城 两小时之后替换,码字不易,盗文猖獗,谢谢配合~ 防盗一天估计也就多一杯咖啡钱,让咖啡上瘾的怀总喝一杯双重咖啡拿铁吧 “下面宣布1999年金像奖最佳新人奖得主” 主持人刚刚已经报过提名人,大屏幕在滚动播放着每个提名人的演出画面,然而这个奖项几乎没有悬念,当画面定格在白色花蕾下露出的青春面庞时,主持人配合着报出了姓名“柏雪!” 柏雪人生第一次当了主角的戏,小导演小制作小成本,所有的演员全是三流,只有男主角早她一年出道,算是有些名气,有的人连名字她都叫不出来,别人也一样叫不出她的名字,可是只要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是女主角。 三流的演员却撑起了一流的文艺戏,靠着柏雪无法阻挡的青春美丽黯然神伤,这部片子竟然杀出重围,一路杀到了电影颁奖台。 放片花的时候,柏雪坐在软椅上发抖,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得这个奖,导演男主角全都在为她欢呼,镜头前的她,头发乌黑,眼睛碧清,脸庞绒绒的好像会发光。 前排坐着的人纷纷带着笑意回过头来,柏雪如梦初醒似的看着大屏幕,陈姐告诉过她万一得奖要装作不知所措,要微笑要落泪,要哭的美,她在这一瞬间全然忘怀了,可她这么美,哭也是美,笑也是美,耳朵上挂着的大颗珍珠轻轻晃动,珠光也比不上她面孔上的光彩。 再严苛的评委也没能抵住她的一颗眼泪,当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她全身僵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耳朵里嗡嗡全是人声,轻飘飘的好像站在云上,她大概是第一个在走向奖台时摔跤的女明星,主持人笑着拿她开玩笑,说她除了头版,连第二版也想占去。 柏雪站在奖台上的时候,终于回过神来,托着奖杯,像片子里的女主角那样哭起来,这种哭她练习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脸能维持最漂亮的表情,而眼泪可以一颗接一颗的砸下来,她手抖的差点抱不住奖杯,这是她十八年来最最辉煌的一夜,而这一夜等着她的不止是奖杯。 柏雪一直在笑也一直在哭,抱着奖杯摩挲,拿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放,她的经济人陈姐笑她没见过大世面,拍着她的肩:“好好做事,今年拿最佳新人,明年拿最佳女主角啦!”不是没有这样的宠儿,可那少之又少,拿了新人奖一辈子都没能再开工,只能回去摆地摊的也不是没有。 陈姐看她一眼,可这样的事绝少会发生在美貌的女孩子身上,她美且她听话,就会得到许多许多,那会是她曾经不敢想,也不会去想的东西,而这些一旦得到了,就再也没办法戒掉,譬如毒瘾,只见人死哪见人戒。 陈姐手头光新人就有十几个,美的那么多,穿三点式送去拍杂志的有,穿紧身衣送去拍枪战演肉弹花瓶的也有,柏雪满脑子就只想拍电影,美人那么多,演艺班里想挑一挑一大把,只要能出镜,干什么不肯? 陈姐不愿意费心打造她,又舍不得那一点抽成佣金,闲着也是闲着,把她推到个三流导演面前, 不意导演一眼相中她,给她演这么一部女主角,抽成之后的钱吃一顿海鲜都嫌少,谁都没想到这部片竟然会爆冷,在楼市狂跌经济低迷的时候,这样的纯爱片竟然能狂收一千万票房。 柏雪人气急升,她的照片卡带招贴画火遍夜市,女学生跟她梳一样的发型,学她穿蓝白棉布的裙子,她还有一个新外号,外号是新的,叫的却没多少新意,“少男杀手”,清纯里带一点娇艳。 陈姐入行十多年,在她手底下也有不少二三线,似柏雪这样十八线小艺人靠着一部电影火翻天的,还从来没有过,可她知道怎么让柏雪更火,出唱片拍写真,趁着她现在势头好,把能赚的钱先捞一把,至于后面火不火看她的运势好不好,陈姐看着她微笑,好像她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柏雪这时候哪会想到这么远,她抱着奖杯退到后台,等一会还有庆功宴,后台已经有许多最佳电影配乐最佳影视画面奖的得主,这些人对她微微笑,后台的电视机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她拿到最佳新人奖时的画面,美目之中闪烁着泪光,身后的屏幕投映着电影里她缩身在花蕾下,跟年轻男主角那个细雨中的轻吻。 连导演都没想到这部电影会这么火,他拍这部片的时候,人人都骂他痴线,明明火的是枪战僵尸古惑仔,他偏偏学日本电影去拍什么纯情片,笑他今日拍爱情片,明日就去拍爱情动作片。 直到这部电影的插曲每条巷子都在播放;直到那花雨下的一吻入选经典镜头;直到那忧伤的电影主题曲萦绕不去,响在耳边,响在心上;直到这一部片拿下金像奖五个提名。 助理带着柏雪去休息室换她晚宴要穿的裙子,赞助商打电话过来祝贺她,告诉她这条好不容易借到的,价值不菲的裙子不必还回去,鞋子包包一身配套的名品全都属于她。 柏雪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跑龙套的时候她一向是捡别人挑下的,在片场连化妆品都分好几个档次,女主用的跟别人用的不一样,还得注意不能跟女主角同框,因她太美,不施脂粉更吸睛,摄影机不知不觉就在她脸上流连。 到她终于当女主角了,小成本片的拍摄在别的地方根本投入不了多少,服装有一半还是她自己带去的,她跟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从来没有特殊待遇,末坐末等末班车。 没想到今天她当了第一! 晚宴上原来轮不她去认识的投资人,导演,演员都冲她点头微笑,只是一夜,她就不再是那个徘徊在门外找不到路进来的女孩子,这个她向往的世界,对她敞开了大门,这座奖杯就是她的红舞鞋,她从此跻身进了最繁华也最迷离的圈子。 香槟也会醉人,她雪白丝绸礼服上翻上了香槟,可她再也不必担心干洗费,再也不用担心要赔钱,这些一件不落通通全都属于她。 这个夜晚,她简直就是世界上拥有最到多的人了。 第27章 七日瘦身汤 家用桑拿房已经调好了温度,里面放着一桶水,只要脱了衣服裹着毛巾就能进去汗蒸,好是很好,可却装着一扇玻璃门,苗苗只打算来跑步,跑完步冲个澡,没想到程先生会这么周到。 连热茶跟瓶装水都已经准备好,罐头里还有腌过的蜂蜜柠檬片,还有一小碟子盐,样样都预备好,猜想她自己带了毛巾的,他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毛巾,打开门让苗苗进去,指一指楼上:“我在三楼书房,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说着就带上门,里设施齐全,苗苗看了一会脱掉长羽绒服,脚边蹿出黑狸花猫,它一路跟上来,跳上电动单车的车座,折起两只爪子,盯着苗苗,不明白她在干什么,歪着脑袋喵了一声。 苗苗揉揉它的猫脑袋,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运动服,屋子里开了空调,她一件件脱掉,把衣服叠起来放在沙发椅上,穿着短袖,换上运动鞋子,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跑之前有雄心壮志,跑了两三分钟已经气喘起来,赶紧把速度往下降,从快跑换成小跑,最后又变换成快走。 还是快走最合适,苗苗想着网上的呼吸方法,十分钟已经浑身湿透,背上身上全湿了,运动文胸后面的透气布料一摸全是水。 就是踩踏步机的时候,都没有出过这么多的汗,黑狸花盯着苗苗走路,脑袋动过来过运去,有它陪在身边,苗苗还能隔一会说上几句话,倒也不觉得枯燥。 她本来就是很能安静的性格,一个人干什么都能呆得住,设定了一小时,就一直在走,可运动跟别的事情不一样,三十分钟之后,苗苗就已经气喘吁吁,把速度又往下降。 做为一个理论减肥的专家,苗苗给自己测了测心跳,她本来心跳就缓慢,看出了这么多的汗,结果还没能到她自己算出来的燃脂心跳。 头发扎起来绑成丸子头,汗珠顺着面颊下巴往下滴,苗苗从来都不怎么运动,青春期开始一发胖就更不爱运动了。 人一胖起来,胸就跟着大了,十几岁的男孩子一个个嘴巴眼睛都很毒,苗苗又很敏感,被那种目光一打量,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 大伯娘节俭成性,那时候家里也不得不节俭,多了一张嘴吃饭,可不是多一双筷子这么简单,学费书费都是大伯负担,能省的地方就要省些。 大柏娘是个宽墩墩的胖子,堂姐却很苗条,瘦的竹杆一样,邻居看见了就夸奖她,大概是把劲都用在了读书上。 看到苗苗邻居一样有话讲,说大伯娘厚道,自己的女儿不补,肯定给苗苗补个不停了,小姑娘才发育,哪里用得着这样补。 大伯娘喜欢听这种话,其实是女儿堂姐正高考,可不得好好补,鸽子汤甲鱼汤,花出大价钱,一天一个样,顿顿都要烧新鲜小菜给女儿吃,堂姐哪里吃得掉,汤喝掉,肉全给了苗苗。 据说人有两种胖最难减,一种是小时候就胖,一种是青春期胖,苏南的理论,说那时候胖起来基因都比人家多点脂肪。 沈星最怕冷的,一到冬天就往热的地方跑,自从不打不相识,就跟把苗苗当作冬天的热水袋小棉袄,夜里都恨不得跟她一起睡,又软又暖和,香喷喷抱着入眠,享受的不得了。 苗苗在房间里跑步,程先生从门口路过,他在楼上忙着画图纸,忙了半个小时,抬头看一看钟,楼下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苗苗既没有听音乐,也没有看电视。 到楼下给自己添茶水,特意回卧室里拿一件毛衣,楼上的供暖没有楼下这么,老房子要装管道就要大改造,保持了原貌,楼上就只能装空调,又干又燥,索性关掉多穿一件毛衣。 路过的时候站住听一听,倒不是没声音,一人一猫正在聊天,苗苗说上两句什么,黑狸花就颤悠悠的喵上一声,程先生笑起来,套上毛衣还回书房去。 苗苗跑完浑身都是汗珠,拎着她的运动背包,进了淋浴房,桑拿只蒸了十分钟,就已经受不了,赤着脚跑出来,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她洗澡的时候,黑狸花就蹲在门口,两只爪子搭在玻璃门上,瞪着一双绿眼睛,好奇看着苗苗,苗苗包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都散着热气,怪不得人家说去健身房能蹭洗热水澡。 她喝了点热茶,吹干头发,把地板上的头发全都收拾干净,拿纸巾抹地板的时候想到,这么大房子,难道是程先生自己收拾?这么想一想,程先生会泡茶会做饭还会给猫咪洗澡,系着围裙打扫卫生也不奇怪。 苗苗端着茶托下楼去,黑狸花跟着她,一路喵喵叫,它肚子饿了,想吃鸡肉胡萝卜饭,苗苗对它“嘘”一声:“你爸爸在工作呢。” 程先生站在楼梯口,突然就被安上了爸爸的称呼,有点不好意思下楼,苗苗端着茶托下楼去,把杯子茶壶全都洗干净。 外面天都黑了,先过澡暖洋洋,裹上长羽绒衣,苗苗准备回家去,才要开门,听见脚步声,程先生穿着大衣,围了围巾,手上拎着箱子:“我得回去一趟。” 刚刚接到从英国来的长途电话,对面是大哥的声音:“你快回来,爷爷有些不好。”程爷爷七十多,身体不算好,年轻的时候太拼命,年纪大了才知道保养,家里不愿意呆,干脆去住疗养院。 年纪虽然大,新东西倒很会用,电脑平板智能机,在疗养院里种种花养养草,程先生知道爷爷是不愿意住在家听东听西,家大业大花团锦簇,年纪越大了,越想叶落归根,所以他才回来装修了幸福里,想等爷爷身体好一点,接过来住两天,让他圆了这个梦。 哪知道老先生收到短信就不好,点开看了图,还不知梁安琪是死是活,就已经捂着心口不舒服,疗养院赶紧通知家人,等想到打给小儿子,已经过了几个钟头。 “有什么急事吗?”程先生总是来去匆匆,刚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门去,程先生难得皱起眉头:“爷爷的身体状况有些反复。” 怪不得他这么着急,苗苗点点头:“那你赶紧去回去,我会照顾小黄鱼。” 程先生谢过她,买最近一班的机票,把钥匙交给苗苗,还给了她一只薄信封:“来不及取现金,你要买什么就先刷卡,卡号是我的生日。” 苗苗吃一惊,程先生拉过她的手塞给她:“小黄鱼也有开销,家政工人的工资要发,我没人能托,只好麻烦你。” 苗苗这下没话说了,接过薄信封,看样子他要去很久,程先生说完就出门去,苗苗想一想,这么大的房子把喵小姐一只猫放在这里,它会不会寂寞,摸了它两把:“你要不要先跟我住啊?” 喵小姐蹲在脚边喵喵喵,苗苗算它这是同意了:“地方小,你不要嫌弃,也不能捣乱。”伸出手指头在它脑袋上画了一个圈圈当约定,说着把喵小姐抱起来,带上它的毛巾摊子,回了自己家。 黑狸花已经熟悉了苗苗的味道,苗苗把它放下来,它踩着梅花小脚爪在屋里子踱来踱去,沙发底下,书柜下面,还床底那一块,它全转了一圈,苗苗一抬头,就看见它站在沙发沿上,歪头看着自己。 “你爸爸出门啦,我先照顾你。”苗苗说一声,它就叫一声,在程先生家里它的地盘只有那个窝,可到了苗苗这里就异常活泼,转过来转过去,绿眼睛一会盯着窗户,一会盯着地板纹路,十分机警。 苗苗画了一会画,交给学姐的稿子还要细修,有只猫就在眼前,给了她更多的灵感,它是怎么跳怎么扑的,立马就能在画板上勾勒出来,修完依旧发邮件过去。 她刷开微博,承认自己今天开了禁,吃了鱼片喝了咖啡,虽然走了一个小时,还是不不敢站到体重秤上。 喵小姐终于认清了自己全部的领地,它还到厕所去转了一圈,最后它趴到沙发的上玫红色软毯子上,一眼都不看苗苗给它铺的窝。 微博里追着看苗苗美食视频的都知道她已经努力减了一个多月了,算是小有成果,都在劝她没关系,偶尔放纵一下,要是不吃一点,心里先崩溃了,更容易暴饮暴食。 苗苗专挑安慰她的留言去看,没一会儿就有了睡意,她身上暖洋洋的的,感觉脂肪正在燃烧,钻进被子里在去,黑狸花跳到床尾,团在苗苗的海豚软垫子上,一人一猫关掉灯,苗苗一闭上眼睛,既没有想到妈妈,也没有烦恼,手机轻轻震动,收到程先生上飞机之前短信报平安,苗苗回了一个笑脸,大概是运动过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还是休息日,苗苗要出门去买菜,黑狸花还蜷在床上,苗苗拿着购物袋去小菜场,才刚走到楼下,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问她:“你好,请问,你是不是苗苗?” 苗苗不认识这个男人,他看去五六十岁的年纪,中文说的特别拗口,衣裳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拎着一只公文包,看到苗苗点头,对着她先是一鞠躬,介绍道:“你好,很抱歉这样冒昧来找你,我是,你母亲的丈夫。” 第28章 七日瘦身汤 苗苗设想过许多种时隔二十年再见妈妈会是什么情况,可她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种,妈妈并没有来找她,而是妈妈的丈夫找到她。 苗苗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反应,她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目光满是探究,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所以妈妈抛弃了爸爸抛弃了她,留在日本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许多事,大人总是瞒着孩子,而这些事又总是不胫而走,吹风似的吹到苗苗的耳朵里,苗苗从小就是个实心眼,她知道大伯娘嘴巴虽然凶,但是从来不说谎话。 所以大伯娘说苗苗妈妈一家不要脸不要皮,原配夫妻不肯做,非要嫁给日本人当小老婆,自己的女儿不照顾,倒去给人家的儿女烧洗澡水,一辈子不能挺直腰杆过,非得趴着跪着。 奶奶对大伯娘这个儿媳妇谈不上喜欢,却也说过她配大伯不差,大儿子在那个年代早已经记事,从小看着爸爸妈妈被贴大字报,□□走街剃头,吓破了胆,一直老实巴交,配一个样样豁得出去,肯拼肯干的儿媳妇,不受别人欺负。 苗苗小的时候还常常想起妈妈来,幼儿对母亲总是有更多的依恋,写作文的时候总写过一篇《我的妈妈》,写这个的时候,苗苗已经长远想不起妈妈的模样,把邻居说的话拼凑起来,想像中妈妈经常回来看她,给她寄吃的寄用的,情真意切,竟然也不差。 苗苗知道是妈妈抛弃她跟爸爸的,所以连外公外婆的门都不进,小人儿已经知道不要让奶奶伤心,亲家成冤家,怎么能让奶奶坐着公交车,带她去外婆家走亲戚。 越处就越远,那边不差她这么个外孙女,后来干脆不来往,连那边的舅舅,苗苗都已经十来年没见过面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哪一个抽屉里没有一本爱情小说,苗苗那个时候就想,也许是那个人特别爱妈妈,妈妈也特别爱他,那他一定比爸爸英俊。 苗爸爸长得很像爷爷,反而是大伯并不像,爸爸英俊潇洒,穿爷爷的旧西装长短胖瘦都正正合适,那一套塔罗蒙,被爸爸偷偷穿到日本去,奶奶生了很久的气,那是爷爷留下的唯一一套西服,再困难的时候也没卖掉换米换面。 苗苗还记得爸爸,大伯一家离开上海的时候,苗苗爸爸从日本回来,来商量苗苗的事情要怎么办,爸爸回来的时候穿得很灰旧,相人相面,被大伯娘一眼看破,说他人都白胖了,分明装穷。 不论是真穷还是装穷,都没能把苗苗带到日本去,那一次吵得比苗奶奶去世的时候还更激烈,苗苗奶奶去世的时候,把苗苗托给了大伯,她知道小儿子靠不住,都已经飞到外面去,不会回来,就算回来了,跟着伯娘比跟着后妈要强。 可那一次大伯娘没办法带着苗苗了,侄女还是亲生女,任谁都选亲生女,大伯也没办法,苗苗才刚刚成年,她还需要人照顾,苗家在上海早已经没有别的亲戚,苗苗妈妈不管,就只有爸爸来管了。 苗苗爸爸后结婚的对象,一直都不知道丈夫在国内还有一个女儿,不光知青欠孽债,出国的也一样欠着债,苗苗没有去找爸爸,她自己高考自己过日子,撑过十八岁生日,她就是成年人。 担子不能都担在大伯身上,大伯娘从苗苗爸爸那里一口气要了十万块,这笔钱给了苗苗当安置钱,就算少,爸爸总还付出过,妈妈五岁之后再未见,二十年第一次联系,不是她来,是她丈夫来,苗苗尽量礼貌:“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在来这里之前有一点猜想,建立在妻子对苗苗抚养人的描述上,大伯娘跟这个前弟媳妇,相处的好像全天下的妯娌里一样,自然不会说她的好话,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么个温和的姑娘。 那人自我介绍:“我田中雄一,冒昧打扰,我想请你,和你的妈妈,我们一家吃一顿饭。”这人相貌平常,却很礼貌。 苗苗客观的评价,自己的爸爸和这个田中雄一相比,苗苗爸爸既高又俊,用顾奶奶的话说,苗苗爸爸甩了这一位十八条横马路。 苗苗想不到这次会面的意义,如果只是单独见妈妈,她是愿意的,可再加上田中的一家人,他们一家跟苗苗一个,她一点都不愿意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田中又对着她一鞠躬:“我很抱歉没有早些知道你的存在,如果我一早就知道秀在中国有个女儿,我一定会把你一起接过去。” 隔了二十年,再说这些没意义,他说的这么诚恳,苗苗觉得怅然,还没等她开口,眼前这一位竟然掏出手帕按住眼睛哭起来:“我自己也有女儿,我竟然让妻子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分离。” 苗苗不愿意跟这个人在幸福里有什么牵扯,可她又不知道要怎么打断这个人,他正在表达歉意,不停的向苗苗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他手里带着许多礼品,全要送给苗苗,苗苗怎么也不肯收,两个人站在门口,来往的人这么多,苗苗不想被人谈论。 顾东阳突然出现,他嘴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穿过弄堂走过来,来取顾奶奶的病号饭,远远看见个半老男人缠住苗苗,咬着糖棍子就过来了,一把搭住苗苗的肩:“这人想干嘛?” 昨天一战让他感觉好像回到十年前张扬的少年时光,心里觉得舒畅,把气撒掉一半,眉间郁色都淡了不少,难道还有人送上门,能再打一架? 苗苗跟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苗苗爸爸妈妈的事,顾东阳很早就知道,于是她说:“这是我妈妈后来的丈夫,想请我跟他们一家人吃饭。” 顾东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往苗苗手里一塞:“去啊,为什么不去,我陪你去。” 苗苗不想把人往坏里想,可又由不得她不考虑,真的像田中先生说的,因为后悔了,想念女儿了,所以才回国来,就为了见她一面?如果想得到她,早就想到了 田中先生的眼眶真的红了,一个大男人流眼泪,他几乎是有些哀求的看着苗苗:“这几年,你妈妈的身体很不好。” 一家人的说法没能打动苗苗,听到这一句她有点犹豫了,顾东阳捏捏苗苗肩膀:“怕什么,去吧,看他有什么西洋镜。”最后这一句说的是上海话,田中没能听懂,他的中文都只能勉强表达,更不用说上海话了。 顾东阳伸手接过礼物,想想既然是家人的场合,他干脆咧着嘴假装是苗苗的男朋友,这下去的合情合理,田中有些吃惊,就像他在看到苗苗的时候也吃惊过一样。 大概是苗苗跟她妈妈并没有多想像,而顾东阳又实在是长相出色,顾东阳一样感觉到,他勾住苗苗的肩膀,让田中问候苗苗妈妈好,留下了田中的联系方式,约定了吃饭的时间地点。 苗苗不想在外人面前吵架,尤其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等这人一走,她就生起气来,瞪了顾东阳一眼:“干嘛收人家的东西,我不想去。” 顾东阳拿棒棒糖哄她:“你不是一直想见,见过了就死心了。”从日本一家赶回来,就为了跟苗苗吃一顿饭,顾东阳怎么也不肯相信,光是看看这些东西,就知道他们一定有要求。 苗苗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做,顾奶奶还有一天才出院,既然说定了时间要吃饭,她也要赶紧找找苏南,找一件能去见妈妈的衣服。 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明天还是工作日,时间紧任务重,苏南带着沈星一路杀了过来,两人生平第一回并排坐着竟然没有吵架,看见苗苗出来,紧紧拉住她,沈星把苗苗从上到下看一回,伸手就要去捏:“是要肝还是要肾?” 苗苗把田中的话说一遍,苏南从鼻子里出气:“信他才是脑长蛆。”麻利的带着苗苗去染头发,苗苗皮肤白眼珠淡,干脆就挑了一个跟眼睛一样的颜色,几乎看不出来,可显得人洋气有活力。 造型师是苏南用惯的,把苗苗带过去直接插了个队,调完色不用技师,亲自上手抹染膏,烫头发卷流海,吹出来好像变了一个人。 苗苗烫头发这五个钟头里,苏南开车回家扫了一圈,翻出她的四叶草长项链,又翻出七八个包,一个个给苗苗配起来用。 最后用了终级杀器,马牌大象灰菜篮子,用丝巾扎上蝴蝶结,挂上小马吊饰,又活泼又俏皮,深栗色大衣,浅栗色毛衣配一条红格子裙,脚上穿黑短靴,一身搭完再给她扎个丸子头,上下看一遍,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 苗苗拎着这么多东西回家,苏南沈星问明白餐厅地址,说定时间杀过去,苗苗拦不住,只好坦白交待:“顾东阳也一起去。” 苏南沈星异口同声一声“我去”,来不及去指责对方太粗糙,四只胳膊缠住苗苗,“你把他拿下啦?”这是苏南,“打什么主意?”这是沈星。 苗苗没有心情说这些,她满脑子都是田中一家,妈妈叫林秀萍,现在是不是要叫田中秀萍,沈星苏南及时闭嘴,送她回家。 苗苗进了大门就把东西推在地板上,伸手抱住黑狸花,揉在怀里,一天都没觉得饿,现在偏偏饿了,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干饿着睡了过去。 苗苗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班,才刚出了圣诞特辑,又要忙新年刊,同事们又要出去拍照片试吃写美食评,百忙之中还惊叹了苗苗的新造型,一眼看见新包包,苗苗没有力气周旋,说一声假的八百块,就缩在自己的位子上,数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 好不容易下班,往日本馆子赶过去,苗苗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服务员拉开移门,苗苗就看见坐在里面穿着套装,满面苍白的女人,看见她抖着嘴唇叫了一声:“苗苗。” 妈妈叫不出口,只能问声好,顾东阳还没来,田中招呼她坐下来:“你有什么不吃的鱼吗?这里的a5牛肉河豚鱼都很新鲜。” 对面坐三个人,田中已经见过,除了苗苗的妈妈,还有一个年青人,看上去跟苗苗差不多大,看见她进来抬抬眼,飞快的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 顾东阳跟苗苗前后脚,听见了这一句,笑眯眯的问好,拉着苗苗坐下来,然后突然问面坐着的三个人:“秀子怎么没有来?” 那个青年说的是,秀子比她漂亮的多。 第29章 七日瘦身汤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谢谢支持 为防止大抽所以提前一天放防盗 从来没防盗过,做了一次防盗发现效果显著,竟然有两杯咖啡的钱呢~ 我的浓郁咖啡摩卡啦啦啦 盗文吃肉,原创喝汤,好好喝汤,努力原创 明天早上十点准时替换 林薇不知道他们放弃车子徒步去找救援的举动是不是正确的,毕竟车里有食物有水又有一个温暖密闭的空间可以遮风挡雨,可她也明白如果不走出去,得救的几率跟中五百万差不多,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就算找不到别人,能够找到夏苒,两个人呆在一起也好。 她跟贝克都没去碰那个“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问题,最好的办法是把它扫进角落,等到得了救再来想这段经历更好些。但林薇还是忍不住要想,如果夏苒没能跟她到达同一个地方,又该怎么呢? 她一路沉默着努力跟上贝克的步子,森林里的路并不比爬山轻松,越往前走林薇越觉得这里根本从未有人踏足过,乱石杂草树根盘结,连条路都没有,要不是她穿着长袖长裤早就被植被划破了皮。 他们每走五分钟就留下个记号,贝克拿出自己的小军刀交给林薇,教她怎样在树杆上画出箭头指示方向,这样如果有人找到了他们的车,就能知道他们往那里走了。林薇一声不吭的接了过来,那把小小的水果刀安稳的躺在背包右边的口袋里,她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 在密林里行进比想像中难得多,贝克在前面开路,一只手挥开半人高的杂草枯枝,一只手紧紧攥着林薇,没走出去十分钟两人的手心就都汗湿了。 粗砺的枝条划破了林薇的脸,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弯腰系紧鞋带,把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拉链拉到喉咙口。 贝克从地上捡了两根粗枝,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林薇,给她当拐杖用,两个人蹒跚着向前。越走越深幽,除了偶尔遇见的动物,一点人声都有。 时间显得特别漫长,好像走了七八个钟头那么久,林薇累得气喘吁吁,她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喘息起来,贝克停下来抬手看看时间:“我们走了两个半个小时。” 林薇抬起眼睛来看他,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在这样的路上跳跃着走路简直太累人了,她咬咬牙直起身子甩头,伸出一只手交给贝克,如果不是借了贝克的力,她说不定连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下来。 贝克看见那只伸过来的手咧开嘴笑一下,他当然也很累,但他乐于给林薇帮助。贝克的身高对他来说既是优势又是负担,那些粗壮的枝梢让他不得不一路低着头,一到比较开阔的地方他就伸长了脖子放松自己。 “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贝克在短短的两个半小时里已经成了这两人队伍中主导的那一个,他知道林薇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东方女性一向有很强的保护意识,他在车上试过一次后就把那些讨姑娘们喜欢的油滑调调收了起来们,想等到营地再做努力。 他还没有交过中国女朋友呢,或者说,他还没跟她们那个过。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让她更害怕,至于别的,可以等到她完全信任他之后再干。 林薇捡了块烂掉一半的树桩一屁股坐下来,打开背包拿出水瓶,这是她这段时间里第三次补水。虽然是在森林里,但走到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听见半点水声。 这一片荫荫绿意可不会变成饮用水跑到喉咙里,她强迫自己忍着渴意每次只喝两口,就是这样,那两瓶水现在也只剩下一瓶多一点儿了。 贝克挨着林薇坐在枯叶上,他皱着眉头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对林薇说:“我想,这里,是秋天。”不能俏皮那就可靠,贝克相信自己总能让这个东方姑娘产生好感。 这多么像是电影的开头,两个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凑在一起的人,不管是在当中还是结尾,总会滚在一起的,或者说的浪漫些,他们总会擦出火花的。 林薇停住喝水的动作,贝克摊摊手:“这里的凉爽不是因为这些树,看,叶子的边缘已经开始泛黄了。” 这些树长得非常高大,树皮上附着一层厚厚的青苔,仰头望上半天才能看见零星一点金黄,林薇生在南边,南边就是冬天树木也不会光着脑袋,而是要到春天,那些叶子才会一层一层生长的同时一层层落下。 但她马上明白了贝克的意思,的确没错,她跟夏苒是出来打发夏天的,可在这个林子里的确感受不到热浪,她本来以为是树的原因,长得这样高大茂盛自然温度适宜,可现在一看,虽然离树根最近的地方还是绿色,但再往上有些树叶都已经半黄了,只是留在枝上还没落下来。 林薇的手指紧紧抠住水瓶,这么说他们不仅穿越了空间还穿越了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在科幻小说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大多数主角都没什么好下场,她低头把瓶盖拧紧,从背包里翻出面包,自己拿了一片递给贝克一片,送进嘴里机械的咀嚼起来。 其实林薇一点都不觉得饿,疲劳已经占据了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可如果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肯定不能坚持的更久。 目前可以期待的最好状况就是他们遇到人能够得救,那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这之前食物跟水一样得省着吃。 林薇克制自己不去想那最坏的状况,如果他们找不到人,找不到夏苒,在这样的密林里又要怎么活下去呢?她大声咳嗽一下,贝克还以为她呛着了,刚要拍她的背,林薇就站起来动动腿:“我们继续往前吧。” 除了继续往前他们也没别的办法,林薇祈祷着她跟夏苒在同一空间里,可又明白这可能性实在太低,两辆车相差不过一分钟,走了那么久却一点夏苒的影子都没有。 林薇握紧了拐杖继续往前,贝克大概明白她可能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想像,用大声咳嗽把自己解救出来,他比林薇要乐观的多,也许他们真的就像玩笑那样在经历一场奇遇记,等再碰到一只怀表兔子就能回去,总之事情绝没有想像的这么坏。 他想要安慰林薇,可这姑娘像颗紧闭的牡蛎,把自己整个缩在壳里,一点也不肯吐露她的害怕恐慌,让他连搂个肩膀拍哄的机会都捞不着。 贝克有点挫败,但他更加感兴趣了,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她看起来这么纤细小巧,好像只有十五六岁那样,皮肤细腻的一看就没受过日光,动几下就气喘吁吁。这样的姑娘在这种情况下想的竟不是依赖他,贝克当然感觉得出,林薇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自己走下去。 他迈着长腿,几步跳到林薇前面,笑着鼓励她:“也许再往前一点就能找到守林人的屋子。”据说劫后余生能增加兴致,贝克拉着林薇的手想入非非,东方女孩都很羞涩,他一定不能错过任何一丁点儿的暗示。 林薇希望自己也能有贝克这样的心情,她强撑起笑点点头,身体累得迈一步都难,脑子却奔腾个不停。夏苒不一定跟她到了一个地方,那团白光也许对夏苒那辆车没起作用呢?那她现在一定急疯了到处找自己。 可如果她跟自己一样不知掉落到哪个鬼地方,要面对的可是四个不熟愁的人,林薇手里的拐杖重重戳进黑土里,她当时就不应该同意跟夏苒分开来坐,詹姆斯跟夏苒才刚刚交往两个星期,另外那几个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夏苒被保护的太好,吃不起苦也太容易信任别人,如果她落在自己这个境地,需要靠那些人帮忙才能逃生,那些人会不会在意外发生的时候扔了她? 林薇越想心跳得越快,她整个背都汗湿了,手心里一捏就是一把冷汗,但愿夏苒新交的男朋友能够爱护她,林薇心里觉得那样长相的男人不可靠,可还是忍不住这样指望。 贝克时不时回头看看林薇,这个姑娘眉头紧锁嘴唇牢牢粘在一起,就算真的有困难了也不肯开口请他帮忙,贝克不得不多花点时间看着她,见她苦恼的样子很想宽慰她一下,于是他气喘着开口:“如果我们能找到米奇,也许还能吃上烤肉。”林薇在休息的时候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贝克,也算让他有些顾忌,他们说不准在什么地方就会遇到伙伴的。 米奇是另一个人的绰号,林薇很想探听一下詹姆斯的为人如何,生生忍住了,她现在发问,意图太过明显,如果本来贝克不打算做什么,那她更不能在任何事情上暗示他,给他暇想。 林薇跟在贝克身后胡思乱想,一不小心撞上了贝克的后背,“滋”一声捂住了鼻子,贝克赶紧道歉,还抬手帮她揉揉鼻子,林薇脸色微变刚想躲开,就看见贝克轻松一笑:“我听见那边有水声。” 第30章 哥本哈根减肥法 这里的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谢绝转载搬文,感谢支配与配合。 四号早上八点准时替换,再次感谢。 水声听着很近,但真的走到水边也用了四十五分钟,贝克走在前面,林薇勉强在后面跟着,她的脚已经抬不起来了,呼吸也越来越粗重,露在外面的皮肤被蚊子咬出一个个的小红点儿,更悲惨的是她一只腿抽筋了。 林薇一开始还忍耐,把木棍戳在地上借力往前,贝克几乎立马就发现她不对劲,跨了两步冲她走过去,这一回林薇没再拒绝他,由着他半搂半扛的走了剩下的这段路。 离得越近水声越大,贝克故意放慢脚步,恨不得这段路永远都走不完,林薇半个身体挨着他呢。他的一只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去,大掌扶着她的腰,只要再往上一点儿,就能碰到圣女峰了! 林薇一点都不知道贝克的小心思,还很感激他的帮助,等终于见到水潭的时候她侧头报以微笑。贝克一阵心热,觉得自己会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他低头看着林薇的脚体贴的认为她需要更多的休息,不然怎么能够支撑起夜晚的活动呢。 他把林薇扶到大石头上坐下,转身打量起水潭边的环境,这是个不小的水潭,水瀑大概有五米那么高,从一片开得茂盛的金黄色花丛里倾泄下来灌入潭中。 水看上去不深,浅浅一洼,一眼就能望见底,里面看不见游鱼,却长着碧绿的水草,周围开着不知名的花,深红浅紫连成一片。最妙的是水潭边有一片平地,他们完全可以在这儿扎营。 林薇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她瘫在石头上站不起来,看看手表,她跟贝克两个人走了大约六个小时,腿上的肌肉酸胀难忍。她忍着痛揉起腿来,就像跑八百米那样,如果跑完了不揉搓一下,第二天肯定抬不起腿来。 贝克递给林薇一瓶水,她摇了摇头,累极了反而什么都不想吃不想喝,只想倒在地上躺着不动。 贝克自己拿过去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抹了抹嘴打量着这边的地形:“我们今天晚上就睡在这 儿。”这里背风,能升得起火来,水潭里说不定还能找到吃的,用些树枝挡一挡能造一个不错的营地。 他卸下背包,重又走进林子里去找合适的木头,林薇扭头看他一刻不停的劳动,撑着手想要站起来帮忙,贝克已经在离这儿五步远的地方大叫:“坐着别动,你需要好好休息。” 林薇知道他说的对,他们明天还得继续,但她不想示弱,她不想让贝克觉得她没用。于是她慢慢踱着小步往水潭边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水面泛着微波,带起一圈圈涟漪,林薇忍不住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她的面颊顺下去,她舒服的吐出一口气,掏出手帕盖在脸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印成小块的金斑,林薇拿手一搅,碎了一池,风拂过水面带起一层层涟漪,流光让林薇发现了石块相间的缝隙中那些圆圆的长着花纹的硬壳。 这说不定是可以吃的,她把袖子撸到手肘,找了根细棍儿想去撬动那块大石头。水只是看上去浅,林薇手里的小棍整个没入水中,也还是没碰到那块石头,林薇倾下身子去拿手去勾,半条手臂浸在水里才勉强碰到到块圆石块。 石头不沉,却滑不溜手,林薇拿指尖勾了几次都没翻过来,她不管是蹲着还是跪着都不行,最后她整个人几乎趴在水边才把石头翻到一边,摸了一大把圆贝上来。 圆贝闭得紧紧的,表面灰白相间,一个个好像圆石子那样的大小,林薇也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吃,反正石头下面生了许多,她一只手能捞个五六枚,不一会儿草地上就湿乎乎的叠了一大堆。 贝克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捧松枝,他看见那堆“小石子”吹了声口哨,一边放下松枝一边快活的对林薇说:“看来我们今天的晚饭有河鲜吃了。”好像只要不饿肚子就什么都难不倒他。 林薇举起一枚问他:“你确定这真的能吃?”如果真的能吃,那她会后悔没把锅子带出来的,夏苒准备在男朋友面前表现一次厨艺,特意带了锅跟调料,想让詹姆斯大吃一惊。这些东西当然要放在林薇这里,不能一开始就被詹姆斯发现。 贝克拿过一个仔细的掂一掂:“看上去不错,大多数贝类都能吃,我们可以试试看。”他从背包里拿出个很小的锅,锅口只比泡面杯大一点儿,大概只够煮一碗水的,他把锅递给林薇,像队长那样分派任务:“我们分工,我来搭我们的床铺,你来准备晚饭。” 林薇对那句“我们的床铺”有些敏感,但她什么也没说,接了锅打水清洗干净,放了十几个圆贝进去,接下来就是找个地方升火。 贝克把“床铺”搭在大树旁边,紧靠着一块长满青苔的巨大圆石,营火当然离帐蓬越近越好,林薇站起来跳着脚到池边去捡些拳头大小的石头绕成一个圈儿,拿手从地上拢起一捧松针枝叶铺在圆圈里,她转身:“把打火机给我。” 贝克抛过来一个小型打火机,林薇捏在手里看看里面的机油,只是半满:“你还有另一只么?”贝克意识到她想说的是什么,把粗枝斜□□地里甩了手留在手上的松针:“下次休息时间可以来练习怎么钻木取火。” 林薇咬着嘴唇转过头来,她越来越不满意贝克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了,他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没有火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如果在这些机油用光之后他们还没找到人,不光不能取暖还要挨饿! 靠近水边的松针带足了湿气,林薇试了两次只让松针冒出点烟之后就明白这堆东西生不起火起来,可能因为太潮湿了,她站起来往林子里去,贝克在她身后喊:“别走远,呆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林薇卷起嘴角不耐烦,蹲下身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细枝,她越捡越往前去,贝克扎一会儿树枝就抬头看看她,这个倔强的姑娘可真不容易讨好。 怀里的树枝足够烧上一会了,林薇满意的直起身子,不远处那草丛里一只长毛动物一动一动的,她定睛细看,发现了挂在草丛里一颗一颗红色的浆果。 那动物看上去像只兔子,长着一身细毛两只尖耳,嘴巴一嚅一嚅的啃着那些果子。林薇小时候养活过兔子,但她确定兔子不吃这种果子,那果子一看就是充满水份,看上去甜的很,而兔子连湿菜叶都不能吃。 她走过去折下一枝,拿起一颗想往嘴里放,大多数动物吃的东西人都是可以吃的,拿牙齿磕了一小块皮,这果子的味道一点都不像它的长相那样讨人喜欢,酸得林薇直皱眉头,她一面吐着舌头一面呸出来。倒是那小东西一点儿也不怕人,依旧拱在草丛里吃这些果子。 林薇最终决定采一些回去,当她抱着细枝回去的时候,贝克已经把窝搭出了个大概,五六根手腕那样粗的长木一端紧紧捆在一起,另一端散落的□□地里,像教堂尖顶那样立在地面上。 贝克把它压得很低,这样空气流动的更少更缓慢也就更温暖,当然了,还有另一样好处,他们必须绻缩着身体睡在里面,靠得很近很近。 防雨布围在顶上,带着长梗的树叶一层一层围住,包得又厚又密,他们呆在里面绝对能够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林薇好奇看着贝克把几根木头变成他们的安居所,不得不承认贝克真的非常能干,她一面用枯枝 点火一面问:“你怎么会这个?”会搭帐蓬不稀奇,林薇也会,但用几根木头造个窝实在太了不起了。 “童子军夏令营。”贝克行了个童子军礼,然后怪腔怪调的说:“日行一善!长官。” 林薇默默扭过头去,把刚才那点佩服抡圆了扔出去。 现在只缺营火跟晚饭了。 贝克在干最后的修葺工作,他去林子里再找一些松枝垫在地上,落在地上的松针就是他们的床垫,这些松针能够防虫,气味也很好闻,洒上几层之后睡在上面软软的,再把另一块油布铺着,防湿保暖。如果夜里下了雨,他们也能保证干爽。 第31章 哥本哈根减肥法 这里是萌萌哒贝克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谢绝转载谢绝搬文,支持正版支持原创 五号早上八点准时替换。 林薇醒来的时候,贝克就睡在她身边,两人几乎绻缩在一起,林薇背靠着贝克的胸,贴得紧紧的相互挨着对方取暖。 森林里的夜冷极了,山风刮过松枝“沙沙”不断的响着,贝克本来打算在营火边将就一晚,越到后半夜越是忍不住,只好往帐蓬里钻去。 林薇把自己卷成一个团儿,她拉紧了拉链把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可这样也还是冷,头顶跟身下铺的那些松枝带来的暖意非常有限,两个人越靠越近,半夜里差点儿搂在一起。 林薇先还惊醒,有一点往前靠的意思就强迫自己醒过来往边上挪,她反复醒的次数多了,贝克就发现了。他还以为林薇是害怕森林里这些响声,他长手一伸拍抚她的背,嘴里嘟囔:“别怕,别怕,那是松树在说梦话。” 林薇本来就在跟浓浓的睡意拉锯,迷糊间听到这话想笑都扯不起嘴角,但她莫名觉得能这样安慰人的贝克不会起什么坏眼心,如果他真的有坏心,就不会忘记他落了一把小刀了在她这儿了。 安下心来的结果就是谁都没能起来再守一轮夜,等到天微微亮时,营火只剩下一点火星子,半丝暖意都不能带给他们,他们就以相互紧贴的姿态迎接了森林里的第一个清晨。 贝克先被尿意给逼醒了,他张大了嘴打个哈欠,手指一动就发现自己两只手正搂着林薇,这姑娘还抱着胸,所以他的手叠在她腰上,很自然的,他有反应了。 贝克在装睡耍流氓跟起来当君子之间挣扎,最后他告诉自己应该回报林薇对他的信任,虽然这简直太难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把胯部往后挪,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龇牙咧嘴的甩他那只发麻 的右手。 自从十五岁之后,这还是贝克头一回搂着个姑娘竟然往后退不是往前进,他在心里叹息着觉得自己就像光芒普照下的圣彼得。 他绕到树后去解决生理问题,拉开牛仔裤拉链的时候荡漾的想着刚才搂着林薇腰的滋味,这直接导致他的晨间运动比平时多出十分钟,万幸他回去的时候林薇还没醒过来。 清晨的池潭上笼着一层淡绿色的薄雾,潭边草木丰茂,贝克在潭水里洗过手脸,又捞了一把圆贝当作早餐,一回头就见林薇正坐在松枝床铺上揉眼睛,顺直的长发短蓬蓬的,脸被发丝遮住,看上去更小了。 林薇有些尴尬,她刚才没像贝克以为的那样熟睡着,在他打哈欠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并且在感受到臀部异样的同时微微掀开眼皮瞄准了拐杖,时刻准备着在贝克干点什么的时候给他狠狠一击,她没想到贝克表现的这么绅士。 贝克刚跟他脑子里的东方女孩告别,现在看见林薇还有些脑热,他没错过林薇脸上的红晕,体贴的想着也许她也要解决生理问题,于是他说:“你能,再去采一些昨天那种红莓子么?”林薇松了口气,一面答应一面用手扒扒头发,转身往林子里去了。 五颗星!贝克得意的给自己打分,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林薇,在她纤细的腰上来回打着转。他从没跟这种类型的姑娘交往过,但他觉得自己开了个完美无比的好头。 经过一夜湿气的浸透,柴火变的不容易点燃,他们忍着烟气把圆贝煮熟了送进嘴里,贝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根巧克力条扔给林薇:“多补充点体力,我们今天也许没那么容易找到吃的了。” 林薇吃了一半,把另一半还给贝克,她本来以为两个人都有,但贝克似乎没打算自己也吃些,她不想一直处于被照顾的状态,更何况,既然贝克证明了他是可靠的,那么在这个团队里,他的贡献比自己要多的多。 水鸟扑棱着翅膀从水边的窝里飞了出去,贝克收起油布塞进背包,这个营地很舒适,但他们不能久留,必须离开。他瞄了一眼那鸟飞出来地方,捡了根长棍拨开开着白花的芦苇丛,仔细打探了一番咧开嘴笑了:“狡猾的东西,那儿有它的蛋。” 林薇马上明白这是另一种食物,她一点都没犹豫:“我们怎么拿到它。” 贝克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但这个问题同样难住了他,涉水过去拿到那颗看上去不小的蛋当然是最快的办法,但在这种天气下水是很凉的,他可不想游冬泳。 林薇同样皱着眉头思索,看样子那颗蛋是他们午饭,虽然现在还不缺食物,但她想要多做些储备,如果他们有铺鸟网就好了,把捕鸟网系在长棍上去套住那颗蛋,但现在他们什么工具也没有。 贝克很果断的决定放弃,他拍拍林薇的肩:“既然这只鸟产蛋了,说明这是它们的繁殖期,下一个营地还会遇到的。” 这一次林薇没有躲开他的手。 清晨的林间一点也不适合走动,雾气笼罩树木经久不散,贝克必须时刻开着手机指南功能才能确定方向,两人摸索着向前行,到太阳升得更高,林子里水汽才慢慢消散。 这个地方一定有非常丰富的水源,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雾气,草木全是一副吸饱了水的模样,青翠欲滴。四蹄动物悠闲的在林里踏步,林薇远远观察它们,提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如果食物吃光了,这些东西就是她跟贝克的盘中餐。 他们想要找到昨天休息的水潭的上游,找到分支后再往下游走走,到更宽阔的地方遇到人的可能性才更大。可那些叠起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根本不宜爬行,而且林薇也爬不上去,于是只好估计着方向往前走,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林薇跟贝克才又听见水声。 这回比昨天听见的还要轻快,叮叮咚咚不绝于耳,林薇高兴极了,她其实早就爬不动了,睡一晚上的松枝床并没让她回复多少体力,腿像灌了铅,又沉又酸,每走一步都像扯着她筋。 贝克好像一点都不累似的,整个人神清气爽,三步并两步绕过树林循着水声发现一条小溪。林薇倚着树杆喘气,她仰头看向溪水的尽头,那是个斜坡,溪水像跟玉带那样蜿蜒,会发出叮咚的声音全因为这里有块大石头,溅出来的水花浸得周围草木都比外圈肥美,一丛丛叫不出名字的金色花朵错落生长在树根下。 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林薇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再这么走下去,她的腿铁定报废。 休息的时候也要着手准备午餐,没有了水潭就没了圆贝,朱果倒还挂在枝条上,可这又填不饱肚子。只好把红果胡乱洗了一下夹在面包片里当作水果三明治那样吃下去。 贝克刚起床时的那种好精神已经不见了,他这么大的个子,吃这些东西肯定不够,三口两口就把今天的午餐给解决掉了,按昨天的经验起码要到晚上才有另外一餐,如果运气不好,连蛤肉都没有。 胃空得吓人,早上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贝克背靠着树干,手指在草地上扒拉,眼睛到处搜寻着可吃的东西,巧克力条只能带来一时的满足感,能量消耗太快,再这样下去也许他们真得先找个地方扎营捉动物吃了,贝克咽了口唾沫,对着枝间跳来跳去的松鼠嗞嗞牙。 林薇包里有一条大红肠,那是林妈妈从国内寄过来的,带出来准备在露营时加餐的,她可干不出吃独食的事,特别是在贝克给予她帮助和尊重之后。 “我们可以吃一点这个。”林薇刚把红肠拿出来,贝克的眼睛就在放光,他张开双手拥抱了林薇,一口亲在她的头发上:“你真是个天使!” 林薇晃动了一下就被他搂在怀里,在贝克张开的双手面前她简直像是只小鸡崽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贝克占到了便宜。 因为早上的事林薇决定信任贝克,把这当作是他国人民表达善意跟激动的方式,她咳嗽一声说:“我们得算好了吃。” 第32章 哥本哈根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谢绝转载搬文,尊重原创,抵制盗文,谢谢支持 柏雪有种特殊的魔力,她的声音她的表情能瞬间就把人拉入她的情绪,所以影评人会评论柏雪特别有戏,有时候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的看着你,情绪就已经沉浸到位了。 她是一个好的对手,她不会压戏,她会把跟她对戏的人一起拉进她编织的情绪里,对手给她回馈,她又会变化出新的感情,一切就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现在就是这样,姜承航不是一个联想能力丰富的人,他天生冷淡自持,十岁开始就自己管理自己,可他在听见柏雪那句话的时候,却能自然而然的想像出柏雪此时的神情,她迷茫张皇,从她的声音就能看到她的脸。 当然不是不动人的,可姜承航早已经不是青涩少年,他是能在脑海里想像出柏雪脸来,可那不是让他动心的柏雪,他的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那种客套:“柏小姐安心养病,合适的时候可以来探视leo。” 说着还让秘书把孩子抱走,低头看一看西装裤,皱皱眉头,秘书一眼就明了,leo的尿不湿穿了太久,已经吸不住尿液,他往姜承航身上一坐,就弄脏了他的西装裤。 “他来的时候怎么样,还怎么样。”leo来的时候分明已经穿着裤子,能自己上厕所会自己吃饭,是个被教的非常好的小孩,不给别人添麻烦会看人眼色。 姜承航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但他的妹妹却拥有强烈的好奇心,她们甚至还挺喜欢这个孩子,leo继承了妈妈爸爸的良好基因,少男杀手和少女杀手生下来一个万人迷。 所以两个妹妹都会抱他,跟他玩,然后奇怪一个被宠爱长大的孩子竟然很会看人脸色,他努力吃饭,不弄脏铺好的餐布,他在两个男人办公的时候甚至只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悄悄的缩到一边去。 姜承航大约明白这是他爸爸教会他的,但这跟他没有关系,等他注意到新闻,看到昔日影后惨遭家庭暴力的新闻,配的图片是柏雪第一部电影时,在细雨花蕾下那张柔弱雪白的脸,姜承航的目光停留一瞬,连眉毛都没挑一下,他为数不多见过柏雪的两次,知道她绝不是那种女人,她不会忍气吞声,她可能是真的身体出了问题。 范女士可能是从来都没有亲手带过孩子,只要孩子不吵闹就不去注意他,而佣人们对一个不受重视的拖油瓶的孩子,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照顾。 秘书赶紧让佣人带leo去洗澡,告诉她姜先生不高兴了,佣人吓了一跳,姜承航这回回来要呆挺久,连范女士都在关照佣人煲他喜欢喝的汤,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没有血缘的侄子。 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坐在儿童椅上,拿着他的碗,自己吃青菜吃肉,佣人今天格外精心,姜承航坐着喝汤:“我给柏小姐打了电话,等她好些,会来探视。” 一桌坐了四个人,姜老先生没有异议,范女士气的脸色铁青也没用,这个儿子从来不买她的帐,两个女儿还能在收到礼物之后给个好脸笑一笑,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给她一个好脸色,拿她当透明人。 哭诉是没有用的,老头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公司产业以后都是他的,他已经接手公司十年,根本动不了他,他摆明了不想管这桩事,范女士的眼泪诉苦全没用,看着leo吃饭,恨不得这一餐赶紧吃完,好立马给亲儿子打个电话。 姜家大宅的暗潮柏雪一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姜先生是个好人,他肯让她去看看儿子,柏雪快乐的好像一只小鸟,她还没见过leo呢。 她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立时出院,即使是这样,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了,柏雪眼睛里都是笑意,拉着miss邓的手,笑得心满意足:“我能看看我儿子了。” 她笑的这么满足,像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两个小护士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酸,柏雪在医院里观察了快一周,医生确定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知道她已经约了心理医生,忍不住祝福一句:“你一定会起来的。” 这不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可他希望柏雪好起来,当人看见阴郁痛苦颓丧的人时,还能狠下心来批判她,可当看见纯洁美好的时候,立即也回馈美好。 柏雪出院第一天就是去见梁医生,梁医生有一个极其大众化的名字,梁彼得,一听就是黄皮白心香蕉人,陈姐说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才刚回国,柏雪是他为数不多的病人。 梁医生目前还没有名气,可他有一个非常大的办公室,跟电影里些为了显得专业特意装修得非常硬朗的心理医生办公室相比,梁医生这里要温馨多了。 原木地板,棉布窗帘,四面墙涂了四种颜色,从屋子里能看见阳台,标准的法式阳台上养了十几盆花,一切都是柔软的,置身在这个环境下,不会让人产生不安全的感觉。 三十二岁的柏雪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医生,她恨不得竖起墙把自己围在里面,这里简直就像是心理医生办的幼儿园,可十八岁的柏雪却是还没有拒绝,她急于拿到诊断书,梁医生只要是有资质的医生,就能替她开诊断书,她就早尽早见到儿子了。 梁医生带着一幅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很合气,对待柏雪态度温和,他先是用国语打招呼,然后干脆问能不能讲广东话,并且笑着告诉柏雪:“家里老人都讲粤语。”或者柏雪也可以选择英语。 柏雪坐在沙发上,努力表现出平和的样子,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苏珊每天都在给她煲汤,给她炖肉,柏雪的食欲慢慢回来的,一个月里她长了几斤肉,脸色也变得好起来,粉嫩嫩透着光。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长毛衣,两只手摆在膝盖上,微微收起下巴,显得有些拘谨,梁医生笑一笑,知道她有一个良好的出身,也曾受过良好的教育。 “柏小姐要喝什么吗?” 柏雪摇摇头:“不,不用了。”然后她又想起陈姐的话,尽量放松,靳易廷并不真的想要阻止她,只要有个医生肯出诊断书,她就能见到儿子了,于是她又说:“请给我一杯茶。” 梁医生泡好了茶,他在泡茶的时候,柏雪就在沙发上发呆,她绝不是一个能让忽略的女人,只是安静的坐着,就有着强烈的存在感,梁医生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似的,把茶杯递给她:“柏小姐不要紧张,这只是最简单一次心理评估。” 柏雪的问题是失忆,脑科医生检查出了血块,可并没有压迫神经,可她不记得她十八岁以后的事了,这其中的深层心理原因不是梁医生今天的主题,他只要做心理评估,确定她有正常的行为能力,能够正常的跟人交流,能够正常的生活。 柏雪无疑是正常的,她就是十八岁的柏雪,可能年轻可能青涩,但她肯定是个正常人,她的心理状态比三十二岁的柏雪要好得多。 心理评估的主要方式是谈话观察,谈她生活里的趣事,谈些她渴望的事,谈她感兴趣的东西,因为柏雪有过自杀嫌疑,梁医生引导的就都是正面的东西。 让她坐在沙发上,让她觉得安全,给她足够的体贴,他没想到柏雪会说得那么多,一开始是急切的,小心翼翼的,她知道这次评估很重要,而她也确实非常重视这次评估,结果的好坏直接关系她能不能见到儿子。 这是正常人的心理行为,她重视所以她想做好,她表示出来的方式是她更拘谨了,谈起她的趣事,学校里的有一些,试镜时候也有一些,她说出来人名,梁医生都记录下来,没有记录在纸上,他开着录音,他不希望拿着纸笔,这是个完全放松的谈话状态。 柏雪渴望的事也很简单,她想买一栋大房子,想让妈妈住得舒适,想让爸爸换到好一些的疗养院去,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跟家人在一起。 这是一个朴素的,但已经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所以她在说的时候非常迷茫,吞吞吐吐,这是她的上一个心愿,可现在没有,柏妈妈大概是抛弃她了,她没有找过女儿,爸爸躺在公墓里,柏雪又一次失去了支点,梁医生于是把话题引导到她儿子身上。 第33章 哥本哈根减肥法 电影院里都是一对对一群群,只有沈蕊一个人单吊,她手里捧着一堆垃圾食品飞快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等开演。左边坐着一对初中生模样的情侣,灯还没暗两人就抱着啃在一起了,还不停发现啧啧啧的声音,跟啃鸡骨头似的。这下沈蕊买的原味鸡也不好意思吃了,多影响别人的情绪呀。 她尴尬的扭过头去,虽然她在这帮孩子的眼睛里面已经是老阿姨了,但正宗的恋爱可是一次都没有过呢,看到现场版的热吻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好在电影很快就开始了,沈蕊挑国营电影院除了便宜就是因为片子前头不放广告。虽然这次只有3d撞冰山看也还是让人非常期待,沈蕊十五年前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刚刚上初中,那时候一点也不懂情啊爱的。只有第一次看外国大片的兴奋,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华丽的装饰,这么多漂亮的礼服。还有英俊的一塌糊涂的痴情男主角杰克。 沈蕊偷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刚才的相亲男有一半让她满意,那现在坐在这儿的就是两个人。人一沦落到相亲的份上,从前那些优秀的地方就被家人全都忘记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嫁个好人就成了沈妈妈的一块心病,天天追在她屁股后头哭着喊着让她快点相亲结婚去。 沈蕊翻了个白眼,哪怕去菜市场挑白菜也得找棵顺眼点儿不是,更何况是个人呢。又叹了一口气,套一句现在流行的话,杰克和肉丝给了她十五年的时间,结果她还是一个人来了。 她狠狠咬了一口鸡肉,,一不小心就噎住了,身边那个男孩子突然站了起来猛得撞了沈蕊一下,一个没抓稳定水瓶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沈蕊人也跟倒在一边,喉咙里那块鸡肉没咽下去又吐不出来,噎得她只能翻白眼,想要开口求救还没说一个字就眼睛一翻倒在了椅子上。 “小姐醒了吗?” “还没有,先生,尊照您的吩咐给她喝了些葡萄酒。”沈蕊迷迷糊糊听到这样的声音,她抬起手揉揉眼睛,室内一片昏暗,难道她被送到医院来了?真是丢脸,看电影的时候吃鸡块噎到了。 她动了动身体,试图翻个身,这一下却觉察出不对劲来,哪家医院的床会这么软?沈蕊从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她睁开眼睛,慢慢适应了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四柱床上,天花板上面还画着油画。 她心里“喀噔”一下,手脚并用的从床上爬下来,想找电灯的开关。一个转身看到了镜子里站着的外国女人,她惊得往后一退撞到了床柱,门突然打开了,卧室门口站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长相。沈蕊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床上。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卡尔看着这个从订婚开始就一直让他心烦的未婚妻,他打开了房间里的壁灯,柔和的光线下她正赤着脚只穿着睡裙坐在床沿上,表情无辜的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就是这个小姑娘让他在艾斯梅面前丢了脸,卡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软一些,他走过去站在沈蕊的面前问:“到底在甲板上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杰克·道桑真的没对你做些什么吗?” 沈蕊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咽了一口口水肚子突然响起来。卡尔皱了皱眉头,打了一下铃,脚步声到门口就停止了,卡尔说:“小姐饿了,准备些吃的。” 沈蕊听到门外一声应答,她跳上了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睁大了眼睛盯着卡尔,脑子里乱纷纷的,她现在成了露丝了?她现在在一条随时都可能沉掉的船上? 沈蕊张了张口又紧紧闭了起来,她的口语很差。她想到了过去在网上看的那些穿越技术贴,别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贴,再技术也穿不了啊。现在想起来只有苦笑,如果她一开口说出来的是中文,会不会被卡尔拖出去扔到海里呢?她紧紧盯着卡尔的所有动作,好像他是会咬人的猛兽那样防备着他。 这又让卡尔误会了,他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气氛太过尴尬,他点着烟就往嘴里送,烟草的味道让他放松下来,但是沈蕊却被呛着了,她咳嗽了一声,发现卡尔看她,又马上屏住了,把被子拉起来捂住嘴。 卡尔把烟掐灭了,他有些烦躁的往前走了一步,原来她不听话的时候他想叫她千依百顺,而当她摆出这个样子的时候他又觉得之前那些反抗他的举动也很不错。 侍女很快把食物摆了进来,沈蕊看着那热腾腾的汤咽了下口水,可就是坐在床上不动。侍女看了卡尔一眼,他点点头,于是小桌子被摆到了床上,沈蕊瞪大了眼睛,她可以在床上吃饭?但她没有疑惑更久,肚子就先受不了了。 这回沈蕊再饿也要细嚼慢咽,她可不想再一次被食物给噎死。侍女站在她的身边,把牛肉切成小块,她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浑身不自在,卡尔冲着侍女摆摆手,侍女行了一个礼就退了下去。等她出了这个房间,卡尔走了过来。 餐桌放在沈蕊前面她不能躲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卡尔拿起刚才那付刀叉,他切下来一块牛肉递到沈蕊的嘴边,沈蕊呆住了傻傻的张开嘴吃了进去。卡尔朝她微微一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她说:“你如果一直像现在这么听话,那么我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她听懂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不停的点头,她会听话,很听话,直到船沉的时候,反正她是女人可以先上救生艇的。卡尔把汤递过去,看着沈蕊低下头喝汤的样子目光沉了下来,那个姓道森的到底对他的未婚妻做了些什么,她看上去就像待宰的羔羊那样惊慌失措。 沈蕊先喝了半碗汤又吃了一个羊角面包,等到肚子里塞满了东西的时候她心满意足了。她本来打算吃饱了之后好好想想现在的状况的,可现实就是她吃饱了,但她困了。这具身体很累很累,沈蕊联系起了电影里的场景,应该是露丝想要自杀又被杰克拉了回来,而随后赶到的卡尔以为他是个恶徒。这也就是说,离沉船起码还有两天多时间呢。 沈蕊盯着卡尔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想要睡觉的意思主动离开。可卡尔好像没有注意到那样,他就坐在床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沈蕊,或者说是盯着露丝。这个女人脸上的神情全变了,她过去虽然也偶尔露出这样迷惘的神色,但从不像今天这样显明。 过去的迷惘是因为她想要离开自己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而今天的迷惘则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儿。卡尔细细看着露丝的脸,真是个美人儿。他伸出手去不顾她的僵硬摸上了她的脸,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长相,他又怎么会在赛马会上一眼就看中了她。 哪怕明白这不过是凯伯特夫人耍的手段他也还是走了上去,露丝跟她的妈妈完全不是同一种人,她还没有被世俗沾染上,她的眼睛纯洁的好像一汪水。 哪怕是她的不听话也成了卡尔眼中的挑战,他兴味的想,这样一个女人,美貌出身良好并且贫穷,对他还不是一味的顺从,多么让人期待。 看她紧张的样子,卡尔觉得有趣极了,卡尔扯出一个笑来,他收回了手,在看到露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抬起手腕解开了西装上的扣子。 沈蕊瞪着他,他却越笑越得意起来:“亲爱的,怎么,你不愿意同我在一起吗?”沈蕊差一点儿就从床上跳起来,她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该怎么办,露丝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子了,可她活了二十八年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呢。 卡尔脱掉了西装扔在一边,沈蕊扭过头去,她慢慢挪到床边准备一有什么就跳下去。鲁芙走了进来,她没有想过卡尔还呆在女儿的房间里,于是她对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出去了并且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卡尔拉开了被子,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沈蕊,拍着她的背:“乖乖的。” 第34章 哥本哈根减肥法 这里是贝壳牌防盗章 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水面上印成小块的金斑,林薇拿手一搅,碎了一池,风拂过水面带起一层层涟漪,流光让林薇发现了石块相间的缝隙中那些圆圆的长着花纹的硬壳。 这说不定是可以吃的,她把袖子撸到手肘,找了根细棍儿想去撬动那块大石头。水只是看上去浅,林薇手里的小棍整个没入水中,也还是没碰到那块石头,林薇倾下身子去拿手去勾,半条手臂浸在水里才勉强碰到到块圆石块。 石头不沉,却滑不溜手,林薇拿指尖勾了几次都没翻过来,她不管是蹲着还是跪着都不行,最后她整个人几乎趴在水边才把石头翻到一边,摸了一大把圆贝上来。 圆贝闭得紧紧的,表面灰白相间,一个个好像圆石子那样的大小,林薇也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吃,反正石头下面生了许多,她一只手能捞个五六枚,不一会儿草地上就湿乎乎的叠了一大堆。 贝克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捧松枝,他看见那堆“小石子”吹了声口哨,一边放下松枝一边快活的对林薇说:“看来我们今天的晚饭有河鲜吃了。”好像只要不饿肚子就什么都难不倒他。 林薇举起一枚问他:“你确定这真的能吃?” 贝克拿过一个仔细的掂一掂:“看上去不错,大多数贝类都能吃,我们可以试试看。”他从背包里拿出个很小的锅,锅口只比泡面杯大一点儿,大概只够煮一碗水的,他把锅递给林薇,像队长那样分派任务:“我们分工,我来搭我们的床铺,你来准备晚饭。” 林薇对那句“我们的床铺”有些敏感,但她什么也没说,接了锅打水清洗干净,放了十几个圆贝进去,接下来就是找个地方升火。 贝克把“床铺”搭在大树旁边,紧靠着一块长满青苔的巨大圆石,营火当然离帐蓬越近越好,林薇站起来跳着脚到池边去捡些拳头大小的石头绕成一个圈儿,拿手从地上拢起一捧松针枝叶铺在圆圈里,她转身:“把打火机给我。” 贝克抛过来一个小型打火机,林薇捏在手里看看里面的机油,只是半满:“你还有另一只么?”贝克意识到她想说的是什么,把粗枝斜□□地里甩了手留在手上的松针:“下次休息时间可以来练习怎么钻木取火。” 林薇咬着嘴唇转过头来,她越来越不满意贝克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了,他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没有火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如果在这些机油用光之后他们还没找到人,不光不能取暖还要挨饿! 靠近水边的松针带足了湿气,林薇试了两次只让松针冒出点烟之后就明白这堆东西生不起火起来,可能因为太潮湿了,她站起来往林子里去,贝克在她身后喊:“别走远,呆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林薇卷起嘴角不耐烦,蹲下身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细枝,她越捡越往前去,贝克扎一会儿树枝就抬头看看她,这个倔强的姑娘可真不容易讨好。 怀里的树枝足够烧上一会了,林薇满意的直起身子,不远处那草丛里一只长毛动物一动一动的,她定睛细看,发现了挂在草丛里一颗一颗红色的浆果。 那动物看上去像只兔子,长着一身细毛两只尖耳,嘴巴一嚅一嚅的啃着那些果子。林薇小时候养活过兔子,但她确定兔子不吃这种果子,那果子一看就是充满水份,看上去甜的很,而兔子连湿菜叶都不能吃。 她走过去折下一枝,拿起一颗想往嘴里放,大多数动物吃的东西人都是可以吃的,拿牙齿磕了一小块皮,这果子的味道一点都不像它的长相那样讨人喜欢,酸得林薇直皱眉头,她一面吐着舌头一面呸出来。倒是那小东西一点儿也不怕人,依旧拱在草丛里吃这些果子。 林薇最终决定采一些回去,当她抱着细枝回去的时候,贝克已经把窝搭出了个大概,五六根手腕那样粗的长木一端紧紧捆在一起,另一端散落的□□地里,像教堂尖顶那样立在地面上。 贝克把它压得很低,这样空气流动的更少更缓慢也就更温暖,当然了,还有另一样好处,他们必须绻缩着身体睡在里面,靠得很近很近。 防雨布围在顶上,带着长梗的树叶一层一层围住,包得又厚又密,他们呆在里面绝对能够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林薇好奇看着贝克把几根木头变成他们的安居所,不得不承认贝克真的非常能干,她一面用枯枝点火一面问:“你怎么会这个?”会搭帐蓬不稀奇,林薇也会,但用几根木头造个窝实在太了不起了。 “童子军夏令营。”贝克行了个童子军礼,然后怪腔怪调的说:“日行一善!长官。” 林薇默默扭过头去,把刚才那点佩服抡圆了扔出去。 现在只缺营火跟晚饭了。 贝克在干最后的修葺工作,他去林子里再找一些松枝垫在地上,落在地上的松针就是他们的床垫,这些松针能够防虫,气味也很好闻,洒上几层之后睡在上面软软的,再把另一块油布铺着,防湿保暖。如果夜里下了雨,他们也能保证干爽。 林薇把朱果洗干净盛在一大片叶子上面,升起火来拿着锅子手柄煮圆贝。火不够旺,温度也不够高,锅里的水煮了好久都没开,林薇左手酸了换右手,来回两三回才只有一两枚圆贝长开了嘴,里面的肉煮成白色,看上去很嫩,但林薇没有漏勺把它们舀出来,只好把大片的厚叶子对折再对折,弯出一个弧度,一个一个沿着锅壁捞出来。 天色渐晚,林子里的声音开始多种多样起来,有清脆的也有尖利的,这个水潭大概是许多动物的栖息地,林薇煮着圆贝,看到好几种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往草丛里拱,还有一只鸟儿钻进厚密的草林里露出长长的喙。它们一点都不怕人,难道以为林薇跟它们一样是这里的居民吗? 贝克干完了晚饭也好了,林薇把从水里捞上来圆贝全煮了,这些圆贝非常干净不必吐沙,可相对的也没什么肉,真的剔出来大概也就两碗那么多,林薇认为贝克干了更多的体力活,所以多分了一些给他,她自己则吃少的那一份。 贝克才捧起叶子就发现了这个,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一面吃一面夸张的称赞林薇的厨艺,其实没有调料,这些肉也不过是做熟了而已,如果能撒上一点细盐才叫真的鲜美。 圆贝里的肉没有蛤蜊鲜嫩美味,但在累了这么久之后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晚餐实在难得,林薇满怀着希望,照这样下去,他们肯定能够得救。 徒步走了一天,两人都累得很了,这些圆贝吃下去只能算是半饱,但谁也没提要把背包里的储备粮拿出来吃,最后他们连那些酸果子都没放过,一个不剩的全倒进了嘴里。 黑暗中的森林好像大个的怪物,白天看上去碧绿青翠的树木被风一渲染好像伸出七八双爪子那样骇人,林薇紧靠着营火眼皮都快撑不开了,她看看那个不足以容纳两人的床铺伸手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瑞士军刀,不肯主动往里钻。 贝克知道她的心思,他还没完全取得这个姑娘的信任,他无奈的在心里对自己摊摊手,从来没有哪个妞像林薇这样防备他,要是他身边的姑娘都像她一样,那他的初夜大概要延迟到他二十岁。 这真糟糕,贝克就着锅喝了一口热水,借这个动作打量林薇,她两只手抱着膝盖把自己圈了起来,看上去更小了,像没成年的小女孩那样,头搁在膝盖上,刘海差点盖住眼睛。 “我们轮流守夜,”贝克搭帐蓬的时候当然有过绮思,寒冷的夜里两个紧紧相偎的人儿,这简直就是命运的指引,但他现在决定放过这个可怜的姑娘:“我先守第一轮。” 林薇惊讶的望了他一眼,接着干脆的爬起来往帐蓬里钻,背包枕在颈后,两只手抱在胸前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了眼睛。 她虽然背对着贝克,但耳朵却没放过一丁点儿动静,直到她确定贝克真的老实呆在营火边守夜才放纵自己向睡意妥协,那根白天她用来当拐杖的树枝就放在她手边,军刀在她的袖子里。 第35章 哥本哈根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我要喝咖啡我要吃蛋糕 谢谢支持么么哒 这一次他们没有那么幸运了,一直到晚上也能没找到适合扎营过夜的地方,水也只剩下半瓶,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树林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林薇紧皱着眉头喴住了还在往前的贝克:“我们应该找地方休息了。” 有水的地方当然好,无法在水边过夜也不能摸黑在森林里活动。天色越是晚,林薇就越是紧张,昨天水边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帐蓬还让她觉得安全,如果露宿在哪一棵树边,她一定会作被狼跟熊吃掉的恶梦的。或者更不妙,恶梦成真。 林薇觉得他们走错了方向,越是顺着水流向下,地势就越发古怪,地面上一个接一个的小包起伏不断,巨木擎天,有些连树根都凸在地面上,上面的青苔就像草皮一样厚,远看上去像是一块又一块绿色的大疙瘩。 林薇必须很小心才能不踩到腐木,她倒不是怕这个,而是每截腐木里头都生着肥肥白白的蛆,一脚踩下去就能看见它们在地上蠕动。 动物们不知是回了巢还是躲在了树木的阴影里,越是往里走越是不见踪影,长着大尾巴在枝间跳来跳去的松鼠原本是他们的熟人,每路过三四棵树,都会见到这样一只小淘气,可在这里林薇连它们的一根尾巴毛都没看见。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紧绷,贝克停下脚步往她身边走来,他刚才一直努力竖起耳朵寻找水声,可这里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就只有鸟鸣,那叫人愉悦的叮咚声再没响起。 贝克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们就只有找棵树搭上油布做个栖身地了。他无所谓,可林怎么办?她看上去像他妹妹十五六岁时那样大,贝克忍不住想要多照顾她一些,当然了,她很漂亮也是另外一个原因,要不然他就不会挤开米奇,自高奋勇的开车了。 贝克决定用行动安抚她,让她知道露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咧开大大的笑,非常有活力的冲林薇挥手:“我找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其实就是往前五六米的一根巨大的毛山榉,枝叶繁茂,那下面应该能够挡掉些晚风。 林薇被他感染了,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刚要说话就见贝克身子斜了斜,耳边还留着他短促的惊叫,人已经凭空不见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在这个林子里每走一步林薇都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爱看恐怖片,那些境头一次次闪在她脑海里,这时候竟然不敢往前确认贝克怎么样了。 她怔住的这几秒钟里,有几道黑色影子飞快的从她身边掠过,林薇这才惊醒过来,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捂着胸口大声咳嗽,一面颤抖一面狠下心举起手里的棍子往贝克消失的地方挪过去。 “贝克,贝克?”林薇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抖的好像风中的落叶,胆子再大她也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孩,这两天里发生的事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不能想像如果贝克也不见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地面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林薇的惊叫堵在喉咙里,她高高举起木棍,正要往下砸,又跟着伸出来一颗金脑袋,那是贝克的脑袋,林薇手里的木棍砸偏了,激起一层青苔碎屑,糊了贝克一脸。 他摔了个灰头土脸,仰着头挤眉弄眼:“我想,我找到个更好的地方了。”贝克摔进了个大树洞里,把这里原来的居民给吓跑了,也不知道是黄鼠狼还是狐狸,那家伙走的时候还狠狠挠了他一下。 林薇膝盖一软站立不稳,手里的棍子扔了出去,她的眼泪都已经含在眼眶边了,她伸手拍了下贝克露在外面的脑袋,害怕全变成了愤怒,打了一下不解气,又伸手拍他一下。 贝克心里甜蜜极了,他挨了打还眉开眼笑,探出半个身子拍拍她的腿:“别怕,别怕,我不会消失不见的。” 林薇的面颊微微发烫,被贝克窥知心意让她觉得有点尴尬,狠狠瞪他一眼,茬开话题:“我们晚上睡在这儿?” 贝克赶紧缩下去,在里面喊:“进来看看,我来抱你。” 其实根本用不着抱,林薇用腿踢开了贝克的手,她本来是想接受帮助的,如果不是他一把就摸了在她的大腿上的话。 树洞不算小,里面带着温暖的湿意,刚好够两个人,林薇环视一圈在角落边发现了一小堆干草,这当然就是原主人的床铺,上面还铺着些浆果跟一个个圆溜溜的像是土豆的东西。他们好像当了霸道的坏客人,把主人给吓跑了。 贝克让林薇安坐在树洞里,自己爬出去拿刀割了些细枝条回来,铺在树洞里当作床铺,既柔软又防湿。林薇把多出来的那些一根根□□土里,离床铺远些点燃,给已经暗下来的树洞添了些光明。 外面已经完全是黑夜了,树木遮蔽了星光,更不可能找到吃的,林薇把“主人”留下的食物放到火边,细细分析哪样能吃哪样不能吃。 那个长得像土豆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某种植物的球茎,有几个已经干瘪了,有一些一捏还能捏出水来。林薇觉得这大概是长在水边的,这么说来,其实他们离发现水源已经不远了。 “要不烤烤看能不能吃?”林薇一点也没有抢占小动物食物的自觉,她只想填饱肚皮,球茎切成小块串在用刀削了皮的细枝上,举在火上烤。 那干瘪的球茎比有水份的更容易熟,等表皮全烤成了黑色,林薇觉得差不多了,她一边吹气一边剥掉那层黑皮,露出里面依旧雪白的肉来。 咬上去也像是土豆,这东西肯定含淀粉,嚼到最后会有微微的甜味儿,烤热之后酥酥的,味道非常不错,她跟贝克两个人全吃光了才停下来。 太满足了,胃里被塞的满满的,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贝克长叹一口气,手枕在头后边躺下去,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个动作多少有些轻佻,但林薇累极了,又受了惊吓,刚躺下去就阖上了眼。 树洞比用松枝搭的帐蓬要暖和多了,这里又温暖又安全,连树叶摇晃的声音都不那么明显了,她顾不得两人身上汗酸味,一翻身就睡着了。 贝克眯开一只眼,余光投到林薇身上,见她还是背对着自己,露了个微笑,动动头换了个更靠近她的姿式,跟着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比昨晚安稳多了,虽然只是个树洞也能让他们栖身了。谁知到了半夜里开始下起雨来,林薇是被雨滴敲打树根的声音给吵醒的,眯眯糊糊还没能睁开眼睛就摸到身上一片湿意。 她赶紧推醒贝克,火全灭了。这里的木头已经朽的差不多了,只是上面盖着青苔才让人觉得厚实,不然贝克也不会摔下来。 贝克赶紧从背包里翻出防雨布,爬出洞口铺在树根上,一边压上一块大石头,再从原先那个洞口钻进来。他全身都被淋湿了,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林薇递上毛巾:“你有没有衣服可以换。” 盖上雨布的树洞重又温暖起来,贝克利索的把身上的湿衣服全扒下来,只留一件背心,搓着胳膊把套上一件卫衣,裤子可就没办法了,他只带了一条。 幸好是在黑暗里,林薇看不见贝克光着两条腿的样子,她假装没有听见解皮带扣的声音,把自己身上盖着的大毛巾推过去:“你把这个盖在身上吧。”说着又把背对住贝克睡了下去。 贝克整个人都荡漾起来,这是一条擦身的大毛巾,他一边裹腿一边想像着林薇用这条毛巾洗澡的样子,在黑暗里夸张的吸吸鼻子,作了个抹鼻血的动作,心满意足的挨着林薇躺下来。 第二天起来时候雨已经停了,连草叶上留着的露珠都被晒干了,那两块黑色的防雨布挡住了阳光,要不是贝克的手表开始报时,林薇还沉浸在梦中呢。 她完全忘了夜里贝克是裸着腿睡的,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就是贝克睡在她身边,卫衣撩到腹前,露出轮廓分明的腹肌,腿间掌出帐蓬来。 林薇从没见过这个,忍不住脸红,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弄出动静想要把贝克吵醒,好让他穿上裤子。 第36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林薇一刀切掉青蛙头,贝克在一边恶心的都要吐了,林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难道你中学没上过生物课?”只要去掉头,把皮给剥了既能烤又能煮,要是能撒上一点胡椒就更美味了。 林薇觉得自己的心肠越来越硬,她以前跟着林妈妈去买菜的时候很见不得杀鸡杀鱼,可现在她却能那么平静的把切下来的青蛙头收集起来,还对贝克说:“这些头留下来钓鱼用。” 贝克夸张的搓一搓胳膊,跟着林薇走到河边去洗这些鲜血淋漓的青蛙尸体,他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林薇,本来以为她是个娇娃娃,原来她不是家猫而是山猫。 “我以为女童军就是卖卖饼干,为了北极熊或者猴子募捐,你们难道还学怎么剁掉青蛙头?”贝克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剁的动作,想像自己的手是刀,青蛙头像是皮球那样滚出去。 “我们没有女童军,我们只有女汉子!”真是大惊小怪,别的林薇不敢夸口,可要是现在有只活鸡在她面前,她照样能杀鸡吃肉。 林薇麻利的把蛙肉上的白筋挑掉,确定都洗干净了,才拿着锅子问贝克:“你要吃烤的还是煮的?”她本来不会考虑这些,可现在不同了,林薇愿意多听听贝克的意见,让他吃的更高兴些。 当然是烤的,贝克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选了这个,林薇把青蛙串上细枝的时候他又发问了:“为什么不把这些也切掉?” “你们只吃后腿肉?”贝克点头,林薇撇撇嘴角,真是太浪费了,她忍不住说:“等我们回去了,我请吃你中国式的做法,干锅牛蛙。” 贝克欢乐的点着头,看啊,她已经开始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了,他过去交过的那些女朋友从来不会进厨房,他们总是直奔主题的,或许他就该尝试这种有情调的氛围,喝些红酒,吃个正餐,或者再放上钢琴曲,跳个舞什么的。他好像已经能够看见这一次美好的约会前景了! 蛙肉烤起来不很容易,单面烤容易焦,频繁的转动树枝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生的,林薇把烤肉的活儿交给贝克,把那堆甜蜜蜜的草根剥下来托在叶子上,重新拿锅想煮个汤喝。 他们的午餐就在河边煮河边吃,时时刻刻都分一双眼睛去盯着河面,准备好了一看到有船经过就跳起来大叫吸引注意力。 河岸上阳光晒得沙子发热,林薇的鼻尖沁出汗珠来,贝克越看她嫣红的脸色越是忍不住要咽口水,他还没实行他的计划呢,虽然已经得到了用餐的邀请,可那不够,最好是离开这里之前,就把她变成他的。 贝克严肃的构想着他的计划,在一串蛙肉熟了之后他就预备实施。 林薇烧热一锅清汤之后,他们的早午餐开始了,贝克把几串蛙肉摆在叶子上托到林薇面前摆放,在她伸手去拿之前,温和的笑着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说饭前祈祷词。” 林薇抬起来的手放了下去,莫名其妙的看着贝克,他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可没有这个要求啊,但她决定尊重贝克的宗教信仰,把手递过去,贝克紧紧握住,心里暗爽,长着薄茧的手刮着林薇的手背。 “仁慈的主啊,感谢您赐于我们丰富的食物,阿门。”有信仰的男人最能打动人,祖母是这么说的,贝克觉得林薇有些老派,说不定这种方法也能够打动她。 贝克拖着长音,眯开一只眼睛偷看林薇,要是被祖母看见一定会狠狠敲打他的头,让他对着壁炉上那副耶稣像忏悔。 林薇等他说完“阿门”就睁开了眼睛,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是礼貌的问:“可以开始吃了吗?”贝克挑了一串最大的青蛙肉给她。 “我家在南部,我是个农场男孩儿。”贝克啃着蛙肉喋喋不休:“我五岁的时候跟在祖父屁股后面给小牛崽子打预防针,那牛顶了我一下,看,现在还留着伤疤呢。”他把卫衣撩起来,抓着林薇空出来的那只手点给她看,林薇的指尖刮过贝克的皮肤,让他打了个舒服的颤抖。 这是怎么了?林薇缩回手眨眨眼睛,看他说完这句就满足的啃着蛙肉跟甜葱,还时不时起头对她傻笑一下,林薇扭过头喝了口汤,这难道是抽风了? 爱一个人要从了解他开始,贝克的祖母就是这样说的,她跟祖父相爱的度过了那么多年,她说的肯定有道理,贝克觉得他已经开始让林薇了解他了,想着细数起身上的伤疤,其实他屁股后面也有一块,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磕的,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看一看或者摸一摸。 贝克觉得自己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要更了解林薇,于是他亲热的叫她:“林,说说你吧,你小时候怎么样?” 林薇一嘴蛙肉渣来不及咽下去,她不明白贝克这是想要干什么,但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用赶路了,聊聊天也好,于是她开了头:“我爷爷是个老兵,参加过越战,小时候我跟着他打打拳,下下棋什么的。”其实她还真没那么丰富的童年生活,这么一想,在农场里长大的贝克一定经历过非常有意思的童年。 “这真是太巧了!”贝克激动的差点把手里的肉掉到地上去,他抓住林薇的手,笑出一口大白牙:“我爷爷也参加过越战,他们说不定见过面!” “我们……还是继续吃饭吧。”林薇平静的抽回手,低头咬了口甜葱,他果然是在抽风。 这顿饭余下的时间都在安静中度过,贝克忧愁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拿串青蛙的烤枝在地上划圈,他忘了林是中国人,他怎么会说这一句蠢话,她现在是不是觉得他是个白痴? 贝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女孩子面前出过这么大的洋相,当然那也可能因为他在面对之前那些女孩子的时候一直都在胡编乱造。他在心里叹口气,刚才才树立起来的有信仰的诚恳好青年形象这下肯定大打折扣了,真是连上帝都帮不了他。 林薇跟贝克两个捡了许多枯木搭成三角形堆在沙滩上,时刻准备着点燃它们引人注意,现在不像前两天赶路那样辛苦,吃完了饭他们就没事做了,林薇脱了跑鞋袜子踩着软沙散步,时不时转头看看贝克又在鼓捣些什么。 他出了这么个洋相暂时没好意思贴过来粘着林薇不放,他决定做点事讨好她一下,于是他拿着刀去了灌木林:“要是看见了船只就大声的叫,我听见了会赶过来。” 林薇皱皱眉头,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你别走太远了,注意安全!” 贝克背过身去就露了笑脸,他决心让林薇住得好一些,那个简易的山洞算不上舒服,他会盖一个既漂亮又温暖的窝,想到林薇会像昨天夜里那样依偎在他怀里,贝克的笑止也止不住,这可真叫人热血沸腾。 细枝条搭出来的窝并不牢靠,他又割了许多一根一根□□地里,为他们的小屋修了个牢固的栅栏,用防雨布盖着当然好,但这颜色太过沉闷了,贝克采了许多沙地上生长着的粉白色花朵插在枝条与枝条的缝隙间,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用花朵搭的房子。 这间屋子就是用来度过新婚之夜也够了,贝克抹着汗满意的点头,求偶嘛,总得有个像样的巢穴,据说世界上最好的好建筑师就是那些求偶期的鸟儿。 贝克钻进去试了一下,满意的对自己点头,不动声色的踱着步子来到林薇身边,想像着她见到漂亮屋子扑在他怀里称赞他然后吻他的情景。 过了正午,被船只发现的机率就小了,时间越晚就越不适合漂流,林薇用最古老的方法测算时间,她在平地上插了根木棍,眼看着阴影一点一点歪过去,这片河面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太阳越来越晒,把林薇的脸烤得通红,贝克一身是汗的走过来,肩膀上扛着棵小树,林薇听见动静转头呆住了,他们的柴火还够用啊。 贝克上身只穿着一件背心,汗津津的粗胳膊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冲林薇咧嘴一笑,把那棵小树插在她背后,利用树顶上的枝叶给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这样像不像在度假?”贝克顺势躺在林薇身边,指着河面:“想像一下这是蔚蓝的海面,我们正坐在沙滩椅上,桌子上放着潘趣酒。” 林薇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贝克还在自说自话,他伸出一只手勾住林薇的肩:“嗨,美女,要不要我帮你擦防晒油?”说着冲她抬了抬眉毛。 电力四射,林薇有一瞬间的失语,她觉得自己被贝克的生活方式给打败了,盯着头顶上那片绿荫笑出声来。 “啊,还有这个,要不要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水果,唔,小椰枣。”贝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个青果,这是他在砍树的时候顺便摘的,他跳起来扔到林薇腿上,一下子剥掉了背心:“要不要肌肉秀?” 第37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支持怀总吃咖啡 谢谢支持么么哒 这回连陈姐也不忍心开口了,柏雪的爸爸在她成名后的第二年去世了,柏雪的妈妈终于解脱,拿走了女儿辛苦几年所有的积蓄,跑到澳洲买了个农场,跟当地的男人结了婚,并且还有了孩子。 柏雪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没有了支点,人生慢慢变得一团糟,原来努力向上是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她的家庭需要她,而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死了,母亲不需要她,自己跑到了国外,原来柏雪以为那也是她的家,她可以偶尔去度假,可是柏妈妈很快结了婚,快到她接到电话,还以为这是个迟来的愚人节玩笑。 她当然知道妈妈很寂寞,她红了之后再也没有喘息的时间,母亲住在大屋里,身边只有家政佣人的陪伴,当她有能力重新给母亲优裕的生活时,她又想要暖情的家庭生活了。 她没有去出席母亲的婚礼,在她的妈妈穿上婚纱的时候,她正在棚里拍戏,ng了十几条,合作的演员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她沉默着回到保姆车上,点起了人生第一支烟。 越是寂寞空虚,她就越需要更多的东西来填满,男朋友也不过是晚上的伴,家里越是冷清,聚会就尤其显得热闹,那些人她都熟吗? 并不,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热闹的地方,热闹到孤独没有机会侵入。她很快成了轰趴的常客,不论是哪个圈里人,都会叫上她,她的乖乖女形象一下子就转变了。 公司为了她多花了许多公关费用,甚至威胁她再不听话就雪藏她,可那时候她不怕,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她,她妈妈走了,带走了所有的钱,什么也没给她留下。 她的形象又转变了,纯情乖乖女变成了叛逆女孩,在那个时候的大众,还吃这一套,公司开始替她接有表现能力的戏,也许是因为看到了更多的生活,柏雪竟然演绎的很好,甚至脱出了公司给她定型的清纯乖乖女形象,一下子把戏路打开了。 从新人奖开始一路接演的那些纯情片女主角没能再让她得奖,到这一年她情绪落差最大的时候,奖项反而回头青睐起她来。 “我爸妈呢?”柏雪在再一次问的时候,眼泪挂到了眼角,她还是瘦,可是不施脂粉的脸看上去有种心碎的美。 陈姐结巴了一下:“阿雪,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十八岁了,现在已经过了千禧年十四年了。”她三十二岁了,人生忽然在她的面前展示了另一面。 “所以,爸爸死了吗?”她的声音轻的怕人,爸爸在她眼里早已经不是小女孩时候那无所不能的形象了,她被迫长大,为的就是替他还债,可她依旧很爱他,起码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她还很爱他。 “那么妈妈呢?”得不到回答,但却已经有了答案,柏雪抬头看着陈姐,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当着人的面哭过了,那些报纸上说的她失声痛哭,什么保安保洁,家政佣人都出来作证,可陈姐知道,柏雪不会对着人哭。 她只会藏起来,就像当时,“艳照门”爆炸性的铺天盖地,她匆匆赶过来看望柏雪,家政嫂给她开了门,整个房子里都找不到她。 她躲在衣柜里,藏在晚礼服的后面,可等她出来,脸上已经没了泪痕,只有眼眶出卖她哭过的事实,那些什么“停车场里崩溃大哭”的照片,不用看也知道是在作假。 “她去了澳洲。”陈姐不忍心的又加上一句:“是你们一起计划的,她在那里有个农场,你知道你红了之后,她几乎没有任何*可言了,连出去逛街都有十几个人跟着。”陈姐脸上带着笑,笑容有些尴尬,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柏雪相信了,妈妈一直很羡慕外国的生活,在她还在太太圈里的时候,她那些朋友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国买个农场,既然她有钱了,自然可以满足妈妈的愿望,可是:“那她为什么不来看我?”一个星期了,够从澳洲飞来香港,可她没有来,柏雪侧着脸看陈姐,瞳仁里泪光一片。 “她结婚了。”那个敏感的,总是立刻就发现事情最坏一面的柏雪又回来了,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人,现实没有给她希望,一次次的总是验证她设想到最坏的那一面,陈姐知道骗不过她,干脆的说明:“她有了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你们在一起过过圣诞节。” 只有一次,柏雪头天早上飞去,第二天深夜飞机回来,在那个处处充满着爱的家里,她只呆了五个小时。她们才是亲密的一家人,而她是个外来客,曾经那么亲密的妈妈,忽然对她像个陌生人,她能记得大儿子不能吃草莓,小女儿不能吃豆子,可她不记得柏雪,这个跟她生活了最长时间的孩子,她是不吃鸡蛋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也是一样,她开始更加的渴望婚姻,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家庭,她也会有孩子,她不需要别人接纳她。 那两个孩子,今年一个高中一个初中,柏雪没有再跟她们过过圣诞节,却每年都会寄去圣诞礼物,她不知道要给她的妹妹什么东西,就挑最好的最贵的,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最想要的东西,可是柏妈妈没有回来,没有来看一看她的大女儿。 柏雪把头靠过去,眼泪流浸进陈姐的衬衫里,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们都没有这么亲近过了,柏雪敏感的像一只刺猬,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可她又没有能力处理这些。 陈姐一直不相信柏雪竟然对靳易廷的爱深信不疑,可她陷在里面出不来,说不清是原来那个歇斯底里的柏雪好些,还是现在这个什么都知道的柏雪更好一些。 “或者,我明天再来?我让苏珊来陪你一晚?”陈姐没有家庭,干她们这一行的,一年到头回不了家,柏雪不歇她也没可能歇下来,结婚生孩子对她来说都是事业上致命的打击,她错过了最好的年华,所以更不能接受柏雪的任性短视,一度还曾经觉得这是她自作自受,嫁男人不如养小狼狗,花钱享受美貌,男女都是一样的。 柏雪抬头看看她,被搂住的肩上还留着余温,她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点一点头,苏珊是她的助理,曾经的助理,十八岁的时候跟着她打理那些杂事,希望有一天也可以出道,拍电影做明星的小女生。 可她现在已经是个体重一百五十磅的妇人了,她跟着柏雪每多一天,就更害怕演艺圈一天,直到她遇上了现在的丈夫,结了婚生了孩子。 苏珊的样子变的柏雪都认不出来了,连性格也是一样,这个在她面前一直低声下气的女孩,变成了妈妈,她来的第一件事,除了问好,就是先打电话给家里,告诉最小的儿子绝对不许再吃巧克力,让姐姐看着弟弟。 很久不见面,苏珊有些尴尬,可柏雪不是,在她的记忆里,苏珊只是出去帮她买解酒药了。苏珊本来不想接这个工作的,她已经三十六岁了,家里有房有车,丈夫工作,她闲着,家务有家政打理,她每天只需要煲个汤就好。 可在看到柏雪对她笑,对她说:“我在聚会上,得到一张阿荣的签名。”然后迟疑的问她:“我有没有给过你?” 苏珊是阿荣的粉丝,可她没有机会靠近,柏雪在她拿到人生第一奖,最接近这些大牌的时候,为了她要了签名。 苏珊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那张签名早早就给了她,到现在还用镜框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跟孩子们的照片放在一起,她走过去抱住了柏雪,她这么瘦,只有一把骨头,拍着她的背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拿出了当家庭主妇的行动力,很快就买来食材,煲了汤,做了饭,柏雪在吃了那么多天医院的营养餐后,连汤带水,把盘子都刮干净了。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吃过饭了,她其实很匀称,可为了上镜,她必须再瘦两号,不论是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现实里,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吃过饭了。 苏珊给她在床上垫上枕头,给她泡了热巧克力,柏雪靠在她很长时间唯一的朋友身上:“苏珊,你能不能告诉我,十四年里发生了什么?” 第38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一直到太阳给山壁披上金衣也没有船只经过这里,林薇靠着那片绿荫过了一个下午,倒是贝克手嘴都不停,拿绿叶子托了一大把甜葱给林薇当零食吃。 哄得林薇面颊发红,也不知是因为太阳还是因为贝克。她从没有受过这么热烈的追求,或者说,她从没给过别人这样的机会。现在也不是她给贝克的,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老天给了贝克机会。 林薇是出了名了冷美人,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连带的也保护着跟她来自同一个国度住在同一间公寓,又软又天真的夏苒。那些想要追求她的男孩子几乎没有人挨得过三次冰霜攻击,要不是这一次的意外,像贝克这样油腔滑调的男孩子林薇扫都不会扫一眼的。 “明天,明天一定会有船只经过的。”贝克收拾东西往窝边走,他看出林薇有些失望,出言鼓励道。这一定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时间越长他的机会就越大。 贝克从没有谈过认真的恋爱,曾经吸引他注目的先是身材再是脸,中学的时候他约会的那些女孩不是这个啦啦队就是那个啦啦队的,不论是什么肤色什么口音,只要有个漂亮的屁股就行。 像林薇这样的女孩儿通常不在他的搜索范围内,他给自己定下了界限,不去招惹她们。可他第一眼看见她就受了吸引,明明她的朋友更漂亮也更丰满。 同样是东方人,夏苒的长相更甜美,红唇含笑,卷曲的长发披在肩头,贝克甚至还听到了托尼的口哨声。可林薇不同,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纤瘦的身材笔直的双腿,扎起来的黑亮长发,侧头的时候眉毛像一把剑,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很干脆利落。 贝克没有被夏苒吸引,却看着林薇发怔。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以为这是又一次兴起,现在他知道这种不同以往的感觉大概是他活了二十三年都没有过的心动。 幸好他果断的跳上那辆车,不然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另一个男人了。贝克侧头看着林薇的脸,有一点紧张,不知道她看见新搭的屋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会不会喜欢呢? 林薇默默跟在贝克身后,这一天她都在期待着有船只经过,可除了偶尔飘过的落木,他们没有听见一点属于人类的声音,也许明天,明天就会有船来的,她这样给自己打气,一抬头就看见山壁下面盛开的花墙。 林薇眨眨眼睛,再往前两步才看出那是他们的早上草草搭起来的窝,现在变换了另一种面貌。上面点缀着的绿叶和白花让这个小窝看上去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 “喜欢吗?”贝克站在她身后问。 要是在昨天,林薇大概会觉得贝克真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流落在这样的地方,在温饱都不能保障的时候还想着装饰房子,可她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林薇不傻,她当然感觉得出贝克对她是有好感的,在防备过后,她甚至理智的分析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贝克对她的这点好感,对她只有好处,到于别的她可以等到回去之后决定,慢慢考虑是不是要给他机会,能比朋友更近一步。 她有点发懞,夏苒最喜欢这些浪漫的事,两个女生凑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总会指点屏幕上的男主角,说这个好浪漫,那个实在太柔情。之前林薇不懂,可她现在知道这东西的杀伤力了。 贝克忐忑的注意着林薇的表情,他舔着嘴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许她不喜欢白花?或者她其实喜欢红玫瑰? “很漂亮。”林薇垂了头,说完就往前迈步不让贝克看见她发红的脸。贝克笑起来,蓝眼睛里映出林薇被夕阳拉长的身影。 用绿叶白花妆点的小窝燃上营火漂亮极了,他们今天不必忍受寒风了,靠近石壁的地方就可以升火,嫩枝铺着的床铺边还围绕着一圈白花,林薇暗处庆幸火光是红色的,她觉得脸热的没地方藏了。 贝克知道自己打动了她,虽然离真的成功还很远,起码他这回是真的踏出了第一步。林薇从背包里取出梳子,散开头发梳理起来,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要说些什么,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的头发又柔又亮,乌黑的散在肩上,侧脸投映在石壁上,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贝克假装在给营火添柴,时不时抬眼偷看她一下,每看一下都觉得喉咙口发紧。 贝克并不是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女人梳妆,他有两个妹妹,他见过太多次她们从早上起床时的邋遢,到出门时的光鲜。那些偶尔留宿在他公寓里的女人离开时就算穿着夜店战服,也还要重新扑上粉。 他从没觉得这是一件具有美感的事,可现在他却忍不住想要摸摸她,而她甚至没有看他,连眼波的余光都没向他投过来,没有卖弄风情,他却觉得她美的要人命! 贝克第一次觉得自己笨拙,他可以说出那么多词来赞美那些他第二天就忘记的女人脸,可现在他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薇发质很好,既不染也不烫,自然的散在肩头带着洗过的清新香味,她梳完头还是觉得尴尬,贝克的目光像钉在她身上一样,让她手足无措,于是她把头发拢了拢说:“我们休息吧。” 才短短三天,她就这么习惯跟贝克呆在一起了,林薇深吸一口气,挪了挪身体背对着贝克躺下。对比前两天,今天简直从头休息到尾,她现在还不怎么困,只是不想这样尴尬的无语着。 她鼻前就是那种小小的一朵连着一朵的白花,林薇用手指拨弄花蕾,轻嗅花香。贝克加足柴,挨着林薇躺下,他试探着搭住了林薇的肩。 林薇怔了一下:“今天,挺暖和的。”当然暖和,他花了那么多力气把枝条插得那么密,这一面又靠着山,林薇睡在里面,外面还有贝克挡着,手和脚都是热的。 “哦。”贝克沮丧的吐出一个字,转过身去,心里把自己诅咒了一百遍。 睡到半夜的时候林薇觉得不对劲了,她小腹隐隐作痛,下身还湿乎乎的,她忍着燥意动了动身体,半梦半醒的间伸手去摸,这一摸一手都是,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姨妈了! 林薇忍不住□□一声,她不应该这时候来的,难道是因为前两天累得很了,后来又在凉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提前了? 她扶着腰坐起来,这才觉得腰间那块骨头酸痛难耐,这下完了,她可没准备这个呀。这简直是林薇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紧急状况,她皱着眉捂住肚子,感觉身下不断潮湧,却想不出办法来使情况变好一点儿。 贝克在她□□的时候就醒了过来,那轻轻一声让他差点直接射了,咳,这么美好的夜晚,春梦正当时。他还以为现实跟梦境重叠,正有些小激动,眯眼一看明白过来了。 贝克有两个妹妹,他的年少时光一半用在泡妞,一半用在阻止自己的妹妹随随便便被臭小子泡了去,直到爸妈买了新房子搬家之前,他一直跟两个妹妹共用一个浴室,每天早上都能看她们乱扔的内衣,特殊时期用过的卫生巾,听她们缠着妈妈要喝热巧克力。 他马上明白林薇的尴尬状况,坐起来问:“你要不要那个?” 林薇紧紧抱住肚子,低着头不敢看它,她都不知道有没有漏出来,薄牛仔裤现在应该已经一片血迹了吧。 看她不好意思的模样贝克恍然大悟:“我是说,我有。”从普丽娅包里翻出来的,这东西很有用处,但当时贝克没想到真的会派上它本来的用场,他原来是想拿它来引火,或者当作绷带,又止血又消毒,拿绳子绑一下还不容易掉。 林薇看着贝克就像看着个外星人,直到贝克把包里的粉红色包装袋拿出来递到她手里,她还反应不过来,她疑惑的扫了贝克一眼,飞快拿过去。 第39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圣母玛利亚啊”坐在沈蕊身边的女人双手交叠在胸口,惊恐的睁大眼睛望向海面,泰坦尼克巨大的阴影正在一点点倾斜,船头笔直的插入水中,船尾高高翘起来,古怪的耸在海面上,像一只动作缓慢跳入水中的鱼。 救生船上的海员大声叫:“快划,用力!我们会被漩流卷进去的。”泰坦尼克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号哭声和哀叫声不绝于耳。好像他们都还停留在船上似的。 所有男人都用尽了全力把船划离泰坦尼克,海面异常平静,坐在船头的负责驾船的男人骂骂咧咧:“该死的,今天竟然没有月亮。” 没有光亮,船根本就不知道往哪儿划,他们连最基本的设备都没有。虽然从泰坦尼克上逃了出来,但是生是死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愿。 幸好还有满天的星星,沈蕊把自己缩在大衣里面,刚刚船倾过来的时候,一直响着的音乐声断了,那上面还有许多人无法出逃,能够跳水逃生的都已经先一步逃了海,海面上的“扑咚扑咚”的声音连续着没有间断过。再隔远一些就什么都不见了。 “快,快,再快点!”船员声嘶力竭的大叫,没有光亮就无法计算距离,周边没有其它救生船同他们这只一起,如果划远了反而不能及时得到救援船的救援,但不划呆在原地更加可怕。 烟囱砸向水面激起的大浪一下子把沈蕊他们坐的救生船往另一个方向打去好远,浪一层一层的过来。男人们使出了全身力气划动手上的桨,他们都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只希望离泰坦尼克越远越好,它太大了,下沉时引起的漩流足够把离得近的人和物都卷进去。 眼看着泰坦尼克越来越直,一位夫人尖叫一声:“天呐,船断开来了。”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动作,扭头望向泰坦尼克,他们一起在黑夜里见证这场大自然的屠杀。 沈蕊拿起围巾捂住眼睛,她不敢再看了。男人们不自觉的放下手中的桨,卡尔伸出一只手搂住沈蕊的肩膀,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沈蕊身上的玫瑰精油香味,那是早晨特蕾西抹在她头发上让她放松神经的,现在被卡尔占到了便宜。 沈蕊靠进卡尔怀里,他们彼此依靠相偎在一起,共享对方的体温。卡尔扣住沈蕊的头,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事了,我们会得救的。” 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人发声音,他们凝望着船只缓慢的断裂开来,能够听见木板承受不住压力炸开来的隆隆声,就好像藏在乌云里的雷鸣那样,沈蕊紧紧扯住卡尔的衣襟,她开始庆幸没有自己一个人躲开。 好好的呆在卡尔的怀里被保护着,让沈蕊不能想像自己一个人呆在救生船上害怕得发抖的情景,她把脸整个埋在卡尔坚实的胸膛里。 船变成一条垂直的线,海面上突然张开了一个大口子,船的前端静静滑进海水里,后端慢慢弯曲,巨响过后整个裂成了两半,船上发出绝望的哭号声,留下来的那些人在这个时刻异口同声的朝着黑夜大喊“我爱你”,声音传出来好远。 直到四周又一次重回寂静。泪水打湿了每个人的面颊,女人们伏在男人怀里抽泣。 “我们得回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沈蕊深吸一口气从卡尔的怀里探出头来,她看着那个驾船的船员:“肯定还有人活着。” 船员不断摇头拒绝:“不,不行,我们现在应该顾着自己的性命,那些围上来的人会把救生船给掀翻。到时候大家都会死。”他太知道救命稻草对沉在水里的人意味着什么。他们会疯狂扒上船来,然后把这些顺利上船的人一起推到地狱里去。 “我们必须回去。”卡尔强硬的说:“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船上的空间其实已经不多了,每艘船的吃重是最多六十人,一开始上船的那些人如果肯扔掉行礼,那么起码还能再救上来十个。 另外一位先生响应了他们:“是的,我们得回去,只要扔掉行李,这里还能再坐一个人。”他指的是他身边的座位。 赞同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好像一下子又找到了目标。卡尔和沈蕊除了衣服什么也没拿,但有的人还拿着小箱子,他们把小箱子抛到船外。 船员慌了,他挥着手竭力反对,一边悲观的预言:“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会迷失方向,已经出来的够远了。”他看着这茫然一片的海面:“我们也许会在海上飘好几天,没有航海图没有指南针,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闭嘴,海面很平静,我们会活下来的。” 船员说的话是对的,船一沉,他们就分辨不清该往哪里划才是出事地点了,星星的光芒根本不够照亮海面,他们觉得是对的地方可能跟真的出事地点相隔很远,远处偶尔扫过的一束灯光都会让他们雀跃起来。 不能冒险摸黑去救人,但也不能干坐着不动,最后在大家一致同意下,勉强判定了方向,他们决定往有灯光的地方划,哪怕救不了人,起码也能跟别的救生船会合。 为了保存体力,男人们分别轮流划船。电筒不是一直开着,划一段停一会,他们在看到灯光的时候朝灯射来的方向挥舞手电筒,希望对面能够有回应。 “这样不行,有没有人带着哨子或者随便什么能够发声的东西。”卡尔刚划完一轮,他把桨递给坐在后面的那坐先生。 “我有一把口琴。”小女孩从裙子口袋里摸了一把口琴出来。口琴声音很轻,但有比有没有要好。 “很好,我们轮流吹它。”卡尔把他口琴放到嘴唇边,他隔一段时间吹上一小段,除了必要,没有人说话。寒冷已经在侵袭他们了,有几个女人刚从宴会厅里出来,单薄的裙装外头只套了一件大衣。 沈蕊把自己脚上套着的多出来的长袜子分给她们,递的人不说话,接的人也不说话。所有人都觉得生机渺茫,但都硬撑着心里的一线希望。 嗓子越来越干,卡尔带上来的那瓶酒已经在船上转了两轮,每个人喝上一小口就放下瓶子。沈蕊摸摸袋子里装着的巧克力,她轻声问卡尔:“现在几点了?” 借着打火机的光卡尔告诉她:“三点了。”虽然他们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实际上只有一个小时。 沈蕊又靠回卡尔的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温暖多了,她紧紧抱住卡尔。都是因为这艘船上有男人,船员才会那么听话的划回去,如果仅仅是女人,可能她们只能缩在一起发抖。 沈蕊对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差别又多了一重认识,女人在大多数时候是受到尊敬的,但在做决定的时候,还是男人说了算。 “看,又有灯光了!”拿着电筒的男人站起来挥舞手里的电筒,对面很快有了回应,不是一个,有两个。他们找到了两艘求生船。 “把船绑在一起,连得紧一些。”另两艘船上除了两个小男孩几乎都是女性,沈蕊被卡尔托起来坐到另一艘船上,他们努力挤在一起,空出更多的空间去找那些还活的人。 船员们高举着灯,往那片出事的海域划过去,一边划一边叫:“还有人吗?”海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泛出蓝白色的光。 时间过得越久越是冷,沈蕊睁大眼睛盯着夜空,星星这么多这么密,成片成片的闪烁。卡尔把手放在沈蕊的背上,轻轻拍打着安慰她:“马上就会有船来了。” 没有船来,就连开出去的救生船也没有了回音,海面上一片寂静,海水好像静止不动了,他们越等越绝望。 第40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骆驼的到来完全改变了夏苒的生活,她第一次燃起了希望,也许她可以安全地静悄悄地离开这里。不用大动干戈,不用扯破脸皮,不用面对詹姆斯。 在她的想像中,离开必然是一件血腥的事,她得干掉托尼,或者干掉詹姆斯才行,她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可她不能否认她还是害怕。如果有别的选择摆在面前,她会毫不犹豫的选另一个。 就好像现在,她有了另外一条出路,不必直面恐惧,不必流血。她只需要准备好一切,在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她的时候,安静的离开。 夏苒的本性无法改变,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首先想的也不是伤害别人。他们毕竟没有实质的伤害过她,冷漠跟恐惧可能已经改变了她,但看过丽贝卡就知道,詹姆斯跟托尼只要想,就能伤害她,他们绝不会手下留情。 夏苒之前的那种无畏显得有些可笑,她根本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强,如果是她遭遇了像丽贝卡那样的事呢。有个词叫生不如死,在看过詹姆斯跟托尼是怎么拉扯骆驼之后,她也试了试,力量的悬殊促使她选了这条容易的路。 如果有小径可走,她为什么要走钢丝呢。 那次争执之后,分裂越来越明显了。托尼比米奇壮得多,一身肌肉,他的拳头直接砸在米奇的肩膀上,夏苒夜里听见普丽娅的哭声,她很想说这是他们活该,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弱势方,托尼自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就像她一样,如果她表现的强硬,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把她当成猎物看。普丽娅跟米奇有两个人,当中还有一个男人,也一样被他们轻视,除非米奇干点什么让詹姆斯托尼刮目相看的事,可他明显没有这个能力。 夏苒从背包里拿出药油递给普丽娅,她乌黑的大眼睛默默望着夏苒,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的接过去,给米奇擦在伤处,托尼下手很重,半点不留情面,米奇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米奇没想到托尼会来真的,他的本意只是分开普丽娅和丽贝卡,托尼上前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只是一场小摩擦,只要分开她们就会好的。而现在他跟普丽娅一样沉默,两个人彼此看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苒把包放回枕头边,爬起来去煮晚餐,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恨不得在普丽娅跟米奇面前大笑出声。看吧,这就是你们以为的友好!看吧,这就是你们以为的平静! 假相正一点点撕扯开来,这才只是冰山一角,等他们发现他们的地位还不如她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夏苒对着普丽娅说不出虚伪的话,也不耐烦作戏,彼此之间心知肚明。既然普丽娅跟米奇对夏苒的情况视而不见,那她也不会在此刻表现的多么友爱。 他们俩都不是理想的盟友,丽贝卡又叫她恶心,如果不是这样,夏苒也不会挑中了托尼当磨刀石,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逃离,这里的水越混对她越有利。 夏苒一面给沙龟剥去腿上的硬皮,一面皱眉出神,她这枚饵够不够香,能不能让托尼跟詹姆斯起内讧呢?她当然知道药得下得更重点才能看见效果,托尼也不会只闻个味儿就心甘情愿的跟詹姆斯作对,可她应该怎么把握尺度呢? “给我一杯水。”丽贝卡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夏苒从水壶里倒了杯水给她,丽贝卡仰头倒进喉咙口,她拿着杯子看了夏苒两眼,侧着头顺了顺长发。 夏苒觉得她简直就像是花孔雀,主人爱她的时候张着尾羽到处炫耀,不爱了就扔到一边由她自生自灭,而现在丽贝卡的尾巴毛又一次张开来了。 她一扫前两天的苍白虚弱,小心翼翼又换成了鼻孔朝天的骄傲模样,她好像重新回来宝座女王一样,哪怕她的宝座只不过是托尼的睡袋。 普丽娅从帐蓬里出来给米奇拿水喝,两人相互对视,沙漠的空气本来就干燥,夏苒好像都能看见电光闪过。丽贝卡一点都没掩饰,她的沙嗓子还没好透,一声哧笑落进耳里尤其显明。 普丽娅假装没听见,她后悔了,如果不是她,托尼跟米奇不会打起来,米奇被托尼打倒在地的时候,她害怕极了,这是在沙漠里,发生些什么根本没人知道,如果真的像她担心的那样,詹姆斯把枪口对准了他们呢。 夏苒不明白丽贝卡是怎么想的,她对托尼的殷勤大家都看得到,可伤害她的人也是托尼,她竟然愿意被这样对待,好像一件没有生命没有自主权的死物。 自那次之后丽贝卡好像找到了新的办法跟托尼相处,她原来根本没拿正眼瞧过他,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托尼会出头帮她的忙,而詹姆斯虽然一直享受她的讨好,可在他眼里她连东西都不是。 沙龟肉又粗又硬,烤熟了也咬不动,夏苒用它煮肉汤,淋上一点点油端到桌上去,锅里最大的两块肉是詹姆斯跟托尼的,米奇原来也能分到肉,如今沙龟的四条腿中那最小的一块分到了夏苒碗里。 普丽娅的黑眼睛里满是怒火,可她不敢表达出来,分菜的是丽贝卡,其他人对这个结果一点异义都没有,她突然意识到了他们的处境比想像中的更糟糕。 夏苒沉默的拿起汤勺,一口口把汤送进嘴里,碗里所有的肉都嚼碎了咽下去。菜是她煮的,她通常都会给自己留一些,所以哪怕在餐桌上吃不饱,她也有办法让自己不太饿,普丽娅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普丽娅拿着那碗汤回了帐蓬,她原来以为一切都是应该的,被忽略的那个一直都是夏苒,可她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错的是丽贝卡,是她分的餐,是她对夏苒不公平。 可当她自己拿起那碗没有肉的汤,却愤怒的全身冰凉。普丽娅觉得屈辱极了,她扫过每个人的脸,除了丽贝卡冲她冷哼,没有人看向她。 他们还是分喝了那碗汤,帐蓬里死一般的寂静,夏苒收拾完桌子回到帐蓬,普丽娅正抱着米奇流泪,她假装没有看见。锅里还剩着一碗碎肉汤,那是夏苒给自己留的,想不到只是短短一个下午,就用不着了。她钻进睡袋的时候轻声开口:“锅里还有一碗肉。” 这是为了米奇,就算是在回报他那一点点无用的善心。她翻身面对着帐蓬壁,听见普丽娅掀开帘子出去拿吃的,米奇仰头躺在睡袋里,很久才开口:“谢谢你。” 夏苒没有回答,她也不用回答,她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骑着骆驼离开,水不难储存,问题是干粮,只有巧克力肯定不够,他们的食物一向不多,她没办法偷藏。可没有吃的,她连绿洲外一天路程都要坚持不下来,更别提坚持到有水的地方去了。 夏苒知道她在冒险,在沙漠里既不认路又没向导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她在博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詹姆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茱丽,茱丽。”他连叫了夏苒两次。 普丽娅正端着汤碗喂给米奇喝,听见他的声音抖了一下,米奇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托住了碗,两人一齐看向夏苒。 夏苒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头发里盘着铁叉,她坐起来整整衣服,把卫衣拉链调整到锁骨下面,站起来走了出去。 詹姆斯就像第一次等她约会时那样站在帐蓬外,背着身等她出来,转身对她微笑,好像他身上还穿着那套考究的白西服,侧身冲夏苒伸出右手:“我们出去走走吧。” 夏苒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告诉她赶紧拒绝他,她对他的害怕刻到了骨子里,可她咬牙忍住了,脸上表现的并不情愿的样子,犹豫了一会才说:“我想去看看骆驼。”她洗碗的时候听见丽贝卡说要去洗澡。 詹姆斯脸上又是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轻笑,他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这样的举止配上现在的背景显得滑稽,可夏苒并不觉得好笑,哪怕是别有用心也比他现在的遮掩更好。 他们踩着沙子跟绿草往前,詹姆斯像过去那样友好温文:“你喜欢骆驼吗?”夏苒点点头,努力维持天真跟娇羞,她整个腿都麻了,她不像之前那样冲动,她的理智又回来了。 第38章 郑多燕小红帽(捉) 这哪里是撕掉了新郎一个人的脸皮,顺带把陆梦婷的脸皮也一起撕掉,还有两家的父母几十年的老脸,当着一群人一把生生撕下来,血淋哒滴。 陆梦婷的婚礼连老邻居都没请,请了很多朋友亲戚,为了扬眉吐气面上有光,哪一个不是带着夸耀心理请了来的,谁知道被这个疯女人闹一场,面子里子全没有了。 从此被亲朋好友当作笑话看,特别是陆梦婷,她爸妈原来有多趾高气昂,现在就有多蔫头耷脑,陆梦婷几个姑姑凑在一起,翻着白眼看过去。 陆妈妈嘴上说的多少好听,女儿从日本回来了,学成归国,去了一个好公司上班,上司一眼看中她,苦苦追求,买车买房,两个人认识才半年,就急的不得了的要结婚,就是想赶紧把她娶回去。 大热天结婚叫热昏,不是新娘子肚皮藏不住,哪个人家肯这样嫁女儿,老法里不作兴,太冷太热都不行,结婚就是要挑个兴兴头头好日子,日子都不选好,以后过不好。 几个姑姑一台戏,叽叽喳喳踩完哥哥踩嫂嫂,再指指点点陆梦婷,小时候看着就不是个好小囡,哪家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小姑娘跟着男朋友出国去。 陆爸爸气的心口疼,陆妈妈恨不得上来活撕了苏南,苏南一抬手,手上还拿着防狼喷雾器,新郎的骨头都断了一根,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断的。 一场婚礼碰上两个人来闹场,眼看婚是结不成了,新娘一家喊天喊地要杀人,新郎一家哭天抢地要救人。 苏南摸摸脚上银鞋子,笑眯眯的跟做笔录的民警小姑娘说:“怪不得说女人要有一双。”踢起来那个尖头有他好受,那一脚她自己心里有数,大概是她把新郎骨头给踩断的。 事情你争我吵也盘得差不多了,婚礼被人截胡了,靠的还是肚皮里的蛋,哪一个人受得了,新娘子大着肚皮进的门,都说派出所民警看尽众相,这一幕也还是让人弹眼落睛。 顾东阳好似被人当头一闷棍,他侧脸看着陆梦婷,问她:“你肚里的孩子,到底打没打掉?到底是谁的?” 陆梦婷一件白纱早已经烂糟糟,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大衣,原来应该是嫩粉红,乱成一团掉在地上被人踩过,粉红里显得有点脏污,她看一眼顾东阳:“你说呢?” 陆妈妈简直要发疯,抓着顾东阳一通打,哭的眼泪鼻涕糊在一起:“你害我女儿一辈子,她为了你什么苦头没吃过。”出了这样的事,人家怎么还肯再结婚,陆妈妈没听见前半段,还以为是顾东阳找人来砸场子,自己拍着大腿什么都说了。 民警拍了桌子:“到底是外面那个挑事,还是你挑事?” 顾东阳知道新郎断了一根骨头,回头看看苏南苗苗在外面,再看看陆梦婷花了妆的脸,低头笑一声:“是我挑的事。” 陆梦婷从眼睛的余光里冷冷瞥他,站起来裹紧衣服,跟她妈说:“我先走。”她也呆不下去,出门的时候看看苏南,再看看苗苗,眼光刮过去,一声不吭,转身走掉,三四个伴娘没一个跟上去,都是临时请来的公司同事,她才回来半年多,哪里有什么深情厚意。 苏南大出一口恶气,翘着脚,露出红裙子下面两条光滑的腿,银鞋子在阳光底下一闪一闪,大波浪一把撩到前襟,打架的时候断了两片假指甲,她翘起手指头,细细的吹,心疼的不得了,跟苗苗抱怨:“刚贴的钻呢。” 活声生香一场闹剧,至于撕掉脸皮之后的事,苏南没想过,她绝不忍气吞声,看着渣男小三走上幸福的红毯,要么她从此也别作人。 苗苗站都站不住,新郎受了伤,婚礼也砸了场,要是对方告苏南,不是赔钱就能了事,一场婚礼包场酒宴要多少钱,要是再告她过失伤人可怎么办。 她听见程先生打电话,所以更加觉得对不起他,上一次也是他解决的,这一次还要麻烦他,苗苗低着头抬不起来,苏南给她看手,她生气的拍了苏南一下。 苏南立马讪讪的笑,拉住苗苗的胳膊,摇着她撒娇:“不要生气,要是沈三刀在,我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下场。”苗苗的战斗力约等于零,苏南根本没想要靠她,这么丢脸的事也不想被沈星知道,这才一个人下场,现在想想也后怕,几个男人伸手上来,她嘴巴上不叫,胳膊肯定一块块青。 苗苗气的不得了,要不是正好凑巧,苏南肯定要吃亏,几个男人上来拉,抢掉她身上的喷雾,再把她架出去,肯定要受伤,想一想还是气,拉过她的手又拍一下。 苏南“哎哟”一声特别真心,看苗苗唬着脸,赶紧认错:“我昨天才知道,来不及。”要是早两天,也不至于这么仓促。 谁也没料到里面顾东阳会扛下来,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了结,程先生等律师一到场,就把苗苗苏南接回去。 场上那么乱,谁知道新郎的骨头是怎么断的,还得去调监控,看看到底是谁踩了那一脚,笔录做完,虽然闹得大,可依旧还是感情纠纷,不能算是聚众斗殴,真要拘留,这些人都要留。 这种事都是能抹平就抹平,反正这对新人是结不成婚了,不如算一算经济损失,本来人是走不掉的,新郎家人态度模糊,刚刚知道原来这个新郎爸妈很看中的,宜家宜室的儿媳妇,竟然会有这么一段情史。 还怀过别人的孩子,都不知道现在肚皮里的这一个,到底是谁的,要不是苏南闹一闹,一家人蒙在鼓里,还嫌不丢人,明天说不定要上社会新闻。 本土节目专门报道这个,刚刚有人拍下视频,节目组闻风而动,老娘舅啦嘎山糊啦,就要挑这种有噱头有爆点的,专门放给阿姨妈妈看。 那真是面子里子全部丢干净,这个媳妇是肯定不要了,以后还怎么给儿子找女朋友,据说新郎倌接骨的时候还在喊苏南,这下知道原来苏南才是真爱了。 苏南听见翻翻眼睛,不敢跟苗苗说,转头就去跟民警小姑娘八卦:“你说说看,男人是不是骨子里头发贱。” 民警小姑娘忍着笑,手上一抖,笔录本上划出长长一条线,假装咳嗽清清喉咙:“端正一下你的态度,这事情还没定论呢。” 苗苗气的又要打苏南,她把手一摊:“你打我好了。”眼睛眨巴着看苗苗,一付可怜相,苗苗打是打了,下手轻一点,戳戳苏南:“要是告你怎么办!” 程先生盯着苗苗,在这种场合笑有点不礼貌,于是他压一压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肯跟他发脾气,发脾气也软绵绵,好像小猫拍肉垫,程先生低低头,希望这一天早点来。 三个人出了警察局,程先生的车上贴了两张黄罚单,一张是在婚礼外面贴纸的,一张是在派出所外面贴纸的,苗苗跟苏南坐一起,苏南看看苗苗身上穿着的灰大衣,冲苗苗挤眉弄眼。 苗苗不理她,低头发消息,告诉沈星,苏南打架了,沈星这回没有电话来,她大概还在拍极光,苏南看见苗苗脸色好看点,问她:“我们晚上吃顿好的吧。” 苗苗斜她一眼:“干什么,你还要表彰啦?” “庆功酒!”至于那个男人到底告不告她,以后再说,先把眼前酒喝掉,伸手揉一揉苗苗的脸:“不要担心。” 苏南没回自己家,跟着苗苗一起回到幸福里,她紧紧裹住苗苗的大衣,嘴上不停叫冷,于是苗苗就一直穿着程先生的衣服,程先生送她到家,苏南溜进屋去,留下苗苗跟程先生两个在门口。 到两个人独处了,苗苗才脸红起来,鼻子蹭过他的手掌心,整个人都倒进他怀里,身上还穿着他的大衣,今天还当着他的面打了一架,苗苗感觉这辈子没出过的丑都在程先生面前出尽了,说不出什么话来:“真是,真是麻烦你。” 程先生大衣挂在臂弯里:“不要紧,你自己看看受伤了没有。”他轻轻碰一下苗苗的手臂:“这里肯定被抓到了,要揉一揉。” 苗苗盯住他的皮鞋,擦得干干净净的皮鞋上面有好几个脚印,手背上也破了皮,苗苗担心的看看他:“你回去也看看。” 她又饿又累,一天没吃东西,送走了程先生,进屋给自己和苏南泡一杯热巧克力,抽屉里还有一包棉花糖,热巧克力上点缀几颗,微微化开来,喝进嘴里有一股奶香味。 苏南干了一杯,放下杯子冲苗苗眨眼睛:“他肯定喜欢你!”一路上眼睛就没放开过,看的她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苗苗瞬间脸红了:“你不要瞎讲。”光看看褒丽的长相,程先生也只会喜欢苏南这样的美女,他跟她算有一点故人情谊,所以才多一点关心,要说别的,苗苗想也不敢想。 苏南“嘁”一声,伸出手指点点鼻尖:“我在他面前,他给你披衣服,不是喜欢你是什么?”苏南对自己特别有自信,她也知道苗苗对自己的长相没信心,程先生都这么明显了,她都不信,少长谈恋爱的一根筋。 苗苗不相信,刚要说话,沈星的电话这时候才来了,两个人吱吱喳喳商量对策,苏南跟沈星分享她的光彩一刻,沈星骂苏南是戆度,这种事情竟然自己上场,苗苗低头发消息去问程先生:“有没有受伤?” 程先生是无辜池鱼,苗苗也知道刚才七手八脚他肯定磕着碰着了,二十九号的程先生不放过机会,他慢慢打下一行字“好像后背有点疼。” 苗苗“呀”一声,马上回复他“我就过来,你不要动。”拎上小药箱出门去。 程先生对着穿衣镜,很麻利的把解开来的衬衫扣子又扣上,套上一半羊毛背心,乖乖的坐到床上不动了。 第39章 郑多燕小红帽(修) 苗苗按响门铃的时候,程先生才想起来她没钥匙,匆匆下楼来替她开门,苗苗一见他轻轻“呀”一声,他一只胳膊套在背心里,另一只吊着,单手脱不下来。 两个人坐到沙发上,苗苗替他把羊毛背心脱下来,贴的那么近,闻得到他衣服上味道,晒过太阳的香气和毛线特有的味道,是苗苗喜欢的,冬天的味道。 苗苗把衣服抖一抖,替他叠起来放在沙发上,问他:“后背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程先生摇摇头:“不要紧,大概是有些淤血,散一散就好了。”要散淤血就得用热敷用手揉,他说的清淡,拳头已经握紧。 苗苗打开药箱,让他自己把扣子解开来,又去绞热毛巾,等她拿好毛巾回来,程先生脱了一半,人生的斯文相,没想到很有肌肉,上回去打针看过一眼,那是在黑暗的车厢里,看了也没看清楚,何况苗苗也不好意思多看,现在青天白日看的很分明,他解开衬衫扣子,露出胳膊,看看苗苗说:“上药吗?” 苗苗低着头,简直没办法抬起来,耳朵烧得通通红,轻轻“嗯”一声,从背后替他脱衬衣,程先生肯定是很爱干净的,身上没味道,衣服也干净。 苗苗站在他身后,能看见他宽阔的背,胀鼓鼓的肌肉,和整片光滑的皮肤。苗苗看过大伯的背,背上疙疙瘩瘩毛孔粗大,一粒粒也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 程先生就不一样,皮肤倒不是没晒过太阳的那种白净,是晒过太阳的健康肤色,后背上有两块青。苗苗把药油倒在手上,从耳朵红变成面孔红,伸着指尖点一点碰一碰,程先生整个人一抖。 后背像火烧一样的烫起来,肌肉崩得紧紧的,他忘记她的手有多软,碰在背脊上,好像被春风柳絮拂了一下,这么一双手,简直要人命。 程先生身体半弯屏住呼吸,苗苗以为他是疼的,赶紧问他:“是不是伤到骨头了,还是送医院吧,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就搭在他肩膀上,拍拍他的背,一记记酥到骨头里。 程先生现在不能去医院,他现在连站直了都不行,好不容易缓一缓,微微喘息:“不要紧的,没伤到骨头,上点药就好了。”早知道是这种体验,他应该要做更长时间的准备,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 大冬天他脱掉上衣还在出汗,苗苗更加不敢用力了,伸手去按那两块青,她碰一下,程先生就抖一下,抖的她跟着发颤,怕他伤了骨头,手掌被程先生的汗水浸的滑腻腻。 两块青加起来揉了两分钟,程先生却出了一身一身的汗,苗苗去厨房烧热水给他泡茶,他飞快的站起来,走到楼梯上才说:“我去洗个澡。” 这个澡洗的实在太长了,水壶里的水从滚热变成温热,苗苗不能再等,站在楼梯口叫了一声:“我先回去了。”里头一点回音也没有,爬了几级楼梯,走到房门口:“我先回……” 门应声打开,程先生下半身裹着浴巾,整个人身上还在滴水,苗苗赶紧退一步,眼睛盯着袜子上的彼得兔,声音轻轻细细:“我先回去了。” 程先生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整个人神清气爽,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她的袜子,毛巾擦着湿发,原来她喜欢英国兔子。 苗苗回去的时候,苏南已经换掉了衣服,躺在床上等她回来,嘴巴里嘟嘟囔囔:“我还以为你今天要饿死我,不回来了。” 知道苗苗没胆子,一点也不担心,她应该信基督教戴守贞戒,当最圣洁的新娘子,苏南跟沈星打了一通电话,沈星不出意外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反正也没有比前男友前女友一起到场撕新人的婚礼更狗血更有看点了。 现在这个时代真是半点没有秘密,就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被人拍下视频发上网去,幸好拍的模糊看不清楚正脸,可苏南的声音却透过人墙传出来,一口一个渣男,她摸摸喉咙:“我叫的时候也没觉得疼呀。” 现在开始疼了,苗苗拿她没办法,给她煮罗汉果枸杞茶:“你赶紧打听一下,要是他真的告你怎么办啊?” 就算不告伤人罪,也得追回经济损失,那边办婚礼起价二十万,苏南哪里来的二十万,再加一加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说不定后面的旅行都已经定好了,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苏南到哪里去筹钱。 她的房子都在还贷款,好不容易在上海奋斗出一间房来,这时候卖掉,要想再买哪里还能卖的到。 苏南也没打算让顾东阳一个人扛,是她干的就是她干的,民警就要去调监控,一看一目了然,顾东阳去的时候事情都快结束了,她想了半天,一下子坐起来:“你赶紧看看你身上受了伤没有,我把照片拍下来。” 苏南自己把自己剥光,腿上胳膊上,一块块泛着青,苗苗更加不得了,她本来就又细又嫩是个敏感皮,苏南还青着,她已经紫起来,苏南连连拍了好几张。 她其实比苗苗伤的还重一点,苗苗有个程先生护着,除了手上胳膊上,几乎没受伤,她就不一样了,腿上背上全都是:“我不擦药,等明天。”睡一个晚上不紫也紫了,明天就去医院验伤。 第二天果然去验伤,程先生打电话给苗苗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听说她是去验伤的,开车过来要接她,苗苗死活不肯应,不肯告诉他医院地址,苏南在旁边叫起来,苗苗只好挂电话:“他后背伤到了,碰一碰就疼的发抖,别叫他过来了。” 苏南感觉当年没对苗苗进行深刻的性教育是在犯罪,看看程先生人很不错,对苗苗算得上真心实意,笑眯眯的拍一拍苗苗的肩,不急不急,总有司机带她开车开船开飞机。 等她们出去的时候,程先生果然在外面等,苏南昨天把苗苗的事情也跟沈星汇报一遍,沈星张大了一张嘴,没想到是苗苗找到一个潘邓小闲,驴不驴得让她自己试一试。 苏南把苗苗肚里那点话全部榨出来,知道程先生是来找苗奶奶的,这种爱情总能感动她,简直是上天定好的姻缘。 她瞬间就把顾东阳抛到一边,原来沾过陆梦婷,苗苗可不能跟他,倒不是人不好,就是想想都咽不下,有点恶心。 程先生先送苏南回家,然后才开车带苗苗回幸福里,顺口问一句:“中午吃什么?”还想去苗苗的小房间里吃饭,苗苗没买菜,家里什么都没有,两个人先去小菜场,苗苗买了一只鸡,又买点素小菜,准备回去炖个汤。 苗苗才刚把菜放进水槽里,撸起袖子要做饭,就被程先生看见她胳膊上两块青,他一只手环住苗苗的肩,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连手腕也软绵绵:“怎么青得这么厉害。” 昨天已经护住她,实在在是人太多,看她皮肤这么嫩,白的透明,能看得见皮肤底下的血管,青了这两块,不知道有多疼:“你怎么不早点讲。” 苗苗被他握住手腕,就像被拎起来的小猫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喵小姐跳上灶台,用绿眼睛高深莫测看着程先生,轻轻喵一声。 苗苗拉下衣服袖子:“我小时候就这样,碰一碰就要破皮。”这么细嫩,苗奶奶精心了十来年,偏偏后来没人管,粗生粗长到这么大。 程先生想抱一抱她,搂在怀里揉一揉,可昨天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怕吓坏了小姑娘,伸回手透露一点消息:“陆家可能要告你朋友。” 新郎还没说话,估计是要赔偿的,怎么可能不赔,那边已经在估算,张开要了五十万,苗苗她们算的太粗,还有喜糖喜烟喜酒钱。 苗苗抽一口气:“真的?”她能想得到陆梦婷有多生气,可是没想到陆家会来告苏南,毕竟陆梦婷是理亏的那一个。 程先生笑一笑:“不稀奇,房子是男方买的,这下要收回,又要离婚。”法律保障了婚前财产,房子上面有陆梦婷的名字,但那是以结婚为条件的赠予,既然不能结婚了,就要追回来。 苗苗半天没讲话,最后说上一句:“我以后要买自己的房子。”绝对不能被男人想赶就赶出来,苏南那么懒洋洋不会计算,也一样存钱买房子。 程先生看看她:“你就快有了,不着急。”房管局那里正在查证资料,梁家的后人都在香港,小洋楼里的办事单位已经驻扎了三十来年,要出去也没这么容易,他想给苗苗一个惊喜,修复那栋楼,恢复当年原貌,正在找当年的设计图纸。 两个人正坐着,就听见外面大喇叭的声音,旧式居民区经常会有修空调彩电磨剪刀的过来吆喝,可今天却换了大喇叭,放起音乐来,声音响彻整条弄堂。 苗苗仔细一听,瞪圆了眼睛,大喇叭里骂的分明就是陆梦婷,骂她小三上位不要脸,苗苗一听就知道是沈星的手笔,她站起来就要冲出去,程先生拉她一把:“怎么?” “顾奶奶还在家呢!”被她听见怎么得了所幸顾奶奶不在家,跟她的老姐妹去了城隍庙吃小笼包,说这把年纪还有几回吃的,苗苗打电话问她,她还笑呵呵的说要带一笼给苗苗。 那个拿着大喇叭的人收了人家一天两百块钱,除了放录音,还发小广告,一样是发小广告,他今天赚得还更多。 程先生给了他五百块,让他把发的广告再拿掉,苗苗打电话给苏南,手机打不通,座机没人接,好不容易接起来,苏南还在睡觉,她接起来打个哈欠:“宝贝你想我啦。”一听苗苗说,马上知道是沈三刀,在电话那头乐不可吱:“蛮好蛮好。”反正已经要告她了,破罐子破摔,谁也讨不了好。 沈星昨天才刚知道苏南的事,今天就利刃出鞘,多地花式投放小广告,渣男公司的信箱被塞爆,她找到了工作邮箱发信过去,叫自己一帮朋友连夜印出来不算,雇了六个发传单的,新房老房轮流发,苏南的电话被打爆,嗄山湖还要采访她,她干脆把电话关掉。 苗苗半张着嘴,这下那两家人不告也要告到底了,苏南肯定没存款,沈星是个月月光,她算一算自己的存款,根本帮不上忙。 程先生给了钱,转回来看苗苗,看她一脸烦恼摸摸她的头:“不要紧,没事的。” 第41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蓉姐儿趁了梅姐儿出去买肉,蹭到门边立着看街景,紫帽儿街一溜都是商贩,挑了担的货郎,卖花儿的年轻姑娘家,还有挎着篮子卖珠的婆子,一路形形色-色全是人。 单有那卖饴糖的,拿小木棍儿在糖锅子里挑上一点儿,绕成一个糖球,两只手不断翻绕,把那蜜色的糖绕出白花花,这才放进嘴里去舔,只能用舌头,牙一咬就全糊住了。 蓉姐儿爱吃这个,沈氏并不常给她买,怕她手松沾到衣裳,粘粘乎乎的难洗,蓉姐儿瞧见好几个小娃儿都拿了铜板去买,这东西便宜,花上一文就能绕一个小糖球出来。 她从大门边迈出去,走到糖摊子边立定瞧了半晌,干咽口水就是摸不出钱来,那糖摊子的主人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头儿,笑眯眯的趁着没人,拿木棍挑了一文铜钱的糖芽芽,塞到蓉姐儿手上。 蓉姐儿不急着接过去,摸摸小荷包里还有两块荷花饼,捏了一块递给卖糖的,老头儿哈哈一声接过去,咬在嘴里吃了,他还带了个画着彩灯美人的小皮鼓,一敲娃儿们就晓得是卖糖人的来了,蓉姐儿眼巴巴瞧着那面鼓,老头儿把小布锤子递给她。 “咚”的一声,沿街又开了几家门,好几个孩子你拖我,我拖你的出来买糖吃,等摊主闲下来,再转头,蓉姐儿已经不见了,他还以为是家去了呢。 蓉姐儿舔了糖一路走一路瞧,摇摆着小身子,从紫帽儿街一路走到了双荷花桥,往常看灯看焰火的地方,秀娘梅姐带着她走了好多回,她全认得 一家家的铺子也都熟,站在熟食店前看看人切肉卖肉,走到角店前看烫了酒卖,丝线铺子前支了摊儿卖绣好的粘花儿,各式各样的现成绣片儿,买回去只消贴到裙上衣领子上就成,蓉姐儿歪了头看几个小媳妇子一筐一筐的挑捡,一路走一路玩起来。 有商家瞧见小孩子只当帮着大人来买东西的,切肉店的伙计见她立了半日不开口,还道:“走出家来忘了罢,去问问你爹要甚下酒。”蓉姐儿“嘻嘻”一笑退后几步跑远了。 双荷花桥塌了又造了新的,两边的桥墩都用石头雕了狮子滚球,蓉姐儿拿手去摸狮子的颈上的圆团综毛,见住在这一带的孩子们围在一起数数儿捉迷藏就站定了看,一个玩迷了眼,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我抓着一个啦。” 蓉姐儿跟着他们一起笑,等那些孩子回去了,她又扶住桥墩往桥上爬,那梳了桃子头的男娃儿还喊呢:“吃了饭你再来啊!” 日头直晒在脸上,蓉姐儿小脸泛红,汗珠从鼻尖滚下来,她伸了舌头像小猫儿似的去勾鼻子上的汗珠,尝到是咸的又皱眉头,走的累的就往别人门前的石阶上一坐,从荷包里摸出最后一块饼,一口一口咬了吃。 过了双荷花桥的两条路,蓉姐儿左右看看选了回自己家的,她还摘了河岸边长的野花儿,上回挨过一次训知道白花不好,捡了紫色黄蕊的捏在手里,一路走一路甩,还没走到门前,就叫人抱住了:“蓉姐儿怎么家来了?” 徐娘子刚从丈夫的肉铺回来,手里还拎着半段腊肉,预备回家拿腊肉蒸了黄米饭吃,瞧着前面一个小人儿自家走在路上,走走停停摇摇晃晃,离得近了才认出来是蓉姐儿。 “干娘!”蓉姐儿许久不见徐娘子,可她知道徐娘子疼她,抱了她的脖子告状:“蓉姐儿没糖吃!”她颠来倒去说了三四回,徐娘子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左右看看无人,唬白了脸:“吓,你自家走来的?” 蓉姐儿直点头,两颊晒得通通红,脸上的皮都发烫,徐娘子赶紧把她抱回家,往阴凉处坐了,泡发的绿豆捣成泥给她贴到脸上。 蓉姐儿这才晓得疼,“哇”的要哭,徐娘子心疼的不行:“这细皮嫩肉的,叫这样晒,走了老远的路罢。” 徐娘子差了儿子诚哥儿去沈家报信,沈老爹在桥下跟人下棋,正好错过了,间隔的陈婆子带了朱氏秀娘兰娘一产坐船去了南山,一家子一个人都没有,他又跑回来,还绕到徐屠户铺子里,告诉他爹妹妹来了,徐屠户拿油腻腻的手摸出二十个大钱来,叫诚哥儿到得兴楼买了两瓯儿冰湃过的酸梅汤儿回去。 汤喝完了正好拿那两个瓯给蓉姐儿冰脸,这东西凉丝丝,贴在皮上一会儿就不烫了,徐娘子抱了她肉疼:“你娘呢?” “去山上!”蓉姐儿点了指头告诉徐娘子沈氏去山上卖绸,说了半日嘟了嘴儿:“宝妞桃姐有糖,蓉姐儿没有。”说着扁了嘴儿摇头,两只手摊开来,拿眼儿看着徐娘子。 徐娘子听过想了半日才知道说的是王家的,嘴里呸了一声,又叫诚哥儿去买炸小丸子,一碟儿五个全给了蓉姐儿,诚哥儿到底大些,围了蓉姐儿摸她的头,嘴里还说:“打,我把她们全部扔到河里去!” 徐娘子一直等到丈夫卖完了肉才去王家报信,一家子都已经累翻了,王老爷一条腿涨得走不动路,扶着桌子的手直发抖,苏氏战战兢兢的缩在灶下,王老爷气的很了,说要将她休出门去。 徐娘子还没拍门,门就开了,她立在门边喊上一声:“可是王四郎家?” 梅姐儿一听就赶过去,她眼睛揉得红红的,见是徐娘子张嘴又要哭,徐娘子一把拍住:“蓉姐儿在我哪儿呢,吃了汤面炸丸子,正睡着呢。” 她也不顾王老爷是不是当父母官的,没进门就嚷:“小人家家的,一个人从这儿走回家去,脸都叫晒伤了,拿冰瓯儿贴着疼的直哭。” 王老爷早晓得定是朱氏苏氏给她委屈受,她才跑出门去,没想到这么丁点儿大的娃儿竟能走半个镇家去,听见梅姐儿说徐娘子是蓉姐的干娘,请她坐了:“赶紧的,给倒茶来。” 徐娘子摆了手:“茶到不必,不是咱们不报信来,往沈家去了,一个人也无,问娃娃,她又说不出个甚来,只是哭,想是吓着了。” 这句是她胡扯的,蓉姐儿把一路见着的事儿都给徐娘子说了,连玩迷藏,看狗儿打架的事都说了,独独没有哭,她一点儿都不怕,连徐屠户家来都说她是个傻大胆。 王老爷拿了礼要谢徐娘子,她十分不肯受,摆了手就要家去:“蓉姐儿还睡着呢,我赶紧家去瞧瞧她。”一句话说得王老爷满心愧疚,徐家不过是邻居,瞧见了还好好的待她,自家这一门子里还都是沾了亲的,却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要说朱氏苏氏有心把蓉姐儿放出门去,她俩个还没这样的胆子,可疏忽大意不放在心上却是有的,说到底不是自家亲骨肉,换作是宝妞,往门边站得一站,苏氏便要心焦了。 王老爷独坐在书房里头一言不发,朱氏苏氏两个却松一口气,只要人没丢,便不是大事。吩咐在堂前摆饭,桃姐儿早就饿了,一家子到现在连晌午饭都没用过。桃姐儿偏还叫,挑捡这个那个不如意,不是菜咸了便是汤淡了。 朱氏难得骂了桃姐儿,她正啃着鸡骨头,一块鸡脖子卡在喉咙口,朱氏一下慌了手脚,又是拍背又是倒醋,桃姐儿又哭,王老爷一巴掌拍在她后背,她这才“卡”的一声把鸡骨头吐了出来,连痰带血。 桃姐儿自家唬了一跳,捂了嘴巴拿脚去踢朱氏,哭得好似清明上坟,朱氏又是安抚又是拍打,调了蜜水给她,她一口喝进去就全吐了出来,为着哭得狠了,肠子都抽起来,捂了肚子直打滚。 夜里秀娘一进家门看见徐娘子,一句话儿说完秀娘就抽一口气,潘氏心疼的眼睛都红了,蓉姐儿已经睡在自己的床上,白猫儿还跳上了枕头挨在她身边。 秀娘也不赶它,摸了女儿的头发后怕,若不是叫徐娘子拦住了,她还不定走到哪儿去,或是在自家门口坐了等,叫人看见抱了去。 蓉姐儿梦里还在玩,糖摊子上的红皮鼓,冲她笑的没牙老太太,两只打架争骨头的狗儿,还有冰沁沁酸甜甜的梅子汤,她嘴角边还留着口水,叫秀娘拿毛巾擦了,给她把肚子盖严了出来就要给徐娘子下拜。 潘氏却找到了好知音,徐娘子自小养在乡下,听潘氏说一回朱氏的不是,咬了牙就骂:“黑了心肝肠的毒妇。”又骂苏氏:“天杀她个小妇养的。” 潘氏还不足,跌了脚的连声骂,还是秀娘止了她的话头:“蓉姐儿睡了,就怕梦里还惊,原她爹那会子烧过,倒怕半夜里又烧起来。” 谁知道蓉姐儿眼里五花十色一场好梦,桃姐儿却因着伤了喉咙生了一夜的闷气儿,性子没转回来,大半夜起来发脾气,把被子褥子全扫到地上,夜里冷风一激,得了伤寒。 第42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靳易廷疲倦的揉揉额角,他正在导演他的第二部电影,第一部的票方是否还能继续,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所有的人都是多情的,说是誓死也要追到底的偶像,可能仅仅因为他吃了香菜就从此被剔出了“誓死”的名单里。 他经历过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他是在香港娱乐产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出道的,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星探发现,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出唱片演戏,更新换代大浪淘砂,不想被踢出这个圈子,你就得比所有人都努力。 靳易廷没有柏雪这么幸运,那一年的最佳新人奖许多人争,也包括靳易廷,柏雪其实是靠着美貌和悲剧拿下这个奖的,第二年的最佳新人,他输给了跟他一同出道,同一个公司的新人。 两个人一样的年纪,靳易廷不论外形条件还是嗓音条件,都比他好的多,可偏偏就是他拿走了新人奖,跟着两年后,柏雪拿到最受欢迎女演员的时候,他拿了最佳男主角,第二部电影就封帝。 那一部戏同一个角色两人争,可靳易廷专注拍大热门片,错过了这部主角惨兮兮的低层苦情片,公司想捧他,替他拿到了角色,拍一部大热片的前传,票房有保障,还能提升人气,可这样的事哪里说得准,爆冷的就是那部低层小人物的苦情片。 但他依旧是幸运的,原来跟他一起演戏的,有一大半都已经不知所踪,开电器行的也有,开小食档的也有,下了戏有时还会去照顾生意,余下来的这一小部分,如今正顶着事业下滑北上捞金。 那么多的新星才刚冲上荧幕,亮了不过一瞬,很快就陨落了,明星流星恒星,拿这些来区分他们,给他们定性,也许再隔个十几二十年,做专题访问的时候才能再想起这些红极一时,跟着就潦倒不堪的幸运儿倒霉蛋。 靳易廷越来越有危机感,越是这种时候,柏雪的一点小麻烦都能让他烦躁,盯着这个让他越来越厌恶的女人,他连眼皮都不想抬起来,把头重重搁在沙发背上,她至少还有一点好处,在她的面前尤其不用假装。 靳易廷自己都觉得惊讶,她都那么清楚的看明白了他,为什么还会对他有期望呢?他不愿意去想,也值得去想,柏雪不回答他的话,他就当她是默认了。 “让我们的谈话有效率一点。”靳易廷像从前很多次的交谈那样,为了防止她的胡搅蛮缠说着带有警告意味的开场白,然而恰恰是这样,柏雪会立时跳起来反击,不容得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无理对待。 然而今天的柏雪并没有,她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看着靳易廷,后退半步,离门更近,手上拿着无线电话:“你想说什么?”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孩子,从看到leo照片的那一刻起,柏雪就没想过要放弃这个孩子,她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感情,连带的对他的父亲也有了一点改观,然而这份改观,很快就又消失了。 “你知道孩子跟着你的结果,他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一辈子,到哪里都会被指指点点,你无能为力,什么都改变不了,不如让我送他出国。”他说的是事实,艳色新闻一辈子都会跟着她,这个办法是目前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先分居,到了时间自动离婚,孩子送到国外,形象公关倒不用担心,他在大众眼里,一直就是受害者。 然而他极度的厌恶“受害者”这个形象定位,他真的在乎吗?又不是盲婚哑嫁,婚前他不是圣人,她也不是圣女,可人们无聊就算了,连她也无聊起来,这才是让他觉得最可笑的地方。 柏雪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她看着靳易廷眼里聚集起来的不耐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带着抗拒,竖起铠甲保护自己:“我不会跟你说任何话,如果要谈,去找我的律师谈,我不会放弃leo,我不会放弃我的儿子。” 她还是那个没有多少经验的柏雪,这些话是在她那个年纪来说,能想到的最能威慑别人的话,她父亲在生意还没倒闭之前,经常这样打电话,甚至在刚入行的时候,她的教育也让她显得格格不入。 靳易廷不怒反笑,把墨镜从鼻梁上压下来,眼睛在眼框上面盯住了她:“你还想打官司?哪个律师肯接这样的案子?” 柏雪不动声色的扭过脸去,把自己的初衷全忘了,她是想探一探底的,可这时候的她,还不肯低声下气,靳易廷却笑,把腿架到茶几上,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烟来,没找到打火机,这间房子里是没有的。 柏雪恨不得把这个屋子弄成无菌室,她担心幼儿的健康到了病态的地步,靳易廷回家要抱儿子,先得去洗澡消毒,当然不会有打火机这种东西,于到厨房用煤气点燃了香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来。 “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别逼我把那些照片给孩子看。”靳易廷靠在桌边,柏雪本能的想问是什么照片,可她的心却陡然狂跳起来。 靳易廷一向知道怎么把她逼疯,他打开了电视机,调到娱乐台,没有半点新意的,主持人正在理顺从艳照到离婚再到自杀的顺序,上面显示了两张照片,因为禁令打了一层马赛克,可却没能遮住她的脸,靳易廷指指电视:“现在仔仔连动画都不能看。” 柏雪没有表情,她甚至没有惊叫,她只是盯着屏幕,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远,主持人说的她都听见了,可她好像根本就听不明白。 靳易廷抽完这支烟,把烟头掐灭在玻璃茶几上:“你要想明白,你的官司,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根本就不会有官司,没有律师会受理这样的案子,大状是要赢面的,她有什么呢,老派一点的法官,看到她心里的天秤就已经倒向他了。 门轻声带上,柏雪软倒在地毯上,她急促的呼吸着,好像一只溺水的鱼,不断不断不断的深呼吸,可这些好像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她依旧觉得胸腔像被挤压着,把肺里全部的空所都挤了出来,她喘不上气,手脚发麻,不住颤抖,偏偏是这个时候,她的脑子意外的冷静。 她又发病了,柏雪得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症,成名之后才注意到这个,去看过,吃过药,她的瘦不是因为吃了减肥药,而是抑郁类药物,让她食欲大振,吃了再抠喉,伤了肠胃,再没有治好。 真像是犯了毒-瘾的人,她心里这么想着,手想试着去抓地毯,可却抖的根本动不了,指结半勾握着,全身的骨头硬绑绑的,这时候只要再给她一下,她就会粉身碎骨。 柏雪在心里默念福音,求仁慈的主不要抛弃她,她背完一篇又背一篇,半边身体都被压麻了,她的身体自己在用劲,自己在跟自己较劲,电视机的声音就这么开着,她盯着那个亮晶晶的屏幕,里面开始回顾她的一生。 出道时候拍的青涩照片,主演的第一部电影,遇到了伯乐,拿了新人奖,那些经典片断好像是在嘲笑她,花花绿绿的一个接着一个弹出来,她拍过许多戏,各种类型的都有,柏雪专注的看着另一个自己,或喜或嗔,有流泪的时刻也有欢笑的时候,到最后,停留在一张婚纱照上。 她把头发盘起来,梳着最经典的公主头,夸张的婚纱是迪士尼公主的流行款式,从腰线以下铺满了一朵一朵白色纱花,她把自己包裹的像是英国王妃,头上的钻石冠手上的鸽子蛋,站在花海里拍了一张好似油画的照片。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抵上她唇边的微笑,她笑的那么美,哪怕是定格在照片上,也似乎能捕捉到她流转的目光。 煤气没关,屋里也没开窗,柏雪僵硬的时间非常长,到最后人渐渐无力,倒在地毯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苏珊打开门一股煤气味,她看见倒在地上的柏雪惊声大叫,关掉煤气打开窗户,再一次打了急救电话,当天夜里,全港的新闻头条都是柏雪二次自杀,生命垂危。 第43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这两个人还懵愣着,就被继母定下了终身,说是守孝守的年纪大了,再不嫁不像话,若不是生的颜色好,还没有人要云云,又掩袖遮口的漏两句,笑她们一身的村气。 王四郎少时不懂,后来混得多见得广了才知道,这个巴掌大的小镇里,东头说话话西头迎着风就听见了。两个姐姐惶惶然的备嫁,心里还感激着朱氏把她们一个聘给读书的一个聘给当差的,以为这就是不错的人家。 出嫁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他给背出去的,朱氏面子还是要做的,前一天夜里把继女接过去住下,第二天花桥来抬,也算是从家里嫁出去的。 两个姐夫什么样儿?一个酸到了骨头缝里,另一个就是个浑人,两个姐姐初嫁过时每回回娘家就跟小妹抹泪,慢慢竟也过了这些年。 王四郎心里发恨,过了好几年一句话也不同王老爷说的日子,朱氏给他说亲,他连见都不见,他知道这个女人背后要哭要闹,可他偏不如她的愿。早在两个姐姐定出去的时候,王四郎就打定了主意,绝不能叫继母给他配婚。 他是自己看中了沈氏的,他跟人出船,路过柳枝巷子的时候,看见她拎着菜篮子跟船家买菜,细眉细眼柔声柔气,还没开口脸就先红了,细条条一个人儿,看着就软和,他当时就想,要是娶亲就得娶一个这样的回来,不能厉害,要听他的话,他自然会待她好的。 王四郎知道族里也在催,一有红白喜事王老爷要回家吃席面,族里哪个人不追着问,似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捏住这个,回了乡下一趟,找到大伯,让大伯在族长面前说了话,这才把事给办成了。 朱氏把银钱抓得紧,乡下的亲戚也不是没有怨言,十村八乡好容易有个人当了官,沾亲带故的却一点好都捞不着,都说这个婆娘心黑,一句话一挑就有人站出来给王四郎说话,族长特地把王老爷叫回来,接着修祠堂的事儿,把传宗接代说了一遍又一遍。 王老爷自然知道是儿子背地里起的事,他还是那付风雨不动模样,背着手坐船回去,在船行了一半的时候问:“瞧中了哪家的闺女?”这样才把沈氏定了回来。 巡军铺屋的差,不过是个过手,等他好了,定要带着全家人往江州城里去,争一口气给死去的亲娘看看。 堂前两个人几乎不说话,沈氏不时探头看一看,跟桂娘一起皱眉头,两人要劝也不开好这个口,这姐弟几个哪个没有心结。旁的不提,光是拜年不上门的事,朱氏就说了多少话出来,可凭她怎么说,就是不登门,还是沈氏进了门才叫梅姐儿去拜年。 人不来的时候朱氏心里恼,人来了她更恼,原来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是当着面的硌应她,肚里把沈氏骂了十好几遍,说她是面上憨厚心内藏奸,越发不待见王四郎。 这些个事儿王老爷也不是不知道,不过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到他跟前,他从来甩手不管。儿子总归是他儿子,后头的婆娘跟了他一场,也不能叫她什么也落不着,可真的落下多少东西,他心里自有盘算。 蓉姐儿才要迈过门槛儿因着腿短一下扑在地上,衣服厚没摔疼,却跟背了个王八壳儿似的爬不起来了,王老爷把她整个儿拎起来抱到怀里。 蓉姐儿在他怀里不敢哼哼,低着头玩了会儿手指头,见他没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就指着桌上的盒子说:“要糖。” 她最喜欢荷花糖,刻成荷花样儿,有红有绿好看的很,寻常沈氏并不买给她吃,这个比没刻花儿那些贵上几文,到过年却不论,要多少有多少。 王老爷从最下面的点心盒子里翻出一盒酥油泡螺,这样的点心蓉姐儿见都没见过,还是从京里来县里当官的老爷家的私厨的拿手点心,既是此间没有的,便用这个送下级官员或是高门富户,那个官儿走的时候,倒有人把这方子学了来,本来也不是秘方,只是做起来费功夫。 蓉姐萝姐一人一个,啃得满嘴都是黄乎乎的奶油,一人拿着半个,到了灶下塞了半个到沈氏口里,这点心本就做的细巧,一盒子也不过六个,再要吃便没了。 蓉姐儿吮着手指头,乖乖的不敢再要,可刚进门的王家二姑娘槿娘瞧见了,她抱着儿子去了堂前,后头跟着那个童生丈夫,没一会儿昊哥儿一手一个拿了过来,得意的看着两个妹妹。 槿娘嫁过去这些年,日子在姐妹里过得最艰难,抠抠索索小气惯了,什么都要多占一个,也不管儿子吃不吃得下,冲着那点心盒子伸手就抓了两个出来。 昊哥儿一来院子里可翻了天,过年的时候买的空竹全被翻了出来。泺水镇外一整座山上没长别的树,全是竹子,便有人砍了来,到年节担在担子上走街串巷的卖,一两文钱便好买一上一串。 小娃儿不给玩加了火药爆竹,干是竹结扔进火堆里给她们听个响儿,蓉姐儿年夜里刚往火堆扔了一个,听那“噼啪”爆开声吓得直哭,只好存起来搁在屋角。 昊哥儿三两口把点心往嘴里塞,眼睛一溜瞧见了屋角的空竹,拿起一个到厨房去,趁着婶婶姨妈扭头的功夫一下扔到了灶膛里,这一声响得还以为屋顶塌了。 蓉姐儿愣了一下放声大哭,萝姐儿也被唬住了,站着要哭又不敢,抖着肩瞪着大眼看向亲娘。沈氏一阵肉疼,把蓉姐儿抱起来不住拍哄。 昊哥儿干完这个嘻笑着跑出去,又去摸另一个想扔到堂屋的碳盆里,槿娘也不说他,只笑嘻嘻的看着:“唉呀,还是男孩子胆儿大。” 王四郎听见声儿从堂屋出来,眼睛朝昊哥儿一瞪,昊哥儿缩了手抱着空竹又出来了,到亲娘面前咧嘴要哭,槿娘看见弟弟瞪了儿子一样,心疼的什么似的,走上去抱起来哄他:“不哭不哭,问舅妈讨了去,咱们家去玩。” 沈氏正心疼女儿,可亲娘都不教训她也不好说话,昊哥儿从来淘气,越大越被惯的没了边儿,桂娘坐在小脚凳给小炉子添火,被这声儿一震整个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炉子都差点推倒。 亲娘只知道看着儿子乐呵,亲爹更是不闻不问,只作无事般进了堂屋,对着王老爷唱个肥喏,从袖兜里摸出张大红的拜年帖来,照例又是酸诗一首,这东西原是年前就要送的,挨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汪文清又掉多少根头发,才想出这四句诗来。 王老爷却连看也不看,抬抬眼皮儿示意他搁在桌边儿。汪家上一代出过个秀才,可无奈后头再怎么也没考出来,汪文清早早就过了县试,可直到前年才过了府试,才算刚刚考上童生,整个儿家底都给折腾空了,汪家还得意呢,只以为自家要出个作官的老爷了。 汪文清谁也瞧不上,当年说亲的时候若不是瞧着王老爷有一官半职,怎么也看不上槿娘,嫁进才晓得她不识字,“呜呼哀哉”不知叹了多少回,红袖添香的美梦碎成了渣渣。 他也从不跟王四郎论兄弟,只为着他是个白身,又瞧不上纪二郎,觉得他粗蠢是个武夫,出去交际瞅见他们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大街上叫他,若叫“文清兄”那他必得回头与人作揖,若是喊姐夫妹夫,那必是当听不见的。 王家大女儿嫁到了外地,寻常不回来过年,四女儿把姨母那儿当家,不过了十五不会回来。拢共这些个人就算是到齐了,沈氏桂娘一并摆席,槿娘寄着儿子到灶下,拿起一碗没动过的鸡挑出里头的鸡肝儿喂给儿子吃,再笑嘻嘻的拿了碗摆到席上去。 汪文清看着文弱伶仃,到摆上席了,一屁股就往肉菜多的地方坐,刚动筷子手一伸把个没切开的鸡腿儿挟到碗里。 在座谁都晓得他的毛病,王老爷的眼儿都不往他那边扫,只吩咐一句:“我带了好酒来,开了坛儿,大家且吃几盅。” 王老爷的女儿们都会吃酒,他便买了坛双料茉莉酒,沈氏早早备好了杯盅,大小姑子一气儿就喝下半坛子去,桂娘还劝:“这酒甜水似的,你也吃一盅儿。” 这话给蓉姐儿听进去了,等沈氏吃了两盅双颊晕红转头看见蓉姐儿自儿钻到内室去了,她把舀酒的竹酒构里剩下的一个底儿全喝了,总有半杯的量,也不哭不闹自己去躺着,无奈想爬上床又腿短,只把脸搁在床上,人已经睡过去了。 第42章 郑多燕小红帽(捉) 苗苗用过的塑料小白勺,被程先生拿去挖了一口甜奶油,他说完这句话就红灯跳绿灯,顺手把勺子含在嘴巴里,启动车子开出去。 苗苗面孔红通通,人忍不住往后缩一缩,把包抱在身前,想把自己的心跳声藏的再隐密一点。她不敢看程先生,可又想看程先生,只好盯住玻璃窗上的影子,看他一遍,又看他一遍。 等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苗苗听见程先生说:“你转过来看我,我也想看看你。”程先生看见她躲起来,偷偷的在玻璃里看他。 苗苗没有转过去,她耳朵嗡嗡心跳呯呯,头顶心都要冒热气,从面孔红到耳朵,再从耳朵红到颈脖,把整个头扭过去,根本没法看他一眼,心跟着一抖一抖的,程先生的意思,是不是就是那种意思。 苗苗没有恋爱经验,她既没有追求过别人,也没被人追求过,她以为程先生待她好,是待小妹妹好,因为奶奶和程爷爷的关系,所以才特别对她好一点。 世界上最好的巧合是在我爱你的时候,你也很巧的爱上我。苗苗不敢期待有这种巧合,她喜欢程先生,可她也知道,她跟程先生是不大相配的,要不然同事们也不会一个个都是那种表情了。 心底突然炸开来朵朵烟花,“噼里啪啦”响过之后,余下一点火星子烫热苗苗心头,她不明白程先生怎么会喜欢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明明就是最普通最丑的模样。 苗苗知道自己有多胖,高中大学里的那些男孩子们,从来看不见她,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看不见,突然之间变成焦点,有点心慌。 是程先生让她变成焦点的,苗苗整顿饭都不敢抬起头来,同事们的目光在程先生和她的身上来回不停,她们彼此交换你知我知的眼神,又好像跟苗苗一下子熟识起来似的说热络的话。 这些都是因为程先生,不是因为她工作认真,也不是因为她人好相处,在饭桌上的时候还收敛,等进了办公室,这些人更不放过她,把她团团围住,问她是怎么跟大老板谈起恋爱来的。 问她是不是因为养猫,两个人接触多了,所以才在一起的。还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之后会不会回英国去,其实最想问的她们没有问出口,想问问看是不是真的去了妇产科,最要紧的还有一句,褒丽就在三十楼珠宝杂志部,她知不知道苗苗的存在。 这些话在每个人心里转,就是不问出来,直到副主编过来解放苗苗,让大家定一定下回古镇游的专题,还拍一拍苗苗的肩膀:“这回你也该去了,趟趟都是她们去。” 好吃好喝好玩这种事落不到苗苗头上,她又不争抢,公款消费从来排不到,这次一排就轮到周边游,却没有一个人有意见,还告诉苗苗乌镇小吃很好,定胜糕乌米饭和白水鱼,一定要尝一尝。 苗苗咬着嘴唇偷偷去看程先生,程先生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他看上去老成,清描淡写说出来,其实心跳又过一百八,掌心里全是汗。 他没想到苗苗会突然发问,可小姑娘都已经问了,这时候缩脖子还哪里像男人。 当然要立刻表白,二月二号,这个日子从此记牢,表白还是要男人来,让他再喘两口气,到家门口一定要讲明白。 程先生本来准备写一封信,苗苗看到爷爷奶奶的情书感动的眼眶红,好像一只小兔子,所以他也要写一封信,经得起年月经得起光阴,六十年后他们的孙女翻出来,说不定搓搓胳膊说爷爷好恶心。 程先生还悄悄关注着苗苗的微博,她最近写减肥的感想也写得少了,还很坦白的告诉大家因为减的太快,所以身体出了问题,要好好调养。 不做美食不谈减肥的时候,她就画些画,那些画里面就有一小段苗爷爷给苗奶奶写信的故事。 苗爷爷写了信,从不去邮局,也不投放进邮筒,会当面转交给苗奶奶,或者是夹在一书里,或者是夹在一本琴谱里,明明两人有见面的机会,偏偏还是喜欢写信。 黑字落在白纸上,有一种神圣的契约感,把这一封契约送到爱人的手上,等着她拆封自己的心意,既严肃又浪漫。 “我的真情实意,总疑心被另一个人先看见,非得交到你手里。”苗苗很喜欢这句话,她把这句话摘出来,画了漫画,穿长衫的青年,和穿洋装的女孩子,在旧上海的背景里,交换一封封信。 程先生打算学苗爷爷的样子,他想了很久,从拜伦到雪莱再到普希金,没一句话能够表达他的感情,程先生有点忐忑不安,他不知要怎么表白,不知要怎么透露他的心意,所以越是看见苗苗脸红,他才会越安心。 苗苗在害怕,程先生也一样害怕,他怕苗苗嫌他太无趣,不喜欢他。 这一路车程特别缓慢特别长,到幸福里门口的时候,程先生要先到隔壁小区停车,叮嘱苗苗在门口等他,苗苗就站在幸福里大门前等。 人还有些懵懵的,想问问程先生为什么呀,可又不大敢问,她在弄堂口石坊门前踱来踱去,数着步子,程先生停完了车子急急奔过来,一开始没看见人,程先生发急,等他跑近了,苗苗也从石门里出来,他松一口气,一下子抓住苗苗的手。 “你再问一次,我来回答你。”苗苗的手软绵绵肉乎乎,握在手里立马忍不住,揉一揉搓一搓,程先生等着她问,她偏偏又不问了,把头低下去,扭扭捏捏不开口。 苗苗不问了,可他还是要说,弄堂里家家户户亮着灯,一路走进去,听见一片烟火声,这家窗户里飘出糖醋小排香,那家的窗户里是新闻联播,再走几步还有大人骂小孩。 苗苗被他牵住乖乖跟着走,走到家门口中了,程先生才张口,诚实的坦白自己的心意:“我很喜欢你。” 亲耳听见苗苗受不了,她低着头,抱住包,包上挂的小毛球装饰被她揉来揉去,程先生又讲:“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苗苗长久不说话,程先生有点心慌,他大概知道小姑娘喜欢他,但他不知道这种喜欢有多少。夜色浓得化不开,门洞里的灯光昏暗暗,分明站在冷风里,但是全身发热,掌心出汗,眼睛灼灼盯住她,直到看见她轻轻点点头。 程先生大松一口气,轻声笑起来,身体凑过去,在苗苗额头上香一记,怪不得上海人说亲一口是香一口,有声音有味道。 他送苗苗上楼,两只手搭在背后,要是不自己管住自己,亲一口额头肯定不够,但是他又说不准苗苗的心里有多少分乐意,所以不敢香嘴巴,要等等,也没有多少天,可以等到十四号。 苗苗直到关住门,也没问他为什么,她怕程先生自己也没想过,说不出来她哪里好。其实程先生能说出一百样,盯着苗苗家里的大门,转身回去了,还在想刚才是不是应该多要一个晚安吻。 第一次告白没经验,但结果还算好,太着急只买来两块鲜奶小方,花跟蜡烛也应该有,这下两个礼拜也等不急了,回家就把图纸翻出来看。 婚庆公司以为他是要求婚,没想到只是表白,赶紧把婚礼方案也趁机拿出来,程先生挑中一款,1940老上海,等到小洋房的程序走完,拿到手里开始修复,也不必请多少宾客,他们可以在上海办一场,再到英国去办一场,最好能把程爷爷也请过来。 二十九号的大房子里有点空落落,可是才刚刚告白,人家也是刚刚答应,总不能马上邀她过来,好像他有多少不绅士的目的,程先生大拇指搓搓手心,那软腻腻的感觉还在,心里确实想,但要屏得牢慢慢来。 程先生想得长远,苗苗却当眼前是发梦,她把头靠在枕头上,衣服也不换,拉过绒毛毯子盖住脸发呆,直到喵小姐的爪子拍拍她的脸,它饿了,要罐头吃,不许主人偷懒。 苗苗爬起来给喵小姐开罐头,脱掉羽绒服,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也圆胳膊也圆,瘦是瘦得多了,可也还是圆,她换过运动服,又跳起郑多燕,跳到脚筋酸软,坐倒在地板上,她还要瘦一点,再瘦一点。 戳破了窗户纸,两个人也一样上下班,只是程先生现在开车能真捏住小手,每到红绿灯,就多揉两下,苗苗害羞,原来还能偷看他,现在连偷看都不敢,盯住程先生的手,看他的大手掌握住自己的手,好像拨弄猫爪子一样拨弄她的手指头。 程先生打算好了星期天要一起吃饭,问她:“周末你想干什么?” 突然间什么都愿意陪她一起干,随便做什么都好,可以看电影看书看展览或者去游乐园,其实最好是不出门,在沙发上抱抱她,揉揉手揉揉脚,做点情人之间最寻常的亲密事。 “周末杂志部要去乌镇。”苗苗其实有点慌,她不会谈恋爱,应该怎么相处不知道,就是看见他慌张,看不见他更慌张,心里揣着小兔子,时不时就要跳一跳,踩得她心口一阵阵发紧发酥发慌。 程先生希望落空,但是长河窄船小石桥,他回过头来对苗苗笑一笑:“我们一起去好吗?” 第44章 郑多燕小红帽 程先生带上喵小姐出发了,一路上东摸西摸买一点东西,知道苗苗要去两天住一个晚上,担心她工作的时候还不好好吃饭,她还在偷偷减肥,吃的多就多运动,不能运动的时候就不吃。 减到身体激素水平都不稳定了,程先生发短信提醒她吃药,然后发了一张建筑图纸给她看,告诉她一整天都要工作。 看到苗苗回他一个加油的小兔子表情,弯一弯嘴角,小兔子画的很传神,圆蛋上面两块红,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他想到另一只小白兔。 一颗心哪里还能等得了,带着喵小姐去给苗苗买水果,买一袋橙子,又买了两盒日本草莓,急匆匆开车去乌镇。 程先生想比苗苗先到,她说她还没有去过乌镇,那他就先替她走一走,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哪里好看,等她工作结束之后,两个人可以趁着夜色一起逛逛长街窄巷。 程先生干脆打电话给了副主编,他跟苗苗一起合并进公司,平时看上去也很照顾苗苗,副主编没想到大老板会打电话给他,大冬天里站在家里小阳台出了一身汗,还想一想程永安是谁,等明白过来是老板,立即知道他是在找苗苗。 “苗苗他们去了乌镇,定的民宿,不知道是哪一间,对对,都在都在,我打电话联系一下。”副主编脑门上都快没毛了,什么稀奇事情没见过,月老牵红线,哪里有定准,苗苗配程先生,别人不看好,他很看好。 一面拨电话一面看自己家里的小姑娘,一样是人材普通,怎么就没有苗苗运气好,白了女儿两眼,叹一口气,对面电话就接通了。 苗苗在车上接到副主编的电话,问她问的很详细,大概什么时候到,大家在车上怎么样,模特有没有迟到,定的民宿好不好,说自己女儿也要去玩,想问问哪一间。 苗苗也不知道哪一间,乌镇是集中管理的水乡,不能自己单独指定民宿,都是从旅游前台分配的,去过的同事指点她,说定了阳台房,肯定是靠着河岸边的。 苗苗老实回答了,副主编挠着头皮:“好好,你到了再给我打电话,你头一次出去跟拍,我不放心,跟紧他们,到了休息的时候也走一走玩一玩,难得有机会嘛。” 苗苗点点头,她还真没去过乌镇,最远的一次旅行是大学的时候放暑假,跟沈星苏南三个人,一起去了大理。 苏南娇气,怕晒黑白天绝对不肯出门去,到了夜晚三个小姑娘太不安全,被小偷盯上,苏南负责尖叫,沈星负责手刀,那时候才知道沈星初中开始就在练拳头,苏南抱着沈星的腰,特别夸奖她那一对儿皮包骨的鸡爪子原来是练出来的筋骨皮。 苗苗那会儿胖,气喘,有高原反应,最后两个人躺在客栈里,沈星一个人去骑马上雪山,一个人玩的很潇洒,到天黑才回来照看一下这两只弱鸡。 苏南不喜欢破地方,沈星只喜欢高难度,于是周边水乡游这么热,苗苗也没来过,她没有别的朋友能一起出来玩。 程先生多知道一点,就更心疼她一点,从她偶尔说话的蛛丝蚂迹里,把她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都一一记下来,要陪她走,陪她看,把原来让她觉得的遗憾的通通补齐。 好像突然之间,又似乎是早有筹谋,存下这样的柔软心意。大约从认识她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暗暗收集这些迅息,她说的不多,可他听了很多,到了今天终于派上用场。 副主编没能打听出来,打了个电话给程先生,程先生加油休息的时候订住宿,分明不是节假日,这个周末过后就是除夕,竟然还订不到临水边的民宿房间,如果要住在乌镇,就只有精品酒店。 程先生有点懊悔,早知道应该跟她贴隔壁,她推开门走到临水小阳台上,他就在她旁边,还是要联系美食部的工作组,他先定下精品酒店套间,带着喵小姐先去,等苗苗工作结束了,跟人换过来,这个计划完美无缺。 他比苗苗早一步到乌镇,停了车到前台办好住宿,带着猫坐船摆渡进去,他走一段看一段,游人不多,只是临水房间少,街巷有些空荡,看见他拎着一只猫包,装的还不是名种猫,都有点诧异。 程先生兴致很高,发消息让苗苗到了之后拍点照片给他看,小姑娘很老实,才刚下大巴,就拍了大大的西栅两个字,发给程先生看。 程先生伸手进猫包里揉揉喵小姐:“我们给妈妈一个惊喜。” 苗苗拿了一个打光板,苏南拎着她全部的行李,她是个住一天都要带足一箱子东西的人,今天倒很克制,除了不离身的化妆箱,竟然只带了一个包,苗苗看她睡醒了问她:“怎么就带这么点东西?” 苏南笑两声,表情很尴尬,总不能说她昨天一夜情,到了地方坐下来化妆,先给自己打底,对着镜子又抹又涂,苗苗却一间一间的找民宿定饭,过年之前生意清淡,不预定晚餐,夜里就吃不到了。 苗苗的工作类似于后勤,她来之前就看了一圈攻略,别人在取景打光拿衣服,她先把一条街走过一遍,门跟门都长的差不多,可她天生呆习惯这样的地方,门前摆了小花盆的是一家,门上挂灯笼的又是另一家,家家都不认错,开好房间,把行李先摆进去。 程先生远远跟住她,好像是预谋已久的一次巧遇,过桥的时候他想要不要去打招呼,可苗苗转头又往另一座桥走,这地方这么复杂,一条巷子一拐程先生就不认识路,再抬头去看,哪里还有苗苗的身影。 程先生在英国住的也是小镇,程爷爷年纪一大就不爱住在都市,带着小孙子,住在温彻斯特,程先生的大学都是在当地读的,为了就近就能照顾爷爷。 可他没走过这样的桥巷长街,看着人就在身边,往前两步有三座桥,每一座都往不同的地方去,到底往哪里,一时没有方向。 苗苗拍热气腾腾的蒸糕给他看,他拿着图片去问,人家给他指一糕饼铺子,等他到了,苗苗发过来的图又是一座桥。 苗苗自己逛了半个镇子,等快到时间开拍了,再慢慢悠悠的过去,看见人家廊下瘫着睡觉的大黄猫,特别想念喵小姐,也特别想念程先生。 古镇这时节下起细雨来,长窄巷子乌蓬船,多了一重诗情画意,她拿着她的微单,拍了好多照片,准备回去画在画里。 程先生迷路了,喵小姐在猫包里喵了两声,程先生拍一拍包:“你知道往哪里去吗?”喵小姐不搭理他,把眼睛眯起来,耳朵动一动。 程先生逛了一大圈,到了露天小电影场,小电影场专门放老电影和,苗苗看见今日播放《三毛流浪记》,特别拍照片给他看,晚上七点半开始。 苗爷爷跟苗奶奶第一部看的电影就是这个,苗苗把图片发过去,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讲,可是程先生懂得她的心意,回复她一句话:“我们也去看这部电影。” 苗苗看着手机微微笑,只是一句话,瞬间心满意足,拍船拍店铺拍石桥,走过嚞庆堂的时候,还拍了大花冠给他看,心里特别想他,要是能跟他走一走该有多高兴。 于是她努力的多拍一点照片,回去给程先生看,照片可以带回去,可是江南水乡的风致水汽没办法带回去,苗苗给同事们买了糕点,糕饼铺的老板推荐她:“小姑娘往前头去,有月老庙,拜一拜,求姻缘特别灵。” 苗苗真的去了,但她没进去,门前一棵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祈求姻缘的红牌子,有单人名字的,也有两人一起的,把这些牌子挂在树上挂在锁上,好像就能开长地久海枯石烂了。 苗苗把这个拍下来,发给程先生,程先生看见一颗树穿着红衣,点开来仔细看,明白过来,人到哪里都一样,塞纳河的锁桥上也一样挂满了锁。 程先生又回复一句:“我们也去挂牌子,还要挂得高一点。” 花灯店古邮局,苗苗的脚步他跟不上,小姑娘脚步很快,走马看花,程先生还在半路上,她已经逛了整个镇。 冬天的雨到了古镇也还是下的细细密密,带着点别样风情,苗苗去赶工作,程先生坐在雨读桥上的亭子里,看着一河水悠悠,就是找不到他的小苗苗,看一看时间她正工作,给喵小姐吃了两根鱼肉肠,摸摸它:“我们迷路了,让妈妈来接我们。” 喵小姐吃得很快,头也不抬,吃完了就趴在程先生腿边,绿眼睛透过古旧的木栅栏去看一片河水,打了一个大哈欠。 程先生坐下来,把买的橙子一个个剥开来,像剥桔子一样连着果皮再装起来,等晚上看电影的时候,苗苗就不用剥了。 喵小姐拿爪子拍拍草莓盒子,程先生不知道它能不能吃草莓,拿一个出来给它,喵小姐很快吃完一只,问它还要不要,它不吃了。 一人一人猫作伴,也没冻着饿着,苗苗拍的铺子这么多,路过的时候程先生问人,问完了都要买上一点,身边差一个人,吃起来少两分甜意。 程先生等啊等,一直等到苗苗发消息说已经工作完了,现在在跟同事去吃饭,他这才长出一口气,一字一句打上去:“那么,你来接我吧,我们去看电影。” 第45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出处《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王老爷正喝茶,知道儿子不会来,也不甚在意,抱着后头老婆带来的儿子生的孙女宝妞,由宝妞一个个捡花生米给他吃,冲梅姐儿扬了扬手:“去吧,去给你嫂嫂帮忙。” 梅姐儿喏喏应了一声,卷起袖子去了厨下。她还没进门,就先听见这位嫂嫂正手把手的教她那个正经小姑子揉面团,厨房里起了油锅,正炸年糕。 年糕的香味混着枣子甜茶汤的味儿让梅姐儿一闻见味儿就咽口水,早上起来急三赶四的,肚里就垫了块饴糖,走得久了更饿,腹里打呜似的响了一下。 苏氏抬头看见梅姐儿,扯着面皮笑了一下,口中说道:“饿了吧,蓉姐儿她娘也真是,怎的起来连个热灶都不烧,小姑子赶紧的,这儿有炸好的年糕。” 一句话说得越来越响,院子统共这点地方,里里外外全都听见了,梅姐儿气得咬牙,在她心里这个苏式就是个假嫂嫂,每回见了她还拿着嫂嫂的款儿,明里暗里把王四郎夫妻踩了又踩,十句里八句要捎上嫂嫂沈氏。 梅姐儿不搭她的话,直往灶前拿了小凳子坐下,拿筷子去捞锅里头炸好的年糕,搁在碟子里,开了糖罐,在炸得金黄起泡的那一面洒上厚厚一层白糖,挟起来就咬。 苏氏待自己人从来大方,见了那边的全当外人相待,梅姐儿这么个吃法她不由肉疼,看见她吃了一块又要挟第二块,赶紧拦住了:“鸡鸭鱼羊都不缺,这年糕怪腻人的,留着肚子晌午吃嘛。” 桃姐儿是王家最小的女儿,她与梅姐儿几个几乎从不碰面,也不拿她们当哥哥姐姐,只认亲娘这边的哥哥嫂嫂,小小的人儿眼睛一溜跑了出去,到了堂前哭丧着脸抱住王老爷的腿:“姐姐抢我年糕吃。” 王老爷皱皱眉头,从袋里摸了几个钱塞进桃姐儿手里:“她难得来,别同她争。”桃姐儿一脸委屈相,手里捏一捏总有十多个铜板,头一低跟宝妞挤挤眼,宝妞从爷爷膝上滑下来,拉着桃姐儿的手走到厨下:“娘,姑带我买吃的去。” 年节里头正是货郎走街串巷赚铜板的好时机,娃娃们手里总有几个压岁钱,花里胡哨的东西只要漂亮就能赚着钱。 货郎担子上不仅有玩物,还有脂粉绒花,梅姐儿很是眼热,可每回都被桃姐宝妞刮掉一层油去,她一长到十二就跟开了窍似的,闻言虽起了念,却不愿同她们一起。 苏氏甩甩手:“去吧,有你六姑姑给我打下手呢。”说着指派梅姐儿剁肉去。 年前沈氏给全家都做了新衣,梅姐儿身上这一块料子是扯了整匹与她做的,袄裙里填的全是新棉花,又轻又暖,把腰一束显得腿长腰细,她人生得微黑,玫瑰红联珠小团花的样子银灰的琐边倒把她衬得白了些。 等宝妞两个结伴出了门,梅姐儿把手一叉,直望着苏氏笑:“进了门还没给娘磕头呢。”说着转身出去,把厨房留给了苏氏。 王老爷家里是请了帮佣的,不是死契买来到了年节也要放人家去,厨房里的活儿只好由媳妇一个人做,苏氏哪里肯放梅姐儿走,可她溜得快,又是正经事,只好望着门帘子啐一口:“装什么千金小姐。” 朱氏正在房里头盘点这回送来的酒布果子,听见梅姐儿来了赶紧放下内室的帘子,走到堂前笑眯眯的问:“见过你爹没有?” 梅姐儿点了头,拿了拜褥给她磕个头叫了声娘,朱氏摸出个红包给她,从头往下一扫就知道今年王四郎家里过得不差,梅姐儿头上那一根钗总有两钱重,梅心里还串了两颗红珠子,拉了她的手:“你哥哥嫂嫂可好?” 朱氏在外头人看来是个面团一样的人儿,可王家姐妹哪个没吃过她的苦头,除了王家大姑娘是亲娘过世之前就定下了亲事,后头的没一个嫁得好,外面看着没有苛待她们,实则日子一个过的比一个差,不是婆母凶悍就是妯娌难处,再不然就是丈夫不长进,几个姐妹聚在一处多是诉苦,梅姐儿听得多了,看朱氏就跟兔子见了狼,缩着肩点点头:“好的。” 朱氏的手在她身上摸了又摸:“这料子是新的吧,你哥哥要不是发达了,哪里能给你做新衣,我听大郎说了,四郎这些个日子跑起单帮来了,贩些什么呢?” 朱氏说话间就把自己的儿子排在了前头,叫人听起来还以为他才是正经姓了王的,王家里唯一的男丁倒排了个不上不下。 梅姐儿就是知道也不会说,更别提她不知道:“从来只跟嫂嫂在屋里头做针线,哥哥前头的事,女人家不管的。” 这倒不是假话,王四郎不服管,沈氏又不是个掐尖的,梅姐儿更不晓事,屋里的事沈氏说了算,屋外头就是王四郎兜应,就是沈氏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忙些什么。 朱氏碰了个这么个钉子还不松手:“我怎么的听说四郎想把差事给辞了?”她脸上笑的一团和气,扭身着喊了声媳妇:“宝妞娘,给梅姐儿盛碗甜汤来。”说着拍拍梅姐儿,压低了声儿极亲近似的说:“你爹受累辛苦才给你哥哥谋了差事,他这头卸的干净轻巧,你爹得跑多少门路,家里又送出去多少礼?” 她拿帕子托了个芝麻炸巧果递到梅姐儿手里:“我倒不是计较那些个礼,四郎若能有个好前程我欢喜还不及呢,这不是怕他遭了骗,把本都蚀了。” 苏氏正端着汤进来了:“小姑子喝汤。”她一抬眼儿就知道现在不是指派梅姐儿办事的时候,肚里再不乐意也不能当着婆母说什么,正要退出去,梅姐儿站起来:“我帮嫂嫂剁肉去。”朱氏一席话说的她肚子里头一包气,这一家子从上到下就不盼着哥哥有点好。 朱氏好容易抓住了机会哪里肯放她出去:“你嫂嫂能干,哪用得着你,好容易过来一回,还不同娘说说话。”一眼就把苏氏叉了出去。 一直扯到摆饭的时候,苏氏往朱氏屋子里张了几回都不见朱氏放人,一个人做了整桌子菜,虽说五碟冷盘三个水菜都是帮佣走之前做好的,她自己只炸了些巧果年糕,裹粉炸了个丸子,可她平日里哪里沾过手,浑身骨头都酸了,捏着手拿腔拿调:“梅姐儿快来尝尝嫂嫂的手艺,这丸子也不知和的咸不咸,刚想让你替我尝尝咸淡,娘却疼得你不肯撒手。” 堂里开了两席,一桌男一桌女,男桌上头只有王老爷跟后头的儿子,如今也改了姓的王大郎,女桌上头倒都坐满了,朱氏主位,梅姐儿对陪,打横里一边坐着苏氏宝妞一边坐着桃姐儿。 肉菜堆得高高的,桃姐儿一筷子就挟走了鸡腿,摆在碗里慢慢啃,苏氏赶紧挟了另一个给宝妞,小小的娃娃吃得满嘴是油,还抓着翅膀不肯放。 梅姐儿垂着眼儿只挟面前的菜,也不知苏氏是不是故意,梅姐儿面前就只一碟子白切肉,白花花全是肥油,她正是受俏的年纪,捏着筷子挟了两片便不吃了,舀了碗酒酿白丸子汤慢慢喝着。 看着桃姐儿宝妞两个吃得一桌子鸡骨碎肉,朱氏一径望着女儿孙女笑,只在王老爷瞧过来的时候招呼梅姐儿吃菜。 梅姐儿吃罢饭早早就要辞回去,王老爷把她招到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个袋子来:“你大了,这些个当零花,别什么都叫你嫂子操心。” 梅姐儿从没在爹这里得过这样的嘱咐,眼睛一红“诶”了一声,王老爷又闭上眼,往摇椅上头一躺,转着手里的玉石球,眼皮合拢了,看上去像是睡熟了。 苏氏在外面探头探脑,嘴巴一抿就往朱氏屋里头告状:“娘倒疼起六姑来,把我一个人撇在灶下,我可瞧见爹塞了个钱袋给她呢,不定贴补多少钱去。” 朱氏白她一眼,掀开帘子继续盘点,苏氏瞧见里头堆得满当当不由抬腿跟了进去,朱氏点了果盒恨声道:“长点儿脑子!盯着那芝麻绿豆作甚!王四郎是个什么货,无赖地痞,怎么就走了大运发财了?” 她往门口斜一眼见没人又道:“江州城里缺什么让他跑单帮得了银钱,我问了半日梅姐儿连个屁都崩不出,凭他贩什么货,丝绢布绸鱼米藕菱,哪个不得往家里储货,他出入江州城多少时日了,可见他挑着担子去?” 苏氏听了眼儿一亮:“娘的意思,是他跑的货来路不正?” 朱氏吸一口气:“不管他正不正,你先把孙子给我生出来!”好容易攒了这么些个家当,怎么也得给自己儿子,现在最怕的就是沈氏给王家生个男丁,这一来可什么指望也没了。 第46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来吃一串串串香,谢谢支持么么哒 有水的地方当然好,无法在水边过夜也不能摸黑在森林里活动。天色越是晚,林薇就越是紧张,昨天水边那个临时搭起来的帐蓬还让她觉得安全,如果露宿在哪一棵树边,她一定会作被狼跟熊吃掉的恶梦的。或者更不妙,恶梦成真。 林薇觉得他们走错了方向,越是顺着水流向下,地势就越发古怪,地面上一个接一个的小包起伏不断,巨木擎天,有些连树根都凸在地面上,上面的青苔就像草皮一样厚,远看上去像是一块又一块绿色的大疙瘩。 林薇必须很小心才能不踩到腐木,她倒不是怕这个,而是每截腐木里头都生着肥肥白白的蛆,一脚踩下去就能看见它们在地上蠕动。 动物们不知是回了巢还是躲在了树木的阴影里,越是往里走越是不见踪影,长着大尾巴在枝间跳来跳去的松鼠原本是他们的熟人,每路过三四棵树,都会见到这样一只小淘气,可在这里林薇连它们的一根尾巴毛都没看见。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紧绷,贝克停下脚步往她身边走来,他刚才一直努力竖起耳朵寻找水声,可这里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就只有鸟鸣,那叫人愉悦的叮咚声再没响起。 贝克心里有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们就只有找棵树搭上油布做个栖身地了。他无所谓,可林怎么办?她看上去像他妹妹十五六岁时那样大,贝克忍不住想要多照顾她一些,当然了,她很漂亮也是另外一个原因,要不然他就不会挤开米奇,自高奋勇的开车了。 贝克决定用行动安抚她,让她知道露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咧开大大的笑,非常有活力的冲林薇挥手:“我找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其实就是往前五六米的一根巨大的毛山榉,枝叶繁茂,那下面应该能够挡掉些晚风。 林薇被他感染了,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刚要说话就见贝克身子斜了斜,耳边还留着他短促的惊叫,人已经凭空不见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在这个林子里每走一步林薇都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爱看恐怖片,那些境头一次次闪在她脑海里,这时候竟然不敢往前确认贝克怎么样了。 她怔住的这几秒钟里,有几道黑色影子飞快的从她身边掠过,林薇这才惊醒过来,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捂着胸口大声咳嗽,一面颤抖一面狠下心举起手里的棍子往贝克消失的地方挪过去。 “贝克,贝克?”林薇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抖的好像风中的落叶,胆子再大她也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孩,这两天里发生的事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不能想像如果贝克也不见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地面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林薇的惊叫堵在喉咙里,她高高举起木棍,正要往下砸,又跟着伸出来一颗金脑袋,那是贝克的脑袋,林薇手里的木棍砸偏了,激起一层青苔碎屑,糊了贝克一脸。 他摔了个灰头土脸,仰着头挤眉弄眼:“我想,我找到个更好的地方了。”贝克摔进了个大树洞里,把这里原来的居民给吓跑了,也不知道是黄鼠狼还是狐狸,那家伙走的时候还狠狠挠了他一下。 林薇膝盖一软站立不稳,手里的棍子扔了出去,她的眼泪都已经含在眼眶边了,她伸手拍了下贝克露在外面的脑袋,害怕全变成了愤怒,打了一下不解气,又伸手拍他一下。 贝克心里甜蜜极了,他挨了打还眉开眼笑,探出半个身子拍拍她的腿:“别怕,别怕,我不会消失不见的。” 林薇的面颊微微发烫,被贝克窥知心意让她觉得有点尴尬,狠狠瞪他一眼,茬开话题:“我们晚上睡在这儿?” 贝克赶紧缩下去,在里面喊:“进来看看,我来抱你。” 其实根本用不着抱,林薇用腿踢开了贝克的手,她本来是想接受帮助的,如果不是他一把就摸了在她的大腿上的话。 树洞不算小,里面带着温暖的湿意,刚好够两个人,林薇环视一圈在角落边发现了一小堆干草,这当然就是原主人的床铺,上面还铺着些浆果跟一个个圆溜溜的像是土豆的东西。他们好像当了霸道的坏客人,把主人给吓跑了。 贝克让林薇安坐在树洞里,自己爬出去拿刀割了些细枝条回来,铺在树洞里当作床铺,既柔软又防湿。林薇把多出来的那些一根根□□土里,离床铺远些点燃,给已经暗下来的树洞添了些光明。 外面已经完全是黑夜了,树木遮蔽了星光,更不可能找到吃的,林薇把“主人”留下的食物放到火边,细细分析哪样能吃哪样不能吃。 那个长得像土豆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某种植物的球茎,有几个已经干瘪了,有一些一捏还能捏出水来。林薇觉得这大概是长在水边的,这么说来,其实他们离发现水源已经不远了。 “要不烤烤看能不能吃?”林薇一点也没有抢占小动物食物的自觉,她只想填饱肚皮,球茎切成小块串在用刀削了皮的细枝上,举在火上烤。 那干瘪的球茎比有水份的更容易熟,等表皮全烤成了黑色,林薇觉得差不多了,她一边吹气一边剥掉那层黑皮,露出里面依旧雪白的肉来。 咬上去也像是土豆,这东西肯定含淀粉,嚼到最后会有微微的甜味儿,烤热之后酥酥的,味道非常不错,她跟贝克两个人全吃光了才停下来。 太满足了,胃里被塞的满满的,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贝克长叹一口气,手枕在头后边躺下去,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个动作多少有些轻佻,但林薇累极了,又受了惊吓,刚躺下去就阖上了眼。 树洞比用松枝搭的帐蓬要暖和多了,这里又温暖又安全,连树叶摇晃的声音都不那么明显了,她顾不得两人身上汗酸味,一翻身就睡着了。 贝克眯开一只眼,余光投到林薇身上,见她还是背对着自己,露了个微笑,动动头换了个更靠近她的姿式,跟着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比昨晚安稳多了,虽然只是个树洞也能让他们栖身了。谁知到了半夜里开始下起雨来,林薇是被雨滴敲打树根的声音给吵醒的,眯眯糊糊还没能睁开眼睛就摸到身上一片湿意。 她赶紧推醒贝克,火全灭了。这里的木头已经朽的差不多了,只是上面盖着青苔才让人觉得厚实,不然贝克也不会摔下来。 贝克赶紧从背包里翻出防雨布,爬出洞口铺在树根上,一边压上一块大石头,再从原先那个洞口钻进来。他全身都被淋湿了,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林薇递上毛巾:“你有没有衣服可以换。” 盖上雨布的树洞重又温暖起来,贝克利索的把身上的湿衣服全扒下来,只留一件背心,搓着胳膊把套上一件卫衣,裤子可就没办法了,他只带了一条。 幸好是在黑暗里,林薇看不见贝克光着两条腿的样子,她假装没有听见解皮带扣的声音,把自己身上盖着的大毛巾推过去:“你把这个盖在身上吧。”说着又把背对住贝克睡了下去。 贝克整个人都荡漾起来,这是一条擦身的大毛巾,他一边裹腿一边想像着林薇用这条毛巾洗澡的样子,在黑暗里夸张的吸吸鼻子,作了个抹鼻血的动作,心满意足的挨着林薇躺下来,脸上带着幻想的笑容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时候雨已经停了,连草叶上留着的露珠都被晒干了,那两块黑色的防雨布挡住了阳光,要不是贝克的手表开始报时,林薇还沉浸在梦中呢。 她完全忘了夜里贝克是裸着腿睡的,睁开眼睛先看到的就是贝克睡在她身边,卫衣撩到腹前,露出轮廓分明的腹肌,腿间掌出帐蓬来。 林薇从没见过这个,忍不住脸红,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弄出动静想要把贝克吵醒,好让他穿上裤子。 贝克感觉到林薇正在看他,他想让她看的更多,每次兄弟会办晚会的时候,只要对着姑娘们露露肌肉她们就恨不得全贴上来了。他就是靠着这个维持住了兄弟会里泡妞最多的记录,不知道这对林薇有没有用,但展示自己是每个雄性的天性。 林薇枕着自己的头发,感觉整个人都要发臭了,整整两天没能好好的洗漱过,头发粘粘腻腻,出一层汗干一层接着又继续出汗,她迫切的想把自己洗干净,可身边有一个贝克,干什么都不方便。在潭边她不敢轻易提出来,昨天她想洗个头擦擦手脚,却没再碰到水潭。 她闭着眼等贝克把衣服穿上,不去理会偶尔从他喉间发出的声音,等确定他拉好了拉链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板着脸盯住他的眼睛:“我们今天必须找到水源。” 贝克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林薇发觉了,他厚着脸皮继续嬉皮笑脸的凑过去问林薇要不要他抱着她托她上去,被林薇狠狠拒绝了。 真是严肃又不留情面,生气的时候就像是祖母养的绿眼睛公主,每当贝克逗弄它,它就这么板着毛茸茸的脸,时不时还亮一下小爪子,除非他手里拿着小鱼干,不然绝不搭理他。 贝克忍不住笑了,心里哼哼起了软软猫,三两下跳到林薇面前:“我们今天吃鱼怎么样?” 第47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此时发恨骂她也无用,原来王四郎是吃准了家里没有东西,如今这包东西搜了出来,脏水要再洗干净可不那么容易了。沈氏脑袋昏昏沉沉,蓉姐儿哭累了,改成了抽泣,一地的碎碗粉盘,那些衙役进门就搜寻到这么大包的东西,全都以为立了功,把灶头都挖开了。 徐家娘子见不是个事儿,把秀娘梅姐跟蓉姐儿全都带到自己家,蒸了一笼饭,拿猪油拌了,爆了个猪肝佐饭吃,蓉姐儿哭得嗓子痛,一口也咽不下,两个眼睛兔子似的,扒着沈氏不肯放。 沈氏端着碗勉强吃了两口,梅姐儿见她这样,自家也不敢吃,徐家娘子啧了一声:“天塌下来也得吃饭,你当家的不在,这个家就靠你撑着,再不吃累倒了可怎办?” 沈氏味如嚼蜡,听了徐娘子的话扒拉了半碗,蓉姐儿一口也不肯吃,徐娘子知道她是伤了嗓子,调了蜜水儿给她喝,蓉姐儿喝了半盏,推开杯子不要了。 沈氏立起来冲徐娘家福一福:“还烦姐姐借个盆于我梳洗。”她得往公爹那儿走一回,王老爷此时应当下了衙,就算朱氏话说的再难听,这个气也得咽下去。原想把蓉姐儿放在徐娘子这里,可她受了惊吓,怎么也不肯放开沈氏,只好把她也带了去。 这事儿跟春风吹绿杨柳梢似的,将将一刻,便满镇子的人都知道了,秀娘抱了蓉姐儿一路走就有人一路指点,巴掌大的地方,民风一向纯朴,出了件挖人坟茔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秀娘还没拍开公爹家的大门,就听见里面苏氏尖刻的声儿传出来。 “爹每日都在衙役,怎的不知,外头都传这是杀头的罪呢,我说四郎干个差事不好,便是不想在巡军铺屋里头当差,也不能去做这个,咱们家一向清白,出了这事可怎生好。”一句话说的转了三个调,秀娘气得咬牙,硬生生忍住了拍开门。 苏氏开了门见是沈氏露出个笑来,这笑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沈氏来时是重新挽头洗脸的,大人脸上瞧不出来,可蓉姐儿一双红眼却遮不住:“哟,蓉姐儿怎的哭成了这样儿,老爷子不得心疼死了,秀娘,可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劝四郎收敛着些,那伤阴德断子孙的事儿可不能沾。” 若不是站在门前,沈氏定一口啐过去,可她是来求人的,便只看了苏氏一眼,越过她进去了,有那知道底细的邻居不齿苏氏开了沿街的门儿探看,苏氏白眼儿一翻“嘭”的阖上门进去了。 苏氏这话说的响,王老爷“忽”的张开眼睛,盯着跟前端茶递的水朱氏看了一眼,朱氏被他拿眼一瞧浑身一个激灵,她心里暗恼苏氏沉不住气,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说这些个风凉话儿。 她皱着眉头侧身唤道:“宝妞的娘,锅上的水冷了,赶紧去添些柴。” 苏氏刚要回话说让雇佣来的婆子做,见朱氏阴恻恻的盯准了自己赶紧把舌头缩回来,扭身往厨房去了,隔了道帘儿吩咐婆子把水烧上,自己贴着窗听外头的动静。 沈氏先是给朱氏见了礼,她为着丈夫几乎从不到这院里来,跟朱氏的交际更是有限,但听几个姑子说的话也知道这个婆婆不是好相于的,她先是抱着蓉姐儿见了礼,问过安,见朱氏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垂了眼睛把事儿说了。 “那包东西是梅姐儿接下的,街坊四邻都听见夜里拍门的声儿,若是住的偏僻些,许就潜了进来,爹是县丞,总得帮四郎说说话儿,不能叫他凭白冤屈了去。”沈氏顾及着有朱氏在,王四郎深恨朱氏,他这些事怎么也是丑事,不肯十分说出来。 王老爷重重叹息一声,他自己的儿子他知道,真要挖人坟茔还没到丧德到这个地步,可明明知道却去沾点油星子的事还是会干的,可如今他却偏偏帮不上忙。 泺水是个富镇,每三年一回来的官儿都是京里下来的官,过来沾点水气财气好往别处升官去,王老爷在县丞这个位子一坐就是七八年,算是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县丞,那些从京里来的官儿,初初一到任还须得跟他拜礼,拉拢着他才好摸清楚府里库里有多少东西,税收多少人口多少,下属地方的村长族长又是些什么人。 可这回子这个却不一样,刚刚到任也不请富户下属摆宴吃酒,绕过了一众下属,茶礼都不受,往大堂上一坐,各自见了礼就躲在后衙不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往库房钻了去,拿着连年来的帐本一一核对,县衙里的算盘都响了整个月还不停。 俗话说的好,千里当官只为财。一任任官员到了地方总要收些茶菱丝米,也有那初时羞涩的,到任期满时也成了官场老油子,如今这个一点都不收,还摆开了架势要清算,自上到下全都慌了神。 如今全县的大小官都盯住了王老爷,他是除了县太爷官儿最大的,底下的人都等着看他怎么跟这位县太爷打交道。 王老爷当官这些年,油水捞了不少,可他惯会做人,上下一齐发财,泺水又富,乡民们过得富足,官儿贪一些也不碍什么,如今来了个县官倒想把这混水滤干净了,怎的不讨人嫌。混水里头才能游得了鱼长得起藕,干干净净只怕虾米也无。 何知县既是抱着肃清的心思,如今这案子算是撞个正着,本地民众少有过不下去的,小偷小摸民事纠纷倒是不少,至多也不过是张三踩了李四家田里的稻子,抑或是王五被赵六家的牛给踢伤了。 上一任在位时三年不过薄薄一抽屉的案卷,判词倒比案情还多几行。县衙门口的站笼,更是好些时候都没立过人,那竹条都干的发脆了。 如今出了这么个案子,何知县连算盘都不打了,连夜提审了陈大耳几个,看着夹棍哨棍先自虚了,两句一问把这些事全推到了王四郎身上。 陈大耳几个倒也不是真心想要陷害他,原想着东西放在他那儿,只要他把那当官儿的爹抬出来,没人敢拿他怎样,横竖他不在县里,能拖得几日就拖几日,总比日日吃一顿打好上许多。 王老爷既是县丞,管的便是治安财务,何知县正疑他财政上头不干净,却怎么也拿不住把柄。王四郎一犯事等于打了王老爷的脸,何知县下了衙便叫住他,当着人的面让他休养两日,这个节骨眼上他还真不好上下走动。 王老爷长出一口气:“四郎家的,你也莫慌,回去便是。” 沈氏是抱着期望来的,哪知道哭诉了半日只得了王老爷这么一句话,她哪里能安下心来,这么些年公爹几乎就没管过儿子,可到底是骨肉至亲,难道娶了后头的婆娘,就真个成了后爹? 沈氏的声音都在发抖了,她私心里也想过他并不似王四郎嘴里说的那样无情,为着她肯教导梅姐儿,王老爷待她一向是好声好气的,虽则不多口,可有什么王老爷也会帮衬一把,这回子的事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朱氏凑上来挽了沈氏的手:“蓉姐她娘也别急坏了,若事儿真不是他做下的,不过让人诬了去,你爹定能给洗刷干净了,你跑了这一路可用饭了罢?蓉姐儿吃了没?” 蓉姐儿听见问她,直点头,她就来过这儿几回,每回沈氏都要嘱咐她,叫她不许馋嘴不许抢食,要个什么回去再说,她嗓子疼,肚里却空,才点了头腹里就打鸣。 朱氏笑一笑,还是这般亲热的说:“哪能让孩子饿着肚皮,我去灶下给她炖个烂面条儿。” 沈氏也想留下来多跟王老爷央求一回,放下蓉姐儿,叫她跟了朱氏到厨下去,朱氏一撩帘儿,儿媳妇就凑了过来,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娘,真个叫您说准了,王四郎还真是发了昩良心的财。”她欺负蓉姐儿小,当着她的面便这般说。 就连宝妞也笑吐嘻嘻的刮脸皮:“你爹要去站笼!” 蓉姐儿学话慢,可是听的懂,早早就晓得好坏,抬起大眼看了这个伯娘一眼,抿了嘴儿瞪着她,脸上的神情与王四郎活脱一个模样,伸手把宝妞推了个跟头。 宝妞比她大些,却不防她敢伸手来推,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起来,苏氏倒吃了一吓,一只手叉了腰,才要竖起眉行教训两句,蓉姐儿甩了朱氏的手从帘子底下钻了出去,冲着堂屋大声叫:“娘!走!”叫完就又开始哭起来。 沈氏吃了一惊,看见女儿皱着脸哭成了泪人,知道是朱氏苏氏两个惹着了她,她人小脾气大,最受不了委屈,想是那婆媳两个当着她的面说了四郎的不是。 王老爷从摇椅上站起来,到院子里抱孙女搂起来,蓉姐儿趴在他身上,嗓子刚被蜜水润过,这一喊又疼起来,哭出来的声儿也是哑哑的, 女儿都知道要护着爹,这个当爹的却不拿儿子当回事儿,蓉姐儿不肯叫王老爷抱着,她一被抱起来脸上就是苏氏见到的那种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吧哒吧哒往下滴,两只手撑住王老爷的肩,不愿贴过去。 沈氏上前把女儿接了过去,蓉姐儿小脸哭得花猫一样,眼睛也肿着,鼻子脸颊通通红,王老爷看看孙女,难得说了一句:“这个脾气,真是像她爹。” 第48章 郑多燕小红帽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四爷正妻不好当》————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天刚蒙蒙亮,南边的院子就开始热闹起来,周婷皱着眉头翻个身,玛瑙披着中衣问:“主子要不要起来送送爷?” 等了半天周婷也没答话,玛瑙肚里叹了一回气又合衣躺下去了。 周婷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石青色的帐子,她原来是个大龄剩女,做的是广告策划,加班熬夜连辙转了几天一觉睡过去了。 再醒来就到了这里,穿到刚死了儿子的四福晋身上,周婷叹了一口气,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玛瑙听到她叹气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淌下来了,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主子也别太难过了,那些……横竖总越不过主子去。再者说,还有舅老爷在呢。” 周婷干脆坐了起来,玛瑙自己的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先给她披上一件坐在床边的榻上跟她说话:“主子心里不舒坦,可也别拿自个的身子骨出气,养好了身子拢住了爷,再生一个小阿哥比什么不强。”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这几天周婷也明白了,原主过的日子真算不上好,是大老婆没错,最受尊重也没错,可丈夫一个月也不进她的院子几回。 她既要管吃管喝还要管给丈夫找小老婆,有苦没地方诉,亲生儿子还病死了。再看挂着丈夫名份的家伙呢,伤心了小半个月,又开始往侧氏屋子里钻了,有一个还怀上了。又病又气急怒攻心之下,撒手走了。 她恐怕是给累死的,本来死了儿子就伤心绝望,原来没有宠爱还有儿子,儿子死了她还要硬撑着身体管家,宅子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吃喝拉撒都要她管,宅子外头请客送礼人情来往更不会因为她病了就停下。 这几天周婷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是过电影似的把她的一生看了个遍,十二三岁赐了婚,丈夫比她大七八岁,一进门就先做了两个孩子的便宜妈。 两眼一摸黑不说,还有两个对宅子里弯弯绕绕门清的侧氏,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她死咬着牙扭转局势,体面是有了,宠爱却没了,明明她是正妻却变成后来的。 女人在哪个时代都活得不容易啊…… 玛瑙看她呆呆的坐着不动不说话慌了神:“主子?主子?” 周婷反应过来木着脸看她,玛瑙一个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主子宽宽心吧……”哽咽的话都说不下去了,这是真心疼她呢。 周婷拍她的手安慰她:“别哭别哭,跟你说的,大将军还在前头呢,她们怎么也越不过我去,我就好好的过我的日子。” 前一辈子已经过劳死了,好容易又活一回难道还要再去死。原来过劳死好歹还能上个新闻引起关注,在这儿累死了什么也捞不着。 周婷深深吸了一口气,日子怎么不是过,她只要自己不折腾谁还能把她给弄死,原主可是当了皇后的。 这么想着她捏捏玛瑙的手:“起来吧,给我梳头换衣服,我去送送爷。” 玛瑙就笑开了,一面答应着就跑出去一叠声的使唤丫头,打水拿衣裳,很快就给周婷打扮好了,捧着镜子让周婷看。 也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吧,怎么就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呢?周婷看着一匣子的素静首饰,摇摇头说:“太素了。”玛瑙贴心的拿出一只嵌蓝宝的珍珠钗给她戴上。 生了几天病气色很不好看,本来周婷不想用古代化妆品,但镜子里人实在没精神,只好由玛瑙给她点上胭脂。 都弄好了,就扶着玛瑙的手走到前厅去。 挂名丈夫正准备出门看到周婷出来送他有些意外:“你身子好些了?” 周婷半低着头不敢多打量他:“谢爷挂念,睡了几天,身上松快多了。” “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打发人去办,别累着。”说完穿着朝服出门去了。 从南院跟出来的李氏这才给她行礼,周婷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挥手:“你也累了,歇着去吧。” 玛瑙扶着周婷的手身后跟着一串丫环回了正屋,一路走还一路跟周婷说:“主子您看,爷对您还是顾念的。” 周婷笑笑不说话,靠一个男人的顾念又能过得多好呢?再说了他还是个要当皇帝的男人,能分给女人的精力就更少了。还是那句话,她只要不折腾,就能安安稳稳的做到皇后,没儿子又怎么没宠爱又怎么,占了个贤惠和顺的好名声,谁也别想动她。 想通了周婷心情也变好了,准备开始过悠闲顺心的日子,病了几天屋子里一股药味,她坐在暖阁里头,让玛瑙带着丫环把屋子整个打扫一遍,开窗通风,插上新鲜花朵,换床帐被子,正忙着, 珍珠过来回话:“耿侧福晋来了。” “叫她进来吧。”周婷咽下嘴里的点心渣子,喝了一口杏仁茶,歪在炕上不动。 宋氏比李氏长得还要漂亮点,她一进门就先行了礼,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请福晋安。” “坐吧。”珍珠上了茶和点心站到一边。 宋氏喝了一口茶说了些天气衣料夸了夸周婷头上的钗,跟着又吃了一块点心才开口说了来意: “福晋原先病着,这才叫奴才管了家事,如今福晋好了,自然该交还给福晋才是。” 这是来卖好来了,管家的事不光交给了宋氏一个,还有李氏,一个过来交权另一个还八风不动,周婷抿着嘴笑了笑:“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交给你我也放心。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三分病还要七分养,你且代管着就是。” 宋氏意外的看了周婷一眼,然后又跟着她笑:“既然福晋看重,自然应当尽心的。” 等到宋氏走了,玛瑙从屋子外头进来交待完事一呶嘴:“这又是来干什么来了。” 玛瑙是陪嫁丫环,周婷躺在床上这几天都是她在忙前忙后,听到她问就笑:“哪有我忙着,她们闲的道理。”她又不傻,累死累活干白工图什么,她们就是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顶了她的职位,苦 是她们的功是她的,做的不好是她们不堪用,做得好是她会□□人,享清闲有什么不好。 玛瑙皱起了眉头:“可这万一她们出什么幺蛾子呢?” 周婷光笑不说话。 夜里挂名丈夫就来了,这回周婷看清楚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白脸长眼,穿蓝色绸衫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她心里直打鼓,他这是准备尽做丈夫的责任来了? “爷喝茶。”她把杯子往他那儿推了推。 他拿起来喝了一口,大拇指摩挲着茶盖的边,两人大眼对小眼的坐着,屋子里的松针香一层层漾开来:“你没什么要说的?” 周婷摸不着头脑,要说什么?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他不说话周婷也不敢说话,她低头紧张的捏着手帕,最后他咳嗽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公务。” 就怕你没公务呢,周婷松一口气送他到门边,管他是真公务还是“假”公务,关门落锁,吹灯睡觉。 第49章 郑多燕小红帽 苗苗还是小少女的时候喜欢过顾东阳,程先生喝了一口陈年老醋,那酸意从心底泛上来,好像嚼了顶顶酸的柠檬片,从牙根酸到舌头再一直酸进心里。 程先生认识顾东阳,他年少时候的模样可以想像,一定是很快活很张扬的,又很讲义气,两家人窗对窗门对门,喜欢上他很正常。 虽然理智是这样想,可心里依旧在吃醋,程先生酸过之后又有点新奇,他以为自己是计较的,可原来真的喜欢会吃醋,没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从此不再提。 人一旦小气起来自己都吃惊,十三四岁能干什么,顶多偷偷看一眼,可是想到照片里那个穿裙子的小姑娘偷偷喜欢隔壁的哥哥,程先生这口老醋就梗在喉咙口,怎么也咽不下去。 没想到转眼自己也被翻旧帐,苗苗瞪圆眼睛,看着他,看的他说不出话来。 其实还是有话好说的,比方说里面有一大半是给褒丽的贺年卡,圣诞节一张中国年一张还有她生日的时候一张,认识了这么多年,会交换卡片的时候就已经在写,算一算确实是有很多信。 苗苗抿住嘴唇,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好,她跟别人都没吵过架,何况是跟男朋友,她以前也没有过男朋友。 这么一想更加伤心,他现在怎么对她的,原来就是怎么对待褒丽的,是不是也每天每天抱着她,亲耳朵亲眉毛,不管干什么事,都要搂一搂抱一抱,就像他剥点小核桃,也会突然过来碰碰她,摸摸手指头,亲一亲捏一捏一样。 苗苗很快就习惯了程永安,习惯他身上的味道,习惯他的声音,习惯他的亲吻,然后又习惯了他的抚摸。 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但苗苗确实是喜欢被他摸摸背的,好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被牢靠的手掌抚慰,不论冬天夏天出太阳下雨,就都是好天气。 奶奶说她一点点大的时候就这样,小小的婴孩好像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在身边,皱着小眉头,每次哭都哭到身体发红。 小苗苗只吃了两个月妈妈的奶,身体没有别的孩子壮,哭起来倒不肯示弱,一抽一抽伤透了心的模样。 这个时候拍哄是没用的,苗奶奶把她抱起来,轻声跟她说话,讲故事也好唱歌也好,撸一撸她的背,苗苗得到了安慰,从急哭变成抽抽哒哒的哭,最后终于安稳。 这些事情苗苗已经没有了记忆,还是翻奶奶的旧信才翻出来,这些信是写给爷爷的,她把去世的丈夫当作笔友,好像他们年青谈恋爱时那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郑重写一封信。 这些信当然寄不出去,也并没有烧掉,奶奶不相信烧年那边人的就收到,她想纪念丈夫的时候就会纪念他,这些信被压在旗袍底下,她人已经过去了,信就不必再带过去。 苗苗只记得小时候的夏天,曾经这样拍拍背,奶奶弹钢琴的手轻轻摸她,她很快就入睡,程先生无师自通,掌握了苗苗这点小秘密,趁着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偷偷亲她,好像翻过身去露肚皮的小猫咪,摸一摸她,她就很高兴。 苗苗已经从写的那些信,想到了程先生可能是这样拍过褒丽,突如其来的伤心,就像小时候奶奶给她换被子,把她的被子送给了住在隔壁的小妹妹,她对那条卡通小花被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已经送给人家了,不好要回来,伤心了好多天,再买来新的被子,也不是她以前盖的那一条。 程先生叹口气,张开手臂要抱她。 苗苗倒是给他抱了,可眼眶一红就要哭,知道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过去的事情就算是追究了,也没办法挽回,反正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 她一要哭,程先生没有办法了,摸摸她的头,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怎么啦?” 苗苗不说话,她闷功一流,想不说话的时候就能不说话,何况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被搂在怀里就更委屈了,要是褒丽闹脾气,他是不是也这么哄。 程先生急的手掌心出汗,怎么好为了点过去十来年的事情不开心,亲上两口摇一摇她,低头认错:“我很不好,你要不然打我两下出出气。”苗苗就是这么打苏南的,打完了她就不生气了。 苗苗把头靠在他身上就是不说话,伤心起来颤一颤肩膀,马上被程先生搂紧,等他又问一声为什么哭,她这才说话了:“你以前也这么对别人。” 别人就是包括褒丽在内的一切女朋友们,苗苗越想越伤心,这下再也忍不住,眼泪水沾湿程先生的羊毛背心。 程先生喝了一口陈年老醋之后又饮了一盏蜜,竟然有些想笑,伸手揉揉苗苗的头:“没有别人,只有你。” 程先生搂着她坐到沙发上去,手指头刮她额前耳后细细软软的碎头发:“只有乖囡呀。”突然之间福至心灵:“她骂我什么,还记得吗?” 苗苗不记得,褒丽骂的太多,还是印度口音,苗苗就是英文还行,也听不明白,她一面回想一面又有些迷惑,程先生这样的男朋友还有什么不满意。 苗苗想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来,一共当了五天男朋友,不管是哪一样都可以打五颗星,发一张最佳男朋友卡。 程先生不等苗苗想下去,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这个姿势很暧昧,他的脸正对着苗苗的脸,手环在她腰上,凑过去亲她的眼睛。 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程先生越吻越用力,苗苗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他往下一倒,苗苗也跟着倒,这回没有棉被隔着,特别热情的那一块就蹭在她腿间,程先生半天吐出一口气:“她说我是性冷淡。” 翻身就把苗苗压在沙发上,手在她腰上滑过来滑过去,每一次探手到雷区,就又克制着停下来,但身体上的热情克制不住,程先生撑起上半身,一条腿撑起来一点,腰下紧紧贴住苗苗,抓住她的一只手,往下拉,在她耳朵边吹气:“我冷淡吗?” 苗苗要被烧化了,她这才明白苏南说的量一量是什么意思,指尖碰到他一点点,他连手都撑不住,热气喷在她脸上,吻她的脸吻她的唇,又吻她的下巴和脖子。 这双手简直有魔力,轻轻碰一碰他,他就颤抖不住,从她碰的地方开始酥,一点力气都没有,比他想像的还要好。 不明白怎么有人喜欢排骨女,他又亲又摸又搂,整个人都发热,最热的那一块,蹭着苗苗大腿上的软肉,轻轻蹭一蹭就不住喘息。 苗苗知道程先生有多么热情了,唇跟舌粘在一起,毛衣被掀上去,露出里面的碎花吊带衫,热烘烘的纯洁的香气,苗苗掌握住了程先生,程先生投桃报李,轻悄悄捏一把,软咚咚的舒服。 苗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想,程先生的手指这么灵活,一定会弹钢琴,她麻的吃不消,张嘴喘口气,被程先生吮住小舌头。 年初三还有人放鞭炮,外面热热闹闹,屋子里隔了很久都没人说话,可是喘息声却不停, 苗苗无力的揪着程先生的衣服,把刚刚计较的那一点全都忘干净,跟着程先生一起细喘,两个人都没办法平静。 苗苗两只手学程先生的样子摸他的耳朵,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看一眼就吻一下,知道再吻下去又要擦枪,程先生的枪一擦就不停,苗苗认输了,甜蜜蜜回答他:“不冷淡。” 手机在桌上震了好几下,苗苗伸不出手去接,喵小姐跳到桌上去,对这个震动的东西特别好奇,伸着肉垫拍一拍,竟然把电话拍通了,里面传来苏南的声音:“今天吃掉了伐?” 苗苗不敢发声音,她也没嘴发声音,怕被苏南听出来,可是刚刚才走过火,一句话又把程先生点燃,这回吊带都被拉起来,他除了灵巧的手,还有柔软湿濡的舌头。 喵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把手机拍到地板上去。 苏南远远飞到海南去,也抑制不住她那颗八卦的心,过年这几天一直发消息,问苗苗吃掉了没有,苗苗半天没回信,于是她又发一条:“不要害羞,你喜欢什么样就要告诉他。”想想苗苗这个大概奔着天长地久,于是忍住了没有问程先生的鼻子跟他那个地方的比例。 谁知道苗苗隔了半天回复两个字“没有”,苏南对程先生肃然起敬,苗苗这么软绵绵香喷喷白嫩嫩,没跟她睡过不知道,好像撒了椰子粉的白团子,摆在眼门前竟然没有吃。 起敬过后苏南又问苗苗到底感觉到没有,男人女人都一样,情义虽说值千金,四两肉就能抵一抵,没这四两再好的日子也过不下去。 苗苗发了两个生气的表情,苏南赶紧不再说了,想一想觉得没道理,人都追到乌镇去了,好水好天地,竟然没有吃,百分之九十九那是性冷淡,余下来的百分之一就是碰上真爱了,她难得主动找沈星,只发了一句话“哎哟喂,我碰见真爱了。” 沈星都不知道在芬兰哪里,隔着几朵星云给苏南发来一条带着浓重鼻音的语音:“贱人王八蛋回来啦?” 苏南想起那两天两夜就腿发软,到酒店咖啡厅去吃个下午茶,顺便接着八一卦,电话才打到苗苗那里,接起来却没人听,她喂了两声,捕捉到一声细细的喘息,就算没整个吃掉,也已经吃掉一半了。 苏南一抬头就真的在酒店靠海的咖啡厅看见贱人王八蛋,骂了沈星两句毒舌头乌鸦嘴,还拍什么极光沙漠月亮星星,干脆开个诅咒公司,按句收费,一个月保准她资产过亿。 把墨镜压一压,扭头假装不认识,腰还没养好,身上一块连着一块的青,比基尼都不能穿,何况连着两天已经吃腻,就当素一素清清肠。 想想有点无语,这一笔老帐她都已经销掉了,对方倒拼命要还,情债这种事,要怎么签字盖章写收据。 苏南拿着手机最后一句:“记得戴套!”潘驴邓小闲,这下知道驴不驴了,转身回去,给自己叫了一套英式三层下午,直接送到房间里。 苗苗听见苏南那一句,程先生当然也听见,这才抬起头来,家里根本就没有,再说乖囡还没同意。 苗苗手上揪着程先生的背心,盖哪里都不行,只好盖住眼睛,只留嘴巴呼吸,程先生在她耳朵边问她:“搬过来跟我住?好不好?” 苗苗瘫在沙发上,胳膊没力气,轻轻挡住程先生:“不可以。” 第50章 有氧甩油一小时 当然不可以,谈恋爱才一个礼拜就同居,苗苗的胆子还没有这么大,幸福里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家家都知道,她出去跟程先生过年,大概从弄堂头到弄堂尾的人都知道了,苗苗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程先生很遗憾,他不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短,他觉得每一天都很长,好像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可以住在一起,从现在开始谈婚论嫁。 上海肯定是要办一场的,程先生因为准备情人节,知道了一点上海婚礼市场的情况,好的酒店要提前一年定,要找批命大师算日子,好日子最金贵,早七早八就被人挑掉,真等要定日子了,只能马马虎虎将就一个。 一年之后也应该办婚礼了,程先生怀里抱着苗苗,脑子里勾勒出她穿白纱裙的样子,他对这种东西知之甚少,只知道婚纱是白色的蕾丝的,到底有什么样式,可以先挑一挑,不知道苗苗喜欢什么样的,程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最好一路包到肩膀,露出一点点都觉得吃了亏。 程先生被拒绝了,但他马上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要不要请你的亲戚去英国?教堂也很难订,或者你喜欢古堡也可以。” 苗苗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她双颊微晕,唇色嫣红,身上的皮肤本来就白的透明,被程先生又吸又吮,轻轻碰一碰就是一块胭脂红,人还在喘息,只问了两个字:“什么?” 程先生给她盖上衣服,也努力让自己平息,捏捏苗苗的手,笑着碰碰她的面颊:“我在说婚礼。” 苗苗的脸更红了,但程先生已经在仔细考虑:“你要请多少宾客,我觉得花园小洋房不错,如果人不多,可以自己在家里办。” 婚庆公司现在都是按地设计,什么样的地方办什么样的婚礼,想要什么都能做出来,给一块空地泡雕的城堡都能搭出来,何况程先生还压着一个大惊喜。 他跟婚庆公司一接触就开始留意,还看了几卷她们的跟拍摄影,知道现在的婚礼都要大办,要有好几个伴娘伴郎大家一场热闹才算结婚了。 苗苗大概没有爸爸妈妈会来出席,不知道她有没有别的亲戚,婚礼一辈子一次,他想让苗苗在那一天没有遗憾,风风光光的走出幸福里。 苗苗靠在程先生怀里,竟然真的开始想像:“请一请邻居,苏南沈星,大伯一家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苗苗跟她爸爸已经很久没联系,这次过年她发了消息过去,那边也不知道收到没有,没有反应,大概连电话号码都已经换过了。 程先生还是笑:“不要紧,我们可以办一个小小的结婚仪式,做一个私人冷餐会,不喧闹也不累。”全用白色粉色相间的玫瑰花,房间里处处布置满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中式婚礼,反正小洋房地方足够大了,可以办一中一西两种婚礼。 据说现在越来越复古,做婚庆策划的女孩子告诉他,中国人的嫁衣就要大红色绣金绣牡丹鸳鸯,那才是中国人的道理。 苗苗也比较喜欢这一种,她还想穿上苗奶奶的旧旗袍,那件红底金花的旗袍可以当作礼服穿,现在看起来依旧很洋气。 真的在构思婚礼,心里忍不住雀跃又忍不住羞意,把脸埋在膝盖上,程先生摸摸她的背:“现在去不去拜年啊?” 要给顾奶奶拜年去,买了乌镇的特产,还买了水果蓝子跟老年人的保健品,苗苗只有这一家可以当亲戚走,程先生当然要一起上门去,没有别人在了,顾奶奶就是长辈,要跟她谈一谈婚事,什么时候办喜酒,要请老人家一起去。 顾奶奶把苗苗当孙女,除夕给她打电话,她就不高兴,觉得苗苗不要她了,过年也不回来了,反复告诉她去沈大成买了双酿团的,苗苗没来吃,家里就没人吃了。 顾奶奶牙齿早就不好,还是苗苗带着她去牙防所看的牙,又甜又烂的东西她很喜欢,只是不能多吃,像这样的团子太大太粘,怕她噎住平时也不给她吃,顾奶奶就买给苗苗吃,早早准备好,苗苗却出去过年了,又失落又伤心,觉得苗苗跟她不亲了。 没有顾东阳在的时候,苗苗跟顾奶奶就像一对亲祖孙了,顾东阳一回来,顾奶奶当然先照顾自己孙子,从小带到大的,感情不一样。 围着顾东阳团团转,孙子从此就回来了,在她身边了,天天早上出门去买小菜,劲头都更足一点,难免忽略了苗苗,到过年的时候苗苗不去了,她就像个小小孩一样,以为苗苗吃醋,特别告诉她,给她准备了好几样菜,都要等她回来吃。 结果苗苗是真的出去过年了,顾奶奶一直盼望着从此自己的孙子能跟苗苗在一起,在家里反复告诉他,别的小姑娘她都看不上,就喜欢苗苗一个。 以前是孙子喜欢好看小姑娘,好看有什么用,陆家一家门都不要再来往。又说孙子眼睛瞎,喜欢什么尖脸盘的小姑娘,一看就是福薄相,苗苗多么好,又圆润又福气,命里都旺夫,让孙子赶紧追追人家,要是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她就是闭眼睛都瞑目了。 顾东阳听一回是笑着反驳,苗苗是小妹妹,怎么能谈恋爱。听两回是嗯嗯应声,知道反驳了也没有用,奶奶还是会坚持,还要把刚才讲过的话再给讲一遍,干脆不搭腔。 谁知道顾奶奶更加起劲,把苗苗从头发开始夸起来,反正样样好,从小好到大,孙子有眼不识身边宝,她急的夜里都睏不着觉。 顾东阳其实心里明白苗苗喜欢他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是他自己发现的,是陆梦婷告诉他的,一起玩的女孩子那么多,那时候骑着自行车,整个区的乱蹿,来勾搭他的小姑娘也不是没有,但陆梦婷从来不生气。 陆梦婷还会笑嘻嘻的看着那些女孩子,看着她们状若无事的跟顾东阳搭话,看完她再上前去,把胳膊一搭,顾东阳转过来吻她。 她只生过苗苗一个人的气,顾东阳出去一趟总要给她带点吃的,把苗苗从楼上叫下来,瞒着她大伯娘,买面给她吃,买蛋卷给她吃,听见外面有爆米花的声音,还会学顾奶奶的样子,拿袋子装点米,花几块钱转转炉子摇一摇“嘭”一声,爆一大袋子送给苗苗去。 陆梦婷就是因为这个发脾气,刚谈朋友的小情侣,哪一个受得了男朋友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娘,嘴巴上讲是妹妹,也就是因为她十三四岁,等再长大一点,谁知道还是不是妹妹。 顾东阳也不是没脾气,喜欢陆梦婷也没有千依百顺,年少气盛很吵过几回架,最后又还是他去认错,说她想太多。 陆梦婷甩手发脾气,顾东阳这才慢慢注意,发现苗苗真的喜欢他,不是喜欢邻居哥哥,就是喜欢,看见他眼睛就亮晶晶。 小女孩时候的喜欢尤其藏不住,顾东阳心里却琢磨不出滋味来,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好像还是高兴多一点,他当然是喜欢苗苗的,像喜欢妹妹那种喜欢,但是妹妹慢慢长大了。 人的情感多么微妙,不知道的时候他反而坦然,等知道了就再不能单纯把苗苗当妹妹看,努力维持在妹妹的范围内,对她反而不如过去那样好,不再经常给她买东西吃,不再经常叫她出来,等到他再回头看时,苗苗已经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乖。 顾东阳有点内疚,但他没人内疚的太久,他自己也要出国,跟女朋友一起,到新的地方去,出去的时候哪里知道日子会过的一团糟,等回来了才发现,真正认真在生活的是小妹妹苗苗。 走的时候成双成对,回来的时候形单影只,好像一个失败者,夹着尾巴逃回来了,以前的朋友不敢见,能见一见的只有苗苗。 打电话给苗苗叫她来吃年夜饭,没想到她短短几天有了男朋友,二十九号的程先生看着慢吞吞,没想到手脚这么快,他初一听见,心底竟有些涩然。 知道今天苗苗要来拜年,听顾奶奶念叨了好几天,出门去买双酿团,芝麻跟豆沙,说在一起又没在一起,裹在一个团里的却又分开来的两种馅。 顾奶奶笑眯眯等,等到中午才把苗苗等过来,看她身后跟着程先生,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顾奶奶只听孙子说苗苗有了男朋友,不知道这个男朋友是二十九号的程先生,上回见面他还在问苗家的事情,原来已经是苗苗的男朋友了。 心里总归有点失落,好好的孙媳妇,就这么飞掉了,知道他家里不一般,还跟着女朋友过来拜邻居的年,光这一条也是一个好小囡。 顾奶奶上回没问的,这次一条也不放过了,拉住程先生细细问,家里有没有兄弟,是不是单亲,问下来事事美满,倒有点替苗苗担心,要是有哪一样不好,也不能挑拣苗苗的不是,既然是样样都好,那苗苗没爷没娘,这可怎么好。 程先生很会陪老人家聊天,顺着顾奶奶,告诉他准备明年办婚礼,商量了一下要按中式的来,到时候一定要请她去,坐主桌,当娘家人。 苗苗听着面孔红,顾奶奶倒把那点遗憾忘记了,一谈朋友先想结婚,这样才是好人家,像自己孙子谈了十年,就是没结婚,陆家一家门摆花板,做了圈套把孙子往里套,老早提醒过他了,就是不肯听。 顾奶奶来来回回这点话,程先生却不急,告诉她大概要请多少宾客,又拿出跟女方娘家商量的口吻,问苗苗还有什么亲戚:“她还不懂事,要奶奶替她想一想,办酒席总不能失礼。” 顾奶奶眉花眼笑,戴了老花镜,翻出旧电话本,真的替苗苗打算起来:“她大伯娘人太精,刀子嘴巴豆腐心,肯定是要请一请的。”然后又骂起苗苗妈妈一家来:“就住在隔壁区,从来没有看过,小孩子从吃奶长到大都没走动。” 接着又讲苗奶奶人太硬气,亲家不来,她也不去,两边闹僵了,要是当年软一软,苗苗现在的婚礼上总能多两房亲眷。 顾东阳就是这时候回来的,手里拎着点心,门没关紧,推开一点点就看见程先生坐在屋里,又听见奶奶在说婚礼,脚步一顿没有进去。 苗苗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一看,知道顾东阳回来了,看他不进门,碰一碰程先生,陆梦婷给的那张卡,是还给顾奶奶的,但也不能瞒着顾东阳。 她走出去,顾东阳已经点起一根香烟,猝不及防被苗苗看见他吐烟圈,苗苗突然之间想他那时候打着自行车的铃,空着扶手在弄堂里蛇行,细茸茸的眉毛皱一去火的:“你少抽点吧。” 门外这盏灯是楼里两户人家装的,一齐均摊电费,只有灯泡没有灯罩,打出来的光昏昏黄黄似萤火一点,就是大白天楼里也不亮堂,苗苗站在门边,眼角眉毛好像含着一团雾气。 顾东阳一只手还抽在口袋里,低头笑一笑,很肯服软,把烟掐掉,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51章 有氧甩油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四爷正妻不好当》——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屋子里一股人参的苦味儿,胤禛一进门就瞧见李氏坐在那儿抹泪,身上杏黄色粉色绣纹的衣裳在灯火下衬得她的脸蛋儿黄黄的,好像药色都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段时间南院里到处都是苦味,每天不断的药烟把褥子帘子帐子都熏出了同一种味道,偏偏丫头们还每天不断的在主屋里熏李氏最爱的玫瑰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让胤禛皱起了眉头咳嗽了一声。 李氏见了他就像见到了主心骨,其实哪个院子里没有小丫头看门禀报呢,她是故意扭着身子等他进来呢。 “爷来了?”李氏站起来走过去,脸上还挂着泪,一开口声儿就是弱弱的:“小阿哥刚才睡着了,爷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参匣,黑漆描金葫芦的图案,是今年刚得的好参,全须全尾,品相完好,他原本是给了那拉氏叫她补身子的,她身体虚寒,一到了冬天人就不精神。李氏要参,却没想到是拿了这个给她。 “这是福晋体恤妾辛苦差人送来的。”她知道胤禛的脾气,说是福晋给的比说是她要的更让他怜惜,依她这么多年对那拉氏的了解,哪怕她心里是不舒服的,也不会特意拿这些小事出来说嘴。 可是偏偏今天周婷就说过,还说得万分贤惠,桌子上的参又是好参,胤禛看着李氏的目光顿了顿,伸手打开了匣子,里头还有一支半,那半枝参上头还有个新切口。 “你照顾孩子辛苦,吃这个也相宜。”说着袖了手走到内室去看儿子,内室的味道更重,孩子裹在被子里,脑门全是汗,因说是风寒,太医又说要发发汗,李氏就不许人开窗,连掀帘子都小心翼翼的,怕儿子又见了风。 小阿哥的病到底怎么样没人弄得清楚,三四岁的孩子又容易夭折,可四阿哥府上刚去了一个,再去一个,太医也不敢担这个责任,只好将风寒也当成大病那样的治,他们一认真,旁人就真的觉得孩子生了不得了的大病,全都紧张起来。 胤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只觉得这屋子呆着不舒服:“太医开的药吃了没?”小孩子吃药哪有肯的,就算用蜜饯引着也不肯,逼急了刚喝下去的还要吐出来,炉子上只好一直不断的煎着药,小丫头们一个人看一个炉子,煎好了趁还烫看准了时机就塞上两口。 李氏应了一声,刚准备开始诉一诉辛苦再掉两滴眼泪的时候,胤禛对她说:“你也早点安置吧,明儿再叫太医来一回。”一转身出去了,留下李氏呆呆站在正屋里,被冷风一刺打了个寒噤。 一直在屋子里伺候的大丫环石榴缩了缩脑袋,等了一会儿见李氏还呆呆的站着,咬一咬上去问:“主子,还要准备酪吗?”李氏自从知道胤禛每天都在正院里喝一碗酪之后就也跟着准备,如今被丫头一提火就上来了:“拿什么,没瞧见爷走了嘛。” 想了一回还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只好吩咐:“去瞧瞧爷去哪儿了?”石榴低着头出去了,还用瞧吗?院子里就这么些女人了,还能去哪儿呢? 周婷在正院里睡得香甜,李氏在南院的屋子里扯皱了一条帕子,咬着牙隔着窗看着院墙,眼光定定的。 胤禛像往常似的来看过了孩子,她也准备像往常似的说一说担忧,再诉一诉辛苦,每当这个时候,爷的脸色就会柔和许多。 可今天他一进来还没说上两句话神色就不对,却又不像是恼了她的样子。李氏咬着嘴唇,屋子里的蜡烛亮到后半夜,才吹息躺了下去,她翻了个身还是觉得这事儿像是宋氏干的,要不爷怎么一出南院就进了她的屋子呢。 之前那一回,虽说被她给圆回来了,但换人的事就是宋氏捅出去的,不然换一个车马房的人,爷怎么会知道呢!李氏气得半夜里还睡不着,喊了两次茶,好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茶水憋的起来更衣,折腾了一晚上,别说是她,就连守夜的石榴也没睡好。 第二天周婷送胤禛出门的时候,他的脸色格外柔和:“那样的参是两匣子,一样的盒子装的,叫苏培盛找出来送到你屋里。”说着还冲她点点头,好像安抚她受了委屈似的。 周婷也没多想,这是补给她的,她当然要收着,站起来像征性的给他理理衣裳,嘴上还要来两句虚的:“我哪里缺这个了,不过如今还用不着,想着是好东西,白放着可惜了。”边说一边一路跟到前厅门前,看着他走出去。 李氏翻腾了一夜误了起床的时辰,着急忙慌的梳洗换衣服,一路上赶过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要说些什么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去了前厅才知道胤禛已经走了,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人刚走没多久。 周婷看着李氏眼睛底下的一片青灰微微弯着嘴角问她:“送过去人参吃着可好,你的脸色瞧着不大好呢,爷刚还说让太医来了也给你瞧瞧,看看怎么调养才好。” 经过一夜,宋氏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此时听到周婷这样说就有心奉迎两句,也给李氏添点堵:“福晋说的是,就因为小阿哥病着,姐姐才更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 李氏咬着牙根笑了笑,一开口声音还是弱弱的:“谢福晋关心,妾还能撑得住,只是小阿哥这几日不肯用饭,脸上都不见肉了,妾也是忧心太过。” “可是药喝的太多?坏了胃口?”周婷细问过,这么小的孩子本来饭就吃不多,只能少食多餐,天天还要灌个三碗药下去,胃口坏了就更不要吃饭了,不吃饭光喝药哪来的营养呢,不瘦才怪。 “太医嘱咐的,一天三次,喝完了药就发汗。”这意思就是拒绝了,周婷不恶毒,但也绝对不是圣母,决不会上赶着叫人怀疑她的用心,听李氏这样说也就算了,站起来:“叫丫头嬷嬷们都尽心,等小阿哥好了,自有赏她们的。行了,你们院子里事也多,散了吧。”一抽帕子搭着玛瑙的手回去了。 一进正院玛瑙就开始幸灾乐祸,但因为周婷刚告诫过不好说得太过:“也不怕人参性热烧心。”家是李氏在管着,药库里什么没有,就算没人叫人去置办也便宜得很,偏偏巴巴的差人来问周婷要参。 周婷微微一笑对玛瑙说:“把抹额拿来,我再扎上两针。”一天扎几针手慢慢熟起来,再加上有那拉氏的底子在,很容易就上手了,周婷准备做好了下次进宫送给德妃呢。本来这个抹额是秋天里戴正好,现在冬凉了,周婷就琢磨着加上一圈毛?好像记得以前看红楼梦里面凤姐带过一个,就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主子,苏培盛送参来了。” 周婷还从来没见过这位四爷秘书呢,她也从没见过太监这种生物,但在她很小,电影也还不那么普及时曾经看过一部老电影,里面的老太监对小皇帝非常好,到死了还带着小皇帝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但小皇帝却对他又打又骂的。她看电影的时候还哭来着,觉得那些坏蛋怎么能欺负老人呢,她还一直以为那个老太监是小皇帝的爷爷呢,觉得小皇帝真不孝顺。 然后她就一直觉得太监是可怜人,苏培盛进来的时候,周婷正好回想到了最惨的那一幕,眉头微微皱着,看着眼前的苏培盛就觉得他也很可怜,于是和颜悦色的叫珍珠也给他上一碗酪。苏培盛愣了愣才打着千谢赏,回了话把参匣递给丫头告退出去。 跟在胤禛身边的人才最知道他的脾气禀性,苏培盛原先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女主人,就算接触也是她问,他答。只知道她是很方正的一个人,跟四爷的性子很像,偏偏很像的两个人却处得不像夫妻像上司和下属。 他一路走着,到前院腰就挺起来,看起来这府里的风向又要变了。 玛瑙打开了匣子给周婷看,原本她还埋怨过周婷不该这么大方,现在却不得不服了,送出去一枝半,拿回来整三枝,还是从爷的私库里拿出来的,意义就不一样,果然就跟珍珠说的,主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太医来了一回准备要走的时候,大格格屋子里的丫头就在周婷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叫进来一问才知道大格格病了,李氏一门心思都在两个儿子身上,就怕小儿子也过了病气,大格格又是不声不响的个性,自从免了请安就没在周婷没前出现过,要不是这次,她还不想不起来胤禛还有个女儿呢。 第52章 有氧甩油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越是潮湿的地方蚊虫越多,他们从刚进丛林开始就成了蚊子集中火力攻击的对象,贝克的防蚊药水成了易消耗品,他不光喷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还拉着林薇给她也“洗礼”一遍。 但这防蚊液只有刚喷上去的时候有效果,森林里的蚊子长着极厉害的针,一扎就是一个红包,稍不注意贝克身上就又被咬了十几口。 他疑惑的看看自己的手又去看看林薇,凑过去在她脖子上用力嗅了一下,林薇吃了一惊,差点给他一个耳光。 “为什么它们不咬你,难道你是b型血?”贝克一边这么说一边继续凑过去闻她。 林薇一巴掌拍在贝克鼻子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从背包里摸出清凉油,打开红盖子拿指甲挑了一点儿抹到贝克的脖子手腕。 蚊子果真没再咬他,贝克目光崇敬的看着那个小红圆盒,就此称它为“东方的神奇乳膏”,每隔上几个钟头就要求林薇给他抹上一点。 被贝克称赞的“神奇的乳膏”发挥了大作用,靠着它林薇跟贝克两个才免于被蚊子咬成赤豆粽子的命运,其实蚊子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们早晨爬起来后在树洞附近发现了一堆新鲜的粪便。 夜里钻进树洞之前林薇收拾过一遍,贝克的裤子烘了个半干就被林薇强迫着套上身,她实在受不了贝克裸着大毛腿走来走去。锅子也用清洗过,可早上起地上一片狼藉,石头垒的炉灶被踢翻了,柴灰散落的到处都是,堆在一起的虾壳全踩扁了。 在不远处的羊齿蕨里贝克发现了不速之客的遗留物,那味儿冲得林薇捂住鼻子作呕,她赶紧退开两步呼吸新鲜空气,贝克却一反常态的严肃起来,拿起长树枝蹲下去拨弄那堆黑色排泄物,接着神色凝重的转头说:“这是个大动物留下的,可能是头熊,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儿。” 不知道是不是熊,那里面混着没消化掉的浆果,现在的季节正是熊努力养肥自己准备过冬的时候,如果他们不幸遇上了一只正在进食中的熊,贝克可没把握能够顺利的全身而退。 林薇吓白了脸,咬着嘴唇麻利的把所有东西卷起来塞进包里,贝克把用来作拐杖的棍子一头削尖了递给林薇:“如果我们真的遇到熊,对它大声吼叫,如果它要攻击我们,拿这个攻击它的三角区域。”贝克说着用手指在自己的眼睛鼻子周围划了个圈。 林薇手指发凉,她郑重的点头表示记住了,一步也不肯远离贝克,紧紧跟在他身边,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的观察周围环境。 贝克享受着林薇的依赖,感谢上帝她总算依赖起他了,他每踏出一步都感觉林薇离他更近,最后他们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另一只手上拿着削尖的木棍,像两个并肩的战士那样慢步向前。 林薇第一次感觉到危险离她这样近,她已经开始习惯森林里的气味跟环境了,这时候才想起,这里除了她跟贝克,还有原住民,不是所有的动物都像兔子跟松鼠那样和善。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林薇头皮发麻,那动物一定离他们非常近,他们几乎是猫着腰躲在一丛丛的灌木后面挪动着离开的。 他们本来计划早上起起吃些东西,寻找溪水继续往下游走,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躲开那个动物,刚才一摊粪便不足以说明什么,可软土上留下的脚掌印又圆又大,那东西要是立起来,恐怕只比贝克矮上一点儿。 直到走出去一个小时,林薇还死死握着贝克的手,事实上她两只手都在用力,肌肉紧绷,等贝克环抱住她拍她的背时,她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发麻了。 “别怕,我们离得够远了,安全了。”贝克语气轻柔的哄骗她,张开怀抱把林薇圈进怀里,她可真小,贝克低头,只到他的胸膛,不知道如果他现在就给她一个安慰的吻,她会不会拒绝。 贝克的怀抱宽厚结实,林薇的确觉得安全,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推开了他,把早晨来不及扎起来的头发理顺绑成马毛,难得有些羞涩的说:“谢谢你。” 幸好他没得寸进尺,像林薇这样的姑娘必须慢慢收服她的心,贝克清清喉咙:“我们找个地方吃早餐吧。” 按惯例应该是贝克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林薇用石头垒起灶台,捡枯枝生火,但她不敢一个人留在林子里,可又说不出让贝克呆在这儿陪她的请求,于是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 贝克在心里得意的叉腰大笑,但面上还一本正经:“我刚刚累坏了,先吃饭休息一下,再一起离开。” 林薇松了口气,在贝克看不见的地方对自己皱皱眉毛,她察觉到自己对贝克越来越信赖了,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他已经证明了他是可靠的。 背包里装着四五个慈菇球茎,林薇把红肠切成小块放进锅里跟慈菇一起煮,贝克坐在她身边一步不离,等汤锅里的水开始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泡泡,他已经咽了一肚子口水。 “就算这是女巫的汤锅我也能喝的一滴不剩。”贝克举着勺子眼馋的望着那锅汤,没有碗,林薇只能拿起锅子摆在两人中间,一人一口分吃着那锅汤。只有一把勺子,贝克看着林薇的粉嫩的红唇抿在勺子上小口啜饮,狠不得把林薇连人带汤一起吞了。 贝克的眼神太过热切,林薇抬起头看了他好几次,皱眉想着等这根红肠吃完了,他们要到哪里去找肉吃,才能满足贝克的食欲呢? 这里的地势非常底,跟他们刚来的地方相比,更像一个谷地,原来他们以为那淡蓝色的薄雾是因为太阳还没升起,等吃完肉喝完汤又往前走半个多钟头,原来的薄雾竟然越来越浓,要不是有风吹过,他们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林薇果断的停下了脚步,她觉得这雾一定有古怪,先不说颜色光是越来越浓这一点就非常可疑,她拉住了贝克的袖子:“我们是不是应该返回去?这里的雾会不会有毒?” 贝克听了笑起来,拍着林薇的脑袋:“在科罗拉多的山脉上有许多地方都笼着这样的雾气,那只是因为潮湿跟光合作用,如果真的有毒,我们现在应该起反应了。” 林薇觉得自己应当听信“专家”的,但她坚持如果再往前雾气更浓的话,他们必须原路折返。贝克冲她作了个鬼脸:“是的,长官!” 事实证明贝克是对的,他们顶着浓雾继续向前,走了没多见就听见水声,跟前两次的潺潺声不同,这一次声势浩大,贝克咧着白牙快活极了:“如果能到河岸边,一定会有船只经过的。” 河流附近肯定会有开阔的空地,呆在那儿可以很容易引起过路船只的注意,就算是来玩飘流的游客也好,他们可以一起坐着橡皮伐回到文明世界里去。 地势越来越陡,贝克走在林薇前面,一步一探,先用木棍确定着力点再往下走,很快就看见了溪流,水流顺着黑石头往下急奔,溅出银白色的水花。 在斜坡上走路非常费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这些长满苔藓的石头暗算,要真滑倒了折断骨头更没办法回去了。 每一步都要异常小心,林薇手里的木棍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贝克身先士卒,挡在她面前开路,用他的脚为林薇踩出一条安全的路。 爬完一段又是下一段,这条溪流都看不见尽头,林薇咬牙不说丧气话,她非常疲劳,水花打湿了她半截裤管,湿透的裤子贴着她的小腿又冷又难受。 贝克转过头来安慰她,说着让人高兴的话:“我在科罗拉多参加过不只一次森林徒步游,等得救了,我们可得统一口径,就说我们是来这里徒步游的,只是不小心迷了路。”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到这个问题,林薇答应了,总不能说他们是开着车撞到密林里吧,林薇对这方面再没了解也知道这种事耸人听闻,她可不想被什么研究机构带去做身体检查,像电影里拍的那样把主角关在密闭的房间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抽血检查尿液。 很显然贝克也是这么想的,他比林薇知道的多些,老是有些不知真假的报道会编排些丛林野人,原始人以及穿越虫洞的新闻,比如在百慕大发现泰坦尼克的船长,他在冰面上救求,以为时间只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再比如倒霉的大学新生们在露营地突然变老了三十岁。 贝克读中学的时候,班里有个怪人非常痴迷这些东西,做了整整一本的剪报,只要有人愿意听,他随时随地都能谈论这些。贝克一直把这些东西当作笑话,但现在他明白就算有些是胡编乱造,但这情况是真实存在的。 幸运女神并没有青睐他们,好容易走到开阔处,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片断壁,贝克还要往前,林薇拉住了他:“你会被冲走的!” “别担心,这听上去不像是个大瀑布,如果是一层层的石壁,我们可以顺着石头滑下去。”贝克往前查看,林薇的视线紧紧粘在他身上。 第53章 有氧甩油一小时 田中先生来请苗苗去看一看妈妈,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自从上次见过面之后,她的情绪更加恶劣,这一段时间几乎什么都做不了,请苗苗去看看她,让她心里可以有些安慰。 苗苗上次看见她,她的脸色就很憔悴,人看上去病病歪歪,低着头一直都没有抬起来,连一句话都没跟苗苗说。 今天看见田中先生也是一样,上回他西装笔挺,领口整洁,现在看他头发衣服都很邋遢的样子,腰更直不起来,对苗苗鞠躬,语气极其恳切:“请求你去看一看她,秀萍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她生什么病?”苗苗没忍住问了,她靠着程先生,心里觉得踏实,眼看着田中低下头,又追问一声:“去医院里看过了吗?” 田中先生低头不抬起来,好半天才开口:“她的情绪很坏,也不许我再来找你,可是,可是你去看看她,她心里会高兴的。” 苗苗犹豫起来,看一眼程先生,程先生对她点点头:“要是你想去,我陪你一起去。”如果苗苗不想,那么就不去,但程先生猜测着她会去的。 苗苗果然答应了,上回见过一面,她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难受是难受的,可难受过了也就好了,她早已经不记得妈妈的长相了,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深刻的母爱之情,妈妈对她来说,就像是个陌生人。 田中先生说了一个地址,苗苗记下来,约定会跟田中联系,趁着还有两天假,把这件事情办掉。 田中先生对着她又一折腰,声音很轻很疲倦似的郑重道谢:“我非常感谢你,目前的状况都是我的不是。” 他上一次就说过他并知道妻子在中国还有一个女儿,虽然他没有说的太多,苗苗也不太相信,也许一开始妈妈在日本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看得出来田中先生很爱她,对她很好,不至于让她二十年来都不回来看一看女儿。 大概是回来过的,就算不回来看她,也要回来外公外婆,偶尔还能听见说外公外婆搬了家,买了房子,血缘至亲这样淡漠,妈妈不来看她,连外公外婆都没来过。 苗苗看着田中先生离开,他的背景有些落寞,苗苗缓缓吐出一口气,妈妈当年没有把她接过去,也许接过去了,她也不会遇见田中先生了。 程先生牵着苗苗的手继续往回走,遇见了邻居汪阿姨,不大熟悉程先生,可是认识苗苗,也知道苗苗在跟二十九号的程先生谈朋友,看见手上拎着菜,笑眯眯问一声:“买小菜啊?” 苗苗点点头,邻居看看买了这么多,很有过日子的样子,把程先生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想不到苗苗看着不声不响,看人倒是很准,接着问一句:“啥辰光吃喜酒?” 程先生笑起来:“现在定要到明年,到时候请大家都过来喝喜酒。” 汪阿姨听见倒有点吃惊,她不过是随口问一问,哪里能当真,陆家嫁女儿,幸福里连喜糖都没收到,结果当天结婚当天离,闹上电视新闻,看看苗苗再看看程先生,哎哟一声:“那好呀,等着吃喜糖哦。” 等汪阿姨一走,苗苗埋怨的看了程先生一眼,汪阿姨知道了,整个幸福里就都知道了,程先生却很高兴,他希望大家都能晓得,明年他要娶苗苗。 苗苗的心情慢慢好起来,先把菜送回二十九号,再回去拿锅铲调味料,喵小姐一定要跟着,也不用拿猫包,苗苗把它装在羽绒衣里,喵小姐探出一个头,喵两声跟着苗苗去程先生家。 洗手洗锅绑围裙,奶油炖菜一锅里又有肉又蔬菜,加的还是牛奶,一盒子鸡腿肉都去骨放进去,整个房间里都是牛奶香气。 程先生没吃过,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苗苗在拍视频,他便不打扰,只有喵小姐可以站在锅边上,瞪着圆溜溜的两只眼睛,看锅里越来越浓稠的汤汁咕噜噜的冒泡泡。 要不是锅子太烫,它还想伸出爪子去碰一碰,舔着舌头喵喵叫,苗苗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拍视频的时候是不出声音的,字幕都是后期做上去,笑了两声赶紧忍住,等配乐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两声喵叫给留住。 今天的主菜是奶油炖锅,苗苗还打算再做两个小菜,带了一长方型锅子来做厚蛋烧,煎几个章鱼小香肠,又简单又好吃。 苗苗一个人围着两口锅转,程先生帮不上忙,开了水笼头洗锅洗盘子,苗苗打开小橱柜,他才知道苗苗家里有各种各样的厨房用具,草莓锅番茄锅,各式各样的盘子,烧玻璃的手绘的,打一来就像是另一个小世界。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努力生活,程先生搂过她吻一下,上下四层柜子放得满扑扑,苗苗有点不好意思,程先生吻完她就笑:“我的厨房很空。” 地方在一点确实容易拍视频,还有一张四人桌,能摆更多的菜,苗苗铺上桌布,把蕃茄锅子摆上桌。 就连喵小姐也有一只小碟子,给了一点点章鱼小香肠,喵小姐原来是野猫,什么都会吃一点,反而不太爱吃猫粮,苗苗吃饭的时候会特别给它准备一些,猫饭配上一只小香肠,算是过年的时候给它加餐。 奶油炖菜很暖和,程先生没吃过章鱼香肠,煎锅里煎一煎,被切开的地方卷起边来,看着就很有食欲,鸡蛋烧里还放了虾仁,米饭上配一点海苔,程先生吃过寿司,没吃过这样的日式家常菜,觉得别有风味。 苗苗做饭的时候把烦心事都抛在脑后,吃饭的时候反而想起了田中先生,妈妈的情绪是不好是怎么样的不好,为什么会拒绝吃饭。 程先生给她舀了一勺子奶菜炖菜,把鸡肉挑出来给她吃:“楼下的房间还空着,我也没有客人来做客,你要不要把东西搬到我这里来,就当作工作间,还能一起吃饭运动,到晚上再回去。” 那一间屋子足够放下苗苗所有的东西了,他大概知道苗苗喜欢的风格,暖色系的夹杂着各种花朵图案,古董小家具就更好,带些英式带些日式,他会亲手装饰出一个她喜欢的空间,让她看见了就不想走。 吃完饭挑上一部电影,程先生泡了茶,拿出黄油小饼干,苗苗看着时间吃药,吃了药也有半个多月,可是姨妈还没来,她有点担心,要不要去龙华看看中医。 这件事不好意思告诉程先生,她又不想停下运动,好不容易在持续瘦下去,心里当然也明白姨妈不来很要紧,可是每多吃一口都想着要多运动一点,每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高兴,吃到肚里又有负罪感,她想要变得更漂亮,起码让别人看见程先生是她男朋友的时候不觉得惊奇。 苗苗现在还是胖的,一百二十三斤,从减肥到现在快要四个月,成功减掉快三十斤,走在路上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苗苗的衣服几乎全部换过,裤子已经全不能穿了,裙子也买那种有松紧带的,她在减肥app里学了几招,还天天涂苏南给的按摩霜,想把皮肤再收收紧。 苗苗靠在程先生怀里看电影,剧情是什么她没有留意,她觉得慌张气短,还有些控制不住的焦虑,柠檬香草茶让她感觉好一点,捧着杯子发怔,程先生伸长了胳膊搂住她,手指头在她眉间揉一揉:“是不是还在想你妈妈的事。” 苗苗被她说中心事,心里杂七杂八不断冒出来的念头,全是因为田中先生到来的缘故,苗苗害怕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妈妈,她宁可两个人都各自安好,也不想知道她生了病。 妈妈没有给过她母爱,所以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给予她感情,小时候的想像早已经没有了,人越长大,这些渴望就被扔在脑后,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一个病弱的妈妈。 程先生亲亲她的额头:“你不用担心,我陪你一起去,我会准备好的。”也要把话说清楚,付出一点时间精力去探望她可以,再想要别的什么,他不会同意。 程先生加了苏南和沈星的微信,他知道上一次苗苗见妈妈,就是这两个朋友陪着一起,发送邀请的时候写上苗苗的男朋友六个字,心里觉得有点得意。 苏南很快加了他,沈星就隔了很久,他建了一个讨论组,问她们上一次田中一家究竟提了什么要求。 苏南很久没回复,这次回复的是沈星,她不重样的骂了两分钟,这才说田中一家提到了妹妹,谁知道有什么事,不如一开始就摆明马车,搞这种把戏。 信息很有限,程先生大概了解,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秀子的事情,又搜了一下田中留下的地址,苗苗缩在壳里,程先生就让她缩在壳里,准备好上门的礼物,停掉电影,挑了一部动画片放给她看,苗苗家的纸巾盒子就是大猫巴士。 程先生穿上大衣出门去,买了果篮和营养品,他猜测着苗苗的妈妈可能是抑郁症,于是又买了些奶制品,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回到家就看见苗苗缩在毯子里,电视机已经在放片尾曲,沙发上缩着的苗苗睡着了,喵小姐团在沙发尾,压着毯子那一头。 程先生把苗苗抱到床上去,摸摸她的眉毛捏捏她的手:“你就在这里睡。”苗苗睁睁眼睛又闭上,哪里也不想去。 苗苗睡了一个好觉,到九点钟程先生叫她的时候,她还在睡,迷迷蒙蒙睁开眼,一眼就看见蹲守床头的喵小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烤羊角面包配杏仁蛋白牛奶,在街边的小咖啡店里买来。 苗苗把这些东西通通吃完,她现在很需要力量,程先生把自己的那一杯也给了她。两个人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田中先生家,田中先生竟然在上海买了房子,苗苗进门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 程先生把东西递过去,田中哲也靠在门边,指一指房间,苗苗的妈妈坐在轮椅上,在阳台里晒太阳。 苗苗走进去,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说完的反而是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戴着绒线帽子的小姑娘,苗苗倏地一惊,那个小姑娘抬头冲她笑:“你是姐姐吗?” 第54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秀子坐在一个大大的龙猫懒人沙发里,身上穿一件宽大的洋红色居家长裙,两条腿整个包在裙子里,只露出两只脚,穿着猫咪毛巾袜子,她仰起脸冲苗苗笑,眼睛弯着两道弯月牙。 她很漂亮,一点也不像田中先生,她还很友善,一点也不像她的哥哥。 苗苗以为秀子不想见她,上次大家一起吃饭,秀子就没有来,田中先生说她在家里发脾气,所以才不来的,苗苗没想到真的看见她,她会这么友好。 苗苗知道她十五岁,可没想到她看上去会这么小,她看看苗苗拍一拍她身边的空位:“姐姐坐吧。”然后她把头伸出去,提高了声音:“哥哥,我要热牛奶,两杯。” 田中哲也对苗苗很不客气,可他听见秀子说话,马上去了厨房,拿了两只玻璃杯子,热了牛奶送过来。 程先生把阳台交给苗苗,自己跟田中先生坐在沙发上,田中哲也送热牛奶进去,秀子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她眯起眼睛说:“真想吃蛋糕啊。” 苗苗第一次看见田中哲也露出笑容,他的目光根本分不出来给苗苗,专心的看着秀子,对她点点头,飞快的说了两句日语,秀子说的却是中文,她抱着膝盖:“巧克力的也想,草莓的也想。” 她回过头来,揪着自己袜子上的猫耳朵告诉苗苗:“哥哥听的懂中文,他就是不太会说。”秀子的中文说的很好,大概是从小开始学起的。 苗苗点点头,拿着一杯热牛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田中哲也拿上钱包出去了,苗苗坐了龙猫沙发的一个边,跟秀子坐在一起,秀子咕咚几口,把一大杯的牛奶喝完了。 整个阳台都包起来了,屋子里开了空调,阳台上也不冷,地板上处处都扔着毛垫子,看上去很温暖,把寒风和冷空气挡在外面。 苗苗进来这么久,她妈妈却没有回头,秀子伸出手,拉一拉苗苗,她的指尖很凉,戴着熊耳朵的包头帽子,身上还披着一条魔女宅急便的毛绒斗蓬,可她依旧是冷的,碰到了苗苗手腕,这才感觉出自己冷来,她缩回去搓搓手指头,冲苗苗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秀子长得确实很漂亮,大眼睛弯眉毛,雪白雪白一张小脸,苗苗看着她,从她的脸上找出跟妈妈想像的地方,觉得她很像,可仔细看又不太像,这张脸似曾相似,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秀子做了一个要说悄悄的话的动作,苗苗坐下来,她不会怕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秀子凑过来,把头挨在她肩上,压低了声音说:“妈妈已经很久都不说话了。” 就像看不见也听不见那样,秀子身边放着书,她会读书给妈妈听,就只有对她,林秀萍才会有些反应,她拒绝说话拒绝见医生,连药也不肯吃,如果拌在粥里,被她发觉,她就会吐出来。 苗苗忍不住问她:“她生什么病?” 秀子看看苗苗,大眼睛垂下去:“精神上的问题,一直都没有好转。”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摸一摸毛线帽,林秀萍是从秀子生病之后开始出现精神问题的,大人们瞒着她一些事,她只知道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坏了,也拒绝和爸爸说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人肯告诉她,就连哥哥都不肯。 苗苗一口一口喝完了热牛奶,她等着秀子说的更多,可是她没有说话,把脸搁在膝盖上,翻开书,继续读下一页。 苗苗把杯子放在地板上,站起来去看林秀萍,真的站在她身边,才知道她对苗苗进来是有反应的,她把目光转过来,不住看着苗苗,想露出一点微笑,但是她没能笑出来。 秀子不再读书了,她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缩在占据了三分之一阳台的沙发上,还顺手把阳台的门给关上了。 林秀萍张开嘴,可是她也没能说出话来,没有开口只是哭,哭的时候还看着苗苗,好像有许多话说的样子。 苗苗被这种目光盯住,好半天才把眼睛移开,不知道要怎么劝她,眼前这个人仔细看了也依旧是陌生的,可苗苗又从她身上看到一点自己的模样,她的眉毛跟她的长的一样,连秀子也拥有一双这样的眉毛。 “你,好好照顾身体。”半天苗苗挤出这么一句,高层房子看得远,可是风也很大,玻璃窗户被风拍打,苗苗的声音太低,不仔细听,就听不见了。 苗苗不说话的时候,她只是无声的流泪,苗苗一开口,她的眼泪更止不住,她伸伸手,想要拉一拉苗苗,苗苗颤动了一下,于是她的手僵住不动了。 苗苗站在阳台上,度秒如年,她不知道要跟她的“妈妈”“妹妹”说些什么,她觉得尴尬难受,甚至觉得有些愤怒。 如果她现在这样懊悔伤主,为什么早些年不来看看她,苗苗从进门开始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太像一个家,就算妈妈生病,屋里显得凌乱,可也能看得出来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客厅里摆放着一架奶油白的钢琴,上面铺着细花琴罩一看就是手工彩带绣,叠着钢琴书,顶上还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玩偶,苗苗在里面看到顶着叶子的龙猫,还有骑扫帚的小女巫,她看的越多,就害怕自己产生别的感情。 母女两个第二次的会面,就卡在这一句话上,苗苗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林秀萍也不说话,她这一次比前一次还更伤心,哭声止都止不住,她越哭越厉害,弯下腰去。 秀子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妈妈,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妈妈身边,伸手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伸手去抚摸妈妈背的,用轻轻的软绵绵的声音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 苗苗没有办法面对这种画面,在她没办法忍耐的时候,程先生跟田中先生进来了,程先生伸手把苗苗拉过去,田中先生把滑下轮椅的毯子拉上来盖住妻子,对苗苗说:“让她哭出来也很好。” 苗苗被程先生搂住了肩膀,她的脑子里一半是空的,不去想像还好受一些,心里堵着一块石头,上不来下不去,整个人靠在程先生的心上,才觉得有了支点。 田中先生抱着妻子安慰她的时候,林秀萍拒绝他的触碰,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对着丈夫大喊大叫,苗苗听不懂日文,程先生也不懂,只有秀子,脸色慢慢发白,一步一步退到墙边,身体贴住墙,瞪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就是在这个时候田中哲也回来了,他几乎是冲到了秀子的身边,张开手把她抱了起来,苗苗没想他这么瘦却这么有力气,把秀子整个抱起,像拍小孩子那样拍她,把她从阳台上带走。 秀子的帽子滑上去,露出脖子和一截头皮,她的头发剪的非常短,几乎就要看到头皮,苗苗伸手捡起了毯子,把毯子给男中哲也递过去。 苗苗在她的脖子上看到一颗痣,她紧紧盯着那颗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跳徒然快了起来,她有些喘不过气。 苗苗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在一模一样的位置,这是苗苗爸爸才有的,奶奶告诉她的,小时候替她拍背洗澡,笑眯眯的告诉她,她的爸爸也有,就长在这个位置。 苗苗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惊异,她的目光不停的在秀子和林秀萍的身上转,程先生以为她难受了,跟田中先生告辞,拉着苗苗出去。 在经过房间的时候,看到田中哲也在给秀子盖被子,摸摸她的脸,低声安慰她,最后给了她一个吻,碰在额头上,秀子侧睡着闭上眼睛。 回去的一路上苗苗都默然不语,程先生也不跟她说话,让她安静一下,回到家里进了门,苗苗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二十九号的小院子,她转身要回去,被程先生抱住了:“你可以呆在我这里。” 苗苗不想呆在他这,她想回去想要好好想一想,可她知道程先生是好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程先生摸摸她,很知道她的心意:“想要我陪你吗?” 苗苗摇摇头,她不想要人陪,现在不行,于是程先生答应了:“可以,你想呆在哪里都可以,我不会打拢你。” 把苗苗牵进去,去厨房泡了蜜桃乌龙茶,是苗苗喜欢的味道,他把茶壶放在客厅桌子上:“那我先上去,如果你找我,只要叫一声就可以。” 苗苗依旧不说话,程先生走过来抱抱她,让她长久的靠在自己怀里,摸她的头发耳朵,像摸喵小姐那样摸着她安抚她,苗苗伸出手去环住程先生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程先生低头吻吻她的额头:“好一点吗?” 她没有好一点,但她点了头,她不想让程先生替她担心,但程先生笑起来,伸出指节敲敲她:“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她想要一个人呆着就一个人呆着,不必担心他不高兴,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程先生把苗苗安置在沙发上,把杯子递到她手里,想一想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子预备在情人节当天送给苗苗的酒心巧克力,希望这个能让她觉得好一点,又问她:“你想吃什么吗?” 她想吃炸鸡,整整一个桶的那一种,再配一点炸年糕,用垃圾食品填补一下心情,于是程先生套上外套出门去:“你等等,马上买回来。” 客厅里苗苗的厚毯子,喵小姐的猫玩具,原来空荡荡的只有沙发和桌子的屋子,被满满填满了,苗苗的兔子靠垫,小黑猫的毯子,她伸手摸摸这只小黑猫,跟秀子一样的毯子。 她猛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秀子似曾相识,秀子跟十五岁时候的她长得很像,只是秀子太细瘦了,看上去有种伶仃相,如果苗苗更瘦一点,两个人还会更相像。 第55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程先生很快买了炸鸡回来,出了幸福里一条马路上都没有炸鸡店,要往前拐个弯才有无骨大鸡排卖,他没能买到炸年糕,于是给苗苗买了大杯的珍珠奶茶,跑回家的时候苗苗窝在沙发上,整个人缩在毯子里。 满屋子的酒香气,苗苗好像喵小姐那样把胳膊抬起来埋住自己的脸,茶朵上堆着花花绿绿的锡纸,六十四支装的酒心巧克力已经空掉了一小半。 程先生难得的不能保持镇定,他看看这些包装纸,叹了一口气,他买了酒克力是想送给苗苗当情人节礼物的,拿出来想让她高兴一点,可没想到她这么快吃了这么多。 每支巧克力里装的都酒厂的原装酒,威士忌龙舌兰和伏特加,苗苗吃了二十多个,她不是睡着了,她是喝醉了。 程先生坐到沙发上,伸手拨一拨她的头发,她大概把这个当作是她小时候吃的那种糖水巧克力了,程先生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买日本产的,装在礼盒里的高跟鞋,那种酒比较淡。 他没想到她会吃的这么多,还这么急,苗苗手上还抓着一个,咬了一半,酒液已经被她全吸光了,剩下半个巧克力酒瓶底还被她握在手里。 脸跟耳朵都红通通的,也不说话也不打呼,胸膛一起一伏,乖乖的攥着毯子睡着了,连喝醉了也不给人添麻烦。 程先生给她调了一杯蜂蜜水,才要喂她喝水,苗苗的手机响了,显示是姐姐打过来的,程先生没有接,想回复一个消息过去,可他不知道苗苗手机的密码。 第一个打过来没有接,第二个又打了过来,程先生知道苗苗的大伯一家子都在美国,现在是美国时间的凌晨四点,这个时候能爬起来打电话,一定是有急事。 苗苗是叫不醒了,程先生只好先接起来,那边姐姐“噼里啪啦”一通说:“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我妈买了飞机票要回去,你看看能不能去机场接一接。” 程先生停顿一下,等苗苗姐姐说完了,他才开口:“苗苗睡着了,请问是什么时候的航班,我可以安排一下。” 这下轮到苗苗姐姐卡壳了,她没想到电话会是一个男人接起来,接起来还这么客气,程先生先自我介绍:“我是苗苗的男朋友,我姓程。” 苗苗姐姐马上反应过来,苗苗还从没跟她提过有了男朋友,看起来还很要好的样子,她顿一顿,声音轻下来:“那你知道,她妈妈来找她伐?” 程先生应一声,苗苗姐姐松口气:“这个问题有点复杂,等我妈回去吧,让苗苗先不要管,她心肠软呀。” 程先生还不知道苗苗发现了秀子脖子上的那颗痣,心情低落不仅仅是因为妈妈回来找她的缘故,但既然苗苗的姐姐不说,他也不方便探听,记下了航班号,又问需不需要订酒店,两三句话一说,苗苗姐姐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苗苗胆子小心肠好,那家不管提什么条件,都不要搭理。”反正还有一天,妈妈就杀到,到时候苗苗不好意思说的事,都让她来说。 程先生一向以为苗苗跟她大伯母家里相处并不好,没想到真的出了事情,大伯母竟然肯千里迢迢飞过来。 程先生捏捏苗苗的耳朵,准备给大伯娘订一个好一些的酒店,他挂掉苗苗姐姐的电话,苗苗还睡得像只小猫,程先生摸摸她的背,她梦里也有知觉,觉得舒服了,喉咙口发出模模糊糊的声响。 程先生把苗苗的头捧起来搁到自己大腿上,拿起那个她吃了一半的酒心巧克力,她连吃巧克力都是乖的。 把纸剥得完完整整,咬掉酒瓶的头,吮掉酒液,再吃酒巧力的酒瓶壳子,程先生把剩下的半个嚼掉,龙舌兰的味道,在舌头上卷一卷,觉得不够,低头吻一吻她。 苗苗唇边还沾一点酒渍,尝起来甜蜜蜜的,程先生伸出舌头舔一舔,苗苗觉得痒,脖子一缩又缩回去。 她从五点一直睡到夜里十点,程先生坐在沙发上回复邮件,替苗苗的大伯母定好酒店,再查一查航班信息,要飞二十几个小时,那边还没上飞机,等她到了,也是后天的事情了。 程先生眼看时间不早,要把苗苗抱到床上去,她身体一动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屋子里面没有点灯,还没等她坐起来,就被程先生摸摸脸:“好一点了吗?” 苗苗这才想起来自己吃酒心巧力吃醉了,一开始只是想要吃点甜的,没想到这个酒心巧克力后劲这么足,她吃的又急又多,醒过来还有点晕乎乎,程先生站起来去泡茶,把大鸡排热一热,放在托盘里替她拿过来。 蜜桃乌龙茶早已经喝完了,壶里还余下一点蜜桃香味,程先生又泡了一壶,把无骨大鸡排的纸袋打开来,香味吹到苗苗鼻子里,她坐起来,躺在男朋友怀里,咬了一口鸡排。 程先生自从到了上海,还没有吃过炸鸡,在英国吃炸鱼炸鸡太多,到了上海有短暂的不适应,然后就顺从了自己基因里天生携带的中国胃基因。 苗苗只咬了一口就不再吃了,她其实不是真的想吃炸鸡,就是特别想闻一闻炸鸡的味道,吸一口珍珠奶,整个人又倒下去。 “现在好一点吗?”程先生揉揉她的脸,这件事他没有办法帮忙,只能努力让她开心起来,苗苗点点头,一口鸡排确实让她好了一点。 程先生把苗苗姐姐来电话的事告诉她,苗苗怔住了,她没想到大伯娘会回来,一张机票两万多,就算姐姐赚得多,大伯娘也已经几年都没有回来了。 想到大伯娘的声气,苗苗就不由自主的气弱起来,大伯娘一向声名在外,不论是她的脾气还是她的精明,幸福里一条弄堂没有敌手,后来跟着女儿去美国,样样东西都仔细寄过去,里面还有一付麻将牌。 一家人没有住在华人区,要是住在华人区,那还去什么美国,大伯娘一个英文单词都不会说,硬生生教会了邻居主妇打上海麻将,再烧几个改良新小菜,糖醋猪肋排,五香熏鱼排,社区活动的时候,整个社区的煮妇都被她征服。 苗苗好几年没有见过大伯娘了,从她成年开始,已经有七八年了,倒是视频通话过,可是苗苗跟大伯娘不那么亲近,看她就像看到班主任,有点怕她,不敢说话。 大伯娘也不在意,她就算是个家庭主妇,也天天忙的脚不粘地,一来女儿怀了孕,更加没空干闲事,天天带孩子,学英文,比大伯学的快的多,早已经能交流,还去参加美国主妇的读书会。 把她肚皮里那点农场故事全讲给美国人,不光美国有农场,中国也有呀,回来就啧着嘴巴告诉女儿,原来美国人民也没见识,不如居委里弄老娘舅,太阳底下哪有新鲜事,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苗苗这点气弱被程先生看在眼里,他看过幸福里的很多邻居,上了年纪的阿姨个个都去跳广场舞,拎着小菜篮子来来往往,活得特别有生气,苗苗的大伯娘大概也是这样人物:“她回来大概是要做什么呢?” 程先生英国人脾气一时改不掉,就算是伯父叔叔,也不会插手别人家的事,何况大伯一家已经去了美国七八年,他们家里的亲戚只有圣诞节和中国年才会见一见。 他也没有深入接触过这样的上海阿姨,苗苗看看他,她猜测大伯娘是知道消息回来的,至于回来干什么,取决于她知道了多少。 苗苗有点害怕又有点心安,她没办法跟妈妈说些什么难听话,就算没有感情,她也一样生下她,苗苗做不到把话说得太明白,看她的样子,精神已经要崩溃。 大伯娘不一样,她当嫂嫂的时候就跟这个妯娌不对付,如今不是妯娌了,苗苗在她眼皮子底下长了十八年的,她当然是长辈,碰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出面。 苗苗放飞出来七年多,突然之间又有人管,她眨眨眼睛,程先生没能让她笑出来,大伯娘让她笑出来了,瞬间身上有了力气。 她一直觉得沈星有点像大伯娘,只是一个干瘦瘦,一个胖咚咚,苗苗的身材没有像到亲生娘,反而像了大妈妈。 她头一回见沈星的时候,就觉得她熟悉,两个人一样风风火火,只是沈星冲动的多,要闹就要闹彻底。 她没有办法面对的事情,有一个亲人回来跟她商量,苗苗忍不住去想,她爸爸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除了前次婚姻的女儿,还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姓了田中。 程先生摸摸苗苗的头发,没有告诉苗苗,田中先生跟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很客气的问他,目前的经济状况怎么样,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提,毕竟是他妻子的女儿,又忽略了她这么多年,应当提供一点经济补偿。 于是程先生也一样客气,拿出他在英国常用的那一套,用谈论天气的口气说:“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也尽可以向我提出来,既然是我妻子的母亲,虽然并没有抚养过她,也应当提供一点经济上的帮助。” 这件事情苗苗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松开眉头笑一笑,吃点酒心巧克力就好。 第56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四爷正妻不好当》——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周婷马上指派珍珠去了大格格住的屋子,大格格正歪在炕上,脸上带着红,身体软绵绵的靠着枕头,见到珍珠来了还想要坐起来。珍珠是代表周婷来的,哪怕是个丫头,她也不能躺在床上。 珍珠瞧她这个样子,赶紧摆手,走上去告了声罪把手往大格格的额头上按了按,大格格侧着脸咳嗽两声,珍珠就问:“伺候的丫头呢?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 一问丫头才知道,李氏那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煎廊下的一排药,小儿子那里的人不好动,只好把大格格这里的丫头给抽走了,院子里乱成一团,早上连个拎热水的都找不到,全都去看着药炉了,她这儿只有两个大丫头轮流照顾她,什么事都要这两个丫头做,一个没顾过来就吹了风。 太医刚走到前院,还没出府门呢就又被叫了回来,李氏院子里的丫头们赶紧四处躲散着回避。大格格躺在暖炕上头,帐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只包了帕子的手,太医诊了一回脉跟着等候的婆子到正院里给周婷回话。 “怎么一个还没好,一个又病了?又是风寒?”周婷妈妈最相信中医,一到冬天就去医院里排队吃膏方,还每年都要买芝麻核桃磨成粉吃,常说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在这里一直吃得好穿得好,三天五天就请一回平安脉,怎么还能风一吹就倒呢? 太医也觉得奇怪,这一年四阿哥府上的人生病也生得太多了些,他赶紧掉了一堆书袋,什么“真虚受损”什么“邪因虚入”,周婷半懂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大格格累着了,再加上季节交替,抵抗力弱的人就容易感冒发烧。又嘱咐病人好好将养,不要太过劳累这类的话,留下一张方子,捏着红包走人了。 等太医走了,周婷立马去了大格格的屋子,李氏正坐在女儿床前骂丫头呢,周婷一进去她赶紧站起来行礼,一张脸熬得黄黄的,眉头皱在一起,这下就真显出年纪大了,衬着她平时的鲜嫩装扮像是老了五六岁。 大格格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李氏一把按住她,不让她起来:“福晋恕罪,她起不来呢。” 周婷本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孩,非要她生病还起来行礼,但看李氏这么做还是在心里挑了挑眉毛,张口语气就有些淡淡的:“你若缺人不拘从哪里抽一些罢了,怎么能让她吃苦。” 李氏的脸色就有些尴尬,大格格嚅嚅的说不出话,两个大丫头也不帮李氏说话,只有大格格的奶嬷嬷在旁边插了一句:“小阿哥病着,侧福晋辛苦……” 话还没说完就被玛瑙打断了:“主子辛苦,难道嬷嬷也辛苦不成,大格格病了,竟然没有人过来回,嬷嬷是怎么上的夜?” 有些话主子能说,下人不能说,周婷对丫头婆子道一声辛苦是体贴她们,郑嬷嬷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闭上嘴,周婷扫了李氏一眼,她很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儿子当眼睛珠子一样疼,女儿就要疏忽许多,这院子里大格格还不一定能排上第三,下人们虽然不敢阳奉阴违,但借口在李氏那儿帮忙偷点小懒肯定是有的。 周婷叫过了大丫头山茶:“太医说是劳累所致,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倒让格格劳累了?”这话也是说给李氏听的,她惯常诉辛苦的,一听这话就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开口,脸色从黄变青,捏帕子的那只手紧了紧。 “十月是主子爷的生辰,格格赶着想做绣件给爷当贺礼。”山茶一说完,大格格就抿起了嘴巴,她学了两年乡了,活计做得不坏,很想趁着阿玛的生日显摆一下,但越是精心就越怕绣不好,都已经拆了好几次了,再不赶紧就来不及了,这才做得晚了些,谁知道刚两天身体就受不了了。 “大格格这是孝顺爷呢……”周婷还没说话,李氏先帮起了女儿,话还没说完,周婷一个眼锋扫了过去,李氏到底有些心虚,闭上嘴不敢再说。女儿病了她一点都不知道,这屋子里的丫头也该打,竟然越过她去找了福晋。 “知道你孝顺,可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嬷嬷们说了不听,就该来告诉我才是。”周婷温言,小女孩只有□□岁的样子,细看的话,嘴巴眉毛都长得像她阿玛,特别是一双眉毛衬得小脸冷冷的,一看就知道是谁闺女。 周婷安慰了两句,又交代下去不许再让她碰绣活,小女孩着急了:“额娘!”这都月初了,眼看着没几天了,她想做个绣屏,还得配上玻璃和木头架子,这会儿赶都晚了,哪还能再拖。 “你身子好了,你阿玛才高兴,旁的全是虚的。”周婷严厉地盯着丫头们看了一圈,在瞧到郑嬷嬷的时候眉毛动了动,李氏被捏住了把柄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恭敬的送了周婷出了院门,一坐回来就埋怨:“就不能着人来说一声?” 大格格心里也有怨气,她虽然不去给周婷请安了,但日日都要去李氏的屋子里看看小弟弟的,连着两天没去,亲娘竟然也没问一句,扭过头不说话。最后是底下的丫头遭殃,每人罚了一个月的月规钱。 丫头们这些日子本来就忙得团团转,没盼到赏还多扣月钱,全都耷拉着脸,当面不敢议论,背地里都说李氏不如周婷宽厚。 “这郑嬷嬷也太不知道规矩了。”玛瑙觉得只要是李氏院子里的人就全都不顺眼,就算奶过大格格有些体面也不该当着周婷的面说那些话。 珍珠扶着周婷的手,一路从花园绕回正院一路说给周婷听:“碧玉打听过了,原来小丫头是去跟李氏禀报过的,正巧小阿哥吐了药,屋子里忙成一团,没人理会她。这才去了咱们院里。” “她倒是个忠心的,只怕这回要吃苦头。”周婷心里在盘算另一件事,大格格的阿玛她的挂名丈夫要过生日了,要不是山茶说起来她都不记得了,李氏恐怕也不记得了,两个儿子就够她忙的,现在又加上一向省心的女儿。 她虽然现在甩手什么都不管,但万一这事落在她身上,她肯定不能让人挑出错来,周婷努力回想去年前年的旧例,好像除了刚建府那年大办了一回,这几年都是请几个兄弟,喝酒吃饭听戏,女眷里喜欢热闹的隔着水台听戏,男人们更好办,有酒就能打发了。 可今年要怎么安排呢?家里刚死了一个,又病着另两个,周婷叹了口气,决定先问冷面四讨过主意再说,免得她安排好了又不合他的心意。 胤禛没有先到周婷这儿来,他是先去了李氏院子里,李氏昨天准备的苦水没倒出来,今天又添上了新的,整个人就像被浸在苦汁子里,一张口就是哭诉,原来还有两分撒娇的意思,这回没顾得上掩饰全部倒了出来“大格格也太省事了些,知道弟弟生病就自己忍着不说。”“丫头们不规矩,有什么事不回我,竟越过我去回了福晋,这起子奴才,我忙乱了两日就弄起鬼来。”本来还想再说说其它,引申一样是周婷叫人盯着她的院子啦,再比如周婷怎么给她眼色看啦,说辞都想好了“福晋责备妾也是应当的,这是心疼大格格呢。” 没来得及用上,胤禛就沉了脸:“既你顾不过来,就把大格格挪到正院里去吧,等两个都养好了,再挪回来。” 李氏愣住了,刚准备端着茶腻上去的身子往后一仰,脸上带着的笑也凝住了:“挪,挪过去?”手一抖,茶水撒在了前襟上。 原先那拉氏一直没有孩子的时候是想过抱一个女儿养在院子里的,反正只是个女儿。府里只有李氏生育过,前头两胎还都是女孩,那时候她都不肯,更别说是现在了。 胤禛皱起眉毛看了看她,从弘晖开始,这院子里生病的人就没断过,他倒是真心为了孩子着想,一方面是觉得李氏照顾不过来,另一方面也觉得她能力有限,原来弘晖病得那样重那拉氏还把家里管得好好的,万寿节太后生辰这些全都没让他来操心,这一比较就显得李氏经不起事儿了。 “爷!”李氏的嗓子骤然尖了起来,把胤禛吓了一跳,“妾确有不对,福晋怪罪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大格格挪出去呢,她可是妾的心头肉啊!”关心则乱,李氏一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小阿哥正在生病,福晋怎么能这时候把大格格要走!” 胤禛的脸黑了,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李氏,藕色的衣裳原来是能衬出她的好肤色,现在却显得她老态,丰润的脸颊一瘦下来下巴尖得吓人。 第57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明天同一时间替换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正午太阳散发出来的热量灼烤着他们冰凉的四肢,等林薇能抬起手来,就学着贝克的样子把裤子也脱了,努力让自己全身的皮肤汲取更多的光和热。现在可没时间去害羞,她费力的把湿透的裤子褪到膝盖,蠕动着解放出自己的两条腿。 如果能够升火会好的更快一些,可谁都没力气爬起来去寻找枯木,大概过了半小时,林薇发青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她撑起贴在贝克胸膛上的脸颊,贝克也低下头去看她,蓝眼睛里闪着光芒,抬手拨开林薇额前的湿发,冲她微笑:“感谢上帝!” 四肢回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东西升火,衣服全都湿透了,只穿着内衣也比套上衣服暖和,林薇眯着眼睛寻找河岸上能够升火的东西,不管是枯枝还是干草都行。可举目望去除了白沙还是白沙,抬头远望才能瞧见一线绿色。 他们不能在这样的地方呆得太久,现在虽然温暖,但等太阳的威力减小的时候,他们就需要一个栖身地休息,也需要火跟食物补充能量。 “你能走吗?”贝克摸摸林薇回暖的手脚,林薇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臂上一圈一圈红色的勒痕,这肯定是刚才拉她的时候把绳子绕在手臂上勒出来的。 她默默坐直了身体,张开手虚抱了贝克一下,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谢你。”她真的非常感激贝克没有丢下她,他救了她的命。 贝克一只手回抱住她,手掌轻轻拍打林薇的裸背,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背包并不防水,尼龙布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完全浸湿了,林薇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铺了一地,早晨因为熊出没收拾的太过仓促,也幸好仓促,林薇把打火机跟用来当毯子的毛巾裹成一个团塞进防雨布里。 林薇把毛巾披在身上,拖着沾满了沙子的背包和衣服跟在贝克身后往前走去,得先找个栖身的地方。拖着疲劳的身体走不了太远,等到了有植被的地方,他们就停了下来。 贝克从背包里拿出刀走进灌木丛里割木头造窝,林薇把湿衣服摊平在大石头上,捡起地上的枯枝生火。滩边没有高大的树木,自然也没有粗木搭结实的窝,细枝条像打毛线那样交叉着□□地里,上面盖上防雨布就算是个窝了。 谁也没力气再去找吃的,背包里剩下的一袋面包串在树枝上烤热当作晚餐填饱肚皮,夜里两人穿所有的衣服缩在一起。 开了一次头,接下来林薇对于拥抱这件事不那么抗拒了,无论怎么样,他们得先活下来。她把背露给贝克,贝克从身后搂住她,两人的背包放在贝克背后挡风。 开阔地得救的机会更多,可这里的风也更大,林薇不再抱着胸了,她的手跟贝克的交握在一起,相互取暖。 真到了这种时候,贝克反而规矩起来,他的脸枕着林薇的头发,宽厚的肩膀给她当枕头,两个并不熟悉的人用最亲密的姿态绻在一起。 夜里冷得睡不着觉,时不时就要注意营火是不是被风吹熄,林薇总是快速侧过身子去添柴,接着又飞快钻回到贝克的怀里。 夜又长又冷,贝克呼出来热气烘着林薇的脸,她把头往他胸膛处靠了靠,头一次说出了深藏在心里的担忧:“那个詹姆斯,是个好人吗?” 贝克当然是个好人,他们贴得那样紧,他也没让林薇有半点尴尬的时候。可詹姆斯,夏苒第一次把他介绍给林薇的时候,他眼里打量的目光让林薇非常不舒服,就此一点好感也无。 林薇的声音又轻又细,被冷风刮的有些颤抖,贝克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别担心,他们一定也会像我们一样幸运的。” 林薇愿意相信贝克的话,那个队伍里的人更多,力量也更大,更别说足够八个人吃上三天的食物都在那辆车上,比起他们来,夏苒有更大的机率得救,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嗨,甜心。”詹姆斯从背后拍了拍夏苒的屁股,顺手还在上面摸了一把,一只手勾住她的肩,鼻子凑到她颈项里深吸一口气:“我们今天吃什么?” 夏苒听见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她勉强自己笑了笑,低声回答他:“烤肉。” 她连看都不敢看詹姆斯一眼,两只手忙乱的翻着树枝,借这个动作往旁边挪了一步,因为没有足够的铁叉,树枝又很容易烤脆烤断,她不得不一直盯着炭火。 詹姆斯挑起嘴角勾了半个笑容,语气暧昧,:“真香。”他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夏苒不愿意跟他亲近,凑过去用鼻尖刮她的脸,把她的颤抖当成了乐趣,逗弄她就像逗弄一只笼子里的小仓鼠,看着她在这圆铁笼子里四处打转,却就是没有办法挣脱。 夏苒心里再三告诉自己要镇定,但她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她缩起了肩膀,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害怕的发抖。 她不知道是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每天夜里夏苒都看着对面帐蓬里的交叠的身影饮泣,她拿毛巾捂着嘴不让同一个帐蓬里的普丽娅发现端倪,自从来到这里,夏苒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她每天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离开这儿,离开詹姆斯。 事情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们开着车,一路嬉闹着要去露营,夏苒跟林薇分开的时候还跟她撒娇呢,她知道林薇不会介意,她一直都愿意迁就自己,可夏苒没想到那句“你对我最好了”是她跟林薇说的最后一句话。 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当然都很震惊,汽车开着开着就开到了沙漠里,夏苒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狠狠掐了胳膊一把才知道这不是作梦。 他们的车不能就这么停在原地,四处都是沙,既无人烟又无鸟兽,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水不够喝了。这辆车一直一直往前开,直到汽油灯亮起来了,才到达了一片绿渊。 这本来是多么幸运的事,能够在满是热浪的黄沙中找到水源,还能在这里安扎帐蓬过夜,可在食物吃光之后,这件事离正轨越来越远,脱向夏苒既不能控制又无法改变的方向。 他们是带着食物准备露营的,一开始詹姆斯米奇跟托尼还拎着枪找出去的路,等到他们发现这里既没有危险也没有人烟的时候,就不再干巡夜的活了。 这里很少有动物经过,虽然不缺水,但在他们发现能吃的沙鼠和沙龟之前,一直很小心的控制着食量,就是这个时候夏苒发现詹姆斯的脾气开始暴躁易怒,她忍耐着去安慰他,只得到瞪视,或者是他靠近她,想要从她的身上得到*安慰。 夏苒从小娇惯着长大却没有养成娇纵的脾气,她白肤黑发,嘴唇红润,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那样惹人喜欢。而且这个公主还不曾跟任何一个男人发生过关系,天真纯洁还带着稚气,詹姆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使出浑身的解数追求她的。 他一开始还愿意哄她,等他发现夏苒不愿意跟他做点什么的时候,詹姆斯立刻火大了,他们都以为已经出不去了,可能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那她还在矫情些什么? 丽贝卡是在所有的食物吃完之后的午夜溜进男人住的帐蓬里的,夏苒一向浅眠,这些天又控制着食欲,夜里饿得肚皮咕噜咕噜直叫,躺在自己的睡袋里一听见细细索索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本来以为丽贝卡是要出去解决生理问题,但她很快就听见对面帐蓬里发出的那种□□声。 夏苒不知道丽贝卡找的是谁,也不知道另外两人听了有什么样的反应,反正从那时候开始詹姆斯看她的眼光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跟普丽娅两人根本不熟悉,可在丽贝卡的事情公开之后,普丽娅倒是对她友好起来,在看到夏苒缩在角落努力不让詹姆斯注意到自己时,很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让她把自己藏得更好些。 夏苒现在就像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她就吓得浑身僵硬。 直到这个时候夏苒才明白林薇告诉她的“区别”指的是什么,她本来一直以为是林薇太爱护她了,才会那样提出警告,可她现在明白,在团队里只有她一个黄种人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把她排斥在外的。 普丽娅是印度籍,但她跟米奇是认识了好多年的男女朋友,米奇在受不了男人帐蓬里的声音时也会跑到她们的帐蓬里借宿,他就睡在普丽娅身边,看夏苒的目光像看着可怜的小狗。 夏苒努力干更多的活,其实营地里的事儿不少,除了一开始丽贝卡还帮忙做饭,后来这些活几乎是林薇一个人在干的,普丽娅根本不会煮饭,她负责营地的卫生。 第58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四爷正妻不好当》——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胤禛没有先到周婷这儿来,他是先去了李氏院子里,李氏昨天准备的苦水没倒出来,今天又添上了新的,整个人就像被浸在苦汁子里,一张口就是哭诉,原来还有两分撒娇的意思,这回没顾得上掩饰全部倒了出来“大格格也太省事了些,知道弟弟生病就自己忍着不说。”“丫头们不规矩,有什么事不回我,竟越过我去回了福晋,这起子奴才,我忙乱了两日就弄起鬼来。”本来还想再说说其它,引申一样是周婷叫人盯着她的院子啦,再比如周婷怎么给她眼色看啦,说辞都想好了“福晋责备妾也是应当的,这是心疼大格格呢。” 没来得及用上,胤禛就沉了脸:“既你顾不过来,就把大格格挪到正院里去吧,等两个都养好了,再挪回来。” 李氏愣住了,刚准备端着茶腻上去的身子往后一仰,脸上带着的笑也凝住了:“挪,挪过去?”手一抖,茶水撒在了前襟上。 原先那拉氏一直没有孩子的时候是想过抱一个女儿养在院子里的,反正只是个女儿。府里只有李氏生育过,前头两胎还都是女孩,那时候她都不肯,更别说是现在了。 胤禛皱起眉毛看了看她,从弘晖开始,这院子里生病的人就没断过,他倒是真心为了孩子着想,一方面是觉得李氏照顾不过来,另一方面也觉得她能力有限,原来弘晖病得那样重那拉氏还把家里管得好好的,万寿节太后生辰这些全都没让他来操心,这一比较就显得李氏经不起事儿了。 “爷!”李氏的嗓子骤然尖了起来,把胤禛吓了一跳,“妾确有不对,福晋怪罪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大格格挪出去呢,她可是妾的心头肉啊!”关心则乱,李氏一张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小阿哥正在生病,福晋怎么能这时候把大格格要走!” 胤禛的脸黑了,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李氏,藕色的衣裳原来是能衬出她的好肤色,现在却显得她老态,丰润的脸颊一瘦下来下巴尖得吓人。 李氏刚说的话是不规矩了,但他也还体谅她是孩子生病了心忧所致,并不责备她,只抿着嘴唇顿了顿:“你多歇息吧,明儿天好了就把她挪过去。”他本来也不是来征求李氏的意见的,说着站起来去了正屋,这事儿除了李氏,还得知会周婷 那拉氏那儿肯定不会不愿意的,她老早就想有个女儿养在身边,所以一直都对李氏生的女儿不错,想从里面挑一个,后来只有一个大格格活下来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抱过来养的话了。 本来庶女养在嫡福晋的院子里就是体面,就算是侧室之间换着养孩子也是宫里头的例,十三弟不就养在母妃这儿吗? 胤禛在后头走,苏培盛前头打着灯笼,他是近侍太监,内宅也不用避嫌,就站在门外,里头说什么听得真真的。李氏那一嗓子也把他吓了一跳,但又不觉得奇怪,说起来他跟李氏打交道的时间还比跟那拉氏长呢,这位侧福晋是什么性格他摸得清楚,她既然认定了是福晋撺掇的,那后院这池子就又要搅起来了。 苏培盛能得胤禛的喜欢也不是没道理,太监之流本就惯会揣摩主子的心意,苏培盛又是有些聪明的,想了想还是在心里摇摇头,悄悄侧头打量了下胤禛的脸色,心里琢磨恐怕这事儿办的是两边都不高兴。 周婷当然不高兴,她本来都要睡了,既然挂名丈夫没来,那肯定是去了小妾那儿就用不着她再操心了,顶多明天早上去请安的时候顺嘴说一下大格格病了的事。结果他直接把人给挪过来了,之前也没有问过她一句! 胤禛是临时起意,李氏既然管不好院子,那么做为正妻的那拉氏自然应该分摊分摊,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周婷却不这么觉得。 多个人可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要是小孩子呀,那周婷说不定还会心动一下,她喜欢小孩子,后院的生活又实在寂寞,如果不是李氏的,随便谁的孩子她只要一句话就能抱过来。可是大格格已经九岁了! 九岁的孩子懂是非辨亲疏了,周婷对她再好也没用。帮别人养活孩子就算了,还是帮小妾养活孩子,这孩子还已经养不熟了,这是把她当保姆呢吧!还是完全免费的那种! 周婷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她咬牙忍了半天,对着正在坐在桌前喝芝麻核桃酪的胤禛慢慢露出一个笑:“这事呢到是好事儿,只是爷也该问过大格格的意思才是。”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大格格可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在亲娘身边呆了这么久,一时间叫她挪出来指不定怎么想呢。” “为人子女,自当遵从父母。”胤禛的眉毛又皱了起来,跟大格格不高兴的时候一个样,周婷不能直说只好劝:“要不等她身子再好一些,爷不知道呢吧,大格格是为着要绣给你的贺礼才吹了风生病的,孩子孝顺,父母自然也要为她着想。”拖到她好了,肯定也就不用挪了。 胤禛的脸色果然柔和下来,一只手捏着茶盖撇撇茶碗里的茶叶,并不着急喝:“这才是为了她考虑,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明天天好就挪过来,屋子也是现成的。” 你怎么不直接说保姆是现成的呀,周婷气得要翻白眼,这不是没事给她找事嘛,李氏会捏鼻子认了才怪。 周婷从来不是个被动的人,到这个境况了她也只好主动出击了:“既这样,我这就安排人手,我看着大格格身边现在跟着的都不大机灵。”来一个女儿就算了,再跟来一堆不知道底细的下人,那她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也跟坐牢似的,原来那拉氏把关的像铁桶一样,周婷绝对不能开这个口子。 胤禛这点是同意的,李氏的报怨他也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虽说李氏不知道女儿生病了是她的不对,下人不及时回报也有问题,现在一并交给周婷来处理:“你看着好的就留下,瞧着不好就打发回去。”正好李氏那儿还缺人手煎药呢。 周婷先吩咐了珍珠去收拾屋子:“去把临窗那间收拾出来,大格格喜欢绣花,让她抬起头就能看看景儿也好舒散舒散。”那间屋子离正屋有点距离,离门也远,这样大格格的人要出去,或者有人要找她,都在周婷的眼皮下面。 胤禛满意的点点头,还坐着不动,周婷慌了下,这活阎王不会是要留在这儿过夜吧,她的反应很快:“把我箱子里的大格格能用的东西都捡出来,我记得有对玉瓶儿衬着海棠花肯定好看。”一边又带点不好意思的跟胤禛打招呼:“时间紧,今儿就得安排好了,爷要不先去歇着吧。” 也许是那拉氏贤惠的太过头了,胤禛竟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对,还很满意她把他的交待的事放在心上喊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拿着匣子就进来了,他有点不敢抬头看周婷,盒子往上一托自然有丫头接了过去,胤禛难得冲着周婷勾勾嘴角,大方的一挥手:“你有什么要添置的就添置,从这里头出。”说着指了指盒子。 周婷等他走了才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十锭金元宝,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要不是当着丫头,她真想拿一个起来咬咬看是不是咬得动呢。倒不是周婷财迷,但有偿劳动和无偿劳动积极性本来就不一样,知道是有酬劳的,她就有动力多了,一个感冒嘛,难道还能一个月好不了? 周婷开始觉得胤禛不错了,过去加个班还要看老板的心情才有加班费,现在他一挥手就是真金子啊! 玛瑙偷偷看了珍珠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忧色,周婷觉得是好事的她们觉得这是爷不重视主子,哪家的男人不是直接买头面而是甩银子,本来府里的银子就归老婆管的嘛。 而周婷觉得是坏事的呢,她们倒觉得是好事,走了弘晖阿哥,来个大格格也好让福晋高兴高兴,她本来就一直想要女儿的。 于是在周婷不知道的时候,两个丫头为了她一喜一忧,她还兀自高兴呢,这是她的私房钱啊,然后她想了想,这大概等同于秘书的置装费?要做两套给老板看看她没有贪污?也好,上次八福晋说要做新衣服打新首饰的,就跟她一起做好了。 开箱笼挂帐子添加摆设的事儿就不是周婷的了,找到借口骗走了挂名丈夫她就把剩下的事都交给两个大丫头,自己躺到烧得暖暖的炕上准备睡觉,明天还要进宫请安呢,她可不能能留下黑眼圈。 屋子离得远就是有好处,那边忙得热火朝天,周婷还一点都听不见睡得安安稳稳,今天上夜的是碧玉,缩着脑袋等了一会就吹熄了灯,外头还在忙的丫头就知道手脚要再轻点儿。 珍珠玛瑙两个比周婷还要紧张,就怕李氏借着屋子里的东西生事,说周婷苛待了大格格,可真要给她换上好的吧,又不甘心。 第59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苏氏又是一通笑:“这姐儿脾气倒大,怪道连爹都说她像四郎呢,可得好好教养着才是。”小娃儿手再重又能有多少力气,宝妞却直捂着屁股喊疼,苏氏心疼女儿,到处嚷嚷蓉姐儿把宝妞的牙都推掉了,拿个娃娃也当眼中钉,伸手一掐不着,竟说了这话出来。 秀娘气愤不过:“若说孩子家家没轻重,我家蓉姐儿却不是,我还想问问嫂子在厨房里说了什么话,把蓉姐儿哭得生了一场病!” 苏氏一噎,南水门不似东水门全是住户,沿街一溜儿茶果店铺,那街坊邻居掌柜跑堂头一伸便能瞧见这边的事儿,苏氏眼见得几付目光闪闪躲躲的瞧过来,把手一甩叉了腰:“今儿不巧了,爹娘都不在呢,不若你过个几日再来。” 秀娘到底不似做不来似苏氏这边没脸没皮,转身抱了女儿就走,思想半日去了汪家,她甫一开口,槿娘就一脸为难,手上一方帕子摆弄来摆弄去,就是不开口回绝。 脸上几番变色,抿了嘴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了点了一回又一回,里头一共三钱银子:“这原是咱家昊哥儿开蒙的钱,你先拿着吧。” 有总比没有强,如今也不是挑捡的时候,秀娘腆脸开了口,伸手接过来,谢了一回又一回,槿娘虽则脸色难看,到底是摸了口袋的。 当铺一共得了五两银子,加起来还不满十两,差着二十两说不得只好去问问丽娘了。丽娘那里妯娌姑子多,她的腰板刚直起来,高大郎自个儿瞧中的她,若要论起来,高家这样的富户,怎会去聘下沿河街里出生的当儿媳妇。 秀娘特意家去换了衣裳,把日常首饰戴了两样,蓉姐儿早就困了,可她无端端上门去,没个由头也要牵累了丽娘叫人说嘴,只好把女儿摇醒,蓉姐儿揉着眼睛一路趴在母亲怀里到高家门前。 高家一共三进的院子,自门廊下一路走到丽娘住的正院都悬了红灯,丽娘早早迎出来,脸上团团的笑:“今儿怎的得空来了,赶紧见见我们家老太太去。” 高家这个老太太正抱了小孙子逗乐,丽娘跟高大郎就住在正院里,跟老太太只隔一个庭院,抬眼儿一望就瞧见了,秀娘抱了女儿过去,俊哥儿正在绕着桌椅柜子跑,高老太太跟在后头直喘,俊哥儿一停下来,她就又是手绢又是茶点的端了托盘过去。 俊哥儿见娘过来了,喊了一声:“姨母,妹妹!”说着要蓉姐儿下来跟他玩,他一肚子的话咕咕嘟嘟说个没完,比着手告诉蓉姐儿他在酒楼上瞧见双荷花桥塌掉的事:“我们楼里,也点的灯!” 高老太太只作不知王四郎吃了官司,笑眯眯的拉了秀娘坐在下首,叫丫头摆了点心果盘,才说了没两句,丽娘的小姑子过来了,她一进门就凑过去挽了高老太太的手,说了三四句话才把目光转到秀娘这里:“是俊哥儿姨妈来了,一向少见,蓉姐儿都这样大了。” 丽娘原是想跟高老太太张一张口,她晓得妹妹银钱不凑手,高老太太手里捏着钱,些许给些也就救了急,谁知道小姑子会跑来搅和,这下开不了口不说,还得陪着打机锋。 高玉萍自来瞧不惯这个嫂嫂的张狂样儿,觉得她是麻雀落在了金枝上,一下就变披金戴银,变成插了金毛的凤凰,此间小娘子并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走个庙会烧个香与手帕交一处玩耍取乐是常有的事,她眼儿一瞬就知道秀娘来是为了何事。 丽娘瓜子嗑得“卡卡”响,托在帕子里攒了一指甲盖那么多的果仁,俊哥儿就凑过来:“我吃!我吃!”高老太太立马被孙子引了过去,指派身边跟着的丫头给他磕瓜子仁儿,又怕他吃多了上火,叫人调了蜜卤子来给他。 丽娘把俊哥儿抱在怀里,秀娘却神思不属,她脸皮嫩,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高玉萍就是不走,丽娘瞥了她一眼,抱着俊哥儿站起来:“日头都到正午了,俊哥儿困了,我抱他去睡。” 高老太太哪里离得了孙子:“在我这儿睡,奶奶橱里有吃的,是不是啊?” 枣饼麻团小蜜枣都是俊哥儿常吃的,他全不放在心上,抱了丽娘的胳膊:“我屋去睡!”高老太太一听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这下高玉萍没法儿跟着了,她也不愿到丽娘屋里去,扯扯母亲的袖子,见她满眼就只有金孙孙,跺了回脚转身去了二哥二嫂的院子。 秀娘几次要开口,一个钱字还没出口,就先臊得满脸通红,丽娘也不着急,让高老太太看着孙子,自己拉了秀娘到迎窗底下,为着孙子不肯跟老两口住,丽娘的这间屋是全院儿里最正最大的,两边帘子一隔压低了声儿说话一句也听不见。 秀娘也知道姐姐这有困难,低了头抱着睡着的蓉姐儿要走,丽娘拉了她一把,隔着窗儿点一点,叫小丫头出去看茶,打开了抽屉捡了四块银锭子塞到秀娘袖子里:“拿着!” 秀娘一惊:“你这儿,怎么这样多的银子!”那里头还有十好几锭呢,之前丽娘来时,五两的银子还是散碎的,丽娘勾着嘴儿笑一笑:“老爷老太太刚给他,叫他办货去的,到时候让他下乡报个虚数,不少这几锭。” 这也不是高大郎头一回办货了,高家老两口偏疼长子,晓得他报了虚数,也只有睁一眼闭一眼的,不然高大郎哪能在外头请这个吃酒请那个搓澡,狐朋狗友一大班,全是跟在身后蹭吃帮闲的,一日的流水倒有好几钱银子,公中给的这些零花哪里够他花用。 秀娘甫一接过去手一沉,缩了身子直往东屋看,见高老太太还在哄着小孙子,她才敢把银子拢到袖子里,吞吞吐吐也说不出感激的话来,低了头:“娘那儿,姐姐先瞒着吧。” 丽娘手里捏了蜜豆糕正逗蓉姐儿,啧了一声:“知道,还用你来嘱咐我,赶紧的补上去,等王四郎发达了,有多少陪我都要。” 秀娘一辈子最怕欠人情,念了姐姐的好,告辞出去了,高家老太太未必不知道,还是那张笑呵呵的脸,丽娘送到屋门口:“我不送你了,俊哥儿老太太一个哄不住呢。”说着转回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腿,把高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秀娘走一段路就把蓉姐儿颠一颠,感觉银子还在怀里,再往前走,走了一段她又觉好笑,这么沉手的银子,捂在怀里甸甸的,砸在地上还不得“咚”的一声响,这才快步往家走了,才到门口就见梅姐儿耷拉着脸。 一看见秀娘就围上来:“嫂子!昊哥儿来了,说二姐姐跟二姐夫在家里打破了头!” 昊哥儿正蹲在门口拿竹片子去挖钻缝里的蚂蚁窝,一抬头看沈氏来了,眼睛一圈张开嘴大哭起来,哭了半日也没有眼泪,干嚎着踢腿儿。 秀娘把蓉姐儿往小姑子手里一放,蹲下去问他甚事,昊哥儿还在抽抽哒哒:“我爹说,银子进你家就脏了!” 汪文清说一句话要掉三句书袋,昊哥儿只捡了最难听的一句,秀娘气得一噎,气都粗了,往里头去把整锭的银子放到王四郎枕头底下,他听的分明,闷了头不作声,秀娘瞪他一眼:“叫你别沾那些个,如今倒好,被自己的外甥瞧不起!” 拿了槿娘给的那个荷包儿出去,怕昊哥小人儿弄失了,牵了他的手往汪家去,还没拍开门就听见里面砸锅摔碗的声音,汪文清粗了嗓子吼:“泼妇!泼妇!”又是一阵砸,槿娘扯了嗓子喊得响,指鼻子指眼睛的把汪文清逼到了墙角,他横竖就只有一句:“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秀娘拍开门就见一地狼藉,槿娘头发也散了衣服也花了,脸上还抓了几道,汪文清更惨,手上一条条血道子,两个人都争红了眼。 秀娘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拍在桌上:“二姐点一点,这里头可一文都没少。” 汪文清看着弱,这时候却有力气,一把攥住了放进怀里,甩甩袖子往后头去了。 槿娘原本给的时候就不乐意,拉不下脸这才给了,汪文清跟她一吵她就又是怄又是悔,把脾气撒在他身上,两人原是出个主意装作争吵不休,让昊哥儿去王四郎家把银子要回来,谁知道越吵越真,倒真的打了起来。 槿娘把头发一拢,扯扯嘴角:“实对不住,若有旁的能帮上忙,你再开口。” 秀娘看着软和也不是全无脾气:“倒不敢再劳烦二姐,我那里事儿多,得赶紧着,就不帮你的手了。”说着踩了一地的碎碗碎盘子往外走,出了汪家大门长出一口气,真是人情更比春冰薄,这一个个的大小姑子,还比不过邻居。 她回去就把事儿当着王四郎的面说了,原来还要瞒着掖着,如今一概不往好听里说,王四郎默了半晌,把脸往里一扭,一声不吭。 他一整个夜里没有睡,伤口虽痛得不能翻动,头却动个不停,到天明的时候他对着来给他换药的秀娘说:“等伤好了,我就去北边。” 第60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明天九点。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风从枝叶的缝隙里涌进来,四面八方都是,林薇衣服上头发里全是被风吹过来的沙子,刮的嫩脸生痛,到最后她不得不转过身去,用抱情人的姿式向贝克伸出手臂。 贝克宽厚的肩膀像避风港那样接纳她,靠在他怀里林薇才渐渐暖和起来。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薇就睁开眼睛从窝里爬了出来,她几乎没有睡,沙地上的这个窝棚别说树洞了,连第一天的绿叶帐蓬都比不上。 林薇把细枝掰成几段扔进火里,就着火堆听木头发出的“辟啪”声,搓着手望向天边还在闪光的星星。河水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下急速流过,白沙滩隐隐现出些小小的黑影,大概是早起的动物正在喝水。 怀里少了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荡,贝克半坐起来抬手揉揉肩膀,看着林薇的背景说:“放心吧,我们最多在这里呆上五天,周末一定会有人来漂流的。” 贝克喜欢这些运动,就像他喜欢童子军夏令营里那些任务一样。在这个国家可不缺少探险者,现在天气适宜,肯定会有船只经过的,就算今天是星期一,他们只要再坚持五天就能盼来漂流的人。 林薇转头给他一个微笑,晨风吹乱她的长发,露出明亮有神的黑眼睛,里面闪着希望的光芒。贝克突然就停下了动作,直到林薇隐去了笑容转过身去,他才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气来,拿手按了按胸口,冲自己挑挑眉毛,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 透过晨曦,贝克的目光停在林薇笔直的腿跟纤细的腰上,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昨天在沙滩上自己就这么放过了绝妙的机会。 当场就作些什么肯定是不可能呢,大贝克累瘫了小贝克也站不起来,可为什么他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下,或者怎么也该趁着她感激的时候索个吻。 贝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懊恼的差点在油布上打滚,多么好的机会呀,他是那个救了公主的勇士,公主应该动情的拥吻他,可他竟然只得到一个拥抱。 林薇听见贝克辗转翻身,回过头察看,蹲下身把手放到他额头上,贝克一个激灵停住了动作,林薇的脸离他那样近,脸上满是关切的神色:“你怎么了?胃疼吗?” 那专注的黑眼睛让贝克心跳不稳,他满脸痛苦的点了点头。林薇给他盖上毛巾,拿起小锅往水边跳去,贝克侧着身子偷眼看她,狠狠闭了闭眼睛再又张开,望着天上露出的一点紫色霞光轻轻吐气。 林薇把锅架在火上烧水,他们昨天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又经过一夜风吹,贝克有个头痛脑热再正常不过,林薇仔细盯着锅,等水开了端到贝克身边,拿勺子喂他。 她的背包里有个医药包,但她不确定贝克到底是胃疼呢还是发热:“你哪里难受?” 贝克难得吱唔起来,他胡乱指了指肚子闭上眼睛装病,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住眼睛,从缝隙里偷看林薇的脸。 难道是肠痉挛?林薇抬起他捂着肚子的手,摸在小腹上问:“是不是这里疼?” 贝克只能点头,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还从来没有在女孩子面前有这样的经历,林薇跟他交往过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样,这可能是他对她感兴趣的原因,从他五岁跟对门的女孩儿在校车上交换了第一个亲吻开始,他在这方面几乎无往不利。 贝克总是知道怎么讨女孩儿的欢心,他也不是没跟华裔女孩交往过,可那些女孩跟林薇都不一样。起初那不过是他一贯的作风,见到漂亮的女孩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如果林薇是那种认真古板的传统女孩,那他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会抽身而退。 林薇的背包里有个小小的医药包,里面放着常用药,可她不确定贝克是不是能吃,她呆在这里一年对外国人吃药看病都有基本了解,他们的用药方式跟国内完全不一样。 先试试看土办法,实在不行,再给他吃止痛片,林薇的办法就是按足三里,这个穴位很有用,夏苒痛经的时候林薇就帮她按过。 她把手把贝克裤管里伸进去的时候,贝克惊讶的撑起手肘瞪大了眼睛,林薇脸上还是那种最最自然的表情:“我帮你按一下,马上就会舒服的。” 这么大的个子,痛起来竟缩在一起,林薇忍不住放软了说话的口气,跪在地上帮他把牛仔裤卷到小腿,从贝克浓密的腿毛里找准了穴位,一下轻一下重的按起来。 那种心跳又来了,贝克倒下去捂住眼睛不去看,他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的,比如问问她这方法是从哪里在学来的,或者打趣两句,可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心跳声就能从嗓子眼里漏出来被林薇听见。 贝克的腿简直都快僵住了,林薇力气不小,可再大的力气用到他身上跟被小猫挠痒痒似的,那痒一直从林薇按住的地方延伸到心口,一下接着一下,他必须屏住呼吸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除了心痒之外,他下腹下面那东西也痒得很,狠不得从拉链里钻出来,贝克猛得吸了一口气,努力咧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容,坐起来握住林薇的手:“我好多了,谢谢你。”他甚至不敢去看林薇的眼睛。 林薇莞尔一笑,他这是在害羞?平时表现的那么油滑,竟然在得到她的帮助之后害羞起来,更何况贝克昨天才救过她的命,在林薇眼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她理应给他多一点帮助。 她拍拍大个子的手:“这没什么,如果你又疼了,就告诉我。” 贝克感觉自己又重回到了幼儿园时代,为了邻居女孩送他一块巧克力饼就高兴的在床上跳来跳去,他心里那个贝克的确正在跳来跳去。 贝克从不知道委婉,但他还没明白这到底是种什么感情,林当然是个好女孩,他很动心,她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他的感情,他是不是应该回应些什么?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林薇又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贝克心里那个跳来跳去的小人狠狠摔了一跤。 朝霞把天空映成炫目的红,太阳从他们背后的山脊里伸出头来,今天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好天气。大河奔腾一夜依旧不止,林薇赞叹了一下天色就开始盘算起他们的早餐。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饿肚子。 他们昨天没有仔细察看过这里的地型,等太阳升起来,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准备找一个更适合夜宿的地方搭新的帐蓬,这里虽然离河更近,但夜里太冷,能够撑住一夜,不一定夜夜都能如此。 山石跟他们跳下来的瀑布石一样是红褐色的,像被切过的奶酪,坑坑洼洼,一点绿意都没有,看上去像是某种花岗岩。 林薇跟贝克在石壁下面找了个微凹进去的洞,说是洞其实更像一个豁口,像被人工切开那样是个三角型的,这里总比呆在沙滩上风吹日晒要强,她把背包放下,拿刀子割下灌木的枝条把石壁缝里的鸟羽碎石都清出去,还算满意的打量这里。 贝克像昨天那样把找到的木头架起来,在洞外围了个栅栏,这样他们可以在洞内生火,有油布盖着也不怕下雨。 勉强搭起栖身地,他们就开始寻找吃的,背包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了,如果这里能找到像球茎一样能够填饱肚皮的淀粉类最好不过,如果不行,哪怕是酸果也比没有强。 他们来的地方明明森林,到了这沙滩上却显得贫瘠,周围没有高树,只有矮灌木丛一丛一丛的从沙地里长出来,走过白沙,就是一片红土地,跟山壁的颜色差不多,还有碎石散落地面。 走了许久才看见一条小池塘,要不是能听见流水声,林薇都以为这是生水草地,上面长着一大片青绿色的草,偶尔露出的水面上也漂着一层肥厚的浮萍,再走进了就能听见蛙叫声。 能吃个烤青蛙也不错,林薇咽了咽口水,贝克跟她的想法一样:“我们有青蛙腿吃了。”但要怎么捉到青蛙还真是个难题。 它们不像螯虾那样好捉,没有工具很难捉到。林薇小时候跟着爷爷去乡下见过别人吊青蛙,这东西吃活食,拿长竹竿绑上钓鱼线,再在线上绑个小虫不住在稻田里来回晃,总有青蛙会上勾的。 乡下的小孩子们就拿这个当作娱乐活动,又能吃又能玩,林薇还听爷爷说过他小时下河摸大鱼的事呢。光听没有用,现在轮到她实践了却一样工具都没有。 贝克把主意打在了那些长长的草上,有过一次发现球茎的经历之后,他知道这些草看着不能吃,但下面说不定长着大块的根茎,他叉腰转头,正了正帽子:“我们这几天的饭都在这个池塘里了。” 吊青蛙听上去简单,没竹竿就用树枝,没有钓线就用灌木的嫩枝,又细又长又能绑在树枝上,但小虫子到哪儿去找呢? 林薇想起腐木里那样又肥又白的蛆,她四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在池塘的烂泥里找到一截,费劲拖出来已经满手是泥了,半截浮在泥面上的木头还是干的,剥下一块果然生着许多蛆虫。 林薇拿手去捏的时候差点吐出来,腐木上传出来的臭味熏的她连声干呕,但肚子里的轰鸣声让她忍着恶心把那虫子串到嫩枝上,什么都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第61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能吃个烤青蛙也不错,林薇咽了咽口水,贝克跟她的想法一样:“我们有青蛙腿吃了。”但要怎么捉到青蛙还真是个难题。 它们不像螯虾那样好捉,没有工具很难捉到。林薇小时候跟着爷爷去乡下见过别人吊青蛙,这东西吃活食,拿长竹竿绑上钓鱼线,再在线上绑个小虫不住在稻田里来回晃,总有青蛙会上勾的。 乡下的小孩子们就拿这个当作娱乐活动,又能吃又能玩,林薇还听爷爷说过他小时下河摸大鱼的事呢。光听没有用,现在轮到她实践了却一样工具都没有。 贝克把主意打在了那些长长的草上,有过一次发现球茎的经历之后,他知道这些草看着不能吃,但下面说不定长着大块的根茎,他叉腰转头,正了正帽子:“我们这几天的饭都在这个池塘里了。” 吊青蛙听上去简单,没竹竿就用树枝,没有钓线就用灌木的嫩枝,又细又长又能绑在树枝上,但小虫子到哪儿去找呢? 林薇想起腐木里那样又肥又白的蛆,她四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在池塘的烂泥里找到一截,费劲拖出来已经满手是泥了,半截浮在泥面上的木头还是干的,剥下一块果然生着许多蛆虫。 林薇拿手去捏的时候差点吐出来,腐木上传出来的臭味熏的她连声干呕,但肚子里的轰鸣声让她忍着恶心把那虫子串到嫩枝上,什么都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第一次往水草中晃悠林薇没能掌握好节奏,刚一上勾她就急着收竿,跑了好大一只青蛙。到第二次她就没那么着急了,蛆虫的手感还让她恶心,可已经起第一次她已经知道怎么晃动更容易让青蛙上勾。 等她成功钓到第一只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没有篓子来装这些战利品,青蛙不把饵吃进肚里绝不放口,林薇不敢徒手去捏这么大的活物,只好提着树枝转来转去,大概已经把它给转晕过去了。 最后还是贝克出手抓住了它,他手里抱着一堆草,好像从来不认识林薇那样吃惊的看着她,用不能置信的语气说:“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用林薇的办法钓上来七八只肥青蛙,这里肯定不常有人来,这些青蛙蠢得可爱,一引诱就上勾了,贝克把它们装在吃完的面包袋子里,捏住袋口这些青蛙就闷在里面出不来了。 林薇以为的那些草原来是另一种可以吃的根,贝克剥掉最外面绿的那几层,把白色的嫩肉递到林薇嘴边:“尝尝看。” 林薇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贝克眉开眼笑的看着她:“这是甜的,我想你会喜欢。” 据说大葱生吃也会有一股甜味,林薇从没吃过,但如果大葱的味道像这东西一样好,那等她回去了肯定愿意尝试一下。她嚼了几口冲贝克微笑:“真的很甜。” 贝克望着她光华流转的黑眼睛又是一阵心热,咳嗽一声移开视线。林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喜欢上了他,充其量只是把他当成了好朋友,贝克又苦恼又失望,他要怎么用这短短的五天时间让她喜欢上自己呢? 林薇一刀切掉青蛙头,贝克在一边恶心的都要吐了,林薇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难道你中学没上过生物课?”只要去掉头,把皮给剥了既能烤又能煮,要是能撒上一点胡椒就更美味了。 林薇觉得自己的心肠越来越硬,她以前跟着林妈妈去买菜的时候很见不得杀鸡杀鱼,可现在她却能那么平静的把切下来的青蛙头收集起来,还对贝克说:“这些头留下来钓鱼用。” 贝克夸张的搓一搓胳膊,跟着林薇走到河边去洗这些鲜血淋漓的青蛙尸体,他一边走一边偷偷打量林薇,本来以为她是个娇娃娃,原来她不是家猫而是山猫。 “我以为女童军就是卖卖饼干,为了北极熊或者猴子募捐,你们难道还学怎么剁掉青蛙头?”贝克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剁的动作,想像自己的手是刀,青蛙头像是皮球那样滚出去。 “我们没有女童军,我们只有女汉子!”真是大惊小怪,别的林薇不敢夸口,可要是现在有只活鸡在她面前,她照样能杀鸡吃肉。 林薇麻利的把蛙肉上的白筋挑掉,确定都洗干净了,才拿着锅子问贝克:“你要吃烤的还是煮的?”她本来不会考虑这些,可现在不同了,林薇愿意多听听贝克的意见,让他吃的更高兴些。 当然是烤的,贝克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选了这个,林薇把青蛙串上细枝的时候他又发问了:“为什么不把这些也切掉?” “你们只吃后腿肉?”贝克点头,林薇撇撇嘴角,真是太浪费了,她忍不住说:“等我们回去了,我请吃你中国式的做法,干锅牛蛙。” 贝克欢乐的点着头,看啊,她已经开始邀请他到家里吃饭了,他过去交过的那些女朋友从来不会进厨房,他们总是直奔主题的,或许他就该尝试这种有情调的氛围,喝些红酒,吃个正餐,或者再放上钢琴曲,跳个舞什么的。他好像已经能够看见这一次美好的约会前景了! 蛙肉烤起来不很容易,单面烤容易焦,频繁的转动树枝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生的,林薇把烤肉的活儿交给贝克,把那堆甜蜜蜜的草根剥下来托在叶子上,重新拿锅想煮个汤喝。 他们的午餐就在河边煮河边吃,时时刻刻都分一双眼睛去盯着河面,准备好了一看到有船经过就跳起来大叫吸引注意力。 河岸上阳光晒得沙子发热,林薇的鼻尖沁出汗珠来,贝克越看她嫣红的脸色越是忍不住要咽口水,他还没实行他的计划呢,虽然已经得到了用餐的邀请,可那不够,最好是离开这里之前,就把她变成他的。 贝克严肃的构想着他的计划,在一串蛙肉熟了之后他就预备实施。 林薇烧热一锅清汤之后,他们的早午餐开始了,贝克把几串蛙肉摆在叶子上托到林薇面前摆放,在她伸手去拿之前,温和的笑着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说饭前祈祷词。” 林薇抬起来的手放了下去,莫名其妙的看着贝克,他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可没有这个要求啊,但她决定尊重贝克的宗教信仰,把手递过去,贝克紧紧握住,心里暗爽,长着薄茧的手刮着林薇的手背。 “仁慈的主啊,感谢您赐于我们丰富的食物,阿门。”有信仰的男人最能打动人,祖母是这么说的,贝克觉得林薇有些老派,说不定这种方法也能够打动她。 贝克拖着长音,眯开一只眼睛偷看林薇,要是被祖母看见一定会狠狠敲打他的头,让他对着壁炉上那副耶稣像忏悔。 林薇等他说完“阿门”就睁开了眼睛,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是礼貌的问:“可以开始吃了吗?”贝克挑了一串最大的青蛙肉给她。 “我家在南部,我是个农场男孩儿。”贝克啃着蛙肉喋喋不休:“我五岁的时候跟在祖父屁股后面给小牛崽子打预防针,那牛顶了我一下,看,现在还留着伤疤呢。”他把卫衣撩起来,抓着林薇空出来的那只手点给她看,林薇的指尖刮过贝克的皮肤,让他打了个舒服的颤抖。 这是怎么了?林薇缩回手眨眨眼睛,看他说完这句就满足的啃着蛙肉跟甜葱,还时不时起头对她傻笑一下,林薇扭过头喝了口汤,这难道是抽风了? 爱一个人要从了解他开始,贝克的祖母就是这样说的,她跟祖父相爱的度过了那么多年,她说的肯定有道理,贝克觉得他已经开始让林薇了解他了,想着细数起身上的伤疤,其实他屁股后面也有一块,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磕的,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看一看或者摸一摸。 贝克觉得自己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要更了解林薇,于是他亲热的叫她:“林,说说你吧,你小时候怎么样?” 林薇一嘴蛙肉渣来不及咽下去,她不明白贝克这是想要干什么,但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用赶路了,聊聊天也好,于是她开了头:“我爷爷是个老兵,参加过越战,小时候我跟着他打打拳,下下棋什么的。”其实她还真没那么丰富的童年生活,这么一想,在农场里长大的贝克一定经历过非常有意思的童年。 “这真是太巧了!”贝克激动的差点把手里的肉掉到地上去,他抓住林薇的手,笑出一口大白牙:“我爷爷也参加过越战,他们说不定见过面!” “我们……还是继续吃饭吧。”林薇平静的抽回手,低头咬了口甜葱,他果然是在抽风。 第62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林薇还是在贝克怀里醒过来的,换过的石头早就不热了,贝克的手正贴着她的肚子给她取暖,林薇不好意思的动动身体,这一觉她睡得太熟了,比树洞里的那夜还要暖和,白花散发着幽香,为她助眠。 “醒了?”贝克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夜里林薇靠近他的时候,他顺势把她揽在怀里,抱了一夜满足极了:“今天我们可能出不去了,外面下着好大的雨。” 幸好昨天他为了讨好林薇把草棚加固,不然这样大的雨一定会把原来那几根疏枝冲散,到时候他们只能挨着山壁躲雨了。 林薇本来以为“沙沙”声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原来是雨幕,她爬起来往外探头,失望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气根本不会有人来漂流,他们也出不去。 贝克拍拍林薇的肩:“别泄气,总有人会发现我们的。”他昨天找回来的柴够烧一整天的,背包里还有剩下的面包,过了今天再去钓些青蛙做储备,这一回要多钓一些。 林薇看见那团脏衣服突然反应过来,她尴尬的看了看贝克,外面正下着大雨,她要怎么换那个呢?难道让贝克出去淋雨? 贝克看着她为难的脸色又想要逗她了,她现在比一开始的时候表情丰富了好多,这是意味着她总算开始接纳他了?他假装没看出林薇的意图,只等着她自己说出来。 可他猜测错了,林薇或许会害羞,但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好意思开口,她一眼就看穿了贝克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你,把头埋起来!” 贝克差点笑出声来,好吧,不客气也算是一种熟悉,他还记得第一个夜晚,林薇把多的那份肉分给他,而她自己吃少的那一份呢。 贝克转身趴在地上,用背包捂住脸,声音闷闷的透出来:“我要不要把耳朵也捂起来?” 林薇懒得理他,他们从河里出来的时候是差不多把对方看了个光,但那是不得已,没有办法才会这样,现在她可不会这样坦然:“如果你敢回头,我就踩爆你!” 贝克大惊之下抬起头来,结果脑袋上真的挨了一下,他怪叫一声:“只是看一眼就要这么对它!”他默默的看了眼小贝克,兄弟,你未来的路真漫长。 就算林薇原来不懂,听他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她正解开牛仔裤的扣子往下拉,听见这话又羞又怒,忍不住抬起脚踩住他的背:“我说的是你的头!” “当然是我的头。”贝克理所当然,从小到大跟他一起发育长大的头,比他的大头还要重要的头,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跟他的兄弟一起分享了。 林薇气不打一处来,飞快的换下浸满的这条换上新的,等系上扣子才怔住了,这东西要丢到哪里去呢? 贝克趴得手臂发麻,又不能回头去看,听见没了声音就抬起头来,两只手捂住裆部,小心翼翼的护住他最重要的头,睁开一只眼偷看林薇,见她手里捏着那东西发急“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回轮到他捂着肚子笑的打滚了,林薇气得虎起脸来,最后还是出声:“到底要怎么办呀。”声音里难得带着绵软,这一点点娇意让贝克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 “如果是晴天,找个地方埋起来。雨天,动物们不会那么快就闻到味道的。”他努力让自己一本正经,林薇都快抬不起头来了,贝克心热不已,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了,他真的张开手扑过去,抱住了林薇:“你真是个小可爱。” 林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脸嫌弃的用手推开贝克,可她没能挣开他的怀抱,就在她要翻脸的时候,贝克在她耳边说:“只有睡觉才乖乖的呆在我怀里。”语气非常无奈,像是对着胡闹的情人。 下一秒贝克就捂着大腿痛叫,夸张的倒在地上翻滚,林薇狠狠掐了他大腿内侧的软肉,他的痛一半是真一半是装,叫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比被虾钳夹了脚趾头还要痛苦一百倍。 林薇愣是不理他,她转过身才脸红,背着身不愿意理他,这简直就是调戏,说得好像他们有那么回事儿似的,这种男人绝对不能姑息。 接下来不论贝克怎么跟她搭话,林薇就是不接话头,她侧躺着不给他半点机会,贝克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的那样坐在她身后,可怜兮兮用烧热的石头讨好她,林薇石头是接了,可人就是不理。 贝克没了办法,只好从背包里拿出面包串在树枝上烤,烤面包的香味飘过来的时候,林薇已经昏昏欲睡了。虽然下雨很冷,可小窝里的火光就没断过,烧得热烘烘的,还有贝克这么个大活宝忙来忙去,她一安心,倦意就抵不住了,这个时间正好睡回笼觉。 贝克见她的确倦了由着她睡,还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就穿一件卫衣把剩下的香肠切成块煮肉汤给林薇喝,面包其实已经过了保质期,发干发硬,贝克把它们串在嫩枝上放在火上烤,一面烤一面扇,拿出其中两片撕成一块块投进汤里煮着吃。 香肠面包浓汤咕咕嘟嘟散发着香气,把林薇的馋虫勾了上来,她拉过毛巾盖住鼻子,懒洋洋的不想起来,能在这种天气窝在毛巾里烤火睡觉实在是这几天里最大的享受了。 煮滚的肉汤冒着一个个小泡,贝克吸了一口热香味,把的面包片搁在树枝烤架上,爬到林薇身边轻拍她的脸:“醒醒,起来喝点汤。” 林薇一扭身翻过去,捂着脸继续睡。林薇的身材是纤瘦型的,身条虽瘦该有的却不少,侧躺的时候曲线毕露,贝克盯着她的腰线咽了下口水,张开大掌隔空比划,看看自己的一只手能不能包住她半个屁股。贝克一面想一面吞口水,那手感一定棒极了。 “啪”一声,贝克的手被打到一边去,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林薇已经侧过头盯着他,他那点猥琐的小动作全被她看在眼里,林薇眯起眼冲他一声冷哼。 贝克马上换上讨好的笑:“汤好了,你要不要喝?” 雨下了两天才停,第一天林薇用来睡觉,第二天林薇用来想办法叫贝克把嘴闭上,他从他三岁开始一直谈到出来露营之前。再让他这么念叨下去,林薇都可以把他们家的祖谱背下来了。 “有一次我跟着艾比舅舅去打猎,你知道,是那种挖陷阱抓兔子,等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就偷偷带着我进山猎鹿了,我还记得我第一顶鹿皮帽子呢。”贝克几乎把他从小到大的趣事都说了个遍,林薇一开始弄不懂他的用意,后来又嫌弃他聒噪,等习惯了他喋喋不休,竟然也挺有趣的。 “我祖父的农场里有好几棵大树,大概从南北战争的时候就长在那儿了,他在上面搭了个树屋,看得见整个农场,那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的第一次都是在上面。” 林薇手里捏着蔫掉的白花朵,漫不经心:“哦,那时你几岁?” “十五!”贝克兴冲冲,突然停了下来,换上另外一种诚恳的笑:“我是说第一次跟女孩儿约会。”他的表情看上去比斑比还要纯洁,好像想歪了的是林薇:“我们看了部严肃的电影,谈了些人生哲理。” 欲盖弥彰,林薇斜了他一眼:“是关于人类要怎么延续?” 贝克很识趣的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带着一脸傻笑假装没听懂林薇的话,他本来是想邀请林薇去他祖父的农场过完夏天的,他们还可以一起去看一看那个树屋,说不定那里还会再次成为他的幸运之地! 他应该找些新话题,不能再纠缠在这个“第一次”上面,哪怕是他也察觉出林薇的漫不经心来,而他头一回想让一个女孩儿为了自己吃醋,想像一下,要是换成他听见林薇说她的第一次,一定会嫉妒的在脑海里把那个幸运小子打趴下。 他突然停下脑海里的血腥想像,古怪又热切的看了林薇一眼,她是不是,还没有过第一次? 这一定是上帝的恩典,贝克觉得自己前十五年坚持不懈的夜间祷告终于有了得偿的一天,一定是因为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好人,所以上帝才把林薇带到他身边。 林薇来的时候带了一本《莎士比亚集》当作消遣,同时也为了开学之后的论文作准备,这大概跟中国文学必谈的红楼一样,这书都快被她翻烂了,现在让她去写论文,闭着眼睛都回忆起男女主角的对话来。 她又翻上两页就从大段的排比里抬起头来,贝克的目光长久的落在她脸上,让她想要无视都很困难,她叹了一口气合上手里书:“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么沉默地盯着她,比唠唠叨叨更无聊。 贝克飞快的瞄了眼内页,啊,原来她喜欢罗密欧与茱丽叶,那她一定渴望着忠贞不渝的爱情,贝克严肃的掂量了下自己的心,客观的给自己打了分,觉得他还是很合格的,他的心为了她而火热! 第59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修〕 苗苗爸爸上一次回来还是大伯家要出国的时候,苗苗不是直系亲属,出国带不走她,她的年纪也已经大了,很难申请出去,大伯娘这才打电话把苗苗爸爸叫回来。 事情总要解决,苗苗是成年了,但放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内,怎么能放心。苗苗爸爸回来是回来了,可不肯把女儿接过去,也没办法接过去。 他后娶的妻子是个日本女人,比他小的多,根本就不知道他在中国结过婚有过小孩,他是怎么也不会把苗苗接到家里去的。 其实这么多年也不是从来不见,隔几年也要见一见,但从苗奶奶去世之后,几乎就没有回来过了,从苗苗十三岁长到十八岁,就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苗苗十五岁,一次就是她十八岁。 他的整个生活都已经在日本,哪里还回得来,在那边开了十几年的中餐馆子,生意也都已经做熟了,回上海来他还能干什么,当年一起读书的,有的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就算是他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十八岁的苗苗看着爸爸坐在那里搓手,这个男人应该很熟悉的,可是她偏偏非常陌生,在大伯娘面前头都抬不起来,一声都不吭,明明很高大,却缩在椅子里,好像大伯娘的要求压断了他的脊梁骨,最后他几乎是哀求着说:“让我过点安生日子。” 苗苗眼看着爸爸整个弯下腰去,脚边一地都是香烟蒂,他连看都不敢看过来,心里知道自己亏欠了女儿,可跟前妻一样,对他们来说,苗苗都是安稳生活的一颗炸弹。 苗苗低下头去,自己跟大伯娘说,她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就呆在幸福里,哪里也不去。苗苗也害怕,大伯娘凶是凶一点的,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总归是在照顾她的,怎么会没感情。 爸爸就不一样了,她要是真去了日本,一句日文都不会说,过去了要怎么生活,还有一个不知道她存在的后妈,就算真的去大伯娘也放心不下。 大伯娘当着顾奶奶的面又把苗苗爸爸的那点恩怨翻出来说:“喏,我劝他早点收手,刚刚一离婚的时候就应该回头,那时候房价多少好,他说说手上没有钱,哪里是真没钱,我还跟他讲,不用瞒着我,我又不贪他的,拿这点钱好好买点房子,再讨个娘子,还能照顾苗苗,他就以为我们要害他!” 说这话的时候苗爸爸刚离婚,离婚之后大部分存款归了他,这点钱在当时的上海也能买上一套房,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进出口不就很好,结果他不甘心,老婆都跑掉了,还没混出个名堂来。 男子汉大丈夫要争一口气,他争这一口报争,争了十来年,外乡人都难混难扎根,何况是外国人,苗爸爸现在总算也有了自己的餐馆,招几个小工大学生,就做他刚到日本做的活,中餐馆送外卖。 苗苗爸爸一直没有孩子,到苗苗十八岁的时候,才刚刚听说他有了孩子,是个男孩,已经两岁了,按年纪算一算,现在要十岁了。 顾奶奶跟着一起叹气,想到自己家那个孙子,也是一山望着一山高,好在现在还年轻,总算回来了,以后呆在国内,陪在她身边,也没有什么不好了。 这些事程先生都是第一次听说,苗苗跟他讲小时候的事,从来都是有趣的,有意思的,奶奶带她去吃西餐,那是她第一次吃牛排,奶奶用小炉子发蛋糕给她吃,祖孙两个泡一杯红茶,像模像样的三点一刻,还有就是夏天夜里给她捏背,冬天一起泡脚。 苗奶奶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中国的国外的,苗苗每天都听一个,好像一千零一夜,永远都说不完。 童年在她眼里这么有趣,就算没有爸爸妈妈,也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程先生光是听都知道她是个快活的小姑娘,可明明她又是吃了苦头的。 程先生心疼苗苗,拉住她的手,捏捏她的手掌心,这双软绵绵的手,他牵住不放了,不叫她再受苦,不让她再难过,以后就安安稳稳的,当小苗苗了。 “那,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这声爸爸叫的很生疏,从小长到大,她每一次叫都是陌生的,这么陌生的两个人,一下子都到她身边来,苗苗有点不适应。 大伯娘歇一口气,等她肚里一篇骂完了,才回答:“大概就这两天吧。”他还不相信,有什么好不相信,多出来一个女儿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骗他。 苗苗查过一点资料,白血病配骨髓配型成功之后,捐的是造血干细胞,一样要吃苦,但比抽骨髓要好受得多,捐赠人最好在四十五岁以下。 苗苗的爸爸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了,他还得健康,没有别的毛病,就算是直系亲属,机率也只大一点点。 苗苗在没有见过秀子之前并不会想到这些,她也一直不知道秀子生病,可在她见过秀子之后,秀子就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她是个小姑娘,会笑会害怕的小姑娘。 她希望秀子能够早点得救,能够健康起来,所有人的生活再一次回到正轨,妈妈的病也能跟着好起来,不管爸爸妈妈田中之间有什么过往恩怨,秀子总是无辜的。 大伯娘一顿吵,幸福里就没人不知道了,当作一件新闻,饭桌上嚼了又嚼,苗苗走在路上又有人指点,跟她开口说话的邻居越来越多,讲上两句小菜天气,偷偷打量她,好像在看她是不是真的割了一个肾了。 苗苗觉得很烦恼,她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这样说,大伯娘却不觉得,她一样挺着胸抬着头在幸福里来来回回,声音比过去还要响,去找老搭子搓麻将不算,连着几天去吃各种馆子,见她原来农场要好的小姐妹,逛春节里的城隍庙,一天天比苗苗还要忙。 程先生跟苗苗的相处时间却比原来还要少了,除了上班下班,回到家里,大伯娘已经等着。苗苗的工作也多了起来,她这两天有些无精打采,上了两三天班,副主编就给了她一个专题工作。 米其林评选刚刚结束,让苗苗跟几个同事一起跑一跑米其林这条线,做一个专辑出来,从去年的一直做到今年刚刚评选上的。同类型的餐厅都要去试吃,就是上班的时间,也不常能见到程先生了。 副主编给了苗苗机会,她很想干好,小姑娘做每件事都是专心致至的,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因为在外面跑,吃不够就头晕,所以她允许自己吃一点。 苗苗原来就爱吃,何况是米其林,切下来的m9品质的牛肉,用细盐腌过四十分钟,拿出来放在铁丝网格上,烤到油脂化开,用大剪刀剪碎分一分,同事们通通吃的抬不起头。 吃完了米其林的肉,还要去吃米其林的甜点心,人人都多买上两个杏仁可颂带回去,烤一烤化开来,苗苗买了两个带回去,一个给男朋友当下午茶点心,一个给大伯娘当早饭,大伯娘还不肯吃,在美国满世界是这种东西,好不容易回了国,吃点老虎脚爪豆腐浆,人生不要太惬意。 这样苗苗每天至少要吃三顿,早饭程先生看着,晚饭大伯娘看着,中午还有米其林,苗苗只好多运动多跳操,程先生再让她去跑步,她不敢,在大伯娘眼皮底下去程先生家里呆上两三个钟头,肯定是被说的。 程先生这才趁着早下班,跟苗苗去买好小菜,请大伯娘顾奶奶一起去二十九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苗苗在厨房里忙碌。 大伯娘上上下下看一回,知道是很干净的男人,心里又点点头,看到楼上还有一个健身房,嘴里啧两声,对苗苗说:“你天天跳操咚咚咚,就到这里来跑跑步,吵得我电视都看不好。” 程先生不着痕迹把苗苗“解救”出来,像是解救关在塔里的长发公主,苗苗微微红着脸,她跟男朋友谈恋爱不到半个月,越来越知道他的性格,根本不是什么真绅士,一肚皮坏主意。 有点害羞,又有点小生气,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就不理他,大伯娘肯定看出来了,只是不说,放他们一马。 天天见还分不开,要卖弄这种小聪明,苗苗觉得难为情,好像是两个人合谋干了坏事,大伯娘一眼扫过来,苗苗面孔都要红。 程先生在水槽边洗碗,家里买了两条围裙,一条粉红色一条天蓝色,花案都是配对的,苗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但还是不肯跟他讲话。 客厅里大伯娘和顾奶奶在看电视剧,两个人一边看一边骂,电视剧里演了大半个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神精病,就听见大伯娘在点评:“哦哟,这个娘要女儿的命,不结婚就不结婚,挑这么个东西嫁女儿,害了三代还不够。”刚刚骂完娘接着又骂单位:“这个单位邻导也是有毛病,不结婚要退工,帮他闹到区里去。” 顾奶奶也顶不高兴看那种剧,看一路说一骂,看戏是假感情是真,把看戏人当傻子糊弄,哪个能高兴,一面说还一面提起苗奶奶:“你妈看见了,肯定也是要骂的。” 程先生洗了四个碗四个碟子,把冷菜装进盘子里,看见苗苗还不理他,特意咳嗽两声,苗苗转过头,就看见他张开手:“过来,好久都没抱了。” 苗苗耳根通通红,明明今天早上才抱过的,回来的时候车里还抱过,可还是走过去,伸手才要抱,程先生把她拎起来搂到怀里,一口亲下去,苗苗不敢出声不敢挣扎,怕被大伯娘听见。 外面的电视声音还在吵着结婚结婚结婚,不结婚的女人没用场,于是大伯娘骂得更难听,苗苗眼睫毛颤一颤,嘴巴微微一张,嘴巴舌头就密密搅在一起,隔了几天才有的吻,比蜜糖还甜一百倍。 第63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我也喜欢莎士比亚,我中学的时候还演过罗密欧呢。”贝克清了清嗓子,换上优扬的声音:“她光明的眼睛,她的高额角,她的红嘴唇,她的玲珑的脚,挺直的小腿,充满弹性的大腿和大腿附近的那一部分……”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虚点林薇,从她的眼睛一直点到大腿,说到最后他的眼睛沾在林薇大腿根上,深蓝色牛仔裤紧紧包裹住的密处,莎士比亚果然有道理,那一部分是最吸引人的一部分,贝克心跳加速,小腹一片火热。 然后贝克真的倒了下去,这回他没捂着裆部,改捂着鼻子了,林薇把那本《莎士比亚集》直直拍在他的脸上。 天放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那条染了姨妈的裤子卷着放在林薇枕头边已经两天了,她睡觉的时候一直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虽然贝克并不在意,她却觉得别扭极了,一等放晴,赶紧拿着裤子出去。 可等她把裤子上的血迹搓干净,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地方晒,如果只是牛仔裤当然没问题,可她还洗了几条三角内裤呢!林薇摸着上面粉红色小碎花的发愁,这要怎么晾出来呢? 之前没时间洗衣服,后来能洗了又下起了雨,她一下子洗掉了三条脏内裤,这要是插个树枝架起来晾,简直就是彩旗飘飘,迎风招展! 林薇找不到好办法,贝克已经钓鱼了青蛙回来,他见林薇干过一次就掌握了诀窍,很快抓到了足够他们吃两顿的青蛙,还挖了一捧甜葱回来。 还没走近就看见林薇拎着湿衣服站在大石边,她正想把牛仔裤铺在上面,贝克快步过去阻止了她:“这里风太大。”难道晾衣服还要再压上块大石头,贝克扔下手里的甜葱,把装在袋子里的青蛙放到地上:“我到帐蓬边架个晾衣杆。” 贝克很快就干好了,这里的土质不硬,又软又湿,很容易就把削好的树枝□□地里,两边交叉,再架上一根长枝条衣服就能挂在上面了。 林薇本来还在扭捏,可看贝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想到他家里那两个妹妹,估计他从小就没少看这些,虽说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背对着他把内裤串过削掉树皮的枝杆,这样就不怕被风吹跑了。 贝克差点喷出一脸鼻血,他没想到这东西对他的影响这么大,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内裤。这跟他以往的战迹来比只是九牛一毛,不说他这么多年从女伴身上剥下来的,就是他的两个妹妹也早早就穿上了丁字裤,林薇的这几件,现在的中学生都不会去穿了。 可他看了一眼就觉得热血冲脑,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下身去了。贝克站在原地发怔,他已经从丁字裤脑补到了林薇穿着的样子,盯着她小而挺翘的臀喉咙口一阵发紧,再这样下去他非得爆血管不可。 林薇晾完了衣服很友好的问他:“你有什么要洗的吗?” 贝克摸着鼻子找出一件卫衣,他跟在林薇屁股后面看着她给自己洗衣服,领口还用力的搓了又搓,没有肥皂搓不干净,上面被树叶花汁青苔染上的绿色根本洗不掉,林薇那件从普丽娅包里搜刮出来的紫红色卫衣已经有一半染成了绿色,她把那件也洗了。 晾衣服的树架子上挂满了一排,颜色都带着些绿,滴得地面上的一团团水渍。两个人的衣服混在一起就没那么尴尬了,林薇甩掉手上的水珠,捡起地上的青蛙,已经被贝克摔晕了,她得赶紧把它们烤了,从昨天他们就没吃上肉。 贝克坐在沙地上漫不经心的剥着甜葱,剥上一段就转头去看那挂在一起衣服,嫩黄色的粉红色的还有浅绿色的,粉嫩的像是初春到来。 林薇可没觉出贝克的异样,她把切掉头剥了皮的青蛙串到树枝上架起来烤,薯片这种多盐的不健康零食成了他们的主要调味料,林薇把它们捏成渣准备等青蛙肉烤好了洒在上面。 贝克越看越觉得热,他已经不把目光放在那几件小东西上面了,他看的更多的是林薇,她的曲线只能算是玲珑,纤腰窄背,贝克不知道林薇在她自己的国家算不算美人,但在这个国度,只身材就不是大众审美中的美人,可贝克就是觉得她美的要命。 他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把眼神移开,拿起水壶按开盖子就往嘴里灌,林薇大惊失色:“那是刚烧的!”凉水早就喝光了…… 贝克含着眼泪把脸侵在河水里,伸着舌头像喝水的动物那样半个身子趴在白沙滩上,一只长足鸟落下来喝水,搭着腿歪着小脑袋看了眼贝克,细爪子还伸过去搭了搭他的身体,轻啄几口拍着翅膀飞走了。 这下连烤蛙肉都不能吃了,贝克舌头上起了泡,只能喝汤,林薇怕他饿得受不了,把甜葱全煮了,一锅汤煮的又稠又香,虽然是甜的也好过不吃东西。可热一点的贝克一口都咽不下,林薇拿了把勺子给他:“吹凉了再喝吧。”贝克这下连眼泪都憋回去了。 等贝克把那锅汤都喝了,林薇已经在白沙滩边守了好久,他插在那里的小树叶子本来已经打了卷,被雨一浇竟没枯死,带着零星绿意遮在林薇头顶。 河面起伏不断,却就是没有船只经过,林薇伸长了脖子,前两天下雨没人来,今天总该有人来了,她坐直了身子凝视河面。 正午的太阳打在水面上泛着闪闪银光,看久了眼前就花成一片,林薇低下头眨眨眼,又干又涩,眼皮一碰就流下泪来。贝克舌头还疼着,拿手捂住林薇的眼睛让她躺下来靠在石头上。 林薇看着他比了半天手势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她点点头同意换着守,一个人的精力确实会有不济的时候,她拿手搭在额头上,闭上眼睛养神,等待已经变得越来越磨人了。 这么换了两三轮,轮到林薇的时候,她已经犯困了,太阳太好,照得人暖洋洋的,挨着烘热的石头很快就有了睡意,她努力张张眼睛,刚要打哈欠就顿住了,河边上远远有船经过! 林薇跳起来的冲着那边大叫大嚷,贝克跟着她跳了起来,剥下身上的背心挥舞,他舌头虽疼,嗓子却没事,一声又一声的口哨有节奏的响起。 林薇不会吹口哨,这时候恨不得带着山寨机出了国,只要放首神曲不信引不过人来,她跳到石头上大叫,两只手不断的挥动着,见贝克把背心剥了下来,飞快折下小树上的长枝,连枝带叶费力的摇晃起来。 那船行在银光里忽隐忽现,偶尔被波浪藏起,再一瞬就又出现,贝克扔掉背心,擦着了火点燃他们准备好的木柴,木头被雨浇了两天,早就湿透了,虽然晒了半天还是带了水气,这时候倒成了好事,湿木虽然难点燃,但烧起来的烟大,贝克好容易点燃了它们,一阵阵浓白的烟飘散开去。 林薇叫得嗓子都哑了,船上的人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他们俩尽了最大的力气引人注意,惊飞了水边的鸟跟灌木丛里的小动物。 足有十多分钟,那黑影越离越近,林薇从石头上跳下来,贝克跑到河边,两只脚都踩进了水里,他满面笑容,林薇又笑又叫冲过去抱住他,两人抱在一起交换一个欣喜的笑,焦急的等着那船过来。 等再近一些,林薇跟贝克都停住了,银光再刺目也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黑影上根本没有人,近了再细看,那只是一块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流过来的浮木,因为大所以被误认成了船。 欢喜戛然而止,林薇立时泄了气,经历了希望跟失望让她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她刚刚还溢满了笑的脸沉静下来。 贝克跟她一样失望,但他看着林薇的脸色还是拍着她的肩含混的安慰她:“下一次,一定会有船来的。”扯得舌头生疼,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林薇掩饰不住自己的坏情绪,她在贝克面前越来越坦率,换作过去她肯定不会这么放纵自己,失望可以,但是不能失望的太久,在这种环境里要生存下去首先要的就是乐观。 她扯开嘴角,笑得勉强:“你说的对,”她学着贝克的样子耸耸肩膀,努力调整自己:“也许今天是星期四呢。” 只要等到周末,这里肯定会有人来,像他们一样出来打发时间的大学生,或者是上了一周班出来放松一下的上班族,又或者是休年假的白领,什么人都行,什么人都可以,只要能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 一直到晚餐林薇都闷闷不乐,她一直以来积极面对的心情经过这次狂喜之后的失落一下子掉到谷底,实在撑不出笑脸来安慰自己,那块浮木打破了她给自己构想的期望,消极的念头又一次冒出头来,如果他们真的不能得救该怎么办呢? 甜葱根在水里煮久了就没生吃那样甜了,锅里蒸腾出来的热气扑红了林薇的脸,晾起来的衣服干了大半,林薇却无心去收拾它们,只盯着烧得旺的营火发怔。 贝克一样低落,但他不能看着林薇这样沮丧下去,他像往常一样跟林薇说话,大着舌头夸奖她的汤煮得好喝,烤蛙肉一发出肉香来就不住的凑过去露出一付快要流下口水的馋样了。 林薇终于忍不住露了笑脸,她把烤蛙腿全都留给贝克,腿上肉多,可以撕成小块咽下去,贝克拿大叶子托着这些蛙腿恨不得去吻她。 第64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四爷正妻不好当》——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去回吧,说我等她。”周婷拿起帕子擦一擦嘴,小丫头捧茶过来给她漱口,“把抹额拿起来装好。” “给额娘的做好了?”胤禛第一次问这个,那拉氏从前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拿这个出来说未免太小家子气,周婷可不这些想,她是恨不得自己做的那些针头线脑的都叫胤禛知道,很自然的回答:“可不,病了这些日子,手都有些生了。”说着拿出来给胤禛看。 胤禛一看就知道是按德妃的喜好做的,花纹热闹颜色也鲜亮:“母妃喜欢这些,你做得她更高兴。” “可不是,娘娘只爱穿主子做的袜子呢。”珍珠撤下茶盏凑趣说道。 “爷,时辰差不多了。”周婷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些都是那拉氏做的,可不关她的事,她充其量算做了小半个抹额。 看在胤禛眼里就觉得她是不居功,心思都用在了实处,难得的是还不特意叫他知道,怪不得德妃这么喜欢她。 李氏宋氏一早就等在了正厅,一同瞧见胤禛和周婷并肩而来,举止不同往常。宋氏还能收敛的住,李氏就很惊讶了,胤禛的态度她很熟悉,一看就知道他对周婷不一样了。 她打定主意打听出昨儿夜里胤禛为什么过来了又走了的事,刚知道宋氏拦了一回也没拦住的时候就在心里嘀咕,难道是八阿哥府上出了事要同福晋商量?现在一看又不像,难道福晋终于也学了本事,叫屋子里的丫头勾住了爷? “难为你们起得这样早。”周婷忽略两人各异的神色,话说的分外温和,眼睛从她们身上看过去。 李氏总算知道自己最近脸色泛黄,再不敢捡嫩色穿了,但一换上深色又突然显得有年纪了,脸上的粉厚厚一层,周婷不用走近细看都能瞧出她的不自然来。 宋氏软腰细步,说起话来也动听:“福晋这样辛苦,妾哪里敢躲懒呢?”只要那拉氏去宫里头请安,她是日日都要过来送的。 李氏的借口就多了,十次里也只过来五次,闻言不甘心被刺:“正要谢宫里的赏呢。”福晋和侧福晋的年例下来了,她的待遇只比周婷差一点儿,宋氏更是不能与她相较的。 两方的脸色都不好看,周婷知道她们打得什么机锋,胤禛的心思可不在后宅上头,自然听不出两人说的什么,略点一点头:“都各自散了吧。” 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你们争风吃醋的,这位爷自己还不觉得呢。周婷心里一哂,学着胤禛的样子,端正着一张脸:“往后不必这样早起,特别是你,小阿哥还要你照顾呢。”别总来丈夫跟前露脸,难道真的不要儿子了?还是她觉得自己能生? “妾也是这样说的,李姐姐不听呢。”宋氏顺着杆子往上爬。 李氏憋着一张便密脸,她已经在疑心小阿哥病重是不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的小题大作,她不过想要找借口让胤禛过来,没想到不但胤禛越来越不耐烦到她这来,儿子的病也一天重似一天,这几天李氏日日都要去佛堂里上香祈愿。 宋氏心里嘲笑她,当面还要说漂亮话:“姐姐虔诚,日日都到佛祖处烧香,为着这一片心,小阿哥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借宋妹妹吉言。”李氏眼睛一红,泪就要淌下来,胤禛刚准备安抚两句,外头苏培盛说:“爷,车马备好了。” 周婷走上去拍拍李氏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过寻常的风寒,会好的。” 李氏没等到胤禛的安慰一双眼睛钉在他身上不肯转开,周婷侧了侧身,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胤禛果然开口:“你好好歇着,等下了朝我去瞧瞧。” 周婷一脸微笑,去瞧瞧好啊,去瞧瞧顺便就睡那儿吧,她就不打搅他们郎情妾意了,昨儿一晚上没睡好,正好今天补觉。 苏培盛催了第二回,两人才上马上车,胤禛先走,周婷的车在八阿哥府门前停下,八福晋一上车就冰着一张脸,周婷打趣她:“哟,这会子还没到冻的时候呀,这脸怎么就跟降了霜似的。” 八福晋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咬牙道:“早知道是个这么不省心的,还不如打杀了落得干净。”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昨儿夜里把我也惊着了。”天色黑,火烧得又旺,周婷远远从屋子里看出去还真能看见一线火光。 “我就是太好心,这起子贱婢就该打死,我禁了她的足,既没叫人打她也没让人骂她,不过让她做个针线磨磨性子,她竟然也敢!”笑起来也冷冰冰的,看着渗人,周婷推一推她。 八福晋脸上的霜层层的结起来:“如今说是她点灯熬蜡到了下半夜为我做的针线,睡迷了眼没注意才走了水的。”这事儿既然出了,在上头也算是挂了名,再料理这个“新月”格格就不那么容易了。 周婷其实很同情八福晋的,就因为后院无所出,她背地里受了多少气,偏偏又这么好强,半点也不肯叫人挑剔。 明明知道装个弱诉个苦会好上许多,可就是要挺直了脊梁让人戳,日子过得本就不易,再来个不安份的小妾,这回闹出来还指不定有多少人说她嫉妒成性打压妾室呢。 “我们爷只说没事,可伤着人了?屋子毁得厉害吗?想必宫里也是要问的。”胤禛大概是不想说这些后宅里头的踌躇事,一点也没跟周婷提。 “烧了两间屋子,边上那间睡的人外衣都来不及穿跑了出来,偏偏着火的那间一个人也没伤着。”八福晋抿着嘴狠狠闭了闭眼:“如今那人到是吹不得打不得了。” 周婷叹口气拉住了她的手:“你也不必如此,那个丫头不安份我也是瞧见过的,若有人问你就照直了说,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走水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不然怎么火烧得那样大,她一根头发丝也没燎着?可见是成心呢。” 叫嚷出那么大动静,胤禛还去帮了半夜的忙,虽说是指挥下人不要慌乱,但火势旺是真的,在起火的屋子里还能全身而退,要真像她说的那样是睡迷了过去,怎么会一点事都没出呢? 八福晋有苦说不出,她是跟周婷熟悉起来了,但也只比过去好了一点,有些话是真不敢往她那里说的,现在听周婷这样安慰她,眼圈一红嘴一张倒把平时不敢说的吐出两分来:“四嫂知道我的苦处,可谁又不知道呢,咱们没儿子的,天生就比那些低一头,上头看你的行事也就越发挑剔,我如今是被架在火上烤呢!” 说着抽出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她年轻底子好,熬了一夜上完粉也像没事人一样,可眼睛里的血丝却是遮不住的。 周婷看着就为她又叹息一回:“你这是强给谁看呢,诉一诉苦难道宫里的长辈还会训斥你不成,总也要叫人知道你辛苦,才不会对你这么苛责。” 八福晋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拉着周婷的手声音都在打颤:“咱们那位爷什么性子没人不知道的,家里就是火上房他也照样摇扇子,这回出了事,他倒比我还急,可见得上回子是瞧见人上了心了。” 这话一出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心里起疑越想越觉得是,周婷却不这么觉得,她有众多穿越文当后台底气很足,八爷是爱八福晋到死的。 “你就不该这样想,平日里妯娌们不说,心里哪有不羡慕你的,你瞧瞧我就知道了,后宅里头的人已经算是少的了,虽不说百花齐放吧,那也是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再瞧瞧你府里头,你们那位爷可曾多瞧别人一眼?” 说到这个八福晋又有些不好意思,她能放心叫别的女人生孩子也是因为丈夫待她与别人不同,从上往下数,这么多兄弟里头也只有他对正妻另眼相看,可就因为这份好,她才会患得患失,旁人再怎么好歹有孩子,她就怕哪一天连这份好也捏不住。 “要我说呀,你这是遇着了事难免想得多些,这个时候更该把他拉住了才是,若是闹出来,他本来没上心的反而上了心,你才该哭呢。”周婷看着八福晋就觉得像是看着过去的自己,谈恋爱的时候时不时就要作一下,用各种事情来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一不小心就把对方的情爱全磨掉了。 八福晋也是一时间受不了,又不能把心里话跟丫头们说,再贴心那也是奴才,她又没个兄弟姐妹,连亲生母亲都不在了,遇上周婷这样姐姐样的人温言软语的劝几句,马上就掏心掏肺了。 周婷车里的东西备得齐全,打开妆镜让她补妆,八福晋略补补粉,因才哭过眼圈就是红的,看着倒比平时多几分可人,她把头往周婷肩膀上一靠:“怪不得我与四嫂做了邻居,原是该来的缘份。” 第65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林薇叫得嗓子都哑了,船上的人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他们俩尽了最大的力气引人注意,惊飞了水边的鸟跟灌木丛里的小动物。 足有十多分钟,那黑影越离越近,林薇从石头上跳下来,贝克跑到河边,两只脚都踩进了水里,他满面笑容,林薇又笑又叫冲过去抱住他,两人抱在一起交换一个欣喜的笑,焦急的等着那船过来。 等再近一些,林薇跟贝克都停住了,银光再刺目也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黑影上根本没有人,近了再细看,那只是一块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流过来的浮木,因为大所以被误认成了船。 欢喜戛然而止,林薇立时泄了气,经历了希望跟失望让她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她刚刚还溢满了笑的脸沉静下来。 贝克跟她一样失望,但他看着林薇的脸色还是拍着她的肩含混的安慰她:“下一次,一定会有船来的。”扯得舌头生疼,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林薇掩饰不住自己的坏情绪,她在贝克面前越来越坦率,换作过去她肯定不会这么放纵自己,失望可以,但是不能失望的太久,在这种环境里要生存下去首先要的就是乐观。 她扯开嘴角,笑得勉强:“你说的对,”她学着贝克的样子耸耸肩膀,努力调整自己:“也许今天是星期四呢。” 只要等到周末,这里肯定会有人来,像他们一样出来打发时间的大学生,或者是上了一周班出来放松一下的上班族,又或者是休年假的白领,什么人都行,什么人都可以,只要能把他们从这里带出去。 一直到晚餐林薇都闷闷不乐,她一直以来积极面对的心情经过这次狂喜之后的失落一下子掉到谷底,实在撑不出笑脸来安慰自己,那块浮木打破了她给自己构想的期望,消极的念头又一次冒出头来,如果他们真的不能得救该怎么办呢? 甜葱根在水里煮久了就没生吃那样甜了,锅里蒸腾出来的热气扑红了林薇的脸,晾起来的衣服干了大半,林薇却无心去收拾它们,只盯着烧得旺的营火发怔。 贝克一样低落,但他不能看着林薇这样沮丧下去,他像往常一样跟林薇说话,大着舌头夸奖她的汤煮得好喝,烤蛙肉一发出肉香来就不住的凑过去露出一付快要流下口水的馋样了。 林薇终于忍不住露了笑脸,她把烤蛙腿全都留给贝克,腿上肉多,可以撕成小块咽下去,贝克拿大叶子托着这些蛙腿恨不得去吻她。 这是个沉闷的晚上,谁都无心去品尝蛙肉,林薇草草填饱肚皮抱着膝盖坐在营火边发呆,想着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办。 贝克慢吞吞的把蛙腿上的肉啃干净,喝掉锅子里最后一点汤,拿到河边去洗。夜色浓郁,河面上又是一重重的水雾,贝克刷了锅回来拉过林薇,带着她走到白沙滩边的大石头上,中午林薇还踩着这块石头向他们想像中的船挥臂呢。 林薇不知他要干嘛,皱着眉头看他,贝克示意她闭上眼睛,拉着她让她靠着石头躺下,林薇疑惑了,但贝克脸上的笑容让她挑挑眉毛安静的坐下来。 这个姿势还真叫人浮想联翩,贝克两只手撑在石头上,林薇的脸离他那么近,睫毛投下弧形暗影,他咽了口唾沫,翻身躺在大石上,指尖摸索着林薇的手掌,在她掌心里轻轻挠了挠。林薇疑惑的侧脸去看他,贝克抬手指指天空。 连着两天没有见过一颗星,现在它们好像全部出来了,开阔的天幕上一颗挨着一颗,一片连着一片,就这么撞进林薇眼底,映得她满目都是星光。 凉风吹着额前的碎发,林薇被这景象怔住,心里的躁意就这么平复下来。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躺着看星星。 “今天没有,还有明天,我们总会出去的。”贝克借着刚才的动作握住了林薇的手:“别担心,多呆一天,就多看一天星星。” 他们在这条河边看了七天星星,林薇并不是天文爱好者,现在都能说出好几个星座名称了。贝克拉着她的手指点天上的星星,美其名星座教学,被林薇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摸着鼻子收起了星空夜幕下来一场的幻想,老老实实躺着不动。 一个星期都轮过一回,却就是没有船只经过。林薇在自己睡的那面山壁上用石头划出条纹,一天划一道,每天夜里都要数一遍,安慰自己还有四天,三天,两天……时间过去越久她就越焦虑。 一开始她还能鼓励自己会有船来的,等到第四天哪怕是远处飘来的水草断枝都能让她紧绷着神经长久注视,可就是一点人声都没有,好像这个世界除了贝克和她,再没有其他人了。 贝克一直努力让林薇高兴起来,可面对这样的现实连他都低落了,他自觉是这团队里的领导者,是他提议呆在河岸边等船只来的,他没有考虑过如果他们不能得救该怎么办。 现在还是初秋,如果一直没有人发现他们,他们俩个要怎么在森林里过冬天呢?除非有个屋子,有丰富的食物和暖和的炉火,否则他们在大雪的山里根本活不了一天。 傍晚的彩霞炫丽了天地,山壁渡上了金色,白沙映成浅红,林薇却无心去看这美景,她把贝克钓起来的鱼煮了汤,里面放了甜葱调味,汤锅咕咕冒着热气,可谁也没有心思去尝第一口。 天色越来越晚,夜风吹乱林薇额前的散发,她紧了紧卫衣的领口,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烤叉。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如果七天还没人来,那么七十个七天也还是不会有人来,等下去只会错过活下来的时机。 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扎筏子划出去找人,或者直接回到丛林里去度过这个冬天。林薇倾向于后者,扎筏子说起来容易,但不是任何木头扎起来都能浮在水面上,如果捆得不够牢划到一半散了架可没人会来救他们的命。 还有一个是林薇不想承认的,她害怕了,在经过溪水里那次脱力冻僵之后,她不敢轻易再到水里去,如果贝克没能拉住她,如果他放弃了,那么她早就被水流卷走,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虽然回到丛林生活并不意味高床软枕,找住的地方储存吃的东西都是摆在面前的问题,却也依然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他们必须回到丛林里去,那里虽然危险更多,时常有野兽出没,可那里食物更丰富,要是能想办法弄个坚固又暖和的窝,他们有更大的机会撑过冬天。河滩边还不明显,可池塘里的青蛙已经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这里的食物也会被吃光的! 贝克调整了一下情绪,他不能沮丧,起码不能沮丧的太久,他还有林要照顾呢,贝克率先喝了一口汤,肉肠早就吃光了,青蛙也不多了,现在有点鱼肉已经很不错,他大声吸了一口:“真鲜美,你知道你煮的汤有多美味么。” 等到林薇的注意力被贝克拉回来,贝克马上换上正经的脸色,他放下汤锅,握住林薇的手:“林,我们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我们必须在冬天之前,准备好需要的一切。”他知道这么说有点吓人,他等着林薇惊慌害怕,然后他好张开怀抱安慰她。 谁知道林薇只沉默一瞬就立马点头赞同他:“你说的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其它的可以到了丛林里再说,比如怎么找个窝,怎么保暖,林薇已经在脑海里把一切都过了一遍,可能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要去挖陷阱捉野兽,剥它们的皮毛来当被子衣服。 这跟贝克想像中的结果差了太多,他张着嘴半天没有合上,贝克没指望过林薇会窝在自己怀里寻找安慰,虽然他这样想像过,但他知道林绝对不是这样女孩,可她也实在太镇定了,最起码,最起码应该有一个拥抱的。 贝克继续了他的厚脸皮,他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很高兴我们的意见能够一致,现在,为了以后的生活,我们难道不应该相互拥抱一下以示鼓励么?” 说着他张开手,林薇坐着不动,他一直保持那样的笑容张着双手,看起来像个滑稽的雕像,林薇忽的笑出声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烤叉,跪直身子虚抱了贝克一下,拍拍他宽厚的背:“加油!” 贝克傻了,他没想到林薇会真的拥抱他,上一次她主动抱他,还是他们从河水里死里逃生,他这回是真的僵硬了,连原来想好的要趁着拥抱偷亲一下的行动都忘了,呆坐着等到林薇重又拿起汤锅喝汤才回过神来,摸着鼻子说不出话。 林薇却开始担心起以后的生活,他们得找个暖和的地方,要怎么扎营呢?盖屋子没有工具,再找一个树洞,没有动物身上那层毛跟冬眠的本领肯定不行。 第66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春风吹绿柳梢头,街头巷尾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脱了厚袄换上薄裙的时候,王四郎的伤也好了个彻底,伤筋动骨一百日,他虽是皮肉外伤,也养了一月有余,等身子好了,就到乡下去,跟茶农讨起近乎来。 泺水下头分了好几个乡,王家是大姓,单姓聚居在一处,一个村子里少有外姓人家,论起来都是叔伯兄弟,拐着弯的沾着带旧。 村子当中被条大河截成一半,东边靠水,西边靠山。靠水的那一边养蚕桑鱼荷,靠山的那一边伐竹种茶。王四郎打的就是茶叶的主意。 若不是陈大耳相托,他这辈子也不曾出过泺水镇,跟沈氏两个最多去过泮水一趟,还是纪二郎家的老太太作寿的时候去的,那地方不比泺水富裕,浅水养不活鱼虾,土包种不了竹茶,比清水门王家村不知道穷了多少。 自打王四郎去了一趟江州府,便觉得眼界开阔,他销货的时候也没少跟当铺的伙计讨交情,拿出自己那一份钱请人吃回酒,叫上两盘猪耳朵白切肉,那伙计还只当他乡下人进城,带着炫耀的心思把城里各铺子都说了一回。 王四郎瞄准的就是茶叶铺,茶叶轻易存放,比绸缎更易运送,只要把口儿封紧了,不受雨水不霉坏,就能贩得出价去。 他几回去江州府,专找了个风评好的茶叶铺子跟那个掌柜的来往,托他带自己一同上路,那掌柜的本来就跟人拼了船,走水路既轻便又快,赶着清明之后新茶上市,把南边的茶贩到各地去,越是远,价越是贵。 他吃了几回饭,便答应下来,横竖是条大船,王四郎一个人能带多少货,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收了几份薄礼也特意嘱咐了王四郎两句,叫他收好了茶叶直管往江州府来,赶早不赶晚。 王四郎常年住在乡中,虽则家里不种茶,可也看过别人采茶炒茶,知道分辨好坏,王家也好几个本家家里是种茶叶的,卖给外乡来的茶叶贩子,不如卖给王四郎。 他手里没有本钱,五两银子一斤茶叶都买不来,舍了脸每家一斤的赊账,转了二三十家,好歹收了两筐,一共二十斤,背在身上就跟宝贝似的,这些加起来就是三百两的本,他如今只有五两的开销,哪里赔得起这许多。 这一回是下了狠心,这一单只能赚不能赔。王四郎说到做到,一能起身走动就往北边去了,身边带着赔偿之后还剩下来的五两银子当本钱,他一走不要紧,沈氏却没了着落。 家里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万事都由沈氏一个人操持,更别说还欠着帐,虽凑够了银子,可王老爷回来跟何知县扯皮一番,算是正真撕破了脸,银子饶了十两,交了二十两上去。 剩下的八两王四郎带走五两,还有三两余下做姑嫂三人的开销,沈氏盘算来盘算去,怎么也不够到王四郎家来的。 外头山高水长,他这么一出去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别说三两,就是十两也不够母女两个过活的。总得寻个营生有点进项才能过得下去,沈氏思来想去,把梅姐儿叫到跟前:“原爹说要接你过去,我见你不愿意便罢了,可如今家里这般模样,你过去,便少一个人开销。” 梅姐儿闻言顿住了,她自然是不乐意去的,可既然沈氏都开了这个口,她又知道家中不比往日,连沈氏也要搬回娘家去的,便默不作声点了头,转回去收拾东西,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都锁到小箱子里头。 沈氏打算把屋子赁出去,泺水镇中也有人养蚕,镇子里比不得乡下,乡下能盖了大屋熬蚕,镇子里的人屋房舍却是有数的,每到这个时候便有人把屋子租出去,一季也能得上千把文钱。 沈氏也是无奈才搬回娘家,家里只有女人门户难支,也不好时时麻烦徐娘子,她出嫁之前是跟丽娘住一个屋的,屋子浅窄,姐妹两个睡在一张床上,如今搬回去带个蓉姐儿还是成的。 她托了哥哥说项,沈大郎一听就应下来,回去就把那间屋子里堆的杂物清出来,他都无话,孙兰娘更没甚好说,潘氏嘀咕了半日,想到蓉姐儿能来,也就应下了。 姑嫂两个把两边的屋子搬空了,东西全堆在正屋里,把西边两间屋空了出来,租客看看了地方问两边能不能打通,免得绕来绕去的麻烦。 沈氏看看梅姐儿低着头,应了下来,那租客知道沈氏爽快,也不计较银钱,两间屋并院子厨房先给了一贯钱。 沈氏收了这钱数出一百个给了梅姐儿:“到了那儿不比家里,你凡事忍着些,有甚事跟旁人不好说就跟爹说,他总会看顾你。” 其余的钱沈氏收进了荷包,就算是住在娘家,她一个出了嫁的女儿也不好白吃白喝,除了做活,还得贴补一些,她绣活儿还得过,绣上些绣件等着货郎来收,一方绣帕总能卖出三文,这一贯钱半贯用来买绸布跟五彩丝线。 蓉姐儿知道换个地方就不是自己家了,可她最得疼爱,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扔到床上,咯咯笑着去找潘氏,一下扑在她怀里,潘氏喜得不行,拿出柿子饼给她吃。 孙氏正进进出出帮着秀娘收拾东西,走过院子瞧见了,一日不说话,到了夜里沈大郎回来见她不乐,她才道:“一样是女娃儿,怎的娘偏偏喜欢蓉姐儿,就是不喜欢咱们女儿。” 其实这个道理孙氏也不是不懂,外孙女跟孙女怎有一样的,潘氏是盼着有个孙子的,她操心沈家后继无人,却不必去操心王家。 疼爱蓉姐儿也有几分是做给孙兰娘瞧的,她不搭手照顾妍姐儿,也有跟媳妇别苗头的意思。沈大郎是潘氏头生儿子,还是唯一一个儿子,宝贝了那么多年,娶了个媳妇进门竟没给添一个小孙孙,儿子还向着媳妇,她这里还没说上两句,牛脾气就上来了,护媳妇护得老娘肝疼。 沈大郎话虽不多,人却明白:“秀娘来只有好的,你且看娘还盯不盯住你。”老实人也是精明的时候,蓉姐儿正是要人看的年岁,她又跟潘氏亲近,没道理看了外孙女却把亲孙女扔到一边,潘氏不沾手也得沾手。 兰娘正好趁着得空把全付精力放到熬蚕上去,沈家因着根上不是本地人并不会养蚕,可孙家是在泺水乡下的,家里几代养蚕织布,几个姊妹都灵巧,若不然潘氏也不会叫媒婆去她家里说合。 清明采完了茶,就到了熬蚕的时候,孙氏跟几个镇上一道养蚕的人家租了空屋一齐熬蚕。家里人人都不闲着,能看孩子的就只有潘氏,她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向同间壁开角店的陈阿婆要好,便拿了自家卤的鸡爪腌的脯肉去店里贩,也好赚个零花。 秀娘一回来就被潘氏叫了去帮着剥花生,拿油炒一炒撒上盐粒儿就是最便宜的佐酒小菜,手掌心那样大的碟子,一碟儿摆上二三十粒,倒好卖个四文一碟。 秀娘手里的钱还没动过,不意竟有了这样的新财路,绣件儿做的快卖得贱,整个镇子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会绣,给货郎五文一方的收了去,还不如一碟子花生卖得贵。 她是急于赚几分银子回来的,沈家的钱全捏在沈老爷手里,潘氏就是想多做点小本专卖也无本钱,只好用个百来文买点花生回来,炒好了再拿出去卖。 秀娘动的却不是这个脑筋,若是炒花生好卖,那自然米团子卤鸡爪子都好卖,她把半锅花生炒好了,盛在干净食盒里送到陈阿婆的脚店里。 陈阿婆家把屋子的墙打通了,临街开了个脚店,挂上布番做起生意,不过也就是沽些酒,卖与船家脚夫,或是街坊四邻打上一角配饭吃。 她家里原也推了车出去做生意,庙会节庆很能赚上一笔,后头家里富了,置了绸机雇人织绸去贩,才停了这个营生,脚店留着就是给陈阿婆消遣的。 一间院子就只有陈阿婆跟一双孙子孙女住,她儿子媳妇在乡下盖了大屋,每到这时候便盯了乡间蚕农熬蚕,秀娘抱了蓉姐儿过去,陈阿婆的孙女儿宁姐儿比蓉姐儿大上几月,正跟在哥哥安哥儿屁股后头玩拍花牌,见到秀娘进门往里喊了一声:“打酒!” 她小小的人儿就在脚店里进出,见是个生面孔还以为秀娘是来买酒的,陈阿婆一掀帘子出来眯了眼睛就笑:“是秀娘子,家来啦?” 秀娘把食盒交到她手上:“刚炒得的,又香又脆,我还加了虾皮粉呢。”这些东西在泺水不值什么,秀娘又是想要借了陈阿婆的地头卖吃食,把她多数出来的十个钱塞回手里:“哪值这许多。” 陈阿婆也没推辞,打开食盒捏一个吃了,秀娘炒的滋味自然比潘氏要好,潘氏舍不得油又舍不得盐,哪如这个酥咸香脆,笑眯眯接过去,她自年轻起就开了脚店,来往的人多看的事儿也多,邻居了那么些年倒开口劝她:“上了山还要下山,哪有人一辈子都站在山尖尖上,你也莫急,总会好起来的。” 第67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贝克继续了他的厚脸皮,他咧开嘴笑得无比灿烂:“很高兴我们的意见能够一致,现在,为了以后的生活,我们难道不应该相互拥抱一下以示鼓励么?” 说着他张开手,林薇坐着不动,他一直保持那样的笑容张着双手,看起来像个滑稽的雕像,林薇忽的笑出声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烤叉,跪直身子虚抱了贝克一下,拍拍他宽厚的背:“加油!” 贝克傻了,他没想到林薇会真的拥抱他,上一次她主动抱他,还是他们从河水里死里逃生,他这回是真的僵硬了,连原来想好的要趁着拥抱偷亲一下的行动都忘了,呆坐着等到林薇重又拿起汤锅喝汤才回过神来,摸着鼻子说不出话。 林薇却开始担心起以后的生活,他们得找个暖和的地方,要怎么扎营呢?盖屋子没有工具,再找一个树洞,没有动物身上那层毛跟冬眠的本领肯定不行。 她抽出一根树枝在白沙上列起计划来:“屋子,食物,火源。”有了这三样才勉强能在山里过冬,林薇在上一个冬天见识到了异国的雪有多么大的威力,她跟夏苒那时候住在一楼,外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下雪天连后门都打不开,直接被雪封住了,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开门铲雪,这样才能顺利出门去。所以后来她们才会去申请学生公寓,那个虽然又吵又贵,但起码不用天天起来铲雪。 贝克也抽出一根树枝,他在屋子上画了个圈:“我们可以找一棵树,刨个树洞出来,像熊那样过冬。”这个不难,那些树有的四五人合抱都抱不住,如果他们俩日夜不停,那么挖个足够两人容身的树洞并不用多久。 接着他又在食物上画了个圈:“森林里吃的东西很多,我们要找那些容易储存的,把肉熏干了挂起来就行,或者我们可以再刨一个树洞藏食物。”接着他又把火源划掉,这个更方便了,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 林薇瞬间又觉得充满了希望,贝克虽然平时看上去油腔滑调,但在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很靠谱的,她冲着贝克微微一笑,有时候林薇很庆幸她是跟贝克一起到了这个地方,如果是她一个人,是否活下来还不能肯定,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既然决定要回到丛林去,那么他们就要计划路线了,从下来的地方再上去肯定不可能,只能寻找另一条路,幸好他们的目标是回到丛林,只要寻着绿色往前走就行了。 无事可作的时候觉得等船来是唯一的希望,现在有了目标,林薇又充满了力量,她暂时不去想如果一直离不开这里该怎么办,谈以后之前还要先把眼前看到的日子挨过去。她把锅收进背包里,用沙子灭掉灶火,收拾了东西钻回帐蓬。 在这里住了七八天,林薇都习惯这个栖身地了,石壁烘得暖热,热石头当作汤婆子,还有一个长手长脚的贝克在外面帮她挡风,林薇翻过身把脸埋在毛巾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捱过这个冬天,他们总会回去的。 林薇心里想着造屋过冬的事,上半夜一直睡不着觉,她的担心太多,原来的焦虑变成了忧虑,担心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树要怎么办,担心如果冬天之前存不到足够的粮食怎么办,还担心天气太冷挨不下去又该怎么办。 贝克迷迷糊糊在她身边打呼,他几乎是一沾上背包就睡着了,林薇悄悄翻了个身,在黑暗里盯着贝克高挺的鼻梁缓缓叹出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明白,每年在大山里走失的人口并不少,她跟贝克也许就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那些人迷失在森林里,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出不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最后也许真的会在一起,这简直是一定的。那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彼此也绝没有关系的吐槽玩笑,想不到真的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林薇盯着帐蓬顶上那些半垂下来的小小花蕾,她没有谈过恋爱,以前是学业为重,好容易可以尝试了,上天又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她皱起眉头,纷扰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涌,想得她头痛。林薇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她很少纠结,不能改变就接受,可以改变就尽力。可在面对这样的状况时,她既觉得接受贝克的热情对他不公平,又暗暗怀疑贝克对她是不是只是出于新鲜感。 可能他从没有接触过东方女性,可能是因为这里就只有她跟他……太多的可能摆在林薇面前,她第一次觉得无力,这种事要怎么去尽力呢? 贝克做完上半截美梦,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林薇在他身边翻来覆去,他转了个身,长手一伸搭在林薇的腰上,作势要把林薇搂进怀里,林薇一挣扎他就停下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自己挪动着贴过去,轻轻拍了两下:“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林薇还没来得及推开他,贝克的呼声又响起来,她怔了会露出笑意,也不再推开他,就这么被他半搂在怀里,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把繁杂的思绪扫出去,既然纠结出不了结果,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这后半夜她睡的无比踏实,清晨鸟儿一叫,林薇就翻身坐起来打着哈欠拍醒贝克:“快醒醒。” 贝克还沉浸在那后半截的美梦里,第二次才到一半呢,林薇的声音一响,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贝克一手摸上了林薇的胸,还揉了揉,嘴里喃喃:“林……嗯……”接着他的第二次在关键点卡住了,林薇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把他拍醒了。 林薇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作了点什么梦,她瞪着贝克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选择假装不知道,咳嗽一声清清喉咙:“我们得在今天夜里之前找到地方扎营。” 贝克被林薇的一个巴掌拍得尴尬无比,他的确是在作那种梦,梦了很多次的那种,可作梦跟现实不一样,一睁眼就看见梦中对象睁着一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自己的感受真是上帝知道,而他的重点部位还因为这样的刺激……尴尬了。 一切又重新开始,这回换林薇走在前面,贝克垂着头跟在后头,他裤子上那一片太明显了,连借口都找不出来,林薇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呢。 清晨的白沙地笼着重重水汽,手机在隔了那么多天之后早就没电不能用了,贝克从一片白雾中锁定了太阳的方向,脱下手表对准咸鸭蛋黄似的红点太阳确定方向。 这一片都是平地,他们走的格外轻松。贝克一言不发,倒让林薇不习惯了,可她又说不出让他不要介意的话来。 其实林薇也明白,像贝克这样年纪的男人,跟个女人朝夕相对,作那种梦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理解是一码事,知道自己是别人梦里的意淫对象又是另一码事,她表面若无其事,装作不知道不代表她心里不别扭。 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往前走,贝克的裤子湿得难受,他不时用余光去偷瞄林薇,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拉一下,免得那东西贴在身上。 贝克想要好好解释一下又无从开口,难道他要说,这是因为那里面的存货太满了,所以大脑自动下达了清除指令?可对象是林又要怎么解释呢?她肯定不会因为这个觉得荣幸。 贝克不是第一次作这种梦,也不是第一次以林薇为对象,到了这里之后他就没梦过别人,就连老朋友斯佳丽·约翰逊都被他雪藏了,一心一意的只梦林薇。 特别是他回忆起沙滩上她只穿着内衣裤的样子,粉红色的樱桃图案,罩在一片奶白色的肌肤上面,两条大白腿粘着沙粒,湿发贴在粉白的肩膀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进沟里,这是怎么样的美景。 贝克一直以为只有黑色才最能代表性感,吊带袜跟蕾丝裤,当然是黑色的最惹火。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广告板上可不都是穿黑色的模特么,但看了林薇才明白这种清纯系的诱惑更撩人,除了沙滩上的第一夜小贝克累得站不起来,每一夜他都跟林薇在梦中相遇,梦里面的她可热情多了。 贝克老实了,林薇又觉得是不是对他太严厉,毕竟作梦又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既然决定当作没发生,于是她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打算先跟贝克说话,没话找话也行,只要打破现在的尴尬就好。 可谁知一转脸看见的就是贝克带着一脸回味的笑容盯着她的腰和腿,林薇的脸立马黑了,她转身走到贝克面前停下,面对他先是惊讶后又讨好的脸色轻哼一声,干脆利落的抬脚踢在他腿上。 贝克痛呼一声弯下腰去,林薇已经甩着马尾转身大步往前了,他嗞着牙跳脚跟上去,腆着笑脸凑到林薇面前:“林,你是不是学过功夫?这一脚太帅了!” 第68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四爷正妻不好当》——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大格格不是她亲生的,看着又那么弱,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李氏还能哭天抹泪,她只能担全责任。这些话不能说给胤禛听,只能从小事上一点点叫他知道。是大格格自己身子骨不行,真出点什么事可不能怪到她的头上。 “嗯。”胤禛不以为意,宫里一直死孩子,难道妃子们看着别人生的孩子还能不精心,只有更精心才是,他一点也不担心周婷会疏忽大格格,“这些凭你作主就是了,李氏不堪用,你得闲了去瞧瞧,也敲打下头人,小阿哥一天不好,汗阿玛给的名字也定不下来。” 这话要是原主听了肯定心里不舒服,周婷这些天已经把心态调到最好了,闻言笑一笑:“未必是奴才们不妥,小孩子的病症最易反复,她瞧着跟眼睛珠子一样的宝贝,哪个奴才敢在主子眼皮底下弄鬼呢?” “主子,八福晋问您方不方便一道进宫去。”玛瑙一等周婷说完就□□来禀报一声,打断了胤禛接下来要说的话,正好周婷也不耐烦听,不过就是李氏也辛苦不易之类的。 短兵相接了这几回,李氏虽然步步失守,在胤禛那里的印象也越来越差,但其实她最大的王牌除了孩子之外还有跟他相处的时间。人是奇怪的动物,第一印象好了,之后就算这人做了小恶,也会从心里为她开脱。 “去回吧,说我等她。”周婷拿起帕子擦一擦嘴,小丫头捧茶过来给她漱口,“把抹额拿起来装好。” “给额娘的做好了?”胤禛第一次问这个,那拉氏从前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拿这个出来说未免太小家子气,周婷可不这些想,她是恨不得自己做的那些针头线脑的都叫胤禛知道,很自然的回答:“可不,病了这些日子,手都有些生了。”说着拿出来给胤禛看。 胤禛一看就知道是按德妃的喜好做的,花纹热闹颜色也鲜亮:“母妃喜欢这些,你做得她更高兴。” “可不是,娘娘只爱穿主子做的袜子呢。”珍珠撤下茶盏凑趣说道。 “爷,时辰差不多了。”周婷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些都是那拉氏做的,可不关她的事,她充其量算做了小半个抹额。 看在胤禛眼里就觉得她是不居功,心思都用在了实处,难得的是还不特意叫他知道,怪不得德妃这么喜欢她。 李氏宋氏一早就等在了正厅,一同瞧见胤禛和周婷并肩而来,举止不同往常。宋氏还能收敛的住,李氏就很惊讶了,胤禛的态度她很熟悉,一看就知道他对周婷不一样了。 她打定主意打听出昨儿夜里胤禛为什么过来了又走了的事,刚知道宋氏拦了一回也没拦住的时候就在心里嘀咕,难道是八阿哥府上出了事要同福晋商量?现在一看又不像,难道福晋终于也学了本事,叫屋子里的丫头勾住了爷? “难为你们起得这样早。”周婷忽略两人各异的神色,话说的分外温和,眼睛从她们身上看过去。 李氏总算知道自己最近脸色泛黄,再不敢捡嫩色穿了,但一换上深色又突然显得有年纪了,脸上的粉厚厚一层,周婷不用走近细看都能瞧出她的不自然来。 宋氏软腰细步,说起话来也动听:“福晋这样辛苦,妾哪里敢躲懒呢?”只要那拉氏去宫里头请安,她是日日都要过来送的。 李氏的借口就多了,十次里也只过来五次,闻言不甘心被刺:“正要谢宫里的赏呢。”福晋和侧福晋的年例下来了,她的待遇只比周婷差一点儿,宋氏更是不能与她相较的。 两方的脸色都不好看,周婷知道她们打得什么机锋,胤禛的心思可不在后宅上头,自然听不出两人说的什么,略点一点头:“都各自散了吧。” 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你们争风吃醋的,这位爷自己还不觉得呢。周婷心里一哂,学着胤禛的样子,端正着一张脸:“往后不必这样早起,特别是你,小阿哥还要你照顾呢。”别总来丈夫跟前露脸,难道真的不要儿子了?还是她觉得自己能生? “妾也是这样说的,李姐姐不听呢。”宋氏顺着杆子往上爬。 李氏憋着一张便密脸,她已经在疑心小阿哥病重是不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的小题大作,她不过想要找借口让胤禛过来,没想到不但胤禛越来越不耐烦到她这来,儿子的病也一天重似一天,这几天李氏日日都要去佛堂里上香祈愿。 宋氏心里嘲笑她,当面还要说漂亮话:“姐姐虔诚,日日都到佛祖处烧香,为着这一片心,小阿哥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借宋妹妹吉言。”李氏眼睛一红,泪就要淌下来,胤禛刚准备安抚两句,外头苏培盛说:“爷,车马备好了。” 周婷走上去拍拍李氏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过寻常的风寒,会好的。” 李氏没等到胤禛的安慰一双眼睛钉在他身上不肯转开,周婷侧了侧身,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胤禛果然开口:“你好好歇着,等下了朝我去瞧瞧。” 周婷一脸微笑,去瞧瞧好啊,去瞧瞧顺便就睡那儿吧,她就不打搅他们郎情妾意了,昨儿一晚上没睡好,正好今天补觉。 苏培盛催了第二回,两人才上马上车,胤禛先走,周婷的车在八阿哥府门前停下,八福晋一上车就冰着一张脸,周婷打趣她:“哟,这会子还没到冻的时候呀,这脸怎么就跟降了霜似的。” 八福晋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咬牙道:“早知道是个这么不省心的,还不如打杀了落得干净。”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昨儿夜里把我也惊着了。”天色黑,火烧得又旺,周婷远远从屋子里看出去还真能看见一线火光。 “我就是太好心,这起子贱婢就该打死,我禁了她的足,既没叫人打她也没让人骂她,不过让她做个针线磨磨性子,她竟然也敢!”笑起来也冷冰冰的,看着渗人,周婷推一推她。 八福晋脸上的霜层层的结起来:“如今说是她点灯熬蜡到了下半夜为我做的针线,睡迷了眼没注意才走了水的。”这事儿既然出了,在上头也算是挂了名,再料理这个“新月”格格就不那么容易了。 周婷其实很同情八福晋的,就因为后院无所出,她背地里受了多少气,偏偏又这么好强,半点也不肯叫人挑剔。 明明知道装个弱诉个苦会好上许多,可就是要挺直了脊梁让人戳,日子过得本就不易,再来个不安份的小妾,这回闹出来还指不定有多少人说她嫉妒成性打压妾室呢。 “我们爷只说没事,可伤着人了?屋子毁得厉害吗?想必宫里也是要问的。”胤禛大概是不想说这些后宅里头的踌躇事,一点也没跟周婷提。 “烧了两间屋子,边上那间睡的人外衣都来不及穿跑了出来,偏偏着火的那间一个人也没伤着。”八福晋抿着嘴狠狠闭了闭眼:“如今那人到是吹不得打不得了。” 周婷叹口气拉住了她的手:“你也不必如此,那个丫头不安份我也是瞧见过的,若有人问你就照直了说,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走水说不定就是故意的,不然怎么火烧得那样大,她一根头发丝也没燎着?可见是成心呢。” 叫嚷出那么大动静,胤禛还去帮了半夜的忙,虽说是指挥下人不要慌乱,但火势旺是真的,在起火的屋子里还能全身而退,要真像她说的那样是睡迷了过去,怎么会一点事都没出呢? 八福晋有苦说不出,她是跟周婷熟悉起来了,但也只比过去好了一点,有些话是真不敢往她那里说的,现在听周婷这样安慰她,眼圈一红嘴一张倒把平时不敢说的吐出两分来:“四嫂知道我的苦处,可谁又不知道呢,咱们没儿子的,天生就比那些低一头,上头看你的行事也就越发挑剔,我如今是被架在火上烤呢!” 说着抽出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她年轻底子好,熬了一夜上完粉也像没事人一样,可眼睛里的血丝却是遮不住的。 周婷看着就为她又叹息一回:“你这是强给谁看呢,诉一诉苦难道宫里的长辈还会训斥你不成,总也要叫人知道你辛苦,才不会对你这么苛责。” 八福晋忍着眼泪不掉下来,拉着周婷的手声音都在打颤:“咱们那位爷什么性子没人不知道的,家里就是火上房他也照样摇扇子,这回出了事,他倒比我还急,可见得上回子是瞧见人上了心了。” 这话一出口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心里起疑越想越觉得是,周婷却不这么觉得,她有众多穿越文当后台底气很足,八爷是爱八福晋到死的。 “你就不该这样想,平日里妯娌们不说,心里哪有不羡慕你的,你瞧瞧我就知道了,后宅里头的人已经算是少的了,虽不说百花齐放吧,那也是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再瞧瞧你府里头,你们那位爷可曾多瞧别人一眼?” 第69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回去一说潘氏少不得要说秀娘费柴费油,可她嘴碎归嘴碎,这些得利的事倒很乐做,挎了篮子就去了河岸边,迈着一双小脚去跟人争那几文鱼钱。 那一指长的鱼连富户家养的猫都不吃,春季里正是产籽的时候,切掉鱼头,把腌脏物取出来鱼籽儿塞进去,用冰糖八角甘草酱油拌出料来,最要紧要滴上新磨的芝麻油,把鱼在里头浸上一夜,每一根鱼骨鱼刺都吸饱了酱汁儿,清早捞出来下油锅。 这种鱼儿原只有穷人家才吃,又是卤又是炸费上半天功夫不如做一条整鱼,可用来佐酒却是再好不过。猫儿鱼炸得喷香酥脆,撒上芝麻盐,盛在小碟子里还没走进就能闻见香,连皮带骨头都能嚼吃了,甜津津连舌头都要咽下去。 一篮子猫儿鱼炸得了总能分装上三十多碟,陈阿婆摆到店里一上午就卖个干净,趁着歇晌的时候收拾了碟子到沈家来,拉着秀娘就笑:“秀娘子好手艺,猫儿鱼都做得这般香。” 宁姐跟安哥两个,就着猫儿鱼乖乖吃完一碗稀粥,平日又要裹糖又要放蜜,还须得切段腊肠来配,今儿尝了一口就坐定了,“呼啦呼啦”自家拿了勺儿舀着吃,都不必喂。 泺水人爱吃口甜的,除了炸鱼儿,蜜豆团子也是好物,沈氏跟潘氏一齐蒸豆去豆衣。红豆泡发了一夜,磨得细细的加进红糖麦芽糖去炒,沈氏一倒就是小半个瓷瓶子的麦芽糖下去,潘氏直吸气,秀娘就嗔:“娘,料儿足旁人才来买呐。” 蓉姐儿自她们开始炒豆沙就蹲在锅边不肯动了,拌了糖再用猪油炒的豆沙闻见味儿就走不动路,秀娘拿了两个小碗,满满舀上了,叫蓉姐儿拿了去跟妍姐儿一处吃。 蓉姐儿摸摸衣兜里的花牌,宁姐儿把那张荷花的送给她了,昨儿夜里到掌灯了还偷偷藏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摆玩,笑看她一眼:“先给姐姐送过去,娘给宁姐儿留着呢。” 三个蜜豆团子用竹签子串起来,一碟一串,这下陈阿婆的脚店生意更好,附近来打酒的都是小孩子,花生炸鱼儿不馋人,蜜豆团子撒上鲜桂花就不一样了,闻见了香就从爹娘给的酒钱里饶出几枚买蜜豆团子吃,陈阿婆门前好久没有这样的生意,喜得合不拢嘴儿。 做生意的哪个不希望自己门庭若市,她算盘打得快,扯了秀娘就问:“可还有别的小菜没有,咱们不如请个识字儿的写上签,贴在柱子上头卖。” 秀娘谢陈阿婆给她方便,也不会长久占人便宜,她自小在巷子里头长大,没少给沈老爹打过酒,晓得别家寄卖点心小菜儿脚店都要抽个一文半厘。 陈阿婆初不肯收,推辞了一番,知道秀娘是想长久做这个生意的,应下来,比别的店饶上一厘二分,别家一碟子抽一文,到她这儿两碟子抽一文,炸猫鱼跟团子另算。 蓉姐宁姐两个抱牢小碗坐在台阶上,正自家拿了勺子挖豆沙馅儿吃,宁姐儿把勺子都给舔了,她吃得快,拿了碗伸到陈阿婆跟前:“还要!” 安哥儿直接去柜上拿,爬到椅子上面吃了一串又要一串,掩掩遮遮的拿了两串藏到身后,还以为没人瞧他,趿着鞋子“哒哒哒”的跑到妹妹身边,给了宁姐儿一串又给蓉姐儿一串。 糯米的东西吃多了积食,两个小娃子可不管,笑嘻嘻一口接一口的啃了,安哥儿还吸着鼻子:“赶紧叫我哥。” 蓉姐儿嘴里一口都是豆沙馅,含含混混张嘴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来:“哥!” 潘氏见有得赚,就又动那早食的主意,蒸些馒头花卷儿,支两个木头桌子开卖,总归是女儿出本钱,秀娘扯扯她的袖子:“娘,就要熬蚕了,咱们都干这个,谁来看孩子呀。” 潘氏老大的不乐意,秀娘估摸着算一算只今儿一天,进帐就有百来文钱,分给潘氏一些,也能攒下不少,王四郎不知何时回来,帐也不能全指着他一个人还,秀娘有心想要多攒一点,可又知道亲娘的性子,伸了手出来:“知道娘辛苦,每跟陈阿婆那儿一样,每两碟里有娘的一文。” 一文听上去少,可算起来却多,潘氏在大柳枝巷里住了几十年,最爱热闹交际,一听这话收拾了几样小菜出门去,一面走一面抖开布把菜都罩起来:“东头的程家脚店,我问问还要不要小菜了。” 秀娘把绣帕子的生意暂且放下,原还想着晨起治菜,夜里绣花,熬了两日头晕眼花的,烧灶的时候眼一晕差点儿栽倒。 孙兰娘赶紧扶住了,给她调了碗红糖水:“铁打的人儿也经不得两头烧,你也太过了些,绣帕子能赚个几文几厘,不如把这个营生做好了,攒够了钱咱们一起置一张绸机。” 孙兰娘头先不乐了几日,后头见潘氏真个分神在了蓉姐儿身上,往日潘氏无事便来盯着她,烧灶费了柴,下锅多了米,都要一统说,如今一整日眼睛也落不到自家身上。 夜里闷了被子暗暗跟沈大郎说些私房话儿,赞他料得准,又见秀娘是个有主意的,看她一日进帐就有百多文,起了念头一起拼张绸机出来。 泺水镇上的大户少有不是靠着茶蚕丝米发财的,置上绸机,那家贫置不起的便被雇佣了去来织绸,五张绸机便是乡间的富户了,似陈阿婆家这样又是绸又是蚕,一年忙上一季倒能得二三十两的银子,积得越多,自然越富。 秀娘一气儿把红糖茶喝了,拿帕子按按嘴:“我哪还想着那个,一台绸机值那许多银子,我如今一天能有个百来文都算好的,等过了这季儿,哪还有这么好的行市。” 这话倒是真的,熬蚕最是费精神,日夜灯火不能断,蚕筐边还离不了人,家家都阖了门在家熬蚕,连灶都不升,到了饭点都到外头买来吃,这时候人最苦,不吃些甜咸好味的又怎么撑得下去。 “话可不是这样说,老鼠背一蛋壳的油还能积上一瓶子呢,咱们怎就不能凑一张绸机出来了。”孙兰娘是络织能手,家里七八个姊妹全靠着孙老爹过世的时候留下一张绸机养活了,沈家的钱全捏在沈老爹手里,潘氏也不过手。 她初嫁进来当新媳妇,晓得沈家为了讨她掏空了家底儿,自家凑了三年多还不够半张织机的钱,如今却好,沈大郎的木匠手艺越来越有名头,那些大件也有人来寻了他做,攒下来的木头料子磨些小件趁着庙会的时候卖。 既没分家,赚的钱都经交给沈老爹管,他早年散漫惯了,如今却把钱看得紧,一文花销也不肯多,拿了算盘一日好算个四五回。 靠着私活儿到哪年月才能攒得出来,不如两家合伙,这在乡下也是常有的事儿,一户人家买不起,就两家三家一处凑,一天十二个时辰分成三段,拿了自家蚕缫的丝织锦,谁家也不吃亏。 孙兰娘原来脑子就活,正是熬蚕的时节,家家都乐意花销,脚店里的细贵酒水,这两天卖出好几坛子去,秀娘治的小菜一到晌午就抢空了,典了屋子出去还有收息,趁着这一季多攒些个,沈大郎又有些主顾的赏赐,多个人多份力气,也能快些攒出来。 秀娘有些意动,可她手里银钱有限,全都投出去不是她的性子,思想了半日还只摇头,孙兰娘急了,拉了个凳子坐到她身边,掰了芦柴棒往炉子里塞:“你总归要攒钱,一匹绸翻了几翻,我家里那台都多少年了,如今我嫂嫂还在用着呢。” 两个人说嘴打小算盘,潘氏在外头看见哼了一声,扬声道:“秀娘,鱼炸得了没,可别叫人等着。”孙兰娘赶紧立起来到一边去剥花生,秀娘收拾了食盒出去的时候潘氏直扯她的袖子:“你嫂嫂跟你说的甚?” 秀娘晓得母亲的脾气:“不过问问我这鱼儿怎么腌的。” “吓!她莫不是要跟你争生意罢。” 秀娘叹口气儿:“她织绸挣得多还是卖这些个挣得多,娘也不思量了再开口。”潘氏不由讪讪,手里还捧了半碗粥,蓉姐儿正在她脚边,仰起脸抱着手,安安静静等着吃。 秀娘见女儿这样乖,伸手摸摸她的头,开了食盒拿了一串蜜豆团子给她。蓉姐儿却摇了头不要,眼眼馋巴巴的看着,把手藏在身后背着不肯接。 她呆在陈阿婆家一天就知道娘拿过去的这些小菜是卖钱的,每一碟团子有好几个铜板的,给她吃了一串就不能再卖,秀娘见女儿不要还以为她昨儿吃撑住了,糯米的东西沾牙又积食,倒也不再给她,拎了食盒子出门,一路走还一路算,炸猫儿鱼一样要起油锅,不如一并做了酥炸丸子。 走上两三步就是陈家,宁姐儿刚起来,捏了绒花等着外婆给她扎辫子,一看见秀娘来就站起来凑过去,绕着她直打圈,秀娘给安哥宁姐一人一串,拿了就啃起来。 陈婆子正开了木板门挂起布幡来,秀娘帮她把木板垒在一处,陈婆子拿了个筐递到秀娘手里:“这是昨儿送来的乌饭草,拿家去尝个鲜儿。” 第70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月待圆时》——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凉月如眉挂柳湾, 越中山色镜中看。 兰溪三日桃花雨, 半夜鲤鱼来上滩。 这说的是原来的兰溪村,年景好的时候家家种稻户户织蚕,有柳树有桃花,河里鱼儿捕不尽,田间九月稻花香,可那是蝗灾之前的事。 这一年开头就不是一个好年景,春天蚕僵没能结茧,村里头倒还能撑得住,巴望着秋日里有收成,大伙儿勒紧了裤带过年,哪知道夏天起就少雨,到了秋日一天比一天的旱。 兰溪里的水早就干了,山上倒还有个出水泉,尽日汩汩流个不停,井掏干了就往山上担去,水从一股变成一线,又自一线变成零落落的几滴,天还没亮,就有人家去山上接水,能接得一点,除了要喝,还要浇地。 大旱天星子都不亮,只一颗挂在天边,亮的红眼,村里老人说这是火星,就是因为它出来了,才得旱上一年。 地里留下这点粮食不容易,哪知道干旱还没过,蝗灾又来了,遮天蔽日的飞过来,见着东西就啃,地里的麦子已经结穗了,叫啃了个精光。 不独粮食,柳树桃树榆树,见着什么就啃什么,树皮都啃秃了,浅塘里本就没水,落得密密麻麻的一片,这些蝗虫有的会飞有的只会跳,村里人拿火烧过,一团团上来压着那个火球,后头的蝗虫就踩着前面的,水沟淹死了一层层,活的踩着死的,依旧张着嘴什么都啃。 闹蝗的时候是出不了门的,一片土墙都挡不住它,家里捉着的就扔到火堆里,饿得发急还有人吃蝗虫的,石桂也吃过,往火里一扔避啪作响,咬在嘴里一股糊味,总算有垫肚子的东西,可这许多,飞来都不见了日月,哪里吃得过来。 窗户上有破洞的,那些虫子就直往铜里钻,点了火也没用,又怕烧着房子,拿家里盖锅子用的木盖子钉在窗上挡住。 点不起蜡烛油灯,大人出去打蝗捉蝗了,家里就只有石桂带着喜子,喜子才四岁大,这两天嗓子也哭哑了,就挨在石桂身上,姐弟两个缩在墙角。 石桂自个儿干咽唾沫,拿个布轻轻沾一点水抹在喜子的嘴唇上,他赶紧抿抿嘴,喉咙口冒烟,却半点也不哭闹,小拳头塞在石桂腋窝下,原来又亮又圆的眼睛木呆呆盯住石桂衣襟上磨旧了的水纹,半个手指头含在嘴里,石桂伸了手给他梳头。 屋里没人说话,地下铺了一片干草,干草上卧着黑牛,才来蝗的时候没把它牵进来,棚子只盖了顶,它被蝗虫咬得直叫唤,从来最温顺不过的,那会儿头顶着柱子就撞,是石桂把它牵进来的。 家里可不能少了这么个劳力,今岁是不成了,明年还得种地,不种地拿什么交租子?交了租子还有一家的嚼口,还得留稻种,石桂越想越是心慌,抱了喜子,把他放到小板凳上,起身去掏了床底下的破瓮儿,从里头倒出些钱来。 石桂数了一回又一回,一百三十五个钱,家里里里外外加起来,也就只有这一百三十五个钱了,她对着破瓮发会呆,又把钱全放进去,走到喜子身边,手一伸,喜子就自己挨过来了。 外头蝗虫拍翅膀的声音扑天盖地,好像落了大雨,才来的时候也确叫村人高兴,都当是要下雨了,还有人爬到屋顶上去,举着桶等老天爷发慈悲。 可天老爷没发慈悲,落下来的不是雨点,是这些个长了翅膀的瘟神,石桂算得半个劳力,寻常都是跟着出去打蝗的,可东户徐家窗没关严,放在悠车里的婴儿叫啃了耳朵,家里也不敢把喜子一个人放着,就叫石桂看着他,家里只要捉着,就赶紧踩死。 天上不落雨,河里土开裂,到得秋末,能啃的都啃完了,庄稼也没救下一点来,来的时候跟走的时候一样,跳了屋顶过去,一日一夜走的干干净净,偶尔有一两只还在跳的,捉着叫拆了翅膀活活烧死。 蝗虫走了,县太爷才派了治蝗的来,堆了稻草,全烧成了灰,说是叶子里头藏着虫卵,这些要是不烧了去,来年还得再犯,烧得一天火光,到全烧完了,天上落下雨来。 这年冬天倒是下雪了,厚厚积了三尺多,兰溪村的人想着明岁能有个好年景,可是今年的年又怎么挨过去。 腊八那天该吃粥的,家里却凑不出八样米果来,熬了黄米粥,说是粥,比汤还稀些,石桂喜子一人一碗,到秋娘跟石头这里,那汤更淡,连黄色儿都没了。 于婆子眼见得石桂这碗稠些,骂了两三声赔钱货,伸手就要拍在秋娘身上,叫石头一把拦住了:“桂花还小,她挨不住。” 石桂只当听不见,把自个儿碗里的粥捞出干的来,搅在喜子碗里,这一年他生生瘦下去,原来白胖胖的面颊都凹了进去,家里的大黑牛卖了,攒着钱想到春天换一只小羊崽子,喂大了也能换钱。 打蝗的时候石头从房顶上摔下来,伤了腰腿,看不了大夫,就贴着膏药,一冬天了还没好,石桂替他拿热毛巾敷,才端了木盆到门边,就听见里头长吁短叹,秋娘一声声的哭。 第二年春天还没春分,村门口来了青布小车,里里外外就都知道,这是陈娘子来了。叫她一声娘子,实则是个牙婆,她去岁夏天就来了一回,冬天又来一回,买了好几个姑娘小子去,如今春天又来了,一回是掐着点过年,一回是掐着点等播种。 她惯常走的就是这几个村,这天景除了卖儿卖女,还有什么旁的活法,她的小车一停,就先去找了白婆子,说要买上几个小姑娘。 家家都没米下锅了,她带来了一车稻种来,哪一家子有姑娘的,除了银子还有稻种,石桂在家里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给自己梳了头发,衣裳努力拍打过,擦干净手脸,一路往村头白家去。 白大娘那儿有好些个拖着儿子带了女儿来的,她能骂的都骂了回去,但凡家里还能过的,她都不肯引荐。 满屋子人,原来托人说情叫要带些东西,这会儿甚个东西都无,哭声一片,白婆子倒赔了许多水去,却没收下几个来,不是年纪大了,就是不肯卖断,白大娘好声劝出去,回来就叹气。 等人都走尽了,石桂才从门外头闪进来,白大娘见着是她脸上松一松:“是桂花啊。”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水,觑着无人,还从屋里拿了一角糖出来。 这糖就是陈娘子带来的,白大娘跟陈娘子有亲,弯了十七八个弯的亲戚,可却依旧是亲戚,到了兰溪村总要给她捎上些吃的。 石桂没伸手,这年月,家里有点吃的都不容易,更不必说是零嘴了,她不肯要,白大娘必要给她吃,敲下点零碎来,沾沾甜味儿。 白大娘喜欢她,是因为她是白大娘捡来的,捡到她的时候,耳间带血,脐带未断,也不知道是哪里生了孩子,就这么扔到地头里,要不是白大娘抱着满月的女儿打娘家回来走了夜路,一夜怎么也冻死了。 八月里桂花香的时候捡到她的,抱回来就叫她桂花,给她喂粥汤吃,还把女儿小时候的衣裳拿了给她穿,一点点的孩子不哭不闹,转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看她。 石头这对老实夫妻,成了婚就没孩子,白大娘家添了个女娃娃的事儿叫他们知道了,买了半斤糖上门,说要养下她来。 白大娘自家有儿有女,再多一个也看顾不过来,知道夫妻两个实诚能干,这才把女娃儿交托了,桂花就姓了石,一养就是八年。 养了她三年多,秋娘就怀上了,都说是她们积了德,送子娘娘才开眼,果真生了个儿子下来,石桂打小就会看孩子会干活,自来不叫石头夫妻操心,倒是当真把她当女儿养活的。 这些事少有人提,村里人厚道,可石桂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还记得她睡在田埂里,听见白大娘说话,上辈子还在脑里纷纷转转,一语落地似如梦初醒,扯着嗓子哭起来。 白大娘看看石桂,她舔舔唇冲着白大娘跪下来,就像过年拜年似的,她年年过年都要来,石家夫妻没告诉她为甚,只说小时候白大娘救过她的命,叫她一年来磕一回头。 她又给白大娘磕了个头,直起身子问:“大娘,我能值多少钱?”白大娘一时语塞,石头打蝗的时候伤着了,可便是不伤,城里也不缺那许多短工。 家里的破瓮儿见了底,请不起大夫就先买了膏药贴着,这个哪里得用,伤了一个劳力,一个女人要怎么支撑家里,秋娘愁的合不上眼,偏这当口上,喜子又病了。 第71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梅姐儿是受了委屈跑回来的,王老爷不过吩咐一句,真正做事儿的是朱氏跟苏氏这对婆媳,朱氏面上做的好看,叫桃姐儿跟宝妞一个屋去,把她的屋让给梅姐儿。 桃姐儿自然不肯,在家里便是一顿大闹,王老爷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只不过份,她要什么全都依着她,朱氏过了三十才得这个女儿,宝贝的眼睛珠子一样,更是没有什么不依她的,如今梅姐儿一来,倒要把她从楼上赶下来跟宝妞住在一处,她心里怎么也不乐意。 她人小鬼点子却多,男女桌一处吃饭的时候,她趁着梅姐儿夹了菜,一脚踢了过去,碗打烂了不说,菜汤淋了一身,把梅姐儿刚得的新衣裳淋透了。薄裙儿滴滴哒哒全是菜汤,拿皂角泡了一夜,色儿都退了,看上去哪里还像是新衣裳。 这还不算,桃姐儿把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指明不许梅姐儿碰,床是没法子必要给她睡的,可是妆台镜台跟脸盆架子,全不许梅姐儿用,趁着王老爷不在,她便拿着洗脸的铜盆直敲,直敲到梅姐儿从屋里出来,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梅姐儿只得在院子里头打转,一整日都被人盯着,不是朱氏,就是苏氏跟那个雇来的帮杂活的妇人那妇人到有些可怜梅姐儿,招手叫她坐在厨房里,叫她帮着摘些菜,也好叫她有个地方好安身。 原来梅姐儿在家也帮着做事,无事时便对着窗描花样子,她那些花样本子就是她的宝贝,从沈氏开始教她描样打底绣花之后,存了五本多,一本比一本繁杂,有山有水有人有物,那些个五蝠临门石榴葡萄,闭着眼儿就能描出来。 可朱氏刚差她去打个油回来,她拿到厨房去的薄子就不见了,那妇人吞吞吐吐不肯言明,最后叹了一口气,把眼儿睨了睨炉灶。 梅姐儿把灶灰全扒拉出来,纸处都已经烧成了灰,她这回再忍不下去,跑出门就来找沈氏,再不肯回去。 太阳遮在云后头迷迷蒙蒙的,梅姐儿身上的薄衫被露水打湿了,风一吹一阵凉意,秀娘只好寻了自己的衣裳给她穿上。 她才刚在娘家安顿下来,把小姑子接来一处住,到哪儿都没这个理去,何况沈家已经没空屋了,难道还真叫梅姐儿打地铺睡在她脚下。 潘氏自朱氏拿走了秀娘成亲的礼金就厌她到了骨子里,一知道这事便一口一啐,拉了梅姐儿上桌吃饭,嘴里还感叹:“可怜你没了娘的,你阴世里的娘不定怎么心疼,等那个下去了,扯着她的肠子咬呢。”她说上几句梅姐儿便忍不住,捂了脸要哭。 秀娘赶紧把她拉到自己屋里,捡了炸鱼跟团子叫她吃,姑嫂两个一句话都不说,秀娘见她一口一口慢慢嚼吃了,又给她添了一碗粥。 这才住过去几天,脸盘小了一圈,她在沈氏这里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晓得嫂嫂待她是真好,抹了泪扯着她的袖子就是不肯走。 梅姐儿不肯走,可沈家却又没有她住的地儿,还没等两人想出办法来,朱氏来敲了大门,她还牵着个宝妞,手里拎些糕点,一进门先是笑:“亲家母,一向少见,身子可好?” 潘氏斜了眼儿不愿同她说话,扯扯嘴巴拉出个笑来:“这话该我说才是,亲家母贵脚踏了贱地,怪不得一早起来喜鹊就立在枝头吱喳叫呢。” 朱氏从来没登过沈家的门儿,采纳送定全是差了媒人来的,她没拿捏住王四郎的婚事,不知让他从哪儿寻到了沈氏,可一向好说话的王老爷,那一回却一句都不听她的,把手儿一背叫她去采办定礼,连媒人都是他自己找好的,朱氏愣没□□一点手去。 秀娘进门就带着小姑子,王老爷虽不明着夸她,可朱氏哪能不知他的意思,每到年节王老爷还操心儿子家送节礼的事儿,半腔羊十斤肉的买过去,平日里更是小零小碎不断。 这回桃姐儿闹,她有一半是纵容的,前头那几个生的,一步也别想进门儿,梅姐儿木呆呆的好作弄,受了委屈也不敢开口诉苦,可谁知道她竟有胆儿跑了。 这要是被沈氏拿住了把柄,往王老爷跟前告一状,她的日子可不好过。自打王四郎出了事儿,王老爷在家就没给过她好脸,只有那个蠢材儿媳妇觉得王四郎走了背字时运不济,还以为王老爷会因为这个把家传给大郎。 白生了一张聪明面孔,脑子里摆的全是稻草,再不好那也是他的种,他面上不说,心里记挂的还是亲生儿子,大郎在他面前再孝顺,也没见他给大郎寻个铁饭碗。 朱氏知道潘氏不会给她好脸,可她来便是想把梅姐儿带走的,梅姐儿在这镇子上除了找姐姐就只有找沈氏了。 桂娘去了乡下,纪二郎到如今还没能进老丈人的门,知道自己这回得罪了王老爷,告了假去了泮水乡下的老家请救兵。 槿娘家里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老娘儿子只隔一层门板当两间房用,梅姐儿更不会去,那就只有来投奔沈氏的。 朱氏眯了眼儿一笑:“梅姐儿到底是在四郎家的身边长大,不见了两日就想成这样,我一路追她都没追上呢。”把事儿一句抹过,不知道的还当是来走亲戚的。 梅姐儿猫在屋里不出声,宝妞却去找了蓉姐儿,她被蓉姐儿推过一把,苏氏到处嚷嚷她掉了一颗牙,她便只以为自己受了欺负,看见蓉姐儿手里拿花牌,伸手就要去抢。 可蓉姐儿身边还坐着表姐妍姐儿,四只手对两只手,宝妞势单力薄,一松手就往后跌了跤,她“哇”一声大哭起来,朱氏还没来得及翻脸,潘氏一把将她抱起来。 妍姐儿晓得惹了祸,扯着妹妹的袖子把她带到自家屋里去,潘氏拿了串蜜豆团子塞进她手里。宝妞哪里肯罢休,哭声震天响,一把将蜜豆团子扔到地上,白腻腻的糯米团沾了一团灰。 潘氏“哎哟”的声儿比宝妞的哭声还要大,她一面摇头一面叹:“糟蹋粮食要给雷公劈哟!”说着把宝妞抱给朱氏:“可不是我说呀亲家母,小孩子打闹是常有的事儿,你家这个姐儿脾气也太大了。” 秀娘气愤不过,早就把苏氏的话学给潘氏听了,这下全还了回去,朱氏气的一噎,眼睛往两边屋子扫了扫,咳嗽一声清清喉咙:“等梅姐儿玩够了,再叫她家去。”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在前面走,潘氏就在后面碎着嘴皮子骂:“烂心烂肠烂肺的玩意儿,叫阎王爷把你锯个两半儿!”说着往她站的那地方啐上两三口,翻着眼儿进了秀娘的屋,拍了梅姐儿的手:“莫急莫怕,等夜里我送你家去。” 蓉姐儿看见宝妞走了才敢出来,两只手扒在门框上,知道自己害宝妞跌了跤,怯生生的瞪大了眼睛,孙兰娘从屋里出来揽了两个女孩,捏捏蓉姐儿的小手:“跟舅妈吃糕去。” 妍姐蓉姐两个才吃了一吓,端着碟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糕,妍姐儿一向不受潘氏喜爱,看见蓉姐儿得宠总在饶她的东西,如今真个当了回姐姐,倒把她当成妹妹,拿了绢子给她擦嘴上的糕饼屑。 两个小人头挨头吃糕,大人也在讨主意,梅姐儿是万不能住在沈家的,这要传了出去成什么话,可她也不愿回王家去,那边一个个都拿她当贼看,桃姐儿的柜子上按了大铜锁,她带的换洗衣裳都只能摆在外头。 潘氏虽贪小利却是个心软的,听了这些陪着梅姐儿一处抹泪,事儿都不做了,秀娘兰娘互看一眼,把梅姐儿托给潘氏,兰娘裹了头巾往赁来的屋子去,就要熬蚕了,蚕种都安置好了,只等着雨天一过,成虫吃桑呢。 潘氏留了梅姐儿吃饭,估摸着王老爷下衙了拿几样自家做的小菜儿,又去陈阿婆的脚店里饶了一壶酒,领了梅姐儿就往南水门去,一路去还一路告诉她:“你莫怕,到了那儿我自找亲家公说话,你只顾低了头就是。” 王家正等着摆饭,王老爷一家就没瞧见梅姐儿,问起来朱氏自有话回:“梅姐儿往大柳枝巷子去了,想她嫂嫂了,定要去瞧瞧。”一家子都不吭气儿,王老爷应一声便作罢。 谁知道潘氏会踩了饭点儿来,一点脸面都不给朱氏留,王家正吃着饭,她只笑眯眯的同王老爷寒暄:“亲家公,一向少见,身上可好?” 王老爷眼儿一扫就瞧见儿媳妇小女儿面上色变,朱氏还没站起来,潘氏就说了:“按理轮不着我来说这话,可梅姐儿既上了门,老太婆也不能坐看着。” 朱氏一下截住了话头:“亲家母稍坐,宝妞的娘,怎的还不去拿碗添筷子。”脸上带笑的迎过来,扯了梅姐儿一下,立在当中挡住潘氏跟王老爷两个。 王老爷此时脸已经沉了下来,梅姐儿一直低头搓着衣角,脸都不敢抬起来,他一声咳嗽清了清喉咙,朱氏神色一僵,转过去还笑着:“老爷可是咳着有痰,我去拿了盂盆来。” 第72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苗苗在大伯娘的监督下给程先生一家都准备了礼物,从程爷爷到程先生的爸爸妈妈,程先生还有一个哥哥,哥哥已经结了婚,生了一个混血宝宝。 苗苗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给这一家人送点什么好,问程先生哥哥嫂嫂喜欢什么,程先生想一想,他每年圣诞节就送给哥哥一支红酒,给嫂嫂的更容易,只要往女士精品店里去,店员就会挑出最新最热销的东西。 小宝宝的玩具倒是有很多,程先生一般都会送毛绒玩具,等到他三岁,就送小火车小汽车,等他五岁可以送自行车,到他八岁,就送游戏机。 苗苗没方向,大伯娘也一样没方向,自己的女儿嫁了个美国佬,一家人对中国充满了好奇,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上海在哪里,大伯娘用了一顿饭,让他们就对中国人大为改观。 她自己下厨做了一餐圣诞晚宴,算是中西合壁,最后西餐基本没人动,中式排骨通通吃光,大伯娘还要用上海话跟女儿讲:“要死了,一生一世没吃过像样的饭。” 大伯娘还给自己女儿的小姑子织了一件毛衣,一件老式套头毛衣,织得松落落,小姑娘喜欢的不得了,说是大牌走秀款,穿出去非常扎台型。 呆的越是久,大伯娘越是觉得自家天地好,跑出去几代还算是二等公民,去年大选这样吵,就是闹哄哄要细分有色人种,女婿一家门跳起来,为了支持谁吵的翻天覆地,大伯娘是看不惯,年轻时候上山下乡去农场,哪样政治斗争没见过,人民当家作主人了,还出这种西洋镜,要不是孙子还太小,早已经回来。 想想别的东西没有什么买不到,她亲自看着苗苗烧了一桌小菜。大伯娘紧急培训,一道糖醋小排骨挑了十七八样错处,烧菜手势不一样,出来的成品她倒还算满意,大伯娘吃了一筷子点点头,也算拿得出手。 要走了到底不放心,让她天天打电话报平安,又问她身上钱带的够不够,大伯娘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张卡,卡里有五万块,全给了苗苗:“你大伯身上还有钱,你出去了不要样样都是人家用,也要出出头买买单,晓得了伐?” 苗苗怎么也不肯要:“我有的。”她是真的有,今年没有出去玩,卡里的存款还在,怎么也不肯拿大伯娘的钱。 大伯娘啧一声:“你带在身上就算派不到用场也心安。”大伯娘不相信信用卡,一定要让苗苗带出去,又说要拿点现金带在身上,又问她英磅换好了没有。 苗苗温驯点头,程先生拿了一盒雪茄烟送给大伯,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苗苗,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把她带回来。 程先生平时不抽烟,为了陪大伯点上一支,被大伯娘赶到露台上去抽,大伯看看程先生:“要登报就登吧,总归也要找一找姆妈的亲哥哥。” 想要说点什么,到底没有开口,程先生笑一笑:“好的,走之前我会联络律师去办。”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一家人因为境遇分隔五六十年没交际,原来没想过要找,因为一栋房子,反而要寻找起来。 大伯一支烟抽完一半:“苗苗最像姆妈,看着脾气软,其实最硬,什么事情都想自己做,绝不肯开口求求人,你待她好一点,那个房子,姆妈要是在,肯定是全留给她的。” 程先生猜测出来一点,但那是上一辈人的事情,没必要追根寻底,大伯愿意讲,那就拿出来晒一晒陈年往事,要是不愿意,那也是合理合法,没人能追究的。 两个人抽完烟,里面小菜也全烧好了,大伯娘把自己最拿手的狮子头教给苗苗,国外活鸡鲜鱼难买到,猪肉总能买得到,样样都替她想好,最后说:“你走之前,再去看看你妈妈吧。” 林秀萍势必要跟田中离婚,秀子已经住到医院去,也幸好住在医院里,已经生这种毛病,家里还吵成这样子,大伯娘还去看过她,也顺便看一看林秀萍。 秀子一直问到姐姐,林秀萍不接口,大伯娘假装没听见,小姑娘作孽是作孽,可是苗苗要结婚嫁人生孩子,说不定就要到英国去,国内这点人跟她没关系。 苗苗在上飞机的前一天去看过林秀萍,给秀子带了点补品,亲情已经弥补不回来,对着林秀萍尴尬,对着秀子倒还好。 田中哲也陪在她的病床边,给秀子削苹果,一块块的削好放在碗里给她吃,房间里没有田中的身影,林秀萍没想到苗苗会来,站起来要给她站座,苗苗摆摆手,客客气气请林秀萍坐下来:“我站着就好了。” 秀子倒很快乐,她对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不是家庭幸福饱受宠爱的孩子不会有一种心情,拍一拍床沿,请苗苗坐下。 没人告诉她真相,大家通通瞒着她,田中在家里吵闹的时候,是哲也制止了他,这个一直以来跟林秀萍关系不冷不热的继子,这一次站在了秀子的身边。 他十多岁的时候小妹妹生下来,会笑会闹会爬,再到会走路会叫哥哥,幼儿园就是哲也送她去的,就算他们不再是夫妻,秀子也还是他妹妹。 林家人基本已经不出现在病房里,林秀萍一直陪床也不回家,她被前妯娌指着鼻子骂到底,说她放着两个女儿都不顾,自己要死要活,早知道这样不如不养。 了不起就是离婚,有什么好害怕,林秀萍哭一场,反而想通了,大不了就是离婚,原来过的日子也不算什么好日子,想通了身上有了劲,干脆在医院外面租了一间屋。 医院周边的民居特别抢手,都是陪护的家人在住,一个楼里几乎都是病友,林秀萍融入不到日本主妇里去,在这个楼里倒马上被接受,大家讨论一下煲什么汤有营养,吃什么能减轻药物副作用,人人都是热心肠,还会说哪个医生技术好,哪个护工耐性好。 林秀萍在这里竟然找到一点生活的乐趣,看她精神很不好,年纪大的还劝劝她,说能找到捐赠人就已经不容易,三楼上那一家,就住在医院旁边等捐赠,钞票花出去,就是等不来。 苗苗坐到床沿,秀子的床头柜上有一本画集,上面都是铅笔线稿,完全日式漫画风,跟苗苗画的一点都不同,秀子叽叽咕咕像只小麻雀,自从出现了捐赠人,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在微博上搜过你。”然后伸头去看看程先生,又看一看苗苗手上的大戒指,弯着眼睛笑起来。 田中哲也告诉她的,她悄悄去搜然后就看到苗苗画的画,她以为那是姐姐的爷爷奶奶,不知道这也是她的爷爷奶奶。 到现在也没人告诉她捐赠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林秀萍总要离婚,难道还会瞒着秀子一辈子? 苗苗看看她的画夸她画的很好看,秀子高兴了,她的精神只有这一阵是好的,很快又要睡,苗苗告辞走到走廊里,林秀萍在后面追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卡:“你要出去,身边总要有点钱。” 苗苗推掉不肯要:“我真的不需要,给秀子看病吧。” 她低着头拿着包,怎么也不肯要林秀萍的这张卡,也确实觉得自己不需要,林秀萍站在走廊上,看着苗苗走到电梯。 第二天林秀萍赶在她上飞机之前又来一趟,苗苗还是不肯要,林秀萍红着眼眶看她进关,苗苗进去叹口气,程先生知道她心里感慨不好受,指一指日上免税店:“你那张单子呢?” 几乎全是苏南要的东西,苗苗一样样拿出来比对,程先生跟着一起看,觉得合适就给苗苗也拿一个:“我觉得这个颜色适合你。”一直忙到要上飞机,苗苗没有空再想林秀萍。 外面天光好,三月初的太阳已经有了点暖意,两个人上了飞机,空姐送来睡毯枕头眼罩,程先生替苗苗要了一杯热牛奶又给她加了一勺甜蜂蜜,调成安睡牛奶。 飞机上就有旅行杂志,还有长途飞行的免税品,香水彩妆盒和项链巧克力,苗苗觉得新奇,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坐位前的屏幕上显示当地的天气,伦敦一如既往在下雨。 程先生看看苗苗脚上的运动鞋,为了坐飞机特意穿的舒适点,他也翻起杂志来,这一班飞机有卖r雨靴,早春新品,白色底带绿色黄色紫色的小碎花。 程先生觉得这一双特别适合苗苗,一看就有春天的气息,于是他按铃,轻声问过尺寸,买了雨靴又买围巾,苗苗已经抱着毯子,旅行杂志歪在一边,窝进宽敞坐椅里睡了过去。 一睡就睡了一半的旅程,醒过来看电影玩游戏吃飞机餐,里面有道奶油鸡,味道竟然还不错,苗苗配着土豆泥吃了一小半,低头就看见座椅边上放着一双雨鞋,跟坐在对面的小女孩脚上的一模一样是同款。 苗苗笑眯眯的试一试,程先生告诉她:“爷爷要办一个订婚餐会,把你介绍给我全部的亲戚朋友。”他临上飞机才收到消息:“所以我们下了飞机,要先去礼服店。” 苗苗已经是未婚妻,当然要办订婚派对,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订了婚,苗苗眨眨眼睛,嘴角边露出狡黠笑意:“不用去礼服店,我带了一件很漂亮的旗袍。” 第73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是堂姐替苗苗出的主意,她跟外国人打了多少年的交道,知道苗苗已经收了人家的戒指,那就已经承认了未婚夫妻的身份,一定会有一个宴会来向全家人介绍她,要是没有办,就是对她失礼。 堂姐自己办酒会冷餐会已经很有经验了,宴会就在盛装出席,苗苗肯定没有像样的礼服,也不知道那个圈子里面流行什么,想了半天问苗苗:“你有没有旗袍?赶紧去定作一件。” 穿国服是永远不出错的,大部分外国人根本看不出好坏来,上面带点刺绣的都是精品,像她就有两件备选,夏天的时候是丝绸的,冬天的时候是丝绒的,这两件一出来就能镇场子了。 程家既然是老上海人家,那么旗袍就要好好做,大伯娘跟女儿打电话,翻来翻去都在讲,没想到苗苗找了一个条件这么好的男朋友,又怕苗苗在外面吃亏,让女儿女婿一定要回来吃喜酒,也要撑撑场面,显得家里人多点,不让程家小看了苗苗。 堂姐一口答应下来,跟在屁股后面十几年的小妹妹要嫁人了,当然要回来的,还让大伯娘在国内把事情办办好,她也知道自己妈妈的心病,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却没有大操办,还是女方付的酒宴钱,一个人几十美元吃了一个自助餐就算结婚了。 母女两个隔着时差打视频电话:“爸爸不是准备了钱吗?你给她办好类,看看金子跌没跌价。”那边是披着黄皮肤的外国人,大伯娘打听的很清楚,程先生的妈妈看上去跟他关系也不亲近,还从苗苗嘴巴里套出来,原来有一个女朋友,程先生的妈妈喜欢那一个。 涵养好一点呢,亲亲热热把事情办掉,要是脾气大一点的,说不定就要给苗苗难堪,再说程先生一出手就是一个大钻戒,家里总归要准备点像样的陪嫁。 大伯娘把老洋房的事情告诉女儿,大伯在家里瞒得风雨不透,一句也没跟女儿提起来,堂姐一听就知道:“爸爸不肯要就不要算了,他也这个年纪了,顺顺他的心意,再说房子不大花钱不小, 奶奶说不定还有兄弟,到手能有多少钱啦。”这栋楼里有办公有民居,人家也住了四五十年了,怎么迁出去,真的打起官司来,说不定还要付补偿款。 苗苗的大伯一开始听说姆妈家里还有一栋房子,那时候他就不想要,有些事情不能讲给小辈听,姆妈过世的时候给他一个小信封,里面是一张领养证明,上面签着爸爸妈妈两个人的名字。 这才告诉他,他是领养的。苗爷爷苗奶奶两个人结婚很多年,就是没养小孩,头一次约会就想着以后结婚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缘分却一直不到。 邻居都说是夫妻两个□□爱,所以才没有小孩,也没想过要领养,两个过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谁知道幸福里门洞里会捡到一个小孩,包在蜡烛包里,还是个男孩子,也不知道哪里作了孽,还知道跑到这里扔。 幸福里人家的生活条件总比棚户区要好的多,结婚多年没小孩的,只有苗家两个,条件又算好,一个制药厂研究员一个小学老师,两个人在屋里商量一会,真的去办了领养,拿粮票去换牛奶票,一天一小瓶。 苗家大伯人到中年才知道自己不是姆妈亲生的,想一想这么多年,他一点也没想到过,除了跟弟弟长的不大像,知道姆妈放不下苗苗,拍了胸脯保证过,想一想,其实还是没有照顾好。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家要顾,两个女孩子年纪差不多,家里条件不太好的时候,样样东西总归先想到自己的女儿,就是他愿意,老婆也不愿意。 知道有这个房子在,想都没想就说自己这一份不要,小洋楼涨价,自己家里那七八套房子这两年也涨得飞快,当年买的早,几间房子地段都好,加起来算一算比小洋楼的身价还在高。 丈夫女儿都这么说,大伯娘没话讲了,真金白银的钱要出去,想一想叹口气:“算了算了,就当姆妈给了苗苗,说不定本来就没打算分给儿子。” 这么想她心里好过点,堂姐翻翻眼睛,挂断电话再打给苗苗,让苗苗去打听打听还有没有老裁缝,跟人家讲讲价,不惜血本也要做一件,这件衣服就是要贴身做,买回来的成衣总归不合心意。 苗苗听见旗袍,想到苗奶奶的那几件旗袍,她一直细心保存着,放在樟木箱子里面这么多年,拿出来一看也依旧很好,当年的老裁缝手上有功夫,对襟盘扣一样样做得精细。 苗苗一直以为自己肯定穿不上,所以也从来没试过,在她的记忆里,奶奶是很纤细瘦削的,奶奶的衣服她怎么能穿得上去。 打开衣柜拿出来,件件旗袍都能算得上文物了,苗苗找了很久才找到像样的店家能洗,拿出去一看就知道是老手工,还有人花大价钱收她的旗袍。 现在好的旗袍定做一下也得万把块,苗奶奶的这几件件件都是精品,有一个南京的收藏家,还特意打电话再来问她,肯不肯作价卖给他,他在南京专门有一个展览博物馆,专门展出旗袍旧衣。 苗苗没答应,这些都是奶奶留下来的,当年日子过的那么苦,她也没把这些衣服卖掉,都是珍藏着她最美好的回忆,苗苗正一张张捡点出老照片,要把奶奶当时穿的衣服,梳的头发,统统都画到画里。 她以为自己穿不上去,没想到拿出来试一试,那件最华丽的暗红底子绣蕾丝金花的旗袍,竟然能够穿上去。 这是苗奶奶结婚的新衣,刚刚结婚的时候,是苗奶奶看上去最圆润的时候,苗苗跳了那么久的操,体重已经掉到一百十几斤,虽然掉破一百二之后没有动,可苏南送给她的体脂秤却一起在起作用,她的体重没有瘦,可是她体内的脂肪少了,肉也紧了。 苗奶奶那个时候就是骑自行车打网球的新女性,身体受过锻炼,看上去瘦,却有肉,是个丰满美人,结婚的时候尤其幸福,脸蛋圆圆的,都看不出下巴那点尖来,跟她年老时候的纤瘦不能比。 苗苗的最瘦跟苗奶奶的最胖,一件旗袍让她们俩更靠近,苗苗还学会了盘头发,苏南教给她的,特意给她录了教学视频。 苗苗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准备着这些,没有告诉程先生,怕自己高高兴兴的说出来,如果程先生的家人没有准备,他会觉得为难。 程先生很惊喜,一双眼睛看着她,温柔的好像春风春雨,伸手摸一摸苗苗的头发:“是吗?可我们还是要去礼服店,你要替那件旗袍挑一件适合我的西装。” 飞机落地的时候外面依旧在下雨,程先生穿着呢大衣,领子立起来,苗苗换上雨靴围上围巾,第一次到完全陌生的国度,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程先生身后。 也不是她想这样跟,而是下了飞机,发现这里一半男人穿着程先生这样的灰色呢大衣,苗苗的个子算中等,程先生身边显的还更矮一点,到了这里,看人都要抬头看,害怕自己不小心就跟丢了。 程先生伸手握住苗苗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拿行李出关,在出去之前给苗苗买了一杯热奶茶,给自己买了一杯热咖啡。 苗苗没想到英国这么湿冷,她小口小口喝奶茶,看着外面雨幕涮过玻璃,还没出飞机场呢,苗苗竟然有点想家了,程先生又给买了一块小蛋糕:“公寓里没吃的,被子枕头都要整理,你先吃一点。” 程先生的爷爷不住在伦敦,但程先生在伦敦有一间小公寓,他们会在这里住上两天,准备一点东西,然后坐火车去温彻斯特。 排队等着上出租车,苗苗看什么都很新奇,天灰蒙蒙的,可是她的眼睛亮晶晶,很想好好看一看程先生长大的地方。 苗苗看过英剧看过画册还看过旅游台,英国是她准备几年之后再来的地方,她喜欢里面的老式建筑,真的到了这个地方,窗户都觉得新奇,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看,看路上的小车,看马路对面老砖房的窗框,又看街边红色电话亭。 程先生看着她歪头看车窗外面的建筑物,眼神太专注,带点孩子气,伸手把她搂过去亲一口:“要不要去看看雨中泰晤士?”他看看时间:“或者我们先去伦敦眼。”公寓离泰晤士河不远,窗户外面就能看见河,两个人走着就能去。 苗苗眼睛都亮起来,河上的摩天轮,她点头想要去,程先生摸摸苗苗的耳朵,他几乎不出门,现在却突然想到很多想带她去的地方,苗苗靠在程先生怀里安心当游客,车子停到公寓门口,老砖房小门灯,旧式铁门电梯只能坐两个人。 两只箱子两个人,电梯里就已经挤满了,苗苗一路上都在笑,看着两只箱子挤在一起也觉得高兴,侧脸冲她的未婚夫笑起来,程先生这下没忍住,轻轻碰碰嘴唇不够,吻得难舍难分,被等电梯的一对老爷爷看见,响亮的笑了一声。 屋子已经两个月没打扫,先开窗通风散散味道,屋里特别整齐,家具也很少,客厅就是书房加餐厅,书架里塞得满满都是书,百叶窗子下面放着小方桌,桌上有个空花瓶。 程先生拿出干净的床单被罩,一张单人床,今天要睡两个人,他把苗苗安置在沙发上,给了她一条羊毛毯,让她坐着等热水烧好,苗苗的兴奋劲头过去,时差倒不过来,现在又想睡,迷迷糊糊已经闭上眼睛。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只亮了两盏小灯,她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屋子里暖烘烘,程先生在厨房热咖喱汤,餐厅打包外卖回来,苗苗揉揉脸,看见沙发扶手上贴着纸条,上面写着出门买饭,让她不要担心,半个小时就会回来。 原来她睡了这么久,程先生出去又回来,她也没有醒。程先生听见声音转过头,把咖喱饭摆到小桌上,转身把苗苗从沙发里捞出来,讲了一句他十几个钟头反复想说的话:“旗袍穿给我看看好吗?” 第74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苗苗笑着滑进沙发里,把毯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落地灯投在她眼睛里,好像有小火苗在跳跃,苗苗蜷起来摇头笑着拒绝了未婚夫:“不行。”会把衣服弄皱的,好好的穿上去,不一定能好好的脱下来。 “从起来吃点东西。”他买来了咖喱饭,煮了茶,苗苗睡得面颊红扑扑的,长途飞行之后的睡眠让人满足,眯起眼睛的时候很像吃饱了趴着晒太阳的喵小姐。 苗苗坐起来,程先生去端盘子,让她就会在沙发里吃,苗苗这才想到要打一个电话回去,视频电话一接通,大伯娘正抱着喵小姐搓麻将,特意把手机举到它脸旁边,喵小姐听到苗苗的声音抬起脸,眼睛转动着找她,爪子伸过来,想要碰碰她的脸。 他们走的时候把喵小姐托给大伯娘照顾,喵小姐很识实务,大伯娘叫它咪咪,天下喵咪都能叫的名字,叫了它第一声,喵小姐就明白了,围着大伯娘打转,拿头去蹭她的腿。 程先生收养它这么久,它也没有这么亲热过,苗苗忍着笑意把猫窝猫粮交给大伯娘,这下走的很放心,她还提前做了一个星期的猫饭,放在冰箱里冻住,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行。 苗苗打完电话报平安,两个人缩在沙发上吃饭,程先生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安逸,双人沙发原来他觉得正正好,等苗苗缩在里面,才知道一直缺了一个人。 “还想睡吗?要不要出去玩。”夜里雨反而停了,地面湿漉漉的,一路亮着灯火,可以坐船夜游泰晤士,许多景点不能进去了,可是苗苗一定想看看夜景。 苗苗拨着盘子里的咖喱,味道比她想像中的想好的多,明明在飞机上吃过东西,可她还是觉得胃里空荡荡,想到要穿旗袍,不敢吃的太多,喝了半碗汤,就忍住不吃了,眼睛盯住窗外,天还不算太晚,七点半,还是可以出去走一走的。 她把头枕在程先生身上,手臂缠住他,看着他吃完,程先生忍住要吻她的冲动,刮掉盘子里的咖喱饭,告诉她夜里有点冷,要穿得厚一点。 苗苗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只露出一张脸,手上戴着绒线手套,围巾一层层裹着打好结,看上去就像是小女孩,和程先生手拉手出去坐电梯的时候又碰到那一对老爷爷。 他们一个打着领结,穿着西装,外面套着大衣,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两个人手上都戴着结婚戒指,苗苗大概有点明白。 程先生微笑着跟他们问好,老爷爷牵着一只大金毛,刚刚溜狗回来,那只狗狗认识程先生,冲他摇尾巴,还非常友好的闻了闻苗苗的手。 老先生说起话来慢慢悠悠,笑眯眯的看着苗苗,跟苗苗自我介绍,苗苗有点紧张,她能听的懂,可是她不太敢说,磕磕巴巴的说上两句,夸了他们的衣服,和他们的金毛。 老先生们笑起来,知道苗苗是程先生的未婚妻,邀请程先生一起喝茶,告诉他会在自己家里做松饼开茶会,又说订婚很值得庆祝一下。 金毛狗狗围着苗苗转圈圈,要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冲着苗苗吐舌头,两个人这回没坐电梯,顺着旋转楼梯到楼下,出门一条街上都有热闹的咖啡馆小吃店,苗苗闻到炸鱼的香气。 空气里都是湿意,人身上穿得暖和了,湿意跟冷风扑面而来的时候,倒不觉得有多冷,这时候也没有景点能去,沿着河走一走看一看,买一点吃的东西。 苗苗还是饿的,她的肚子咕咕叫,可是她要穿旗袍,程先生买了一份奶酪炸鱼拎在手里,问她想不想吃,苗苗从那炸的金黄色的鱼柳上移开目光,坚定的摇摇头。 从这里走到河上摩天轮没花多少时间,因为下过雨,摩天轮下排队的人不多,买了两张票,坐进小舱里,东西两岸的景色尽收眼底,程先生拿出炸鱼薯条,苗苗的肚子在哀叫,可她不敢吃,旗袍才只是刚刚好。 “吃完了我们可以运动一下,沿着河岸走一走,我保证会消耗热量。”家里的单人床已经铺好,厚厚的羊毛毯子,夜里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总要消耗一点热量的。 苗苗真的很饿了,她吃了一块,接着又吃了第二块,小舱升到最高的时候,下过雨的天空还有点灰蒙蒙的,只能看到下面星星点点的光,苗苗认真看着外面的景色,举手指点着问程先生公寓在哪里。 她戴着帽子,耳朵藏在了帽子里,程先生凑过去,吻她的眼睛鼻子,他们交换带有奶酪酱香气的吻,从顶端旋转降落的时候,苗苗靠程先生的肩膀上。 刚刚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人多,这时候街上都是人,小巷子里的咖啡馆坐满了人,沿岸的咖啡厅还开了汽油灯,苗苗眼睛不停过来看过去,她不害怕跟丢了,她知道自己不会丢。 程先生眼睛牢牢看住她,告诉她夏天的河边更美一点,还能吃冰淇淋,苗苗眼睛亮晶晶的向往,脸被风吹得发冻,趴在岸边石头砌起来的护栏上看伦敦桥。 一路回去的时候街上挤满了人,外面这样吵闹,走进公寓楼里又这么安静,屋里暖烘烘的,苗苗脱掉帽子围巾,两个人相似笑一笑。 脱衣洗澡关掉睡觉,被子又厚又舒服,单人床有点小,挤着拥抱在一起,只能拿程先生的胳膊当枕头,房间里关了灯,还能听见街上汽车开过的声音,楼下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绿的红的蓝的透过窗玻璃。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两个人偎在被子里,程先生把脸埋进苗苗吹的半干的发丝里,她身上有刚刚洗过澡之后的清新香味。 一开始是头发,跟着是脖子,房间里没有开灯,可是程先生知道现在的苗苗是什么模样,她一定害羞,每换一个陌生的地方她都会害羞的,害羞的时候会脸红会蜷起脚趾头。 他喉头滚动,嘴唇准确的找到她脖子上长着小痣的地方,轻吻她摩挲她舔舐她,苗苗穿着长睡裙,很容易就被撩起来,身体被温暖的手掌包裹,黑夜里看不见他的脸,可是却能看见他的眼睛。 两个人从相拥变成相叠,程先生嘴唇摩挲过她的颈项一直吻到胸前,苗苗瘦了,身上最软的地方没有小反而大了,他最喜欢的爱不释手的柔软。 抚摸跟亲吻怎么都不够,含在舌尖上轻吮,从上吻到下,床动起来的时候,苗苗已经迷离着眼,身上的人缓慢温柔的律动着,好像永不停歇。 苗苗的两只手松松的勾住程先生的脖子,身体躬起来,两个人微微出汗,被子里热气带着湿气,没人开口说话,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抵制不住的欢愉声,呼吸和呼吸交缠。 第二天苗苗醒得很早,窗户里投进来的光把她吵醒了,麻雀停在窗台上,在木头的窗台上轻啄,隔着玻璃窗吱吱喳喳。 苗苗一个晚上都睡得非常安稳,背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被搂在怀里,被子暖烘烘的盖在身上,眼皮轻轻一掀动,程先生就跟着醒过来,他哑着声音跟苗苗说早安,鼻尖磨一磨她的头发:“我喜欢这个味道。” 苗苗笑起来,她用的是浴室里的洗发水,现在起床还太早,外面风吹着玻璃窗户轻响,两个人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起床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苗苗铺床,程先生煮茶烤面包,冰箱断过电,里面空荡荡,牛奶跟鸡蛋都要新鲜买来,他出门回来还带着一把洋桔梗,橘红色的,开的正好。 每一个遇上的邻居都知道程先生带了一个女孩回来,因为他手上的那一把花,微笑看看他,于是他大大方方的承认,这是送给未婚妻的,她喜欢在房间里放一点鲜花。 苗苗铺好了床,烧了热水,把买来的鲜花插到瓶子里,在玻璃窗前拍了几张风景照片,程先生的手机震动一下,他低头看一看,端上煎太阳蛋,撒一点点肉桂粉,苗苗刚刚吃了一口,就看见他盯着手机皱起眉头来。 “怎么啦?”苗苗问他,还从来没看见他因为什么事情为难。 程先生看看她,看看她嘴唇边沾的一点点肉桂粉,伸手抹掉送进嘴边舔一舔,他们刚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和一个美好的清晨,现在说这些实在有点煞风景,可是依旧要说,程先生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我妈妈,邀请了褒丽一家。” 苗苗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上一回提到她,还是程先生吃顾东阳的陈年老醋,突然听他提起来,才想到褒丽一家跟程先生的爸爸妈妈相交,如果要办订婚派对,当然也会请她。 “不是说是个小宴会吗?”苗苗以为只会请一请亲戚,没想到连朋友也包含在内,她连牛奶也不喝了,眼睛望住程先生,紧张起来。 “本来是一个小宴会。”说宴会都有点夸张,只是大家聚一聚,程爷爷连很久不见面的继母弟弟都请了过来,只是家庭聚会,没想到会弄得这么大。 苗苗咬着叉子,奶奶那一件旗袍华丽精细,穿到什么隆重的场合都不会失礼,可人这么多,她有点担心,程先生隔着桌子摸摸她的头:“不要害怕,那天你需要笑就可以。” 第75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春深日暖》——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秀娘家来便看着银子发愁,手上的银子凑一凑也有九两,可这钱是娘儿俩个安身立命的,若还上丽娘那儿,往后这一年又要怎么过活。 她正想得出神,孙兰娘拿了蓉姐儿的裙子过来叩门:“小姑子在呢,这裙儿我做得了,你瞧瞧,可有要改的。” 蓉姐儿拎着裙子在身上比划,长短正合适,孙氏翻了裙边儿给秀娘看:“这里头折上些儿,等她长了便放上一寸。”这一件裙子总好穿个二三年的。 孙兰娘来也是有事相求,她跟沈大郎两个要去看蚕,没个四十来日蚕出不了四眠结不成茧,这四十来日不着家,妍姐儿倒要秀娘看顾。原是交给潘氏的,孙氏怎么也不放心婆婆,正好小姑子家来,她左右一盘算,才应得这样大方。 “嫂嫂将要去看蚕了,最是花费功夫,怎的还急赶着做出来,失了精神可怎么好。”秀娘把裙儿折起来摆在床上,抱了蓉姐儿过来:“你谢过舅妈没有。” 蓉姐儿团起两只手,捏在一处像拜年似的摇上摇下:“谢谢舅妈。” 孙兰娘摸了她的头,从袖子里又摸出两根同花色的发带子,这是拿余下来的布料裹了竹丝儿扎的花,沈大郎绕的竹丝,她裹的布,姐妹两个一般模样。 她把蓉姐儿揽过来在梳头,一边一个扣上花,笑眯眯的看:“咱们蓉姐儿真是俊,你姐姐也有,吵吵着戴上了正比着镜子美呢。” 蓉姐儿歪了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头上的花,手指尖尖一碰大眼睛就弯起来,笑得抿住嘴儿:“找姐姐。”沈氏笑看着女儿做这娇样子,挥手叫她去了。 孙兰娘这才把来意说明:“娘年纪大了,看一个还费力气,看两个旁人倒要说咱们不孝,我想着,叫小姑子给我看看妍姐儿,这四十来日不着家,有蓉姐儿陪着也不会吵着寻咱们。” 上一年看蚕看到一半儿,潘氏便带了妍姐儿找娘来了,把门拍的响,一屋子看蚕的人都拿眼儿直瞪,蚕最是娇贵的,连烟火都不能起,冷锅冷灶的要熬个四十日,一条街都冷清清,家家闭紧了门户,朋友亲眷都要错了这个点儿再上门走动。 也不能全怪着潘氏,她带了妍姐儿还要做家事,挎了篮儿卖花,妍姐儿小小的人哪能跟着她走街串巷子的,这才哭着要找亲娘,潘氏也哄她,拿了吃食花儿给她,可她从来跟潘氏不亲近,呆上四五日还成,四十日哪里肯。 沈大郎跟孙兰娘两个只好轮换着回去,一个带妍姐儿一天,可除了带孩子,一着家潘氏就要她烧灶头做饭,好好的人儿熬蚕下来比别人还多瘦一圈,两边都遭罪,这才想着要秀娘帮忙带孩子。 秀娘一口应承下来:“瞧嫂嫂说的这外道话,我能家来已是不易,看个孩子能费多少功夫,妍姐儿乖的很,我只拿她当蓉姐儿一样待。” 孙兰娘也是不住的道谢,还去屋里把两个小人儿都带了来,告诉妍姐儿,娘不在她就跟姨妈妹妹一处睡,妍姐儿闷了脸儿不乐,蓉姐儿便去拉她的小手,歪了脸凑到她面前去,呵呵逗了她笑。 秀娘心里还有主意,嫂子哥哥待她好,她自然要投桃报李,摸了妍姐儿的头:“你娘去得不远,咱们每日都给送饭过去可好?” 原来送饭这活儿是潘氏的,她节俭了惯了,送过去的饭菜里也算有荤,却不过是螺肉虾米仁儿,同素菜一起拿油炒了便算一个荤,吃这些个哪里能有力气整夜整夜的熬蚕。 蚕眠过了就要饲叶,冷不得热不得,一个昼夜到要分四时来算,晨昏时节便处春秋,正午时分如盛夏,子夜就是寒冬,样样离不得人的调配,一夜都睡不到个整觉,再不吃哪里能行。 沈大郎只好自家摸出钱来,到外头街市上买些,回来囫囵吃了图个饱,如今既有秀娘肯做肯送那是再好不过,孙氏这才安下心来回去收拾东西。 哥哥嫂嫂去的头一日,沈氏便早早起来熬了一锅粥,往里头放了菜跟螺肉,这些东西用来下饭不饱,可放进粥里却再鲜美不过,蓉姐儿妍姐儿都跟着吃了一碗,点上几滴香油,配上酥炸猫儿鱼,一大盆带过去,吃得干干净净的送出来。 孙兰娘精神尚好,拿了食盒出来递给沈氏,她这粥熬得厚,不似旁人那般清汤寡水捞不着几粒米,又是肉又是菜,还有炸鱼来配,沈大郎连吃三碗,几个别家的瞧见了,都饶了一碗来吃,吃完抹了嘴儿就商议着往后大家一处吃,每家出个份子钱。 这倒是意外之喜,秀娘如今瞧见了银子就没不赚的道理,她一点头,孙兰娘转进去没一刻功夫就拿了个青布包出来,一间院子统共四户人家,连沈大郎跟孙氏的一共八口人,四十来日的伙食一家给了五钱银子。 秀娘怎么也不肯要沈大郎的这一份:“哪有收钱的道理,若不是嫂嫂,我哪能有这个进项。”回去把菜单子拟了又拟,既收了人的钱便不能吃的差了,只不重样儿便成。 到徐家肉铺子里饶了根猪大骨,本就是无人问津的东西,回家敲断了放进汤锅炖了一下午,把猪下水浸在盐水里泡,把这个卤了,猪肠子配饭配面既便利又开胃。 既知道那条街上都是熬蚕的,秀娘便留了个心眼,她把陈阿婆家的推车借了来,一套家伙事全是齐的,车里垒了灶,添上柴便能煮水下面。 一锅子猪肠倒用了半捏柴,潘氏由不得叽咕了几句,等秀娘推了车出去,一路勉力往蚕儿街推了,她又见不得秀娘那苦力支撑的样子,上去也帮着推,正遇上了娘家侄儿,招手就叫鹏哥儿帮着推,到了蚕儿街把了一碗面与他吃,又给了十几个钱,约定好了明儿还叫他来帮忙。 一家闻见了香味,家家都出来买面,秀娘就占了沈大郎赁来的屋子门前的地头儿做生意,不消半个时辰,一刀刀切好的面卖了个精光,还有人拿碗出来总她饶些汤汁儿,回去好拌饭吃。 给看蚕人做吃食很有赚头,可人数多了也吃不消,秀娘回来便在床上铺了块青布,把匣子里的钱全倒在上面,除了沈大郎一户里的全都付了定,其余全是吃零的,不给整数。 她拿绳儿把这些一文一文的铜板串起来,来回数了好几回,算一算这一日光是卖面倒有四百多文,卖了三十多碗面,一锅猪肠连汤带水卖个精光。 这下她更把绣活儿生意摆到一边,既这活计能做,第二日秀娘又去,潘氏被她拦在门口不叫出门,沈老爹是个油瓶倒了也不扶的人,呆在家里便神仙似的拿了把羽扇,趿着鞋子躺在靠椅上摇晃,再不肯看孩子的,要是二人都离了家,两个娃娃谁来看。 头一日潘氏得了钱,心里不乐也只得坐住了,拿了秀娘买来的丝线绣花儿,妍姐儿蓉姐儿两个便缩在屋子里玩瓷娃娃,不一时陈阿婆把宁姐儿也带了来,托潘氏给看着,她要带着安哥儿往乡间去,给儿子儿媳妇送些家常衣裳。 走水路快的很,早间去晚间就回了,陈阿婆摸摸宁姐儿的头:“今儿就在蓉姐儿家里搭伙。”她蒸了一篮子的包子,肉馅还是秀娘帮着调的,她也知道秀娘每日都往蚕儿街去,挎了篮子便宜夸她:“你是好福气,有这么个能挣的女儿,秀娘真是不易,寻常男人家也没这样的进帐,不若等夏至,跟我一同到南山上去。” 泺水镇人过得比旁地儿富裕,在吃上头也愿花钱,几条商铺街除了南北货成衣店,多数是食铺脚店,卖的细贵酒水各种吃食。 镇上除了年节时分,能赚着钱的就是清明夏至,清明时节南山上的古圣人读书台聚了一群书生,把酒问明月清风,作几句酸诗,凑两幅对子。 一群人里总有一个牵头的,酒水花果小食全是这人会钞,这些人要脸要面儿,家中又富,被几句一捧便真个觉着自个儿是李杜再世,银子流水一样的花销出去。 再有便是夏至,江州府城豪富人家往泺水南山消夏,呼奴使婢带驾车骑马的往南山上建的别墅里去,小贩货郎这时便担了柴米面油菜蔬鱼肉,一应家常要使的东西坐了船担到南山脚下,在空地儿石台子上叫卖,这些人家的小厮使女总要下来买了回去。 每年都有养蚕织绸的人家拿了彩缎子去南山下兜售,小户人家是一匹一匹的攒出来的,不比大户一出丝就是二十多匹,自有牙行遇叫人上门来收,他们那些攒出一匹是一匹,往南山上卖许得的价儿还更高些。 陈阿婆家里虽富了,这项营生却不愿丢,她每回都留下上好的五六匹缎子,等着给富贵人家上门去看,谈定了价钱才卖,一来不争这几个钱,二来她倒跟潘氏一样毛病,就爱凑个热闹,看一回江州府里来的富豪人家排场,回来好跟老姐妹们唠上好多回。 第76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 这里是防盗章出自《丛林生活物语》——怀愫 苗小姐减肥日记独发晋-江-文-学-城 撑原创挺正版,谢谢支持么么哒 清晨的白沙地笼着重重水汽,手机在隔了那么多天之后早就没电不能用了,贝克从一片白雾中锁定了太阳的方向,脱下手表对准咸鸭蛋黄似的红点太阳确定方向。 这一片都是平地,他们走的格外轻松。贝克一言不发,倒让林薇不习惯了,可她又说不出让他不要介意的话来。 其实林薇也明白,像贝克这样年纪的男人,跟个女人朝夕相对,作那种梦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理解是一码事,知道自己是别人梦里的意淫对象又是另一码事,她表面若无其事,装作不知道不代表她心里不别扭。 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往前走,贝克的裤子湿得难受,他不时用余光去偷瞄林薇,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拉一下,免得那东西贴在身上。 贝克想要好好解释一下又无从开口,难道他要说,这是因为那里面的存货太满了,所以大脑自动下达了清除指令?可对象是林又要怎么解释呢?她肯定不会因为这个觉得荣幸。 贝克不是第一次作这种梦,也不是第一次以林薇为对象,到了这里之后他就没梦过别人,就连老朋友斯佳丽·约翰逊都被他雪藏了,一心一意的只梦林薇。 特别是他回忆起沙滩上她只穿着内衣裤的样子,粉红色的樱桃图案,罩在一片奶白色的肌肤上面,两条大白腿粘着沙粒,湿发贴在粉白的肩膀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进沟里,这是怎么样的美景。 贝克一直以为只有黑色才最能代表性感,吊带袜跟蕾丝裤,当然是黑色的最惹火。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广告板上可不都是穿黑色的模特么,但看了林薇才明白这种清纯系的诱惑更撩人,除了沙滩上的第一夜小贝克累得站不起来,每一夜他都跟林薇在梦中相遇,梦里面的她可热情多了。 贝克老实了,林薇又觉得是不是对他太严厉,毕竟作梦又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既然决定当作没发生,于是她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打算先跟贝克说话,没话找话也行,只要打破现在的尴尬就好。 可谁知一转脸看见的就是贝克带着一脸回味的笑容盯着她的腰和腿,林薇的脸立马黑了,她转身走到贝克面前停下,面对他先是惊讶后又讨好的脸色轻哼一声,干脆利落的抬脚踢在他腿上。 贝克痛呼一声弯下腰去,林薇已经甩着马尾转身大步往前了,他嗞着牙跳脚跟上去,腆着笑脸凑到林薇面前:“林,你是不是学过功夫?这一脚太帅了!” 林薇不肯理他,他绕到左边,林薇就把脸扭到右边,他再绕到右边,林薇直接把他的脸拍到一边去,这个混蛋色鬼!她绝对绝对不再跟他说话了! 她这个决定没能坚持两分钟,贝克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让林薇看他一眼,于是决定改用唱的,一首软软猫被他唱的荒腔走板,林薇越是瞪他,他越是得意,他觉得林薇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又暖又软,凶起来的时候尤其像,让他挨了踢还觉得特别满足。 “住嘴!”林薇竖起眉毛发怒,她两只手叉住腰,像母老虎那样冲贝克大嚷。 贝克举着两只手投降,笑嘻嘻的凑过去一声声叫林薇的名字,他发不好那个音,一声叠一声叫起来古怪里带着热情,听得林薇脸红,她快步往前,贝克却总是绕在她身边,不管她怎么发怒都不在意,哼哼着歌自得其乐。 等他们终于到达丛林边界,林薇已经迈不动腿了,后半段路越来越崎岖,他们来的时候顺着溪流下来,再爬上去可没那么容易。 那团扎帐蓬的绳索又派上了用场,贝克用它打了结套在树杆上,踩着凸出的石头往上爬,幸好这里只是陡一些,而不是直壁,不然他们肯定上不去。 贝克像上回一样把绳子子系在腰上,自己攀着树杆,另一头就是林薇,一步一回头的提醒她注意脚下,小心踩到青苔滑了脚。 前几天养回来的体力在这时候全用尽了,林薇手脚并用的爬到土坡上,趴在地上喘气,两只手沾满了苔藓草屑,贝克比她稍好一些,坐在大石上打开水瓶递到她手里,林薇翻过来仰坐在草地上,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洗晒过的衣服上又是一条条的绿痕,牛仔裤快成了草绿色,林薇靠在石头上眯起眼:“我们要找棵什么样的树?” 首先得临近水边,其次树要够粗,这附近的树都不不如他们刚到森林的那两天瞧见的粗壮,可能是形成了没多少年的树林,而里面的一看就是老木。 贝克张开张比划一下:“容得下我们俩,最好能伸直了腿睡。”在丛林里的那几天贝克的腿就没伸直过,石壁下那个木棚好得多,他不仅能伸腿还能翻身,如果要找个长期的栖身地,肯定要够大才行。 林薇也同意树屋挖的大一些,他们还在储存食物呢,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如果再不存粮就过不了冬天。这一片树林里的树木,没有符合要求的。 足够粗的树跟临近的水源,最好再加上食物种类丰富,这听上去很容易,但真的找起来两人还是行进了一天半,这些树不是太细就是太密。 林薇跟贝克刚进森林的时候还朝着一个方向走,后来发现往哪里都是树,而他们也已经辩认不清哪边是来时的路,这才信步往前,一路寻找着合适作窝的树。 林薇跟贝克商量了又商量,总归觉得他的办法实在太粗糙了,听起来操作简单但实际上他们的工具只有两把刀而已。而且一旦不成功,很有可能引起森林大火。 贝克的设想是这样的,找一棵够粗的树,剥下树皮,刮掉里面的树心,如果刮不动,那么就用火来烧,他还信誓旦旦的对林薇说,印地安人就是这么干的。 这一路贝克都非常靠谱,可等他们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准备动工的时候,林薇就知道他那是信口胡说的,哪来的什么印地安人作法,贝克绕着那树走了三圈,拿刀把树皮刮下来才发现树木的芯子太硬,用刀根本刮不动,刮了半天也只刮下些刨木花来,一片片飘在树根草皮上,像是日式批萨上面撒着的木鱼花。 贝克挠着头:“书里是这么说的呀。” “你看的是什么书?”林薇比他更着急,如果挖个树洞的办法不成立,那他们要怎么在森林里过冬呢,盖房子就更不可能了。 “大森林里的小木屋,我祖母的晚安故事,我听的都能背出来了,要是有铅我还能做出子弹来!”贝克摸着下巴叉腰道,一转身就看见林薇的脸全黑了。 原来他们费了三天时间找到这棵树,只是因为一个儿童故事的指引!林薇呆立半天,不可思议的看向贝克,最后大力吸了一口气,扑上去气急败坏的拍打他的胳膊。 贝克跟她绕起圈来,他两只手抱着头作投降状,林薇每打他一下就尖叫一声,直到林薇没了力气,他一把把她搂住,抬手顺她的头发,像给猫咪顺毛那样又轻又缓:“不生气,不生气。” 林薇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她推开贝克靠着树杆,盯住贝克:“现在怎么办!”还是得问他,虽然他之前说了个蠢办法,但不可否认,贝克比她知道的多的多:“忘掉童话故事,我是说现实!” 贝克提出真的拿火烧一下树杆试试,用火可以很快的烧出个树洞来,林薇忍无可忍:“如果烧过了头把棵树都烧了怎么办?”首先他们必须有一个桶装水用来灭火,什么都没有,点起火来控制不住怎么办。 贝克叉着树打量这棵树,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这棵树前面有一片空地,不远的地方还有溪流,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既然想不出办法,就先补充体力,林薇搭起石头灶,点火煮肉,小溪的石头缝里全是他们第一天来时吃的那种圆贝,她摸了一大把扔进水里煮起来,贝克在她身边挨挨蹭蹭,被她一瞪就心虚的低下头去。 吃饭的时候他还喋喋不休,认为他的办法肯定可行,林薇一句话就把他说哑了:“我们到哪儿找个水桶呢?” 烧得起来灭不了火,到时候变成灾难也许还真有人过来救援了,可人怎么能跑得过火呢,窝没挖出来先把树烧光了。 贝克吃完圆贝老老实实去洗碗,顺便挖些溪水边生长的球茎,他连根把球茎□□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办法:“林!我们可以用湿泥巴!” 他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池底下的湿泥饱含水份,肯定能够隔绝空气,他们烧得差不多就拿湿泥巴灭火,这个办法简直太妙了!他上下两下脱了精光,林薇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见他把内裤也给脱了,跳进水去的时候还回头一笑:“反正你也见过了。” 第77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捉) 苗苗从程先生的亲戚们那里收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礼品,大部分都是装饰品小摆设,也有些小手首饰小零食。 程先生的哥哥一家送了他们一对水晶红酒杯,堂兄家里是一对水晶天鹅摆设,其余的还有相框红酒巧克力,苗苗还收到两只玩具熊猫。 这个是程先生的堂兄家里的小女儿送的,她黑发黑眼非常可爱,身上穿着红色的丝绸嵌毛边节庆衣服,虽然中文很差劲,却很愿意跟苗苗交流,送了苗苗这对熊猫玩具,问苗苗上海在哪里,有没有熊猫可以看。 当她听说在上海看熊猫不用排队之后,羡慕的黑眼睛发亮,缠着她的爸爸妈妈要去上海,去看熊猫,苗苗告诉她,如果有熊猫宝宝,还可以抱一抱。 小姑娘整个晚上都沉浸在熊猫宝宝的萌系光波里,苗苗打开微博,点开了熊猫频道给她看,看里面的熊猫宝宝一只只团着趴着滚动着,苗苗瞬间就成了她最喜欢的阿姨。 这些礼物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就连熊猫玩偶也是,其中一只脑袋上还顶着一个蝴蝶结,订婚礼物琐碎但有意思,那对水晶蝴蝶杯,苗苗就非常喜欢。 苗苗不太懂红酒的品牌,打开礼盒看见红酒就问程先生大概有多少价值,别人送来的礼物,要同等价值差不多的回送回去。 两个人的同居生活第一天,就在做这些杂事,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壁炉烧得热烘烘的,苗苗只穿着一件薄睡衣,脸上还热的红通通的。 打开那个黄色包装紫色蝴蝶结的盒子之前,苗苗就已经知道是褒丽送的,这么醒目的配色,在一堆礼物里极其显眼,拆开来一看里面还有一只小盒子,打开这个小盒子,从里面掉出一只迷你硅胶的——按摩器。 苗苗盯着掉落出来的按摩器怔住了,她看看程先生,再看看这个东西,不知道是应该拿起来放回去,还是应该当作没看见,她抬头看看程先生,褒丽为什么要送他们这个东西? 他们的分手不太友好,这个苗苗知道,程先生也交待的很清楚,他到上海来的时候,跟褒丽已经分手快要两个月了,她追过来,想让男朋友回心转意。 就算不出现原则问题,程先生也是要跟她分手的,两个人不合适,他们的恋情既浅又短,两个月都不到就结束了,由程先生提出的分手,这大概伤害了褒丽的自尊心。 程先生说过这个,在他喝了那口陈年老醋之后,就把他跟褒丽是怎么认识的,妈妈怎么作媒的和他们是怎么分手的通通告诉了苗苗。 一开始分手,褒丽还以为是个玩笑,她以为程先生还会要求复合的,她的条件这么好,追她的人这么多,拥有像她这样的女朋友,哪个男人能轻易提出分手呢? 她没想到这是真的,而且程在跟她分手之后,很快就去了中国,褒丽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的更多原因,是自己竟然是被甩的那一个。 褒丽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这过的气,从她十四岁开始约会,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的魅力,像程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她的尊严,她除了不能忍受之外,也不合常理。 于是褒丽得出一个在她脑内加工过的“事实”,程是个同性恋,他爱的是男人,所以对女人不动心,他只是不愿意向他的母亲承认他是弯的,所以才接受了相亲。 褒丽不觉得失落了,她甚至觉得庆幸,可她错失了这么好的对象,在她的父母那里过不了关,于是褒丽“实话实说”,她为这段恋情做的努力够多了,她甚至还追到中国去了,想打一场持久战的。 不在家里有手好闲的呆着,而去杂志社要了一个职位,干的是她最擅长的,挑选珠宝,这些珠宝在她眼前过一过,就能知道好坏,这份工作她干的很不错。 可她很快就厌倦了早起,她的生活一直是颠倒的,白天是黑夜,黑夜是白天,跟程的失败恋情给了她借口,她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温柔的接纳了她,然后又给了她两张卡,让她买点东西高兴一下。 当听说程要跟一个中国女孩订婚的时候,褒丽全家人都震惊了,他们没有怀疑,反而更加认定了这一点,像程这样好的条件,竟然找了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他怎么可能不是个同性恋呢? 褒丽一家对这个可怜的中国女孩充满了同情心,这是骗婚,她简直太可怜了,于是褒丽的妈妈挑选了一对红宝石的耳环,给她当订婚礼物,一面挑选的时候一面感叹,她的余生该过的多么寂寞凄惨呀。 程先生盯着这个东西看了看,觉得不论是造型还是颜色都差得太远,但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打开褒丽父母送的那个小礼物,拆开包装里面是个红盒子,盒子上印着烫金的花纹斜体字,里面是一对天然红宝石的耳环。 苗苗更疑惑了,问不出口为什么褒丽会送这个,她的表情这么诚恳,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完全没认出来她在程先生家里发疯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苗苗。 苗苗跟那个时候相比,又变了一个模样,她瘦了,头发长了,还换了个新发型,但就算她认不出来,也不该对程先生的未婚妻这么友好。 苗苗想到程先生的妈妈,艾琳对她也是意外的友好,那条钻石项链是满钻的,异常华丽,白钻绕了一个圈儿,挂坠的地方是一朵用彩色珠宝拼起来的花朵,比苗苗手上的订婚戒指还要贵的多。 她本来以为是因为程爷爷的支持,没有预料到,事情特别顺利,没有人对她说难听的话,没有人摆脸色给她看。 艾琳亲热的带着她逛了庄园,从脑子里搜刮出各种各样儿子小时候的趣事告诉她,订婚宴用的酒是特别难订的那一种,鲜花也是一样,艾琳准备用鲜花铺满整个花园。 所有的食材都是特意空运过来的,主菜可供挑选的有三种,海鲜牛羊肉,或者鸡鸭肉,每一种配的酒都不一样,订婚宴上还有三层大蛋糕,哪怕她们根本没有这么多人,仅仅只看订婚宴来说,这些东西都太浮夸了。 苗苗跟着艾琳听了一个上午的汇报,她们还试吃了小蛋糕,在她的面前,苗苗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吃太多,她只拿勺子碰一碰,尝尝奶油的味儿,怪不得她可以保持这样的身材。 现在这一切都有了解释,原来程先生的妈妈真的以为他是同性恋,所以她才这么大张旗鼓的办订婚宴,还邀请了这么多的朋友亲戚,这根本不像一场订婚宴,而是她的“新闻发布会”,她的儿子,不是个同性恋。 苗苗歪在地毯上,倒在火炉边上笑:“她相信你吗?” 程先生穿着丝制睡衣,有点恼火的把她抱起来,放她到床上去,褒丽的性格跟她妈妈一模一样,她所有的姐妹都是大嘴巴,她既然已经认定了,那么他们所有的有过交际的朋友,就都知道了这个“事实”。 苗苗看见程先生无奈的神情突然想笑,大概相信他的只有程爷爷一个人,怪不得她们看她的目光都这么小心翼翼,苗苗还以为程先生夸大其辞,她们比他说的要友好的多了。 程先生看到她笑红了脸,难得有点气恼,抱她到四柱床上去,拉下帷幔,把手伸到她睡衣里,苗苗马上不笑了,她只剩下脸红了。 程先生往她耳朵里轻轻吹气:“那么让我们用事实来说明这个问题吧。”他还生气那个东西的尺寸,不论褒丽想要表达的是什么,都让人生气。 苗苗躺在他身下,温驯的柔软的看着他,手拂过他的耳廓,滑到脖子里,指尖去碰他的喉结,轻轻碰一下,身上的人就颤抖起来,他们亲密的次数越多,他好像就越是忍耐不住,而这一次尤其放肆。 热吻过后很快就进入主题,程先生每一次都很克制,而这一次他没有,壁炉里的炉火一直烧到只余一点灰烬,苗苗睡在被子里,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喂着喝了一杯热牛奶。 第二天艾琳看着她的表情更加温柔了,她对程先生哥哥的妻子再没有这样的好脸色,苗苗心里偷偷猜测,程先生告诉了她答案:“可能是女仆翻过了垃圾桶” 艾琳一定是问过收拾房间的女仆,他把那几个套扔在浴室里,垃圾桶的最上面,没有用纸巾裹住扔在底下。 能力受到质疑的未婚夫特别卖力,她觉得腰腿酸涨,她想不起来昨天用了几个,好像是三个还是四个,这么私密的事情被艾琳知道了,苗苗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低着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订婚宴在艾琳的一手操办下提前了一天就已经准备好了,蛋糕和鲜花要当天上空运过来,苗苗多了一天的空闲时间,程先生带着她偷溜出去:“我们去看看大教堂博物馆,还有奥斯汀故居。” 庄园里当然很漂亮,可是人一多每天就要吃三顿饭,坐在长桌上,晚餐的时候还要穿正装,苗苗不习惯这个,她更喜欢和程先生两个人在一起。 于是他们偷溜出去,去看温彻斯特大教堂,程先生在身后抱住苗苗抬头看教堂里的油画雕刻:“等订婚宴结束,我们去彼得兔乐园”苗苗最喜欢的英国兔子。 苗苗高兴起来,有了这种期待,她不那么紧张了,她踮起脚来吻她的未婚夫,头顶是教堂的天使雕刻,明天就是订婚宴了。 第78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第二天一早,苗苗就被花园里的喧闹声给吵醒了,她想起来看一看,被程先生搂在怀里不让她动,苗苗轻轻推推他,程先生没醒,他只把手臂收得更紧一些,喉咙里含含糊糊出声:“乖囡。” 苗苗笑起来,厚厚的天鹅绒帘子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壁炉里的木柴早已经烧完了,露在外面的脸蛋有点凉意,于是苗苗缩到厚被子里,挨着程先生,把脚放在他腿肚子上,他半梦半醒,伸手握住了苗苗的手,手指头摩挲几下,凑过来胡乱亲了她一口。 苗苗睡了一个安稳的回笼觉,等她再次醒过来,程先生已经穿着晨袍,坐在窗边的扶手椅子上喝咖啡了。 刚刚烤好的可颂冒着热气,他看到苗苗醒了,坐到床边来:“要起来吗?还有时间可以再睡一会儿。”花园里已经布置了一半,天已经回暖了,这两天天气尤其好,喷泉昨天清理过,重又喷出水来,水声引来了小鸟。 苗苗坐起来套上晨衣,头发搭在肩上,艾琳预备了美容师□□,给苗苗做美容盘头发,从下午一直到傍晚。 她昨天在地毯上做平板支撑,从原来刚开始做的时候几秒钟到五分钟十分钟,现在已经可以坚持半个小时,不能跳操的时候她就做这个,为了收紧腰肩背的肉,穿旗袍的时候更好看。 苗苗拢着头发坐到程先生身边,程先生堂兄的女儿像只欢快的小鸟穿梭在花园里,费力准备这么久,其实只是供给客人在花园里面逛一逛,晚宴的时候还得进大厅里,在大厅里宣布他们订婚的消息。 艾琳订了全新成套的银制餐具,昨天才送来,全部按照规格摆起来,苗苗看到这个阵势有点紧张,她原来是不紧张的,艾琳越是郑重其事,她就越是有些紧张起来。 “别担心,晚上我们吃不了什么东西,我让厨房做了红丝绒巧克力蛋糕,再烤一点猪肋排,端到房间里吃。”程先生摸摸她的背,今天宅子里所有的人都非常忙,他自己去厨房拿咖啡,就在厨房门口还听到两句自己的八卦。 流言的传播永远是最快的,这让程先生想到沈星的大喇叭,褒丽虽然没有用大喇叭对着人的耳朵强行灌输,可是她的效果比沈星的还更好,他们都对自己听见的深信不疑,直到苗苗来到程家。 女仆们细数程先生对苗小姐是怎么样的,两个人一起吃下午茶的时候,程先生恨不得能喂她吃东西,两个女仆交换了一个眼神,何况她们每一天都能在房间里发现点东西。 “他们很相爱。”一个对另一个说,她在做苹果糖,把整个苹果裹在红色糖浆里晾凉,程先生看了一眼,红通通的苹果糖苗苗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他走进去,要了一杯咖啡,又对那个女仆说:“可以给我一个吗?”程先生不爱吃甜食,但是苗苗喜欢吃,过年的时候去城隍庙,她看着山楂糖葫芦就是不敢吃。既然他们每天都在在运动,那么吃一点不要紧。 程先生端着托盘刚刚走出厨房的大门,就听见里面的人:“你看,我说什么?他们很相爱。”女仆总是比客人知道的多一点,但可惜的是所有的客人都不这么想。 除了孩子们,不论是程先生的堂兄弟还是请来的朋友,在看到他的时候都克制的微笑,有两个还试图安慰他,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大事,这可是英国,他如果愿意甚至可以结婚。 他们拿自己的身边人举例,还有两个女性亲戚对他横眉冷对,以为他为了让母亲高兴,所以骗婚,欺骗那个可怜的女孩,程先生在这方面后知后觉,怪不得艾琳到哪儿都带着苗苗,不让她跟这些女性亲戚单独相处。 订婚宴因为这么一个误会好像无声喜剧,苗苗刷完牙舔着苹果糖,这也就只有一层糖衣是好吃的,口味绝比不上糖葫芦,她咬了两小口就不再吃了,知道这两天程先生心情复杂,咬下一片糖衣来,含在嘴里亲吻他。 糖衣在唇间来回,从一片含成一点,最后全化成了糖汁儿,停留在两个人的舌头上,这个吻甜的过头,程先生喝了一口苦咖啡才能平复自己,苗苗最后又咬了两口苹果,她不敢再吃了,怕旗袍穿不上。 下午程先生去招待客人,苗苗跟着艾琳在屋里做美容,先按摩全身放松精神,再深层清洁皮肤,补水滋润,最后收敛毛孔,在小睡之后,皮肤完全吸收了营养,再替她们化妆盘头发。 替苗苗做美容的美容师一直在赞叹,她简直爱不释手,她很少看到这样细腻白皙的肌肤,她知道今天是订婚宴,于是她说:“你的丈夫一定非常爱你。”连她都爱的皮肤,哪个男人可以抵抗这样的诱惑。 艾琳笑起来,很克制的笑,免得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她清清喉咙,躺在床上跟苗苗聊天:“他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你大概也看得出来,褒丽一直追求他,可他爱上了你。亲爱的,如果你听见了什么,那是她们在嫉妒你。” 苗苗躺在床上,脸上糊着一层又一层的泥,她眼睛嘴巴都不能动,心里却很明白,艾琳并没全部相信,她一直在试探,比如问他们将来想要几个孩子,在听到儿子说想要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的时候她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接着艾琳得意洋洋的批评她朋友家里的孩子,这个不婚那个丁克,通通都是脑子有毛病,苗苗这下子知道了,艾琳可能是个很时髦的女性,可她骨子里的观念还是中国式的,老派的。 怪不得这些人会以为程先生在满足他的妈妈,苗苗很安稳的睡了一会儿,按摩师的手法很好,她很快放松了神精,躺在另一床上的艾琳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单向还是双向,只要儿子肯生下孩子来就可以。 程先生在门前迎接了他的父亲,他一直到订婚宴的当天才赶回来,给了他的儿子一个短暂的拥抱,他知道了股份分配的新办法,自己这个儿子几乎得到了全部的还在父亲手里的股份。 谁也没想到他回上海能真的把梁家的后人带回来,就连他都听到了许多传闻,所有的圈子都是一样的,如果他要接手生意,他得有一个异性伴侣:“那么,你的未婚妻在哪里?” 苗苗踩着黑缎面的高跟鞋出现,这件旗袍比她试穿的时候还更松了一点,但是松的恰到好处,肩腰背处处都服帖,好像是照着苗苗的身材裁剪的。 无袖的旗袍外面搭着黑色针织披肩,脖子里没有戴程先生妈妈送的那条钻石项链,苗苗戴了一串珍珠,对宴会来说,恰如其分的隆重,又绝没有夸张,她身上那件暗红色勾织金花的旗袍让她站在哪里都引人注目。 褒丽又穿着一身红色来了,艳红色的连衣裙,艾琳在看到她的时候就皱了皱眉头,她还看了一眼苗苗,以五官来说,褒丽当然更艳丽,可在这种场合,她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艾琳又有点庆幸他们最终没成,把人引到花园里去,看看这个在冬天布置出来的小花园,藤条上都缀着鲜花,就像原来生长着那样。 艾琳对着褒丽皱眉头,程先生对着苗苗皱眉头,这件衣服实在是太贴合身体了,把她原来藏住的,全都露在人眼前,薄薄的蕾丝料子勾勒出身体的曲线,下摆露出雪白的腿,就连丝袜的颜色都比她的皮肤要深了一个色号。 太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苗苗的身上本来就有一个“可怜的被骗婚的女孩”的标记,他们在打量过她之后,又多了一点别的认识。 苗苗当然是好看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经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蜕变,她终于显露出了本来就属于她的美。不是那种凛然的带着打击性的美貌,她的好看很有包容性,谁站在她的身边都不会觉得不自在,哪怕她华服出场。 眉毛不浓不淡细细弯弯,鹅蛋脸圆润生光,眼睛含着水晶的样子,她的目光投到程先生的身上,有点羞涩,她没有在他的面前这样打扮过。 于是人们看着他走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脱下西装罩在她身上,一本正经的说:“今天太冷了,还有厚一点的衣服吗?” 艾琳笑起来,她这下顾不得她眼角的细纹了,对她身边的亲戚说:“你看看,一点都不肯吃亏。”苗苗已经从脖子包下来了,只隐隐的露一点胳膊,两条光胳膊儿子都受不了,哪怕是个双,这一个也是他爱的。 褒丽脸色铁青,她站在原地,抱着艳压的心思过来,要不然她不会挑这么一条紧身的,露出大片胸脯的丝绸裙子,看到苗苗的时候难免挑剔,她身上这件衣服款式简直是上个世纪的。 她正准备说点不好听的话,就听见她妈妈轻声问她:“程,真的是个同性恋吗?”那种眼神只要是被爱过的女人都知道,哪怕一时一刻也会曾经有过,专注的温柔的,眼里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的那一种,全世界通用。 程先生这个露天花园真的有点热过头,他怀疑他妈妈藏起了一排汽油灯,苗苗最后依旧没有穿那件西装,这太失礼了,于是他紧紧跟在她身边,正面已经让人受不了,背面更加吃不消。 肩膀腰窝小腹,凹凸处愈加引人遐想,程先生像是牧羊犬守护羊羔,他紧紧盯了一个晚上,在晚宴开始之前,在门廊下面偷偷亲吻苗苗,吻住了就不肯放:“什么时候轮到我吃苹果糖?” 第79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整个宴会都不需要苗苗开口说话,宴会的主角变成了艾琳,她今天尤其兴奋,坐在长桌的当中,身边是程先生跟苗苗,用了整整十分钟对来宾表示感谢。 又再三表示准备的太仓促,希望客人们包涵,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程先生和苗苗是如何相遇的,又是怎样相爱的。 艾琳当然不知道详情,她只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寻找梁安琪在她眼里是无用功,隔了五六十年找回去,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还在,都没有意义,无非赔出去点钱而已。 但她没有反对这件事,只是从这件事里找到了好处,现在她更高兴了,褒丽刚刚回来的时候她简直没有办法面对这些刺探的耳语,还有那些让人恼火的劝诫,所有的都在明里暗里告诉她,这没有什么,以后可以领养一个孩子,如今她真的非常想要孙辈,还可以让大儿媳妇米兰达多生两个。 艾琳甚至没有邀请褒丽一家参加新年宴会,慢慢把褒丽一家排除在她的私人社交圈之外,一直到今天才算是扬眉吐气。 程先生在桌子底下握住苗苗的手,对他和对苗苗来说一样难熬,但这是必须要有的过程,甚至连程爷爷都是首肯的,要不然他不会放任艾琳在他的房子里做这么多的事。 程先生无奈的看看苗苗,她今天精心修饰过了,领口包的紧紧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只露出来一点点,珍珠项链的珠光都比不上她皮肤的光泽。 眉毛描绘过,细弯弯的,那个化妆师想要剃掉她半根眉毛用画,被苗苗给拒绝了。苗苗不适合画浓妆,淡妆才能把她衬托得最美,程家这些亲戚一大半都是黑发黑眼的,可她在里面依旧最引人注目。 直到这时候还有人存疑,女人们大半相信了,男人们却觉得这样的眼神也可以作假,说不定他就是个双性恋,等到开餐之后,那些女性亲戚们终于有机会跟苗苗说说话,开玩笑的告诉她,如果她以后要来英国,那么不仅要注意女人,还要注意男人。 苗苗不会跳舞,于是晚餐过后的节目就交给了艾琳,她先步入舞池,跟她的丈夫共舞了一曲。大厅里保持着屋子原来朴实的风格,并没有装水晶吊灯,艾琳一直嫌弃这个屋子过于朴素,于是让仆人点起了上百枝蜡烛,烛光流动,一样把整个厅照耀辉煌。 苗苗站在程先生的身边,接受了上百句的祝福,有他的亲戚,还有家里的朋友,程先生的嫂嫂米兰达看上去跟艾琳简直一个脾气,婆媳两个谁也不肯让着谁,于是关系一直都不好,她也跟艾琳一样,看得出来苗苗性格温和,于是肯跟她说上几句。 米兰达的职业是律师,因为这个她大多数的时间都不会给艾琳面子,她一只手抱着儿子喂他吃点布丁,一只手还在回邮件,为了赶过来参加订婚宴,她把工作穿插在每一次休息的间隙里。 苗苗伸手替她抱起孩子,那孩子被训练的很乖,也不认生,呆在人怀里就不动了,眨着一双漂亮的黑眼睛,五官有外国人的轮廓,发色偏淡,穿着整套的小西服,脖子里不还打了一个黑领结,笑起来有点害羞。 苗苗很喜欢他,他也很懂得别人的什么表示是喜欢他的,他吃了一口布丁,眨着眼睛对苗苗放电,轻声的祝福她:“订婚快乐。” “谢谢你。”苗苗伸手摸摸他的脸,小男孩更加害羞了,苗苗的手轻轻拍他像小动物一样软绵绵的身体,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伊森,你会生一个小妹妹吗?”伊森很期待的看着苗苗,他想要一个妹妹,可是妈妈告诉他,他们家只会有一个孩子,生孩子实在是太影响她的职业发展了。 程先生跟米兰达聊个不停,他们说的很快又很轻,苗苗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到米兰达来把孩子抱走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睡着了,米兰达有点吃惊:“天呐,你真擅长这个。” 伊森虽然很害羞,可他很有精力,不乱跑的时候可以一直撑到宴会结束,而在这种场合,艾琳绝对不会放开她丈夫来帮忙,米兰达做了一个谢天谢地的表情,抱着孩子离开了宴会,带他去房间休息。 这时候屋子里的主角已经不是他们,而是艾琳,于是程先生带着苗苗去了玻璃花房,这里今天也一样铺满了鲜花,还放了一套长沙发,摆在各个角落里,为了让客人能够喝茶休息。 程先生从宴会里偷来了奶油红丝绒蛋糕,还有芝士培根卷,他拉着苗苗坐到长沙发上,苗苗累了一天,她不习惯穿高跟鞋,程先生脱掉鞋子给她揉脚,苗苗靠在他手上,拿小勺子吃红丝绒蛋糕。 程先生让她多吃一点,因为订婚宴她太累了,苗苗很快吃掉了半块蛋糕,玻璃花房里没有开灯也没有点蜡烛,只能靠一点外面投映进来的月光,看清楚爱人的眼睛。 外面非常吵闹,整个大屋里光影摇晃,音乐响个不停,第一轮的餐后点心上过了,现在开始喝香槟,偶尔还能听见玻璃杯相碰的声音。 花房里异常安静,因为外面的喧闹,就显得里面更安静了,玫瑰在夜里香得更醉人,还有许多种苗苗认不出来的植物,开着小花,散发香气,两个人鼻尖碰着鼻尖亲吻。 额头抵着额头,鼻息缠着鼻息,闭上眼睛两个人共享这静谧一刻,程先生脱掉苗苗的鞋子,把她抱起来:“我们在这里跳舞。”按照传统应该有一支舞. 苗苗踩在他的鞋上,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腰,程先生带着她慢慢旋转,比音乐声慢了两个八拍,她轻笑起来,站不住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倒进沙发里。 接着就是亲吻相依,越是吻越是热烈,名正言顺彼此属于,直到褒丽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她可能是喝了酒,夸张的大笑着,声音越来越近,嘴里不停的在说些什么,一路进了花房,苗苗听见喘息亲吻的声音,褒丽已经半醉,她重复着:“我告诉过你,他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比性冷淡要强,性冷淡比对她不对心要强,男人把褒丽压在墙上,碰到了壁灯的开关,屋子里骤然亮了起来,接着就是尴尬的四目相对。 苗苗还在程先生的怀里,他们拥抱的姿态太过亲密,好像马上就要发生点什么,程先生站起来,对着他的远房亲戚点点头:“这里让给你们。” 褒丽半醉之中还紧紧盯着苗苗的脸,到前一刻她还怎么也不肯相信,现在她站在花房里,裙子被撩起来,而沙发上两个人,亲密的拥抱,程还压在她的身上。 就算她原来再怎么相信,现在也算知道了真相,程先生拉着苗苗一路溜上楼梯,他恨不得能早点解开苗苗的身上这件红旗袍,好像苹果糖的红糖衣,慢慢舔掉,他们很久没有很细致的亲吻了, 每一次都是急不可待的,今天可以多一点等待,就像第一次那样,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的吻她。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大屋里已经差不多打扫好了,昨天那么多的盘子碟子杯子,通通都收拾起来,苗苗听见仆人在报怨有人在玻璃花房里砸碎了一个花瓶。 艾琳的兴奋情绪一直持续到今天,越是看到褒丽脸色难看,她就越是高兴,难得给自己添了一块培根肉,愉悦的塞进嘴里。 艾琳今天就要离开,宾客也已经走的差不多,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订婚宴,她反复跟苗苗说:“你们的婚礼一定要在城堡里,我会提前预定。” 送走了宾客,收拾了花园,剩下的才是他们两个人的时间,程爷爷太累,他这两天都没能好好休息,终于等到人都走了,他开始长午睡。 庄园几乎没有别的事可干,有图书室,苗苗只能勉强看一看哈利波特全集,也有国际象棋,可是她不懂得规矩,花园里不能散步,也不是钓鱼的时候,她给大伯娘堂姐各打了一个电话,再跟沈星苏南聊聊天,把昨天跟程先生拍的照片发过去。 苏南对着她的旗袍照发了三次爱心“美美美”,然后发过来一段长语音,让苗苗记得给她买羊绒围巾,沈星一直没出现,苗苗问上一句,苏南嘿嘿笑一声:“她最近沉迷打架,又打架去了。” “打什么架?”苗苗以为沈星又去拳馆了,她不出国的时候,就去打比赛,还拿过冠军,苏南一直鄙视这种行为,说沈星是抛弃了女人天生的优势,非得去点亮别的技能点,于是把卡牌都浪费了也没升到三颗星。 “装什么装,你是已经妇女,不要假装小清新,妖精打架嘛,还次次都挂彩,简直无法想像那个激烈的程度。”反正到现在还没有分出输赢,这架大概要一直打下去。 苏南去做面膜,苗苗跟程先生两个人躺在扶手椅上,喝掉半壶茶之后程先生清一清喉咙:“我得去大使馆开一张单身证明,然后我们得一起去婚姻登记办以室,填写表格,然后拿到一张有效期一个月的证明,再回中国去登记结婚。” 苗苗从《阿兹卡班的囚徒》里抬起头,她茫然的看着程先生,这个结婚的流程听起来很复杂,她刚刚想要问,就听见程先生又咳嗽一声:“所以,带上你的护照,我们现在出去。” 第80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在中国结婚当然比在英国结婚更方便,要办的手续也更少,如果要在英国结婚,需要提前二十八天公告,而政府有权延长调查的时间。 苗苗在申请签证的时候原本想要申请旅行签证,程先生告诉她既然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那么就应该申请未婚妻签证,能停留的时间还更长些。 这个签证要准备的东西更多,也更麻烦,苗苗那时候正在赶画画的进度,有些事就交给了程先生,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要多跑两趟办这样的签证。 程先生蓄谋已久,苗苗不是对手,他把苗苗带出了门。开着一辆管家进城用的代步车,只能坐得下两个人的,苗苗还懵着,就已经开出庄园的大铁门,对苗苗说:“在英国结婚实在太麻烦,一样要过来,我们可以先英国注册,回中国之后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苗苗呆住了,不知道怎么话题就拐到了这里,她上一刻还窝在想着要给苏南沈星带什么礼物,下一刻就被程先生带上了车。 直到现在她才回过神来,眼睛盯住程先生:“可是……可是……。”到底可是什么,她没说出来,就是觉得事情很突然,总有些还没办的。 苗苗刚刚还在研究地图到哪里去购物,没想到程先生已经打算去注册登记了,苗苗抓着安全带,有点紧张,程先生笑眯眯:“不要怕,我已经预约好了。” 不仅预约好了,来之前就已经去中国的英国大使馆开好了单身证明,他确实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考虑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苗苗觉得有点太快,结了婚就要住在一起,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可又不想拒绝程先生的求婚,他已经求过了,用冰糖大钻戒,而她也答应了,注册登记只是时间问题。 “还没有告诉大伯娘呢。”没有告诉家人,苏南沈星也不知道,她低头发消息,说现在正准备去注册,苏南面膜还没撕,惊的裂开来,发来一连串的“啊啊啊”。 迟迟没有回音的沈星,这时候倒有了反应,她跳出来发了一个电锯狂人割人头的表情,被苏南刷屏刷过去,她找了一张小兔子戴着头纱的图片发给苗苗,说程先生实在太狡猾了,早知道这样,她自费也要跟过去。 苗苗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一点风声都没露,苗苗真的以为未婚妻签证只是为了让她能留的更久一点,起码程先生是这么告诉她的,这一半惊吓一半惊喜,她还没想好要跟程先生住到一起去。 程先生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摸摸苗苗的头发,她今天穿着棕色大衣,戴洋红色围巾,出来的时候还戴了毛线帽子,看上去好像女学生,等红灯的时候,他凑过去吻她:“我们可以慢慢准备婚礼,然后再住在一起,但是早一点结婚就能多过一年的结婚纪念日。到我八十二岁的时候,我们就能过金婚纪念日了。” 苗苗心品怦怦跳动,好像真的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她两只手还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心脏好像就要跳出来,这大概是乖苗苗干过最出格的一件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秘密去登记。 注册之后还是要回苗苗户口所在的民政局办结婚手续,与其等准备结婚的时候再来一趟英国,不如现在就把该办的手续办好,回去再慢慢预备婚礼。 苗苗点头同意了,她眼睛笑弯弯的,下巴包在围巾里,把害怕和不确定都丢到脑后去,坐在这辆红蓝色小车里,两只手拉住围巾,把围巾盖到鼻子下面,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的看着窗户外面一排排飞快往身后去的树。 程先生把预计结婚时间订在春天,告诉注册登记的官员,苗苗的名字就是春天的意思,万物生长的时候,所以结婚会在春天。 两个人手拉着手,苗苗侧抬着头去看程先生的脸,她有点害羞,登记上去,在英国的民政系统里 面,她就是程先生的妻子了。 流程很快,了来的时候程先生买了一小把玫瑰花球,把苗苗的手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们遇到一对正在散步的老夫妻,老爷爷穿着大衣,老奶奶戴着厚围巾,在难得的好天气里出来散散步。 他们看见苗苗抱着花相视一笑,笑起来的模样非常相似,冲她点头微笑祝福她快乐。苗苗有点不好意思,把花抱在怀里:“她们怎么知道呢?” 程先生指一指小教堂:“有很多人登记之后就在那里办仪式。”四十五镑就能办一个小仪式,还有租借头纱,很多小情侣就在这里说一声我愿意。 两个人在镇上逛一逛,顺便买些礼物带回去,苏南的消息不停发过来,苗苗告诉她已经登记好了,等回去再到民政局办手续。 登记之前和登记之后,人都一样安宁,程先生说:“我们逛一个下午,干脆不回去,就在外面吃饭庆祝一下。” 召开天下,不如两个人分享喜悦,苗苗捧着花挡住嘴角的笑意,这时候说不出话来,只会笑,既不紧张也不焦虑,只剩下高兴。 他们逛了茶叶店,买了各种口味的水果茶,程先生还特意挑了一个大礼盒,里面有十几种口味,这是给宋秘书的,是他写信公证证明了程先生跟苗苗的恋爱关系。 给同事们买点茶叶,到书店去买了一本苏南喜欢《bj单身日记》,最重要的是她要的风衣,她还指名要苗苗那个牌子的雨靴。 湿漉漉的雨天,踩着白底粉色绿色黄色小花的雨靴拍的一张照片,苗苗发了朋友圈,第一个点赞成评论的就是苏南,她对这种东西没有半点抵抗力,立马就要一双一模一样的,沈星在底下嘲笑她,说她老黄瓜刷绿漆。 一样的衣服鞋子穿在苗苗身上就显得小,苏南天生一张妖精脸,搁电视剧里就是无脑恶毒女配,宫庭剧里也活不过二十集就先被干掉的那一种。 两个人在苗苗的微信底下掐架,苗苗答应了给苏南带一双一模一样的,以安慰苏南受到伤害的小心灵。 苗苗在一家小店里淘到一个花瓶,枯瘦的骷髅手握住一把玫瑰花,这是沈星会喜欢的东西,于是她买下来,准备送给沈星。 逛街的时候根本不觉得累,苗苗买了胡桃夹子里的小士兵,还买了红色电话亭的储蓄罐头,又买了一盒彼得兔小摆设,不论她的脚步往哪里去,只要一回头都能看见程先生,两个人目光相对看一眼都要发笑。 穿过窄巷子,去看博物馆遗留下来的中世纪建筑,经过玻璃花房咖啡馆,在里面喝浓缩咖啡,分享一块小树莓松饼,一人一勺子吃掉香草冰淇淋球,和上面撒的杏仁碎。 晚餐的时候走进一间小馆子,苗苗点了一杯菠萝汁配辣椒水,味道又甜又辣特别奇异,程先生要了半打生蚝,滴上柠檬汁。 苗苗那束捧花一直抱在怀里,餐馆的老板咧着嘴对程先生笑,免费送了他们两杯酒,拍一拍程先生的肩,祝他拥有一个美好的新婚回忆。 程先生吃的很急也很快,生蚝壳堆在桌面上,两只手搭在一起,看苗苗吃她的龙虾肉,还是广东做法更好吃,苗苗只了一半放下了,她又喝了一杯苹果酒,脸蛋红得像苹果一样被程先生带回去。 第二天苗苗是在床上吃早餐的,程先生把餐盘端进来,杏仁可颂,鸡蛋蘑菇,烤小松饼,煎过的培根肉,一杯橙汁一杯牛奶,样样都拿了一点,端到她面前。 苗苗把头埋到被子里,她人是酥的,耳朵是红的,腰肩都酸,下面垫着枕头也不管用,昨天的三组平板支撑没有做,也根本就不用做了。 沈星夜不归宿天天打架,苏南说刚刚开始都是这样,在这个时候女性荷尔蒙激增,无论是心理身理都需要释放,告诉苗苗不必含蓄,享受现在能享受的,因为以后可能就不会再有这种心情。 但苗苗还是觉得这太过头了,过程当然是很美好的,如果不美好,也不会有这么多次,可每一次回过神之后,又还是会脸红,被子湿乎乎的,有种让人脸红的味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 苗苗从被子里面打起头来,眼睛里含着一汪水,满面都是红晕,屋子里一股让人晕眩的甜腻味道,她声音半哑,伸出胳膊打了程先生一下:“以后你不许再吃了!” 苗苗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吃早餐,程先生开了一点窗透气,苗苗刚刚喝了半杯牛奶,手机就震动起来,程先生替她拿过来,来电显示闪着新东阳三个字。 苗苗接起来,现在上海时间应该是凌晨,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苗苗接起来,声音还是哑着的,努力清清喉咙,不想让人听出来。 顾东阳半天都没有出声,叫了苗苗的名字一声,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他喉咙口好像梗住了,呼吸也跟着颤抖,苗苗着急起来:“怎么啦?” 程先生一直坐在她身边,不经意的漫不经心的搭着手听她打电话,顾东阳终于了口,他又叫了一声苗苗,苗苗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握住手机,眉头皱起来,一只手去拉程先生,程先生反握住她,就听见顾东阳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他说:“奶奶,奶奶走了。” 第81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顾东阳找到一份需要日语特长的工作,他人长得好,穿西装打领带站在人群里就显人注目,应聘的时候这点很吃香,公司又有需要出差去日本的业务,他在那里读书生活的经历就更有用了。 顾东阳既然找了工作,就是想要踏踏实实赚点钱的,手头上还有点存款,陪在奶奶身边,等到再攒些钱,就去贷款买房子,顾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让她住上电梯房,上下楼都方便。 祖孙两个算一算也有些存款,买了房子离市区远是远一点,但是新房有新房的好处。房子就跟人一样,年纪大了,总有点这样那样的毛病,又不能像二十九号那样整栋买下来换水管,顾奶奶住了那么多年,看着老邻居一个个走出去,终于轮到她能享孙子的福了。 顾东阳加班回来晚了,进了幸福里的大门,一路走回去,走到家门口抬抬头,就能看见二楼给他留着的一点灯光。 回来的再晚,奶奶也给他留菜,还要问一问他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老人家退休多少年,这些新事务她一点也不懂,可不防碍她跟孙子多说说话,盼了十年,终于有这么一天。 顾东阳下班到家,踩着楼梯上去,打开门就看见顾奶奶躺在摇椅上,手上抱着汤婆子,身上搭着一条毛毯,手上还在打毛线,桌上有两碗菜,一碗冷透的蛋炒饭。 顾东阳长发的时候吃什么都不饱,早饭吃泡饭配酱菜,第二节课他就饿了,吃面吃馄饨都不顶饿,于是顾奶奶前一天晚上烧饭就要多烧点,留出一碗来,第二天一早,顾家窗子里就飘出来油炒鸡蛋的味道。 到现在也还是这个老习惯,别的东西不顶饿,就要吃蛋炒饭,放点青豆胡萝卜丁,顾奶奶还会切一大块香肠,专门去买来的哈尔滨大红肠,放在锅里炒出肉香,米饭鸡蛋要裹在一起。 苗苗那时候已经跟着大伯娘,顾奶奶红肠买回来,隔着门都要切一段给苗苗,苗苗喜欢吃这种红肠,苗奶奶以前就喜欢买来红肠和土豆烧罗宋汤,没有奶油块就放鲜牛奶,跟苗苗两个人的晚餐就吃这个,家里没有烤箱,面包就在平底锅上烘一烘。 蛋炒饭冷了也很香,顾东阳把饭热一热,电视机里放着顾奶奶最爱看的调节节目,看完了还要告诉孙子,让他眼睛擦擦亮,以后要找小姑娘谈朋友,要找个踏实的,不要一山望着一山高。 顾东阳一句一句点头答应,在奶奶面前完全没了脾气,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她今天不说话了,顾东阳还以为奶奶是睡着了。 年纪大的人容易困倦,她看看电视就睡上一会,醒过来再看一段,跟着又睡,顾东阳没去打扰她,吃完饭洗过碗,再洗过澡,看看已经十点多,奶奶还在睡,拍一拍想把她扶到床上去。 这才发现奶奶早已经在睡梦中没了呼吸,裹在毯子里的热水袋还热着,就是刚刚做晚饭才冲的,说不定顾东阳吃饭的时候,顾奶奶是真的在睡觉。 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整个人手都在发抖,脑子里空茫茫的,送到医院去,医生告诉他,老人家已经走了,让他安排好料理后事。 顾东阳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到处都是声音,夜里的病疼最折腾人,急诊抢救室里偶尔传出来一声哀鸣,顾奶奶就躺在医院的急救床上,顾东阳定定站着,眼泪掉不下来,想跟人倾诉,却不知道能打给谁。 医院的走廊上挤满了人,医生护士来来回回,病人和家属有的搀扶,有的推车,没有一处是安静的,可他偏偏觉得空荡的吓人,握着奶奶的手,摸出手机,在心里转了一圈,头一个打给苗苗。 苗苗接了电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顾奶奶的身体一直不错,除了年前因为顾东阳进了一次医院,这几年也一直都在体检,怎么会走的这么突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开没开口安慰顾东阳,只知道被程先生搂在怀里,人还懵着,手已经动起来,电话打过去给大伯娘。 大伯娘很快接起来,看见是苗苗打过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问了她几句,她就是说不出来,最后是程先生接过去,告诉大伯娘,顾奶奶没了,还把顾东阳的电话告诉她。 他一个小年轻哪里会办丧事,大伯娘爬起来,再把丈夫推推醒,一听说是顾奶奶没了,大伯比大伯娘还急一点,顾奶奶不光看着苗苗长大的,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夫妻两个穿好衣服赶到医院去,找到顾东阳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打完了电话心里虽然好受一点,可是依旧茫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大伯娘先问他墓地买好了没有,顾东阳摇摇头,他不知道奶奶买没买过墓地,再让他联系他姑姑,又要打电话到火葬场,顾奶奶这个年纪,又没受一点病痛去世的,已经算是有福气。 顾东阳被人指派着做事情,总比他一个人呆会着要强,大伯娘还打一个电话给苗苗,告诉她事情已经办起来了,让她不用着急回来。 接电话的是程先生,他已经订好了机票火车票,苗苗正在收拾行李,许多礼物带不走,还放在家里,跟程爷爷告别过后,他们很快坐上火车去伦敦。 苗苗回家的时候顾家已经收拾好了,顾奶奶这个年纪,有些亲戚也已经不在了,顾东阳翻着她的电话本一个一个通知,这件事情没人能帮他,打上一圈,通知追悼会的时间。 降了亲戚邻居,顾东阳不知道还有谁能通知,苗苗一放下行李,就帮他打起电话来,顾奶奶的老单位,她一直工作到退休,工会年年都有人来看,也要通知一下,还有社区里几个志愿者,顾奶奶虽然有女儿有孙子,但不在她身边,她是独居老人,隔一段时间总有人来看一看,要不是顾奶奶身体好,吃饭也有人送来。 这些通通都是顾东阳不知道的,苗苗拿顾奶奶的手机打过去,打一个电话眼睛就红一点,她其实已经哭过了,顾奶奶对她,就像奶奶对孙女一样的喜欢,冰箱里还有留给她的荠菜鲜肉大馄饨。 苗苗回来了,顾东阳的姑姑也回来了,她一回来才知道顾奶奶原来是有一块墓地的,她老老早早挑好的地方,准备百年之后就葬在那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看到,她把这块墓地卖掉了。 这块墓地买了许多年,后有山前有水,墓边两棵松买的时候还是小树苗,现在已经生得老高,看看时间是顾东阳说要在日本做生意没资金,顾奶奶才把墓卖掉了。 丧事到这里,差点进行不下去,那块地方一卖掉就再买不回来了,老人家要到哪里去落葬,接着又从箱子里翻出一张存折,里面夹着一张欠条,欠条是写给苗奶奶的。 写的人是顾奶奶,落款人也是顾奶奶,这张欠条上写的时间,苗奶奶早就已经去世了,认真看一看,才知道是挪用了苗奶奶放在她这里的五万块钱,这笔钱算是她借的,到苗苗结婚的时候一定会还。 这张欠条的时间更久远,是顾东阳出国的时候,供他一个出国家里还富裕,再加一个陆梦婷,钱怎么能够。顾东阳犯了牛脾气一定要出国去,告诉顾奶奶到了那里就能打工,不会活不下去。 顾奶奶怎么舍得孙子过苦日子,手上实在拿不出来,就动了这笔钱的念头,她慢慢的贴补孙子,那张存折就一直进进出出,到上个月,刚刚满了五万元。 这个钱是苗奶奶留给孙女的,是她准备给苗苗结婚用的钱,顾东阳把这张存折拿给苗苗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如果不是他,这笔钱早已经给苗苗了。 两个老人都已经走了,当年那点事,大伯娘也不能再说,原来给他们的钱,姆妈就说全是给他们的,不用留给苗苗,原来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大伯知道自己是收养的,心里感激她,才把这钱一直留下来,准备着给苗苗办婚事,两个人对看一眼叹口气,要是不这么安排,老人家走了也不安心。 苗苗拿着那张存折,还有上面顾奶奶写的欠条,她识字是在解放后,写的言词颠三倒四,字却一笔一笔写得很清楚。 家里还要出殡发送,苗苗捏着存折不知道怎么办好,顾东阳看也不看她:“本来,就是你的东西。”顾奶奶箱子里还有一对金手镯,一只给苗苗,一只给孙媳妇的,金子打得很薄,花式很漂亮,盒子上面印着老凤祥,准备了结婚礼,心里样样都安定了,没想到人却走了。 苗苗手里拿着盒子,眼泪止都不止不住,肩膀一抖一抖的,程先生手搭在她肩膀上,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还是大伯娘开的口:“心愿都了了,人走的就没牵挂。” 她还有牵挂,她的牵挂是顾东阳,她最想看到孙子好好工作,好好谈朋友,好好结婚。三个愿望只满足了一个,人就先没了。 夜里苗苗怎么也睡不着觉,她抱着喵小姐,程先生抱着她,窝在苗苗的小阁楼里,喵小姐乖乖趴在她身上,伸舌头去舔苗苗的鼻子,喉咙里喵呜喵呜的安慰她。 从窗口就能看见顾家的灯,开了一个晚上没有关,程先生拍着苗苗的背,一句话旁的话都没有说,只问她:“要不要喝一杯朗姆巧克力?” 第82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追悼会的那一天,幸福里能走动的老邻居都来了,顾奶奶的家属只有两个人,顾东阳和他的姑姑顾佳惠,两个人都带孝,对上前表示哀思的人鞠躬至意。 这场丧事是邻居们帮着办起来的,结束之后还得请他们吃顿饭,苗苗在门口给进门的人发白菊花,花是幸福里花店提供的,挑的全是满开的白菊花。 顾奶奶收拾的整整齐齐,衣服是专门挑的香云纱,女儿回来替她翻衣柜,翻出这么一件来,还是商场做活动的时候苗苗陪着买的,为了参加社区重阳节的老年活动,只穿过那一次,正好用来做寿衣。 顾东阳穿着整套的黑西装,跟在他姑姑身后,两个人对老邻居都有些陌生了,老邻居们倒还记得他们,顾家的女儿有出息,老早就去了美国发洋财,可惜顾奶奶不肯走,没有享到福。 顾东阳就记得更清楚了,幸福里的捣蛋大王,从小一直皮到大,后来出了国,大家偶尔碰到顾奶奶都要问上一两句,顾奶奶总是说孙子女儿都很好。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这时候都来了,顾奶奶也还有点老亲戚,哥哥嫂嫂人早没了,连她们的子女都已经有了第三代,有的也走了,有的还留着,看看面目都有些陌生了,彼此又有些相像,嘴里自报家门,算一算都是亲戚。 顾佳惠也已经有了年纪,跟苗苗的大伯年纪差不多,年纪轻的时候顾佳惠就有一颗往外飞的心,两家据说还谈过小辈交往谈对象的事,只是她没看上大伯,觉得他太老实太温吞,人没有理想怎么活。 现在这个年纪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小十来岁,套装穿在身上玲珑有致,隔上两三年回来一次,见过她的人倒很多,她最熟悉的是苗苗,每次回来,每次顾奶奶身边陪着的总归是苗苗。 看看这个侄子皱皱眉毛,也不说他不争气,快手快脚把丧事料理掉,这里的东西通通留给顾东阳,又问他去不去美国。 顾东阳摇摇头,还是就呆在幸福里,姑姑也不勉强他,敲定好了以后有空去美国看她,就当去玩玩也好,办了丧事请了客,坐着飞机又去了美国,临走带了两件顾奶奶的东西回去当纪念。 这场丧事顾东阳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姑姑也不要他帮忙,知道墓地没了,很快买好,地方不近风水倒很好,挑日子安葬。 追悼会的时候人最多,到落土的时候就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了,苗苗一路都跟着,追悼会的时候哭,火化的时候哭,到落土为安了,她不再哭了,顾奶奶是无疾而终,多少人生前还要受苦,像这样睡梦里走掉的已经是老人家的晚福。 顾东阳请了假办丧事,这几天几乎没有开过口,要不是邻居亲戚看着,他连饭也吃不下去,到现在才晓得后悔的滋味是多难受。 苗苗在窗子这一边,能看见他天天都在露台上吸烟,一包接着一包,小露台扔的全是香烟头,苗苗看了几天,过去劝他:“奶奶想让你好。”要不然也不会跟着电视里的养生节目做清肺汤给顾东阳喝了。 顾东阳呛了一口,不敢抬头看苗苗,怕被她看见自己在哭,手上的烟一直烧到头都没再抽上一口。 苗苗安慰顾东阳,也没避着程先生,程先生笑起来:“你倒像小姐姐。”比他年轻,比他明白,怪不得顾奶奶一直想让孙子跟苗苗好,那对金手镯,说是准备好的一人一只,花纹式样都是一样的。 苗苗伸手搂住程先生的胳膊,程先生倒很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苗苗跟顾奶奶从十八岁到现在,去安慰一下顾东阳也是应该,但他碰碰苗苗的额头一本正经的跟她说:“男人这时候最脆弱。” 苗苗眨眨眼睛,这口陈年老醋的酸劲头,到现在还没过去,她踮脚亲一亲,程先生顺势抱住,等到长久的吻结束,程先生喘息才开口:“我们的事情是不是要跟大伯娘说一说?” 大使馆就开了一个月的有效的单身证明,不赶紧去登记,过期了还得再补办,又要两头飞,苗苗这才想起来,一下子又有点开不出口,程先生笑一笑:“你先挑日子,我来告诉大伯娘。” 大伯娘很高兴,她也知道中国人跟外国人结婚有多少麻烦,知道两个人过去顺便把该办的手续都办掉了,更加觉得程先生这个对象找得好:“先领证再办婚事,现在都是这样的,你们赶紧去领掉,酒店也好挑起来了。” 情人节的那一天刚刚求好婚,白□□人节这一天去领证,这一天来拿结婚证的人非常多,苗苗跟程先生在长队里一个个往前挪,从上午等到下午,才终于领到结婚证。 苗苗去领证这一天,苏南和沈星早早等着,说要给她庆祝,庆祝她成为三个人里第一个结婚的,苏南在住宿舍头一年就说苗苗特别适合结婚当好老婆,现在终于被程先生慧眼识珠。 苏南一向铁口直断,再离谱也被她说中,苗苗果真第一个嫁人,沈星当真睡了哥们,只有她自己这一条真真没料到,竟然早早就没有嫁给有钱人。 闺蜜办聚会,苗苗当然要去,还要把礼物送给她们,算起来两袋子,沈星下来接她,上次见面那狗啃的头发终于找人修剪过,短的非常有性格,里面一件破洞红毛衣,外面黑皮衣黑皮裤,脖子里还带着颈链,眼线画的非常妖,打扮的好像韩国人。 苗苗吃惊看看她,沈星抓抓头:“赚外快。”苏南介绍她到杂志拍照片,这一期是朋克风,脚上还有一双铆钉鞋子,这样出去赚足了回头率。 苏南在家摆开火锅,一桌子辣菜,只有一个微微辣的夫妻肺片是给苗苗的,算是在字面意义上的庆祝她领证,苗苗一进门她就问:“怎么样,我是不是特别有才华。”衣服是她给搭的,妆是她给化的,连摆拍的姿势也是苏南教的,带出去一过场,马上就定了她。 苏南竟然还有当经纪人的天份,愣是替沈星把价给提起来,还让她就穿这一身去约会,保证她那个兄弟看见了什么火焚身什么虫上脑。 苗苗看看沈星,刚刚差点不认识她,这身衣服倒也不没不自在,就是这胸口丁丁当当挂的东西太多,把外套一脱扔一边,撩起头发来开吃,为了拍照片怕有小肚子,苏南昨天开始就不许她吃东西,饿了两顿,现在是饿狼出洞。 苗苗把礼物分给苏南,衣服没来得及买,雨靴倒是买了,苏南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苗苗又看看沈星,对苏南说:“你要是微博分享穿搭经,再配上化妆,关注的人肯定多。” 也就是把她每天要穿的衣服拍一拍,苏南的风格时时不一样,她这两室一厅,有一间屋通通是用来放衣服包包的。 客厅里有小镜子有化妆台,她还给自己打灯拍照片,东西样样齐全了,网上仿妆这么多,她不仅可以当美妆博主,也可以当搭配师。 苏南一下子怔住了,她看看苗苗,再看看自己的家,哎哟了两三声,一把拍了苗苗的肩膀:“这个活好。” 沈星正吃着变态辣酱沾牛蛙,听这句差点喷出来,苏南翻了一个娇媚的白眼:“你现在不能听活好这俩字了吧!” 沈星灌下去一瓶可乐,她呛了两声,才要说话,苗苗就想起来问她:“上回你验孕,是什么结果呀?” 这回轮到沈星翻白眼:“怎么你刚刚结了婚,立马就进入已婚妇女的八卦状态。”当然是没有,但确实很惊险,吓得她赶过去把那家伙打了一顿,把惊恐都发泄完了,两个人咬着棒棒糖,等验孕结果出来。 那时候才刚刚一星期,想对沈星避而不见根本不可能,两个人认识了二十多年,走过去一阵风沈星都能闻出来。 何况是这种事,一听说可能怀孕,赶紧去买了一袋子验孕棒回来,把药房都扫空了,药房里卖药的老阿姨还问他:“多久了啊?” 他吱吱唔唔回答刚刚一个星期,老阿姨还以为是一个星期没来,让他不用买这么多,再等等,再等一周验了就能确实了。 还是买了一袋子回来,看着沈星让她喝水,被沈星又打了两下:“得喝橙汁,懂不懂啊你!”她也是现学现卖,那家伙差点让她喝酒,冰箱里也只有酒,再不然就是可乐。 于是又出门吭哧吭哧买了一箱橙汁回来,楼下搞雕塑的看着他:“沈哥,改吃素啊?”楼上就听见沈星在叫:“我又饿啦,我要吃烤串。” 把沈星当媳妇侍候了半个多月,等到沈星又来了,这才算是虚惊一场,反正这半个月里也没少办事,之后就从一次变成多次,多次变成长期。 苏南是机动性的,什么时候碰着了赶巧了,什么时候就有,沈星反倒成了长期的那一个,也不住在苏南家了,住到工作室里去,地板上只有一张席梦斯当床,旁边全是摄像作品。 苗苗听着一愣一愣的,她知道沈星的性格,没想到这窗户纸一捅再捅,彻底捅开了,沈星坚持她跟她的兄弟,现在仅仅是在兄弟之上又加了一层炮-灰的关系。 苏南自己就有一个微博号,只是一直都懒得打理,正在纠结要不要给自己买点粉,凑足三十万,听见沈星说话就“哧”一声:“那是,你们可单纯可不做作了,跟外面那些打炮的都不一样。” 第83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沈星吃到一半就被苏南抓去拍照片,把今天在棚里拍的几个动作通通用上去,苏南的修图技能无师自通,给沈星补补妆,打上一个素人的名号,普通人造型一下都能这么帅,出一个化妆教程,说不定真能来广告呢。苗苗都能接酱油广告,她这个一定也行。 苏南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新方法,本来天天都要化妆穿衣搭配,录个教程再上个直播,就把普通人打扮成潮人,这个噱头足足够够。 苗苗打开一盒三文鱼,冰箱里还有买来庆祝用的小蛋糕,一只只圆滚滚的,上面点缀着一圈白色奶油,看着软绵绵的,奶油上面还有玫瑰花碎粒。 苏南就是个连买蛋糕都要看颜值的人,要么就是网红店,要么就贵店,必须有一个名头,苗苗最喜欢的红宝石凯司令她看不上眼,偶尔吃情怀可以,蛋糕就跟包一样,还是贵的好。 苗苗刚刚拿筷子夹了一片三文鱼慢慢嚼,苏南在背后劝说沈星,把她没化妆没换衣服照片放上网,这叫改造前和改造后。 苗苗沾一点点酱油芥末吃三文鱼,还没吃上两口,苏南就过来把鱼收走了,这顿饭虽然是给苗苗庆祝的,但辣的生冷的她都不能吃,她的姨妈还没来:“你先喝这个,等我弄完了给你煎牛排,我冰箱里都腌好啦。” 等她弄完了不如苗苗自己来,苗苗开了锅煎牛肉,香味一出来,沈星就不肯呆着了,冲破苏南的拦截,走到锅边上去,看苗苗煎牛肉:“生点,别太熟。”咬得出汁才带感。 苏南把妆台灯一关:“你干脆吃生肉!”好歹已经有两张照片了,先把自己给杂志拍的老上海旗袍照放到微博上,想了想时间,反正自己哪天都有空,开个直播给给自己画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妆。 三大块牛排煎完了放在烤过的热盘子里,苏南给苗苗泡了一杯红糖姜茶,让她喝热的,一坐下来苏南就开始谈婚礼:“准备到什么地方去买婚纱?我认识几家店,可以给你打个折。” 她也做过婚纱品牌的模特,设计师自己开的店,还去走过秀,苏南穿着红色丝绸露背裙的照片一直都挂在店里,一般这种店都不打折,苏南张口,能打个八折已经是友情价。 苗苗还真的没主意,她还没关注到这个,就连衣服化妆都是瘦下来之后苏南手把手教起来的,原来她看的日剧女主角穿搭,只知道好看,不知道品牌,还是苏南打抱链接发给她,苗苗自己一件件海淘回来的。 婚纱是买还是租,苗苗没想好,只穿一次的奢侈品,现在好的婚纱都要上万,苏南说的那几家里,主纱通通要四五万,苗苗不是买不起,是她觉得没有必要。 苏南啧一声:“这东西是只穿一次,那可是一辈子的一次,现在礼服都得四套呢,你还得办中式的吧,怎么也少不了,你挑一件复古款的,永远不过时,能当传家宝。” 好像确实是有这个说法,苏南最爱看爱情电影,小成本制作加上俊男美女的组合她永远无法抵抗,比如《二十七套礼服》、《真爱至上》、《k歌情人》,苏南就吃这一套,也就是这类型的电影告诉她,女儿要是穿妈妈的婚纱结婚,一定会获得美好的爱情。 她对婚姻的期待投射到婚纱上,她既然是伴娘就有义务负责这一切:“让我来给你挑款式,一定超级超级超级美!”苏南动作很快,马上预约好了婚纱店,并且告诉苗苗应该保密,婚礼上出现的时候才能让新郎看见婚纱长的什么样子。 苏南捧着平板一件件翻出来给苗苗看,光看模特穿在身上件件都好看,露胸露背,还有露腿的,这种太暴露的苗苗不敢穿,好看是好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大自在,她连低胸的衣服都没穿过,露出一大半,真的无法接受。 “那就挑复古的,王妃款。”凯特结婚的那一件,一直热了许多年,蕾丝包裹住肩,肌肤若隐若现,又能包出漂亮的轮廓,这样的礼服是热卖款。 “还有这个这个,昆凌古堡款!”设计师们虽然尽量少重复,但款是差不多的,这一件极尽华丽,穿上分分钟秒变小公主,配上头纱,再配一个皇冠,真的在古堡里举行婚礼那简直是必备款。 款式太多眼睛都看花了,苗苗觉得这些都好看,苏南敲定了时间,这间的婚纱店一次只接待一位客人,给她预留了三个小时的试纱时间,本来每人只有一小时,还得四位数的试纱费,苏南直接打电话给了设计师,这些通通免掉了。 “我们先去试一试嘛,又不一定买。”苏南想一想:“把你那个订婚戒指戴着去,结婚那天也要戴戒指的,正好配一配礼服。” 还有大伯娘买的金器和程先生爷爷送的翡翠手镯,还有那条特别夸张的钻石宝石花朵项链,要带的东西有点多,三个人谁也没车,还得让程先生送到门口去。 于是程先生知道苗苗要试婚纱,两个人的婚期起码还有一年,现在上海订酒店都要到明年,地方还没看起来就先已经看婚纱,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可是程先生却很高兴,但他不在受邀请的范围内。 “婚纱不能给你看见。”苗苗躺在他怀里,抱着喵小姐一下一下的摸着毛,喵小姐的尾巴一甩一甩,偶尔抬抬脸“喵”上一声。 程先生摸了一张卡出来:“密码还是那一个,要是喜欢了就买下来。”他有点期待,不知道苗苗会挑什么样的婚纱,他们可以先确定婚纱再确定场所。 苗苗手机一震,苏南发过来婚礼准备事项,苗苗一看瞪大了眼睛,她都不知道现在结婚的流程这么麻烦,出门纱迎宾纱主纱还有要换的礼服两套,如果再办中式的仪式,加起来得有六套衣服,这怎么吃得消。 程先生也一样不懂,他把这份东西发给了做情人节场景布置的婚庆公司,这家公司跟进快方案全,负责人叶小姐反馈很及时,所以这一次的婚庆还打算交给她们来做。 叶小姐很快回复他,告诉他这份清单基本详细,但她本人已经离职,在外面成立了一个小工作室,如果需要那么可以替他负责这个项目,如果还是要用原公司的人,她可以介绍一位工作人员跟进。 “你觉得上一次咖啡馆的布置怎么样?”程先生揉揉苗苗的耳朵问她。 苗苗很喜欢那个装饰,可惜他们没在那里呆多久,想到他们后来干了什么,苗苗有点脸红,并且再也不好意思去那家咖啡馆,但她点点头:“我很喜欢。”千秋喷泉铺开来的草地木桩,她都很喜欢。 于是程先生还把单子交给叶小姐,三个人建了一个微信群,叶小姐发了一张意向表,知道她们时间充裕,又是单干之后第一笔大单,她把公司刚刚建立的微信公众号发到群里“mariaged'amour”。 这是法语,苗苗不懂,程先生笑起来,念给她听:“直译过来是爱人的婚礼。”他看着苗苗笑,低头交换一个缠绵的吻,手掌从腰一直往下,抚摸过柔软的小腹,再要往上的时候他停一停:“婚纱里穿一件丝绸的内衬,好不好?” 旗袍里的那一件红丝绸内衬,程先生就很喜欢,他总算明白那些睡衣广告里面一件件轻薄的无法御寒的丝绸袍子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东西。 苗苗雪白的皮肤裹在那件丝绸内衬里,真好像苹果糖的糖衣,鲜红欲滴引人遐想,订婚宴的那天晚上,他解开旗袍的珍珠连扣,发现里面还有一件这样的内衬裙……光是回想就让他呼吸急促,手从苗苗睡衣领口滑进去。 反身把她压在沙发上,喵小姐从苗苗身上跳下来,甩甩尾巴尖,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几步走到自己的窝里,把身子一团,猫脸埋进爪子里。 苗苗把试婚纱的时间推迟到下一个星期天,这一次不许程先生再放肆,万一要是试几件露背露前胸的,身上的痕迹太明显。 她照镜子的时候打了程先生一下,打电话给苏南,吱吱唔唔找不出理由,苏南却已经反应过来:“怎么?挂彩啊?” 苗苗红着脸说谎:“是姨妈来了。”接着她的姨妈果然来了,她以为小肚子涨是因为程先生,没想到是因为大姨妈,坐在马桶上起不来,让程先生去买姨妈巾。 程先生完全不知道应该买什么样的,但他很好意思问,幸福里对面的国营超市全是老阿姨们当收银员,很愿意指导他:“棉的还是网面的?要不要用棉条啦?量多伐?” 等程先生回来的时候,买了满满一袋子的卫生巾,从短到长,还有一大包的安心裤,说穿这个最放心,一起买回来的还有几袋红枣一盒明治牛奶巧克力,一盒红糖姜茶还有一盒暖宝宝,等一下还要去小菜场,这时候要给她喝点补血乌鸡汤。 苗苗安安心心在沙发上孵姨妈,盖着小毯子抱着热水袋“喵小姐”,她身上贴着暖宝宝,喵小姐一动都不动,程先生泡了茶过来问她:“你一般都是几天的?” 他听了一肚子的生理知识,从三天五天到七天不等,这个时候要注意卫生,最好淋浴,老阿姨们还教给他许多微信知识,比如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洗头,从不能洗头一直说到做月子,程先生听的很用心,统统记下来告诉苗苗。 苗苗笑的肚子疼,程先生抱住她:“大世界要重开了,你知道吗?”苗苗的小时候的心愿,想去一次大世界,他赶走喵小姐,两只手捂住苗苗的肚皮:“等开了,我带你去,我们看动态电影吃酒心巧克力。” 第84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苗苗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上班,她请了这么长的假,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给每一位同事都准备了礼物,除了每人一罐头twinings的茶叶,还有各种各样包装的巧克力和糖果,巧克力是在飞机场买的,顾奶奶的事实在太急,只能在机场巧克力,只多买不少买,保证人人都能分到一包。 除了带给家里人的,全拿来分给同事们,苗苗的朋友圈里只晒了两张图,一张是玻璃窗户里拍出去的伦敦眼,一张是下雨天的小雨靴,真的到了温彻斯特办要婚宴了,她反而一张照片都没放。 苗苗请了一个半月的长假才回来,回来又正好是不忙的时候,白□□人节刚刚过掉,要准备清明特辑,已经挑好了人去苏州拍苏式点心,她们都不在内,正好轻闲。 苗苗先把给副主编的羊毛帽子送过去,副主编今年的头发比去年还更少,年年到了冬天就要戴帽子,光秃秃的一层头皮不能挡风寒,他看到苗苗一直笑眯眯的,折开来看到是帽子,这下笑的更开心:“不要急不要急,慢慢来,工作又不着急。” 苗苗给主编也带了一条围巾,就是普通羊毛的,跟苏南要的大牌都是一样的料子,伦敦的街边小店里买来,手感料子都好,价钱便宜的多。 冰糖大戒指都已经秀过了,主编也不为难她,交待几样之后的工作,谢谢她送的围巾,再跟她谈两句天气,主编的小孩准备送去英国,问苗苗那里是不是天天都下雨。 苗苗在主编的办公室里坐了十分钟才出来,桌上摆的茶叶糖都已经分得差不多了,艾比露西两个到一个拿了玫瑰红茶一个拿了苹果接骨木茶,苗苗还特别给她们俩一人带了一罐花生奶油巧克力回来。 艾比抱着苗苗蹭一蹭,刚来上班的时候不觉得,大家也都是一起吃饭聊八卦,慢慢就有了小圈子,艾比露西跟苗苗算是一个圈子里的,她等同事们拿了礼物冲苗苗挤挤眼睛:“怎么样,有没有见家长?” 苗苗光是笑不说话,艾比露西两个交换一个眼神,艾比双手合什:“我别无所求,让我当姐妹团吧。” 苗苗还没考虑到这个,苏南发给她的婚礼需知,她看是看过了,可是要请几个姐妹团她还不知道,兄弟团姐妹团都要成双成对的才好,程先生不知会请几个人。 “我也别无所求,给我的请帖请写英文名。”露西的中文名字特别硬气,叫岩松,配上她的姓,简直就是铁血真汉子,她最讨厌这个名字,所以就叫露西,把中文名字捂得牢牢的,要不是苗苗办理她们去外地的住宿登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突然就要开始考虑这些,一件事叠着一件事,苗苗要先把叶小姐发过来的婚庆意向表给填完,打开邮箱一看,绘本出版社在这两天里连着发了好几封邮件过来。 苗苗打开一看,对方给了一个联系方式,愿意就出版事宜给苗苗详细讨论,还发了几本公司已经出过的绘本图稿给苗苗看。 苗苗心口怦怦跳,她按照联系方式发了个消息过去,跟对方约定见面的时间,就在家附近的那个小咖啡馆里,苗苗很喜欢那里的黄油烤曲奇。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苗苗一直只出图,还从来没有自己出版过带故事的绘本,她发消息问一问学姐,学姐问她出版社的名字,然后告诉她这个出版社最喜欢挑选手绘的绘本,如果苗苗要在这一家出,要做好画手稿的准备。 苗苗学过油画,在苗奶奶还在的时候,家里还有她小时候画的画,多数是静物风景,家里的墙上就有她画的四季,幸福里的四季,春天的时候三十号人家有一棵桃花树,会开出满枝桃花,夏天是绿荫荫的爬山虎,秋天弄堂口长街的落叶,冬天是灰蒙蒙的天,上海几乎不下雪。 苗爷爷和苗奶奶的故事从苗奶奶小时候就开始,一直到苗奶奶去世,如果人生也分春夏秋冬,那么苗奶奶的故事就可以这样来分,光是她少女时期的生活,能画出来的故事就有许多。 苗苗心里没底,她是希望把这个本子画好的,不删减不强求,慢慢悠悠把整个故事说完,好像音乐剧那样,有序章有终章,把梁安琪的一辈子原原本本的的画出来。 苗苗约了位绘本编辑下班聊,程先生想跟着一起去,苗苗不同意,她不能什么事都让别人操心,就在家门口的咖啡馆,这一次还特别提醒程先生:“我会带黄油曲奇回去的,你不用特地出来买。” 未婚妻无情的拆穿了他的小把戏,程先生咳嗽一声,他看苗苗总觉得她太小,恨不得事事替她打理她,可她其实很能干,自己一个人也活得好好的,样样都伸手,确实有点保护过度了。 “不要马上订合约,问酒稿酬,最迟出版时间和结算时间,最重要的是不能把全版权签给他,只有绘本的合约。”这些学姐提醒过苗苗的,程先生又学了一遍,他在收到短信几分钟里,马上打电话给了律师,又问了问杂志社出版部门的出版情况。 杂志也有出版,大多都是明星美妆书穿搭书最近又加了美食杂志统计出来的食谱,时尚杂志卖的最好,请了设计师做基本款,慢慢会增开网店, 程先生是现学现卖,杂志的印量大,绘本一次却不知道能出多少册,苗苗已经听过一次,却还是乖乖点头,下班到家,把手稿装进袋子带以咖啡馆去。 那边等着苗苗的也个二十多岁姓王的小姑娘,戴一付圆眼睛,脸也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跟苗苗打了招呼,点了一杯热巧克力,把她们出的各种式样的绘本拿给苗苗看。 口袋版的成本低,如果苗苗是长篇要出一个系列,也可以先出前一本,看看卖的好不好,如果卖的好,就能出第二本。 小姑娘很老实,苗苗也很老实,两个老实人真的想办事,跟苗苗之前接触的几家,话说得又满又漂亮的不同,这个虽然是一本一本的签,但给的价钱税点很好,印册也不少,现在上市的图,特 别是绘本,能开本就印六千册的已经不多了。 小姑娘一开始还以为苗苗年纪不小了,没想到见到人是么个软妹子,托一托眼镜框:“要是我们快一点就能赶上今年的书展,对推广和销售都是有利的。”哪一部分可以先放到网上,哪一部分要留下来,小姑娘说的很清楚,一口一个苗老师。 “是这样的,苗老师的故事很打动人,可是并不是时下抓人眼球的那一种,所以我们在文字方面要多下功夫,四五十年代的爱情故事一样吸引人,但里面一些涉及到政治的问题,最好能模糊掉,或者往积极向上的那一面去描绘。”小姑娘托托眼镜,低头喝了一口热牛奶巧克力挖了一品口栗子蛋糕。 苗苗第一次被人称作老师,有点脸红冒汗,她虽然是第一次自己出绘本,但跟学姐画画已经有三年多了,画风成熟有自己的风格,所以才被人叫一声老师。 像这样的创作是很需要时间的,要是赶在书展之前出第一册,现在开始画都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八月要参展,那么七月份就要申报名单,准备展台,之前就得先做一波宣传。 苗苗跟小编辑两个人几乎头碰头的在划定时间线,稿子还得一审二审,还得下厂印刷,每一个环节都得留出时间,何况第一册的故事线还没出来。 她比苗苗还着急:“苗老师,请问你是全职呢?还是兼职?” 苗苗是兼职,小编辑这下没话说了,虽然签约之后可以先预支,可是出绘本的钱也真的不太多,开口让苗苗全职,还真的说不出来。 “我想先试一试。”苗苗跟沈星苏南的性格不一样,她想有个安稳的工作,起码现在是安稳的,没有魄力在事情还没敲定之前,就马上做出改变。 苗苗不能再请长假,她也不好意思请假了,她脑子里这个故事还只有一个雏形,写出脚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提还得画出来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三个小时,从六点多聊到了九点多,还没聊完,这是小编辑负责的第一个案子,特别想把它给做好,给苗苗普及了很多她原来从不知道,也没想过要了解的东西,比如修图排版、草图脚本,样样都有讲究。 “这个故事值得做成精品。”小编辑眼睛里冒光,苗苗也被感染,两个人面前的小蜡烛都烧尽了,咖啡馆的女孩走过来给她们换一个,然后偷偷指指窗外:“有一位先生八点多的时候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苗苗抬头往外看,有个男人背对着她们站在门外面,手插在口袋里,脖子上围着围巾,外面的天还是冷的,越是晚越是冷,玻璃窗上渐渐起了一层薄雾。 苗苗伸手擦掉这层雾,这个背影她认得出,那是程先生,不知道等了多久,离得这么近,这里又这么繁华,旁边就是派出所,他也还要出来接她。 苗苗微微低下头,鼻子有点酸楚,外面这么冷,她抬头问这个咖啡馆的女孩儿:“你们还有刚烤好的饼干吗?” 第76章 急速燃脂减肥法(修) 苗苗设想过程先生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但她在程先生那间小公寓里并没有看到全家福之类的照片。只有程先生跟爷爷合拍的,还有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大狗狗的照片,倒是有一叠圣诞卡片,打开来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圣诞快乐”。 苗苗明白程先生的妈妈不喜欢她,她跟褒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会喜欢褒丽,一定不会太喜欢她,苗苗已经做好了会受到冷遇的心理准备。 程先生的妈妈既然能邀请褒丽一家来参加他们的订婚宴,仅仅只是冷遇,都已经算是客气的。苗苗不能告诉大伯娘,怕她担心,只告诉了苏南和沈星。 三个人的微信群里炸开了锅,苏南沈星一条条的刷着屏,苏南“靠”了一声,沈星就发出一条来“这是要搞事情”。 两个人都有点后悔就这么放苗苗一个人去,苏南安慰苗苗,让她装乖巧,在别人的主场不要跟未来婆婆正面吵。 苗苗一不会吵架,二拉不下脸皮,怎么吵输的都是她,让她忍耐忍耐再忍耐,反正程先生吃死她,有什么帐要跟男人算,牢牢抓住了老公,还管什么婆婆,高兴了就一年见一次,不高兴就找点借口不回去,两个人关上门小日子。 沈星气的半死,她的头像就是一只鼓起来的河豚鱼,这时候更是竖起全身的刺,把程先生骂成猪猡头,这种大事情,怎么之前不搞定,带着苗苗回去受气,恨不得单刀杀到英国来,把苗苗领回去。 还没拿出主意来,两个人就在微信群里吵起来,一个的方案是忍,忍过订婚宴,秋后算总帐。一个的方案是炸,拎着行李马上回来,你不给我脸,我也不给你脸,大家一拍两散,订婚宴请前女友,哪有这个道理。 苗苗都来不及看消息,最后两个人一同沉寂,大概是其中一个打电话给另一个,现实里吵了起来。最后她们轮流给苗苗打了视频电话,苏南让苗苗千万别听沈星的,好男人凤毛麟角,放过这一个,下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婆媳问题是大问题,只要你捏得牢,以后当她是空气!” 沈星让苗苗别听苏南的,这又不是上个世纪,苗苗也不是童养小媳妇,高兴就留下来,不高兴就走,有事就打电话给她,她会来接苗苗:“我找两个朋友,让他们来接你。” 苗苗跟她们道谢:“真的没什么事,爷爷人很好。”她本来以为程爷爷这样算是冷淡,后来才知道程爷爷很喜欢她,她送的袜套围巾第二天就戴在身上,还很难得的坐着轮椅,让苗苗陪着到湖边去走了一圈。 告诉苗苗很多孙子小时候的趣事,夏天的时候在河里划船掉进去,还是大狗把他拉上岸来,指着树林告诉苗苗,大狗去世之后,就埋在那里,程先生还给它立了个碑,程爷爷写的字,非常中国风的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义犬查理之墓”。 这些都是程先生没有告诉她的,原来他也有这么淘气的时候,程爷爷还偷偷告诉苗苗孙子小时候被女孩子追求:“他不喜欢外国小姑娘。” 程先生天生比别人含蓄,在年轻人里显的老派,选的专业又是男性居多,就算有人追求他,他要反反复复思考很久,等终于有了主意,别人早已经不再等他了。 褒丽是个意外,像她这样胆大*,程爷爷皱皱眉头,他不是不喜欢,只是早就知道他们不合适,褒丽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还能说是大方开朗,越长大越出格,跟孙子一点都不搭,好像生煎馒头沾了芥末酱,怎么看都没办法下口。 这两个慢性子搭在一起,竟然正正好,程爷爷越看越喜欢苗苗,跟她聊聊天吃吃饭,还拿出孙子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他骑车的打球的进学校的,说的多的告诉苗苗:“他妈妈脾气急一点,你不要放在心上面。” 苗苗笑眯眯,苏南沈星的主意她都不打算听,苏南的主意好像宫斗剧,沈星的主意又太超现实,都不可能实行,她不打算真的百忍成金,如果程先生的妈妈客气,那么她也客气,如果她不客气,虽然苗苗不会爆发,但也绝对不会忍着受委屈,她站在程爷爷的面前,不光是她,也代表了苗奶奶。 可苗苗没想到她会这么热情,她一下车就给了苗苗一个大大的拥抱,跟苗苗脸贴着脸,脸上洋溢着笑容,手握住苗苗的胳膊,带着欣赏的笑容看她,然后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我就知道他能找到一个好女孩。” 苗苗设想的几种见面方式里,不包含这一种,于是她的笑容就显得拘谨,等到程先生的妈妈拥抱儿子的时候,苗苗才回过神来,这跟她想的不一样,但是是好的那种不一样。 “伯母好。”程先生的妈妈看上去还很年轻,身材瘦削苗条,羊绒大衣里穿一条真丝裙,头发精心烫过,化着一丝不拘的妆,耳朵上两颗大钻石耳钉,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 “叫我艾琳。”她挽着苗苗的胳膊,把苗苗带到屋子里去,吩咐管家准备午饭,她只在一份沙拉,加一点点奶酪条,滴几滴醋柚汁,然后她要了一杯饮料,柠檬薄荷黄瓜水。 程先生一直跟在苗苗身边,苗苗左边是艾琳,右边是未婚夫,她偷眼去看程先生,看见他安抚的冲她笑,心里安定下来,跟着艾琳去了玻璃花房。 沙拉上摆了一整个切开来的牛油果,一点点烤鸡胸肉,半颗苹果一大碗的芝麻菜甜碗豆和小胡萝卜,艾琳坐在扶手椅里,抱怨天气,抱怨路上的车,喝了半杯柠檬薄荷黄瓜水,接着说道:“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管家把宴会菜单送给她看,鲜花什么时候送过来,蛋糕准备了几种,会有什么主菜,来的宾客是否确认出席,艾琳飞快的吃完了半个牛油果,拿餐巾按着嘴唇:“我希望一切都办得体面。” 苗苗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中国人行事习惯,她除了会说中文之外,完完全全就是外国的模样,这可真是神奇,程先生竟然一点都不像他妈妈。 她吃了一半,这才转过头看向苗苗:“我们邀请了一些好朋友,想让大家都知道你们订婚的喜讯,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还以为我的儿子他……”她做了一个尴尬的表情:“我还以为他喜欢男人。” 苗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好,程先生却已经很习惯面对这样的母亲,他一坐下来就要了一壶茶,给苗苗倒了一杯,捧着茶杯吃黄油小曲奇,冲苗苗笑一笑,接着说:“苗苗准备了礼物要送给你。” “谢谢你。”艾琳微笑,笑完了又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太高兴了,所以多请了一些朋友。”这多请的朋友里,就包括了褒丽一家,艾琳飞快看了儿子一眼:“都是一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她吃了午餐,去给程爷爷问好,留苗苗和程先生两个在玻璃花房里,苗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敏锐的感觉到艾琳的态度虽然让人不舒服,但确实已经算得上友好,起码是艾琳自己认知里的友好。 她还想替苗苗挑礼服,看她搭配的鞋子和披肩,告诉她现在准备不来得及,可以让店里送过来试穿。苗苗准备充足,她跟程先生在伦敦的时候特意安排了半天去了礼服店,让店员给她挑了一双搭配旗袍的鞋。 那个男店员看见旗袍一直在惊叹,用苗苗听不懂的语速称赞了这件旗袍的料子剪裁和盘扣,然后翘着兰花指在店里寻寻觅觅配得上的鞋,替苗苗配齐了一套,手包披肩和鞋子,接着他又建议他们搭配一条黑珍珠的项链。 艾琳挑不出毛病来,她盯着这一身看了半天,她本来是打算挑一点什么的,于是她很有些失落,最后说:“我们应该给你配一条项链。”她拿出准备给苗苗的订婚礼物,一条钻石项链。 艾琳对苗苗的这个态度,就连程先生都没想到,怪不得爷爷说她不会反对,她这已经不是反对,她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苗苗,但她喜欢这桩婚事。 她甚至还用家里的房间不够招待宾客的理由,让苗苗搬进了程先生的房间,苗苗努力拒绝,但她做了决定:“只有八个房间,住不下亲戚们了。” 苗苗知道程家是个大家庭,程爷爷还有异母兄弟,于是他有好几个侄子侄女,加起来有四五家人,都要来参加他们的订婚宴会。 陆陆续续都到了这栋乡下小庄园,把准备好的订婚礼送给苗苗,苗苗几乎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丝绸刺绣的丝巾,只有多没有少,半个箱子都装了这个,大伯娘让她带来的,以防万一,长途过来,只有这个最方便也最有中国特色。 苗苗没想到会这么快又见到褒丽,她跟她的父母兄弟一起来,没有被邀请留在家里,她还是一身紧身红裙子,毛皮大衣里露出一片胸脯,脖子里戴着大颗的红宝石项链,她好像已经不认识苗苗了,对苗苗笑的特别友善,甚至还给他们准备了订婚礼物,一只包装的特别漂亮的盒子,黄色的包装纸,亮紫色的蝴蝶结,她冲着程先生和苗苗笑一笑:“希望这对你们两个有用。” 夜里苗苗拆礼物登录,她还不能完全记住程家这些亲戚的名字,一样样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也许到今年的圣诞节,她们就得互送圣诞礼物了,打开褒丽的那一个,从里面拆出一只尺寸非常迷你的——按摩器。 第85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下午出炉的饼干早都卖完了,小姑娘自己烤的饼干,材料用的好,饼干烤得又香又酥,定时出炉,远的近的都过来买,很是抢手。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啦,卖完啦。”店里最后一块栗子蛋糕也被小编辑买走了,要吃饼干只有明天早点来买。 苗苗结了帐,小编辑抢着付了,小编辑还在实习期,苗苗的绘本投稿被她一眼挑了出来,走了提案送这上去,被领导她的编辑挡了两次,说这个故事没有萌点也没有噱头,看三十年代的人谈恋爱,怎么会比现在的青春校园更火爆。 是小编辑推荐了又推荐,把这个当作是新题材来推,之前app肯收其实是广撒网多捞鱼,谁知道哪一个会火呢,就是趁着你不火的时候先签全版权,等放上去有火的潜质了,再给点榜单推荐位,打广告做宣传,这一切都要看点击量。 两个人还没谈完,但时间确实太晚了,小编辑推推眼镜:“苗老师考虑考虑,要是我们时间配合默契,一定能赶在图书展之前的,要是你同意,可以先签合同,先拿预付款。” 苗苗还要想一想,最好能回去再问问学姐,她跟小编辑告别,走出门的时候程先生就等在门口,伸手接过苗苗的包,这一点跟上海男人一样无师自通,大约刻在基因里。 小编辑大包小包跟出来,才推开玻璃门就轻轻“哇”一声:“苗老师,这是你男朋友啊?”苗苗看上去是很温柔的女孩子,王编辑看到的时候觉得果然是这样的姑娘能画得出这样的爱情故事。 程先生好看的有点过头,是那种老式的好看,套一句特别俗的话,光是站在那儿就让觉得现世安稳,小编辑还有点沉浸在苗苗的画里,程先生站在路灯下,旁边又都是老房子,还真有点穿越老上海滩的味道。 小编辑看到帅哥难免激动,八卦了一下:“书里的苗明斋先生,跟您男朋友真像啊。”是气质上的相像,她不说,苗苗还没有注意,夜色路灯下看他,还真跟爷爷有点像。 “你好,我是她丈夫。”程先生慢悠悠的说完,伸手把苗苗手拉过去揣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在口袋里磨磨她的手指头。 这两个可能是谈的太开心了,他发了一条消息给苗苗,苗苗没回复,所以才出来找她,到了门口就看见落地玻璃里坐着的苗苗眼睛都在发光,她在办公室里一直都是沉默的,干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还从来没看见她这么有精神过。 苗苗跟王编辑告别,和程先生手牵着手往幸福里去,苗苗一边走路一边出神,全职画绘本有没有出路,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她决定问问程先生的意见:“如果我辞职先画绘本呢?” 她不可能一直请长假,就算是看程先生的面子,她也不会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一册绘本加上故事大概估计是一百页左右,跟这家出版社原来出版过的作品差不多,一页图一页文字,最少也得有六十张图。 一个月要画二十张,还不包括修改的时间,等于两天就得出一张来,这样的工作量太大了,又要工作又要画画,两者兼顾是不可能的。 再往前走一点,有卖烘山芋烤玉米的,苗苗下班就先赶到咖啡馆去,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程先生走过去称一个,卖烘山芋的正要收摊推车回家,没想到还能做个末班生意。 “挑一个软一点甜一点的。”程先生和和气气。 卖烘山芋的男人笑起来:“都甜,我用的都是红心的。”打开盖子从铁桶里掏出一个来,拿在手上掂一掂,也不过秤了:“这一个给你,五块钱。” 拿塑料袋套起来,交到苗苗的手上,才刚出炉的山芋有点烫手,可冷风里却很能暖和人,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上海的春天极短,这些卖烘山芋的爆爆米花的跟着春风一起消失不见,等到来年秋叶落了,再一个个冒出来扎根街头。 夏天的凉皮冬天的烘山芋,苗苗今年还都没吃过,手上捂着烘山芋,鼻子里已经闻到了香甜味儿,苗苗皮薄手怕烫,根本握不住,程先生拿过去剥掉一层皮,露出烘烤的金黄的山芋肉送到她嘴边,苗苗吹了又吹,咬上一口,嘴巴里还在呼气。 一口烘山芋咽下去,从喉咙口一直热到胃里,苗苗咽了一口又咬一口,程先生一只手拿着烘山芋一只手勾着她的肩,走到幸福里的大门口,山芋已经吃掉一大半。 苗苗被剩下的几口烘山芋一直拐到二十九号门口,程先生都已经打开门了,苗苗也确实要工作一会,小编辑也要加班,两个人先把出几册,一册里讲几件事给确定下来,如果不是苗苗根本没有写脚本的经验,也没必要这么赶了。 苗苗脱掉大衣,工作室的空调已经打开了,里面暖烘烘的,苗苗先把自己那几张手稿拿出来,再跟她今天看到的做对比。 程先生泡了茶来,放下托盘才回答苗苗的问题:“都已经给你准备了工作室,你怎么选择都好,我都会支持你。” 苗苗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信,她原来绝对不敢这么大胆,大伯娘还在呢,连问都没问过一声,就打这种主意,可是她现在确实敢了。 苗苗先联系了小编辑,她把合同的电子版本给苗苗看过,首印八千册,如果卖的好再加印,口袋本的成本低,定价也不会高,这样走精口路线卖的价格也能往下调,要是做大开本,光是纸张钱就不得了。 最后报了一数字给苗苗,预付款能先拿百分之三十,到交了稿再给全款,小编辑把这一条条写的都很细,苗苗把里面的条款拿出来问问学姐,学姐建议她签,多少小画手,一开始还倒不到这个价格。 苗苗又算一算自己的存款,和签了合同之后能拿到的预付款,半年不工作还能养活得起自己,于是苗苗写好了辞职信,签上名,第二天去交给主编。 说要走就立马要走,苗苗破釜沉舟,艾比跟露西却傻了眼,刚刚才转正,工资给的还不低,像苗苗这样在本地有房子的小姑娘,拿这个工资生活的也算舒服,怎么突然就要辞职了。 别人还来问她们,知道她们跟苗苗的关系好,问她们是不是辞职当太太了:“舒服是她舒服哦,才来上班多久,就当老板娘了,以后日子多少好,逛逛街美美容,再养只狗。” 艾比一点没客气:“你说那是穿旗袍抱狗的姨太太,苗苗有正事做呢。”她知道苗苗画画的事,去英国之前请了半个月的假就是在忙这个。 苗苗一说要出本子,她马上知道是出绘本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更好的地方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马上定了一只蛋糕,下午就送到办公室来,大家一起切了蛋糕,就算散了伙。 除了艾比和露西,也没人相信苗苗辞职之后还有工作做,放着清福不享,干嘛还奋斗,现在外面生存这么艰难,苗苗这一种简直烧高香,上辈子撞钟撞到的。 苗苗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议论,连红房子堕胎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艾比原来自己是八卦当中一份子,现在也听不下去了,拍一拍苗苗的肩:“等你出了本子寄回来,我要当着她们的面拆快递。” 苗苗切了一块奶油核桃蛋糕,这一家给的核桃特别足,她正好要补补脑,咬了一大口核桃点点头:“好啊,到时候寄给你。” 苗苗在公司里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签掉了绘本的合同,把合同快递出去,等她打包带东西回家的时候程先生出现了,让她先带必须品回去,别的东西他来搬。 两个人一起搬东西,办公室里同事的目光飞来飞去,更加不相信苗苗是找到别的工作了,现在想想红房子,说不定就是怀孕了,要回去安胎养宝宝的。 苗苗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像艾比说的,只有等出了绘本才真能让她们相信,一个个打过招呼,到副主编那里的时候,小老头很伤感,苗苗出来实习就跟着他,拍拍她:“还是要干点活,你年纪还轻,不能脱离社会。” 苗苗知道副主编是真心为她好,把要出绘本已经签约的事情告诉他,小老头这下很高兴:“出版了给我也寄一本,我手下带的人,也出了个画家。” 苗苗有点脸红,不敢承认自己是画家,抱着包走的时候,副主编送她到门口,拉开了嗓门:“记得哦,出版了一定要给我寄一本啊。”艾比又一次找到组织,跟副主编两个一搭一唱,不管人家信不信,说总归已经说出去。 苗苗抱着东西坐到车上,这才想起来还没跟大伯娘讲,她这回准备自己开口,不要程先生当在她前面,这本来就是她自己下了决定。 苗苗以为大伯娘要发火的,轻轻敲开门,大伯娘正在看着电视剥瓜子,手上还抱着喵小姐,自从养过它半个月,大伯娘到哪里都不肯放它,苗苗上一班去,她就上去开门把喵小姐抱下来,顺道还要替苗苗收拾收拾房间。 谁知道大伯娘听了消息看看她:“小程知道了伐?” 苗苗点点头,大伯娘又剥开一个瓜子仁,给喵小姐闻一闻,它不吃,于是自己吃掉了:“那就行了呀,你又不是没事做,自由职业者嘛。” 苗苗一愣一愣的,倒是大伯娘吃完了瓜子跟她说:“你奶奶娘家的亲戚找到了,打了电话过来,说要来上海,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 第86章 平板支撑三十分钟 报纸登了一个月,还以为不会有回音了,没想到这时候电话打了过来。香港那边都已经有了第四代,哪里还知道当年上海的旧事,要不是家里老人看到了旧照片,怎么也没想到还在上海的家人还会找过来。 登报纸的时候只说血缘亲友盼望一见,没说苗奶奶已经去世很多年,其实梁家的两位老人也早已经过世了,苗奶奶的哥哥两年前也走了,现在还在的是苗奶奶的嫂嫂。 电话打到大伯的手机上,开口是慢悠悠的上海话,抖着声音问:“是安琪吗?”知道苗奶奶已经不在了,那边长久的停顿一下,大伯一向不会说话,就干脆等着那头先说话。 那边再开口的时候先介绍一下,说是安琪的嫂嫂,自从梁家解放前去了香港,跟安琪就再也没见过,她记忆里的小姑子梁安琪还是十八岁时候的旧日模样。 老太太慢慢说了许多话,上海话里偶尔也夹几句广东方言,她竟还知道自家小姑跟苗明斋的事,问一问苗家人如何,听说确实结婚了,她就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可又都已经不在了,接着又是许久不说话。 听说了梁家小洋楼的事情,一定要回来看一看,离开故土快要七十年,分别了也近七十年,再没有想到还会有安琪的消息。 这位宋女士今年已经八十五岁,要是梁安琪还在,跟她就是同年,问明白苗家有子有孙女,她竟然笑一笑,问大伯说:“安琪明斋两个这么喜欢小姑娘,怎么没有生一个女儿。” 大伯自己都是领养的,只是在电话里不好说出来,既然是那边要回来,就由他们负责接待,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回上海,家里晚辈不同意,她怎么也不肯,回来一趟少一趟。 定下时间立即就要过来,年纪太大怎么好做飞机,可是老人家硬要回来,说要是儿子女儿不送她过来,她自己坐船坐飞机,一定要回来。 当年走的时候就是坐船,梁家宋家和苗家三家人家的东西放了大半船,两个小辈一门心思留下来建设新中国,到临时开船了跳下船去,等家人发现的时候,船都已经开了一半。 现在回忆起来还叫人唏嘘,大伯听了这么一段旧事,回来就跟大伯娘说,大伯娘磕着瓜子摸着猫:“那时候的人思想觉悟高,要么爸爸妈妈都是党员呢。” 后来那点事也就不必说,大浪潮之下哪里有特例,只是那边问得紧,大伯只好先敷衍过去,说爸爸妈妈都是生病走的。 苗苗听见大伯娘这么说,好像跟奶奶又接近一点,那些旧信件是往昔的温柔时光,从这些片段里面去感受奶奶的生活,不知道在宋女士的口中,奶奶会是怎么样的人。 联系的事情交给了苗苗,大伯也不会网上订酒店,苗苗联系的也是香港的第三代,年纪比苗苗大的多,苗苗要叫堂姐,时间联系敲定了,替她们先定了一个礼拜的酒店。 大伯跟着又发愁,也不知道那边条件怎么样,现在的人早已经不迷信港奥台,内地日子好过了,大伯一家在上海也算是条件好,也确实是要想想怎么招待人家。 外滩总要看一看,一边算是变化小的,另一边的变化吓死人,看看东方明珠,再吃吃本帮菜,几条老马路逛一逛,再看一看老房子,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好看的,手续还没办完。 里面这点住户不拿到赔偿金不会走,赔偿金给多少,还得两家人合起来商量,大伯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跟大伯娘说:“这个房子我想给苗苗。” 大伯娘之前是不知道,原来一箱子银洋钿那也拿的应该,知道丈夫是领养来,姆妈走的时候还把房子给了他们,小叔子就拿到出国那点钱,心里还有什么意不平,是人都帮亲生子,人之常情,丈夫这话也不是说了一趟两趟:“又不是不给她,要看那边是什么意思。” 现在也只能等,谁知道那边是什么光景,香港他们也不是没去过,住的地方很浅窄,一条条巷子又细又长,隔了七十年,就算是原来走的时候再有钱,现在也不一定了。 大伯还打听了苗家有没有人在,苗梁两家倒是一直走的近,小儿女们等于是私奔了,两家人到了那边也当是亲戚在走动,本来说好的,到了香港就给他们办婚礼,又不是不同意,哪知道还一门心思要留下来。 只是苗家后来又移民到加拿大去,老人走了,小辈的联系也就断了。苗家准备好了接人,大伯借了程先生的车,开到机场去接人,来的一共三个人,一个女儿一个孙女。 大伯大伯娘和苗苗三个人等在机场,举着牌子等人走过来,宋奶奶的女儿还会说上海话,孙女就已经很生疏,看起来比苗苗大一点,把她们送到酒店去的路上,宋奶奶一路看着苗苗不说话。 还以为苗苗就是大伯大伯娘的女儿,一眼看过去儿子一点不像爸妈,倒是这个孙女很像,有点像梁家人又有点像苗家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一看,还是更像安琪。 老人心肠软,看见的时候就掉眼泪,上了车断断续续讲起来,眼泪就掉的更多了,她跟梁安琪其实是同学,两个人在女学堂里最要好,回家玩的时候见到了安琪的哥哥,两个人彼此有意,妹妹在里面牵线,促成的这一桩姻缘。 老人家大概是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这件事,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旧时光,眼角边的皱纹都带着笑意,拉着苗苗的手一摸就笑起来:“是安琪的手,一模一样的。” 苗明斋也是借着哥哥来接近妹妹,一开始家里还不同意,梁家生意做的更好点,苗家差一点,嫁女儿只有高嫁的,哪里有低嫁的:“我们读了书,也还是听父母的,可是安琪不一样,她看中了就一门心思认准了。” 拿她当幌子去约会看电影,又要瞒过她哥哥,两个小姑娘的友谊牢不可破,她真的一点点口风都没有漏出来给男朋友,后来也常常想,是不是就这么害了她,让她更加坚定的留在上海。 连帮她逃跑也是两个人一起拿的主意,当时多么天真啊,还想留下来,以后总要建交的,会收复失地,到时候又能跟家人在一起。 宋奶奶那时候刚刚嫁进梁家,跟小姑磨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丈夫都多,人前不能跟丈夫太亲热,跟小姑不要紧,这叫姑嫂和睦,婆婆看了只有欢喜的。 那时候已经准备起了嫁妆,嫂嫂当参谋,花缎子是要的,洋红的旗袍也是要做的,她一件件细数起来:“你们不知道,你奶奶年轻的时候多么好看,那件红旗袍的蕾丝料子,法国进口的,一卷十几个银元,姆妈嫁女儿,舍得钞票。” 这卷料子后来做了那件红旗袍,一直保存到了现在,苗苗这才知道来历,说定奶奶留下来的旧东西,都能听到一点旧故事。 两个人想好了要留下来,嫂嫂替她打算,要吃要住要开销,还想三年五年能见面,但也给她留了实足的钱,这么多年的私房全贴给了小姑子,反正香港的房子她知道在哪里,谁知道一别六十多年。 宋奶奶讲话慢悠悠,大概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慢性子,苗苗一看见她就很喜欢她,她看上去跟苗奶奶是一样的人。 “你不知道她这脾气有多急,动不动就要着急的,家里宝贝她,苗先生也宝贝她,也不知道她长大点还急不急了。”这话苗苗是第一次听到,她记忆里的奶奶是绝不着急的,也不会发脾气,什么话都慢慢说。 苗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这位舅奶奶,说奶奶后来当了老师,教英文教音乐,宋奶奶笑起来:“女校到孤儿园去的时候,她倒确实是喜欢小孩子的。” 想一想突然流泪,一念之差,落了家人许多年的埋怨,可又都知道安琪脾气大,一开始还想局势能好一点,说不定能把人再接回来,等了多少年都没希望,后来也就再也不谈起了,家里的小辈还是这一次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姑太太。 大伯一路开车先去酒店再去饭店,老人家兴头很浓,又要去看老房子又要去看外滩,她记忆里的还是老地名,霞飞路海格路,还有高尔登路慕尔鸣路,知道路名早就改过来,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吃午饭的时候程先生也过来了,一进门宋奶奶就笑起来,知道是苗苗的丈夫,拍拍她的手:“你跟你奶奶,连眼光都像。” 程先生大大方方接受夸奖,然后问宋奶奶要吃点什么,宋奶奶想一想:“别的都还好,只有烤麸吃不到。” 六样冷碟再加一个四喜烤麸,拌了黑木耳香菇黄花菜,送上来一看宋奶奶就笑起来:“就是这个,那边买不到烤麸,有手艺也不能做。” 苗苗挟了一个给她,隔了这么多年再吃家乡滋味,牙齿虽然不好了,可是东西很软,慢慢嚼着咽下去,眼眶都泛红,吃完了拉住苗苗:“去看看旧房子吧。” 第87章 Keep 旧老房子里面的住户一家都没搬出来,工作单位好打交道,可是住户却不好打交道了,要去看房子,也只能看一看外观。 可宋奶奶坚持要去,她来一趟就是为了再看一眼旧房子,几个人开车过去,门庭早已改换,铁门还是原来的,一打开来宋奶奶的眼眶就红起来。 她一路都拉着苗苗的手:“这里有个千秋,那里有个小圆桌,下午的时候吃茶点。”梁家跟程家都是洋行里的买办,家里有些洋人习惯,家具也是西式的,那时候讲究时髦又有钞票的人家,全都买西式家具。 大厅里原来吊着水晶灯摆着三角钢琴,那会的什么火柴大王,茶叶大王家里都有一个跳舞的大厅,苗家发家算是晚,房子没有那么大,也分了前后,后面有一片小小小草,前面也能停两辆汽车。 宋奶奶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老照片:“是姆妈留下来的,都是安琪的照片。”老太太思念女儿,越是年纪大越是想念,把这些从家里带出来的照片整理一遍,里面有拍到女儿的,全放在一本里,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从刚出生看到她十八岁。 这一本相册更齐全,那时候的人大多都是到照相馆里去拍照片,留下来的照片布景都是一样的,可太公是个新式人,最喜欢拍照片,花大价钱买了一个照相机,替一家人拍了许多照片,光是女儿的,就有两大本。 在花园里的,在钢琴前的,在楼梯上的,家里各个角落都有她从小到大的身影。宋奶奶一定要进去看一看,这房子原来的大门早就拆掉了,进门的大厅当作了收发室,装了信箱,立起了墙,隔成一间一间的,十几个平米就住着一户人家. 只有木楼梯还是原貌,上面的油漆斑斑驳驳的,大吊灯只余下一个洞,玻璃窗户是一块一块的,有两块磨花玻璃经受住了风霜年月,竟然还是家里旧时用的,只是别的都已经换过。 一层是公用的,二楼以上才是住户,一楼的环境还好一点,到了二楼原来的小客厅也住了人家,三楼也不必上去了,整个面目全非,宋奶奶走到一楼半,手指指着三楼:“上面是你奶奶原来的房间。” 梁安琪住的最高,一整间都是她的,里面有一个柜子摆着各色洋娃娃,穿各种颜色的蕾丝裙子,一个玻璃柜从上到下都摆满了,每一年过生日爸爸都要送给她一个,从出生到离开上海,一共十八个。 这十八个娃娃后来被带到香港去,在香港的老宅里,一直都有一间梁安琪的房间,女儿离开的时候是少女,于是在母亲的心里,她就一直都是少女模样,家里做衣服的时候,也要给她做一件,恍恍惚惚过了十来年,梁母才说:“我们安琪自己也该当姆妈了。” 后来这个房间当然是另作它用了,家里的小辈越来越多,大一点的还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在上海,过了这么多年,都当已经没了,谁知道能找回来。 老照片是苗奶奶在家里的时光,宋奶奶又说了许多她在学校里的模样,跑步骑车打网球都有她一份,听起来就是风云人物:“我们穿什么梳什么头发都有规定,只有她要跟别人不一样,非要弄点花头出来,搭一根丝巾,前面弄两丝卷发,要好看的不得了。” 不能烫头发不能穿旗袍,学校里面要好看,只能在发式衣服袜子上面动脑筋,首饰不许戴,就绣小花,绣在袜子上,别人都有样学样绣花朵了,她又绣起英文诗来。 苗苗一直都在笑,宋奶奶精神很好,讲起来就不停,越是回忆就越是想得更多,零零碎碎的小事都拿出来告诉苗苗,说那时候大学学校里也有办舞会的,她们都不敢去,就是梁安琪打头,打扮得漂漂亮亮领她们到大学里去跳舞。 后来才知道是苗明斋正在等着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看对了眼,一个温吞水,一个是小火苗,宋奶奶讲了一会看看苗苗:“你长得像奶奶,性格像爷爷。” 两个人谈起恋爱来酸得倒牙,宋奶奶告诉苗苗:“你爷爷有空就到我们学校来,在门口等你奶奶放学,那时候我们没人不知道。” 那时候的恋爱几乎都是偷偷摸摸的,两个人能隔着门隔着窗看上一眼,就已经很足够,哪里像这两个人,看电影去划船轧马路,就没人不知道。 谈恋爱谈的这么明目张胆,别人可没这么大胆,那时候女校很严格,梁安琪打破了传统,老师找她谈话,她也敢争辩,最后两家家长把婚事订下,她马上戴起订婚戒指,还以为她读完了女校就不再读书了,谁知道苗家竟肯通融。 不知道多少女同学,就是订婚之后不再读书的,那会有多少人羡慕梁家琪,苗家虽然是旧式人家,可是未婚夫很肯替她着想,两个人时时都要见面,还每个礼拜都要写信,宋奶奶说起来就要笑:“你奶奶是新女性,肯当先锋。” 这些苗苗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两个人收藏的信里写的都是自己认为的趣事,这些别人眼里的事,信里反而没有写,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爷爷给了奶奶这么多的爱跟包容,怪不得奶奶在他去世之后会这么长久的细致的怀恋他,好像还是少女时候那样子,叫他各种各样古怪的外号,苗苗一开始看不懂,后来才知道信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代称,说的都是爷爷。 有些苗苗都已经不知道典故,也许是情人之间的撒娇,两个人之间的密语,只有他们俩人个才知道。 其实两个人到后来越来越像,苗苗记忆里的奶奶跟宋奶奶嘴里说的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爱漂亮爱打扮倒是一样的,老了老了也绝不肯在人面前显出不体面的样子来,到哪里都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几个人站的太久,楼上的住户下楼来,看见他们这么多人站在楼梯上,皱着眉头问一声:“你们 找谁啊?” 宋奶奶摇摇头:“不找谁。”从打开的门里看见地板被架起来,颜色都不一样,想想这里原来的光景,突然就没了再看的兴致,她年纪大了,活动了大半天早就累了,要回去睡一觉。 程先生一直跟在旁边:“这些旧照片能复印一份吗?老房子修复的时候,也许用的上。” 宋奶奶看看他,他笑起来:“其实是想给两位老人开设一个纪念馆,尽量恢复这栋房子的原貌,如果有旧照片就能方便得多了。” 宋奶奶听见要开纪念馆嘴唇动一动,拿手帕按住眼睛擦眼泪:“这样很好,本来这个房子就是想留给安琪的。” 老人家走的时候还心心念念不能忘了女儿,说家里的东西都已经给了儿子,原来的老房子应该是归了女儿的,他们哪里知道运动,也幸亏不知道,还以为女儿安安稳稳的住在家里。一半是愿望一半是自己骗自己,就这么一直骗到人生过去。 宋奶奶拍拍程先生的手,对这个孙女婿很满意,告诉他这是苗苗奶奶的,家里不会沾一分一毫,如果将来能修复,她还要回来看一看。 把人送到宾馆去,大伯娘手一挥,她跟小姐妹还要搓麻将,把大伯一起带了去,好剥个桔子倒个茶,放程先生跟苗苗两个人:“你们自己吃饭吧。” 苗苗坐在车上就怕忘记,把听到的事情一件件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她跟小编辑商量好,要用回忆的方法,开头第一张画,就是苗奶奶坐在家里的躺椅里,身上盖着毯子,眼睛看向窗户外面去。 程先生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伸过来摸摸苗苗的头:“累吗?” 苗苗抬起头来笑:“不累,我们吃番茄芝士锅好不好?” 听了这些又温暖又有些感伤的往事,突然就想吃一点暖和的东西了,买来日本番茄炒成糊状,加一点点芝士粉,煮过的胡萝卜和土豆块,在平底锅里煎虾仁和德国香肠,还有刚刚烘过的面包,全部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红白锅子旁边摆了七八样。 芝士锅一直在烧着,放了满满的番茄,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番茄的酸甜香味。喵小姐围着桌子转了又转,拿脸去蹭苗苗的腿,喵得嗲声嗲气。 它最近都跟着大伯娘,竟然有了许多原来没有的习惯,比如现在睡觉一定要睡在人的大腿上,时不时就要抬头喵一声,还喜欢跳上桌子,自己虽然不抓,但要从人手里吃东西,还慢慢习惯了“咪咪”这个名字。 大伯娘把喵小姐给惯坏了,高冷的喵小姐突然就成了一只撒娇猫,要摸要抱要团在人的膝盖上,苗苗揉揉它的毛,给了它一小块鱼肉。 两个人围着桌子吃番茄锅,热腾腾带着奶香气,香肠和火腿沾一点番茄浓酱,添上芝士,苗苗还煮了一点意大利面,可以把这个当主食吃。 程先生吃了半盘子,苗苗不敢多吃,她的胃越来越小,吃了几口就饱了,晚上还要拉伸做运动,程先生抱抱她,告诉她:“我可能也要家里工作了。”修复老建筑的工作,邬达克设计的那些老建筑。 “我在楼上,你在楼下,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像之前那样。”经常要跑工地,有些建筑图纸还能找到,有些已经佚失,跟苗苗的绘本工作一样,都不轻松。 苗苗伸手勾住他,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带着番茄酱芝士香的吻:“那么,现在开始工作吧。” 第88章 Keep 宋奶奶在上海住了一个星期,她对这个城市有许多少女时的记忆,原来的旧学校还在,现在早已经不是女子学校了,还有她跟女朋友们曾经逛过的马路,看过的电影,跳过的舞。 宋奶奶还想再多呆几天,可是女儿外孙女已经不肯再呆了,一家人都要靠着女儿安排,离开太久丈夫儿子都抱怨,外孙女连本地话都不会说,前两天还能当作是旅行,后几天一直陪着老人家讲古,还要回去读书,这里是外婆外公的家乡,可不是她的。 于是宋奶奶最后吃了一顿本帮菜,走的时候还想再尝一块黑森林,蛋糕的味道倒是几十年没有变过,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花园饭店的牛奶咖啡和巧克力,滋味还是原来的,地方也是原来的,皮椅子小方桌,就是人老了。 苗苗一家把宋奶奶送到飞机场去,后两天连苗苗爸爸也来了,宋奶奶见了想见的人,也知道世上没有十全的事,走的时候拉着苗苗的手,让她一定要去香港玩:“我这里很方便,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再加家里一个老帮佣,你过来就跟我住。” 苗苗不知道怎么拒绝老人的好意,就像她不能拒绝顾奶奶请她过去吃饭吃面吃馄饨,一吃就吃了七八年一样,宋奶奶用期盼眼神看她的时候,她也只能点头。 宋奶奶的女儿留了苗苗一个电话号码,老人家不会用手机,告诉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到进了安检,大伯娘才吐口气:“姆妈家里真是好家教。” 宋奶奶有两子一女,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生下来多少孙辈来,一大家子人,宋奶奶说不许打房子的主意,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就真的一句多的也没说。 程先生在旁边笑一笑,这两天情景也都介绍的差不多了,小洋楼里的住户迁出来的赔偿金就不少,房子里面隔得乱七八糟,改造回原样又是一笔钱,改完了卖出去也不一定还能平这笔帐,与其再拉扯着三家人分帐,一家五六个人又都要出主意有意见,倒不如一开始就掐掉源头。 苗家拿到了委托授权书,那边再寄一份公证书来,签字申明这栋房子的处置权全权归于苗家,接下来就可以谈赔偿金了。 这些通通交给律师来办,那里拆迁是拆不动的,一家十几个平房的住着,居住环境也确实算不上好,工作单位迁走容易,这五六户人家里有老有小,这一带的拆迁平均费用可不低。 虽然不能按照这个价钱来谈,但几家里已经有听见风声牵头要钱的,时间隔得太久了,就像苗家里住的石库门一样,一栋合拿一个房产本子,要细究里面的法规法条,这场官司有的好打,最好就是一家家的谈价钱,谈定一个把人迁出来。 大伯娘打听了一下,眼睛都瞪大了:“这怎么得了哦。”还不如不要这个房子了,这么一栋算算市价五千多万,六千万不到,可是拿到手又不会卖出去,这笔钱不好在这里扣,学不是要自己出血。 大伯娘跟大伯两个一商量,安置这点人,起码要掏出去七八百万,人家就是拿你一个平方十万块来算,也不能买下一套房子来,再说还没有这个价钱,拆拆棚户区都这么难,何况这个地段。 苗苗也算了这笔帐,这个钱没办法填进去,她出一册绘本拿到的钱才多少,沧海一粟怎么都填不满,听听是好的,到算起钱来了,才觉得这件事没办法推进。 “要不然,我跟你打欠条吧。”苗苗想了半天只有这个办法,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安置费,数目还没谈出来,这个钱总不能让程先生出的,刚刚辞职就背了债。 那些老照片全部都加印一次贴在苗苗的工作室里,苗苗画画的时候也会借鉴上面的场景,比如信里写过的,苗爷爷每次约会结束送苗奶奶回家,就要等到三楼的灯打开,其实只能看得见一道人影,可不看见这道影子,他无法心安。 夏天墙上有爬山虎,秋天是一树渐黄的梧桐叶,这些爷爷细细写下来,苗苗甚至能够想像得出,苗爷爷是怎么穿着长衫,坐在他古朴的书桌前,点着灯托着眼镜写下这些句子的。 苗苗把这种感动的情绪画进画里,她现在每天六点四十起床,就像原来上学时一样,跟程先生两个人一个泡茶煎鸡蛋一个烤面包香肠,在餐桌前匆匆吃完早餐,一起开始一天的工作。 苗苗的美食微博暂时停止更新,偶尔才发两张美食图片,大部分的粉丝都转到她的绘图故事中去,苗苗先画了那个关于情诗的小故事,转发量竟然意外的多,破万的时候原来联系过苗苗的漫画app又一次找到了苗苗,这一回谈的还是全版权,苗苗告诉他,绘图出版的合同已经签定。 那边这才退而求其次,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画手,只问她动画版权是否还在,如果仅仅只是发布在网上,她还可以接受,动画的创作和绘本故事又不一样,动画是连贯的,而绘本只需要一个场景来说一个片段故事。 她把这件事跟王编辑商量,王编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只签了出版的版权,电子版权还在苗苗自己手上,苗苗可以在网上发,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出版社以为大众很难接受的故事题材,偏偏在网络上先火了起来。 苗苗这样天然不带热点的画,打动人的就是真情实感,王编辑建议她在发表的时候,加上根据爷爷奶奶的真实往事改编,适当的也可以放上些旧照片。 于是苗苗把爷爷写的那封信,拍下照片放到了网上,配上她的画,这一条的转发比前一条还更多,苗苗的小故事,竟然上了热搜。 她上热搜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故事被一个女明星转发了,苗苗知道她,曾经星光熠熠,而后丑闻缠身,苗苗大学的时候她还深陷□□,没想到这两年竟然也复出拍片,她拍的片子还拿了奖。 于是苗苗的这些小故事,也有了些名人效应,在这位女明星转发之后,苗苗的那条微博也跟着被疯狂转发,粉丝从一两万瞬间涨到了二十万。 苗苗以为这就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可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只能屏蔽掉微博转发,等隔了三天,她再一次打开微博的时候,才知道疯狂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私信箱爆满,除了夸奖的,催更的,表示如何喜欢这个故事想要快点看的,还有许多求合作的,而苗苗的粉丝不止多了一倍,她突然之间就有了将近百万粉。 苗苗一头雾水,女明星的效应当时就已经全部显现了,不可能隔上三天之后又一次爆发,苗苗追寻了源头,原来是跟女明星传过绯闻的小鲜肉也跟着转发了,比了三颗心,配了一句歌词,大概是这位的新歌,唱的是老式情怀。 苗爷爷写的那封情书,配上苗苗的画,转发量竟然破了二十万,这下漫画app的编辑坐不住了,这是一个偶然事件,但在这个偶然事件之后,商业价值发生了改变,紧急联系了苗苗,却又一直都联系不上。 她们一直用私信联系,这两天没找到苗苗,编辑已经快发疯,反复发私信告诉她待遇可以再提,也可以给她app上的推荐位,保证推导多少用户给她。 高兴的是王编辑的出版社,等于是用低价签下了一本大热作品,虽然当时因为保守估计只签了八千册的首印,但加印的钱是根据稿费来算的,相对加印增印的钱也少,至于比现在谈的钱要少的多。 于是出版的纸张材质都发生了改变,还又再上出版的周边,这些算是合约的补充条款,依旧是王编辑拿过来和苗苗谈,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好事,小编辑一进门,看见苗苗就笑,激动的恨不得转圈圈。 苗苗还没从这巨大的惊喜里回过神来,好几个平台要求合作,苗苗不懂这些,小编辑倒知道一点,两个人互相讨论出主意,程先生从楼上下来拿着杯子下来倒茶。 小编辑依旧捂着嘴巴,她偷偷问苗苗:“苗老师,你们都在家里工作啊?”苗苗点点头,程先生端了茶来,还端出两样小店心,国际饭店的蝴蝶酥和小饼干,放到桌上揉一揉苗苗的脑袋。 小编辑托着眼镜框,等程先生再一次走上楼梯,她看着苗苗:“你怎么能忍得住呢!”肩宽腿长标准男神长相,看看都要流口水的。 “因为赶稿。”两个人早上拥抱一次,晚上再拥抱一次,当中间隔着倒茶就要吻一吻的良好习惯,这是程先生的道理,吻可以放松身心愉悦心情,苗苗想到他那一长串的道理,就算不能每一天,也要每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于是她耳朵红了,小编辑咳嗽一声:“苗老师!赶稿虽然很重要,别的也很重要。”接着她说:“是这样的,我看了你交过的脚本,有没有可能,在画完了奶奶爷爷的爱情故事之后,也画一画你自己的爱情故事?” 苗苗从没想过这个,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跟程先生谈恋爱结婚是快了一点,可那也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 小编辑笑起来:“我关注了苗老师的两个微博,苗老师减过一段时间的肥,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苗苗会在微博上分享心情,她原来的体重也报了出来,两个人谈恋爱还是在减肥期间,小编辑对这个故事的兴致不比奶奶爷爷的少。 苗苗有点害羞,她没想过要画她自己:“这也可以吗?” 小编辑一根手指头指着楼上:“照着画就可以。”有男神必然火,两个故事的受众不同,但会一样引人关注。 苗苗笑起来:“我考虑考虑,先把这一本完结。” 第89章 keep 苗苗以前一直以为电影里的女作家女漫画家不修边幅日夜颠倒的形象是夸张过的,等到她自己尝试过了赶画稿的进度之后,就知道那些形象已经经过美化。 苗苗没有自己一个人长时间的单独工作过,她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工作形式,在经过一个星期的艰难自控之后,开始慢慢懒惰。 赶稿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干,一开始是想不到吃饭,也不觉得饿,接着在休息的时候就只想睡觉,往沙发里一窝,喵小姐往她膝盖上一躺,她转眼就能睡着。 也不再愿意出门,想到要交付的六十多张画稿就头疼,有灵感的时候还好一点,想不出场景如何安排的时候,她就把脑袋按在枕头里。 程先生下楼倒茶的时候,看见苗苗半个身体倒在龙猫沙发上,小腿露在外面,正在轻轻的无意识的叩着地板,喉咙里呜哩呜哩,两只手抓着龙猫毛茸茸的大肚皮,这大概是她沮丧的方式。 程先生无声笑起来,他放下茶壶,走进苗苗的工作间,苗苗知道他进来了,一动也不动,她有点不好意思,被程先生看见这一面。 程先生蹲下来,伸手拍拍她的头:“我们乖囡怎么啦。” 苗苗本来一听就要脸红,她现在不脸红了,把头侧一侧,露出圆眼睛:“乖囡不高兴。”她其实已经画好了一稿,但怎么看都有些不满意。 程先生把她翻过来,苗苗闭着眼睛,先感觉到落在脸上的吻,这吻先是轻轻的,安抚式的,跟着就开始索取,开始吸吮她的唇,苗苗眼睛张开一点点,觉得自己这么撒娇不好意思了。 伸手勾住程先生,把脸埋在他脖子里,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程先生没听见,他只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到他的颈项间,皮肤一层一层战栗,今天又是第三天了。 于是他压过去,两条手臂把苗苗框起来,伏身去吻她,身体低下去,一只手肘撑住,一只手从她的毛巾衣下摆伸进去,苗苗缩起来笑一声,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心里有点想,又有点不情愿,桌上还有没完成的稿子,脑子里还有很多想法没记下来…… 很快她不再想了,程先生把衣服推上去,苗苗短促的呼吸一声,跟着屋子里就只能听见细细碎碎的喘息声,喵小姐本来趴在实木长桌的花瓶下面,头顶着一片玫瑰花,前爪搭起来看一看,接着从桌子上跳下来,甩着尾巴往客厅里去。 快四月的天气,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片软红色,靠着墙的小花圃里也长了一片湿茸茸的青草,窗子开了半扇,风一吹,吹进来几片桃花瓣。 除了风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苗苗缩在程先生身下,摸他身上一块块发烫的肌肉,感觉他的温柔细致,和他柔软的带点茶香温意的吻。 苗苗裹在小毯子里睡了一会儿,程先生没睡着,苗苗很累,所以这一次很温柔也很短,她枕着他的胳膊,程先生一只手轻轻的揉她的耳朵。 摸背跟揉耳朵一样舒服,苗苗像喵小姐那样,把自己半个身体压在程先生身上,露出一片光背,他还不够,于是他半抬起身体来,吻她的肩吻她的手。 等苗苗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都变了,她听见时钟滴答,可她不想起来,也不想问现在几点钟,就想一直躺阗,软绵绵热乎乎,但是她饿了。 “我不起来,你也不起来。”苗苗轻声说,然后把他抱得更紧,可饿还是饿的。 “那我们叫外卖,你想吃什么?”苗苗想吃垃圾食品,新菜单的多重芝士榴莲批萨,于是他们叫了个双拼,程先生吃火腿的,她吃榴莲的。 苗苗嘴里拉扯着芝士,手机收到了消息,连着三四条,小编辑发来给她的,艾比的,还有苏南的,苏南提醒她这礼拜要去试婚纱。 因为苗苗突然来姨妈,接着宋奶奶又来了上海,试婚纱的事一拖再拖,拖了快要一个月,再不去试纱,姨妈又要来了。 苗苗嘴里咬着批萨,觉得这个味道越吃越香甜了,她以前只吃榴莲酥,原来批萨也不错,嘴里咬着,手上回复短信息。 回复苏南约定时间,婉拒艾比露西喝下午茶的邀请,告诉她最近赶进度,实在没时间,说好下次她来请 小编辑的这一条消息,苗苗看的很认真,她自己去了很多地方,拍了许多老建筑老场景的照片,已经印了出来,希望对苗苗有用。 苗苗为了老上海的场景发愁,上海的变化太大了,光看文字描述,没办法有直观的感受,于是小编辑主动请缨,拿上照相机就去了那些老地方,拍了各式各样的西菜馆老教堂,还去图书馆,查找了老资料,两个人分工,效率更快。 苗苗一张张看照片,看完了特别感谢小编辑,这些资料很有用,既然是源于现实的艺术创作,有些东西就不能光凭想像,小编辑又发了一条微信来:“苗老师要是有需要,我们可以去车墩影视城,可能会有帮助。” 苗苗的约会一下子变多了,在跟程先生谈恋爱之后,她的世界越来越大了,她把头靠在程先生身上,两只手举着手机发消息,毛毯子滑下来一点点,程先生刚刚瞒到一眼苏南的消息,他咳嗽一声说:“婚纱不要低胸的。” 苗苗“扑哧”一声笑起来,虽然苏南再三告诉她不要提前让程先生知道,可她没忍住,什么都想告诉他,还把照片给他看:“你觉得哪一种款式好?” 婚纱是总要露一点的,不是露肩就是露背,相比起来古典款的更好一点,程先生想一想:“你觉得包肩的那种怎么样?” 他原来不觉得,女性愿意展示自己身体的线条这是很正常的,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苗苗又白又软,被人看一眼都是吃亏,露胸的这种绝对不行:“我喜欢包肩的这一件。” 只露出肩膀,苗苗本来喜欢这一件就是因为它包住了胳膊显得瘦,程先生喜欢这一件是因为它的蕾丝料一直盖到胸口,一点沟都不露。 这一件用了四种蕾丝面料,不光是第一层,内衬的纱上也有,所以看起来层层叠叠的,更添华丽感,等敲定了婚纱,还要发给叶小姐,叶小姐要根据苗苗婚纱的款式替设计开场,漂亮的大裙摆要全部显现出来。 想到婚纱,苗苗赶紧把咬了一口的第二块批萨放下,她缩回龙猫沙发,她其实还是有些圆的,一百出头,还没到九字开头,为了穿婚纱,她还得再努力收一收。 苗苗呼出一口气,现在没时间沮丧无力,套上衣服扣上扣子,亲一口程先生,重新回到书桌边,把刚刚那张怎么也不满意的稿子挑出来,重新看一遍。 程先生感觉有点失落,那一记吻还不够安慰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过去,替苗苗揉揉肩膀:“不要太辛苦。”留一点力气,他还没吃饱。 苏南带着沈星再加一个苗苗到了婚纱礼服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现在这些老房子,要么就是画廊要么就是咖啡馆,这一栋开成婚纱馆,进门就要先脱鞋脱大衣,预约制一次一位客人,送上红茶小点心然后问她们三个:“请问哪一位是新娘?” 苗苗的气质温婉里又有甜美,向她推荐的都是保守款,天真纯洁的那一种最好,最普通的款式,去掉那些珠花亮片,简单立体的裁剪,头上再罩一层白纱,苏南连连抽气,怪不得说,每个女人都合适的衣服是婚纱。 苗苗试了一件又一件,试纱费按件收,苏南找了设计师,免掉了这笔钱,她看见苗苗穿实在忍不住:“模特身上的那一件,我能不能试一下。” 模特身上那一件是镇店之宝,三十八万一件,苏南一眼就在上面找到了盖茨比电影里的时尚元素,她把头发盘起来,戴了一顶珠子串起来的小帽。 沈星的相机就没停过,苏南把婚纱也穿得极风情,苗苗不一样,她是传统的那一类新娘,几回给她推荐露一点胸和背的,她都摇头,店员笑一笑:“最近穿彩色婚纱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要不要试试看我们今年的春季新款。” 那是种极淡极淡的樱花粉,纱料一层层的堆起来,下摆颜色更深,可深了也依旧是轻柔的粉,钉着散落的浅粉色花朵,极尽梦幻。 苗苗穿着这一件走出来的时候,苏南沈星指着她说:“就这件!” “我代表广大有审美的女性,她能代表大部分直男审美,我们两个都说好,就是这件了。”苏南拍胸脯,给她试衣服的小姑娘手都抖,怕她拍掉钉珠。 既然要在春天办婚礼,这件的颜色就刚刚好,苗苗让沈星拍上几张照片,发给叶小姐,又怕这件颜色太轻压不住。 沈星听了苏南的话翻了一个大白眼,抖抖手里的照相机:“要不要我把照片发给你的贱人王八蛋,让他看一看。” 苏南“切”一声,不以为然,既然不能结婚,她决定割肉止损:“苗苗,你的房子能不能借我住。”贱人王八蛋买下了隔壁,两个人从此门对门,苏南打算避一避,她对婆媳伦理家庭剧,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苗苗一答应,苏南就拎着箱子搬过来,于是苗苗去跟程先生住,大伯娘一点意见都没有,她一场麻将搓好,整个幸福里,都已经知道两人领证了,住在一起合理合法合人情,半点舌头没得嚼。 比苗苗更欢迎苏南的是程先生,他替苗苗搬东西,把苗苗常用的小东西全部收拾起来,恨不得苏南能在这里长住,笑得很客气:“不要紧,住多久都可以。” 苏南笑一声,苗苗有点脸红,她偷偷看一眼程先生,那件婚纱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 第90章 Keep 苏南在幸福里没住多久就又搬了回去,来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拖着三四只箱子,一付打算长住的模样,到她走的时候还有两只箱子没打开。 来时候昂头挺胸打算跟她的旧生活告别,走的时候甜蜜蜜,也不知道贱人王八蛋用了什么办法,本来意志就不坚定的苏南很快就被他再一次给拐跑了,用沈星的话说,好像驴嘴前吊着胡萝卜,把苏南这头蠢驴子牵着鼻子走出了幸福里。 苏南虽然搬走了,苗苗也没搬回去,还跟程先生住在一起,二十九号又陆陆续续添了许多东西,原来空荡荡的屋子一半都挤满了,二楼卧室里还换了一张更大更软的床垫。 苗苗一心扑在画画上,程先生也有事情要做,苗苗的画稿完成一半的时候,老房子的住户们终于谈妥了一个可以接受的价钱,对方狮子大开口,恨不得十几平米的补偿款,拿出去就能买房子。 律师也不着急,办这样的事尤其不能着急,先把底下的单位给搬空,再慢慢挪上面的住户,一家一家的通过气,原来不管处得好不好,这时候都成了一条阵线上的亲人,咬死了不松口中,一个平米开口就要十万。 从十万降到八万,八万还不肯,又降到七万,又要求按面积均摊,把走廊楼梯也要算进去,律师不动声色,表面上什么都能谈,那边加紧办文件。 钱是不能不给的,很多老房子说是拿回来,不如说是再出钱买回来,出了国的那一批人,有钞票的还想得到老房子,回来都要打一场官司再赔上点钱,出去就落魄没了钱的,祖宅也就跟他们再也没关系了。 最后价钱谈在五万,拿这个钱出去买房子只能当个首付,可房子本来就是人家的,不论当初住进来是因为什么源由,也还是要搬出去。 当中为什么能开得出大房产证,也已经没人能说得明白了,能一户一户的迁走就已经不容易,拿了钱的就定下时间,关于什么时候搬走又扯皮了很久,里面年纪大的,差不多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大半辈子,如果有能力要走早就走了。 有的搬去跟小辈住,有的又再要求拖延两天,两天又变成半个月,既然拿了钱签了合同,不走也是要走,谈条件的时候律师好声好气陪着笑脸,花了大价钱把房子拿到手,这时候不再软了,已经叫了工程队,里面这些东搭西建的墙板都要拆掉,人不走,房子也是要拆的。 于是又听了许多难听话,程先生偶尔去了一次,苗苗问起来,他叹一口气:“要不然还是给他加工资吧。” 签合约的时候明明已经留了时间给他们找房子搬出去,头一笔钱一拿也确实出去了两家人家,照约定搬出去的,马上结了尾款,可还有三家不肯搬,想把价钱再往上加一加。 放在程先生手里没办法,他不会跟人吵架,人家也不跟你讲道理,进门就是吵,能哭的能骂的一起上阵,要的就是钞票,如果不是律师看得紧,两块旧玻璃都要被打破。 程先生没办法,苗苗就更没办法了,签合约的时候苗苗交了一半的稿子,到里面真的拆干净,苗苗的绘本已经下厂印了。 这一本主打民国风的绘本自从女明星转发过后关注度直线上升,等苗苗跟漫画app签定了网上平台的合约之后,平台给了很好的推荐位。 这个合同也是律师谈的,全版权没有签到,对方就想签掉苗苗除了简体出之外的各种合约,比如动画片游戏约,在谈之前,苗苗都不知道自己的画还可以签游戏,不管是不是能出,律师都替她保留了余下的各项版权。 苗苗画得快更新慢,她的画刚刚火起来,平台打出来的广告跟女明星小鲜肉挂了勾,把转发截图下来,这样的宣传推广比投广告还更吸睛,马上就有别的平台也推出民国风,正好火了几部民国戏,走这种风格蹭热点。 苗苗还是慢慢画她的,平台看她更新不给力,趁势又推出一波民国风的漫画,原来这个怎么也不火,跟着她竟然也火了一把。 这些苗苗都不管,她交掉稿子一身轻松,连着三个多月没休息,交稿那一天在家里睡了一个天昏地暗,抱着薄被子窝在床中间,人都睡得蜷起来。 程先生回来看到她团成一团,睡在正中间,喵小姐在她枕头边上打呼噜,她竟然也睡得着,过去摸摸她的脸,苗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就要抱。 于是程先生下午的工作没完成,他把喵小姐赶下枕头,抱苗苗抱在怀里,两个人缩进被子里,嘴巴碰一碰,头靠着头,手叠着手,程先生搂着软绵绵香喷喷的苗苗从中午睡到下午。 苗苗为了画画运动少了,可人的压力一大,身上的肉就跟着瘦下去,三个月又掉了五斤多,终于好女不过百。 姨妈来一次停一次,大半年过去只来了两次姨妈,肉是减掉了,要把姨妈慢慢补回来,花的功夫更大。大伯大伯娘住了两个多月又要回美国去,走的时候大伯娘给苗苗准备了许多东西,芝麻核桃红枣要长吃,乌鸡汤要经常炖。 知道是她减肥减掉的,拿眼睛狠狠瞪她:“要好看不要命啦,不能养小孩我看你怎么办!”苗苗低头认错,确实运动的太狠了,后面半年已经减缓了很多,可是姨妈还不肯稳定的来。 大伯娘嘴巴上要骂,还是跑到食品商店去,买了芝麻核桃打成粉,又买一个豆浆机,让她打成豆浆喝:“要喝哦,天热也要喝!” 苗苗保证天天喝,她还有一个严格的监工,刚刚磨出来就倒给她,看着她喝下去,天天喝两杯,姨妈还没见效果,头发倒黑亮了,把她减肥减掉的光泽补回来。 转眼春天就过去,上海的天一下子热起来了,热的人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前一天还穿着外套夹克衫的,第二天热风一吹恨不得就短袖上阵,苗苗翻出短袖在镜子面前站住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瘦过,真的脱掉了外套,穿起了短袖子,才看见从领口里露出来的锁骨,苗苗的骨头是很细的,小巧玲珑的,原来穿着外套显不出来,脱掉了外套,就能看见雪白白的脖子手臂和已经不止瘦掉三圈的腰。 苗苗总共轻掉三分之一的她自己,从一百五十斤瘦到九十九斤,原来下巴是尖的,眼睛是大的,整个脸不再肉咚咚的,连衣裙的带子系在腰前,小腹一片平坦。 冬天春天的衣服裤子早就已经慢慢换掉了,夏□□服翻出来,苗苗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的短袖可以给她当睡袍穿。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就算她忙着三天不洗头,他也不会有一点嫌弃不耐烦,于是苗苗慢慢不再看重减肥这件事,运动只是为了让自己久坐的时候腰不疼。 手上有事在忙的时候,连运动都马马虎虎,但别的事情马虎,有一件事隔三天总不能马虎,就算她不记得,程先生记得很清楚。 苗苗抱着对着穿衣镜照镜子的时候,程先生站在门边看着她:“我觉得还是胖一点好看。”要是再胖上十斤就好了,那个时候正正好,抱起来吃起来都正好。 苗苗当然没有瘦成细竹竿,她也瘦不成沈星那样子,可她还是很高兴,她还没忘记刚刚开始减肥的时候每天克制着不吃,又要忍耐着运动的日子有多辛苦。 她伸手抱住程先生,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歪着头吻他的脸,程先生笑起来:“虽然我不介意出发之前再庆祝一下,可你妈妈还等着我们。” 林秀萍还是跟田中离婚了,在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她又回了上海,不再是田中夫人,踏踏实实当起了林秀萍。 她跟秀子两个人在上海生活,她们从出租屋里搬出来,在上海没有落脚地方的人,基本都回不来,林秀萍回来了,用不多的钱买了一间一屋室的二手房。 母女两个请苗苗过去吃饭,苗苗一瘦下来,秀子跟她就更像了,她接受了爸爸妈妈离婚的事实,跟妈妈一起生活,但她的功课从很好变成很糟糕,英文数学语文她都跟不上,有很多东西不得不从头学起来。 苗苗找出自己的旧课本给秀子,苗苗学习很普通,可是她的笔记很认真,像每一个读书认真仔细的小姑娘一样,分各种颜色注明公式解题方法,虽然还她还是没能学好数学,但明显的,秀子在数学上比她聪明一些。 苗苗从来不跟林秀萍主动联系,但是跟秀子慢慢有了联系,两个人偶尔会聊聊天,秀子虽然学习跟不上,可是她会弹钢琴会吹长笛还会画画,在学校里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卑,姐妹两个人隔了十几年,竟然生出了亲近感。 秀子还要继续看病,头发长出来了,短短的,像个小男孩,秀子偷偷告诉苗苗,她在学校里,还有别的班级的女生偷偷跟她告白。 校服看不出男女,秀子的头发又太短,远远看一眼,还以为秀子是个男孩子,过份漂亮白净的日本小男生,秀子把这个当作趣事告诉姐姐,接着就笑倒在她的龙猫沙发上。 程先生帮着摆碗筷:“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 林秀萍愣住了,苗苗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联络过,她也没有说起过这件事,但到底是高兴的事林秀萍笑一笑:“祝福你们。”转身跑到到楼下超市买了一瓶红酒上来,拿出三只茶杯浅浅倒了一个杯底。 一张小方桌上铺了浅绿色的桌布,林秀萍包了一桌的馄饨,夏天天气热,拌花生酱吃冷馄饨,还有调好的白糖陈醋辣酱油,苗苗喜欢吃这个,她从前妯娌那里打听来。 一碗蛋花汤配上冷馄饨,每人一块炸猪排,一个个馄饨裹得元宝大,苗苗一口气吃了十二只,秀子竟然喜欢吃辣,她比苗苗吃的还更多,嘴巴里咬着半个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以前不吃这个。”日本夏天的荞麦面比不上冷馄饨。 林秀萍把自己的分给她:“以后夏天就吃这个。” 第91章 正文完 老房子的复原工作不容易,把住户自己搭建的墙拆掉之后,就能看见一块块拼花格子一样的地板,原来的老木头有的拆掉了,有的卖掉了,换上了新的,新地板深浅颜色不一样,一眼看去像是斑秃。 这样老房子里的东西专门有人收,大件的没人能挪用,地板也能卖价钱,当年用的都是好东西,连磨花的玻璃都被人拆掉卖了两块。 原来这里面的旧东西都拉出去由房管所保管着,水晶吊灯三角钢琴,还有那些皮的木的旧家具,当年一起拖出去搬到仓库。 开始的时候自然妥善保管着,等到政策出来也归还了一批,但还有许多房子的主人出了国外,这一批东西堆着堆着就成了无主的旧物,又再次被接管,从一个仓库挪到另外一个仓库,隔了这么多年,原来登记的档案都缺失了许多,就是找到了也不能证明这件东西是你的。 还好梁家有许多旧照片,隔了这么多年一张张的比对,竟然还找回来几件,还有一套十三样的红木家具,因为价值高,一直存放着,没有随便就被处理掉。 水晶灯上全是灰尘,光是清洗修补的费用要四位数,红木家具没有妥善保管,还有几处开裂的地方要补,床跟大衣柜也找了回来,但是两件东西不配套,原来就不是放在一个屋子里的。 真皮沙发的皮早就已经裂开来了,古董家具店里也不能修复,要换整块的沙发皮,上面的钉子也得换过,找了许多家店,确实有品牌家具肯做这样的生意,可花的钱都能再买一张新沙发了。 这些旧东西展览的时候用得着,程先生租了一个仓库,专门摆这些旧家具,该修补的地方修补,再找一找有没有能配套的旧家具。 床头柜小摇椅落地灯,这些都找不回来,东西挪来挪去,都不知道是在哪里丢的,讲也讲不清楚,能找回来一套十三式的旧红木,就已经很难得了。 修补了地板,粉刷过墙面,给楼梯补上漆,整个房子看上去就又焕发了生气,等把水晶吊灯装回去通上电,照着大厅里的拼花木地板,这间房子就又恢复了一些昔日的光彩。 展览的规划是把大厅跟西厅都用来展览爷爷奶奶的旧东西,二楼三楼是生活区,恢复当年的生活状态,让人可以上楼去参观。 苗苗的画稿交付完成下厂印刷,出版社听说有这样一个展览,让她在微博上宣传,苗苗的微博粉丝已经不少,前期是因为明星效应,后期就都是来看爷爷奶奶相互写的情书。 甚至还有出版社找上门,问苗苗肯不肯把这些信件交给出版社出版,两位老人有这样的爱情故事,有这样不同寻常的人生,越是情真就越是动人。 苗苗想了很久,大伯让她自己拿主意,本来就是留给苗苗的东西,随她愿意怎么处理,大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他还能记得爸爸年轻时候的模样,想一想说:“老头子的东西要是能整理出来也是好的。” 于是苗苗真的打算出版,爷爷的老单位跑一跑,还能找到当年一整个团体拿到的奖状,要不是大伯去了一趟,再晚两年就更没人记得了。 苗苗还打了个电话给爸爸,苗苗爸爸又回了日本过自己的日子,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听见他站起来走到屋外,关上阳台的门,压低了声音问苗苗:“苗苗啊,有什么事啊?” 苗苗匆匆问他,他匆匆回答,好像真的就抛弃了故土,一心在日本生活,苗奶奶的旧房子他全不打算要,既不见秀子也不见苗苗。 苗苗已经是他还不完的债了,现在又添上了秀子,苗苗爸爸终于跟日本的妻子摊牌,只告诉她原来有两个女儿,他妻子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没有接受苗苗跟秀子,苗苗和秀子也不必她来接受,大家还是过以前的生活,对所有人都最好。 苗苗爸爸也没有意见,他其实已经想不来爸爸长的什么样子,在上海呆的越久,在日本的生意就越受影响,他急忙忙回去,又缩回他温暖安逸的壳,把愧疚和亏欠都挡在这个壳外面。 苗苗挂了电话就联系起了出版社,她还愿意把这本书交给小编辑来出,这家出版社没有出过这样的书,但苗苗的绘本卖的很好,增印了两次,里面零星收录着苗爷爷写的情书,正好趁着势头出版,第一次也不用印得太多,看看卖的怎么样。 这些信件苗奶奶理得很细致,信封上面都标注了日期,一开始是爷爷写的信更多些,他对恋人有说不完的话,看了书听了雨,听了学生代表的演讲,把这些都告诉苗奶奶听。 后来就是苗奶奶写得更多些,只是她写的这些信再也没有回音,告诉他儿子怎么样,孙女儿怎么样,家里有什么高兴的事。 偶尔也有伤心的不如意的,把这些都写了当作遥寄给他,心里也就好受一些,生活困苦也能捱过来,儿子不成器不听话,她又觉得羞愧,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好的缘故。 不遮掩不粉饰,这些手稿的照片配合成文字,小编辑看哭了一次又一次,她深夜还打电话给苗苗,看漫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感动,反而这些文字触动了她。 “我也想有这种爱情。”小编辑跟苗苗成了好朋友,画稿她帮不上太多的忙,后期下印厂调色差全是她一个人在跑,苗苗偶尔跟她一起去,两个人开车从市区到郊区,车上啃点三明治,小编辑的小车子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公里。 苗苗迷迷糊糊接起来,知道她现在这个点还在工作,还因为这个哭红了眼睛,安慰她两句,第三句还没出口,睡裙就被拉了起来,一直拉过腰际。 窗户外面淅淅沥沥在下春雨,苗苗躺在程先生的臂弯里,人一动他就醒过来,低头亲亲她,两只手从腰上摸到胸上。 苗苗打着电话,被子里的人不老实起来,蹭她的腿蹭她的腰,苗苗这个电话匆匆打完,被子顺势拉过头顶,她先推了程先生一把,然后又抱在一起。 展览馆预备开馆之前,宋奶奶从香港寄了一箱东西来,苗苗是收件人,打开来一看是满满一箱子的娃娃,这些娃娃穿着旧纱裙,有的头发金黄,有的头发乌黑,大部分眼珠都已经脱色了,脸上带着笑容,鞋子底下还有标记。 苗苗给这些娃娃洗澡,先拍照片再洗衣服,鞋子上掉了的蝴蝶结也找差不多的粘上去,一共有二十五个,到梁安琪二十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不再给她买娃娃了。 苗苗给娃娃们洗衣服,这些衣服穿在娃娃身上多少年都没洗过,没有经过妥善的保管,有的裙子已经勾花了,有的布料也被虫蛀过。 趁着天气好,苗苗就在院子里洗,有绸的有蕾丝的还有天鹅绒的,白底绿色花纹的那一身,大概是乱世佳人女主角的裙子。 从这些娃娃里,就能看出来太爷爷太奶奶有多么宠爱安琪,苗苗把这些裙子洗过修补过,重新给娃娃们穿上,把它们排在玻璃柜子里。 程先生搂住她的腰:“如果我们生个女儿,可以叫她爱琪,每一年我都会送她一只小兔子。”这是苗苗爷爷没能实现的愿望。 苗苗的婚礼就在梁家那栋小洋房里办了起来,请来的亲戚朋友并不多,婚礼策划公司在小院子里的草坪上打造出了一场梦幻婚礼。 叶小姐真的移来了樱花树,樱花的花期非常短,几株树就种进土里,粉色白色的樱花开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院子里架起秋千架,排开金色椅子,系上绿色宽丝带,草地上铺了一路白玫瑰花瓣。 修复过的老房子就是天然的好背景,小花园里靠墙还有一个喷泉,全部复原了苗奶奶住在这里时的样子,靠墙边的灌木丛前排开长桌,做西式的冷餐会。 一共不满五十个人参与了这场婚礼,苗苗穿着樱粉色的婚纱出场,头纱盖脸,盘起来的头发戴着一顶小小的皇冠,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她的脸,但却知道她在笑,抬头去看站在花树下的程先生。 露西艾比两个拿着篮子散花瓣,丽萨六月里结的婚,这时候已经怀了孕,坐在离通道最近的椅子上,拿出手机一路狂拍,她比所有人的都吃惊,苗苗来参加她的婚礼当姐妹团的时候,丽萨的眼睛珠子都差点掉下来,她差点没有认出苗苗来。 沈星客串一把摄影师,苏南穿着白底绿色花纹的伴娘服也依旧无法小清新,她整个人艳光四射,笑一笑满身都是荷尔蒙,无差别伤害在场的所有单身男士。 贱人王八蛋也带来了,沈星扫过一眼,马上知道为什么苏南念念不忘,从头到脚都是她爱的那一款,就是一脸讨债样,新娘倒没露多少,苏南的大胸包不住,全场男人盯着伴娘,上面盖不住胸,下面盖不住腿,他端着香槟杯,一口都喝不下去。 苏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素的衣服也挡不住她这个身材,一双白腿晃来晃去,好像回到高中时代穿包臀裙当礼仪小姐,那一天这王八蛋的脸也是这么黑,苏南苦追他都没追到,露了一回腿知道他吃醋了。 她压着短裙摆满场跑,一会拿戒指一会拿头纱,沈星干掉一盘子小蛋糕的功夫,苏南已经收到五六个电话号码,贱人王八蛋虎视眈眈,曾经苦追的人反过来倒追她,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爽。 仪式结束大家都去酒店用正餐,苏南被拖上车押回家,刚刚开到地下停车场,来不及上楼就在车里还了债,小清新的裙子扯得一塌糊涂,盘好的头发也乱蓬蓬,她气的用高跟鞋砸他两下,这个七八年都牵扯不清的混蛋抱着她,啃她的耳朵:“你拿到的花球,我们结婚吧。” 苏南胳膊推开他,腿却盘住他的腰,上面远离了,下面还贴着,她出一层细密的汗,喘息着拒绝他:“不,我现在不想嫁给你了。” 苗苗在酒店里苦等不到苏南,干脆由沈星再送了一次戒指,酒店里的晚宴仪式走了个过场,华尔道夫送了一间能看见江景的房间。 这里的夜景百年来不曾变化,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程先生再一次给苗苗套上这件樱花粉的婚纱,一层层的撩上去,铺满了整张床,她坐在中间,好像一朵的棉花糖。 程先生有点醉了,西装的领结歪着,眼睛直发亮,扑到苗苗身上的时候喷出微熏酒气:“我们来吃棉花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