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死 定乐二十五年六月中旬,皇都会京城暴雨没地尺许。 疯狂的电光撕碎西城会宁侯府多年的宁静。 “放我出去!”一张披头散发的脸紧贴木窗,愤怒的声音无法从胸腔里喷发而出。 窗台上有一碗饭。 窗户上的木窗条钉得很窄,要吃饭,她只能把嘴放在碗边,象狗一样小心地吃,要吗把碗斜进来,已撒掉了大半的饭。 风雨吹过,吹开她乌黑的头发,“嚓”的一道紫色闪电映在她枯槁的脸上,一道从眉心处拉向右颊的长疤和凹陷的右眼,显得极其狰狞恐怖。 “苍天呐……” 再深的悲切,却无法喊出来。昔日如金石般动听的声音不存,如今被那对狗男女给害成了哑吧。 “天呐。我有多少的冤曲呐!爹…哥哥……悦儿……为什么你们都不来看我?夏之康!苟如云!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要——” 女人终于做了决定,伸出一只骨瘦的手拿着碗,将饭倒掉,哐地一下在窗台上将碗打碎,将半块碎片在窗台上敲几敲,碎片变成三尖角,嘴角浮起一个坚决的笑。看着外面疯狂倾泄的暴雨。她把碎片放进衣袖。 一个人影撑着一把伞站过来,弯腰看了看窗台上打撒的饭和碎瓷,转身而去。 女人笑着躺回木板上,整间屋子很小,除了睡觉的木板,别无家什。这里在后院的一角,这是会宁府的家牢,专门用来关罚犯重错的妾婢。自她嫁进夏家,整整十年,犯再大过的过错的婢从,她都没有用过这里。而两年前,夏之康竟然以她善妒为由将她关了进来。 “善妒?我这脸可是为了救你才变成如此模样。” 五年前府里来了刺客,她为夏之康挡了一剑,落下这丑陋的容貌,还瞎了一只眼。事发后,他一直感恩戴德地对她,皇上也为她表了功赐禄,夫妇感情一如最初。 就在两年前,夏之康把良妾苟如云抬为平妻,然后以她善妒、性格暴燥为由将她关进这里。 她在木板上翻个身,一个可怕的猜测再次浮现。该不会爹他们出什么事了吧?不可能两年了,娘家的人不可能没来个人探望她,就是爹不好意思来,两个哥哥,至少二哥会来看看她的。她两年没回门,难道他们就没怀疑过? “一定是毒妇怂恿夏之康那个猪脑,让皇上对我娘家人做了什么?”每天都会这么想这么猜,此时这个念头更浓,不然怎么会两年了娘家没来一个人? 她一下坐起,看着外面的雷鸣电闪和倾盆大雨。 “天呐。怎么就不劈死恶人呢?娘呐。你在天之灵,怎么就不保佑女儿?” “啪!”她端起一角的便桶,倾力向窗户上泼去,空中立即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疯了?”外面传来个婆子冷硬的喝斥声。 砰地一声,屋门陡开。一个华丽的女子带着一干人光明地冲进来。 “苟如云!” 女人手中的便桶向为苟如云飞去。 “放肆!”苟如云前面的丫环接住便桶,向外走去。 苟如云满脸冷漠和鄙夷,栅桃小口轻启,黛眉轻扬,冷笑道:“应荣儿,荣姐姐。我可是最后叫你一声荣姐姐,这可是我报答你往日对我的恩情。此恩报过,你我从此互不相欠!” “啊!今日你我同归于尽!”女人一头向她撞来。 “疯子!”两个健壮的婆子拦着她,她手中的尖瓷片狠狠刺进一个婆子的肚腹。盛夏时,衣着单薄,瞬间受伤婆子的肚腹上冒出一汩血来。 另个婆子死死抱着她的腰,后退几步,她挥舞双手,却不能再靠近苟如云。 苟如云冷笑几下,扬一下纤美的手,晶莹的皮肤在灯光下如玉一样好看。 一个丫环将受伤的婆子了扶出去。 “想和我拼命?”苟如云仰首娇笑几声,本来好听的声音,听着很是邪恶,“你爹爹,哥哥都救不了你,你不为自己的嫉妒、暴躁惭愧,还连累了你的家人。今晚竟然还要和我拼命。你一个下堂的糟糠女人,比奴婢都不如,竟然要取堂堂会宁侯夫人的命?” “你卑鄙。你狠毒。”应荣儿指着她,哇哇大骂,没有声音。 “骂我毒,骂我无耻?骂吧。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声音,而且今晚以后,你想在心里都骂不了。”苟如云收起笑容,恢复平静,“你放心。我已经为你女儿悦儿找了一门好婆家,过几年就把她嫁入边塞的竟永侯,听说他脾气好得很,只是偶然好酒,酒后常失手杀死身边妾婢,这是最不幸的,幸运的只是被打断只胳膊或缺个腿……” 啊。应荣儿气血上涌,疯狂地再次向她冲来。无奈那箍着她的婆子,力气大得象个男人。 “两年了。没有人告诉你,我前年就生了个儿子?前年秋天,安平侯爵级连贬三级,举家贬往西宁州的宁川县做了县令……那里你不是没有听闻过吧?那里可是中土西域边界上,常年动荡不停,去那里,少有调回来的。”苟如云啧啧几声,“我还忘记了告诉你,以前你总说我父亲是个可怜的小县官,如今我父亲可是新的安平侯爷,我爹可是二等侯爵,比你爹原来的三等还高一等……” 原来如此。果然她怂着夏之康害了应家,而苟家一路飞升。当初真是不该让她进府,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傻,没看出她胆小如鼠的外壳下有那么大的野心呢? “哎。我都说不下去了。皇上新添了个公主,叫侯爷好好调教世子,将来……将来……”苟如云抬一起只手秀了秀尖长漂亮的指甲,眼神娇媚地瞟着疯子一样的女人,身子轻摇几下,头上的珠饰发出扎眼的光芒。 应荣儿直摆头。 “我怜悯你生不如死。还有,你娘在阴间想你得很。我可是成全你娘儿俩的心意,让你早点去见你娘,在另一个世界去伺候你娘。去吧,别让你娘在下面一个人孤苦伶仃了。从此你我阴阳隔路。怨不得命运不公,怪就怪你福薄,当初为做英雄毁了面容?也别怪侯爷不讲情。你这样子实在太吓人。我可是看着往日的情份上,专门来送你。好了,就这样吧。”苟如云累了,举一下手,退到门外。 “苟如云。” “去死!”两个婆子架起应荣儿向墙上狠狠一摔。 应荣儿只觉得自己象钻进墙壁,“我恐怕真是要见我娘了。” 砰。头脑撞在墙上,血肉模糊成花,她失去所有知觉。 002 重生 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大脑撕成几瓣,应荣儿终于有了知觉,睁开眼,却是天旋地转,眼前一派模糊。她使劲揉眼,可是怎么都看不清眼前的人事。 “难道我另一只眼也失明了?” 可是身处温暖舒适之中—— 我不是在家牢中吗? 苟如云不是要至我于死地吗? “苟如云!我和你拼了!”豁地一下坐起来,又被几双手按下去。 “放开我!”双手乱舞,一只手打在一个丫环的头上。 “夫人。三小姐醒过来了,只是她神志癫狂不清,胡乱打人。”这声音依稀熟悉,一时想不起。应荣儿停下双手陷入思索,“怎么有人称我三小姐,跟我未嫁时一样?我不是会宁侯府的当家夫人吗?” “荣儿。”温和亲切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回荡。 “娘?”应荣儿傻了,娘怎么来了?我真的死了?在阴间遇到娘了? “你还认得娘?” “娘。” 应荣儿摸到一双温暖细腻而熟悉的手,那是娘的手。为什么娘的手还是那样温暖?不,娘从死时,手上的温暖便点点消失。 “三小姐。夫人刚才只是回屋里换了身衣服。你病这一场,她从来没离开过半步。”那熟悉的丫环声在旁边说道。 “我病了?”应荣儿觉得不对,“我不是被苟如云杀了吗?” “这孩子真的是中邪了?”夫人着急道,“快去请她爹来。” “爹也在这个世界?”难道爹也死了? “傻孩子。你在家里没出去过,没离开过我们,怎么说得好象我久分别了一样?”夫人觉得问题严重了。 应荣儿头好重,皱紧眉头,努力思索,却无法条理清晰。 “尤大夫来了。” 尤大夫?那不是十二岁时跟着二哥搭着梯子掏鸟窝,自己摔伤后,昏了七天,被个尤大夫救醒了。怎么尤大夫也来这个世界了? 乱麻麻的人群安静下来,一个着青色布衣的中年大夫背着药箱进来,向床前的夫人行个礼。 “劳烦尤大夫。”夫人温婉地向他点点头,起身退到一边,柔声道,“自你为我家荣儿诊过病后,如你所说,她今天醒了,可是神志不清,嘴里尽说胡话。该不是她脑子摔坏了吧?” “不会。她是昏迷得太久。可能在昏迷中梦见什么了吧。”尤大夫把了把荣儿的脉,取出两根银针扎在她头上。 应荣儿只觉一股酸麻遍布全身,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皓目轻转,看清四周,头上是粉红的绫罗床帐,母亲固氏关切地站在床那头… “侯爷来了。”一个丫环在外边说道。 应荣儿一下坐起,只见父亲穿一身紫蓝相间的锦袍精神抖擞地从外面进来—— “爹?”应荣儿不敢相信,爹那么年轻,只有四十岁的样子。还有母亲—— 视线瞬间扫过所有的人。 尤大夫半捻着八字胡,团圆的脸上浮着得意的笑。 “尤大夫?” “好了?认得我是尤大夫?奇了。”这下轮到屋里的人发傻。 那个声音极熟悉的丫环惊道,“三小姐跟着二公子掏鸟窝,从梯子上摔下来,可是昏迷了整整七天。醒来竟然认识刚到京城不久的尤大夫?” 哦,对了这个丫环是我从前的贴侍语琴。我怎么认得尤大夫?前世跟着二哥在院子后面掏鸟窝摔伤的事再次浮起……眼前这光景就跟那时一样。 应荣儿摇摇头,看一下自己,穿着十二岁时的衣服。这到底是在哪里? “你好好活着呐!”尤大夫上前从她头上取下银针。 “荣儿只是摔伤了,怎么会死呢?你才十二岁,怎么会丢下爹爹和娘就走了呢?”固氏坐在床边,心疼地握着她的手。 “别说胡话。我的宝贝女儿荣儿怎么会死呢?你只是昏迷了些天。这些天我罚你二哥禁闭,他现在还在罚堂里面壁思过抄经。”安平侯摸摸她的头。 “爹?二哥在关禁闭?”应荣儿觉得象做梦,一只手拉着安平侯的大手,的确也是暖暖热热的。 难道我回到了十二岁?恍如作梦,可是爹娘都活生生地面前。 “荣儿好了。也该让她二哥出来了。还有她大哥和大嫂这些日一直在福堂里为她祈福。语晚,快去通知大公子和二公子过来。”固夫人高兴地吩咐。 一个绿影欢快地跑出去。 “语露,语琴,语香,语晚……”荣儿认出服侍自己的丫环们。 “还有我呢。”奶娘辛妈妈在一边小声地说。 “奶娘?” “哎。” 尤大夫响亮地笑两声,“三小姐可是全好了。” “谢谢尤大夫。请到外面用茶点去。”安平侯见女儿好了,高兴万分,摸摸女儿的头,“有母亲陪着你。我去陪陪尤大夫。” “嗯,三小姐还需静养几日。我还得为三小姐新开个药方。” “尤大夫请。” “安平侯请” 安平侯和尤大夫离开这里。 这恐怕不是梦,是还魂了。想着苟如云之前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怜悯我生不如死,赐我一死吗?老天没有成全她的心意。 太好了。这个时候母亲健在,母亲要在她出嫁后才会病逝。 心中隐隐刺痛,明年母亲会病逝。 再活过来—— 蒙天加悯,我竟得了重生的机会。再活过来,我—— 摸下前脑,还在作痛,被两个婆子掼着撞墙的感觉还没消散。 “还疼?”固氏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轻柔地抚摸。 “娘。”应荣儿扑进固氏怀里,伤心欲哭。 “好了还哭?别哭,会影响你康复的。”固氏温柔的声音将她的眼泪给挡了回去。 是呀,我为什么要哭呢?我重活了,还见到娘。我高兴,我应该高兴。应荣儿转悲为喜,搂着娘舍不得松开。 “三小姐。以后可别再淘气了。你昏迷的这些天,府里跟天塌了一样。侯爷和夫人,可是没吃好一顿,没睡好过一宿。”辛妈妈穿一些深绿的衣服,边说边抹眼角。 “小孩子,哪有不活泼的?”见女儿好了,固氏便只想女儿高兴,怕经此一后,吓得孩子变得畏畏缩缩。 “妹妹!” 一个紫衣少年从外面射进来,忽地一下到了床前,拉着她的手高兴地大嚷,“我妹妹好了?我也不用再受罚了。” “则儿。你可不是小孩了。再过几天就十五。”经此事后,固氏觉得应该对这个儿子严格一些了。 “二哥?”真的是二哥,十五岁的模样,英气勃勃地还带着几分顽皮。 “妹妹不生哥哥气吧?”应在则眼睛红红地拉着妹妹的手,跪在床前打下自己的脸,“哥哥以后不带你做危险事了。娘说了,以后只能呆在书房读书,明年就给我成亲。” “妹妹好了?”一个英挺的男子搀着个大肚的少妇走了进来。 003 天晴了 “大哥?大嫂?”应荣儿看着他们,大哥应在允的确只有十八岁的样子,还有嫂嫂许氏挺着个大肚子。 没错,大嫂就是在她十二岁那年生下大侄子应晟睿。 “老天怜我前世冤沉,没如苟如云的意,让我重活了。好,好,好……苟如云……夏之康……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一股不经意的冷恻浮上嘴角。瞬息间,心中风云万变。此生与从前,绝计不再相同。 “妹妹怎么了?”应在则感觉到妹妹的手在颤抖,突然变得好凉。 屋里一片安静,三小姐突然的表情好生可怕。 “我吓着大家了?他们怎么知道之前的那些事呢?我需谨慎行事,一丝一毫不能有所流露,否则大计难以实现。”应荣儿轻吐一口气,放松下来,偎着固氏撒娇,“怎么我就象做了一个又长又黑的梦,觉得象死过一回一样?” “三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辛妈妈道。 “我妹妹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夏家可是皇族。”应在则掩着嘴,笑嘻嘻地逗妹妹玩。 “夏之康?今生我还嫁他?那不可能。”应荣儿白一眼二哥,故作不悦。心里却已经盘算开,“是了。既是又活过来,一切重来,一切怎么再由得过去那般?” “娘。你看二哥说些什么。”应荣儿偎在母亲怀里,乌目轻转,只是撒娇。 “好了。我儿真的好了。”固氏轻轻搂着她,摩娑她的后背,象宝贝婴儿一样,“再过几年我儿就要嫁到会宁府。趁着未嫁之前,我可得把你好好爱够。” “我也是舍不得妹妹以后嫁出去呐。所以我才天天带着妹妹到处玩耍。”应在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握着妹妹的一只手轻轻摇晃,就象她还只有三岁,他总是这么和她玩。他可是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玩的都找出来给妹妹玩一玩。 “过些天。我们去爬山。”应荣儿知道二哥的心意,此时想来,人生在世,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嫁龙嫁天都不如和自己的亲人一起享受这亲睦和融的日子幸福快乐。 “你俩个好了伤疤忘了疼?”固氏嗔笑道,“真要去。到时,我可得和你们一道,盯着你俩个淘气的孩子。” “夫人。两个姨娘来了。”语香在外边通报。 “哦。”固氏松开女儿,“你先躺着。”然后正襟危坐,拿出主母的正经派头,全无刚才的溺儿之态。 应在则知趣地起来,端正地站到一边。 屋里顿时肃静。 “夫人。” “母亲。” 两个姨娘带着孩子从外面进来,先向固氏行礼。 “坐吧。”固氏指指对面的凳子。 两个姨娘端正坐下,同行来的三个孩子向固氏行了礼,规矩地站在一边。 “听说三小姐醒了。所以我们来看看。”大姨娘薜氏三十五岁,性子沉稳,言语不多,凡事知进知退。 她生了两个女儿,大的个叫应从兰跟应在则同年,长得象她,长圆的脸儿,一双安静的乌眸,性子也如出一辙。 小的个十一岁,叫应从宛,脸儿粉团,和荣儿有几分相象,生性猴精,有几分好动。进来见过主母后,一双俏目就没停过打量床上的病人。 “我带着玉儿在路上正好遇到了薜姐姐。”谢姨娘刚满三十二,伶牙俐齿,却不敢在固氏面前表现,只简短说了说来的情况。她身后站着唯一的女儿应从晴,今年十三比荣儿大一岁,跟她一样有张漂亮的瓜子脸,一对大眼睛。 “三小姐好了,府里的天该晴了。”谢姨娘笑着,松开眉头。瞅一眼荣儿,她正拿一双半醒的眼神看着她们。 数目相会,应荣儿对两个姨娘的感觉有些异样,视线转到母亲身上—— 上天让我再活,那么我便该做些与从前不同的事。母亲一向健康,怎么会在一年间就病死了呢?从前竟是疏忽。 眼神再扫一眼两个姨娘和三个姐妹,她们那么平静,那么驯服—— 从前我真的疏忽了。这样的情形怎么可能是真的平静与驯服。刹那间豁然开朗。突然,感谢起夏之康和苟如云了。若非他们,自己怎么能在一瞬间识尽别人举手投足下那看不见的人性和险恶?若非他们,怎么能再回到十二岁,见到母亲? 只怕母亲从前的病另有原因。 我既重来,那么母亲此生是否也应该重来?想到母亲能够活得更久的话,她心里乐开了花。 “娘。我要你抱着我睡觉。”应荣儿不想看到姨娘她们,她真的想安静。从这一刻起,就要时刻把娘保护在自己的怀里。 “你们回去吧。”固氏轻声下令。 “是。” 两房姨娘带着女儿退出去。 “允儿。这些日辛苦你和媳妇为妹妹祈福。你媳妇就要生了。你也先带她回去歇息吧。”固氏又吩咐大儿子。 “娘。我们就先回去了。妹妹,你可好好将息。” “大哥。你好好搀着大嫂。过两天,我便去你们那边玩。”荣儿一向不和姨娘多说话,和那几个庶出姐妹也无多深交往。她是安平府的嫡长女,未来的会宁侯世子夫人,从小就被培养主妇的矜贵。生病时,不和姨娘说客气的话理所当然。但对大哥却是另一番态度。 应在允搀扶着媳妇许氏走了。 屋里的气氛立即回复原来的和融。 固氏脱了鞋子上床抱着女儿,笑道,“你还那么小?难道还要吃娘的奶不成?” “娘。荣儿就想要娘。”荣儿小脸对着母亲,偎在她怀里,看着她婉和端丽的面容,“娘长得真好看。” “傻丫头。有精神胡话了?”固氏喜欢被女儿哄,乐呵呵地抱着女儿吻她的脸。 “娘……我也要上来……”应在则羡慕不已,不待母亲同意,脱了鞋,爬上床,偎在娘身后。 “嗯。来吧。还有我的宝贝则儿。”固氏一边揽着个孩子,幸福洋溢,同时有些感叹,这样的情形不会多了。毕竟儿子这么大了,女儿以后也要嫁出去。想到此,心中更是万般疼爱不舍。 “娘。我不要娶媳妇。”应在则根本就没长醒。 “我也不要嫁人。”应荣儿说的却是真心话。 “那你俩要干啥?”固氏好笑。 “我们要伺候娘亲!”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哎呀。我的乖乖儿。娘真是没白疼你们。瞧你们这份孝心。你们爹知道了,一定会高兴万分。”固氏真的舍不得他们。 丫环婆子们都笑成一团。 安平府阴郁数日,终于又放晴了。 三小姐屋里愉悦的嬉笑声传了出去。 屋外初秋的天气,日光仍然带灼。 听到三妹屋里的欢乐声,应在允掺着媳妇,两人也笑着乐成一团。 “安平府就该这个样子。”许氏喜欢府里乐融融的一团,嫁进安平府,享受这样的天伦,她觉得是她的福气。 应在允笑笑,没有说话。若不是有媳妇了,他也想去和弟弟妹妹一起向母亲争宠爱。从前,他没少干这样的事。 走在前面的两个姨娘,带着各自的女儿,满脸喜悦,心里却是一派寒冬,不信嫡房的天别就长晴多久。 两人同时看看天色。快了,再过些时日,就会是深秋。 走到中庭花园,两个姨娘相互作礼,一东一西,各自分道回自己的屋里。 应在允掺着媳妇向南面的小院走去。 004 神秘异录 2035年,地球国东方图书馆,一百八十八楼的神秘藏书处。 “找到了!”一个穿白t恤牛仔短裙的年轻女子抱着一本神秘异录,终于激动地抬起头,用纤长的手指拂一拂齐肩的秀发,推一推鼻梁上的黑色细框眼镜,眼里闪烁着喜悦和激动。 “阿蓉。你找到了?”一个和她穿情侣装的中高年轻男子拿着一本书,从背面的书架钻过来,两眼生辉地看着她的脸。 “嗯。看这里有记载。”女子低头指着书上,一缕头发滑到额前。 男子温柔地帮她顺了顺发,看着她指着文字,嘴唇微动,轻轻念读:“由于在无量无边的空间里轮回,灵魂残破或丢失在异时空的事情常有发生,分散的灵魂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生存,可能没有问题,也可能会有问题,这要看灵魂的主宰力……有的人会出现智障,有的人则可能是思维神经的生理疾病……有的长年神经头痛……有的总是觉得残缺不完整,生命充满残破无衣的痛苦感觉……” “难怪你总是会头痛,总是梦见有个自己在另个世界,灵魂常觉不安和孤独。现在医学如此发达,却又找不到你生病的根源。可能在你有一世轮回时,发生了灵魂丢失的事?”男了轻叹一声,看着她,“后面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阿蓉清俊的面容十分沉静,“我只是关心丢失的她。五年来,我总是梦见她满脸血污,在一间暗屋里十分痛苦。昨晚我又梦见她在黑暗中粉身碎骨。就在她在黑暗中消失时,我发生了人生最剧烈的一次神经性头痛,痛昏到今天早晨,直到妈妈进我屋里,帮我针刺,才苏醒过来。” 她天生带着神经性头痛,时有发作,只是不影响生活。但这五年来加重了,每次发作都痛苦难忍,必须依靠针灸舒缓。 最重要的是,她从小就梦见有另一个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喜怒哀乐,以前梦见另一个她还好,好象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五年情况十分糟糕,总是令她惆怅伤心。 “难道你想去寻找她?”男子微皱下眉,拉着她,两人在干净的水晶玻璃地板上坐下。 “听说时空之门就要打开了。”阿蓉眼里闪跳着期待。 “不许你去。我宁愿你这样,你不工作都都可以,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我们可是说好,夏天一过就结婚。”男子紧张地握紧她一只手,英俊的脸象个孩子一样的很不满意。 “阿北。如果时空之门打开。我们一起去蜜月旅行,好不好?”阿蓉把头放在他的肩上,胳膊轻轻碰碰他撒娇。 “不好!万一我们在异时空里分散了怎么办?而且你要我等到打开时空之门才结婚啊?如果要等二十年,不是……”阿北的声音有些牢骚不爽。 “新闻上说不是就快了吗?”阿蓉眼里闪烁着兴奋,如果见到她,是该合并,还是永远就这样变成两个人? “把这本书的电子文件拷下来,回慢慢看吧。”阿北有一种莫测的担忧,后悔带她来这里查书。 阿蓉轻轻地耸下肩,知道他怕她说的成真,心里着急了,不再逗他,看四下无人,用鼻子轻轻碰下他微黑的脸,“好啦。你不喜欢,就不去啦。回去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或者可以通过心灵术什么的,跨越时空帮助一下她。” “嗯。这样可以。”阿北欣慰一笑,轻轻摸摸她的头,牵着她,两人走到外面的无人管理处。 阿北来到一部人高的无人机前,把书对着它的眼睛一照,无人机眼睛里发出红光,瞬间扫描书的信息。 阿蓉的一只手指在无人机胸部屏幕上轻轻按几按,屏幕上文字跳动,无人机吐出声音,“《神秘异录之灵魂部》电子文件已经找到,请拷贝或者邮件传送。” 阿蓉取出一个指头大的记忆卡,平放进屏幕旁边的凹槽。按下copy。 无人机声音提示:“拷贝完成。请将书藉送回原地。” 阿北大步跑进去,放好书,很快出来。 两人手牵手走进外面的电梯。 一会就到了图书馆楼下。阿西北从手腕上取下挂着的钥匙,对着空中一按,呜地一声,旁边自动开出一辆龟壳状的金色小车。 两人上了车子,阿北坐驾驶室,阿蓉坐副座。 “我先送你回家。”阿北触动电子屏上的图标。小车向外面驶去。 车子里响起电台音乐。 离开都市,小车向城外的一片住宅区驶去。 半个小时后,小车上了一条弯弯的山道。 “半点新闻。下面是一组交通播报。蓝弯区的蓝弯路出现临时车祸,请行经的车辆注意选择交通路线。” “小心驾驶。”阿蓉提醒。 “正好再试一试这部车的飞行功能。”阿北得意一笑。会飞的汽车,在此时刚刚兴起,当然飞行的时间和高度还不能跟飞机相比,但可以解决交通堵塞等临时困难。这可是他自己研发组装的。 “嗯。”阿蓉脸上升起一抹艳光,他专门研飞行汽车的技术模块,半年前取得了突破成果。而他研究这个的目的很简单,就为了在她需要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她的面前。 “飞咯。”小车减速下来,突然蓬地一下升空而起,升到空中五六米出,向前飞去。 “前面一辆大车翻倒在路中间了。”阿蓉指着下方。 “嗯。” 前面有少数车子都打开飞行功能,空中浮着不少小轿车。 越过障碍段,空中的小车缓缓落回地面。 半刻钟后,金色的小车驶进蓝弯小区。 阿北把车子泊在阿蓉家楼下。她家住在一幢花园楼的六层。 “我送你上楼。” “不用呢。” “叔叔和阿姨这时打网球还没回来。我得把你送上楼。” “你把我当小孩?” “你就是小孩。” 两人象平时一样说笑着坐电梯到了六楼,阿蓉打开门,“进来坐会吧。” “你知道我等会还有个讨论会。”阿北轻轻摸摸她的脸,“晚上乖乖等我电话。” “嗯。你路上小心驾驭。”阿蓉亲亲他的脸。 “晚上联络。”阿北满意地握着她的手摩挲自己的脸几下,放开她,边走边回头,直到进电梯。 阿蓉笑着关上房门,跑进自己屋里,放下背包,取出记忆卡,喂进桌上的一部阅读器,抱着阅读器半躺在窗边的软椅里,继续探索神秘。 005 给我回来 定乐二十五年六月的会宁侯府。 深夜。 苟如云伺候会宁侯熟作后,悄悄起身下地,向外走去。 “你不睡觉?”夏之康竟然没有真的睡着,突然翻身看着她已走出几米的背影。 “我……哎……脑里满是荣姐姐的样子,心里难受,想去给她烧点纸。”苟如云没有回身,声音带着几分哀惜。 “你现在慈悲了?昨夜不是让人把她的尸体扔出去喂野狗了吗?你去哪里给她烧纸?她早不是会宁侯夫人,既然已去了,便由她去了吧。”夏之康的声音没有一丝恸容。 “她毕竟是在府里走的。我去烧点纸去去秽气。” “哦。你自己当心。” 她这么说夏之康倒是相信,翻过身继续睡觉,不再理会她。 苟如云掀帘出去。 “夫人。东西备好了。”丫环觅秋已经在外面等候。 苟如云没出声,径直向外走去,觅秋跟在后面。 走出主人院兴安苑,经过曲曲折的长廊,穿过大花园,主仆俩到了后院的家牢。 经过白天的打扫和处理,还熏过香了,里面仍然残留有一缕难闻的便溺的味道。 屋里烛火明亮,摆好一个案桌,桌上摆满祭典物品。 “你去外面撒冥纸。不要让人过来影响我。”苟如云脸色有点微白,虽然闻不惯这里的气味,可是昨夜应荣儿死时出了一点纰漏,此时顾不上气味的事。 “屋里不需要我帮忙?”觅秋小声问。 “我自己来吧。出去时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叫唤,不要进来打搅我。”苟如云的语气不象平日那样跋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紧张。 桌下放着三篮黄色的纸钱,觅秋低头提了一个篮子出去,顺手带上门,心里嘀咕,“夫人这是害怕了?” 苟如云看看已经用木板钉密封的窗户,拴上牢门,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杏子般大的黑色珠子,放到案桌上,拿起旁边的朱砂笔,取七张空白符纸,很快写了七道上古巫符,排列成个圆形,将珠子放到中央,嘴角掀起个冷笑,“应荣儿。昨晚算你运好,大风大雨影响了我的计划,让你从我的七魂珠里逃了出去。未过七七,任你到了阎罗殿,我也要把你勾回来,做我七魂珠里的奴隶!你以为我真想送你去见你娘?我不过是近几日才完全掌握七魂珠的高级秘密。第一个当然要拿你来开刀尝试。” “应荣儿。给我回来!”嘴唇翕动,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有应荣儿生辰的纸盖在黑珠上,念诵咒语,四周刮起阴森的风。 觅秋在外面正懒拖拖地往空中撒钱纸,眼神溜着四周,怕有人这时过来打搅夫人忏悔。 外面树木摇晃,明明是满天繁星,突然狂风走石。 觅秋升起一股寒意和恐怖,浑身发麻,“荣夫人的魂回来了?” 想到云夫人一个人在里面,连忙回走,走到门边,推了一下,里面拴上了。 想起云夫人的吩咐,不敢发出声音,只有在外面紧张地煎熬,胡乱地撒钱纸,心里默求平安无事。 “应荣儿。给我回来……”屋里苟如云双手在空中作曲指作鸡爪状抓缩,艳丽的尖长指甲显得很妖冶吓人,闭月羞花的模样被一层巫怪之气包裹,一个美娘子片刻间变成一个作法的恐怖巫婆。 与此同时,定乐朝十二年初秋的安平府里宁静如常,花园湖里偶然传来一声哇鸣,为寂静的夜添得一分悠趣。 “苟如云……夏之康……还我命来……”荣儿在恶梦中疯狂大叫。 “三小姐!”外间值夜的语琴和语香冲进来,只见荣儿在床上抱头打滚,满身大汗,满脸痛苦。 “三小姐快醒醒。”两人摇着荣儿的身体。 荣儿被她们摇醒,睁开眼,满头大汗,知道自己恶梦了,坐了起来。 “我做恶梦了?我刚才说什么了?”怕梦里说出夏之康的名字,荣儿连忙问她们听到她说什么了,这时,脑顶突然一痛,似有千斤之锺猛地砸开脑袋,脑花爆烈,“啊”地一声惨叫,抱头晕倒过去。 语香吓得扑上去抱三小姐,“三小姐。你怎么了?” 三小姐受伤恢复过来才一天,语琴一向心细,见情形不对,连忙吩咐语香:“你去叫醒侧间的人,派人去通知侯爷,同时请尤大夫过来!” “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语香惊叫着冲出去。 没一会辛妈妈先跑进来,她住在隔壁,听到语香的声音就起来了。见语琴搂着三小姐惊恐摇晃,上前摸她的脸和手,吓得脸一白,“好凉。” “这呼吸也越来越弱。”语琴不停地试她呼吸。 辛妈妈虽然慌乱,却不敢失常,毕竟是长者,连忙镇定,“放下她,别动她。我来掐人中。你掐虎穴!” 见到辛妈妈来了,语琴心里没那么乱。 两人一个掐人中,一个掐虎穴。 “完了……”隔一会,语琴摸三小姐的呼吸,已经气如游丝。 辛妈妈也摸下三小姐的呼吸,脸色由白变青,顿时天旋地转模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侯爷来了。” “尤大夫也来了。” “大公子来了。” “二公子来了。” “薜姨娘来了。” 安平侯夫妇和尤大夫同时来了,别的人都来了。只一会所有的人聚到三小姐的馨香院。 “怎么会突然这样?”尤大夫摸下呼吸,拿下脉,脸色大变,晚饭后他来看过她,她还活泼地说明天要去客院里谢他,只几个时辰,她就蜷缩成一团落气了? 过来的路上,语香已经给他说了,三小姐做恶梦,被叫醒后,突然头痛,抱头晕了过去。 晚上看她时,明明她的血脉畅通无阻,只是头上的一些皮肉伤未完全康复。 怎么会几个时辰就突然头痛暴死,没魂了呢? “尤大夫。荣儿怎么样?”安平侯夫妇寄望有大夫在,还没想到女儿已魂魄离体。 母女连心,固氏轻轻碰下女儿,感觉异常,用手试了试呼吸,面色一黑,惊慌失措地看着侯爷,“荣儿没气了?” “妹妹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两个哥哥在一边傻了眼。 安平侯到底是男人,镇定下来,看着尤大夫,恳切道:“我相信你。我家荣儿昏迷七天,你都能救醒。此时,你也能救她回来!” 救她回来?尤大夫看看侯爷夫妇,没有作声。 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一根在她头顶上。 又摸下脉,轻叹一声,不得不说:“这是去的了。” “不会。不会。请尤大夫救我妹妹。”应在则穿着睡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尤大夫的衣角哭求。 “请你救救我女儿。”固氏扑通一声也跪下来。 “你们……”尤大夫脸色一紫,“我一介游医,哪里当得起你们的礼数?” “请尤大夫救命!”安平侯爱女心切,也跪了下来。 “请尤大夫救命。”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哎。尤大夫。仰头一叹,“你们这是折我薄寿啊。都快起来吧。” “你不救好我妹妹,我不起来。”应在则已经哭成泪人。 所有的人都不肯起来。 尤大夫有些烦恼,今夜的事来得突然。恐是天意。但此时大家这情形,仿佛是他不肯救人一般。实际上,他真不是不能再试一下别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会折他寿。 “三小姐的魂魄已去呀。”这话在喉头间转动,没有说得出来。 安平侯一家给他跪下,也是折他寿福的事。 哎。我便为你们折上阳寿十年吧。尤大夫看一眼床上渐渐冰冷的身体,眼前是荣儿可爱的样子。这么可爱的孩子,的确不该走这么早。 好吧。应荣儿。是我尤正机和你有缘,恐怕也是前世欠你,才三番两次来救你…… 他从箱子底下取出一张符纸和一柄手掌长的短木剑,把符纸贴在荣儿额上,面色一沉,“你们全部退出去吧。我从小随祖游医,偶然学得一个江湖法术。如果这个法术招不回三小姐,请恕在下无能。” “但请一试!大家跟我出去!”令安平侯心中一凉,女儿真的死了?但情况紧急,顾不得多思,怕耽误的时间太多,找不回女儿,连忙起身带着大家退出去。 “回来吧。应荣儿……”昨日侯爷和他说过应荣儿的生辰,他一只手高举短木剑在空中画下应荣儿的生辰,同时念诵咒语。 呜。空中刮起可怕的阴风,屋里珠罗绫织飞动起来,红木八角灯笼在空中剧烈摇晃,灯光时明时暗。 尤大夫的嘴唇越动越快,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微圆的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 “回来吧。应荣儿……” 猛地短木剑向空中一指,阴风加剧,扑地一下,屋里陷入黑暗,外面飞沙走石,吓得胆小的尖叫。 “谁敢扰尤大夫作法。拿他命来!”安平侯低声一呵。 空中只有飞沙走石的声音,再无人敢叫出声来。 006 七星荟萃 “啊!”荣儿惨叫昏死过去。 片刻后又醒来,隐约的星光照映着熟悉的街景。一股力量将她向会宁侯府吸去。 “这不是会宁侯府吗?” 竟然到了会宁侯府的后花园。 我又死了?阴魂不散,又来了会宁侯府?荣儿不敢相信这个事,刚才感觉头被打暴,灵魂离体而出,这不象是作梦。 耳边风声呼呼,走廊上花灯摇动,这是人间真景。一路飞越,若非灵魂又怎么可能? 顾及不思索是怎么回事,一个念头疯狂冒起,“正好找苟如云报仇!今晚拉了她一道去阴曹地府!” 兴安院在大花园的北面,后花院在南。她想向北去,一股奇怪的吸力控制着她不能随心所欲。 怎么会这样? 牢里,案桌上的七魂珠发出萦萦白光。 “回来了?”苟如云打开牢门,向外看了看,觅秋木呆呆地在外面撒觅纸。 “觅秋。你去后门那里撒点。”苟如云轻声吩咐。 觅秋回头看她一眼,小步向后门那边走去。 苟如云回到案桌前,嘴角泛起阴笑,继续作法,“应荣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呼”,荣儿被径直拉回地牢,看到苟如云象巫婆一样张牙舞爪,嘴里念有有词,惊了一大跳。“原来苟如云会巫术!” 看到案旧上的符阵和发光的黑珠,立即明白,“是她用巫术招我魂来?” “去!”苟如云突然双手围着黑珠搓动,一股力量将荣儿按在黑珠上,仿佛要搓揉进去。 “苟如云!”荣儿不能发声,想反抗不能,黑珠里发出一股强大的感召力,配合苟如云的动作,有股强大的力量禁制着她,令她意识渐渐混浊,灵魂一点一点要被挤进那个黑珠里。 “不!这绝不是好事,一定是苟如云的阴谋。我竟不能反抗?不!拼死都不被她控制。”荣儿强大的意志力冲破一隙禁制,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叫唤,“不!我不!” “哈哈哈哈”,这凄楚的声音在苟如云耳里听着好生过瘾,心里得意不已,“应荣儿。从此就在我这七魂珠里住下来吧……” “不!” ## 蓝弯小区,晚上九点。 阿蓉趴在桌上一边读《神秘异录之灵魂部》,一边等阿北打电话过来。旁边的电脑上正在播放新闻。 “蓉儿,新闻开始了。”妈妈在外面高声提醒。 “知道了。妈妈。”阿蓉放下阅读器,电脑上的新闻进入一组现场直播。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阿蓉接通电话,那端传来阿北激动的声音。 “阿蓉,你期待的时刻来了。” “会议开完了?你也在看新闻?” “我还没回家。千年难遇的奇异景象,看完新闻再走。” “哦。” “科学家不是说七星连珠时,时空之门可能瞬间显现,只要找到时空之门的精确位置,人类很快就能进入异时空。” “嗯。” “出来了!” 电脑上呈现天空画面,今夜繁星点点,七颗主星渐渐明亮,无数小星明亮闪烁,将七颗主星漂亮地连接起来。 电视里传来主播和现场嘉宾的对话。 “王教授,据你们的天相发现,今天晚上将会有什么样的异景?” “我们只能确定有七星连珠,具体会有什么精彩的异相还不能肯定。” “会不会有和合四象呢?”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我们还是看完再说吧。” 七星四周的小星密集亮起,渐渐呈现出一只鸟的轮廓。 “合和朱雀?”阿蓉激动地说。 “有合和象朱雀?”阿北在那边也很兴奋。 外面传来妈妈和爸爸的赞叹声,“好壮观的七星荟萃。” 阿蓉有点眩晕,眼角瞟一下阅读器,《神秘异录之灵魂部》上有记载,说当七星荟萃时,有合和四象产生的话,时空之门会瞬间打开,这时如果有灵魂离开身体,有的人会进入异时空轮回,而残缺的灵魂可能与丢失的灵魂汇合。 东方国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此刻的奇异之中。 “太精彩了。我决定了,以后带你去异时空度蜜月。”阿北改变了主意。 “谢谢。” “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这么客气。” “阿北!你刚才说什么?”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个女人生气的声音。阿蓉愣了愣,那边怎么了? “你下班了还不走?” “我和杨昆林已经分手了。说好的,我这边一分手,你那边就和病壳子阿蓉分手!” “你胡说什么?” “你新取得的轿车飞行成果,里面也有我的成绩,为了你,我可是一点名声都没和你争,研究成果的五百万奖金,我一分都没有取。你可是说了的,等我们各自处理好那边的关系,我们结婚。你竟然还计划带她去度蜜月?你骗我?现在不认帐了?” 那边传来撕打声,接着信号消失。 阿蓉脸色发白,以为听错。可是那么清楚的对话声,怎么会错? 阿北竟然利用了她的女同事,原来她隐隐听说有个同事和他一起研发轿车飞行,成果出来时,他说那个同事早就去北美国了,跟成果没多大关联,将金自然归他独吞。 瘫倒在躺椅上,怔怔地看着电脑上越来越清楚明晰的七星朱雀。打击来得突然,头侧丝丝作疼。 阿蓉摘下眼镜,抹去眼角的泪珠,重新戴上眼镜,打开窗几上的圆筒盒子,取出一根银针轻刺一下太阳穴,疼痛消失许多。 脑里一片空白。 阿蓉转头向窗外看去,南面的天空明亮异常,一只完整清晰的七星雀在夜空中显现出来,城市里充满人们的欢叫。 阿蓉直起半个身子,看着奇异的天空,片刻间忘了刚才的事,苍白的脸上挂上恬淡的笑,眼神充满期待和想象。 “啊”,突然头顶一炸,头痛剧烈暴发。这情形跟昨晚很相似。 不好。另一个她一定有事,阿蓉快速反应,抓起三根银针,快速向两侧的太阳穴和脑后的风池穴刺去。 头太疼,她抱着头跪在躺椅上用力摇晃头,接着滑到地上。 “妈妈。” 城市的欢呼声淹盖了她痛苦的叫声,她昏倒过去。 夜空中的七星朱雀完整地显现几秒后,雀身渐渐暗去。 阿蓉醒来了,身处扎目的星光之中。 我怎么上天了?阿蓉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不是七星朱雀吗?要消失了? 我离它好近? 回头向南山脚下的蓝弯小区看一眼,身后是霓虹闪烁的遥远夜景。 又转头看七星朱雀,暗得只剩下小半个模糊的影子。 一股吸力吸着她越来越靠近七星朱雀。 “我要穿越?妈妈。我还没和妈妈告别……” 呼地一下她钻进只剩下朱雀尾的星光里。 两秒后,七星朱雀完全暗灭。 006 成了 无尽的黑暗中有一股吸力带着蓉无限下坠。 “穿越了?这个吸力是她在感召我吗?” 蓉儿心中隐隐作痛,想起阿北的行为,恶心得想吐。 “我怎么交了阿北这样的男人?还差点嫁给他。初恋!这可是我的初恋!” 可是那个世界,就是充满这样的事,那是文明时代的高度自由。 “妈妈。爸爸。对不起。下个月哥哥就出国回来了。有他照顾你们,我也没有什么牵挂。” 她是个安静淡泊的人,一夜间突发两事。阿北那事不值一提,发现得早,是一种幸运。至于穿越这件事,倒是充满新鲜和刺激。 强大的吸力牵引着她冲出了黑暗的时光隧道,眼前浮现出山川大地。 夜空里繁星闪烁,空气里有几分炎热,低矮的古代建筑、村舍、城镇越来越近。 “这是古代的环境?” 鼻翼间空气清新。阿蓉有点兴奋。古代的生活环境比现代果然环保得多。 牵引力把她带到会宁侯府,向牢里飞去。 空中冥纸飞舞,阴飞惨惨—— 这大宅子里死人了? “呼”,巨大的牵引力将她吸尽牢里,里面的情景令她结舌,只见一个美人满脸阴森恐怖,象个巫婆一样,全身颤抖扭曲,对着案着上的一个黑珠施展法术,珠子上有个虚空的女人有部份身体已经进入那珠里。 “不!我不!” 那女人凄厉害的叫声十分微弱,却深深牵动着她的心,好痛,好痛。 七魂珠蓦然变得更亮,白光中多了些絮状的光芒。 谁来了?苟如云动作变慢,一双妖目快速环视四周。可是她看不到灵魂,只能依靠黑珠的反应来判断。没想到又来了个灵魂,她还不能同时把两个灵魂关进七魂珠里。突然来个东西,心中有点慌乱。 荣儿这时正好得到一丝喘息,看到从门口里飘进来的异装女子,心中一暖,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支持,反抗变得剧烈,被吸进珠里的身子,又逃出来许多。 两个灵魂,四目相对,刹那间心意相通,感受到彼此的处境。 “妖妇?竟然要奴役她的灵魂?” 不知那珠子是什么东西,未来世界的人毕竟见多识广,各种灵异恐怖的事件都有听说。这种奴魂术在未来世界早就有所听闻。 “毁了那符阵,就能破了妖妇的法力。”阿蓉拿起案桌上高高的灯盏,点着桌上的符纸,忽地一下符阵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苟如云呆了,双手停在空中,黑珠里传来异常的波动。 禁制应荣儿的力量变小一半,她从黑珠里完全逃出来。 “苟如云!”空中响起应荣儿响亮的叫声。 有人来帮应荣儿了?苟如云反应过来,抓起七魂珠向外跑。 “我要杀了你!”应荣儿疯狂地向苟如云扑去。可惜力量太小,只是一股阴风一般打在苟如云身上。 “我帮你!”阿蓉今晚可是有气得很,发现垃圾男朋友申小北玩弄女人的感情,还占女人便宜,现在又遇到这个妖妇,人面兽心,竟然奴役别人魂魄,此恶不除留她害人?拿着灯火冲过去,呼地一下点燃妖她拖及小腿的长发。 “烧死她!”应荣儿以一道阴风关上牢门。 “啊~救命~”苟如云身上烧起来,刚冲到门口,牢门突然关上,扑的一下撞在上面,撞得眼冒金星,无奈之下,只有呼救。 阿蓉心中很快意,拿着灯火点燃她的裙摆,衣缘,袖口。 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片刻间包裹住苟如云。 “哈哈哈”,空中响起应荣儿痛快的笑声,屋里阴风大作,冥纸乱飞。 “夫人!”觅秋在外边听到异声,跑过来,蓬地一下推开牢门。 苟如云满身火焰夺步而出。 阿蓉抓住她,“想逃?” 苟如云被拖回几步。 “有鬼啊……”觅秋先前听到应荣儿的声音,这时又听到另个女子的声音,牢里除了云夫人,没有别人,吓得屁滚尿流,惊慌逃窜。 阿蓉把苟如云拖回牢里,一脚踹在地上。 苟如云在地上变成一个火球。 案桌也燃起来了,巨大的火势冲向屋顶。 会宁侯府全惊动了,所有的人都起来了。 夏之康提着长剑从兴安院出来,才到院门口,只见后院的火光冲天,听到四面八方凌乱的救火声。 “哈哈哈,我终于报仇了。还有夏之康,夏之康,夏之康……”空中飘来应荣儿的声音。 “侯爷!”十几个护卫从黑暗里跃出,将他保护起来。 “侯爷,牢里烧起来了,夫人她未逃得出来。”一个护卫过来报信。 “侯爷。今夜诡异,先回屋里吧。”贴身护卫夏志林谨慎地道。 莫名的恐怖袭来,夏之康双脚灌铅,如钉地上,嘴唇微动,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方。 “这就是兴安院?” “烧了它!还有那个男人,夏之康!烧死他!” 空中飘来两个女子的声音,有一个是应荣儿仇恨的声音。 一盏灯火随着空中的谈话声飞过来。 “我先杀了这个男人——”阿蓉很理智,办事有先后。和荣儿不需言语就能心意相通,已经知道夏之康是个比垃圾申小北还要垃圾万倍的寡义男人,对申小北的愤懑,全部加到这个男人身上。 灯火飘到面前几米。 夏之康后退数步,护卫将他保护得水泄不通。 “让我来教训你这无情无义的垃圾男人!” 灯火向夏之康飞来—— 护卫们连忙举剑迎击。 灯火轻轻一飞,飞到夏之康上空。 正此时,一股力量吸来—— “啊”,阿蓉和荣儿同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背来吸来,身不由己地向一个方向飞走。 “怎么了?”两人觉得奇怪,抵挡不住那股力量。 “回家了?”荣儿认得沿路的街景,这是去安平府的路。 “你家?” “是的。我家在城南的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里,树木摇动,沙石漫飞。 应荣儿的屋里,已经重新点亮灯笼。 尤大夫满头大汉,举着短木剑不断召魂。 “回来吧。应荣儿。” “原来是尤大夫在召我?”巨大的吸力将应荣儿吸回来,身魂相认,忽地一下,灵魂回到身体。 阿蓉感到有点空虚。 “你也快来。”荣儿的召唤有一股引力,蓉儿本能地跟着她一起进了床上那具少女的身体。 “你救了我。没有身体,你要先去地府。去过那里后,有的人来世不一定会再得到人身。我怕你将来没有人身。”荣儿很诚恳。 阿蓉本来明白原委,“我们本是一体。” 她心念才一动,荣儿完全清楚。 “原来你我本来一体?你是来找我的?为什么刚才我的力量没有你大?你能使用灯火,我却不能。” “我由时空之门七星朱雀从未来的时空过来,穿越的路径很长,可能得到强大的力量。你只是重生回到十三年前,还在同一个时空里,所以你的力量比我小。" 两魂共体—— 空中响起一道巨雷,一道紫电从窗外飞进来,往床上的人身上打一下,悠地一下又飞出去。 见此异景,尤正机停止召唤,看看床上的人完好无损。 “好了。从此你是我,我是你。” 应荣儿体内的两道意念合二为一,气色由苍白变得红润。 “成了?” 尤正机脸色乌黑,嘴唇发紫,伸手摸下应荣儿的手腕,脉膊跳得颇为有力。 007 仇要报,幸福要抓 尤正机用衣袖抹抹面上的汗,取下应荣儿额上的符纸,长长地舒一口气。刚才为了救这丫头,耗尽精神,没差点自己下了地狱。 应荣儿睁开眼睛,轻轻一跃,活生生地站在尤大夫面前。 “你这丫头,活过来就吓人?”见她气色红润,粉面带彩,尤正机呵呵一笑。 “谢谢尤大夫的救命之恩。”应荣儿向他福个礼。真是要好好感谢尤大夫,两世都蒙他相救。 他摆摆手中的木剑,眼神一顿,想起一事,“待我为你取下头顶上的银针。”为她取下头上的银针。 安平侯夫妇高兴地从外室进来,“荣儿。” “爹,娘。”荣儿欢喜地扑向安平侯夫妇。 荣儿和安平侯夫妇高兴地抱成一团。 “妹妹。恭喜妹妹没事了。”大哥二哥进来了,应在允激动不已。 “谢谢尤大夫。将来有什么事只要用得上我应在则,你只管吩咐。”应在则进来拉着尤正机的手直道谢。 “二公子别再折杀在下就好。”尤正机连忙摆手 “当要重重相谢。传令下去,先设夜宴。”安平侯扬一扬手,过来向他拱手行个礼,朗声笑道,“请尤大夫收拾好东西,我们去客厅喝酒吃宴。” 固氏也过来向尤正机福礼作谢。 尤正机连忙低头回礼,“请侯爷夫妇再别折杀草民这点薄福。” 客套一番,安平侯父子带着尤正机出去吃宴。 固氏谴散女眷们,留下陪护女儿。 此时已是二更。 母女俩说会亲密的话,辛妈妈端了新煎的药来,看着女儿吃了药,便让她早点歇息。 “雪菊,万妈妈,你俩今晚暂留下来吧。”固氏怕等会又有突发之事,把自己的侍婢留了两个下来,外面安放两个护卫以方便通风报信,安排好方回了正安院。 语琴弄暗灯笼,和语香和衣并躺在内室的大椅上,别的下人去了外间和隔壁休息。 荣儿不能入睡,有的事还需整理,两个念头对起话来。 “可惜先前还没来得及杀了夏之康。” “可惜也没用。重生回来,一切必须重来。” “那不是白杀苟如云了?” “在那个时空里,她是结束了。你不是要改变娘的命运吗?不重来怎么行?” “重来也好。我要让娘长寿到老。只是一切得好好打算。我可不想再嫁给夏之康。” “对头天生,得重新防范苟如云。” “怕她什么?现在的我可是更完整。而且那七魂珠不是被我们拿走了吗?没了七魂珠,看她还能怎么?那七魂珠是什么东西呐?” “应该是奴魂的。里面可能是个异度空间,奴魂进去干活,造宝,都说不清楚。” “我们回来,那七魂珠去哪了呢?” “刚才从十三年后回到现在,那东西可能消失了,也可能丢在了那个时空,被别人捡去。” “会不会有人捡到它,又来祸害人间?” “不一定。象那类东西,有灵性,讲缘份的,没有缘,激活不了它能力。不过,可见苟如云实非凡物。我们得当心。” “她能把我从侯爷夫人上拉下来,能害我应家被贬西域边疆,能让她苟家平步青云,的确非寻常之流。真不知她那七魂珠是怎么得来的。” “际遇。” “得好好思付思付今世的事。” 念头安静,荣儿在黑暗里翻两个身。想起先前昏死之前正问语琴和语香话的事。叫语琴过来挨着她躺下,小声问,“我先前做什么恶梦了?” 语琴性格忠诚,做事沉稳,带着三小姐长大,骨子里有很深的主仆情和姐妹情,怎么肯做伤害主子的事?想三小姐怕是那事传出去不好,便小声道:“今晚你这么一折腾,我都忘记了那事。你现在这么一问,我哪里还记得?” “好象我梦见了很多人,有爹有娘还有陌生人,去个什么地方,还遇到了会宁侯府的人……哎……实在记不得了……梦这种东西,乱七八糟的,都当不得真的。”荣儿婉转提醒。 “你安心睡觉吧。我担心你身子,今晚这么一折腾,怕你……”语琴抿下嘴角,还不知她的心思? “你也睡吧。”语琴对自己最忠心,她让自己安心,就是表示她会让语香也忘了这事。 前世语琴跟着她嫁到夏家去了的,夏之康和苟如云对付她之前,帮着她给语琴找了门好亲事,后来也不知语琴到底是否真的幸福。想到这,心中寒意又起。前世夏之康害了她身边多少人?这一世绝不再让所有的不幸发生! 语琴帮她拉下薄薄的秋被,下了床,回到躺椅上。 “依语琴和语香的为人,其实我不必多虑的。”荣儿笑自己有点多疑。一转念,想到这两晚的事,又暗暗一叹,“世事多变。还是谨慎为妙。别说这世界的事,就是未来世界的文明世界里,申小北信誓旦旦,不是一样背叛爱情?” 这让她更睡不着了,翻个身,细细思付起未来世界里的事。 残魂回归后,荣儿的思想不同前世,也不同于未来世界的尹蓉蓉。 尹蓉蓉的性格安静淡泊,比较理智。应荣儿的性格有大小姐的娇宠气,从小身为侯门小姐,嫁人又是皇亲贵夫人,掌控会宁侯府内事多年,呼风唤雨,有强势恃人的一面。 两相中和,个全新的灵魂,思想、性格比从前更优化,拥有不同时空的经历,思维自然也变得不同。有的事再浮现上来,见解和之前开始不同。 “我是不是误会申小北了?” “为人不可偏激。”想到可能误会了,荣儿的思想清醒了,细细想起前世和申小北恋爱的经历,从没发现他有一点和别的女人勾连的事,而且她先天有头痛病,他既然和女同事勾搭上了,为何还非要来娶她这么个女人? 尹家只是小康之家。他想娶她并无可图之利。 申小北出生寒门,但从上大学后,很会赚钱,是个有才能有担当的男人。 这么一个有骨气的男人,怎么会占女同事便宜?依他的能力,何必为那么五百万失了人格? 他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尹蓉蓉谈恋爱。除非他真的爱那个女人,不然他连名声都不要了? 他和她说好等她哥哥会来,就订婚,注册,婚礼到十月时正式举行。 何等重大的事,他在这时冒出个插曲?这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公司里有不少女孩子暗恋着他!该不是某个女孩的险恶计策吧? 想到此,心中绞痛。抛开突来的事情,他一直以来很爱很爱她,每次她头痛发作,他都很难过,尤其这五年来头痛病加重,他常常心疼得流泪。 眼泪滑下—— 放得下未来世界的爹娘,竟然放不下申小北。 即使那是误会,她再不可能听到他向自己解释,再不能偎在他怀里,听他讲他工作上的故事。 而之前,她竟那么恨他。 得瑟一下,抹抹泪。这倒提醒自己,此生切不可被仇恨蒙蔽眼睛,被极端毁了一生。 眼前全是申小北的关切的笑容。时空相异,再不可能见到申小北了。 再想到夏之康对应容儿的经历。 暗劝自己,“情感之事只有放在心里,此生何必非要嫁人?在未来世界里,一个人快乐生活的很普遍。” 性子和从前有些不同,性格更能拿得起放得下,很快调适好心态,“既已如此。此生仇要报,一个人的幸福也要抓。” 008 早餐 阳光透窗而入,馨香院披上一层温黄的晨纱。 一道暗绿的影子飘进院子的走廊上。 语露正端了三小姐的洗脸水出来往廊下的花木里倒,见到她连忙招呼,“雪花。你过来找雪菊和万妈妈吗?她们跟辛妈妈去大厨房了。” 雪花笑笑,盯着前面的屋子,放慢脚步:“夫人让我过来看三小姐起来没有?” 语露连忙回答,“三小姐起来了,刚洗过脸,正在梳头。” 雪花道,“夫人说昨夜里侯爷把三小姐拜给尤大夫做义女。所以叫三小姐过去一趟。” 语琴是馨香院的主事大丫环,在屋里听到雪花的声音,高声回答,“知道了。吃罢饭就过去。” “话已传到,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中午要为尤大夫设宴,那边正忙。”雪花听到语琴的回答不再往前走。 “我们这边不缺人手。早上我让那两个护卫走了。你去厨房叫走雪菊她们吧。”语琴从里面走出来,笑盈盈地回答。 语琴穿着一身蓝缎交领的深绿细棉衣,腰间吊着红色的绣坠,这是安平府一等大丫环的服饰。 雪花是个二等丫环,和她穿一样的衣服,吃的用的虽不比一等的差,腰上吊的绣牌不同,二等是黄色绣坠。等级上尚有区分。向她行个半礼,“我去叫雪菊她们先回去。” 语琴客气地点点头。 雪花风一样地跑了,腰间的黄色绣坠,随风飘舞。 语琴和语露回到屋里。 “三小姐今晨的精神比往日健康时还好。”语香是二等丫环,专门负责给三小姐梳头打扮。 铜镜磨得油光可鉴。荣儿看下镜子的人,的确精神比从前还要好,模样也比从前看着水灵。 尹蓉蓉在那个世界算个中上的美女,气质比应荣儿更斯文恬静,有现代人的知性美。如今比从前多了一分天生的娴静和雅致,因为人生观有了巨大的变化,前世虽然显贵,其实活得太累,在未落难前,也不够快乐轻松。这一世要做个真的快乐自在幸福的人性情上一夜间变得更豁达、开朗,气质上就又显得多了一分大度和柔和。 荣儿瞟瞟四周,再次新生,灵魂里有来自未来世界的成份,再看这个世界的人和物,和昨夜之前又有不同。 这屋里的家俱都是上好的红木—— 父亲安平侯应清沅虽是世降级世袭的侯爵,家资比新贵三等侯要富余得多,毕竟祖上有余荫。所以家里的用俱不比会宁侯府逊色多少。 这些在现在的她看来,不过都是安身的物品而已。 人生,快乐幸福自在要紧。 语琴和语露进来,语晚在收拾屋子。语琴吩咐语露帮语晚的忙。语晚和语露都是三等丫环,做些略粗的活,再粗的笨活还有两个三等的婆子。 安平府的下人共有五等,馨香院里最低的就是三等。 语琴看着三小姐,一夜之间觉得她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只觉得看到她就是一幅快乐、恬静的样子,让人心里很舒服,但她灵动的乌眸,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活力与光彩,让人不由自住地喜欢和被吸引。 本就是个天生的美人,如此一来,又多了些仙风沐人的风姿。 语琴笑着打开衣柜挑选衣服。 语琴细微的眼神没逃过荣儿。整个馨香院,语琴最稳重,也最聪明。她才十五岁,但是去年就升了大丫环,这不是没有缘由。 语露已经在墙角放了香炉熏香,屋里缓缓飘起淡淡的檀香。 “头梳好了。”语香为三小姐头顶上梳好双角头,盘上漂亮的粉红绒花,花里插上几颗明亮的大珠,又吊几串细珠花顺在披背的乌发两侧。 “今天太阳好。穿这粉蓝的襦裙吧。”语琴挑好衣服摆在床上。 语琴和语香都是很会打扮的人,荣儿不必为此操心,任她俩安排。只一会穿好衣衫,靓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语香脱口而出,“三小姐昨晚死一回,脱胎换骨,比从前更好看了。” 语琴打一下她,“三小姐本来就天生丽质。经此一劫,荣登仙班,变得仙生丽质,有什么奇怪?” “更雅致了。”语露在一边道。 荣儿照下镜子,清新的衣着,显得的确更清雅动人,这曲眉点染,乌眸皓齿,雪肤粉嫩,唇如流丹,气质少些从前的骄傲气,显得仪态万方,灿如春华,这等模样在侯贵家里并不鲜少,但那一分若有若无的娴静和雅致简把个一等的美人一下脱尘而出,升为殊绝之品。 “早膳来了。” 辛妈妈回来了,摆好早膳在外面。 荣儿款款而出。辛妈妈眼前一亮,笑得合不拢嘴,一夜间三小姐越发美得象个小天仙。 荣儿在红木圆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碗黑糊糊的粥,一盘点心,一盘蛋,和两样早菜。 “尤大夫说了,这几日你饮食清淡些好。大厨房里早上为你做了碧梗粥,配了点合意糕,还有三个鹌鸟蛋,一盘龙须,一盘你喜欢吃的鱼肚。”辛妈妈专管她的饮食。 “没有青菜?”她从前很少吃青菜。尹蓉蓉喜欢吃青菜,灵魂成份有改变,口胃也有点不同。没有配青菜,很不习惯,一下淡了些胃口。 众人一愣,三小姐从前不爱吃青菜。 “我心里闷——”荣儿想到这时要去大厨房加菜,费时费事,想起辛妈妈经常胃不好,她屋里泡有咸菜,不由吞几下唾沫,“辛妈妈。把你屋里的开胃咸菜给我取点来吧。” 辛妈妈脸一变,可不敢给三小姐吃咸菜,侯爷和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语琴连忙道,“三小姐病糊涂了?你是身娇玉贵的大小姐,吃那么下作的食物,侯爷和夫人会降我们罪的。你还是先尝尝这粥和点心吧,我看今天的早膳做得有点不同。” “就要一点点!爹爹和娘怪罪起来,就说是我偷吃的吧!”辛妈妈泡的咸菜她从前偷吃过,从前吃着不太喜欢,现在想起只觉清口水长流。 “三小姐。别难为老身。”辛妈妈四十的年纪,在侯爷府给三小姐当奶妈,平日并无辛劳,也算养尊处优,显得年轻精干,在别的仆人前是有头有脸,在三小姐面前自然是低眉顺眼。 “只要一点点!不然我不吃!”荣儿倔上了。 语香小声道,“三小姐病刚好。就给她一点尝鲜吧。也许吃了这个,能吃更多的饭,精神长得更好呢。” 辛妈妈看看语琴。 “我去取。要挨打就打我吧。”语香看三小姐想吃得很,转身出去。 荣儿这才端起粥吃一口,清香清香的,有一丁点淡甜,毫不腻口。取个合意羔,还算松爽入口。还有龙须鱼肚做得其实都比较清淡开胃。 慢吞吞吃着,心想往后这食谱得改改,多添些蔬菜水果。从前荣儿性子有点燥,应该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吃太多了吧? “来了。”语香兴冲冲地端了小碟泡菜进来,“辛妈妈泡的盐水萝卜可好吃。” “你这丫头。话多。”辛妈妈紧张地在门外四下看,那两个粗使婆子,一个在扫院,一个在院门处清理竹丛下的杂草。 “好可口。”荣儿挟一小块泡萝卜放进嘴里,想想在未来世界,科技越来越发达,有机食物越来越多,土生土种不用催长素的蔬菜越来越少。山珍海味这些东西在那个世界根本不稀奇。倒是原生蔬菜是宝。 有泡萝卜助阵,粥啊,羔点呢,蛋啊,鱼肚什么,变得更可口。 泡萝卜吃完,所有的食物吃完。 “三小姐。你从没吃过这么多。”语凝在一边小声说。 “吃得是福。”辛妈妈见她吃得多,笑得眼角起皱。 语晚递过漱口水,荣儿漱下口,淡淡的盐水有一丁点不习惯。 “洗手。”语露伸过来一盆清水。 荣儿洗了手,语香已经递过软软的干毛巾。 “喝口香茶。” 接过语琴递来的香茶,喝两口,看外面阳光十分明丽。 “走了。”荣儿迈出雕花门槛,庭院里桐树悠悠,碧竹笼笼,虽有些树叶小凋,却是秋高气爽。穿过曲廊,出了院子,外面亭台水榭,明明是熟悉的旧景,此时无不充满新奇。 009 小金鸟 安平府在南城后街的安平街上占了半条街。老安平侯应舒夜是开国老臣,受封二等侯爵,于安乐二年就病死了,安朝的异姓公侯世袭制是三代以内降等世袭,所以应清沅袭为三等侯,等级降了一级,待遇未降,享受的奉禄和二等侯一样。 从长廊直接穿过花园,经过花园中间的荷花池,西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古筝声,听着有几分悠扬。荣儿向西面的秋风亭眺去,远远看到亭里有个女子弹琴,一个伺婢立于旁侧。 “二姐的琴艺精进了。”脚步微慢,听了片刻琴声,嘴唇动了动。谢姨娘和应从晴住在西面的小西院。应从晴和荣儿同年,生在二月,荣儿生在九月。 语琴和辛妈妈跟在她后边,放慢脚步。心中奇怪,二小姐应从晴从小好琴棋书画,但从入过三小姐的耳目,往日她听到二小姐弹琴,总会撇撇嘴,不屑于二小姐的心思。应从晴是庶出,嫁不了王侯做正妻,从小很勤奋地在女红、女艺上下功夫,说是修习自己,实际上别有用心。而此时,三小姐眼里竟闪过一丝认可? 秋风亭那边的丫环向这边望了一眼。 这时日上三竿,两房姨娘应是带着女儿给主母夫人请过安了。安平侯对应从晴有几分喜爱和看重,四个女儿,这个最有才学,这方面有几分象他。 “三姐姐。”四妹应从宛穿一身粉红的衣服从东面的走廊跑过来,满脸笑容地看着她,笑得两眼挤成一道明亮的缝。 荣儿调头看着她,笑了一笑。 应从宛的笑容凝固了,多少年来,她想接近这个骄傲的三姐姐,从来没有成功,得到的从来都是一幅平淡的回应,此时她竟对自己春风般的笑了? “你不在屋里学女红?”荣儿往日也这么过问她,但语气不象往日带着种排斥和压制,第一次听着有了一分关怀,没了往日的分生之意。 固氏的家规,早上给主母请过安后,两房姨娘各自带着女儿回屋,好好教习女儿,做女儿们份内的事。安平府里的女儿们,只有嫡小姐荣儿有随意走动的自由。 “今日府里设午宴谢尤大夫救了三姐姐,二娘在厨房里安排事务,大姐也去了,我想去秋风亭听二姐弹琴。”应从宛挤成线的眼睛睁开一些,声音甜甜的。手上捏着个东西,紧张地看着她。 薜姨娘和谢姨娘都是良妾,生的女儿按规矩都叫固氏为母亲,叫自己的生母按顺序称呼为姨娘。 “你手上是什么?”荣儿觉得得她鬼鬼祟祟,一把抓住她的手 应从宛摊开手,却是个三指大小的薄薄的小金鸟,粉白的小脸绯红,扬起小小的尖下巴,讨好地看着她,“三姐姐这次大难不死,早上给母亲请安时,我听说爹爹和母亲,还有二娘、三娘都准备了东西给你贺喜。我也想送一个礼物给你。” 应从宛讨好三姐姐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贵重的东西拿来送给她,往日荣儿从不收她的东西,怕人说闲话。今日她又把自己最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她眼里闪烁的光芒带着几分先天的亲情和渴求,应荣儿心中一动,这可是和从前不同的感觉—— 人小鬼大。不是感动,是一种阴谋的感觉。 应从宛可没这么天真无邪。前世荣儿不喜欢几个姐妹,在家的地位优越,高高在上,从来无所谓两房姐妹的心思,也不怕她们玩花样,彼此关系疏淡,嫁人后,也只是按规矩和礼数对几个姐妹。 从宛的小脸下绝不只这么简单,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从五岁起就坚持不懈地想接近有身份地位的嫡姐,而这个嫡姐从来不曾理会过她一次。别说这份心思,就是这份精神,绝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换个人,换作个大人,碰壁的次数多了,恐怕也早收了这份心思。 荣儿掂掂这只薄薄的小金鸟,这是个个精致的头饰,少说也要值五六两银子,这应该是薜氏那头送给她的吧?母亲可不会随便往从宛她们身上花这种银子。每个月,给小西院和东安院的份例从不会超过十两。薜姨娘带着两个女儿,遇到过年时的月银也才九两。 从前高高在上,忽略了很多东西。这世不能再那么自大得犯傻。 虽然从宛出手很重,很大方,可是馨香院里这种东西多的是。 可是,这是四妹的心意嘛。 现在和从前不同。荣儿要改变的事有很多。 “现在别给我。你还是当大家面时,跟着大家一起送给我。免得有人不知情说我占妹妹的便宜。我先去给母亲请安。”荣儿把小金鸟放回她手心,摸下她的头,笑着走了。 语琴和辛妈妈几个相视一眼,三小姐大难后,变性了?看人没那么高傲了?这可不好。侯门大小姐,该保持的骄傲还得要。夫人从来都说,嫡庶有别,亲情不能否认,但身份的尊严要分明。以后三小姐要嫁到会宁府去做一等王侯夫人,将来要主管会宁侯府的内事,那么大的会宁侯府,那么多各层各级的亲戚,若是太过注重人情,还不处处被人算计? 语琴回头看下应从宛,只见她捧着小金鸟,定定地看着三小姐的背影。 快步上前悄声问荣儿,“你呆会真要收她的东西?夫人可是会生气的。” 荣儿乌目轻转,笑一笑,不说话,走得更快。只一会就到了花园前面的紫竹林。 “三小姐。”雪花从后花通往正安院的八角门里跑过来,遇到她,笑吟吟道,“夫人又派我来看你来了没有。” 荣儿飞奔进主院,从后阶上进了花厅。 固氏坐在黄花梨木椅里正向这边张望,看到个粉蓝的影子跑进来,连忙起身轻喝,“慢点!别摔着了。” “要摔也经摔进娘怀里。”粉蓝的影子扑进固氏怀里,亲昵地撒娇。 “让娘看看你。今日气色极好。”固氏捧着她粉雕玉琢的脸看看,在娘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最好看,女儿是在长的孩子,一天比一天水灵,也不觉得奇怪。笑容却又多了一份自豪。这个女儿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还好你二哥去书院上学了。不然,你俩个在一起,一定会把我折腾死。”固氏微长的圆脸上溢满幸福的笑容。 “二哥上学去了?”荣儿抬起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母亲。 二哥是逃个学大王,若非母亲护着,不知挨了父亲多少回罚。 书院可是关不住二哥的。 010 母训 “以后我得对他多管教了。明年太子宾陈太宾家的小女儿陈碧彤夏天及笄,按照陈应两家的约定,中秋便是你二哥的大喜期。若是再让他象从前那样淘气,以后怎么为人丈夫?你大哥现在是七品云骑慰,将来要袭你父亲的爵。你二哥脑袋够聪明,武艺不够出众。你爹说将来朝庭会更重视文臣,让你二哥现在抓紧读书,将来看他能不能凭自己本事考取一官半职。以后你别缠着二哥和你玩了。”固氏很认真地说。 从前也是荣儿这时受伤后,母亲开始管束二哥。只是二哥根本就没参加会试,后来在会宁侯夏制铭的帮助下取了个七品武职,直到夏之康做会宁侯时,两个哥哥才升为四品和从四品。 荣儿对当官的事早不象前世那样热衷。二哥若是想当官便由他去,若想自由生活,她绝对支持。 眼前不能扫娘的兴,便笑着直点头应是。 “再说另一件事。”固氏拉着她坐到大椅里,靠在一起,握着女儿的手放在胸前,柔声道,“昨晚你爹和我说。此番你几经生死。幸得前日你嫂嫂家帮忙找来了尤大夫,两次治好你。尤其昨晚,尤大夫把江湖本事都使了出来。你爹从前听闻过,寻常之人以这种江湖道术唤魂回来,要减自己许多阳寿。所以你爹爹——” “让我作尤大夫的义女?”荣儿抢过话,笑道,“这样一来,我不是又有了个做大夫的爹?以后尤大夫就住我们府里吗?” “你爹把外面最好的一处田庄和一座小院送给他,让他安顿下来,不必再四处游医。” “尤大夫呢?” “凌晨你爹和大哥与他酒宴后已是三更后。他说要好好休息,早上莫去唤他。昨夜他救你后,脸色看着很吓人,满脸青黑,说话都气虚。你爹爹早上和我说了,早上让他好好休息。待午宴前再唤他起来。” “哦。那就让义父多睡会吧。” 荣儿看看语琴几个在外面台阶上站着,只有雪菊在一边侍侯,便小声和母亲说起刚才遇到从晴的事。 “鬼丫头。真不知她一天想些什么,就是讨好得你,顶多你也是和她姐妹情浓一点,你也顶多回送些她更好的东西。可是,这样一来,你养坏了习惯,将来谁都和你讲私情,会宁侯府和安平府可是不同。你爹这边只有一个堂弟,在外面帮我们管着田地。我这边,只有两个嫡亲的舅舅。你祖父在世时,又没纳个妾。你外祖父虽已致士在家,有一个良妾,可是没有子女。安平府的亲戚关系算是单纯。会宁侯府却不同,摆在人眼前的是会宁侯府,可是侯夫人曾氏那边,简直就是个小会宁府——” 固氏心中除了儿女丈夫,就没别人,两房姨娘在她看来,不过是给安平府添人气的,早年若不是公爹应夜舒要儿子开枝散叶,并亲自为儿子娶了一房妾室,死时又再三叮嘱儿子说应家人丁不够兴盛,一定要再娶一房妾室,应清沅不会在孝满后娶了谢氏。 两房姨娘也不中用,没有一个生有个儿子,有几个女儿,将来还得添嫁资,说难听点,都是陪钱的货。 别说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世子,就是这个女儿自小就和夏之康定了亲,将来可是一等王侯夫人。虽然两房姨娘都是官宦家的女儿,娘家的官级毕竟太低,都不过是七品的小官。自己却不同,祖父固国兴可是二品工部尚书,父亲是从三品翰林。 应清沅也不是好色之图,谢姨娘有些才华和姿色,他对她偶有赞扬,并无偏爱,一心一意都在两个儿子和这个嫡女儿身上。 在安平府里,固氏骄傲不尽。两房姨娘纯属点缀。 “娘。你又说这些。”从前娘这么说时,会增添荣儿的骄傲,此时听着心中有些犯堵。娘是不知道未来的事,要知道将来夏之康的行为会怎么样?不由好奇地问,“娘。如果将来夏之康对我不好呢?” 固氏一愣,她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夏之康怎么会对女儿不好呢?夏天时夏之康还亲自带人给应府送了一车消夏的西瓜来,物品不值钱,但人家有心意。逢年过节,会宁侯府可是没少了礼数,没少送安平府上等的礼物。 “不会的。我们可是看着之康长大的,再说会宁府的家教可不一般,之康和皇子们同学,受的可是治国安民的教育。将来,你若不犯错,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再不好,依着规矩,对你也有礼数。”固氏摇摇头,觉得女儿说的太孩子气,全无往日的自信,便郑重教导,“你可不能还没过门,就没了信心。当家作主,没有气势怎么行?” 荣儿见她这样,怕以后她更严厉罗索,连忙笑道,“我看娘到底有多疼我,所以开个玩笑。” “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会宁府的知道,生出隔阂。人家怎么对你,你别没良心。逢年过节,送来的礼物少了?还是不够掌脸?”固氏剜一眼女儿。 娘怎么会想到未来的夏之康会变得离谱呢?爹爹都常说世事无常,人是会变的。娘是自信过头了。所以从前自己也染了她的习气,自信过头,少了许多防范,后来被夏之康和苟如云给整死。这些话现在也不能对娘说,说出来也没人信。 荣儿看看壁橱上的沙壶,收敛顽皮,端正笑容:“女儿不胡说了。就要巳时了,我去看看义父。” 这时薜氏和应从兰从前庭西面进来。 “午宴已经安排好,只待姐姐查看。”薜氏进来福个礼禀报。 固氏起来,面容沉肃地点点头,对荣儿正声道,“还是让雪菊去请尤大夫吧。你到前面客厅等着,等会你爹下朝回来了。凡事不可乱了礼数。我这里先去厨房看看。”眼神瞟一眼薜氏母女,两人都半低着头,十分恭顺。 “是。”荣儿看一眼薜姨娘母女,恭敬地答应一声,“我先去前堂等爹和大哥。” 前世活的太累,这一世荣儿不想再那么累,没有象往常一样粘着母亲一路,带着自己的婢女向前堂去了。 三人下了前阶,从前庭花园径直去前堂。 “大小姐到是用心得紧,随时跟着薜姨娘学习事务。”辛妈妈眼神瞟着四周,小声地提醒三小姐。 荣儿看她一眼,只是笑。我还学那些?上辈子早学够了。真要说起管理事务,现在整个安平府谁及她一半?她前世嫁到会宁府后,可是把小会宁府都一并管得服服帖帖,只是后来出了意外,才遭了灾。 爹爹下朝还有一会儿。阳光好,荣儿在前庭花园慢慢溜逛欣赏景色,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 “雪菊惊惊慌慌的怎么了?”语琴的眼睛留意着四周,见语琴从客院里急急跑出来,连忙告诉荣儿。 荣儿抬头一看,果然语琴象有急事样从客院跑出来。 几步从旁边的石阶上了走廊,叫住她,“雪菊。你没叫起尤大夫吗?” 雪菊扬扬手上的信,着急道,“尤大夫留下一封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尤大夫不辞而别?恐怕是怕攀了权贵不自在。说实话,的确还没有这样的事,一个身份低微的游医,被侯爷奉为上宾,被认作侯门嫡女义父的事。爹爹这回可是破了个大例。 “把信拿来我看看。”荣儿快步过去。 雪菊看看西面的厨房,调转方向,几步向三小姐跑过来,双手把信递到她面前。 荣儿接过信,取出内页,展开快速浏览,读罢不由一笑,把信还给雪菊,“我娘在厨房,你快去告诉她吧。” 011 又见夏之康 客院在前庭东厢。 荣儿走进房门半开的屋子,雪菊刚才跑得快忘了关好门。 屋里收拾整齐。 荣儿走到一只半高的乌黑木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恭敬地对着它作三个揖,才小心打开,露出两本书和陈旧的黑色锦盒。 拿起两本书翻了翻,一本是《尤氏医经》,一本是《尤氏草经》。这是尤大夫从祖上游医以来积累的医学经验,尹蓉蓉学过针灸,应荣儿前世毁容疗伤时,从太医院里借回不少医书研读过,只略作翻阅,便发现尤大夫留下的书是宝贵的医学著作。 荣儿放下书,打开锦盒,里面是些银针。 “谢谢师父。”荣儿心中默念一声,把布包重新捆好,对着它鞠三个躬,把布包交给语琴,“给我拿回屋里好好放着。这可是尤家三代以来的心血著作。” “三小姐。你要学医?”辛妈妈不敢想象。 荣儿摆摆头,郑重吩咐,“我哪学得懂?人家留下来作个纪念。将来还不是赠个有缘人?此事切莫外传,以免惹人诽议。” 辛妈妈和语琴连声应是。 “东西给我放好!”荣儿再次叮嘱语琴,“也许这些东西将来尤大夫还会有用处。” 语琴抱着东西点点头。 三人出了客院。外面传来仆人的通报声,“侯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荣儿快步向前堂走去,刚到堂厅,便见父亲和大哥一身朝服从外面进来,笑盈盈迎上前,“爹爹。大哥。你们回来了。” 应清沅满脸得意,虽四十有一,却显年轻,看着俊挺焕发。看到女儿象只粉蓝的蝴蝶飞来,张开双手,高兴得直笑。 “恭喜妹妹痊愈。”应在允长得有些象母亲,长脸微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不象母亲那样精明。 “嗯。我女儿好了。”应清沅眼前一亮,目光清亮的凤目里荡漾着别样的喜爱。漂亮的女儿经此一劫,好象生命力更旺,长得也更漂亮。 固氏从前西厢的走廊下来,微笑着向丈夫福个礼,“你们回来了。” 应清沅四下看看,“尤大夫起来没有?” 固氏把手上的信递给他。 应清沅愣一下,接过信,展开读了,沉思片刻,叹道:“由他去吧。”又看着女儿,“你可知道这事?” 荣儿轻声道,“东西我已让语琴拿回我屋里。” 应清沅略作沉思,对固氏道,“既然尤大夫怕作荣儿的义父与我们关系太密。他在信里收荣儿作徒弟的事,也莫传出去。” “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固氏说。 应清沅看着大儿,安排道:“允儿你回屋去换衣服,陪你媳妇。眼看产期将近,别让她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派人挑些合适的给你们送过去。前几日你妹妹昏迷,害她也劳神不小。待午饭后,允儿带些礼物去许家一趟,谢谢许府帮忙找来尤大夫的事。” “那我先回屋了。”应在允心里牵挂着媳妇,向固氏行个礼,飞快跑了。 “我去换衣服,然后开饭。尤大夫走了。我们自己庆贺。”应清沅笑着和妻女走进前堂。 “荣儿你先去膳厅吧。我这里去伺侯你爹更衣。”固氏跟丈夫进了正安院。 荣儿带着辛妈妈向中庭西面的膳房走去,没走两步,一个着青衫的中年仆人从前庭的走廊跑进来:“会宁侯府的世子夏公子、长乐侯府蒋公子和他们一位同学携礼前来祝贺三小姐病愈。” 此时父母不在,没有别人,荣儿当先出去迎接客人。 “迎客进前堂客厅。”荣儿声音平静,一只手在衣袖里微微一颤。两世之历,这才一夜之隔,又与夏之康相见了。只是怎么蒋公子也来了,还来了一位同学? 长乐侯是二等异姓侯,世子蒋名远文武双全和夏之康都是太子一党的人。另一个应该也是将相王侯之后吧? 报仇之事,来日方长。荣儿轻吸一口气,向前堂去招呼客人。 “荣妹妹。恭喜你痊愈了。”夏之康比荣儿大两岁,五月时已经冠礼。一身白色锦衣,面如冠玉,风流倜傥地领着两个华服男子进来了,见到荣儿出尘超绝地站在堂前的台基上,俊面微红,心中碧波荡漾,只一个多月不见,未来的媳妇长得如此美貌脱俗。 荣儿笑一笑作个礼,没象从前一样叫他康哥哥。 夏之康以为她在外人面前矜持,指着身着紫衣的少年给她介绍,“这是长乐府的蒋公子。” “荣姑娘好。”蒋名远比夏之康大一岁,个子高大,比夏之康高小半个头,生得面方耳丰,一双卧蚕眉带着英武气概。见到荣儿微微一怔,小时候和荣儿见过,几年不见,她竟长得如此清雅美丽,仿如仙子在世。 “蒋公子好。”荣儿粉面含笑,礼貌招呼,心中却有鄙夷,蒋名远性情奸狡,并非模样那样英雄光明。 “这是——”夏之康指后最一个着浅黄衣袍的中高青年,话未说完。 那青年比夏之康高个头顶,生得气宇出众,一双凤目高吊,嘴角紧抿,眼神透着不易察觉的高傲。看到荣儿时,表情未动,眼神却盯盯地看着她良久,听到夏之康说话,连忙夺过话,双手微拱,极有礼仪地说:“我是夏公子的同学钟良正。” 钟良正? 四目交会。荣儿被他吓了一大跳。这哪里钟良正,是皇太子夏中正,今年十六。 奇了。不仅蒋名远来了,连皇太子居然也来了?他们怎么会突然跟夏之康来探望她呢? 荣儿将好奇藏在心里,假装不知,眨眨一双微圆的凤目,她长得象应清沅,只是眼睛更大更圆。含笑问他,“不知钟公子府第在哪?” 夏中正眼神里闪过一缕飘缈,丰隆的俊面上堆个半笑,“我家府第在——” 话未出口。蒋名远抢过话来,“这是我表弟。从南平州来作客。因为在家不好玩,所以我带了他出来。” 夏中正可是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荣儿暗暗好笑。蒋名远最大,最沉稳。怕夏中正答的出破绽,便让他做了蒋家的远方亲戚。 “三位请进屋里坐。正是午膳时,喝口茶,一道去用午膳。”荣儿不想逼问夏中正,待会爹爹见了自然会揭穿他。转身先进大厅。 蒋名远在她身后,向夏之康立起大拇指,你媳妇果然美貌。 夏中正却向夏之康瞪了下眼,怎么从没听说应荣儿这般美貌? 夏之康看到荣儿时,心里已经轻飘。被同伴这样一看,心里更是得意。笑着,屁颠颠的跟在她后边。 蒋名远和夏中正对个眼神,嘴角浮过一缕嘲笑,这个夏之康见色忘友。 一干同行的仆从随他们抬着礼物进了前堂。 荣儿坐在主位,看着他们,一派主人的热情样。心里却不停活动,夏之康送上门来了—— 三人进来没有立即落座。 “这是会宁府送给荣姑娘的贺礼。”夏之康让两个青衣仆人先把礼物抬进来,贴侍夏志林将礼物贴子递给辛妈妈。 “这是长乐府送给荣姑娘的贺礼。”蒋名远也让人把礼物抬进来。 “我也有礼物送给荣姑娘。”夏中正今天跟夏之康出来玩,出来前也有准备,拍下手掌,一个乌衣男仆抱着个金黄的盒子进来。 夏中正双手负后,看着荣儿,朗朗一笑,“我从南方来,没带什么好物。听说荣姑娘此次病重刚愈,随身所带的一支百年老参很适合你。” “谢谢三位。请坐下喝茶。一会我父亲就换好衣衫出来了。”荣儿也不起身回礼,抬手示意客人就坐。 三个应家的丫环已经端了茶站在一旁,三人各自端起茶饮了一口。 屋里片刻安静。 “贤侄来了?” 应清沅的声音打破寂静,着一身紫色锦袍素衣高兴地从前堂后阶走了进来。 012 不寻常的感觉 “应伯伯好。”夏之康等起身向他行礼。 应清沅眼神溜过,见到夏中正时,张圆嘴—— 夏中正连忙作揖掩饰:“晚辈钟良正见过应伯伯。” 钟良正?荣儿看着父亲的表情暗暗作笑,显然夏中正不肯亮出身份,要父亲帮着掩饰。 应清沅惊愣瞬间,恢复平常,喜悦地邀请大家:“正是午膳食,还请三位贤侄先去膳厅用膳。” “不客气。”夏之康笑答。 应清沅作个请的姿势。 “请应伯伯和荣妹妹先行。”夏之康礼让。 应清沅和荣儿在前面带路,荣儿眼角瞟一眼父亲,想他一定在猜太子怎么来了,还要在他面前化名? 得知夏之康带朋友来了,应清沅出来迎客,固氏在膳厅已经作了安排。本来摆了两桌酒席宴谢尤大夫,一桌在外厅,一桌在里面的小厅。固氏主要叮嘱下人们好生伺侯,派人添了些酒上来。 男人坐外面,女人们从膳厅后门进小厅坐了里面,小厅通往外厅的洞门放着一道四幅的紫色大花纱屏。 应在允被叫了出来,见到太子也是一惊,要行礼被蒋名远制止,以亲戚的身份为他们作了介绍。 应清沅不肯坐上首,毕竟太子身份尊贵。 夏中正和蒋名远将他按在上首坐下,应清沅只好勉强就坐,夏之康安排夏中正坐应清沅左侧,自己挨他坐了旁边,应在允和蒋名远坐了应清沅右侧。 “三位贤侄请用膳。”应清沅又站起来张落。 双方客套一番,客人先敬了长辈的酒,接着又隔屏敬了下荣儿以示祝贺。荣儿在屋里礼貌回应。然后各自用膳。 男子吃宴难免边吃边聊,不时说些朝堂国家之事。 女子在里面不敢发出巨大的声音。固氏没见过夏中正不知他是皇太子,只知来了外客,都是男子,便扫一眼桌上的女眷,目光带着威压,提醒大家赶快吃饭,吃罢各自回屋,不要到处乱走,省得被外人说了安平府的女子没有教养。 这种情形,通常荣儿和母亲吃到最后,两个姨娘和三个姐妹总是以极快的速度离席。 透过纱屏隐隐可见外面的客人。两个姨娘吃得比往日来外客慢,三个姐妹自然也慢了,虽是低头吃饭,不时拿眼角瞟一眼固氏,然后偷斜纱屏外面的年轻影子。 固氏一派正容,眼角闪过一丝严厉,心中暗悔,“刚才来不及,不然该把她们赶回自己屋里吃饭。” 荣儿慢吞吞地吃着,一边听外面聊天,一边瞅着两个姨娘和姐妹们。 大姐应从兰虽然十五了,可是还没有合适的人家,二姐和三妹年纪小,都还没订亲。 本来去年爹给应从兰订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和京城皇宫里当职的四品宫官钱执事家的儿子钱永文结亲,双方还没来得及下礼,钱永文突然重病,不到一个月就死了。虽然他本来就有病,但这事给应从兰蒙上一层影子,暗地里许多人家认为应从兰不吉利,她的亲事一时成了难题。 上辈子应从兰十八岁才嫁了个小县令,因是作的夫人,倒也不算嫁得差。 蒋名远已经取了正妻。荣儿有一股超乎从前的敏感,捕捉到一个感觉,应从兰母女对夏中正很有兴趣。 应从晴表现倒是含蓄,不过眼角偶然闪过的光芒也不单纯。 皇太子夏中正可是俊杰人才。 只有应从宛年纪还小,好奇地听客人聊天,捡自己喜欢的菜小心地挟,还没有什么想法的样子。 不过她娘谢氏仿佛也带动了点心思,毕竟应从宛还没订亲。 固氏不好明里催促大家,便自己快速吃饭以作示范。 见她脸色有点沉了,两个姨娘这才加快速度。 情形不对,应从兰几个也跟着快速扒饭。 只有荣儿慢条斯理的,一会挑点鸡丝,一会挟丁点鱼,吃得很慢很细致。 几个姐妹哪敢和她比?她病刚好,夫家就送礼来探望了,还带了长乐侯府的世子来。多上脸的事啊? 要恨只能恨自己投错了胎。 应从兰想到自己灰郁的命运,安静的眼低垂下去,飞快吃了饭,最先放下碗,向固氏行个礼,从后门出去了。 她一走,薜氏拉着应从宛也走了。 谢氏不敢落后,也赶快带着应从晴离开。 里间剩下固氏和荣儿,母女俩相对一笑,气氛松缓下来。 其实外面聊的都是女人不爱听的事。荣儿听了会没兴致,没听出夏中正来的原因,放下碗筷,要离开,被母亲拉着小声道,“等会和之康他们喝会茶。” 荣儿还没及笄,可以出去见客人。 “我先回屋里一下就出来。”荣儿今天有不寻常的感觉,得回去安排点事。 固氏小声叮嘱,“别在屋里呆太久,失了礼数。”她想让女儿多了解一下夏之康,以后嫁过去,才能更好的夫唱妇随。 荣儿懂她的意思,从后门快步出去,辛妈妈和语琴已经吃了饭在外边候着。 此时日头正中,有点微热,花园里没有一个人。 荣儿回到馨香院,让辛妈妈看着外边,将语琴叫到里屋低声吩咐:“你叫语香她们分头去盯着小西院和东安院,看看可会有什么异样。” 语琴有点惊异,三小姐从来不搞暗动作,今天竟然叫她们做这种事? 荣儿坐在花厅的梨木椅上,轻敲下椅子扶手,神秘地道:“先按我说的去安排。” 语琴出去一会就进来,“安排好了。我让语露去小西院侧头的西花林摘点秋鹃,语晚去东安院后面的花园采月季。语香和柳妈妈去大花园采荷叶巡罗。院子里留耿妈妈守着。” 荣儿点点头,“语琴带上我的茉莉香茶。我们赶快出去。” 语琴从橱柜上取下一罐茶。 荣儿起身出去,叫上辛妈妈向前堂赶去。 吃饭时,应清沅和应在允一再想劝三位客人多喝点酒,可夏中正以待会还有事为由谢绝。几个男人只是出于礼数少量饮了些酒,吃些菜,便下了席。按礼数,要喝一会茶,客人才好告辞。 荣儿出来时,他们刚走进前堂的客厅。 荣儿走进客厅,他们已进了客厅里面的小茶厅,围着一张茶几坐下。固氏带着雪菊已经摆好茶具,烧好开水。 “我取了六月时新做的茉莉花茶来。”荣儿容光焕发地走进来。 013 疑云 荣儿挨父亲坐下,让语琴把茶交给雪菊。 “早闻荣姑娘会制花茶。今天我们有口福能喝到你新做的花茶。”蒋名远连忙恭维。 “好不好,要吃了才知。”应清沅笑道。 雪菊把茶泡好,三位客人尝了一口,赞口不绝。 这茶喝着的确有些清芬。 应清沅夫妇脸上放光,却含蓄地说“勉强入口”。 荣儿喝一口,觉得除了花香清悠,别的不怎么样,并不象从前那样觉得自己制花茶的手艺挺好。 吃会茶,夏中正说要上厕所,蒋名远也要去,应在允连忙陪同带路。 夏之康留下继续吃茶和大家说话。 应清沅夫妇这才细细地和他寒喧家常。 其实应清沅和夏制平天天早朝相会,偶然朝后大家聚聚,彼此的家事大多知道。 说会家常,夏之康突然提起昨夜一事,“听说昨晚快二更时,突然响起晴天霹雳,有人远远看到,说一道很经的紫光雷电霹在城南上空。我昨晚睡得沉,不知道此事,不知昨晚这雷电惊吓到你们没有?” 荣儿暗付,昨晚上有霹雷?应该是她醒来之前的事吧? 只见父亲笑一下答道,“昨晚荣儿又犯昏迷,直到二更过才醒来。当时我们全守在她屋里,虽是听到空中有霹过一记雷声,却不知它在哪个位置。” 夏之康看一下粉光四射的荣儿。心中喜爱不尽,关切地问,“荣妹妹这病不会反复吧?” 应清沅笑道:“尤大夫说昨晚她体内还有残余的瘀血堵塞。为她针灸过,又开了一幅活血的药,说再吃两天调整调整,一定无事。” “这尤大夫真是神医。荣妹妹昏那么多天不醒,太医来看过都无法。他一来就救好妹妹。真是妹妹的福气。”夏之康感慨地看着荣儿。 “托你吉言。”固氏笑着亲自为他重新满上一杯茶。 夏之康一边喝茶一边瞟着荣儿,她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穿这身粉蓝的衣服,显得美丽优雅。因为离得近,隐隐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悠香。那吹弹可破的雪肤令人想轻轻触摸。只是,还要过两年她才及笄。 他带些辣热的眼神令荣儿不太舒服。应清沅夫妇却不反感。毕竟夏之康已经冠礼,这么喜欢未婚妻,实属人之常情,就怕他不够喜欢女儿。 夏中正他们回来了。 话题转移,应清沅问候了一番蒋名远的家人。不好多问夏中正话,只当他是蒋家的远客,装作客气,不断请喝茶,并不细问他家之事。 坐了半刻,蒋名远提出辞别。应清沅父子将他们送出大门。 “万妈妈。你叫人把大公子等会出门的礼物抬出来吧。”固氏见客人走远,连忙回到大厅安排下一桩事。 荣儿在前阶上愣着。刚才夏之康提及的昨晚半夜晴空霹雳的事—— 超乎往常的直觉,这个霹雳与她有关。而夏中正的来访应是和此事有关。 转身进大厅,母亲坐在上首的椅子里,正看着她的身影,脸上收敛不住的喜爱和笑容。 “娘。刚才夏之康说昨晚晴天霹雳,你们真不知?”荣儿到她身边小声询问。 固氏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当时病着,我们在你屋里,怎么知道这事?” 是啊。当时爹娘他们肯定在馨香院的客厅。而且二更时,人们睡得正香,恐怕整个会京城都无几个人看到,知道的都是霹雳响起过后的事。 两个婆子抬了一个礼蓝进来,四周扎好红色的绸花。 固氏检查了一下,点点头,喃喃道:“这种事送亲家珠宝也不够好。都不是缺钱的人。总是金银财宝往来,反而分生。这些土特产是昨天庄子里的人才送来的。送些时鲜,彼此显得没有那么拘礼。” 应清沅父子回来。 “已经未时。允儿快去许家吧。”应清沅不是拖拉的人,见礼物已备好,便催儿子快出门。 应在允带了四个青衣男仆,两个抬礼物,一个牵马,另一个拿贴,火速赶往西城。 他一走,应清沅坐下来,双目看着外面默思片刻不说话。 固氏道:“想不到蒋家也来探望,还带了个亲戚出来玩。那钟良正长得倒是仪表人才。这年纪应该已经娶过亲了吧。” 应清沅收回眼神,表情肃然扎断夫人的话,“人家只是随之康来玩。别说那么远。” 荣儿看着父亲,一种奇怪的感觉,父亲应该知道昨夜霹雷的事,而且他应该猜出了夏中正突然来临的意图。 晴空霹下雷,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眼前闪过七星朱雀,莫非那雷电诡异非常?如果是异象,必然惊动皇上,所以太子出来伺机调查? 正这时,男仆中的管事来得从后阶进来,在应清沅耳边悄语一阵。 应清沅眼神睁大,看着荣儿,“你跟我来书房!”说罢向中庭走去。 固氏一惊,看着荣儿,不知何故。 荣儿看一眼外边的语琴和辛妈妈,若无其事地跟在父亲后面,顶多是有人告状,靠她派人四处查探。 固氏见状不对,跟着出去,到门口看一眼语琴和辛妈妈,不好问话。 语琴和万妈妈对视一眼,低头跟在后边。 书房在中庭东面。 “语琴,你去把语香她们几个全给我叫来!”应清沅在书房的小厅里,不先责问女儿,让语琴先去找人。 “怎么了?”固氏感觉有点紧张,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 荣儿俊丽地站在一边,双手负手,抿着嘴,轻摇几下身子,笑微微地看着父亲,也不说话。 应清沅瞪着她,还是没有发问。 固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摸不到魂头,坐到上方的靠背椅上,只有静观。 屋里陷入寂静。荣儿丝毫没有紧张。一只手摸摸顺肩下来的长发,走到父亲旁边,撒娇地看着他。 应清沅脸色微和下来,嗔爱地看着她,“鬼丫头。你倒是比你娘精着呢。” 固氏听语气没有责备,暗松一口气,小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应清沅看她一眼不说话。 很快,语琴带着语香她们进来,低着头站成一排。 “语香。你们说吧。先前在西花园,和东安院后面,还有荷院里发现些什么。”应清沅脸色恢复平常。 荣儿猜到大概,吩咐婢女们,“你们都照实说来吧。看到什么说什么,没看到不要打胡乱说。” 语香几个看下荣儿。 荣儿点名,“语香你先说。” 语香小声道,“午膳后,三小姐说让去弄点极嫩的荷叶,好半下午泡点鲜荷茶喝,我就和柳妈妈去了大花园的荷院边。这时候,极嫩的荷叶不好弄,就在塘边慢慢寻找。找了许久才采得几片嫩叶,坐在荷香亭里歇气,突然看到不知是蒋家还是夏家的一个仆人从客院和东安院之间的林荫道钻出来,好象是走迷路的样子,刚要进大花院,他在廊口站一会,来风从客院的走廊过来,问他是不是迷了路?他说的确找不到方向了,先前往后院上了茅房,看后面的花木好看,看了一会,东穿西穿走到大花园来了。来风就把他领到回客院去了。” 先前蒋家和夏家的仆人都安排在客院的客厅用膳,喝茶等主人。 上宾用的茅房在客院后面,另外马厩边还有个茅供下人使用。客院在前端,客人上了茅房回客院客厅,怎么都不可能迷路,怎么会钻进后花院来? 荣儿完全明白了怎么回事。又点语露的名,“语露。你呢?” “语琴说屋里的花该换了。说这时西花园的文心兰开了,让我去那里挑株好看的,移植进花盆里做摆设。我在那里挑半天,选不出株好看的……”语露有点紧张,两只手藏在衣袖里拽时衣服。 “有人说你在西花园的花木里站了很久。别说选花的事。直接说你在那里发现什么了。”应清沅直接问道。 语露瞟一眼荣儿,咬下嘴唇。 荣儿鼓励她,“无论是府里府外的事,直接说吧。” 014 发现 语露放松下来,慢慢说道:“本来我挑累了,直起身在两棵芙蓉树间避荫,突然听到小西院里传来声音,只听二小姐在屋里发脾气,说‘家里来了客人,我和三妹一样没有及笄,为什么她可以出去和客人吃茶,我却不能?’谢姨娘骂她‘你找死?这么大声?人家是嫡女。谁叫你投错胎,来做我女儿?’二小姐压低些声音,哭起来说‘我想做你女儿?我巴不得和应荣儿换个身份。从小以来你让我学这些琴棋书画,如今有客人来了,也派不上点用场。三妹妹有那么好的夫家,别说我还小些,看大姐姐吧,十五了,还没有门合适的亲事。母亲和父亲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谢姨娘骂她‘你作死?不许说了。老老实实给我做好本份。将来你才艺出众,遇到好的后生,他考个状元、榜眼都说不一定。’二小姐哭道‘我看这些侯门子弟,没几个有真的学问和武功?就看咱家二弟吧,虽然聪明,还不是个混日子淘气得很的?不然三妹妹怎么会跟他学,上树淘鸟窝,给差点摔死?’谢姨娘说,‘待会让人听见。有你好日子过。’二小姐又道‘母亲成天讲规矩。却是好笑,让我们整日循规蹈矩,嫡女上树淘鸟窝玩,差点没了命,也不怕传出去损了未来会宁侯夫人的身份。’然后屋里没了声音。” 应清沅眉头轻拧,看着语露,“别的可有发现什么?” 语露低头道,“我听小西院安静了,便继续挑花,终于挑到一株长得好看的,刚长花蕾,想这个放屋里正好,便挖了花,提着蓝子往馨香院走,走到馨香院落,把花蓝放在外面靠南安院的墙角,想进去搬了花盆出来移植,免得弄得里面到处是泥,却看到一个影子从馨香院后面的花木里向南安院而去。” 应清沅心中一惊,脸上不变,“那人是谁?” 语露道:“不是府里的。应是来的客人中的仆人。那人很快,我先以为看花眼,从馨香院和南安院之间的平道跑过去看,后面的花草里有个踩踏的脚印,追几步,却没看到人影,就倒回馨香院继续干活。”这话说的和语香的发现相合。 应清沅放柔声音看着语晚,“你呢。在东安院采花,可有发现什么?” 语晚小声道:“三小姐一向喜欢鲜艳的花儿,说屋里想摆喜色的花。我就去东安院后面采月季,可是这些天刚开谢过一发,有的还没开得起来,不太好挑,我就在那慢慢采选。” “你没发现语露说的人经过那里?”应清沅问。 语晚摇摇头,“没发现。可能我采得专心。” 应清沅道,“你没听到别的?” “没发现外人。只听到东安院里大小姐在屋里哭得伤心,说自己命不如人,今生恐是嫁不出去了。薜姨娘劝她要耐得住时日,说真嫁不出去,以后三小姐嫁了,夫人老了,便学着掌管安平府的家业。大小姐一直哭,怪薜姨娘没有让侯爷多关心庶女的幸福。薜姨娘骂她‘你一个庶出,还想什么机会?有是你的命,没也是你的命。不如老实点,将来能管安平府的家业,伺候父母,那也是比寻常人家出息得多的事。’然后听到四小姐轻轻说声‘外面有人。’我便转身查看,正好看到语香先前说的人从前面的玉兰林里东张西望,远远看到我象走错路的样子,上了东安院和客院之间的林荫道。我想那里就是客院,他钻出去就对了。所以没上前多问。” 应清沅问,“别的还有什么?” 语晚摇摇头。 “你们下去吧。” 屋里只剩下应清沅夫妇和荣儿。 固氏脸色半青,两房姨娘一向不敢在她背后说小话,今日倒是一起发作了。生气地说:“我平日对她们是管得严些,可是吃喝用度上从不曾克扣半点。就拿月银来说,别的府第哪有侧室拿这么多月钱的?允儿可是七品云骑,一年的食禄也才百来两银子,他还整日跟着你朝堂上下,做不少事情。她们一个月人均二三两,吃穿用度不出一分银子,那些钱穷人家有的要过上一年。婚事不顺,怪谁?还不是自己的命运。投错了胎?怪谁?还不是自己来投的。投到安平侯处做他女儿,真的命就不好了?这才多大些?就急着想嫁了?见不府里来几个贵公子客人,猴急急的,真是把安平府的脸都丢尽了!” 应清沅心里本来矛盾,有点觉得对不起那几个女儿。但她们私下里说的的确也太难听,尤其从晴母女说从晴投错了胎,不看母亲,但看父亲,这话伤感情。府里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看来平日她们暗地就有很多积怨,不然不会在今日引发心底的心事。这怪得了他吗?嫡庶有别。荣儿的光荣就是安平府的光荣。难道还要他把荣儿当她一样看?那不是待薄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吗? “侯爷。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不正家规!以后还得了?一是管不住她们的嘴,府里整日是是非非,二是如果有人邪心大了,把府里的事往外乱传。安平府的脸就丢大了。她们不要脸没什么,我们可丢不起人。则儿明年就成亲。还有荣儿过两年就要去会宁府的。”固氏了解丈夫,心中有亲情也有几分愧疚,今日抓住了苗头若不整治,以后更难管束。 应清沅本有心事,看一眼她,轻叹道:“府里的事不归我管。我今日累了。你自己处理吧。” 固氏就怕他干涉,得此言心中释然,“你还没告诉我先前来德和你说的,前因后果我还没完全清楚。” “来得说,先前有客人的仆人在府里乱走,来风听到东安院里不清静,怕被外人听到了难听的事,还说馨香院里的几个丫头在外面采花,采了很久。”应清沅看看荣儿,她安静地站在一边,一直不插话,很是乖顺。看到这个女儿,所有的不郁顿时消失。脸上又恢复光采。 固氏脸色放缓,笑道:“我真是疏忽了一些事。荣儿经过此劫后真知事起来了。做事开始有心眼了。往日我早说过,几个姐妹,都是一样吃府里用府里的,需要添置什么,只管来给我说。安平府的孩子,年纪大的不占年纪小的的便宜。从宛怎么就是那么奇怪,喜欢三姐是常情,从小旁门左道,小孩子拿点寻常的体己物品送姐姐就罢了,偏偏总是拿自己值钱的去讨好人,讨好外人还能理解,可荣儿是她三姐,天天一锅吃饭,在一个园子里长大,有什么要这样花心思来讨好的?” 说着说着她脸色变得严厉,“从前她小没管她这种行为。十一岁了,再不管,只怕她邪心增长,以后不知动些什么歪脑筋。” 应清沅听得头疼起来,轻抚一下额头,向她摆手,“该怎么管,你怎么管。”起身,向荣儿招下手,“跟我进里面来。你大病刚愈。爹爹想送你一个东西。” 固氏轻拍一下手掌,呵呵笑起来,“我都忘记了还没送荣儿贺礼。先办快乐的事。荣儿跟你爹进去拿东西。然后跟我去前堂。” “这是一对紫晶镇,得来宝贵,平日没怎么用。今天送给你,愿你以后的路走得平安顺利。” “谢谢爹爹。” “你跟你娘出去吧,看你娘送你个什么好东西。” 荣儿抱着个长条檀木盒出来。 “我送的当然不会比你差。”固氏对着里面回应一声,起身对女儿说,“我们走吧。让你爹在这清静。” “你可别做得过头。”应清沅在里面叮嘱一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碰到哪条就挨哪一下。若是没碰着法条,谁也办不到他!”固氏笑着留下话,和女儿走出书房 015 从长准备 正安院固氏屋里。 固氏将一个精致的锦盒给她,温声道:“这是你外祖母以前陪嫁给我的雪碧云花簪,这可是你外祖母的外祖母传下来的,别说其中的含义深刻吉祥,光价值就在二千两左右。” 这个簪子以前有见母亲拿出来把玩过。其中的含义荣儿自小明白,这是富贵吉祥代代留流传。 “你爹送的紫晶镇是少有的东西,市场估价在三千两左右。有的东西不能用钱来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固氏轻抚一下她乌黑柔亮的头发。 “荣儿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得亲自拿回屋里去好好放着。” “你去吧。呆会我在前堂实行家规,你不要出来。免得她们看到你,心里更多怨恨。” “娘。府里暗地的恩怨,今日一下爆发出来。我看从宛那事,今天别拿出来办。我想了想,府里的女儿,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都是爹的女儿,这些年姐妹间的确分得太清,让她们心里有嗔怨。如果积怨深了,将来一定弄得爹爹头痛,传出去也惹人笑话。爹爹今天好象有心事,以前他可没有这样过。” 荣儿对姨娘她们并无好感,今生要改变的事多,如果不处处多周全考虑,只怕自己会重蹈复策。所以,这心不仅要深,还得要宽。因此劝母亲慢慢作些改变。 固氏看着女儿深沉的目光,想了想,点点头,“我会全面考虑。” “我先回屋放东西。”荣儿知道母亲是个精明的人,有的话提一提就好,余下的让她自会思考。 “万妈妈。你让人把会宁府和长乐府送来的礼物给抬到馨香院去。”固氏对门外的万妈妈吩咐一声,又对女儿道,“这些东西我让人上过帐了。你那边还是象以前一样,小帐要记好。将来虽是你的陪嫁物,但来龙去脉要清楚。” 荣儿抱着两个礼盒出去。 语琴要上来拿,荣儿不允。 辛妈妈轻笑,“这可是侯爷和夫人送给三小姐的宝。不只是好东西,还有爱护之情呢。” 想到未来,荣儿要脱离会宁侯府,这事必定给安平府带来打击,到那时还不知这亲情会不会再有这么浓? 这时候,荣儿万分珍惜这浓浓的亲情。 回到馨香院,万妈妈带着四个婆子将两盒礼物抬了过来。 主人房左面的耳房是荣儿的仓库,里面堆了半屋珍宝,有一半都是会宁侯府逢年过节送来给她的。 荣儿让万妈妈她们把礼物放进仓库,便让她们赶快去前堂,自己放了东西,拿过礼单看了看会宁侯府送的“两斤血燕窝,一支老参,一对福景长绵簪,一对金起手花镯,一对金珠扣耳环,”又是三千两的东西。 再看长乐府送的“一斤干贝,一斤鱼翅,和一座白玉滴水观音,”算来价值不在会宁侯府之下。 夏中正送的百老年老参也是稀少之物。 “语琴。今天我们把库房的东西,整理整理。辛妈妈,你去把语香她们叫来,你还是看着外面的事。”荣儿吩咐。 仓库里还有不少是父母和外祖家送的。这些东西今天起得细细分出来,将来和会宁府毁亲,必然得将人家送的东西如数奉还。 辛妈妈把语香她们叫进来,荣儿安排好大家,自己亲自看帐薄验物品,她们负责搬动整理归类。 原来堆放时,语琴就有大体按礼单来由顺着放,清点和调整不费力,到申末时整理好仓库的物品。 “晚上,我们再把这帐上的细帐一一分录出来。”荣儿一边喝茶歇气一边吩咐语琴。 语琴记帐已经记得很细。嘴上答应着,心里不太理解三小姐今天为什么这样做。 荣儿看一眼外面,这一个多时辰,不知母亲那边怎么样了。 语琴抿嘴轻笑一下,“我出去看看。” 没一会她和辛妈妈进来。 辛妈妈一进来就眉飞舞色地说,“刚才我让柳妈妈出去看了。这么多年,夫人从没这么发威过。两个姨娘管教不严,各挨了两棒,大小姐和二小姐任性闹气也各挨了两棒。只有从宛没事。夫人说再有下次就不是两棒的事。现在挨罚的都在自己屋里闷着流泪。” 情况和荣儿估计的差不多,按家规她们要挨五棒的,母亲听了她的建议减轻了处罚。 “夫人又说了。往后姐妹家要和睦。以前怕大的欺负小的,所以才管得细致。往后姐妹间合得来,喜欢相互送东西加深情谊的,各自负责自己的行为,但不许传出不好听的事来。”辛妈妈看一下门外,小声道,“早上大家说得可闹热都要送三小姐贺礼。下午挨了打。没人有心情来送贺礼了?只怕这时心里更恨着三小姐。” 荣儿瞪她一眼,目光有些捉摸不定。辛妈妈连忙闭嘴,退出去。 “二公子来送贺礼了。”语香在外面高声说道。 二哥下学了? 荣儿脸上绽放出一个如花的笑,刚站起身,二哥一身白色锦袍,英姿昂扬地跑进来,见到她,哈哈直笑,“妹妹。你真的全好了。哥哥一天都记挂着你。”说着扬一扬手上的一个暗红的精致木盒,“你猜二哥送你什么?” “不知道。”二哥送的东西都是稀奇古怪的,不一定很值钱,却都很别致好玩。 荣儿拉着他,兄妹俩坐到旁边的小炕上,让语琴重新泡好茶上来。 “瞧。好看吧?”应在则打开盒子,是一首用贝壳做成的船饰,船上站着两个小孩,从衣饰和轮廓上看,一个是荣儿的样子,一个是应在则,荣儿的胸膛上嵌着一个漂亮的红宝石。 “真好看。”荣儿很喜欢这个礼物,抱着盒子开心不已。 “本来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给你。等你生日时,二哥再送你别的东西。”应在则看到桌子上的帐本摊开还没收拾,随口问,“你才好就和人盘点帐物?” “今天会宁府和长乐府来探望,送了点礼物,我就顺便再整理了一下仓库。”荣儿关好盒子,和二哥在一起是最开心的时候。 应在则从炕上跳下来,库房的门还没锁,只是掩着,推开探半只头进去看了看,关好门,坐回炕上,啧啧咂唇,“我们家,除了母亲的仓库,就是你最富有。我看大哥那边,若不是有大嫂的陪嫁撑着,敌不过你。而你的陪嫁,还有好多在母亲那里搁着呐。” 这些,也许很快就会成为一场空梦。荣儿转移话题,“你今日在学堂可有用心?” 应在则一只手托着腮,痛苦地摇摇头,“爹怕我和王侯子弟混坏了,没让我去泰安官校上学,把我送到了文曲书院,那里面各类子弟都有,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人,学校规矩严,如果无故逃课坏了学风就退送回家,并永不再收教。” 文曲书院以严厉著称,有不少普通人家的子弟从里面攻读出头。真论读书,的确要去这样的书院。因其声名影响大,朝庭每年都有银两支持,并且从不干涉书院的教管之事。有不少王侯官家子弟送进去后,因受不了管束,被退送出来的事。 从长远看,荣儿还是希望他走正路,“熬吧。熬习惯就好了。爹娘还希望你将来凭自己本事挣点功名。” 应在则满脸苦容,唉声叹气。 “明年你就成亲了。”荣儿拿母亲的话劝他。 应在则抱头一摇,“我也想为爹娘挣点气,可是管得太严,恐怕要不了几天我就得逃课出来玩。” “男子汉大丈夫,拿出点血气来!你这样不懂事,本来我还想让你给我办点事的……” “什么事?” 应在则精神上来,两眼闪亮地看着她。 “这事……”荣儿看一眼语琴。 语琴不知何事,懂她的意思,走出去,并关上门。 016 主仆情深 半刻钟后。 语琴推开门通报,“大公子来了。” 应在允憨容可掬地走进来,“你俩个关着门说什么悄悄话?” “听二哥说他上学的事。”荣儿下炕,请大哥上座。 “你嫂子惦着送你礼物的事,见我回来,就催我过来一趟。她想来的,这几日生产在即,母亲不让她出南安院。”应在允将一个木色礼盒递上来。 荣儿笑着打开看看,是一个彩色的玉组佩,黄色白色相间的串在一起很是漂亮。“真好看。谢谢大哥大嫂。” 应在允看一眼桌上摊一的帐本,没多问,坐到炕上,盘问二弟上学的事,“在书院里没淘气吧?” “第一天去就淘气?还不被先生用戒尺打回家?” “该收玩心了。” “嗯。” 荣儿把帐本关上,交给语琴放到仓库的柜子里。 “薜姨娘她们来了。”语晚在外边说。 哦,都来了? 荣儿正了正衣襟。 兄弟俩下了炕。 应在允怕被议论,先告辞,“我先回去。” 荣儿点道,“明天我去你那边看嫂嫂。” 应在则道,“我坐了好一会,也先回去的好。” 荣儿将他们送到门外,两位姨娘带着女儿们浩浩荡荡的进了馨香院。 “还以为她们不来了呢。”辛妈妈在门边小声嘀咕。 荣儿看她一眼,转身进屋坐在梨木圆椅上。 “薜姨娘和谢姨娘,还有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来了。”语琴在门外轻咳一声,正经通报。 “二位姨娘和姐妹们请进来坐。”荣儿站起身。 五个人依序而进。 薜姨娘和谢姨娘毕竟是长辈,进来和荣儿微笑一下,坐到旁边的两把梨木圆椅上,把礼物放到桌上。 薜姨娘眼眶红得发肿,强颜欢笑,轻声道:“本来早上送你贺礼的,可是上午府里来了客人。” 荣儿福半个礼,“让姨娘费心了。” 见她全无往日的高傲和冷漠,薜姨娘心中略好受些,“愿你吉祥如意。” 谢姨娘也道,“愿荣儿一生安康。” 三个姐妹把礼物也放到桌上,齐声说,“愿你吉祥如意。” 除了应从宛脸上青天白云,别的人都面目浮肿,情绪很是不振。 “谢谢大家。” “我们就不搅扰你休息了。你再好好养几天身体吧。” 面容难看,薜姨娘不敢多看荣儿,几句客套话一讲,就告辞。 荣儿也不搀留,免得大家难堪,将她们送到门外。一长串人静静的来,静静的去,只有应从宛,回头看了她两眼,别的都没有四下乱看。 “薜姨娘送的一对白玉手镯,谢姨娘送的犀角嵌珠梳,大小姐女红好送的一方红梅报春刺绣锦帕,二小姐送的一套折沿茶器,四小姐还是那只金鸟发钗。”语琴边整理礼品边说。 荣儿看看外面,就要夕阳西下。坐回梨木圆椅,对语琴道,“今晚可能不会在膳厅用晚膳。我们现在开始分帐,晚上好早点歇息。” 夜,很快来临。窗外秋风悠凉,树华轻动。 处理好帐目的事已是亥时。 语琴几个赶快伺候她去右边的净室洗澡休息。 “语琴在里面就好。”荣儿没要多的人伺候,只留语琴在身边,别的去外面候着。 “你今天应该累了,从来没做过这些事。”语琴一边给她洗胳膊,一边说话。 荣儿笑一笑没出声,这些事不算什么。把头靠在浴桶上,闭上双目,泡在温水里很舒服。 “可别睡着了。夜里的天气可是有些凉。”语琴免不了唠叨。 荣儿睁开一双变幻莫测的美目,定定地看着她,“倘若有一天我失势,再不是侯门嫡小姐,你说我会怎么样?” 语琴一愣,停下擦洗,眼角一湿,鼻子一酸,“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变得有些奇怪。性子变周全、柔和了不说,还莫名说丧气的话?上午夏姑爷才来探过你,你晚上就胡思乱想?” “世事多变。”荣儿的语气有些沉。她又闭上双目。一个雪肌粉嫩尚未绽放的美少女,突然有一股沧桑的老沉。 语琴呆了,半晌才道,“我虽只比你长两岁,打被卖进安平府给你作伴,伺侯你,我就是你的人。你将来真有落难的时候,我也死心踏地跟着你。” 荣儿睁开眼,脸上恢复少女的天真,笑道,“你的卖身契可没在我这里。” “我不要那卖身契。这些年我早不是张家的人,可是逢年过节,你和夫人赏赐的钱物,早让我家里的人过上富足的日子。我欠安平府的,做几辈子奴仆都还不清。如果未来真有什么事,让我拿命去替你,替夫人,替侯爷,替两位公子,还有未来的小少爷,我都毫不吝啬。”语琴感慨万千,眼角噙着泪珠。 荣儿坐直身,伸出一只雪白的胳膊,轻轻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轻柔道,“改天我从娘那里把你卖身契弄过来。” “我不要离开你。”语琴觉得象要离别。 “不是要你离开我。你不知道,前两晚恶梦后,我心里老有一股挥不去的阴郁。”荣儿轻皱一下眉头,又靠在桶沿上,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语琴泪花闪闪地看着她。 “我梦见我未来不太好,夏之康未来对我不好,不仅休了我,还陷害我全家。”荣儿半真半假,借梦之事和她说,心里毕竟有很深的伤痛,说话时,一滴晶莹的泪顺着面腮缓缓落下。 语琴连忙拿手帕为她拭泪,心疼地安慰,“只是一个梦,你也当真?瞧你这绝色的容貌。我看今日他们三个,若不是见你和夏姑爷有婚约,那个钟公子只怕要来提亲。你这模样,可是没有王侯公子见了不生喜爱的。” 荣儿摇摇头,“倘若有天我因意外,毁了这花容月貌呢?” 语琴一怔,“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在梦里看到自己毁了容,夏之康喜欢上一个叫苟如云的美貌小妾。”荣儿漫不经心抛出话来,面容上还带着几分伤戚。 “宠妾灭妻可是违反法条!” “哎……” 仿佛来自地底下的深息,震得语琴得瑟几下身子,也被震醒一般,几下擦干泪,“若真有那天。我还是跟着你。咱主仆俩同生共死。” 荣儿缓缓睁开幽黑如星的眼眸,语琴的忠心真是时时可表可证。“这只是一个梦,是我在昏迷多天后醒来前做的梦。仿佛是一场预言。我没告诉母亲,因为不会有人相信。” 语琴用手帕为她仔细地轻拭下面庞,“你这么信任我,不会无故和我说这个梦。三小姐一向有主见。需要我怎么做,奴婢万死不辞。” “我想把些银两托你拿出去放着。”荣儿说出意图。 “夫人待我一向不薄,本来是没有自由的身子,只要家里来信或者我想娘了都让我回去看看。过两天我就说想回去给爹上个坟,顺便给你把事办好。”语琴舒口气,懂了小姐的意思。她不过是想放点钱在外面以防万一。 “今日盘帐后,我看了能够拿出来的,拿得出去的有三千两。你拿出去以你的名义放到钱行里。过几日我释你身……” “我不离开你!我不要释身!” 语琴拿着手帕又抹泪。 “我也舍不得让你走。你以后在我家做雇佣仆人。”该相信的人要相信,荣儿轻松下来,握着她的手,笑道,“你要真走了。以后我要有事,我去哪找我的银子?” 语琴哭得越发厉害,哽咽道,“真到那天,我张家不吃不喝也要让三小姐先吃着,虽不可能象侯府里顿顿山珍海味,也不能让你饿着。你托给我管的东西,无论我人在哪,绝不敢有半点据有己有的心。倘有那么负义的行为,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活好死。” “别说这些话。我不相信你还让你为我办这样的事?”荣儿感动得眼睛发红,握着她的手笑道,“能遇到你这样的姐姐,也是我的幸运。以后私底下,你是我的姐姐,别再当我是三小姐。你也莫担心太多,凡事按我吩咐的防备,将来就是不做会宁侯府夫人,我们也一样能过快活安稳的日子。将来,我还要给你嫁个好夫君!” 语琴破啼为笑,心里暖洋洋的,“在这世上,除了我爹娘,就是你能把我弄得一哭一笑的牵心。” “好了,在水里泡这么久,该起来了。”荣儿从浴桶里带着一身水珠站起身。 语琴扶着她出来,用一方大毛巾小心地为她擦身子,生怕动作重一点擦坏这娇嫩的粉玉之身。 语琴擦到脚下。 荣儿一只手扶着桶沿,一只玉足轻轻抬起。 “三小姐的脚都这么美。”语琴象欣赏精品一样。 荣儿轻轻一笑,由她高兴。 “呀”,语琴手上一慢,半张嘴,突然惊讶一声。 017 哭声 语琴的视线停在她右足掌上。 荣儿翻起右足,顿时没差点傻眼—— “三小姐,你足掌上哪来的记号?”语琴不敢相信,揉揉眼睛,那就是个画一样的蝴蝶记号,如果是画的,刚才在水里泡这么久,也应该掉了。用毛巾擦擦,一只铜钱般大,心形的灰蝴蝶腹身幽黑如墨,栩栩如生的长在三小姐右足掌上。 语琴百思不得其解,抱着她纤美的右足反复地看,白日三小姐没空摸过笔墨啊。 刹那间荣儿脑海浮过许多信息。收回右足,穿上鞋子,表情变得有点惶恐:“果然,果然啊!” 语琴一边为她穿衣,一边惊愕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别让我着急!” “我给你说的梦。在梦里,苟如云毁了我的容,还在我足底打了记号,说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我!我这次经历死劫,倒象是了知一些前尘之情一般。过去世,她和我肯定有什么仇。” 语琴皱紧眉头,心中一缩,“那苟如云是鬼?我小时听村里的老人讲过,有的鬼要缠着一个人不放,或者期负了活人,会有鬼记号,也是这么黑漆漆的一团。” “在梦里好多鬼帮她,所以我打不过。可是我觉得那苟如云是这个世界的人。一定是过去世她和我有很深的仇。”荣儿黛眉紧锁,小脸上粉光褪去,变得苍白。 语琴紧紧搂着她,“姐姐不会让苟如云害到你。” “这事,只怕母亲都不能信。”荣儿凄然道。 语琴皱下眉,正颜相劝:“你要往外转银子这样的事我不和夫人说。可是你脚上的鬼记号,明天一早我还是要和夫人说你的梦和这记号的事才行。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母亲。天底下还有谁能比自己的母亲更心疼女儿?谁都可能害你,母亲绝不可能害你。” “你可别吓着她。别说什么苟如云和夏之康未来会怎么样的话,这个传出去不得了。就说我被个女鬼追缠打了记号。”荣儿暗暗点赞,果然是个知情义有头脑和分寸的丫环。如果没有这记号,她不打算让母亲知道太多。有这记号正好,为将来和会宁府翻脸得先埋下点种子。 “天晚了。先去睡觉。” 语琴为她理了理雪白的睡衣,搀着她出了净室。 昨夜大家都未睡好,白日又忙一天,荣儿让别的人都睡觉去了,外面只有语香和语晚两人靠在一起正打盹。 出来后,语琴用胳膊碰一下语香。 语香猛地抬起头,“三小姐洗好了?” “语晚收拾里面。语香跟我去屋里服侍三小姐睡觉。” “嗯。”语香梦梦憧憧跟在她们后面,回到正屋。 荣儿上床,语琴放下罗帐,语香弄暗屋角的灯笼。 “三小姐刚好。晚上我还是睡里面的椅子。你睡外面的罗汉床。有事我叫你。”语琴想到那鬼记号,全身就发麻,晚上不敢离三小姐太远。 “屋里屋外不就只隔一道门?秋气未尽。屋里人多了,我觉得闷。有事我自会叫你们。你们都出去睡吧。”荣儿以前也不喜欢丫环睡在里面,除非有特殊情况需要。翻几下身,有些不耐烦。 语琴听她不高兴,只得和语香出去。 这两天太累,没一会,语香就睡着了。 语琴和衣而躺,睡不安稳,老想着那鬼记号的事,不时悄悄起来,探头向里屋听动静。 “姐姐。你老不放心,我怎么睡得着?你给我把门关上!别再吵到我睡觉了。”荣儿的灵敏超常,感觉到她起来几次,在里面有点不悦。 语琴在外面再不敢起来频繁,怕惊扰三小姐睡觉。 半刻多钟后,荣儿感觉到语琴也睡着了。轻轻坐起身,抱着右足对角落的暗光看了看,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怕弄亮灯光惊醒语琴,便在黑暗里抱足默思。 尹蓉蓉在时空之门显现时穿越过来。昨晚两魂相合,晴空霹雳,奇异的事有天相,倒是合情理。 如果这个记号是霹雳打的,又太奇异,怎么就落在足底上?却没把人劈成灰烬?要真是霹雳打进来了,没打着别人?府里的人都说只听到雷声,没看到霹雳。爹应该知道霹雳的事—— 可是,这记号的轮廓是申小北送给她的婚戒样子! 申小北送的戒指是赤艳的心色,怎么会变成灰白?蝴蝶的头腹幽黑得象一团幽冥,能够吸走人魂魄的样子。 未来世界有很多关于异时空的空间故事。 荣儿试着以心念与记号感应,看是否也有奇迹。 良久,自己还在床上坐着纹然不动。 “可能是穿越过来时,婚戒是物体,穿不过来,就落了样子在足上?明明戴手上,怎么会印在足上?难道是在穿越时,翻滚中,我手足相抱过?” 荣儿躺下来,脑子里浮现未来世界的经历。 “呜呜呜……” 外面传来隐隐的忧怨哭声,很有些揪人身心。 荣儿侧耳细听,象是西面传来的声音。 又坐起来,细细听那哭声,“好象是二姐?难道白日挨那么两下就想不通了?” “三小姐。”语琴从外面进来了,隐隐看她坐起来,小声道,“你也听到外面的声音了?” “出去看看。”荣儿立即下床。 “我去看看就好。”语琴不要她起来,按着她不让动。 “我不去看,有什么事,你作得了主?”荣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应从晴今晚象是有根筋没对。 “穿件衣裳。”语琴从衣柜里胡乱拿出件衣服给她披上。 荣儿急急地穿上外衣,语琴挑个灯笼,两人沿走廊快步出去。 “三小姐还没睡?也不知西面做什么,半夜哭哭闹闹的。”辛妈妈从右面的房间睡意朦胧地出来,看到她们,三人走成一路。 还没出馨香院,西面传来谢姨娘的轻骂声,“你真作死?还不快给我回去睡觉?” 018 闹什么 “是你骂我投错了胎,晚上你被爹训斥了,回来拿我出气。你是我的生母,都这样不爱我,活着看不到希望,还有什么情趣?既如此,我便死好了。”应从晴在小西院后面的大树下哭得哀切,被谢姨娘一骂,更来气,飞身向树上撞去。 已经有西院的汪婆子跟着出来,迅猛地一下抱着她纤细的身子。 “让我去死。”应从晴铁了心。 “让她去死好了。”谢姨娘也想不通。 “二小姐死了,奴婢们怎么向侯爷和夫人交代?”汪婆子冷冷的说,抱着应从晴向屋里拖。应从晴哭着死命反抗。 “还不来人帮忙把二小姐弄回屋里?”汪婆子气呼呼地叫。 应从晴的丫环小雁跑过来,颤声相劝,“二小姐,夜深露重,回屋吧。”说着伸手去帮忙,应从晴挥手向她打来,“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 “二小姐。回屋吧。”小雁先前已被应从晴撒泼打了一通,脸上青红相间,哭得面目全非,此时忍不住又哭起来。 “滚!别管我!” “让她去死好了!” 母女俩停不下赌气。 “三小姐。”谢姨娘的丫环半梦看到馨香院过来几个人,小声提醒。 空气瞬间凝固,谢姨娘回头看到语琴挑着灯笼,应荣儿批着件紫色白花的衣服出来,正是月半时,朦胧的月光和府里和灯光映得她象个仙女破暗而来。 小西院的下人赶快行礼,各自松口气。只应从晴还在汪婆子怀里挣扎、胡叫“让我去死”,小雁抽抽答答的还收不住声势。 “这是怎么了?”荣儿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带着股威慑力,到底是安平府的嫡长女。 谢姨娘低着头,只抹泪,不敢说话。 没有人敢说话。 “汪妈妈。怎么回事?”汪妈妈是小西院的三等粗使,是固氏安插的人。 汪妈妈气哼哼地道,“晚上侯爷把谢姨娘叫到书房,训了几句,说她当娘的不会教女儿。谢姨娘回来后就骂了二小姐几句。今日大家受了罚,二小姐身上痛着,本来难过,和谢姨娘吵了起来。二小姐气不过,半夜三更出来寻死。真是对不起侯爷和夫人平时的教诲。” “我又不是嫡女?人家犯了女诫还是宝贝。我和生娘绊几句嘴,就要挨打,别人不疼,生娘也不疼。我倒是死了干净!”应从晴书读得多,心高气傲,好强的心一上来就压不下去,今晚一根筋地要发作够。 “你个该死的。”谢姨娘虽是长辈,可这样的事还是说不起硬话,本来不在情理中,只后悔晚上和女儿吵架,现在惊动了别人,上前就给女儿了耳光,气道:“就象你爹爹说的。平时我太惯着你了。今晚我要好好教训你!” “打。你打。打死我好了!”应从晴象个雄纠纠的斗鸡,披头散发,象个疯子。 “就打死你!没你,我还少操心!”谢氏啪啪两耳光向女儿脸上打去。 “放开我,让我去死!”应从晴仰脖欲疾声呼嚎,话音刚落,还没嚎出,谢氏一只手死死捂着她的嘴,急得只有哭。 “闹够了没有?”荣儿缓缓过来,低声轻喝,“真要把爹爹和娘惊动了,你们才肯罢休?” 谢氏理亏,不敢出声,但也不敢松手,怕女儿嚎啕。 “辛妈妈把她弄回屋里去!”荣儿下令。 小西院只有三个丫环一个婆子,另个小丫环小桃和小雁在紧张中已经吓软,半梦也不敢碰主子。 辛妈妈捋起衣袖,冷笑道:“今晚我就做一回粗使的婆子吧。”说着弯腰抱起二小姐的脚,谢氏捂着她的嘴,汪妈妈头,三人将应从晴强行抱走。 “半梦把院门关上!”荣儿进了小西院。 小西院不大,两间正屋一间客厅,东西各有两间厢房,谢氏住正屋,应从晴住东厢,几下仆人住对面。 因为谢氏母女人少,所以分了这个最小的院子。 应从晴被大家抬到客厅。 荣儿走进客厅,应从晴被按在罗汉床上还在挣扎,谢氏仍不敢松开捂她嘴的手。 “二姐。你要想好好说话,便让三姨娘放开你的嘴。如果还要胡乱发脾气,那便让人绑了你的手脚,堵上你的嘴,待明日我娘来了,再和你理论。”荣儿站得笔直,声音很平静地看着大家。 “请三小姐救命。”半梦从外面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小声抽泣。 “二姐。你看吧。白日挨两下,你便受不住,晚上三姨娘说你几句,你就寻死,你死得干净倒好,却无故连累自己的生娘,还有这些可怜的下人。”荣儿声音透出一丁冷光。 屋里死寂。 “三小姐。今晚是我不好。请你放过我母女俩吧。”谢氏后悔来不及。应荣儿跟她母亲可是一个模子的风格。 “如果二姐能好好说话,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明日娘问起,我会说不过是母女间寻常的口角,会劝娘别当大事。不然,你们也知道安平府的家规。白天我已经劝娘不要重罚了。可是你们不反省,还要胡闹。真的要搞出人命来才罢休?安平府可是侯门府第,就是你们有点受委曲的地方,看在爹爹的面上,真不该这样。有什么话,不能过几日,好好地和爹说?不说别人,就说爹爹,平日几个庶女中,最看重哪个女儿?”荣儿轻叹一声,同时透出口风。 这语气不是假话,让人不得不相信。 这事要闹大了,还得了?今晚上谢姨娘的确也太失控,所以弄成这样。想到后果,哭道,“谢谢三小姐。往后我们不敢了。” “二姐。不是我说你。我没及笄,跟着二哥爬树玩,只是小孩子的淘气,算不上什么事,也谈不上有违多大的女范,我还是个孩子。倒是你,虽然也只是小孩,可是你整日读四书五经,懂的道理比我们多,为何说出来的话就那么刺人,句句都是与家人撕破脸皮的话,毫不顾及父母恩情和大局。看在你也没长大的份上,你若肯好好悔过,我不会计较你说我的话,但是你说到爹爹不疼你的事,我有意见。爹爹可没少在我耳边说二姐姐将来一定是个才女。”荣儿语气放和,好象心软软的样子,只是论情论理。 019 劝告 “哎。是我不好。只要今晚的事平安过去了。往后三小姐是我恩人。”谢姨娘带着哀求。 荣儿象小孩一样嘟下嘴,“过几年姐妹们都是要嫁出去的。往后天各一方,各过各的日子,谁又影响得到谁?我可不想做你们的恩人,让你们以后过得不自在,反而有怨。我只希望你们好好对亲人们。” 应从晴听到这些话,心中说不出来的味道,慢慢泄下气来,眼神变得灰暗。 “三姨娘放开二姐吧。别把她捂着了。”荣儿上前拿开谢氏的手,用手帕为应从晴擦擦泪,端详她的面容,轻叹道,“都说我生得好看。我看二姐这模样也是一流的。因为我是嫡女,自小有了婚约,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奇怪。二姐姐你也莫担心将来佳人逢不了才子。我母亲要脸,不会给你找个太差的夫君。你就好好改改这脾性,别将来遇到好的姻缘,平日千好万好,坏脾气一上来,毁于一旦。” 应从晴定定地看着她,从不知三妹的嘴这么会说话,平日以为她只会拿骄傲给大家看,说话有份量,还不是身份给的? “三姨娘。你也莫多爹和我娘的心了。你们安静下来,我病才好,让爹爹和娘好好歇一阵。大姐和二姐的婚事,我会提醒爹爹的。安平府的女儿不能嫁得太差,咱们丢不起这个脸的。”荣儿直指她们心患。 “三小姐。你也知道女人这一生,唯一的幸福是嫁个好夫君,若真了去我俩娘这桩心事,你就是我们的恩人,府里府外任你差使!”谢氏心中一亮,平日三小姐不肯和大家接近,这次她经历生死劫后转性了。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往日我有骄傲的地方。你们不要计较。我是安平府的嫡女,如果我没有骄傲,你们又哪来的脸面?”荣儿直言不讳。 谢氏一震,猛地觉悟,连忙拉着她坐下,恳切道,“今日我糊涂。经三小姐这么提醒,往后不会了。往后我会顾着安平府的脸面,好好伺侍侯爷和夫人。你二姐的事就拜托你了。” “好。二姐的事我让你满意。”荣儿目光扫一下二姐。 “还不起来谢你妹妹?虽然你大些。她是嫡长女,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将来,别说我们,安平府都还要靠她长光采。”谢氏清醒了,恢复母亲的威严,目光炯炯地看着女儿。 辛妈妈和汪妈妈放过应从晴。 应从晴坐起来,眼睛红肿地看着荣儿,嘴唇动动不知说什么好。 “给她好好梳洗一下,夜已深都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二姐。”荣儿大器地说。 “谢谢你。”谢氏真心诚意地道谢。 荣儿摆摆手,继续规劝,“三姨娘。你好生疼着二姐。自己生的女儿不疼可说不过去。二姐还是孩子,难免有孩子气时。只要孩子气一过,明天继续读书弹琴,将来一身才艺,嫁个才华出众的男子,还不是给你长脸的事?” 谢氏点点头,用衣袖抹下眼角,声音涩涩地道,“你病刚好。夜深了。快回去睡觉。你的恩情我娘铭记在心。待明天再去馨香院谢你。” “二姐姐。早点睡吧。别委曲了你的花容月貌。瞧你这生气的样子,难看得我都替它心疼。”荣儿过来,轻轻抚摸一下应从晴的脸,调皮一笑,“我回去睡觉了。你好好睡。希望明天又听到你在秋风亭弹琴。安平府没了你的悠扬的琴声,会不象安平府呐。” 应从晴转动一双幽黑的大眼睛,这话听着倒是温暖入耳,情绪彻底放平下来,噙着泪点点头,“我不送你了。” “好好休息吧。”荣儿笑着看下大家,向外面走去。 “我送送你。”谢氏不肯怠慢。 “谢谢三妹妹。”就在她走到门外时,应从晴小声地说出话来。 荣儿回头笑着向她摆摆手,带着语琴和辛妈妈走了。 谢氏将她她送到院门外,要送到馨香院,荣儿不允,让半梦赶快关门。 “我看到你再走会吧。”谢氏不肯这就关上门,显得没有礼貌。 看着荣儿拖着一头长发缓缓走远。谢氏轻叹一声,才让半梦关上门。 “未来的会宁侯夫人果然不同,别说人家长得更出众,就是这办事的风格都不是几个庶女能比的,人家说的那些话,哪句不是字字有珠玑?”谢氐今晚算是真正了解了一些三小姐,因为了解,心里反而少了些平日暗地里的阴诲。 “三姨娘。我看二小姐的婚事,说不定真要靠三小姐。”半梦是谢氏的陪嫁丫环,平日不多言语,即不出卖主子,也不盲目取悦主子。 “你都这么说。”谢氏回到客厅。小应从晴已经回了东厢屋里。 谢氏来到东厢,小桃和小雁正伺候应从晴洗脸收拾。 “今晚看到了吧?人家的确不一样。”谢氏和女儿还有一些气。 应从晴被荣儿骂醒了,此时懒得再和伶牙俐齿的娘多说。 半梦在一边相劝,“二小姐没事了。让她早点睡觉吧。” 谢氏不出声,看到女儿上了床,亲自为她压压被子,放下罗帐,这才离开。 荣儿她们回到馨香院,别的下人都惊醒起来,围在门口处向那边张望,刚才小西院那边的动静实在有点大。 “没什么事。不过是三姨娘和二姐姐有点寻常的口角。明日我自会给娘说的。大家都睡觉吧。”荣儿向大家挥下手,大家回到院子里。 回到屋里,辛妈妈忍不住问,“三小姐。今晚这事为什么要放过她们?我看二小姐年纪小,心性不太好的,纵容下去,只怕将来生出后患。” 荣儿望一眼东安院那边的方向,看着语晚问,“别处有没有动静?” 语晚道:“东安院有人张望,但没过来。南安院静得很。” “睡吧。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才吓人。辛妈妈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可别擅自给我爹娘说太多,闹得他们不安静。”荣儿叮嘱。 辛妈妈嘴唇动动,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才吓人?三小姐这是开的哪门窍? 语琴轻轻推她,“快去睡吧,辛妈妈。” 辛妈妈嚼着三小姐的话,低头出去。 这时语香才醒过来,打着哈欠从罗汉床上坐起来,“怎么了?三小姐都起来了。” “没什么。三姨娘和二小姐有点寻常的口角,母女俩斗气不肯睡。刚才三小姐过去调停了。我们继续睡觉吧。”语琴把她按下去,荣儿进了里屋。 语琴跟着进屋,伺候三小姐躺下,佩服地说,“三小姐此劫后倒是能主事了。” “哎。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你也快睡吧。又折腾了半晚。”荣儿翻身向里不再说话。 语琴弄暗灯,悄悄出去。 020 语琴来了 昨日朝上之事未尽,今日应清沅还要上朝,四更鼓响,天还未明,夫妇俩起来了。 应清沅才更洗完,薜姨娘就在外面等着请安。这是规矩,应清沅早朝出门时,两个姨娘都要来送行。 固氏看一眼面目微肿的薜姨娘,又看一下外面,谢姨娘还没来。和应清沅交换一个眼神,应清沅淡笑一下,到外厅坐下,黑色的檀木方桌上已经摆好早膳。 应清沅端起雪梨枸杞粥,吃两口,看一眼外面,谢姨娘还没来。 “侯爷。你慢慢吃。上朝要紧。”固氏坐下,陪他吃饭。 应清沅看着薜姨娘,问道,“昨晚后花园里好象有什么事?” 薜姨娘微低着头,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只微眨一下,仿佛一无所知,轻声道,“昨晚我睡着得早,刚才起来也没听说什么。” 固氏瞟她一眼,这是个最会安静的人,昨天要不是应从兰闹得凶,也不会连累她挨罚。 应清沅和固氏又对视一眼。 “三姨娘来了。”雪青在外面小声说。 谢姨娘面目浮肿急忙忙进来,行个礼,“侯爷,珍姐姐。早安。”然后站在薜姨娘一边。固氏名叫宛珍,两个姨娘都叫她珍姐姐。 看样子她昨晚肯定是大哭过了,不然眼睛不会肿得老高。见她来了,应清沅继续吃粥。 屋里安静着,很快应清沅吃罢早膳,薜姨娘挑灯,三个女人和几个女婢拥着他出正安院。和往常一样,两个带刀护卫已经在此等候,应清沅向三个女人挥下手,薜姨娘把灯交给来安,他们向大门走去。 雪菊挑灯,女人们转身回到正院客厅。 固氏坐到上首,脸一变,阴沉地看着两位姨娘,“说吧。昨晚你们谁在后面闹了?” 薜姨娘脸不变色,茫然地看一下谢氏。 谢氏一惊,固氏知道了?按往常,她昨晚知道了就会赶到后花园来的,可是昨晚她并没来。难道有人早早地来告状了?三小姐不会出尔反尔吧?一时不知所措。 固氏的视线落到谢氏身上,嘴角微翘,只看她这模样就知昨晚一定折腾过了。 正在谢氏为难时,雪青在外面道,“语琴来了。” 固氏坐在大椅上,直直身,向外看去。 语琴从外面进来,行个礼,“夫人早安。”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固氏又看一眼谢氏。 语琴道,“奴婢趁三小姐还醒过来,有点事想和夫人说。” 固氏一笑,“什么事?” 语琴道,“也没多大的事。只是关于三小姐早膳的事,待夫人空时禀报一下。” 这就是有事了。语琴不好说得要单独说。 固氏向两个姨娘挥下手,“你们先回去。等会也别叫女儿们来请安。我过会去馨香院,顺便去后面到处转转。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事,我自会找你们。” 薜姨娘小声道,“这阵荣儿生病,地租对帐的事……” 固氏道,“以前则儿在家,能帮些忙,现在他不在,我得再找个人帮忙。等我上午忙过了再说吧。” 两个姨娘应声退下。 “跟我进来。”固氏进了里面的小茶厅,在木榻上坐下 语琴进来跪坐在一边,小声道:“夫人。三小姐现在早膳想吃清淡些,这事我安排过厨房了。可是,另有一事,我不得不说。” “瞧你脸都变样了?什么事这样紧张?”固氏跟着有点紧张。 语琴眼红红地把三小姐足底突然多了个记号的事说出来,“前天早晨三小姐醒来,前晚三小姐历劫,死而复活。也不知是前早晨还是前晚的事,昨晚我才发现她右足掌上多了黑色的鬼记号——” “你说什么?”固氏脸微变,一大早就说这么恐怖的话,转念想到女儿,连声追问,“快说后面!” “我看半天,先以为是画的,洗了洗不掉色。三小姐自己也不知道这事,看了记号后,哭着说昏迷时一直梦到个女人追杀她,还有很多女鬼帮忙,那女的毁了她的容,还在她足底上画了记号,让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三小姐!小时我听说过鬼记号的事,有的人在梦里和鬼打过架,醒来有被的印痕,有的人过些日子会好,有的一生都不会消失,所以称为鬼记号。” 固氏脸色一白,想起女儿醒来时叫着个人的名字要拼命,想了想却想不起她叫的谁,拧眉问,“你还记得前早上她醒时叫的那个名字吗?” 语琴摇摇头,“当时大家都没在意她叫的名字,只注意她的安危去了。听起来象叫狗肉什么的。” “三小姐怎么说那个梦?”固低手心发凉。 “三小姐哭,说这事没人相信会,叫我别传出去,不然别人反说她中了邪,成天邪思乱言。三小姐说这次经历的事象了知过去的一些事一样,和那女人交了一仗。她感觉那女人也在这世上别处。只要一想到她,就很抑郁。”语琴眼睛红了一圈又一圈。 固氏心中莫名寒战,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没发明。 语琴又道,“还有一事,昨晚小西院谢姨娘和二小姐吵架,半夜里三小姐去调停过,已经没事。” 固氏道,“这事刚才我正问她们,你就来了。昨晚我听到后面有声音,让万妈妈悄悄来看了给我说三小姐在那处理,我让她在远处看着,没有出面惊动你们。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语琴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全说了。 “三小姐叫你别这么说,你为什么全告诉我?”固氏好奇地问。 语琴眨一眨秀长的眼睛,“我看三小姐病好后,能主事了。昨晚她那么和谢姨娘说,还不是安稳人心?这种事,三小姐怎么会瞒夫人半点?待会一定会全部告诉你,还会请夫人不要惩罚小西院的人,多少给三小姐留点面子。” 固氏沉默一会,笑道:“她现在开始讲起人情来了?” 语琴直言道,“我听着三小姐说的也在理。不然昨晚上闹太厉害,二小姐脾气一来,真出大事,那就不好。” 固氏点点头,平日对两房姨娘和庶女再冷漠,也不至于弄出人命。 “别的还有没有事单独说的?”固氏对语琴一向喜欢和满意,说话时,从一边抱起个小盒,拿出块小金子,放到她面前,“我知道你忠心。不贪钱。你拿着,等家里来人,或者你想回家时,拿出去帮补家里。” 语琴脸一红,“夫人都赏好多钱物我了。” “拿着。好好伺候三小姐。她身边,我最信的就是你。你进府才五岁,也是在我眼皮下长大的,我可当你闺女一般。”固氏温柔地把金块放进她的手里,握一会她的手才松开,回手把木盒推到一角。 “夫人。过几日我想出去给我爹上个坟。”语琴趁机道。 “你和三小姐说好,走时给雪菊这里挂个信就行了。我们去馨香院吧。”固氏道。 语琴把金块放进衣袖里,起来搀着固氏出了内厅。 五更鼓响。天光微明。 固氏叫雪菊依然挑着灯笼,和语琴来到馨安院里。 021 娘,我帮你 语晚已经起来,叫醒了语香,两人站在走廊上正打哈欠。 雪菊打着灯笼在前,走过来,把灯笼交给语晚,“夫人来了。” 语香和语晚连忙精神一振,向固氏行礼。 语琴吩咐语香,“夫人进去看三小姐。不要让人进来。” 语香还没全醒,迷迷晕晕地点头。 雪菊看她头发凌乱,推她一下,“回你房去收拾一下吧。这里有我。” 语琴和固氏进了屋里,语琴弄明一些里屋的灯光。 荣儿依然鼾睡沉香。 固氏到她脚那头,轻轻拂起被子,弯腰查看,果然看到右足掌上有个黑色的记号,忍不住用手轻轻一摸,荣儿在睡梦里有点感觉,蹬蹬脚,没有醒来。 固氏为她盖好被子,坐到一边的圆椅上,想到语琴说的恶梦,全身发冷,嘴唇哆嗦几下。 恐是一种感应,荣儿猛地醒来,看到母亲忧坐一旁,眉头紧拧。坐起身,以为做梦,揉下眼,叫声,“娘?” 固氏见她醒来,再控制不住,不象往日怕她睡的不够,过来一把抱着她,心疼地哭。 母亲的怀抱很柔软,不象往日温暖,透着冰凉。 语琴在一边眨眨眼,显然是她把母亲叫来的。是母亲知道那些事了。 是母亲来了,荣儿娇声地说,“娘。这么早过来看我?” “如是不睡了,就起来更洗,吃饭,呆会派人出去请人来馨香院做几天法事,只要有娘在,绝不让狗肉欺负到你。”固氏抽泣道。 狗肉?荣儿看一下语琴。 语琴解释,“刚才我和夫人说那事时,想不起你梦里叫的人的名字,只记得那名字和狗肉很象。” 狗肉?也好。苟如云以后就是狗肉了。 固氏捧着她娇嫩的小脸,眼泪婆娑。 荣儿握着她的手腕,娇声道:“娘。我想过了,这事不能请人来做法事。否则弄得众人皆知。这件事害怕没有用,只有我自己勇敢面对。上午我想去趟朝阳峰上的大悲寺上个香。如果娘愿意,我想去寺里住一阵更好。” 固氏忧心不已,“等你爹回来商量后再说。你大难刚过。就这么让你出去住几天,我不放心。实在不行,我把家里安排一下,我陪你去寺里住几天。” 荣儿反对,“家里哪离得开你?看这几天大家情绪都大。还有大嫂,眼看就要生了!” 固氏突然心情很不好,嫁到安平府来,从来没有心情不好过,今天可谓头遭,心里闷得难受,哀叹不已,“这几天的确事多。你前些天生病,家里大事小事都搁下了。刚才薜姨娘提起秋收都过了,可是地租的帐还没对好。以前你二哥在家读私塾,常常能帮着看看帐目,现在你爹把许先生放了,你二哥去外面的书院正经读书了,你大哥跟着你爹学习朝堂之事,一时没个得力的助手。你这事又来得奇怪。你大嫂又要生了。我真有点招架不住。” 荣儿轻笑一下,“娘主要是太紧张我脚上的记号了。这事别担心太多,既然上天不让我死,说明我不该死于梦中的狗肉之手。我只是想上山住几天去去秽气,为爹娘和大嫂母子,还有两个哥哥,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祈福。我本来没事的了,你这么紧张弄得我又有点惶恐。”说着皱下黛眉,按一按心口。 固氏连忙振作,“我现在真是不如你了。” “我哪敢比母亲?不过你说到对帐的事,我倒想起一个人可以用。”荣儿笑道。 “谁?” “我猜今天舅舅家肯定会有人来看我。你记不记得大舅母家有个隔房侄子郎文博,家境不太好,但为人诚实,经常帮着大舅母跑外面的事。不如向大舅母借来用一阵。” “把他借走了,固家的生意不少,谁又来帮你大舅母?” “朗文博不是有两兄弟吗?大舅母说过两个兄弟都诚实的人。只是他弟弟郎文奇年纪小些,只有十三四岁,不过听说才华很出众。” “这些我倒没你清楚。你是听表哥们说的吧?” “表哥们吃醋,常说大舅母喜欢郎家兄弟,恨不得纳为亲生。大舅母却说,朗家就是出能干的人才,侄辈里能写会算的孩子多的是。不然,朗文博帮朗家都来不及,怎么有时间帮固家?” 固氏沉思一会,点点头,“不向外祖家借人来用一用不行。至少得把秋帐对好。你堂叔在外,大多管着铺子的生意,可是那五千亩地的事,他可没那么精细。” 荣儿说出真意,“娘。我看呐。二娘虽然能干,能帮着管家。可是产业上的事,咱们还是培养点得心的人手吧。应家可用的人不多,咱们只能打外祖父家的主意。” “是啊。你二姨娘有时安静得过份。虽然平时我对她有冷漠,府里有的事都有相信地交给她办。可是,昨日的事,一下暴路出大家平时的心来。昨日东安院虽是从兰哭闹,往深处看,她母女同心,也可见你薜姨娘的内心深处有多少暗怨。谢姨娘平时肯和我说话,就象你说的,会叫的狗不咬人,虽然把从晴的功课管得好,自己也读过不少书,有时能吟点风花雪月的诗词,真要论起办事,小女人性情,还不能圆满。你大嫂忠诚,是个和事佬,缺点精明。而且这几年得带孩子。再过几年,可能还得再生孩。你二哥明年才成亲,那陈碧彤也是个养尊处优的,真要管事,还得好好学学。”固氏心中有女儿的患事,心郁一重有种精力不济的感觉,一向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流露出疲惫。 “哎。现在就是去借郎家的孩子过来用,人家来了要先熟悉许多事,这时间也会拖得长,一时没完没了的。还有外边铺子里的帐,你堂叔不是外人,可是安平府这么多人,除了你爹一年的二千两禄银,更多的开支来自生意和田产上。按规矩,冬天一来,也要开始盘帐了。还有昨晚爹又和我说起从兰和从晴的婚事,让我抽些空和外面的贵妇人们多来往。我今天怎么觉得有点累呢?”固氏忍不住敲下脑袋。 “算了算了。祈福的事搁一搁。我还是先帮着母亲把眼前的事理一理吧。”荣儿改变主意。 固氏心疼地一笑,“你平日和二哥有一起对过点帐,可是你才多大?又没正经独立的经过事。你二哥毕竟比你大,是男儿,我有意磨炼他,你二哥也很聪明,一学就会。” 荣儿不服道,“娘。你是说我比二哥笨?就说昨晚的事,你说我到底办错没有?我不惊扰大家的休息,也不让二姐搞出大事,让安平府从此变得阴沉沉的。换二哥,这种事不一定有我处理得好。” 固氏看她来真的,看她一会,怜爱道,“我还没责怪你。你擅自替我答应你三姨娘母女,说从晴的好婚事包下了。这事我会去办,可是到底能怎么好,我这心里没底。你也知道,从晴毕竟是庶女,还有你大姐又有钱家那事的阴影。这事我头大着呐。” “娘!你要肯听我的。我保证能帮你解决好此事!还有对帐的事,你肯让我帮你。保证让你满意。而且我一定能为安平府找到好帮手。绝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破坏我们的幸福!”荣儿信誓旦旦,轻拍一下小胸脯,一个雪嫩的小美人,象个不惧风暴的老将。 固氏惊了,平日女儿有跟自己学主事,可是没这么斗志昂扬过,很多时候她都是听自己的意见。这次病后,她不仅有自己主见了,还要征服别人? “有点象你外祖父。”固氏一直觉得女儿象自己,都象外祖母,没发觉女儿有几分外祖父身上的大智大勇之气。 荣儿笑一笑。娘哪里知道根源? “你祖父也是个大帅之才。你爹和两个舅舅都偏文了些。”固氏深深总结,郁郁的心情为此一开,女儿的豪言让人振奋。 “我若不是女儿。倒要做出些事和外祖父和祖父比一比。”荣儿笑道。 固氏被她逗笑,“好吧。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良策为我分忧。你能应下从晴婚事的事,就先给我说说怎么圆满此事吧。” 022 舅舅家来人了 “二姐这种情况,只从王侯家的庶出子弟里挑亲,不如让二哥在书院留意学业优秀的,其中难免没有家境好些的子弟,以后叫二哥请到家中作客,总有个能让二姐看得上的。就不信文曲书院那么大,竟没个青年俊杰让二姐看得上眼?只要人品可以,学业好,家里穷点都没关系,自己有前途才是真本事,将来娘大不了多为二姐添点嫁妆。” 荣儿敢应下应从晴婚事的事,自然早有计划如何解决。母亲这么一问,正中下怀。把计划一说,固氏不知如何作答,闷了闷,笑道:“你不怕将来她可能爬到你头上?” “爬得上去是本事。只要是凭真本事爬上去的,倒也可喜可敬。”荣儿的心胸已开,根本不怕姐妹们将来比自己过得更好,只怕她们过得不好,闹得大家不开心。 “那你让你二哥暗地里留意吧。这事反正是你应下的。嫁资的事,花点钱,大家求个和气,也只有那么一次。不过将来你二姐不知感恩,你可别怨人。”固氏没有她想得开。 “做什么事都要人感恩?那没法做事。世事多变,只要她将来不敌对就是大好事。”荣儿笑道。 固氏看着女儿,觉得她病后,有些变化。本来是个聪明能干的人,现在更有大将风度。以前没好处的事,她不会做。现在没好处的事,她也干? 荣儿道,“娘。好处这个东西不在眼前。若不广种福田,怎么知将来有没有好处?凡事只想好的是做梦,只想坏的太消沉。有的事做了就做了,是福是祸,还不是由命?如果是福,好事做了锦上添花,如果是祸,那事不做,祸也难免。至少眼前让二姐安下心,你和爹爹可得些安稳日子,少操点心。二姐才十三,比我大半岁而已。是好是坏,还不是靠娘教?” “哎。我往日是私心重了点。想将来打发出去就完了。” “就是这样所以她们积怨深,现在就暴发了,可是现在又把她们嫁不出去,再积累下去。物极必反!我可不想安平府弄得整日阴沉沉的,没法过快乐日子。” “你倒是语重心长,教导起娘来了?” “娘。人心难测。有的时候挤得过紧,就是个好人活着难受,想横了,什么事都能干。” 固氏低下头,思索女儿的话。 荣儿进一步劝道,“人心这个东西。好好坏坏充满变化。有的事我们也得见机行事,适当改改,就当送神,欢欢喜喜送出去,总比满腔仇恨打出去好看些。” “你这么说。若是那些心机深的,也要这么供着她了?”固氏心中有点别扭。 “如果心机深的,不拿到则已,拿到一定重治。赏罚分明才能人心分明!”荣儿斩钉截铁地道。 固氏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这是要上战场开辟自己的沙场?” “娘。”荣儿拉着她的衣袖摇几下。 “雪菊。夫人在这里吗?固家来人了。”外面传来个婆子的声音。 “舅舅家来人了?”荣儿跳下床,“娘,你快去外面,我更洗好就出来。” “一定是舅舅家听说你好了,来贺喜了。”固氏和女儿聊了一会,心里舒服许多,精神恢复,脸上又一片光彩。 “你快去。”荣儿把母亲轻轻推出去。 “语琴。你们快伺候三小姐梳洗。”固氏出去把语琴她们叫了进来。 荣儿梳洗好,穿上一身淡紫的花衣,戴上粉紫和头饰,优雅清灵地坐在桌前吃饭。今早上起,厨房有加配了一道凉拌胡萝卜。昨天没空,食谱的事自己没来得及细化。荣儿边吃边和语琴说,“明晨起,我的早餐要配水果。你记着空了时我给你写个方子,按我的要求搭配。” 语琴看一下中柜上的水果盘,“不是有水果吗?” 荣儿摇摇手,“空了和你细说。现在吃罢饭我得去前堂。” “应该是固家三公子和四公子来的吧?”语琴按往常的情况推测。 “不知道。”荣儿都不敢完全按前世的经历推测现世的事,昨天夏之康来时,不是多冒出蒋名远和夏中正吗?前世,她嫁给夏之康后才见到夏中正。 “三小姐你慢点吃。”看她吃得快,辛妈妈紧张的提醒。 “嗯。”只有古代人吃饭太慢,荣儿的灵魂已以尹蓉蓉为主导,有事情时吃得有点快。 “三小姐。谢姨娘来了。”语晚多外面进来小声说。 荣儿正正身,“哦。让她进来吧。” “三小姐。听说固家来客了,我来看你出去了没有,没有的话,我们一道出去。”谢氏刚才回去后又收拾了下,显得比大早上时精神一些。说话时,含笑看一眼语琴。先前还靠她出现得及时,不然不知怎么回答固氏。 “你先出去吧。昨晚的事没事,我和娘说过了。二姐婚事的事,一时间你别急,要找门好的,还要点时间。昨晚爹也和娘说过了大姐和二姐婚事的事,爹娘都有考虑再用些心思了。你只管放下心好好调教二姐,将来良缘一来,一举成功。”荣儿让她放下心来,排解开她的担忧。 “谢谢三小姐。”谢氏喜笑颜开,点点头,“我先去前堂。你慢慢吃好再来。” “嗯。” 谢氏来探口风是真,真走成一路,还怕惹人闲话。口风探罢,赶快离开馨香院,从晴还在秋风亭等她。 因谢氏来过,荣儿反而放慢吃饭的速度,拖了拖,才放下碗筷,漱罢口,慢慢地走出馨香院,到中庭时和谢氏有半盏茶的时间差。 固家来的大舅妈郎氏和二舅妈熊氏,还有大舅家的三表哥和二舅家的四表哥。 固家在城西,两家虽同城,也不是天天往来,看到娘家的人,固氏自然高兴万分,把最好的茶泡了,摆满各式瓜果,和两个舅母亲热的坐在通榻上说话。 三表哥固恩胜和四表哥固恩伟,还有郎家的远房侄子郎文奇在旁边,边喝茶吃果,边听着长辈寒喧叨唠。 “这是大嫂家的孩子吧?”固氏仔细问了母亲父亲和兄长们的情况,看到郎文奇文静灵秀颇为出众,和郎文博有几分相象,猜到是朗文奇,想起荣儿刚提起过郎家的人,便笑问郎氏。 “他昨天来府里看他哥哥郎文博。文博和二叔、恩哲这些天忙着对帐的事,便让他跟着恩伟和恩胜一起玩耍,所以刚才一起带出门来了。”郎氏和固氏一向和睦。两人同年,很多话都谈得拢来。既是姑嫂,又象好朋友。 “荣儿妹妹。”两个表哥眺望着中庭那边,看到个淡紫的影子突然出现,高兴地向后阶迎去。 “三表哥,四表哥。”远远地荣儿就莺声嘹亮地回应招呼。 023 邀请 熊氏从通榻上下来,呵呵笑道,“哎哟。荣儿来了。这么远就听到她可爱的声音。” 郎氏爽朗大度,她显得温和顺从。 “现在她是小孩子,没怎么约束。若是及笄后,由不得她这么大呼小叫。”固氏笑着说,眼睛瞟一下侧边坐着的两个姨娘和三个庶女。 郎氏笑道,“这又不是在外面。虽然女子讲淑仪,小孩子的天性压得太死,活着也没意思。含萱在家时,我就让她自由得很。别看她在家时任性活泼,这样的孩子心性宽。她嫁出去后,婆家那么复杂,她成天没觉得一点难受,跟在娘家一样过得快活。” “萱儿真是有福气。”固家孙辈就一个嫡孙女固含萱,听说侄女过得好,固氏心情越发地好。 两个表哥把荣儿迎进来。 “大舅妈,二舅妈。你们可来了。早上我和娘还说,今天舅舅家肯定要来人。”荣儿上前乖乖地行礼,甜甜地一笑。 “瞧我荣儿这乖昵的样子。看来这病真是全好了。瞧这模样比以前更讨人喜欢。”郎氏向她伸出手,“来挨大舅妈坐,让我再抱一抱你。” 熊氏笑着轻轻推着荣儿到她面前,“小荣儿总是最讨人喜欢。” 固氏轻咳一声。 郎氏瞟一眼别的庶女。 两房姨娘和庶女们脸上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在心里难免有人不是滋味。 熊氏反应过来,按着荣儿在郎氏身边坐下,自己挨着坐另一边,笑着不出声。 荣儿靠在郎氏身边,郎氏抱下她,赶快岔开话,“今天过来。不只祝贺荣儿痊愈。每个女孩子都有礼物。恩胜。你们把礼物拿出来。” 三表哥恩胜和四表哥恩伟都固家的嫡子,两人同年,都是夏天时刚冠过礼。恩胜是大舅的三儿子,恩伟是二舅的二儿子。 兄弟俩打开礼箱,对着清单拿出女孩子的礼物。 郎氏笑道:“这是一段南方雪白绣锦,二叔和恩泽去南方购货买了两段回来给我看货品。从兰刺绣好,这段就送给你。” 应从兰安静地坐在一边,这时赶快起来行个礼表示谢意。 恩胜把一段雪锦递给她,抱在怀里摸几下,果然细腻光滑柔软非常,这质量不比宫缎差,厚厚的一大卷,沉沉的都有些抱不动,固家给她的礼物不薄。退回座位,她的丫环小铃接过她的礼物。 “从晴喜欢弹琴,二叔他们在南方办货时,听说有个姓吴镇永的琴制得好,恩哲的媳妇也喜欢弹琴,便去订了两方琴,一方叫春和,一方叫长歌,这方长歌送给从晴。”恩伟抱个上红漆的木盒子打开,露出一方暗红蹭亮的古筝,只看形色便觉不俗。 应从晴两眼发光,连忙起身致谢。 “荣儿生病刚好。补品少不了,这些鱼翅海参都不是稀奇之物。”郎氏指着一个箱子笑道,“为了让你高兴。另有些南方带回来的小玩意。呆会恩胜你们给荣儿搬到馨香院去。” 恩胜和恩伟点点头,打开箱子,里面果然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从宛最小。送一套南方蝶彩衣,和这对镂花连环镯。” 恩胜把一套漂亮的衣服和个盒子递到从宛面前。从宛高高兴兴地收下,甜甜地直称谢。 “主要是来看女孩子们,给女孩子们备了点礼物。在允媳妇要生了,备的一些产妇礼物,另有些土货和南方特产。就不拿出来看了。” 屋里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薜姨娘、谢姨娘,午膳的事,劳你们安排一下。我这里和两个舅母话些家常。至于孩子们,就自己去玩吧。”固氏笑着安排。 薜姨娘和谢姨娘识趣地领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固氏把客人请进正安院的客厅。 恩胜他们把荣儿的礼物抬进馨香院大门,荣儿让耿妈妈和柳妈妈抬放进库房,让语琴收好礼单回头好上帐。 语琴只看一眼礼单,心里就欢喜不尽,固家对荣儿比对亲生女儿还好,这病一场,又送了价值五千两的东西来,加上别的庶女的礼物,这次固家花了至少六千两银子。 恩胜兄弟虽然都定了亲,不好在馨香院停留,荣儿便领他们去了书房。 书房后面有一片小花园,有个书香亭,荣儿让语琴派人摆上茶点,大家在这坐下喝茶聊天。 “可惜在则上学去了。他平日虽贪玩,想不到还能进文曲书院读书。”恩胜不好意思地说,“这次我和恩伟也有被报送过文曲书院,可是提交的文章不好,没有通过。” 荣儿笑道,“人各有才。每个人都去读书当官,谁来做别的事?外祖父在工部方面的才能出众,两个舅舅并不象他,大舅文章好,所以做翰林学士,二舅擅经商。大表哥上场科考不通,可是工部方面的才能却先天继承外祖父的遗传,从承差做起,后来还不是补考做了笔贴式,现在做了工部六品主事。二表哥象二舅,商才好,学经商治业。加上你们,固家人才齐全,想不兴旺都不行。” 恩胜和恩伟被她逗笑。 恩伟叹道,“只有荣妹妹不会嘲笑我们。明年我们俩要娶妻,只怕将来的妻子逼着我们走在则这条路。” 郎文奇在一边跟着抿下嘴,没有笑出声。 “文奇学业好。以前在郎家私塾时,和文博的学业最出众。过两年,我看他兄弟俩是要同登科第的。”恩胜赞叹地看着文奇。 “听说文奇家除了母亲,还有个弟弟和妹妹?”荣儿笑着问道。 恩伟道,“文奇家虽是寒门,父亲去了有几年,所以文博在我家做事,不过他兄弟俩将来必定是人中俊杰。” “我们家最近也该对地租的帐了,二哥上学去了,大哥现在跟着我爹学朝堂上的事,我们家的男孩子没有固家多。早上我还和娘说,得向固家借人用用。”荣儿笑眯眯地看着文奇,“文奇哥来我们家帮下忙可以吗?工钱不会短你。平日也给你留足读书的时间。你愿意吗?” 郎文奇早听说了这个荣儿姑娘,未来的会宁侯夫人。今日得见,想不到竟是个超凡脱尘的女子,为人又这么温和优雅。虽然固家给哥哥的工钱足够养家,但是家里还有个妹妹和弟弟,哥哥该成亲了,她的邀请很让人心动。 荣儿看出他已动心,进一步道,“你放心,将来不误你去考功名。下次会试不是还有两年吗?帮我们现在对付过去,我们会开始培养人手,过一年,你就可以完全放手去专心读书。” 郎文奇俊面微红,“我可以。不过得给我大哥说一声。” 恩胜知道应家现在缺人,这次过来就是有帮忙的意思,“这样吧。文奇和我留下来,我也可以帮帮忙的。恩伟回去给文博捎个信就可以了。” 恩伟点点头,碰下文奇,“你和我们交情好。我荣妹妹家现在要人手应急,你能写会算,粗细活都能干,可不能不帮。” “那我呆会给我大哥和家里各写一封信,恩伟帮我带回去。”人情面子都足够,郎文奇虽是个读书人,也通世故,爽快答应下来。 “谢谢文奇哥哥肯来帮忙。这事,我娘那边也会和大舅妈说。今天起,你就在我们安平府住下呢。”荣儿亲切拉近距离,给文奇亲手满杯茶,又把一盘干果移到他面前,“大家别光说话,不喝茶吃果。” 想不到容貌高贵不凡的荣儿这么平易近人。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息,郎文奇莫名的有点心慌发晕。赶快喝茶吃果,免得暴路情绪。 024 小道消息 戌时。 安平府各处安静下来。 下午未末时,固家的人留下恩胜和文奇,别的人都回去了。 恩胜和文奇被安顿在客院的上房里。 荣儿这才和语琴整理好白日舅家送的礼物。 “鱼翅、海参、燕窝各有一斤。又是金银珠宝不少。还有一套水映红的衣服?” 语琴打开衣服,荣儿抬头一看,放下帐本,拿过衣服,轻柔而不乏坠性,光滑细腻度比送给从晴的绣锦还好。 “这该是南平州的人间天堂绣吧?”语琴两眼发光,抓着衣裳的一角,轻轻摩娑。 “应该是的。”荣儿细细看了做工,身前和身后都是如意水草纹,绣工超绝。只有南平州的人间天堂绣才能达到这种水准,和宫绣比,宫绣虽然精致,太多规范约束,难免千篇一律,人间天堂绣则是充满奇思妙想的灵致和迷人。 语琴把衣服往荣儿身上一比,秀长的眼睛比平日放大一倍,“穿上她真是仙女下凡了。三小姐明天穿这件新衣。” “面料一流,绣工比面料还值钱,用的又是银丝线。这件衣裳至少要值一千五百两银。太贵重,穿着不好做事。明天起,我和文奇他们得开始准备对帐的事。把衣裳放柜子里。”上一世舅家也送了这么件衣服,荣儿当时就穿上。此时却是一种面对收藏品的感觉。将来的事难以预计。现在能不动的东西,尽量不要动,摆脱夏之康是首要大事。 语琴收好衣服。 “二公子来了。”语香在外面探半个头进来,轻声说。 应在则下学后,就被恩胜拉着一起玩。荣儿心里正记挂着他怎么还不过来。把帐本一合,交给语琴,等着二哥进来。 应在则一个猴跳从外面蹦进来。 荣儿噘着小嘴,瞪他一眼,“下个月你满十五,我满十三了。还不习点稳重?”说着上了一侧的通炕。 应在则在另一边坐下,做个鬼脸逗她,“我在书院被关了一天,你不安慰我?” 荣儿剜他一眼,粉红的小嘴巴咧开一笑,“你还真是越活越小了?” “先叫我好哥哥。得让我心中的郁闷得以舒解。”应在则和妹妹在一起,从来没有大小,只管好玩。 “二哥哥,好哥哥呐……”荣儿了拉着他的胳膊摇几下,声音软软地叫一通。 “好啦。好啦。”应在则哈哈大笑,看语琴从库房出来,“舅舅家偏心。今天又送好多东西给你。我和大哥一份都没有。大嫂要不是怀孕,我看她也不会有礼物。” 语琴吃吃作笑,二公子竟然和姐妹们吃醋? 荣儿吩咐,“语琴出去看着,我和二哥有话说。” 语琴笑着出去关上门。 应在则看看门,然后把头向妹妹耳边贴过来,小声道,“还别说。别看文曲书院不是官办的,里面什么弟子都有,不过什么消息都有。” “你听到些什么消息?”荣儿小背一直,两眼充满期待。 “前天夜里晴空劈雷的事,很多人知道时雷劈过了,只有少数人知道是在城南方向我们家附近。对了,那晚我们在外厅等着,我可是感觉到那雷就在我家上面!”应在则皱一下眉,“当时我们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没注意到。若不是你让我去打听太子出来暗访的事,我还没想起。” “说重点。说你听到的。”荣儿催促。 “没听说太子出来暗访的事由。倒是听说宫里一件事,好象和晴空霹雷有关。”应在则看下妹妹,慢吞吞地说。 “你快说呀!”荣儿瞪着他。 应在则碰到她的目光,愣一下,“这么凶?” 荣儿瞪着他不眨眼。 应在则讨好地笑道,“就你吃得住我。我说就是。” 应在则四下看看,压低声音与她附耳,“都知道皇后没有生育。两个贵妃各有一子,而且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多年来两个皇子难分先后,皇上一并对待,也不叫谁老大老二,只等时候到了以才干高低来决定。慧贵妃的儿子夏中山资聪颖,身体自小不好,皇上虽然喜欢,却苦于夏中山的身体难当大任。迫于无奈,两年前立了德贵妃的儿子夏中正为太子。夏中正立太子,夏中山自然排了第二,成了二皇子,心情一差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夏天时中一场暑差点一命呜呼,好不容易救活过来,成天时昏时醒,时迷时颠,看着是活天天成月月的事。” 应在则顿一顿,荣儿听得专心,随着他说的内容眉头轻蹙。 “前晚晴空霹雷时,夏中山从梦中惊醒,坐起来突然说声,‘我是不该死的了。’”应在则说到此处两眼睁得很大,满面神奇和玄疑。 荣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前世夏中山是在明年春天被送出宫,去南平州的行宫,病死在行宫里的荆山花海之中。听二哥这么说,今夏天那场病应是让他拖不到明年春天。 应在则继续道,“夏中正虽然文武双全,暗地里传说他好色无耻,心性多疑。夏中山这句话当晚就传到了夏中正耳里。” “这跟夏中正出宫暗访有什么关联?”荣儿纳闷。 应在则断言,“我猜夏中正第二天就急急地出宫来肯定和夏中山说的那句话有关。” “二皇妃家不是也在城南吗?太子来我们家干嘛?” 荣儿想到夏中山未过门的妻子冯若欣是慧贵妃的外侄女,她父亲冯太历是兵部左侍郎。太子妃的父亲章相言是右侍朗。冯家的府第在城南南角。应家在城南东角。 “皇上对晴空霹雷的事并没有什么敏感,说今年雷雨多,天气偏热,夜里晴空霹雷是很寻常的事。” “那就应该没事才对。” “夏中山那句‘我不该死了’坏事啊。两兄弟同年同月同时生,命是一样贵重。而且在皇上心里从来都偏爱夏中山。你想啊…” 应在则虽然淘气,有的话即使在私底下也不敢随便说,余下的话,向妹妹眨眨眼睛。 “别的还有什么消息没有?”荣儿打听。 “你让我打听夏之康可有什么风闻,虽然没打听到具体的,可是他成天和夏中正混一起。不知夏中正将来继位会怎么样。你让我打听泰东县苟县令这个人,有个同学是泰东来的,在当地认得的人颇多,别说县令不姓苟,就是文人学子中也没个叫苟沧澜的。也可能这事我打听得不够。”应在则是男孩子,这些问题经过细思过后,有点忧虑,怕将来夏之康好色,冷落妹妹。 “我给你说过。夏之康昨天来就盯着我脸上看,那样子色迷迷的。如果我模样平常,他还会那么喜爱的看我?”荣儿扁扁嘴,“所以才让你平日多留意夏之康在外的声名。” “若是他声名不好,你能怎么?”应在则有点心事了。 “想办法退亲!”荣儿牙缝里吐出几个字,透着森森寒意。 应在则一个颤抖,妹妹很不喜欢夏之康的样子。现在看,夏之康是很讨好妹妹的,又是皇亲,如果退了夏之康,要再另找门更好的亲事,又上哪找这么好的人家呢? 025 父女谈心 “你继续留意外面的事。有情况就告诉我。苟沧澜的事继续打听!我给你说过,他父女俩将来要害我。你瞧我这足底还有鬼记号!昨晚若不是语琴发现,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梦里,苟如云的确有给我做过记号,说生生世世都不放过我!”荣儿露出右足的记号给他看。 应在则抱着妹妹的右足看一阵,摸几下,的确是真的。心底发凉,“邪门!” “这事现在只有娘知道。你可别告诉别人!不然别人说我是妖怪就麻烦了。”荣儿收回足,郑重叮嘱。 应在则拳头一握,“谁敢说你是妖怪。我劈碎他!苟如云的事,我会加快查找!” “还有一事要交给你办,这也是娘的意思。你好好读书,多认识些优秀的同学,有条件好,学业上又有前程的,将来带几个回来做客。大姐和二姐还没有婆家。她们是庶出。只从王侯家找相当的庶子,未来怎么样也不清楚。” 应在则打打断她的话,呵呵一笑,“你从前不是都不管她们死活吗?” “这是为爹娘分忧!这事不急在一时,你慢慢留意着。” “好吧。” 应在则答应下来,对庶出姐妹他不亲也不冷漠,只是同母生的妹妹在心中最重要而已。 “你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我要去帐房学对帐。”荣儿撵他。 “来果跑进来说夫人和侯爷向馨香院过来了。”语琴砰地推开门。 应在则吓得从小炕上跳起,汲上鞋向外跑。 “你在外面花木里先藏着,见机行事。”荣儿追出去。 从荣儿十二岁起,若非急事,固氏不许两个儿子夜里在女儿屋里玩。应在则屁滚尿流地消失在黑暗里。 一路通明的灯火从大门进来,从东面走廊快速移动过来。 “爹。娘。”荣儿迎接出去。 “你爹和你大哥刚下朝回来,换了衣服就专门来看看你。”固氏的眼角有点红。 应清沅一身暗紫素衣,眉头微拧,大步过来,怜爱地牵了女儿的手,柔声道,“跟我进来。” 父女俩先进屋里,在小炕上坐下。 固氏让雪菊守在外面,除了雪菊和语琴,别的人全都远远地站在十米之外。然后才进来并关上门。 应清沅已经抱着女儿的右足在查看。 “看吧,我没骗你。”鬼记号的事让固氏难以安心。 应清沅放下女儿的足,眉头揪得起结。 “你说话呀。”固氏轻轻碰下他的肩。 “哎……”应清沅轻叹一声,看着她们,说道,“这事也不瞒你们。那天晚上尤大夫看到一道紫雷越窗而入,打在荣儿身上,然后又走了。过后,荣儿醒了过来。只是我没想到会留下雷痕,还这么奇怪,象画的只蝴蝶。” 固氏张圆嘴,“雷神都帮狗肉欺负我女儿?” 应清沅抚额头叹道,“荣儿之前几乎就死过去。尤大夫一生到处游走,见的奇事多,说在这世上,死而复生,得天独厚的事不是没有,只是没见过被雷霹的霹得这样奇怪过。所以他当晚就有表示不肯做荣儿的义父,说荣儿不是凡夫俗子。可能荣儿做的梦正是生死之际的巧合。我不信这是鬼记号。雷怎么会帮鬼?当时可能是雷把那鬼从荣儿身上霹走了。” “爹爹说的是。我就是突然一下从黑暗和惊乱中脱离而出。”荣儿连忙应合。 固氏脸色释然,心中随之一轻,是啊,雷神只会惩恶扬善,怎么会帮坏鬼呢?轻拍下胸口,吐气道:“这一整天有事时还好过点。没事时,我这心里一想到荣儿足上的记号就难受。要不是你们现在这么说,我这里就落下很深的心病。” 荣儿英勇地道,“爹,娘。不论是好是坏,我不怕。就是真的遇到狗肉,我正好找她算帐!” 应清沅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头,端视一会,道,“你果然有几分你祖父的风采。刚才听你娘说了许多。你现在能为家里分忧了。现在你真是懂事了。所以有的话我也不瞒你。” 荣儿笑道,“人迟早要长大。荣儿自当尽力为爹娘分忧,哪怕是陪爹爹说说话,舒慰一下情绪,都是女儿应尽的孝顺。” “你出去看着。我和女儿说会话。”应清沅支开固氏。 第一次侯爷要向女儿倾诉。固氏有点没反应过来,心里却很高兴,至少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第一。 固氏出去并关上门。 “爹爹。呆会就睡觉了。我也不为你备茶,喝点热开水就好。”荣儿拿空杯,为父亲倒一杯温热的开水。 应清沅喝一口水,笑道,“有时白开水喝着更清适。” “爹爹你好象有烦恼。即使我不能为你分担,但你和我说说,心里可能会舒服些。”荣儿关切地道。 “嗯。你能劝你娘放开心怀,让安平府更和睦,爹爹真的很欣慰。可惜你不是儿子,不然爹就带你上朝学做大事。”屋里只有父女俩,应清沅觉得很轻松。 荣儿非要把爹的心事挖出来,“爹爹不要小看女儿。有什么大事,说出来,也许我也能给你点建议。” “昨日的事,哎……”应清沅还是没法和女儿说太深,有的事都没对大儿子和夫人说过。 “爹。我看那钟良正不象蒋家的表兄弟。那包百年老参的黄缎可是皇宫物品。我看你和大哥见到他的样子,有些手脚无措。你可是长辈,又是安平侯爷。他那么年轻,如果是宫中一般的人,你也不会那样紧张。我猜他是皇太子。”荣儿有办法敲开爹的嘴。 应清沅心中一震,看着女儿,不知如何作答。 荣儿进一步断定,“我听说过太子年纪比夏之康大一点点,他俩可是穿连档裤,自小长到大的啊。昨天肯定是太子跟夏之康跑出来玩!” 细细一想,这事的确容易被猜测到。应清沅笑一下,“你真鬼精。” “可是夏之康干嘛提起晴空霹雷的事?还有他们带的仆人怎么会在我家乱走呢?还有语露说有人影从馨香院后面闪过的事。你怎么看呢?” 应清沅笑容收敛,不说话。 荣儿瞪圆双眼,有点紧张的样子,“该不是太子疑心咱们家有什么事吧?” “这倒不至于。他既然来了这里,当然要想暗地里了解更多。” “背后应该还有什么事吧?” “哎。二皇子命悬一线,你醒来那晚,我和尤正机提过请他进宫给二皇子治病的事,他拒绝了,说为你治病纯属缘份,他这一生从不为王侯人家诊病。那日若不是许家的一个仆人得了机缘,把他连哄带骗的请来,他看到你后心有喜爱,你又是个女孩子,不然不会出手救你。还好昨天皇上没向我问起你的病,这几日朝事多,我也没主动提。上朝时会宁侯向我问过,我报了个平安。所以下朝后,他就叫夏之康赶快来贺喜。” 荣儿突然一悟,“是不是太子他们听说我的病好了,怕我们藏了尤大夫悄悄送进宫,就四处查看?” 026 勿忧 “复杂得很。”应清沅摊开两只手,一边看一下,一只手心向下,一只手心向上。 “哦。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 应清沅眼睛一亮,她还真猜出来了。 “皇上现在知道我的事吗?” “今早上知道了。我把尤正机不辞而别的事说了。他没责怪我什么,只是流泪说,人真是有命,直说你命大,不该死,所以尤正机会救你。说二皇子虽贵为皇子,恐是到了绝数,所以会错过尤正机。他还说了解尤正机那类人,即使找到,一是要说服他不容易,二是就是人家肯出手相救恐怕也来不及。”应清沅眼角一湿,“二皇子真是可怜。” 荣儿直视父亲,“皇上没让你去把尤大夫找回来?” “慧贵妃是请求过让我去寻找尤正机。皇上明理。尤正机肯定也听说过二皇子病的事,所以不辞而别。我若带人找他,反而惊得他跑得更远。皇上让人按我的描绘画了尤正机的像,派人暗地里寻找去了。”应清沅掩面垂头。 荣儿心中一冷,“尤大夫会不会有危险?” 应清沅摆摆手,“说不清楚。” 荣儿暗抽一口气,“那晚他没说将去哪里?” “他说他长年在外,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没个定数。” 不用说,夏中正肯定不会让二皇子得救。 荣儿眉头拧紧。没想到自己的生还,竟引出这些复杂的事。 屋里沉默良久。 应清沅怕她太过忧心,长叹一声,“事以至此,只能愿尤正机吉人天相。” 荣儿解开眉头,点点头,“只有随缘。尤大夫走南闯北,能在救我后不辞而别,依他的阅历,会想到你的处境。一定有自己的见识和计划。他昨天什么时候离开安平府的都没人知道。皇太子来时是午时,他不可能当时就明目张胆派人四处寻找尤大夫。有半天多的时间差,如果顺利,尤大夫应该安全去了某了个地方,从此隐姓埋名都说不定。” “但愿如此。只恨我不能为恩人作点什么。” “我们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做出什么举动,已经有很多眼睛看着我们。一动不如一静。” “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一些。” “爹爹。明天还早朝吗?” “中秋将近。今天初二,再忙几天,初六起休朝,直到十五后再上朝。” “天已晚,瞧你疲惫的样子,眼圈幽黑。明日又要早朝。爹爹,请先歇息吧。明日母亲问起我,我会说你和我聊的姐姐们婚事。” 应清沅点点头,自己的父母亲已经不在世,这个女儿充满奇特的力量,既是女儿,又象父亲在世时,能象和父亲在时一样谈家里家外的事,对她更加宝贝喜爱,慈爱地看看她,“府里的事,你现在多学着帮你娘分担点。现在府里千万不能有什么难听的事传出去。” “是。”荣儿打开门,将父亲送出去。 固氏在外面几米处,她对丈夫忠诚,不让她听的,不会做偷听的事,见丈夫出来,知道父女俩话得差不多,唤了语琴上来,叮嘱一番,和侯爷离去。 荣儿看到父母走远,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 语晚从前面跑来禀报道,“夫人他们走到荷花亭了。二公子和来果已从后面绕道回去了。” “都歇息吧。” 荣儿回到屋里,语琴和语晚进来伺侯她更洗上床。 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脑里就想着尤大夫安危的事。想起尤正机留下的医书,让语琴挑亮灯,拿出医书翻看。 “就亥时了。三小姐明天不是一早还要去学对帐吗?”语琴怕她累坏。 “我读一会就睡。你在外面看着沙壶。亥时二刻进来叫我睡觉。” 荣儿拿着书坐到小圆桌前,认真翻读尤氏医经。 语琴悄悄出去,暗道,“三小姐真是和以前不同了。” 读得入神,二刻时光很快过去。语琴进来荣儿浑然不觉。语琴叫声,“三小姐。时候到了。” 荣儿转头看一下她,知道时候到了,这才放下书,站起身身伸个懒腰,一不注意,右手打在桌上,将一本书扫到地上,一角纸页斜出。 语琴要拾,荣儿摆下手,弯腰拾起,翻到纸页露出的地方,那里夹了一张小纸页,细细一看,上面是新墨所书:“自小东西复南北,不近官贵不近利,百年足行专于书,此番东去离越河。” 荣儿心中一喜,收好书,站在个凳子上,把纸条放进悬挂的灯笼里烧掉,下来对语琴道,“我得去正安院一趟。” 语琴要问,见她神情急肃,不敢多问,点上灯笼,叫语晚让柳妈妈打开院门,二人陪她出去。 正安院里,应清沅和固氏已睡下。因为心事,应清沅实在睡不着。 “你说荣儿记号的事莫担忧,从兰她们婚事的事,我也答应你了,这阵忙过,我专心去办。别的你还有什么事?”固氏不好明问他先前和女儿关门说些什么,心里还是好奇,见他辗转反侧,更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都说了。我让她多帮着你点。安平府在外的名声一向极好,不象别的候府,暗地里不时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事来。你知道我对名声看得很紧。” “是这事还让你睡不着?” “晚上在宫里陪皇上吃多了点。胃里有点胀。” 应清沅下床踱步。 “不如去院子里走走。” 固氏怕他积食,拉着他到中庭的花园里散步。两人不知不觉走向大花园。 一丛灯火向着大花园的洞门里过来。 “荣儿?”应清沅远远看清来人,停下脚步看着那边。 固氏一惊,“今夜你父女俩怎么了?” 荣儿在远处听到应清沅小声叫了一声,猜他睡不着在散心,快步过来,“爹。我有句话和你说。” 固氏没出声,不好当下人面问他父女俩有何要事,只觉得不寻常。 “去书房。你在外边等着。”应清沅看下固氏,和女儿去了书房。 “别担心尤大夫了。他在书里有留纸条,已经向东海而去。一生志在求学著书,此番要出东海游学。”荣儿把纸条的事告诉他。想到皇太子会追杀尤正机,即时对父亲也不敢明白地说他此去的方向,干脆来个南辕北辙,让父亲安心就好。 “那纸条呢?”应清沅惊喜地问。 “我已经烧了。留着只会是害他。我怕爹爹心里牵挂得紧,所以赶快过来给你说一下,让你放心点。他一路往东,一定不会多停留。留下纸条说明他已经预计到很多事情,有所准备。谁会想到他要去异国游学啊?” 闻言,应清沅长舒一口气,“好。愿他一路平安。回去睡觉吧” 应清沅如释负重,和女儿出了书房,各自回房。 固氏见他爷俩眉眼舒展,已无心事。不好多问,心情随之放开,只要父女俩不闹心就好。 应清沅走几步,回头看着那丛灯火进荷花池,嘴角泛起快乐的笑。 固氏跟着一笑,因雪菊在后边,还是不便多问,只催他,“走吧。睡觉了。明早不早朝了?” 应清沅点点头。大步回了正安院的卧房。 027 家罚 五更二刻,语琴叫醒荣儿。 今日要做事,梳洗好后,荣儿穿了身学白领交边的暗红色衣裳,显得雅致稳重。 客厅桌上摆着燕窝粥,脆酥鱼肚,鹌鹑蛋,盐水龙须,梅花羔,和一盘水果沙拉。 “按你昨晚写的单子,语琴早上让我为你做了一盘果蔬会。所以,今早没再单配青菜。”辛妈妈在一边得意地说,“夫人昨晚就让雪菊给厨房说了,今日三小姐要辛劳,把碧梗粥换子燕窝。” 昨晚写单子给语琴时,没给她说这叫水果沙拉,只哄她说叫果蔬会。 尝一口果蔬会,味道比未来时代的鲜美,毕竟这个时代的农作物无污染,不用化肥农药,也不用生长素。手工制作的芝麻酱略粗。 荣儿边吃边安排辛妈妈:“味道很好吃。芝麻酱和黄豆粉不够细腻。白天,你找厨房的杂役帮着你,好好制点芝麻酱和黄豆粉,再制点苹果酱,和柠檬酱。还有砂糖得再磨细点,每次放糖时必须按我写的量兑水,不然太甜吃着腻人,容易生病。明晨按我写的单子做三份果蔬会,一份给我娘,一份给大嫂。” “是。”辛妈妈见她高兴忍不住又说八卦,“昨天固家送的礼物,早上我听小西院的汪妈妈说,二小姐喜欢得很,跟三姨娘说,往后真得靠着三妹妹过好日子。” 语琴掩嘴一笑,“小西院聪明了。” “可东安院那边有点不正常。”辛妈妈警惕地往外看一下,压低声音道,“听说昨下午薜家来了亲戚平氏,嘴巴不会说话,胡吹乱说,惹得大小姐心情不妙,平氏走后,大小姐和薜姨娘在屋里不知怎么回事,竟把那匹南方雪白绣锦给在地上弄脏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可惜一段上等的锦绣,至少可以给大小姐做两身漂亮衣裳!” 辛妈妈说罢啧啧惋惜。 荣儿一惊,这消息的确惊人。薜姨娘一生稳重,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那好歹是固家送的名家绣锦。固家二舅拿货时是三百两的进价,名货稀少,市场上那段锦绣要卖上四百两。 辛妈妈都知道了,这事肯定母亲一大早地早知道。 “薜姨娘母女这是倒的什么霉?”语琴小声嘟哝,心中却道,“在安平府除了固氏,薜姨娘是二号精明的人。真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精明的人也会惹祸?” 荣儿心里想的没有语琴想的那么单纯。脸上假装不信,问辛妈妈,“不会是真的吧?” 辛妈妈满脸困惑,“我还听说大小姐这两晚都在绣房里发呆,很晚不睡,白日蔡妈妈打扫时发现绣架上那幅刺绣,还停在三四天前的地方。昨下午可能是薜家的亲戚说了大小姐那匹绣锦没二小姐的琴值钱,大小姐不舒服,就拿绣锦作贱,才搞成那样。” 大舅妈处世周全,对同样的人怎么会不公平?那张长歌琴和绣锦的价值一样。只是绣锦成衣就折价,而琴还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古筝不比古琴,时间久些古筝也会坏的。 因从宛还小,来日方长,所以送她的礼物薄些,值二百来两银子。大嫂要生了,送了五百两银子的东西,待她生后,固家还会专门送大礼。 荣儿摇摇头,表示不可思议。 吃罢早饭,荣儿带着语琴、语香出门。走到荷心亭时,六更鼓响。 秋风亭传来咚咚两声琴响,荣儿驻足下来,望向那边,接着传来轻悦的琴曲。 “二小姐用新琴了?”语琴都听出琴声与往日不同。 语香笑道,“听琴声。二小姐心情不错呀。” “不愧是名家之作,这音色比往日的果然更明亮。”荣儿赞扬一声,举步向前。 才进去中庭的洞门,正安院传来固氏生气的喝声,“来人啊!家罚!” 雪花在客厅后阶下面眺望洞门那边。见到荣儿来了,远远地向她行礼。 客厅里传来应从兰的哭声,“母亲。昨日下午我们的确是无意的。” 客厅里薜姨娘母女跪在地上,固氏面前放着那匹南方雪白绣锦,上面染了一大片乌渍。 荣儿经过她们身边,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由看一眼应从兰,她刚好也拿眼角瞟自己,面上虽是哀容,荣儿却感觉那幽静的眸子下恨自己恨到骨子,令人心里发堵。再看一眼薜姨娘,她安静地垂着头,只是抹泪,也不出声,象座石雕,身上透出股很深的阴郁之气,令人心里莫名寒冷。 “娘。早安。”荣儿几步走到固氏面前行个礼,站到一边旁观。 “你们如此糟蹋,今日我无法轻饶!”固氏满脸黑线,很少这样动过大气。 应从兰哭着求饶,“请母亲宽恕。昨下午五表嫂来,看了固家送给我的礼物,放在桌上,二姨娘送罢五表嫂回来,我在桌边看着绣锦发呆,感叹这世上竟有这样好的锦绣,二姨娘坐我对面,坐下时不小心一只手按在绣锦上,一头飞起来打在我的脸上,然后落到地上,同时桌上的茶水打翻一地,所以绣锦就被不小心地弄脏。” “为什么上面有踩踏的足印?还不只一处?”固氏指着地上的绣锦责问。 应从兰辩解,“绣锦掉到地上,我想去抱住没抱得住,它落到地上打散开,我们不小心踩到了。” “这明明就是你生气故意踩的足印。嫌我固家送的不西是祸害!这事让你爹来评理,你们也是挨打的份。这上好的名家绣锦来得好生宝贵,我们家虽然有积余,就是侯爷都从没这么糟蹋的事。别说市场价会上四百两,固家二舅打着固家外祖父当年的人情,才以三百两的进价拿到两匹,一匹专门送给你,够你做两身耀眼的陪嫁衣裳!不喜欢它,给我拿回来也好。再不好,我赏给丫头们,都是好事。你们薜家有钱?就这样糟蹋?这么多年没弄清楚?你们活在安平府!”固氏非常生气,一声令下,“按规矩这等糟蹋上等物资,你二人各罚十杖!” “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母亲宽恕。容我想法把绣锦清洗干净。”应从兰高声哀告。 前下午才挨了两杖,屁股上落下深深的血痕。今天又要挨十下,只怕挨不过五下,哪里吃得住十记杖棒?应家的杖棒可是重罚,不罚则已,一经处罚,绝没轻描淡写装样子的事。 “你洗得出来?这是上等雪白丝的手工货。若真洗得出来,我就不罚你们了,只把它拿回来,让人好生洗净放进库房。” “我一定能想办法清洗干净。”应从兰大胆地请求。 缓兵之计?想拖到晚上侯爷回来后再求情从轻处罚? 谢氏站在左边,脸上春和日丽,和昨早上完全是两幅样子。荣儿和她目光一碰,谢氏眼里闪过一缕微笑,这是在看薜姨娘的好戏。 帐房的小厮来复在外面闪了一下。固氏看到那影子,对前面门口处的雪菊道,“雪菊让来复去给来金说,我这里处理完事就去帐房。” 雪菊去外面传信。 屋里气氛依然紧张。 荣儿心中已有经想好,对固氏道,“娘。刚才我不太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大约明白一点。按安平府的规矩,这样糟蹋贵重物品是要挨重罚。大姐说她们是不小心的,又一再表示可以清洗还原,不如这样,杖罚先减半,让二姨娘和大姐长个记心,也警告大家平日一定要爱惜物品。大姐说能清洗出来,也许她真有办法。另外五记杖罚,待她清洗不出来后再打不迟。” 028 难怪 谢氏眼里闪过一缕异光,低头掩饰过去。心中暗叹,本以为三小姐出于面子会帮忙薜姨娘母女求个情。只要她一句话,薜姨娘母女这十杖可以拖到将来再说。她却提出先打五下,显然有自己的心思。才十二三岁,这心思比她娘更深沉,将来绝非寻常。还好自己除了从晴婚事这个心事,没什么大想法,不然有得煎熬挣扎。 “侯爷说了,从今日起三小姐跟着我主掌府里的事务。三小姐的提议很合理,就按此执行,先各打五下。”碍于侯爷的叮嘱,固氏还不想把薜姨娘母女打成重伤,当即顺势下坡, 两个健壮的中年仆妇上前,分别捉起薜姨娘母女,按在右边的长凳上趴着,另有两个高大的仆妇各提一根拳头粗的黑木棒,对着薜姨娘母女的屁股上,“啪啪啪啪”,伴随着薜姨娘母女的惨叫,五记杖罚倾刻罚完。 薜姨娘母女趴在罚凳上痛得昏死过去。 两个仆妇用冷水浇浇她们的头,两人清醒过来,痛苦**。 固氏冷冷道,“你俩个回去修养几日,好好反省。给你们十五天时间,若是到时不能将这绣锦清洗出来,别想逃过那五下杖罚。今日起由谢姨娘监管厨房。另外,从宛年纪小,还当读些书,昨晚侯爷和我商量,侯爷说从晴琴棋书画最好,今日起让从宛跟着从晴读书学女德。从宛进来!” 因薜姨娘和大姐惹了祸,从宛在外面被丫环怜月带着,没敢进来。 怜月牵着从宛进来,从宛手脚一直得瑟,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 “从宛。这阵你二姨娘和大姐不方便,没法照顾你。今天起你跟谢姨娘暂住在小西院一阵,跟着从晴读书学女德。”固氏心里恨不能连这小家伙一并打一顿,瞧她平时机灵的样子,一有事来就恐惧得没出息了? “请珍姐姐放心。我和从晴一定好好照顾从宛。”谢氏看着固氏顺从领命,过去拉着从宛的手,小声道,“我们这就去你屋里收拾你常用的东西。” 固氏在从宛眼里还是一座不可触犯的大山,从宛含着泪直点头,被谢氏和怜月左右牵着,向大花园出去。 “蔡妈妈、小铃,你们进来将主子抬回东安院。”固氏高声道。 四个奴婢进来,抬了薜姨娘母女起来,跟在从宛她们后面。 固氏又吩咐一个仆妇,“罗妈妈。把这绣锦给她们抱过去!” 刚才按薜姨娘的人,过来拾起绣锦,表情严肃地尾随而去。 “万妈妈。你安排人收拾下这里。”固氏安排完这里。起身起身牵着荣儿的手,“我们去帐房。” 荣儿觉得她的手汗涔涔的,不急着去帐房做事,心疼道:“娘。我看你刚才太激动,动了大气,瞧你的脸色有点发青,手心有点汗湿冰凉,先回屋喝点参茶,稍作整理吧。” 固氏刚动了大气,这时有点心累,点点头,“当先回屋整理一下。” 母女俩去到固氏屋里的内厅,雪菊去小厨房弄了参茶上来。母女俩坐在大椅上边喝茶边说刚才的事。 “东安院的事不只大姐说的那么简单吧?”荣儿要先弄清楚这事。 固氏喝口参茶,提提气,感觉好许多。缓缓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昨日薜家五表嫂平氏来串门,在东安院和她母女说些什么。说出来令人生气,她看到绣锦在炕上横着,拿起来摸摸,赞扬几声,就问起绣锦的来由。薜氏答她说是固家送的。平氏就说固家真有钱,看准了三小姐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就差没把固家搬到安平府来。说到这想起你前些日昏死不醒,就说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好象你该死似的。又说你这么小就象男孩上树摇鸟窝,差点摔没命,这么野,若是不管束,将来只怕会宁侯府被你淘气的翻一转,也不知未来的会宁侯爷吃不吃得住。” 固氏说到这里非常生气,喝口茶,控制不住又激动:“这些年东安院除了个丫环忆春还是薜氏带来的人,别的人没一个不是我的耳目,因昨前下午说话没注意口风,前天才挨了打。薜姨娘母女哪敢顺着她的话题嚼舌?偏偏那个平氏话极多,说着说着说出句‘哎。这同为女人就是不同的命。这人比人,还真是比死人。’从兰在一边听着变了脸色。薜姨娘赶快打发平氏,送她出去。 “从兰就一直坐着桌前看着那绣锦发闷。没一会,薜姨娘回来也在桌前坐下,坐下去时,一只手的确不经意按在桌上的绣锦一头,另一头打在从兰脸上,绣锦飞落到地上,薜姨娘抓没抓得住,桌上的茶水全打翻在地上,弄得从兰心中更不舒服,索性往地上的绣锦几脚,一匹上好的名家绣锦就被打脏得没法清洗了,那种上等雪白丝遇污即染,没法洗出原样。薜姨娘让人打了清水进来,自己动手清手。从兰在一边看着嘀咕,‘送什么东西嘛,这样害人?’薜姨娘没出声,只是想法清洗。从兰在一边不解恨,一脚踢翻一张鼓凳,翻转过来,踩在上面,目光深长地看着那绣锦一会,才冷笑着将鼓凳翻回来,上前帮她娘的忙。” 荣儿完全明白,难怪母亲从来没这样上过大气。便劝道:“这几日她们是有些不顺,自己又不懂习心气。母亲不必太过激动。安平府有规矩,不犯都是好人,犯了依规矩严办。你刚出了汗,不如进去换下里衣?” 固氏点点头,去卧室里换衣服,雪菊跟进去伺候。 荣儿独自默思,刚才从兰离去时,身上透着更重的怨恨气,这气息绝不是从前日挨打时才积下来。前世母亲早逝后,府里的事由薜姨娘主持。谢氏是只花瓶,只要不打碎她,没多大的危害性。 这几日的事比前世来得怪和突然。该不会—— 荣儿喝口茶,暗道:“前日夏中正来府里,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如果真是那样,今生虽多变数,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且小心处理,绝不重蹈覆辙。” “我们去帐房吧。”固氏换了里衣,又换了身宝蓝的大圆纹外衣,舒爽地整理后脸色又红润起来。 帐房在客院隔壁,正对前堂右面端头。 恩胜和郎文奇在帐房里由来金陪着喝着茶,等固氏来作交待安排。 “让侄儿们久等了。”固氏还没进门槛就笑吟吟地说。 屋里人都起来行礼。 恩胜道,“姑姑有事,我们等一会无妨。这一会做不了多少事。” 郎文奇换上安平府一等仆服,一身青色细棉布衣,腰间挂了红色的坠牌,头上戴了应在则送的镶珠银簪,衬得白净、斯文、整齐,若不知情,看不出他出生寒门,只当他出身儒雅世家。他向固氏恭敬地行个礼,温文道:“请夫人安排吧。” 眼角余光瞟下后面进来的暗红影子,此时对三小姐已无昨日初见时那般发晕。那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不可随便觊觎,否则有失礼节和道德。 荣儿灵敏的感觉早察觉出来他的心情,昨日装作不知,还不是拿时间让他清醒,这男女情缘没有随便动心之事。感觉到他有礼有制,心中暗喜,“只要你忠诚,好处少不了你,别的,不乱想就是好孩子。” 固氏走到帐台前,把郎文奇正式介绍给执事来金:“从今天起郎文奇来帐房作事。昨天他已经熟悉过府里的大致情况。今天上午熟悉安平府的产业分布概况。下午起,他和三小姐负责准备对地租帐的事。” 执事来金四十出头,身形矮胖,应舒夜在世时就主管安平府的帐务。另有个副执事来旺,带着两个小厮跟着堂叔应清华长年在外。他在府里主管所有帐务。下面还有两个小厮来复和来算。 来金昨下午就知道这事,正经地安排郎文奇干活,还得等固氏来正氏当面交待。连连点头,“当派人出去对地租了。下面的几个跑事虽把租帐交了上来,不派人出去核查不合规矩。” 固氏亲自给孩子们介绍,“先从概况熟悉起吧。安平府在朝阳县有六千亩田地,有三个大庄子,在近南县有三千亩田地,有两个小庄子。二十个铺子,朝阳县有五个大铺,近南县有五个大铺,南平州郡城有三个大铺,东华州郡城有三个中铺,西永州郡城有两个中铺,海东县两个中铺……” 029 救人 秋高气爽,一队快马赶到近南山下。 青蓬乌木的双驾马车里坐着荣儿和两个侍婢。 固恩胜和郎文奇各骑一匹暗红的马,跑在前面。 马车后面跟随着四骑佩刀便衣护卫。 昨日郎文奇在安平府帐房里大致熟悉后,晚上荣儿便和父亲商量好,今日先往近南县核对地租。应清沅派了四个带刀护卫给他们作保镖。 荣儿挂上一角窗帘,前面是近南山的俏云峰,山峰不算庞大,却极高极险,早晨晚上常常有好看的云霞笼罩着峻俏的山峰,所以得了俏云峰的名字。 此时已午时,俏云峰远远看着尖削峻丽,与蓝天相映,很有景致。 “这里的风景真好。”语琴和语香顺着她这边高兴的看过来。 荣儿笑一笑,俏云峰在会宁府和安平府的田地之间,归会两府共同拥有。 祖父应夜舒和夏家祖父夏开廉是好朋友。安朝建国时,封了一大批公侯,应夜舒和夏开廉都在其中,当时赏地后,才发现俏云峰在两家的封地中间,两家祖父就兴了规矩,俏云峰为两家共同拥有,也不兴一家一半,谁家需要上山伐木打猎,谁家都可以凭信物进去。两家祖父还共同出资在俏云峰下修了一座别院叫俏云居,里面有南北两座方院,北面归会宁府用,南面归安平府用。 两家祖父在世时,常常携眷结伴到此游玩。往后两代虽保持着门庭上热情的往来,几乎没有出现过祖父那辈结伴出游的事情。 俏云峰每年山上总能出些奇物,谁家上山得打到奇货,都会给另一家送一半来。 马车到了俏云峰下,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会宁府的地盘,是通往俏云居和安平府田庄的近路。 前面传来恩胜响亮的喝声,“发生什么事了。” 荣儿探头向前望去,前面有四个青色短衣粗汉,有两个拿着鞭子正鞭打地上一个衣衫破烂浑身肮脏的人。 “你们是谁?不知道路这条路只能供会宁府和安平府的人出入吗?”为首的汉子生得极粗野凶悍,性子也显急燥。 “我们是安平府的!”恩胜亮出牌子。为首的汉子上来细细看了牌子,凶相变得温和,“我们是会宁府的山吏。你们是上山,还是去庄里办事?” “你管我们干啥?你们又是谁?”恩胜看不惯他们的凶恶,明知那是会宁府的人,拿马鞭指着地上被打晕死过去的人,淡笑着问,“这人犯了什么事?不是会宁府田庄里的人吗?” 粗汉摇摇头,“这一带居住的不是会宁田庄,就是安平田庄的庄民。这小子不知从哪里来。一大早在山上采了俏云峰上几株奇花异草,被我们从山背面追到这里。我们并非生来凶恶。只因他拿不出会宁府和安平府的信物,所以才要打他偷山上的东西。” 地上的人刚才晕过去,这时慢慢醒来,动了动,浑身疼痛,意识凌乱模糊,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又一记长鞭打在身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叫你偷俏云峰的东西。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俏云峰是不能随便上去的。近南山那么大,哪里没有花草可采?你专门来这里讨打。”打人的边打边骂。 “啪”,另一个人又是一鞭落下。 “啊……啊……”刚醒来又挨两鞭,惨叫几声,响彻云天。 荣儿在马车里听得心惊,心中一牵,说不出来的难受。对窗外高喝一声,“给我住手!” 那几个人看到马车里探出个少女的头,猜是安平府有身份的人,听到她高喝,停手望过来。 为首的汉子道,“不知马车里的姑娘什么意思?” 恩胜可不敢随便揽事,没随便说话。 郎文奇在一边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被打得惨,猜是上山寻药的平民,恻隐心起,同情之下,冲口而出,“那是三小姐派上山采药的人。” 为首的汉子一愣,“怎么他没有安平府的信物?” 郎文奇话已出口,冷傲地道,“你们如此野蛮,肯定没容他把话说清。一定是他把信物给弄丢了。” 为首的汉子虽暴燥,脑子却好使,听说到三小姐,连忙问:“车上的可是安平府的三小姐?” 他是山吏头知道些事,并不立即给郎文奇面子,看郎文奇虽生得面容不俗,衣着只是安平府有地位的仆人。若马车里的小姑娘是三小姐,那可不同,这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 “语琴。把我的牌子递出去。”荣儿按着难受的心口,脸色有点发白。 语琴拿了三小姐的牌子下去,生气地走到那粗汉面前举着,“看清楚。这面是安平府,这面是荣字。” 粗汉看罢脸色微变,连忙远远地对着马车跪下行礼,“奴才见过安平府三小姐。” 这不是给安平府三小姐行礼,是给未来的会宁侯府夫人行礼。 见此情表,他的同伴跟着跪下叩礼。 “来安。三小姐让你来给采点草药,你怎么不小心把牌子给便丢了?瞧你这狼狈样。”郎文奇见三小姐出手相助,大胆下了马,假装挨打的人有府里的名字,上前扶起地上的人,背起就走。那人却是向一边的背篓伸伸手。 “你的背篓。”一个汉子连忙把背篓递过来。 “我帮你吧。呆会我会派人给你们送些金创药到俏云居。”为首粗汉知道打错人,满脸通红,上前扛起伤者。 “放我马上!”郎文奇剜他一眼。 粗汉把伤者放到他马上,郎文奇上马一只手稳住他,一只手拉缰。 “背篓给我。”来复这次跟随出来对帐,和车夫坐在前面,伸手接过后面汉子递来的背篓。 “请三小姐恕罪。”粗汉后悔先前没细细盘问就打了人,羞愧地向马车拱手认错。 “一场误会。别误了我们赶路!”恩胜在前面道。 四个山吏退到一边,恭敬地让开道,马车队伍继续向前。 两盏茶的时间,队伍到了俏云居的南院大门。南院和北院由一片花园连接。两院各开有后门通向花园。 南院里有四个下人,两个看院,一个做饭,一个扫地。 看院的来历和来临听到外面有马车声音,连忙开门出来,见到一队人马在外面停下,认得车夫来去,连忙迎上前。 来去说道,“你们派个人快去厨房安排烧水煮饭。三小姐此番亲自出来对帐,从早上到现在没歇一口气。我们还没吃午饭。” “奴才这就去安排”。来历三十出头,向马车里行个礼,就急急地进了院里。 护卫陶冶先上前把马缰交给一个年近五十的看门来临,然后把郎文奇马上的人抱下来,轻轻放到地上,那人此时清醒着,倔强地站起来,看下四周,声音有点沙哑地淡淡道声“谢谢众位。” 声音刚落,右脚疼痛不稳,身子摔到陶冶身上,陶冶扶住他,“要谢就谢三小姐。你现在如何?” 030 茅坑里的臭石头 “我还好。”那人抽回手,走一步,身子向右边瘸下去,花猫样的脸痛得冒汗。嘴上不服地说,“先前若不是我摔一跤,摔坏腿,他们捉不到我,也不会挨这顿打!万恶的——”后面的话没骂出来,看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淡紫花衣少女,眼神一定,心里格地一下,“这是画上的仙女下来了?我今天是遇仙了?” 陶冶三十出头,是四个护卫中最大的,他弟弟陶醉只二十五岁,性子活泼开朗,一步上前挡在那人面前,鄙夷道,“臭小子。瞎看什么?安平府的三小姐是你可以随便看的吗?你这张嘴又穷又倔,你说你没事了,就拿着你的东西走吧。从南面走有一条路,不会再遇到会宁府的人。” 那人脸上太脏看不清模样,只一双眼睛目光清澈,他向陶醉投来冷漠的目光,“你狗仗人势!” “你!”陶醉上前要打他耳光,被陶冶拉着。 见他德性不好,都有些不高兴。来复把背篓放到他面前,扁扁嘴,“刚才三小姐真不该救你这只白眼狼。” “一丘之货。”那人一只手拿起背篓,狠狠地剜他们几眼,把背篓背在肩上,走一步,右腿瘸痛,没法行走,额头上冒出大滴的汗。 郎文奇摇头叹息,“愚顽难化。如果你的嘴别这么讨厌。就带你进去整理息换身干净衣服的。” 那人并不领情,反而目光冷冷地瞅一眼他,并不感激他先前出手相救,鼻里喷出一道冷气。咬牙拖着伤痛,又向前一步,痛得眦牙咧嘴。 荣儿心里莫名地越发不适。 尹蓉蓉从前是个见不得别人伤痛的人,尤其见不得别人流血。想自己还是带着尹蓉蓉这个毛病,见不得别人受伤痛苦。按下胸口,心里实在不舒服得很。 “一路颠簸。三小姐你疲惫了吧?”语琴拿帕子轻拭一下荣儿额上的微汗,此时阳光正盛,从树隙间打下,仍有一些热度。 “赏他点银子。陶冶你兄弟俩送他出去吧。”恩胜皱下眉,觉得这人甚是麻烦,赶快打发掉好。 听得此话,那人刚艰难的走了两三步,回头瞪着恩胜,目露高傲冰冷,“谁要你的臭银子?你当我也是你们一样的狗吗?” “真是茅厕里的臭石头!”语香忍不住骂了出来。 “臭石头比给人当狗强!臭石头臭死你们!”那人向语香翻个难看的白眼。 郎文奇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管他闲事。 “哼!”那人转头继续向前走,眼角余光与荣儿相碰,身子微微一颤,右腿一虚,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上。 众人哄堂大笑。 那人屁股着地,背上有个背篓,没摔结实,身子一个翻转,正好压到伤脚,坐起来,噘着嘴痛得嘘嘘吹气, 大家笑得更欢。 “无耻。”他恼羞成怒,骂了一句。挣扎着起来,可是右脚根本不能行走。 “叫你这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活该!”语香叉着腰嘲笑他。 “啊……”那人被激怒,愤言指责,“你们这些没同情心的畜牲!” 荣儿心里很不舒坦,皱眉摇下头,眼角扫到他背篓里的药草,三七,八角枫,半支莲,丁香根…… 不由过去两步,翻看他背篓里,一共有五六样通血活脉的好药,另外有几株不认得的白花,花叶间挂着干黄的果子,拿一株出来细细观看。 “还给我!”那人激动地蹦起来夺过东西,右腿不稳,又是不争气地摔倒在地上,满脸大汗,把花猫一样的脸上冲出几道纹路。 荣儿觉得这人可气,感觉他采这药可能是有急用,蹲下身看着他的右腿,声势凛冽地叫一声,“陶醉拿匕首给我!” “你要干嘛?”那人吓得双手撑在地上往后退,清亮的目光有点紧张,“不要以为你是侯门小姐就可以乱来!” 荣儿心中好笑,觉得这人性格太过特别,令人啼笑皆非。他如此不识好歹,有心捉弄一下。脸色一寒,目光冷傲,阴恻道:“这是我家的地盘。我把你卸成肉块都没人管得着!” 陶醉抽出腰间的匕首递过来。 “给我按着他!”荣儿吩咐他。 陶醉蹲身按着那人双肩。 荣儿高举匕首对着他右腿—— “你个恶女!”郎文奇脸色一变,要反抗,无奈受伤,又被陶醉巨大的力量按着,惊声大叫。 “三小姐不可鲁莽!”陶冶怕三小姐耍脾气惹出大事,连忙招呼。 “谁敢管我?谁叫他不分恩义?”三小姐傲慢地看一眼大家。“我今天废了你这只狗腿!”说着扬起匕首狠狠向他右腿上扎下。 别的人本来只是逗那人玩,没杀他的意思,见三小姐突然这样,都一头雾水,一时反应不过。 那人被陶醉按着一时避不开,眼前一道一银光闪过,绝望地闭上眼,嘴角咬得死紧。 哧,荣儿轻轻落下,只是挑破他右腿上的裤袜,接着连划几下,拿匕首挑开他裤袜,露出他右小腿和脚。 众人舒口气,原来三小姐吓他的。 “臭石头这么胆小。”陶醉是个爱玩的人,见那人嘴硬,被三小姐吓成这样,认为他是个怕死的,笑得发抖。 那人睁开眼,发现被捉弄,脸上直发烧。 “不见外伤,踝关节红肿,应是这里伤了。”荣儿用匕首柄在他小腿上轻轻滑过,滑到踝关节处,轻轻敲两下,那人痛得咧嘴,气愤地道:“你人怎么这样残酷?竟然敲打我的伤脚?” 荣儿不理他,用匕首柄又故意往红肿处按几下。那人疼得眼冒泪花,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语琴把我的箱子里的小锦囊拿来。待我为他针炙几下,陶冶你再把你们的外伤药酒为他抹点,给他包扎下,送他从南面的路出去吧。”荣儿这才放过他,平静地安排。 那人定定地看着荣儿,心中不知何味,无奈地吐出一句,“好你刁蛮的恶女人——“ 陶醉一只手蒙着他眼,“不许看三小姐。否则挖你双眼!你敢再对三小姐不敬,我取了你舌头” 那人安静下来,终于知道强龙斗不过地蛇一样。 语琴取了锦囊,打开来,荣儿从里面取出银针,为他伤处针刺一通。 酸酸麻麻的,那人觉得伤处舒服轻松许多,不由轻声道,“谢谢。” “臭石头终于转性了。”语香讥笑道。 “我记住了,你是安平府的三小姐!我会报答你的!”那人了知三小姐心意本善,嘴上却生硬地说。 031 人家这是第一次 “我不要你报答。告诉我你手上的药叫什么?能治什么。”荣儿起身,让陶冶过来为他抹药。 “野大烟。有大毒。能除邪去风治癫狂。” “你通医道?” “我不懂。这是别人给我说的。” “你家谁要用这药?若是不够,我可以让你带你上山再采一些。” 那人愣了愣,感觉她的确没有一点刁恶之气,声音柔和下来,“听说这些药较贵,只是自己上山采些换点钱。既然俏云峰是你们的私人之地。我不占你们便宜。” “你还真有骨气。”陶冶为他包好脚,忍不住笑。 荣儿吩咐,“来复把你的衣服送他一身。” 那人又要拒绝。 陶冶已过三十,是此行中年纪最大的。见这人只是脾气不好,并不是恶人,好言相劝。“你还倔?三小姐赐你的,你不要?” 那人一只手拿着陶醉蒙他眼的手,“我眼睛快被你捂瞎啦!别以为你们三小姐长得象幅画,我就会好色!我心中早有很重要的女人!” 荣儿向陶醉挥下手,陶醉松开他。 他揉几下眼,把手上的那株白花递过来,“送给你吧。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你有什么本事报答我们家三小姐?”陶醉不以为然。 他冷冷地看着陶醉,“最恨狗眼看人低。” “你……”陶醉被他一骂,脸上一变,抬手想打他。 荣儿接过那花,摆摆手,“你们都别闹了。陶冶你们兄弟俩带他去一边换身干净衣服,然后送他出去吧。把我们带的食物果点赠他一些。萍水相逢,不必太过在意这些枝末细叶的恩怨。”说罢转身而去。 “谢——谢——你。”那人在她背后,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三个字。 “你终于象个人,知道感恩了。”陶冶笑道。 那人不再嘴硬,只是看着三小姐雅丽的背影。 荣儿心里舒服许多,回头看他眼他花猫一样的脸,与他目光一碰,似有有一股清流流过心底,所有的不适消散。这个人心性极高,通常这种人心地不会差。可能是出身太差,经历不好,所以脾性怪异,嘴巴子狂傲狰狞。 “我会报答你!”就在荣儿跨进院门时,他又说一声。 荣儿没有回头。 另两个护卫姜连、严风和车夫来去牵了所有的马,去马厩喂马。 除了陶冀冶兄弟留在外面,别的人都随她进院里。 “请三小姐先喝点茶。吃点果子。厨房里来由正在为你们煮饭。”来历刚才进来安排后,已经在客厅摆上茶水和果子。 “你叫什么名字?”荣儿问道。 “奴才叫来历。是这里的执事。”来历被她询问名字,显得更加高兴。 “中午简单吃点,不必弄太多菜。我们从四更起赶路,到现在午末了,路上有吃果点充饥,也不是极饿,这身子却是最脏得很。”荣儿坐在上首道。 “不知你们今天要来。往常府里要来人,都会提前有人来安排。扫地来回正在厨房帮忙。”来历脸红红地看着语琴,“人手不够,这里劳烦你伺候,我去厨房里安排。” “语香,你跟来历去帮下忙。”荣儿吩咐。 来历和语香下去。 郎文奇坐在侧边,喝口茶,两眼亮亮地看着荣儿,“三小姐。想不到你会针灸。” 恩胜坐在上首茶几另一边,也好奇地道,“我都从来不知你会针灸。” “说来你们不信。我是才学的。尤大夫离开时落了一包银针和一本医书。我很好奇,这几晚睡前有翻阅过,正好这几晚读到治外伤扭伤的地方,说来都还没入门。刚才我看那人嘴硬,有心拿他试针。” 郎文奇眼睛都惊圆了,“三小姐这是第一次?看着挺熟练的样子。真是艺高胆大!” 恩胜拍腿痛快作笑,“哈哈哈。我妹妹是有心要拿那小子依治?” 荣儿点点头,也笑得花枝乱颤。哪能和他们说,尹蓉蓉上辈子经常给自己扎针,已经是个针灸能手,所以一出手就轻车熟路。 语琴这才明白过来,笑得前俯后仰,“三小姐装得很象。不过你真有本事,把他扎聪明了,后来变得会说话些。” 荣儿笑道,“那是运气好,扎准穴位,他舒服些了,所以嘴巴也没那硬。” 恩胜拨弄一下茶几边上的野大烟,“我看荣儿认得些药的样子?也是这几晚学的吧?” 荣儿点点头,“正是。只是我还不认得这野大烟。所以刚才好奇问他。” “三小姐很善良,也没想到你这么顽皮。那小子倒是有点运气,被你瞎猫抓死耗子地扎几下,竟然给扎对了。”郎文奇对这个三小姐生起一种敬佩,她不但没怪他先前多事,还出手相助。 语琴抡圆秀长的眼睛,瞪着他,你才瞎猫抓耗子。 郎文奇反应过来,因为高兴一时用词不当,连忙闭嘴不说话。 恩胜笑着摆手,“文奇和我是表兄弟。说话不必太见外。荣儿妹妹一直跟在则同学同玩,没有别的女孩那么小心眼。我荣妹妹顽皮起来,可是可爱得很。” 荣儿轻咳一下,端正容颜,对郎文奇道,“三表哥说的极是。我当你也是固家表哥呐。以后在我面前说话不必太拘谨。最要紧的事是——” “好好做事!”恩胜接过她的话。 郎文奇点点头。昨天在帐房和荣儿相处一天,她对他没有一点矜持和高傲,做事时两人很能合拍,就象恩胜说的一样,她是表妹妹,心里还清楚,她是主子。 “三表哥。这次从近南回去后,你就要回府。你回去后,可记得我说过的事,我这边还要添些人。” “你一下要的多,要能文的,会武的。我回去还得和爹娘说了,慢慢物色。真是没想到,这两年外面管田庄的,竟然大多是薜家的人。昨天若不是你心细发现,我看将来外面跑事的只怕全都要姓薜。”恩胜提起这事有点激动。 荣儿叹道,“怪谁呢?来金说了,前年我爹满三十九,二叔说安平府的生意越来越好,田地这边他不太顾得过来,以前有几个老的跑事也该换了,他提议增加更换些的跑事,我爹说只要年轻能干诚实,不拘来历,都可以任用。那名单报上来,我爹也没怎么细看,说人要用了才知好坏。我娘想到是我爹看过的,也没把那些人一一叫到面前来过过目。昨天我和文奇哥才发现用的薜家的人太多。只看前天薜昌明女人到东安院串会门,后来闹出来的事就可知,那些人不是多么可靠。” 恩胜道:“好在姑父被你提醒。当即答应按你说的办。一边对帐,一边再了解下那些人的行迹。如真有不干净的,一律严办。” 郎文奇喝口茶,淡笑一下,“如是三小姐肯信。我那边还有两个邻居可以用。他们学识不高,读过些书,为人老实,还算能干,又会些防身的拳脚,做跑事正好。” “回去后你就把他们叫来我看看。”荣儿上辈子和郎文奇的交道不深,一直有听说他的人品。所以这辈子遇到了,当然要用好这个人。看他先前救人,有点冲动,却可见其为人正直义气。少年冲动难免,随着阅历加深,这个郎文奇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032 暂歇 严风、姜连和来复把马车上的两口大箱搬到客厅。 来历去厨房安排好进来,“奴才还没带三小姐看看屋子。” 荣儿点点头。 来历带着大家从右则的小门出去,沿石廊向后走去,边走边介绍:“南门进来,前堂四间,左边是马厩,右边是厨房。往里是六大间的主院,和两个三间的小抱厦。” 荣儿知道这里的布局,前世在出嫁前和出嫁后来过这里两次。 三个院骑墙相连,翠竹环绕,庭中古枫高高杨。凭着眼前的景观和丰富的想象,不难猜测到整个俏云居的布局。 郎文奇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别园,心中好生感慨。“好漂亮的俏云居。可惜分了南北两院。” “三小姐住主院云栖阁吧。三表公子住后面的小抱院。” 来历依着规矩安排好住处。 经过云栖阁时,众人分成两路。 院眉上栖云阁三个字写得很淡雅古朴。 院子里六间正房连排,中间是两间鸳鸯厅,左厅带个耳房通背后的两间书房,右头是转角的两间抱卧,一主一次。 “只是在这暂作调整,晚上可能住庄里的。”荣儿坐在主卧的方椅里,并没打算在这里过夜。 “三小姐。你现在身体可有舒服一些?”语琴打开箱子整理衣物。看眼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到平日的粉红样子。 “没事了。”荣儿感觉心里的确好了,笑一笑,“不知陶冶他们走到哪了。” “你说那人会不会接受你给的银子?”语琴有点好奇。 想起刚才救的那人,荣儿嘴角一抿,“不知道。那臭小子的脾气真的有点稀少。” “你说会宁侯府会不会知道我们今天救人的事?”这个问题问到荣儿心上。 “那几个山吏肯定会这把事往上通报。”荣儿收敛笑容。 “你说会宁府的世子爷……”语琴把后面半句咽下去,还是少提那夏之康好,三小姐现在对夏之康厌烦着呢。 荣儿心情微缩,此次出来要好几天。虽是昨晚和二哥吩咐许多,却不知离开这几天,府里会不会平静无波。 “热水来了。”外面传来来去的声音,他和来回挑着两担热水走到走廊上。 “送到旁边的浴房。”语琴刚铺好床,放上补子,听到声音,转身跑出去。 已经出来,担心着家里也是无用。荣儿放平心情,从床上抱起语琴刚挑好的衣物,从右厅的门出去。 半刻钟后。荣儿更洗完毕,着一身绿底白花的袍衣,披着长长的乌发,清新水灵的出来。 恩胜他们刚好也来了,在走廊上相遇。 “刚才语香姑娘来看过了,说前面都准备了,等你们更洗好,通知一声面块再下锅。我去厨房通知她。”姜连二十三四,中等身材,见到主子出来,向前面跑去报信。 严风道,“语香姑娘已经新泡了茶放在左厅。” 大家进左厅依序而坐,荣儿坐在上首看外面的日影,应是未时中刻。 荣儿不想浪费时间,虽然不想象从前那样活得劳累,但刚回到这个世界重新开始,起初难免有很多事情要好好安排处理,此时没有半点游玩之心,只觉光荫宝贵,得赶快解决好好些重要的事情。 荣儿拉开话题,“我们商量下去庄里对帐的事。” 来复道:“往年都是下面交帐上来,大公子或者二公子跟我们细细审查,都是帐对帐。象今年这样到庄里来对原始帐,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听来金叔说,原来老侯爷在世时,也只这么做过两次。是否先派人通知两个庄头和两个跑事,安排庄民们明天上俏云居来?这样三小姐就少些劳作。” 荣儿摇头道:“既然难得这么出来一趟大查帐,该吃的苦省不了。平南庄里有理事院。吃罢午饭我们就去平南庄,路上顺便看看沿路的情况。晚上就可以从安平庄开始,和庄民一一核对。” 恩胜皱皱眉,“荣儿妹妹。你是不是弄得太紧急了?象打仗一般。没必要这么赶吧?” 荣儿怎么好说心里另有担忧的事,笑道:“我还忧着朝阳县那边有三个大庄子!” 文奇点头道:“我同意三小姐的作法。近南县的庄里跑事和城里商铺的跑事都是薜家的。城里不少物资都是庄里供应过去。夜长梦多,不如快刀斩乱麻,查了庄里就进城,顺便把那五个商铺查了,那五个铺可是大铺,交回府的钱多,但也最容易出漏洞。查完帐,没事则已,如有事,早点报回府里让侯爷处理,以防后患。” 荣儿道:“文奇表哥和我想的一样。” 恩胜点头道,“你俩都这么说,这样定吧。” 三人商量好对帐的许多细节的事。 语香等一串人端着面块进来。 “这几天三小姐喜欢吃泡萝卜,我看来由的泡萝卜不错,把咸肉干洗了很多遍,切成细细的瘦肉丝,和着泡萝卜丝炒了些给你打底,上面是青油油的豆苗尖……”语香把一碗面块放在荣儿面前,表情兴奋得很。在府里她不管三小姐的饮食,可是她早想能为三小姐做点不同的食物。此次出来正好大显身手。 “嗯。”荣儿闻了闻,酸酸的、香香的,颇为诱人,咽一下口水,拿过筷子,吃一口,笑着称赞,“很爽口。” “语琴。我们的也是炒泡菜肉丝面块。”语香高兴地把另两碗放在右侧的方几上。 恩胜和文奇的都是瘦肉丝面块。 恩胜闻了闻,没甚食欲,从荣儿的碗里挑点面尝了尝,感觉比自己面前的好吃得多,不满地看着语香,“你们跟荣妹妹的吃一样可口的面块。我和文奇的却这么平常?” “泡萝卜可是我们下人的食物。三小姐最近味口有点改变,加点这个开味,说得过去。难不成你也喜欢吃下人们吃的这些下作食物?”语香脸上一红,总以除了三小姐,贵公子哥不会喜欢吃泡咸菜。 恩胜端走换一炒酸萝卜肉丝面块,坐下呼呼吃几口,越吃越好吃,冲语香笑笑道,“下一次,语香记着我要和荣妹妹吃一样。” 向文奇挤挤眼睛,指指另一碗炒酸萝卜肉丝面块。 语香向恩胜福个礼,“对不起。奴婢下次按你说的办。” 文奇闻到香香的炒酸萝卜味,从小吃惯咸菜这些东西,笑着把另一碗端过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大吃。 语琴对语香道:“我们就别再挑了。赶快吃。呆会还要去庄。” 语香会端起肉丝面块,边吃边看着厅外的两个护卫,有点不好意思。 “这面也好吃。”严风和姜连都是二十好几的人,怕她难堪,各端一碗肉丝面块在外面吃得呼呼作响。 恩胜头次吃这种炒咸菜的面块,风卷残云,最先吃罢,放下碗筷,站起来,感觉舒展,轻抚一下心口,点头称赞:“这种下人吃的东西还真不错。” 语香脸红红的不敢做声。 荣儿也吃完了,笑道,“食物本来无贵贱,就看会不会做,能不能物尽其华。” 众人都吃罢面块,来历收走所有碗筷。 这时,陶冶兄弟匆忙回来。 033 狗屎 “陶大哥,你们快坐下来先喝点茶。”语琴赶快安排,“语香你去厨房,给他们煮面块来。” “炒酸萝卜喜欢吃吗?”语香这次记得先问一下。 陶冶笑道,“都可以。只要能吃。” 陶醉眨眨灵活的大眼,“我要炒酸萝卜加肉丝!” 语香飞跑出去。 陶冶兄弟在朗文奇下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们把那人送到哪了?”恩胜笑着询问。 陶醉刚坐下,端了茶要喝,又放下茶,一下站起来,表情激动,“为了赶时间,我去牵了两匹马,我骑一匹,我哥带着那人骑一匹,沿南面的山路送他出去。路上倒是没有什么,送出五六里外,到一条岔路口,他叫我们停下,说往前面岔路他能回去。我哥看前面岔路,一条通大道,一条通前面山脉的小路,回头看离俏云峰远了,这一带的田地是安平府的,便问他是否是安平府田庄的人? “那人不屑道‘你当这天下的人都给你们会宁府和安平府当狗使吗?’我生气了说他‘那你是哪里的狗呀?’他白我几眼‘谁跟你们这些狗奴才一样。’要不是我哥拉着,我真的暴揍他一顿。他那脾性怪的不捡场合,不分人事。好歹是安平府的人救了他。我哥心肠好,见他右脚不便,砍了旁边的柏树枝修去枝叶送给他做拐杖,他没拒绝。我哥便问他家在前方远吗?他冷冷地看着我们说‘萍水相逢。有缘再见。’说罢便拄着拐棍一跺一跺地走了。我哥追上去,拿出十两银子给他,说‘小兄弟。你现在处境不太好。不是我们安平府的银子没地方放。也不是安平府的人看人都低。你莫一个坏脾气到底。这十两银子拿着,好好回去安排家里。’那人看着我哥,思索一会,接过银子,语气放和地说‘回去告诉你们三小姐。将来我必百倍奉还。’说话时他眼神不可一世,可谓狂妄之极。也不想想这一百倍是多少,一千两银子呀。这口气大得吹牛一样,不,他是比吹牛还吹牛。 “我觉得好笑得很。我哥不当真,笑问‘还不知你姓什么名谁?’那人翻个白眼,好象生怕别人调查他什么,冷冷道‘若要打听。便往前十里,打听狗屎便是。’说罢向前走了,再不回头。我们就回来了。” “他说他叫狗屎?天下怎有这样滑稽的人?”郎文奇都笑得抹泪。 众人都笑得抹泪。 来复摇头摆手道,“这人恐怕脑子有问题。我不信这世上有人叫狗屎。就是小名,也没有人这样叫的。” 恩胜笑道,“可能他说的负气的话。先前大家不是笑他象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他怕我们调查他的身份,所以就拿个捉狭的名字来逗我们。” “这人性格古怪,好象又有点不羁世俗,又有点游戏人生?难道背后有甚至来头?”郎文奇思索道。 陶醉扁扁嘴,“根本就是个愚顽村夫。没点本事,死嘴硬。乡野里这种人多,只是没见过他这么出格的。” 荣儿眼前浮过他清澄的目光,却是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如是得了机遇,只怕—— 目光扫过郎文奇,又想到他哥哥朗文博。 又想到自己前世的经历。暗叹,世事多变,人各有命,各有因缘,未来的事,都说不清。 *** 申时初刻。 一队人马从俏云居驶向南面安平府的两个田庄驶去。 沿路的地里,有不少人在种秋麦。见到俏云峰上下来的马车队伍,都停下农活,远远眺望。 那马车看着有些气派。若不是安平府来人,不可能有这样的马车来。 “安平侯府来人了!”放牛的少年在山坡上高喝上一声,嘹亮的声音传进山庄。 听到外面的叫声,庄里的人纷纷涌到村口。 可是马车并没有进安南庄,沿着大道直奔前面。 这声势自然也早传到了平南庄里。 远远平南庄的庄头带着一大群庄民在庄外的路口迎接。 马车在人群前面停下。 “府里的三小姐来了。” 来历坐在来去和来复中间,平南庄经常给俏云居送粮食和菜蔬去,他和庄头吕安贵很熟。 吕安贵是前年新上的庄头,四十的年纪,长得中等个头,身板结实,红褐的皮肤,看着是一个诚实的人。 “奴才吕安贵叩见三小姐。” 所有的庄民跟着吕安贵跪下。 荣儿下了马车,抬下手。 “你就是吕庄头?”荣儿看了看别的人,好象没有跑事的在内。 “奴才正是。”吕安贵看一眼秀发长披,清鲜如玉的三小姐,微勾下头,不敢盯着多看。 “去理事院。”荣儿率先向庄里走去。 理事院在几十家寻常的村屋之间显得高大突出。 理事院的院舍其实不够大,只有一排四间的大厅,背后六间正房和两溜四间的厢房,只是后院有四个很大的仓库。 听说三小姐来了,有两个衣着整洁的妇人已经泡好茶恭候在议事厅里。 “奴婢见过三小姐。”两个妇人年约三十,生得端正,言行干练有礼。 荣儿坐到上首有些斑驳的黑色方椅里,点点头。眼神四下看看,对个仆妇道,“把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叫出来我看看。” “我去叫他们。”吕安贵刚进厅里,又出去寻人。 “你们姓什么?”荣儿问那两个妇人。 “我姓杨,是吕安贵的女人。”一个容颜略出众的,声音细腻地回答。 “我姓齐,是薜昌平的女人。”另个身材更显苗条,小心地回答。 “薜昌平去城里送物资了?”荣儿问齐氏。 “一大早就带着些人出去了。”齐氏讨好地看一眼荣儿。 “今晚不会回来吧?”荣儿半笑着问。 齐氏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 杨氏在一边笑道:“可能薜跑事会回家去看母亲都不一定。” “孩子没带在身边?”荣儿似乎很关怀杨氏。 “大的个儿子跟他爹进城了。小的个女儿在院子外边玩耍。”杨氏看三小姐年纪小,表情亲切,想她是看在薜姨娘的份上,以示人情吧? 别人都知道薜昌平是府里薜姨娘的隔房堂弟。 薜姨娘的娘家就在近南县城里,父亲薜平川曾在中兴县做个县官,薜家算个旺门,家族人丁兴旺,祖上擅长经商,在近南县有十几个铺子,在近南县和中兴县有六千亩田产。 薜昌平进城办事,回趟家,住一晚再回来,情理上说得过去。 034 还有两个呢 哦。荣儿端起茶轻轻抿一口。俏云居南面有些天然茶树,这茶叶出自俏云峰上,每年由安平府田庄的人上去采摘,能做得六十来斤茶叶,安平府和会宁府各送三十斤。因是特产,安平府和会宁府的人自己用得少,大多都送出去作人情。 不由喜爱的点点头。 见此景,杨氏自豪地道:“这是我们自己出的俏云香。” 荣儿点点头。 郎文奇觉得这茶极好,在下首笑道:“安平府的茶庄里都没卖这个茶吧?” 恩胜道:“安平府和会宁府把它们送人都不够用。还能供茶庄卖?” 杨氏道,“正是这样。每年出茶后,有留两斤在理事院,以待上客。” “人都来了。”吕安贵带着十几个分男女进来,让他们站成两排。 前排有三个妇人穿着统一的粗麻布仆衣,另有两个穿自家衣的少女和一个*岁的女孩。 后排有六个粗壮的看守汉子着黑色的短衫短裤,露着虬实的股肉,和三个杂役都着深蓝的粗布衣服。 “怎么不见乔妈妈和老艾叔?”荣儿前世来过里,除了六个看守仓库的汉子,别的都是生面孔。 乔妈妈和老艾叔都是安平府的老仆,因年岁大了才送到这里养老。 吕安贵在下面有点难过地道,“他们今年夏天就死了。当时有上报过府里,府里还拨了银子下来用以厚葬他们。” 荣儿心中莫名一冷,却是疑惑升起。 乔妈妈原来是安平府厨房里的厨娘,去年送出府时是有点毛病,却不致于一年间就给死掉。 老艾叔长年在安平府门头上看门,经常守夜,是有些风湿,今年春天送出府的,但也不致于离开府里半年就死了吧? 这事肯定有往府里报过,她没听说过,倒也正常。 “他们得什么病死的?”荣儿眉头微皱一下,脸色有点不好,“我还想吃乔妈妈做的菜呢。怎么她就死了呢?” “他们身体本来还凑和,六月初四的头天,庄里有人在河边捕得几条鱼,给乔妈妈送了一条最大的去,第二天乔妈妈做了几样菜,和老艾叔在西面的屋里边喝酒边聊天,两人吃得高兴,恐是太高兴了,老艾叔一不小心给鱼刺卡住,卡得两眼翻白,乔妈妈去厨房找了醋出来,就这么一会老艾叔就给卡死了。”吕安贵说着眼睛发红。 “乔妈妈又是怎么死的呢?”荣儿的声音带了几分寒冷。 吕安贵满脸悲切,“她见老艾叔死在她屋里的饭桌前,悲伤之下,气血上涌,当晚就七窍出血死了。因是府里的老仆,那天薜昌平进城请了县衙的县吏带了个忤着来验过尸,才敢往府里报信,然后安埋他们的。” 荣儿定定地看着下面所有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这是庄里关家的女人孔氏,这个是刘家的方氏,这个是王家的赵氏。这个少女是我的小女儿叫冬烟,今年冬天十五岁……”吕安贵转移话题,介绍那干仆人。 吕冬烟穿着一身七成新的红色碎花布衣,头上戴着红色的绒花,长得象杨氏,个子偏高,乌眉大眼,只是嘴唇有点方厚。她向荣儿行个礼,显得颇为懂礼。 “这是老罗家的孙女香桃,明年春天满十五。” 香桃穿得旧些,一身蓝布衣,头上没戴绒花,双髻上缠着暗红的布条,个子比冬烟矮小半头,长得还算清秀,看着有些腼腆,脸红红地也行了个礼。 “这是厨房烧火的丫头李青梅,只有十岁,李家没有大人,就她兄妹两,哥哥李青明今年十四在庄里做牛倌。” 李青梅梳着角头,头上没有一点装饰,穿得最旧,一身发白的蓝布衣上有几处精致的补西。她紧张地看一眼荣儿,黑白分明的眼睛迅速垂下,僵硬地福个礼,眼睛死死地盯着鞋子上。 “这孩子可怜。父母走得早。家里最难。性格怕生。”吕安贵解释下,接着介绍那排男仆,“这是看仓库的关老大,关老二,关老三,还有杨老二,杨老三,和刘大山……”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吕安贵。 “请通报三小姐,安南庄的庄头胡秋林来了。”外面有人说道。 “等着。” 陶冶进来禀报,“三小姐。安南庄的胡庄头来了。” “叫他进来。”荣儿点点头,对吕安贵道,“让他们下去。” 吕安贵叫一干仆从下去。胡秋林着一身半旧的青蓝衣进来。他今年五十,长得矮壮,十多年前就是安南庄的庄头。 “胡秋林前来听从三小姐吩咐。” 荣儿点点头,“胡庄头你来得正好。你回去安排一下,明天上午让安南庄的佃户来理事院一趟。” 胡秋林猜到她此行的目的,点头到:“小的明天就带安南庄的帐和二十家佃户来理事院对帐。” “嗯。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就带佃户们过来。我这里初到,有的事还要整理整理。”荣儿不和他多说。安南庄的一千亩地全部佃出去种,那边全是老佃农,事情没有平南庄这边复杂。 胡秋林是个老实的人,听了命令,行个礼就走了,也不多留。 吕安贵自然已猜到三小姐来的目的,换上笑容地道:“三小姐一路辛劳,现在已经半下午了。上房每天都有派人打扫,可以直接入住。请三小姐先安顿一下,小的这就让杨氏去安排厨房,晚上给你摆个洗尘宴。” 荣儿笑道:“天天在府里吃得好喝得好。此次出来不是为了一顿好吃。我这想出去走走看看。你去忙你的。厨房里也不必太铺张浪费,让我的丫环语香和你女人一起安排就好。” “请三小姐先跟我去上房安顿吧。”吕安贵看她果然没有立即说看帐目,心中略略一喜。 “我这就先去安排给大家送热水先沐个浴。”杨氏在一边道。 “我们去过俏云居,已经在那更洗过。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平南庄离双驼峰近,这边的景致不比俏云峰那边差。听说粮仓后面有个眺望台,我上去看看。”荣儿起身向身后右侧的穿堂出去。 恩胜、郎文奇和陶冶兄弟跟在她的后面。 吕安贵要跟随,被陶冶阻止,“你去带语琴他们去安排住宿。不用跟着三小姐。否则惹她心烦。” 他这说的好象三小姐脾气有点坏,又捉摸不定似的。 吕安贵不好再厚着脸皮跟去,便陪着语琴和来复出去搬行李。 大厅背后是上四方的回廊,另外三方有六间正房,中间有个天井。右廊直通后院。 后院左面是厨房、杂房和两排下房。右面是四个大仓库。四个仓库中间有个两丈高的眺望台。 高高的眺望台顶上是个丈余见方的亭子,中间有张石桌,极目四望,青山绵延,田野整齐,很是心旷神怡。 上了眺台。 荣儿看看南面,转头看着北面俏云居那边,心中总觉有什么不妥,眉头轻拧陷入思索。 陶冶见上面视野好,问道:“要叫人摆茶上来吗?” 荣儿徘徊几步,解开眉头,迫切地道:“陶冶。你下去把青梅给单独叫来。” 035 去找 陶冶见她表情紧急,连忙下去。 恩胜不解地问,“何以找青梅?” 文奇坐下,笑道:“你不觉得在议事厅时,吕安贵他们给人感觉怪怪的?吕安贵的女儿和香桃是他一路人,明显的只有青梅表现不同。” 恩胜思索一会,叹道:“是呀。青梅才十岁,正是天真快乐时,那表情很拘谨很不自然,象受到严重压迫一样。冬烟和香桃与她相比,显得象更优越。” “我怀疑乔妈妈和老艾叔的死有问题。”荣儿声音透寒,心中已有很强的预感,平南庄里不太平。 荣儿对自家的规矩太清楚不过。“按规矩在理事院里做事。仆妇都该穿统一的衣服。可是除了那三个仆妇穿的仆衣,别人都穿自己的衣服。杨氏和齐氏穿得虽整洁,衣服都是上好的细棉布衣。至于那三个孩子可以说是临时帮忙。杨氏和齐氏明明是仆妇的头,怎么能坏了规矩?就是府里一直不下来主子,只要在理事院做事,都要穿统一的仆装。” 郎文奇观察得很仔细,“杨氏是庄头夫人,齐氏是跑事夫人。那粗麻布衣,哪有自己身上穿的那个舒服好看?齐氏和杨氏手上都戴着好看的戒指,耳环也比别的妇人精致耀眼。” “这些只是枝末细节。可不能作为证据。”恩胜觉得庄里长年没有主子,下人有点自由无拘,倒也可以理解。 郎文奇嗔道:“你这么说规矩就不要了?这看得出一点,平南庄里管束不严!” 荣儿笑一笑不说话。 恩胜道:“就看青梅能不能说出什么吧。” 没一会,陶冶快速回来,“厨房里的赵氏说青梅跟个杂役去外面摘菜了。” 荣儿一下站起来,紧张地道:“你去菜地找她!” “你别急。我让来历和姜连去菜地找了。来去和严风在屋里看着箱子。语香在厨房安排,语琴泡茶去了就上来。”陶冶跟在侯爷身边有好几年,办事不是没有头脑。 强烈的感觉,荣儿脸色一变,有点发冷,“这里有陶醉。陶冶你也去菜地看看。我怕青梅有什么事。” 陶冶飞奔下去。 恩胜皱下眉,“荣妹妹。你这么夸张。难道他们敢在三小姐眼皮下杀人不成?” 荣儿瞪他一眼。她要不是前世有那些经历,其实不会这么敏感。 郎文奇扁扁嘴,对恩胜道:“三表哥呀。你看这四周是安平府的田地吧?那个双峰山就在前面不远。如果要害一个孩子,上趟山,随便一个理由就能交差!” 恩胜被他说得发毛。不再出声。 “没错,文奇表哥说得不错!”荣儿拧紧眉头向双驼峰那边望去。 “希望不要有事。”恩胜嘟哝一声。 郎文奇冷笑一下,有的事希望就希望得掉的吗?这世上的事,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过一会,语琴和来复端着茶上来,见三小姐他们三人站成一排看着双驼峰那边,放下茶水,也看过去,好奇地道:“那边有什么稀奇?” 荣儿转头看眼她,轻吐一口气,着急不是办法,反而乱了阵脚,坐下来平静一下情绪。 语琴感觉有事,紧张地问:“怎么了?刚才陶冶大哥说找那个小姑娘青梅。” 荣儿轻叹一声,不想多说。 恩胜坐下喝茶,文奇继续看着那边。 氛围显得有点凝重。喝会茶,荣儿又站起来向双驼峰那边眺望。 “我好象看到有人翻过那道丘陵向那双驼峰上去了。还看到姜大哥和几个人从另一条路追去的影子。”文奇眉头皱成一团。 陶醉站在半高处,突然传来声音,“吕庄头。不是叫你忙你的事去吗?怎么又来了?” 吕庄头爬到半高处,看一眼顶上的亭子,笑道:“小的不知道三小姐要见青梅,先前她给厨房的于烟杆给带出去摘菜了,小的已经派人去找她回来了。” “知道了。” 陶醉挡在石级上不让他向上走。 “那小的在下边候着,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嗯。” 眺台上的都听到下面的说话都不出声。 就这样安静一会。 “语香。你不是在厨房安排晚膳的吗?” “我上来看会三小姐。” 语香跑了上来,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她悄声对荣儿说道:“你让我看着厨房。他们倒是按我的安排准备。可是我瞅着那架势,竟是要摆好多桌席的样子。所以上来通报一声。” 郎文奇低声道:“我明白了。既是洗尘,那就是要让所有的庄民来给三小姐接风。”探头向下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吕庄头,鄙夷道,“这吕庄头不是浪费吗?” 荣儿沉吟道,“府里难得来一回真正的主子。所有庄民接风说得过去。来复你跟语香一起去厨房,多双眼睛看着,留意下看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语香和来复下去。 恩胜额上微汗乍起,“你们这么紧张,搞得我都紧张了,好象这吕庄头要对我们做什么似的。若是我们真有什么,他们拿什么给侯爷交差呀?” 郎文奇冷笑一下,“三表哥整日在府里那些事,虽然也繁琐,可是这心眼还得提高提高。就是我在外面,也不时会听说些侯门暗事,争风吃醋,夺嫡之事可没少听说。只是安平府和固府名声尚好,暂无风闻。” 恩胜白他一眼,“安平府和固府本来就管理得好。我祖父、父亲和姑父都是极正直的人!” 郎文奇哈哈一笑,闭上嘴,继续眺望双驼峰那边。 荣儿看着郎文奇,心里暗暗赞赏,他的警觉性真高啊。坐下来边喝茶边说,“三表哥说得对。搞那么紧张干啥?我们放松一点,以静观变,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恩胜点点头,“非我没有警觉心。实在是不能没有证据就瞎起疑。” 郎文奇也知道没有证据前不能做得太明显,指着远处的双驼峰大声道,“你们说那双驼峰远看象啥?” “象啥。不就是象骆驼的双峰而得此名?”恩胜笑着回答他。 “我看哪,象……” “象……” 恩胜学着他,郎文奇象了半天没象出个词。 “三表哥。你看这里的风景可有你们在中元县别墅的风景好?” “我觉得差不多。都是山青水秀。只是地理形状不同。” “人与人都是一个样,还不是因为形象不同有美丑之分?你这么说的世间没有美人和丑人了。晚上要挨罚酒。” “你那点酒量罚我?此次跟你们出来,可得好好玩过够。待明日查了田庄的帐。后天去城里,近南县城不是有个我们的大酒楼吗?听说你面有种螃蟹作得很著名。” “三表哥平日在府里沉闷得很,这次叫你一起出来,就是让你放下风。后日去城里我家的上味大酒楼,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上面传来欢快的嬉戏声。吕安贵在下在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一字说的正经的事,全说些吃喝玩乐。心中却不敢放松。 036 出事了 天色渐黑,有庄农不时有人收工回来,却不见双驼峰上有人下来。 冬烟来了,“爹。前面的酒席摆好了。” 吕安贵上来禀报,“三小姐。前面酒席已摆好。” “出去开席吧。” 荣儿等从上面下来,和他父女一道去了前面大厅。 大厅里摆了三桌,上首一座是上席,另两桌是陪席,外面一共摆了十桌。 外面到处坐着人,吕安贵解释道:“每家都来了两个能主事的代表。” “准备开席吧。”荣儿坐了上席上首,也不问出去寻人的那些事。 吕安贵叫大家坐好,按规矩率众敬了一杯酒,统一唱了句祝福词,“祝三小姐福寿无边。” 荣儿喝了这么杯酒,便吩咐把桌上的酒撤了。 晚宴正工开席。从里到外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桌上的菜有十道,除了鸡鸭鱼肉,还有几样时鲜的蔬菜,和几样小吃。 “这是乔妈妈传下来的粉枣。”语香给荣儿挟个粉枣。 荣儿吃一口粉枣,想起乔妈妈的手艺,心中发酸,“府里府外没有人的粉枣有乔妈妈的做得好吃。” “这白切鸡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语香换一种菜。 “不错。”荣儿吃着满意,“佐料配得不错,鸡肉也煮得香嫩。” “这野笋炒肉也不错。”恩胜在一边小声道。 还算有几样可入口。荣儿暗付,回去得搞几样菜谱,现在的味口变了许多,以前辛妈妈那套的确不合适了。语香观察细微,竟然大致摸清她味口的新方向。 吕安贵一边吃,一边留意着上席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 “田六娃放牛回来了。”外面有人小声说。 吕安贵连忙出去,低声道:“田六娃去洗个手,在外边找个位置坐下吃饭。” “庄头。山上出事了。”田六娃回来把牛绑在外面的树下,光着脚丫脸色发白地跑上两步台阶。 “瞎说什么?”庄头低喝。 荣儿向陶醉递个眼神。陶醉出去道,“田六娃。三小姐问你山上出什么事了?” 田六娃声音带颤,“先前于烟杆带着青梅上双驼峰采野蘑菇,不知青梅怎么爬到棵树上去摘野金梨,那棵树靠着鬼哭崖边,刚上去树枝断了,她就摔到高高的崖下去了。” “于烟杆呢?不是带她找蘑菇的吗?怎么会到鬼哭崖上?”吕庄头急得声音一变,“我后来派去找他们的人,是不是找于青梅去了?” “于烟杆在一边捡蘑菇,那崖头上有几处蘑菇好。他看到青梅摔下去了,吓得回头找路下去寻人,正好有找他们的人来了,都寻路去鬼哭崖下找青梅了。可是大家在崖下除了看到一滩血,却没看到青梅的尸体。有人说可能在我们下崖的路上时,青梅被野狗叼走了。大家都知道那鬼哭崖下野狗多。前年双驼村有两个孩子也是在那崖上摘野金梨摔下去一个孩子,摔下去当即就被两条野狗拖走了。”田六娃说着哭起来。 荣儿从厅里出来。 天色深灰,院子外四处挂着灯笼,光线十分明亮。看清台阶下的田六娃,只十四岁的样子,一张圆盘脸上长着双小圆眼,满脸煞白,很难过的样子。 吕安贵跺下脚,回头叫声杨氏。 他女人出来,啪地一耳光打在她脸上,“都半下午了。你们还让于烟杆他们上山找蘑菇?要找也是明晨派些大人去,不好?” 这一耳光打得极重,打得杨氏白净的脸肿得半高,嘴角挂着血,声音戚戚地道,“哪是我让他们去双驼峰了?今晚给三小姐摆洗尘宴,各家各户都要来好几个人,厨房的菜不够!我只让他们去菜地再摘些菜回来。若有人不信,可以随便问厨房里的人!” 齐氏走出来,满脸愁容,叹道:“的确没人叫他们上山,只是叫他们去菜地。” 旁边有个三十多的杂役从厨房那边出来,也小声道,“的确是这样。当时语香姑娘也在一边可以作证。” 语香从里面出来翻翻眼睛,冷笑道,“在厨房里是这样说。可是去了菜地,又有人怎么叫他们去双驼峰的,我可不知道。” 顿时气氛紧张起来。 吕安贵满脸发急,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又看看荣儿,很委曲的样子。 “请三小姐作主。为奴婢们洗清冤情。”杨氏哭着扑通一声跪下。 “那是我们在厨房的都有错了。”齐氏也跟着跪下。 冬烟和香桃也出来跪下,还有那杂役也跪下,跟着关氏几个从厨房出来跪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看着荣儿。 荣儿不吃这一套,你们喜欢跪就跪,问吕安贵,“青梅不是还有个哥哥吗?他哥哥在哪?” 田六娃在下面抽泣道,“我和青明一起在双驼峰下放牛,先前听说了山上出事,青明让我把牛牵着,就上山去了。” “当时去菜地没有别人了?”荣儿冷静得很。 杨氏哭道:“三小姐来之前就有两个人去了菜地,所以后来只叫了于烟杆和青梅去。” “青梅不是烧火的吗?怎么让她去菜地?”荣儿目光莫测地看着她。 杨氏答道:“因三小姐来了,我找了五六个人来厨房帮忙,青梅太小,怕她烧火跟不上,就换了马氏和白氏烧火,她平常不太讲究,也没敢让她洗碗盘,别的事她又做不了,就让她跟着于烟杆去打杂。” “把菜地的人叫来。”吕安贵红褐的脸色发青。 两个穿黑色粗麻衣的男子从一角的桌边走过来,跪下行个叩礼。一个略瘦三十多岁,长得脸方鼻尖,声音有点粗哑,“禀告三小姐。我是管菜地的马四。” 另一个二十七八,长得个馒头脸,声音有点嗡,“我是梁地瓜。” “快说。于烟杆他们是怎么去了双驼峰的?”吕安贵质问他们。 037 幻觉 马四道:“本来我们摘两筐菜,正要给菜地浇水。于烟杆带着青梅来了,叫我们别忙浇水,得摘好多菜回来,说三小姐来了,要摆洗尘宴,一共要摆十三桌。听他这么说,两筐肯定不够,我便去推板车。没走几步,只听于烟杆说‘青梅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帮着摘菜?’我回头一看,青梅蹲在白菜地里呆头顺脑的不知在想啥。 “于烟杆扬起长长的烟杆向她身上轻轻打了一下,说‘你再不动。我真打了!’青梅连忙抱起一个白菜。我继续往回走。没走几步,只听于烟杆又叫起来‘死丫头,怎么又呆了?难不成你娘来勾你的魂头了?’ “我又回头看他们,青梅嘟哝道‘昨晚是梦见我娘了,她来看我,怎么会勾我魂?’于烟杆笑骂道‘那你这没头没脑的样子?’青梅站起来冲他道‘三小姐头回来。我看今晚厨房里也弄不出什么好吃的。不如平素有时我哥他们从山上捡回来的野蘑姑特别。这些白菜呀萝卜,别说三小姐不爱吃,我都不喜欢吃。’ “于烟杆笑骂‘穷丫头还嘴叼?这半下午都过了,你想上山采蘑菇不成?’青梅道‘三小姐难得来一次。原来乔妈妈教了我一道野蘑烧肉。反正今天厨房人多,我看这菜地也不差我一个小丫头。于大叔,干脆让我上趟山。顺便我看山上的野金梨还有没有没,有的话摘些回来,早上可以给三小姐做野梨粥,乔妈妈说的这粥鲜美得很。’ “于烟杆又拿烟杆打她,‘这半下午的你一个人上山,万一摔倒怎么办?你这不是添乱吗?要去也等明早晨派些大人去。’青梅抓起个小筐子,边跑边说‘你们这些人对三小姐没诚意!’说话间跑出很远。于烟杆连忙追上去。我没管那些,只管回后院取板车去推菜。等到我取了板车到菜地,地里只有梁地瓜,也不见于烟杆捉到青梅回来。” 吕安贵气得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直翘,“梁地瓜。你说说当时的情形。” 梁地瓜嗡声道:“前面都是马四说的那样。他去推板车了。青梅跑得飞快,于烟杆没命的追,竟是追不上她。正这时随三小姐来的一位兄弟来找青梅,我往山那边一看,青梅和于烟杆这一会就不见了影子。便指着双驼峰告诉他,说于烟杆和青梅上双驼峰了。他听说后看一眼远处的山峰,便大步回了院里。接着马四就推着板车出来,说大家都说三小姐生得好美丽,看着象仙女一样。我没见过三小姐,便没搭他这话,只是和他专心摘菜。” 这么说青梅是自己要上山的? 陶冶冷笑道:“吕庄头。后来不是你也派人上山去寻了吗?” 吕安贵拍下腿,叹道:“听说三小姐找青梅没找到,所以派了魏家华等六个人从两个方向上山去寻找他们。天晚了还没回来,想双驼峰大可能错过。不过有六个大汉在山上,也就没有多想。谁晓得青梅这么顽皮,竟然跑到鬼哭崖上去了。那里的野果和野菇的确多,可是那地方险,不吉利,平常很少有人去那里。听田六娃这么说,得再派些人上山去。” 说着向下面高声点名,“马老大,马老二,马老三,你们三兄弟快带人上山,去鬼哭崖下帮着魏家华他们找青梅。也许没有田六娃说的那么倒霉,那崖下有乱石,有荆棘,有草丛,那么高摔下来,她人小,谁晓得一定就落到乱石上?那滩血也许是经过的受伤的动物血!” “我们这就去双驼峰支援魏家华他们。许老二许老三,还有钱家父子,汤家父子,你们都回自屋里把火把备足,跟我去双驼峰寻人!”一个粗阔汉子从中间的席桌里出来,向众人大声说话。 “马老大。你们也得小心些!” “我们会带防身武器上去。” 有*个人影站出来,跟着马老大跑出理事院。 恩胜和文奇看一眼荣儿。 “接着吃饭,等外边的人回来的消息。” 田老六的消息很不妙,荣儿不想让吕安贵看出情绪,一派淡然,转身回到大厅继续吃饭。 吕安贵招呼大家接着吃饭,回到自己坐的座位,心里却是有点森然。这三小姐不过十三岁,遇上这样的事,竟如此镇定? 气氛变得更加寂静,连吃都没人敢吃出声,有的人甚至不敢再吃。 荣儿吃些东西,便放了筷子。 出了事,大家都没心情。她不吃了,别的人跟着都不吃了。 语琴便叫吕安贵收拾了桌子。 “大家都各自歇息吧。山上有人回来,通知我。”荣儿回了屋里。 ** 已经戌时,山上仍没有人回来。 荣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在灯下玩看着那株野大烟。刚才在书上找到它的介绍,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天仙子。 这药闻着有些特殊的臭味。 但这药让她想起了前世毁容后的许多事情。 屋外语香和语琴还在小声说话。 陶冶他们都还没回来。 今夜,青梅的事令很多人难以入眠。 忧,有什么用呢? 荣儿收捡好书,听外面说话的声音消失,自己弄暗桌上悬挂的灯笼,躺到床上,没一会迷迷糊糊就要睡着。这时心口里感到不适,有些闷,有些疼的样子,一下醒来,坐起身。 脑里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未来世界的事。 阿北—— 想起阿北,心里痛得更厉害。 哎。你我已经时空各异。 爱,又能怎么? 荣儿努力疏淡那份无法在今生延续的爱情。 越疏淡,心中越痛,痛得闭上双眼,全身蜷缩。 一只手不由轻抚足底的蝴蝶记号—— 眉心处忽然一闪,好象置身一片黑暗,四周黑漆漆的,隐隐有些焚烧过的废墟。这是哪里?猛地睁开眼,却见屋里悬挂的灯笼发着很淡的光。 错觉了? 心口依然疼痛。 莫不是蝴蝶记号的关系,和阿北有着时空隔离的感应? 他知道尹蓉蓉死了,一定会很难过。一定是他在为自己难过? 捧着心口,痛苦中有一份难言的甜蜜。 闭上双目,却是又猛地一下见到那个黑漆漆的废墟。奇怪,怎么是这样的幻觉?我应该见到阿北才对。 正这么想,眼前飞过一只萤光蝴蝶,黑暗中有了点光亮,把那片废墟映得有些可见。细细一看,中间贮立着一个残破的塔像。 再睁开眼,依然是在屋里。 再闭上眼,又置身于废墟之中。既是幻觉,如同做梦,便让意识的自己向那塔像走几步,萤光蝴蝶飞到塔像上,照出一个残破的人头,因被大火烧过,已经面目全非,难识其形,从身形看颇为动人。 视线向下,蝴蝶跟着飞低,映出塔像下面长长的蛇尾。 荣儿倒退两退,吸一口凉气,睁开眼,抚一下额头,一身冷汗。 038 小小北 眼前一阵错觉,仿佛那只萤光蝴蝶跟着她从幻境中出来,视线有些昏迷,不由又闭上双眼,灵魂又处于那片废墟之中。 荣儿看着那只在面前萦绕的蝴蝶,“你既能发光,为什么不能再明亮些?我想看看这里,倒底是怎么回事?” 那只蝴蝶看着她,象是能知道她的心声,围着她飞了几圈,果然变得更亮一些。 荣儿环视四周,比先前更能看清楚一点,这里不大,大约有二十平米左右,是个圆形的场地,塔像四周有七座烧残的圆形基石,每座有近两平米大小。 再细看塔像身上,隐约有些奇怪的文字。 眼前浮过前些天刚活过来,又被苟如云抓走灵魂的事,在会宁府家牢里的祭桌上那些符文就是这种文字! 奴魂珠? 荣儿睁开双眼,再不敢让灵魂停留在里面。下床拨亮灯笼,扳起右足,仔细看足掌上的记号,不过两夜,这记号变得更鲜明生动,肚腹上那团幽黑变得更加夺人心魄。 那奴魂珠竟然跟着应荣儿重生了过来,变成足掌上的一个墨记? 强烈的心觉猛然明白。当两个灵魂完整融合时,一定是奴魂珠和婚戒也融合到了一起。 为什么那晚发现时,没有这个幻知呢? 一瞬间,聪明的尹蓉蓉找到了答案。 婚戒跟阿北有关,今晚和阿北有心灵感应,便激活了这个幻境世界? 还好只是个幻境。 荣儿虽然想了解奴魂珠的秘密,并不想拥有那些逆天的武器和能力。苟如云用奴魂珠害人,拥有那些,跟苟如云没有两样。她原来很老实,后来变得那么可怕,会不会跟奴魂珠有关? 拥有邪门的东西,也会改变人的本性。 荣儿微皱一下眉,下床又开暗灯,回到床上,心口的疼减缓许多,躺下来,眼前如中魔魅一样,就是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吸引力,要再去幻境里。 强烈的心觉很坚定,对奴魂珠不了解,还是不要轻易进去,否则灵魂出不来怎么办? 闭上眼睡觉,黑暗里,却是又到了奴魂珠里,那只莹光蝴蝶又飞到面前。 “不。我还是出去。” 却另有个意识在笑,“你不弄清这些,将来苟如云又用奴魂珠对付你怎么办?” “奴魂珠不是被烧毁了吗?” “烧毁的只是前世的东西。这一世是重生,她可能会重新得到奴魂珠。这里只是意识幻境,而且是被烧毁过的,已经没有什么能力。还有这只蝴蝶,好象有保护力。” 与那蝴蝶相视一阵,它的温和竟如阿北那温暖的目光一般,令人蔚贴,心中的疼随之消散。 “阿北。” 轻唤一声,它竟飞过来停在她的手上,一往深情的样子。 “你能告诉我这里面的是怎么回事吗?” 它轻轻震了震翅膀,恍如一种交流,无形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我也刚知道这个世界,这里面的事,有待调查。” “那你弄清楚了再告诉我。” “嗯。” “你是谁?” “我是三生石里的姻缘魂,本来一直在石头里睡觉,不知道怎么一醒来就在了这里。” “莫不是前世我和阿北往三生石里滴过血的缘故?” “是的。我一醒来就有你和阿北的记忆,你们从前往三生石里滴过血山盟海誓,你们的愿力就是我的记忆,你们的爱情就是我的生命力。当你们彼此思念时,情越深,我的生命力就越强,能力越强。” “你有什么能力?” “让你们生生世世都相恋,永不分开呀。” “不是只有三生吗?” “三生是个说法,表示至少三生以上。到底有多少生姻缘没定数。” “这么说你的灵魂跟着我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了一只姻缘蝶?你是——” 荣儿突然很好奇它的性别,还没说出来,它飞到她面前吻了下她的额头,一股微流酥麻的从脑部流向心田,甜蜜蜜的,象阿北的吻。 “现在知道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了吧?” “哦。你除了姻缘能力。可有别的能力?” “有啊。比如有些你和阿北的智慧。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其实也只是刚刚醒来。” “这个奴魂阵可是上古的法阵。我和阿北都不认得上古文字。你调查得出来吗?” “三生石本来就是上古遗石。上古之物虽有不同,但性相通,都来自上古。我想,我能调查出来它的情况。如果你和阿北每天都多些甜蜜蜜,我觉醒得更快,能力更强,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我和阿北已经时空分隔。” “心的力量可以穿越所有的时空。心的速度比光还快。” 这语气有几分阿北的味道。荣儿有点小激动,这蝴蝶仿佛阿北的化身。 “别把我当你的阿北。我是姻缘蝶!只是因你们的盟血和愿力,所以有点你们的特性和智慧。我——”蝴蝶打几个转,停在她手心上,轻震几下,似不好意思地说出,“在你阿北的戒指里,还有我的另一半!我——可是专情于她滴。” 荣儿捧着它,由衷地笑,“真不知阿北当初从哪找到这三生石。” “我也不知道。以后你问阿北吧。” 它一样有很多未知。 “亲爱的,麻烦你调查一下了。我得睡觉了。”荣儿在这个世界有一种特别的快乐和幸福,居然把阿北的爱都带过来了。这蝴蝶就象他们的化身,虽然在另一处有只雌的她,它几乎就是陪伴着自己的阿北。 “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叫你小北?” “好吧,我是你的小小北。小小北估计,如果那边出了情况,我的她醒过来,被你的阿北发现,可能也给她取个名字叫小蓉?或者小小蓉?” “对了。我会不会一闭眼,就容易来到这里?” “不会。你是刚发现这里。还没习惯。只要你心念里没有它,眉心深处的神识中不显现它,便不会进来。” “亲爱的。晚安。” “晚安!去吧。” 它的语气越来越象阿北,飞起来又吻下她的额头,酥麻麻的,就象阿北在面前。 “你不是有个她吗?干嘛老吻我?”荣儿脸上发红。 “哎……这姻缘蝶……把你阿北的情识印进你的心里,是我的天职!” 哦。随便了。反正它只是一只可爱的幻境蝴蝶。 轻轻抚摸一下它,算是告别。 睁开眼回到现实。 按小北说的,只要意识不去就不会去那里。略作安静的整理。闭上睡,不到一分就安稳快乐地入睡了。 039 勿急 五更,天还未明。 语琴和语香起来了,语香去厨房给三小姐做早膳,语琴对屋外的陶醉说:“你和严大哥熬了一夜,回房歇一下吧。” “不知外面的事到底怎样。”陶醉惦着大哥他们还没回来。 语琴道:“你先去歇息一下。有事我通知你。呆会安南庄的庄民一来,又要开始对帐。” 陶醉回到北面的屋子,在窗户前叫唤严风,“语琴叫我们小憩一会。呆会安南庄的一来又要干活。” 严风一个飞身从窗户里飞进来,两人躺在炕上,悄悄说话。 陶醉问严风,“昨晚你在外边,有没有发现异常?” 严风摇摇头,“只是庄头家一直亮着灯,可能在等山上的人回来。” 陶醉满脸愤色,不好多说。 外面传来声音,两人一跃而起,走出去,只见吕庄头站在主人房外面,面容憔悴地和语琴说道:“昨晚上山的回来了两个报信。说一夜都没找到青梅。” “可有见到我大哥他们?”陶醉一步过去,低声问道。 吕庄头愁眉苦脸道:“你大哥他们一共三人,不知怎么地后来竟然走散了。来复遇到马老大他们了,马老大派人下来报信时,让他一起回来,他说要和大家一起找青梅,他现在和马老大一起。只是你大哥和另个护卫不知去了哪里。” 陶醉看下主人房里,三小姐应该还在沉睡中,小声等:“那就只有等天亮了再说。” 吕庄头又道:“安南庄的胡庄头已经来了。他说昨下午回去通知了安南庄所有的佃户,六更准时到理事院的议事厅。” 语琴道:“昨晚上三小姐吩咐了。六更二刻开始对帐。” “小的这就去安排准备。”吕庄头点点头,从穿堂去了前厅。 “陶醉哥。你们还是暂歇一下。六更时我来叫你们。”语琴推着他们回房。 来历从对面的屋里出来了,“语琴。我先去喂下马。” 语琴道:“你快去。现在陶冶他们还没回来,六更二刻起要开始对安南庄的帐,你可得来帮忙。” 六更时,来去带着个杂役挑着热水来到内廊上,语琴叫醒所有的人。 “胡庄头已经来了?你不早点叫醒我?”昨晚荣儿睡得出奇的好,得知胡庄头五更就来了,瞪一眼语琴。 语琴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安南庄的庄民六更才到,在议事厅外等着。吕庄头和胡庄头在外面已经布置好桌子。你是正经的主子,这么早起来搬桌椅?昨晚你不是给我说,虽然事多,当一件一件的处理,急不得,也乱不得。” 荣儿笑一下,没驳斥她。 语香端了早膳进来,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陶醉他们的早膳安排好没有?”荣儿容光焕发地从里间出来,坐下。 语香把一碗粥放到她面前,“都安排好了。都是黑豆大枣粥,五香桂花糕,包子,鸡蛋,还有果蔬会,卤水酸黄瓜,香酥花生米。” “山上再没消息回来?”荣儿边吃边问。 语香看一眼外边,把一碗粥递给语琴,摇摇头,“吕庄头又派了六个汉子上山。” 语琴接过粥,站着吃饭。 “说过了。出来别象在府里,都坐下吃。”荣儿拉下语琴的衣服。 语琴和语香在她两边坐下。 “陶冶大哥他们不会有事吧?”语香担心地问。 荣儿摇摇头,“这四个护卫可是我爹挑的最好的护卫。”却没说后面的话,他们没回来,一定是在山上发现什么事。强烈的心觉告诉她,青梅应该还活着。 “我们赶紧吃。” 主仆仨吃罢饭。 陶醉他们已经站在门外。 语琴安排:“严风和来去进屋来守着箱子。陶醉把安南庄的帐本抱出去。” 对帐的桌子安在议事厅的门口,恩胜和文奇已经坐在桌前,备好文房四宝和算盘。胡庄头坐在一边的长凳,安南庄的二十二家佃户在台阶上已经依序排成两排。 荣儿出来,在上方恩胜旁边坐下。严风把帐本摆在文奇面前。 胡庄头过来行礼,“三小姐。早安。” 荣儿点点头,看一切已经就绪,对文奇道:“开始吧。” “何大江。”文奇对着第一个名字点名。 一个五十多着一身粗蓝布衣的精瘦老头从第一排右首走上来。 文奇开始询问,“把去年和今年的丰收情况以及交租情况说一说以。” “今年雨水多,比去年略差一些……”何大江是老佃户,条理清晰地把两年的收成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字据,恭敬地放到桌子上,“每年胡庄头都有叮嘱我们放好交租的收据,以备府上来人核帐。” 胡庄头在一边脸上微红,但有一些自豪。安南庄虽是安平府最小的一个庄子,多年来经他手里,从没出过一点帐目问题。 这个荣儿一直都知道。可是既然来了这边查帐,信得过信不过的,统统得一一核查以示公平。 文奇对了收据,还给何大江。又唤了第二人上来。 安南庄的帐目最简单,二十二家全是佃户,没有一亩是安平府自种。只一个时辰就把二十二家的帐对完。 恩胜在面前的白纸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后边画个圈。 二十二家都没问题。 荣儿满意地点点头,对胡庄头道:“安南庄没事了。胡庄头你先带安南庄的佃户回去。” 胡庄头站在一边道:“三小姐。听说昨晚平南庄这边有些事。不知三小姐还需不需要人手帮忙?” 荣儿看一眼下面站的两排人,有几个长得极壮实,而且穿着统一的蓝色粗布短衣,黑色的裤子,整齐的布鞋,腰间都别着长长的柴刀,与胡庄头会个眼神,好象他是有用意的? 胡庄头细小的眼睛眨也不眨,脸上无笑,一派平静。 好。不愧是老庄头。没去要人,就一早安排来了。 便对陶醉道:“你去挑几个人吧。” 吕庄头在一边脸色微变,“平南庄五十家人,何必舍近求远?三小姐需要多少人,我这就去安排。” 荣儿不说话。 陶醉在下面挑了十个粗壮的大汉出来,领到一边站成一排,竟是一支整齐有力的队伍。 “胡庄头,你先带大家回去吧。”陶醉对胡庄头道,“这些人先留下来。等会可能跟我上山寻找青梅。” 胡庄头看眼挑出那十个汉子,对何大江道:“何大哥。你带他们先回去。我这里和腊娃子他们留一阵,看三小姐还有用不用得上的地方。” “是!” 何大江昂首阔步地领着安南庄的庄民,整齐有序地离开理事院。 文奇在上方笑道:“安南庄管得不错呀。三小姐应当给他们看点赏。” 荣儿笑道:“待平南庄的事完了后。自当赏罚分明!” 吕庄头看着那一排似有备而来的安南庄庄民,憔悴的脸色黑了一层,心里对胡庄头恨得牙痒痒地。 胡庄头不愠不喜依然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吕庄头。昨天薜昌平进城往哪里送什么东西呀?”这时荣儿才慢条斯理盘查起平南庄的事来。 040 控诉 吕庄头答道:“昨早上一早他带人给城里的大酒楼送河蟹、猪肉和蔬菜去了。” 荣儿看着他问,“城里离这里不过半天路程,薜家是县城的,他顺便回去探望母亲,却没有别的庄民回来吗?” 吕庄头无奈道,“他是跑事,管着安南庄和平南庄的帐目和所有外务,我只负责平南庄的内务。为什么昨晚没有人回来,恐怕只有薜跑事才知道。” 荣儿问:“内务方面,你准备好了对帐的事吗?” 吕庄头愁眉紧锁,“昨下午青梅出事,派了些人出去。今早上安南庄的来对帐。薜跑事又不在庄里。这对帐的事恐怕要等一等。”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陶冶从外面大声上来。后面跟着姜连,背上背着个小女孩。 院子里角角落落里坐了不少平南庄的庄民,见到陶冶他们回来,都惊呼起来,“李青梅没有死?” “大哥。你们回来了?”陶醉迎下去,看了看李青梅,趴在姜连背上两眼紧张地看着大家。 陶冶走上阶檐,冷冷地瞟一眼吕庄头。 荣儿几个全高兴地站了起来。 “三小姐。如果李青梅死了。乔妈妈和老艾叔的死恐怕就没法雪昭了。而昨下午,于烟杆他们竟然要弄死青梅……” 陶冶一步过去按着吕庄头,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吕庄头虽是个壮实的汉子,抵不住身量高大,又有武功的陶冶,啪地一下跪在地上,慌乱中强行镇定,“陶护卫可不要血口喷人!” 姜连放下青梅。 青梅的小脸苍白,看到荣儿,一下过跪在她面前,哭叫:“请三小姐救我。” “语琴让她起来坐着说话。”荣儿看青梅没事,舒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向陶冶投去嘉许的目光。 语琴拉着青梅坐在一边的小凳上,柔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青梅点点头,指着吕庄头,言辞愤慨地说,“乔妈妈和老艾叔来了后,对家可好。乔妈妈常为大家做好吃的,老艾叔常给我们讲笑话。可是吕庄头和薜跑事合污,从去年秋天起做假帐,贪污粮食和物资,平南庄的二千亩地,全是自种自用,除了粮食每月要给城里的铺子送米送猪送鸡送鸭和蔬菜,还有每两季的蚕茧要送到城里的布坊。今年夏天被乔妈妈和老艾叔发现了罪迹,他俩暗中商量要回安平府去报信,这事被冬烟和香桃偷听到,告诉了吕庄头。六月初四,老艾叔下午和吕庄头说要出趟门,去探个远房亲戚,乔妈妈说要进城买东西,吕庄头猜到他们要去安平府告状,便蓄意谋害。当晚乔妈妈和老艾叔在乔妈妈屋里象平常一样吃饭喝酒,冬烟过来叫乔妈妈,说她在厨房熬的汤烧干了。 “乔妈妈去厨房,老艾叔在她屋里继续吃饭,看仓库的杨大汉进来,和老艾叔打个招呼,趁老艾叔不注意掐死了老艾叔,藏到里屋,待乔妈妈回来见老艾叔搭着头坐在竹椅上,便上前碰下他的手说‘你喝醉了?’见老艾叔不动,扳起他的头,一看死了的样子,吓得叫唤,还没叫唤出来,杨老二从里屋出来,拿着乔妈妈屋里的秤砣砸在她头上,乔妈妈头破血流地晕在地上,杨老二摸了摸乔妈妈的鼻息没死,用只手捂着她的鼻子,没一会乔妈妈没气了,杨老二从桌上挑根鱼刺往乔妈妈流的血里沾了沾,又抹点血在老艾叔嘴上,然后把带血的鱼刺放在乔妈妈手上,把她抱回竹椅里坐着,把她头上流的血抹了些在鼻孔、嘴角和嘴边,收拾干净她头上的伤处和地上的血渍,然后翻窗出去。” “你胡说!”吕庄头两眼喷火,恨不能烧死青梅。 青梅有三小姐撑腰,知道陶冶他们十分厉害,越说胆子越大,指着吕庄头说:“杨老二走了后。过了一会冬烟又来叫乔妈妈说厨房的汤好了。见到屋里这样,叫几声乔妈妈和老艾叔,没有人应,探头往里一看,见乔妈妈七窍出血,尖叫一声救命,吕庄头和几个人从外面进来,后来就把这事按他昨天的说法给瞒过去。” 吕安贵的女人和冬烟都在阶檐上,见此景,杨氏脸色煞白,质问青梅,“无凭无据,你怎么能胡说?” 青梅道:“本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和哥哥是孤儿,乔妈妈经常给我们一些好吃的。六月初三那晚香桃她爹和几个人在河边捉蟹捕鱼,因捕到三条大鱼,庄头让人给乔妈妈送条鱼来。乔妈妈和老艾叔准备好要去会京城,初五才有送货的马车出去,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计划好先去近南县城,然后从近南县城再去会京。想到这一去后,不知将来如何。初三晚上,乔妈妈让我去她屋里帮她补衣服,悄悄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情,说如果她和老艾叔没有成功出去,叫我一定要等到安平府有人来,有大主子来,才能说出真相,如果没有安平府的大主子来,叫我要忍,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没到安平府就丢了性命。” 杨氏道:“你拿出凭据来!” 青梅大声叫道:“这事是我亲眼看见的!六月初三晚上乔妈妈叫我补衣服是假,主要听她说事,走时把她一件破了的衣服让我带走。白天我要在厨房干活,六月初四晚饭后我把衣服缝好,给她拿来。她住西面靠大厅的屋子,我家的房子在理事院西面外的茅屋。那晚西面的小门半掩着,我就从小门进来,怕从头上走被外面的人看见,就从大厅处的耳门下去,还没进耳门,突然看到冬烟的身影去了西厢。 “老艾叔住东厢。理事院除了乔妈妈和老艾叔,晚上只有值夜的和后面守粮仓的。因为前面有乔妈妈和老艾叔,值夜就只有院门处的看守房里留一个人。后院留一个人。冬烟这时不会在理事院的,平时她都早早地回自家。突然向西厢去,我觉得奇怪,想到头晚乔妈妈和我说的秘密,有些紧张,就退回去几步,听到她对乔妈妈说厨房说汤干了,然后乔妈妈和她去了厨房。 “她们刚走,我看到杨老二从大厅出来,东张西望好一阵,表情谨慎,目光很多狰狞地向西厢下去。我觉得好害怕,便跑到乔妈妈的窗外,想从这里把衣服放进去就离开,乔妈妈睡房的门开着,和外面的饭桌正好斜望,所以看到杨老二杀老艾叔的事。当时我吓呆了。想走,又怕有声响惊动杨老二,就在窗外藏着,竟忘了去给乔妈妈报信。杨老二杀了老艾叔没一会,我就听到乔妈妈从厨房那边回来,嘴里说什么听不清,这时我反应过来,要给她报信来不及了,听到她声音时她已经到了她的屋门口。” 杨氏道:“你既是要告状,为何昨天见到三小姐不当众说,却要昨天上一趟山,害得大家为你奔波,到现在你才说出来?” 041 要干嘛 青梅看着三小姐道:“昨天下午看到三小姐,我想说。可是我看你们才这么几个人,三小姐这么小,乔妈妈给我说过安平府有四个小姐,只有一个是嫡出,别的是庶出,她说庶出的小姐虽然是侯爷的女儿,那地位只是怕丫环婆子们好些,要嫡出的才是有头有脸有名有份,安平府的大小姐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平日在庄里没什么人和我说话,我不知道三小姐是嫡出还是庶出,怕这三小姐万一不厉害,说出来不只我会死,我哥哥也会受害。所以昨天很矛盾。昨下午我太紧张,见过三小姐后就去上茅房,想着府里来一次人不容易,又不知三小姐他们是来玩还是来干什么的,我急得团团转,拿不出决定,又怕错过机会。想靠近三小姐,又怕让人看出破绽。便想去找我哥商量。出了茅房,冬烟在外面,冷冷地抓住我说她娘叫我跟于烟杆去菜地摘菜。到了菜地,却把我拉着径直向双驼峰上走。我问他这会上山做什么,他说要采些野蘑菇招待三小姐。他从菜地外边的水牛坡抄近路把我带到鬼哭崖,逼着我爬上野梨树摘野金梨,那树上没几个果子了,有几果都伸向崖外,我上去刚爬过去几步,他就挥刀斩断树枝,我向山崖下飞去,那时我才明白可能是我见到三小姐后的紧张犹豫被冬烟察觉,杨氏怕我坏他们的事,便让于烟杆害我性命……” 说到此处苍白的脸一阵抽搐,看一眼双驼峰那边,颤抖道:“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山下又野狗成群,我以为我死定了。鬼哭崖不仅地势高险,还常有大风。这时一阵风刮过来,我人小身轻,吹得我落到一丛树上,卡在一处树桠里。当时我已经吓晕过去。等我醒来,天色已黑,已经被陶冶大哥带到前面的白泉峰。他们怕夜里回来惊动大家,不好处理事情,今早天亮后,才带着我回来!” “先拿下庄头一家和齐氏他们!”郎文奇豁地一下站起来,拔出防身的剑,目光向胡庄头的人看去。 有几个汉子拿着木棒从四周跳出来护着吕庄头。 “你们反了?”陶醉几个拔出大刀,向那几个汉子的木棒挥去,那结实的木棒被锋利的刀削断一截。 胡庄头突然从背上拔出一把长长的柴刀,手一挥。安南庄的十个汉子同时从后腰上拔出锋利的柴刀,分成两拨,五个护着三小姐,另五个支援陶醉。 恩胜也拔出防身的剑护着荣儿。 “既是不给活路,只有一拼!”一个汉子道。 “就凭你们?”陶冶一个飞身,从他们头上掠过,一飞一落间,已经夺走两个汉子的木棒。 齐氏见状不对,退到一边尖向四周的人郡中看了一看。 又有几个男人执刀拿棒的过来护着她。 “哼。”姜连冷笑间已经一把抓过吕冬烟,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吕庄头。 与此同时陶醉腾空而起,从那些人中抓出齐氏,把大刀架在她脖子上。 众人见这几个护卫都是一流的身手,吓得都变了脸色。 吕庄头长叹一声,“罢。我招了就是。只是的确不关我女儿和儿子的事。” 荣儿道:“如果真不关你女儿和儿子的事,自会留下他们的小命!” 吕庄头脸青面黑再次恳求,“自被薜昌平拉下水,便知会有今日。小的别无所求,只请三小姐给我女儿和儿子一条活路。” 荣儿最看不起这种人,做恶时不长脑子,只凭一个贪念下水,被发现又一幅苦苦哀告的样,“哼。要胁我?放不放他们活路,还要看本小姐高兴不高兴!” “放下她们!”这时薜昌平带着些人出现在院门处。 “房子上有人!”外面不知谁家的小孩叫了一声。 果然院子四周的高处站了几十个黑衣汉子,个个手执大刀,面目阴险,一幅江湖派头。 “你是谁?”恩胜以剑指问薜昌平,想不到此次出来竟有这样的事,后悔没让荣儿多带些人出来。 “他是薜昌平!”青梅说道。 “三小姐。你们进屋去!”陶冶说道。 “你们已经四面是敌!”薜昌平个子瘦矮,目光阴骛,一身青色细棉衣,腰上还挂着安平府的腰牌。 “后门有人!三小姐当心。”来复看一眼通往后面的穿堂,脸色大脸,只见四个执大刀的黑衣汉子从穿堂进来,三小姐靠近。 陶醉一个飞身落到荣儿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薜昌平在外面阴沉地说。 胡庄头对安南庄的庄民说,“安南庄的誓死保护三小姐。” “可惜你只有十个人,而且都是庄稼把式,有点蛮力而已。”薜昌平已经走到台阶下,“放了我女人!不然就让你们全部死在这里。” “那你便将我们杀死在这里吧。”陶冶站在阶檐上,向弟弟使个眼神。 “我放了她,你还不是要杀我们。不如拼个痛快。”陶醉手起刀落,一刀割下齐氏的头,向薜昌平抛去,一步射进大厅和姜连舞刀向那四个汉子杀去。 “娘!”齐氏的小女儿在几个汉子的保护中惊叫。 “给我杀!”齐氏的人头在薜昌平的面前,事情来得突然,走投无路,不得不进。 屋顶上的黑衣汉落了下来,一些护着他,别的向台阶上杀来。 此时后门是唯一的出路。 这时严风提刀从后廊杀进来,冷不防丁一刀结果一个敌人。与陶醉、姜连里应外合,将绊住那三个汉子。 荣儿高声向外面说道:“各位庄民,若有去报官者,事后赏黄金千两!” 薜昌平在外面冷笑道:“今日只怕无人出得了平南庄!” 郎文奇道:“外面一定有人守住了几个路口!” “三小姐快跟我来。”胡庄头和五个庄民护着荣儿他们从穿堂向后院跑去。 “来去。快出来。”郎文奇边跑边叫。 来去抱着个小木箱子从屋里出来,跟在他们后面。 粮仓的六个庄汉守住两个后门,杨老二冷冷道,“三小姐。对不起了。此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先上眺台!”荣儿道。 胡庄头扬着柴刀,和五个庄民分两路向对方扑去。 荣儿等顺利跑上眺台。 这时陶醉护着来去背着个小箱子上来了。 “前方形势太乱。你们在上面,我守在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陶醉守在半高处的台阶上。 台阶只能容纳一人,又有五六米高,暂时荣儿等在眺台上得以安全。 郎文奇看着下边,指着不远处的一长串人,悄声道,“双驼峰的人都回来了?” “来复还在他们中间呀!”来去把箱子放在石桌上担心道。 下面杀得叮叮当当。语琴轻叹一声,看着前方,“只怕此次来复小命不保。” 青梅脸色白白地道,“陶大哥他们顶得住那么多人吗?平南庄的人几乎都听薜昌平的。” “若是顶不住,你怕吗?”荣儿问她。 042 不会饿 她本来惊惶,见三小姐很安静,受了影响,也平静下来,摇摇头,“我昨天就该死的。” “如果这一次我们都活不成。你后悔不后悔想告密的事?”荣儿又问。 青梅看着她,摇摇头,“乔妈妈和老艾叔可好。我想为他们报仇。” “好孩子。以后跟着三小姐可好?”语琴摸摸她凌乱的头发,看一眼荣儿。 荣儿正有此意,点点头。 青梅连忙跪下行礼,语琴拉她起来, “你是嫡小姐,还是庶小姐?”青梅的疑问还没解开。 逗得大家一笑。语香道,“三小姐是嫡小姐。大小姐是庶小姐。安平府的嫡庶没有分开排序列。” 青梅似懂非懂地点下头,眼神安静下来。 “四周的路口的确有人守着。山上回来的人已经被前面大路口上的人放了进来。”郎文奇指着前面道。 “来复千万别回来!”语香脸容失色,合掌祈求。 “没有看到来复。”恩胜惊喜道。 “也没看到我哥哥!”青梅很激动。 “四周有不少薜昌平带来的人。”陶冶他们从前面撤到后辽,分三路人守着三道门。 胡庄头带来的庄民很勇猛,看粮仓的六个汉子被打成重伤在地。 薜昌平带着人包围了粮仓,在外面阴恻道:“放火烧!” “现在放火烧了理事院,早了一点。只怕这火光惊动俏云居和远处的人家。”有人顾忌地道。 有人提议:“先守着几道门。饿上一天一夜,再杀进去!” 外面擂了一阵门,没擂开。薜昌平其实也需要点时间整理,要先摆平外面有些顺从吕庄头的庄民。 局况暂时缓解。 “胡庄头和五个庄民受伤了。你们上眺台上歇着。”陶冶查看己方情况,上来对荣儿道,“事么突然,我们的常用药还在房里。可是他们的伤情很重,不能拖延。那六个看粮仓库的伤得也很重,全部被绑了关在一间粮仓里。” 荣儿从眺台上下来,地上到处是血渍。胡庄头他们躺在一间粮仓库里。 粮仓后门除了两道大杠,还加了七八根木棒衬在地上,后门修得结实,这个防御在千斤之力左右。只一有一个安南庄的庄民在此守着留意外面动静。最危险的是后院与穿堂那道门,以及后院出去的门,虽然都加了大棒衬着,由姜连和陶醉各带一个庄民小心地守着。严风和一个庄居守着通向厨房那边的门。 四个仓库,每个装了半仓粮食,有一个最空,只有小半仓玉米,另有两口大缸,腌着些猪肉。 “三小姐。得赶快想办法向外界传信!”郎文奇象军师一样说道。 “我出去吧。”陶冶道。 荣儿道:“先上眺台看看。” “外面围的人不少。大多是江湖汉子。不少庄民都死了。”陶冶在眺台上环视四周,“对方加上强壮的庄民有百来人,各处路口有分散人力。呆会我冲出去报信。” 荣儿思付片刻,简直没想到此生一来就发生这样重大事,这也是有心要铲除薜氏的结果,前世未有这个念头,就没有这件事情。由此可知,前世母亲一定是被薜氏暗害的。 “我们人手不多,只有你们四个真正能打架。”荣儿眉头轻拧,如果陶冶走了,里面只有三个人带着安南庄的五个汉子守着三道门。外面如果有人越墙而入,就很麻烦。 郎文奇道:“先这样。在眺台四周挂呼救旗。来复不是还没回来吗?刚才打杀声震天,只怕几里外都听得到。不管是俏云居,还是来复看到呼救旗,一定会想办法报官。” 恩胜立即脱下身上的白色锦服,“用我的衣服,可以写两片,一片对着近平县城方向挂,一片对着俏云居方向挂。” 说着用剑将衣服裁成两段。 “我下去用那几个反贼的血在上面写‘救’字!”陶治拿起两段布片。 荣儿道:“好在粮仓的围墙修得隔外高。如果他们要硬攻进来,就缩小防守地盘。” 陶冶点点头下去,没一会就抱着两块大石和血书旗上来,把血写救字的布片压在眺台石栏上。 半米多大的血红救字飘在空中。 “但愿来复他们能够看到。”语香合掌祈求。 荣儿道:“向南离近南县城还有二十里。如果来复在远处知道报官,一去一来恐怕要两个时辰。而且还要很顺利。” 青梅小声道:“如果翻山路快些。不知我哥哥是不是和来复一路。” 荣儿道:“俏云居那边往会京方向走,离俏云镇也有十里,而且镇上没有兵马,只有个乡吏所,他们来的人恐怕起不了作用。要再往前三十里的大鱼镇有个百夫所,等把他们搬来赶来恐怕已是天黑后。只有近南县有个千夫营。” 这时已近午时。 “兄弟们,先准备吃饱饭,然后在官兵来之前解决掉里面!”外面隐隐传来声音。 郎文奇看看厨房那边炊烟缭绕,小声道:“我们也得想办法填填肚子。” 来去道,“可是没有锅灶。有个仓库外面倒是有两桶水和个木盆。还有些备用的好木料倒是可以作柴。” 青梅道,“下边有个角角放着两口去年厨房换下来的旧锅,用下边石仓边的石头就能架灶,只要有火就行!” “这个好办。”陶冶笑道,“语香,来去,你们下来跟我煮点饭。” “我去烧火。”青梅跟着陶冶后面。 下面传来陶冶劈木棒的声音。接着下面搭起两个锅灶,一个煮饭一个煮肉。 郎文奇舒一口气,有吃的就能多拖一阵。 恩胜道:“天无绝人之路。” 荣儿道:“我们得下去给胡庄头他们看看伤,虽然没有药,但清洗一下,包扎一下也好。”打开来去抱上来的小木箱,里面是一箱银子和银票。 恩胜奇怪道:“不是让文奇带了许多银票吗?你还带个小金库出来。” 荣儿拿出装银针的锦囊,关小木箱,笑一笑,可不敢告诉他们,这次打算回去时要把钱放进钱行,只道:“多带一些有备无患。” 郎文奇不解道:“我可是带了足足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啊!” 语琴白他一眼,“别废话了。我们下去看胡庄头他们的伤。文奇公子。你身上的衣服挺不错,可以用来给大家包扎伤……” 郎文奇脱下外衣,交给她:“只要大家没事,我光着身子都没关系。” 语琴脸一红,“你是读书人,也胡说?” 郎文奇反应过来,语琴比他大一岁,脸上也微微一笑,作个揖,“姐姐别生气。现在救人要紧。” “文奇和三表哥在上面看着外面的情况。”荣儿笑一笑,向下面走去。 刻余钟后,青梅和语琴往各个门处送饭团和腊肉。 没有碗筷,有吃就是幸运。大家拿着饭团,啃着腊肉,这一顿香喷喷的凑和过去。 余下些饭团和腊肉可以留到晚上吃。陶冶和来去把两口锅抬进仓库里放着。 “冲啊!”外面多处响起进攻的声音。 形势立即又变得紧张。 043 终于 没有战斗力的几个女流上了眺台。 “下面太紧急。我们得去帮忙。粮仓后门只有一个,那门虽结实,得多几个人看着。”郎文奇把一个小布包交给荣儿,“这些银票你也锁箱子里吧。” 文奇和恩胜拿着剑下去。 “下面有木棒,我也得去帮忙。”来去跟着下去。 眺台上面只剩荣儿几个。 青梅小脸依旧发白,看着双驼峰那边,小声哀求,“但愿我哥哥和来复去城里报官了!” 外面擂门的声音越来越响。 语香紧张得身上发冷。 荣儿和语琴各眺一个方向。 有人开始翻墙进后院。 陶冶和文奇他们守在墙下,下来一个就杀一个。 “好多人上墙了。”语琴在眺台上大叫。 “陶冶你们撤回粮仓!”荣儿高声道。 陶冶等撤回粮仓,关上大门,这道门跟后门一样结实。粮仓的围墙比院墙高得多,足足有三米高。 “用火烧粮仓!”外面传来薜昌平的命令。 “恐怕没用。粮仓全是石建,里面又没易燃物。” “总有用。” 外面各个方向扔进来许多火把。 “搭楼梯杀进去。”薜昌平怕拖的时间太长,心中十分着急。 陶冶他们合力击碎一块大石,碎成许多石子,让郎文奇和恩胜上眺台的台阶上防守。五个庄民守着两道门。四个护卫有武功,分两组捡起石子向爬上墙的人头上扔,这办法管用,他们手上打出去的力道有一两百斤,只一会,把刚上墙的五六个打了下去。 “好在陶大哥他们武功高强。”语香拍拍心口,小圆脸上露出一个笑。 “就怕下面的石头被打碎用完。”语琴很是担心。 “把里面的玉米子抬出来。陶冶他们手上有力道,这个撒出去也能伤人。”荣儿对朗文奇和恩胜道。 郎文奇和恩胜进粮仓抬了十大筐玉米子出来。 陶冶笑道:“三小姐说得极是。依我们的力道,只要打得中要害。这玉米子也能要命。” “即使玉米子,打中眼睛足以让他们成瞎子。”陶醉笑道。 每一组一人用石子,一人用玉米子。 外面进攻的人陆续受伤不少。 “得暂歇一会。他们中有几个武功太高。”外面有个汉子小声说。 暂时又僵持下来。 陶冶他们正好停手休息。 “再去找些梯子来,我不信他们每一处都能兼顾。”薜昌平恶声下令。 午时即将过去。南面依然没有人来援助。 “外面加了八架梯子!”荣儿脸色一变,提醒下面。外面的人已经分成两路集中在两个门口。 “哼。”陶冶四个飞身上了围墙,以极快一速度砍翻刚架起来的梯子。 外面只好又由两人扶着梯子再架。 刚架起,又被陶醉他们一脚踢翻。有几个功夫好点能纵起三米高的,才跳起来就吃了石子和玉米子。 一时间外面仍然攻不进来。 “去找猎弓来!”薜昌平在粮仓前门外吩咐。 没一会外面两面设了四张弓,向墙上射去。 “哈哈哈。”这些不过是猎户的本领。陶醉一手抓住前方飞来的箭,向仓库内的地上扔去。 “这射箭的水平也够臭。”姜连也笑着将一箭抓住扔到地上。 没一会,地上堆了几十只箭。 “往箭上先喂剧毒。”薜昌平的主意还真多。 可是,一时间要喂毒,也没这么快,外面得想办法先制毒,那帮江湖汉子可没事先有此准备。 双方又僵持下来。 未时中,外面毒箭制好,加了两张弓向里面发箭。 “拿两处给我射眺台上!”薜昌平指指高处的亭子。 “三小姐你们快蹲下。”陶冶在下面高叫。 荣儿她们靠着一面较高的墙蹲着。 “射台阶上那两小子。射死一个赏银五百两。”薜昌平指指高处台阶上的两个白影。 “我们先下去。”郎文奇和恩胜跑下去,让外面失去目标。 “大家当心这箭有剧毒。”陶冶他们四人一手执刀一手执棒在墙上飞舞,失去用石子的优势。 外面又架了两部梯子,有人上了墙拿箭对着守门的安南庄民。 “你们进粮仓去。不要守了。”陶冶下令。 五个庄民撤回胡庄头他们睡的粮仓,紧张地看着外面。 外面虽然架了十部梯子,又有箭,陶冶他们毕竟身手非凡,仍然难以攻进来。 到未末,终于有两个黑衣汉子跳进来。 朗文奇他们和五个庄民扬棒迎去,合力将他们击倒。 接着又有三个汉子从墙上跳进来。 “杀。” 恩胜和郎文奇虽然武功平平,生生之际,奋勇非常。 荣儿和语琴小心地冒起头向下看,再没人向这里发箭。 “南面有人来了!”荣儿尖叫一声,不敢相信看到南面有大队的官兵来了。 语香和语琴跟着大叫,“好多官兵来了!” “南面来了好多官兵!”有黑衣汉见势不对,赶快向北逃跑。 外面的人见到南面果然有很大的人马汹涌赶来,都纷纷向四周逃跑。 “捉住薜昌平。”陶冶等在高墙上欣喜大叫。 陶醉和严风飞身下去。 薜昌平和几个人向西跑去。 “追!”姜连也追了去。只有陶冶站在高墙上看着前面来的官兵队伍。 “陶大哥。我们来了。”果然是来复和李青明报官回来了。 “来复!”语香在上面激动得哭,“你可回来了。” “应三小姐你受惊了。”带队的是全幅武装的千夫长,向眺台上拱下手。 “他们向另外几个方向逃了。主犯向西去了。”陶冶对千夫长说。 “兵分五路,一路在此守护三小姐,另外四路四个方向追逃犯!”千夫长回头下令,五百人马分作五路。 陶冶等这才打开粮仓后门。 来复和李青明跑进来,荣儿他们下来,青梅拉着他哥高兴得跳,“你们看到救旗去报的官吗?” 来复惊险万分地说,“早上在山上听说有两个人从白泉峰上背着个女孩子回来了,我们跟马老大他们回来,在双驼峰脚下,我说尿急,青明说南边有处大石可以挡着撒尿,他带我去撒尿,马老大他们先走着。撒完尿,李青明说好象听到庄里有声音。我俩爬上石头,发现各条路上有很多黑衣人影,接着听到庄里的声音象在打杀。李青明说不好庄里打架了。我心中一动,平故打什么架?想到此次出来三小姐说的,凡事要多动脑筋,便倒回山上,到半坡处向下看,看到进庄的路也站了几个执刀的人。我俩好生恐慌,在一处草丛里藏会,看到庄里的眺台上飘了个旗帜,上面有个血红的字,可是太远看不太清那字。” 044 招了(1) “正在困惑时,山上下来个背背篓的男子,大约十五六岁,站在我们旁边看一会,对我冷笑道‘你脑子是猪脑的吗?还不快去城里报信?那旗帜上写的是救!’李青明说得走山路,绕开下面守着大路的人。那人说可以带我抄近路进城。他穿得寻常,是普通的农夫,我问他是哪里的,他说他是白云峰的,一早出来找药。看着他还可信,而且我和李青明有两个人,便信了他走一条山道,翻白云峰进城。在路上我问他名字,他也不肯说。他把我们带到城里的千夫所,然后就告辞了。我拿着安平府的牌子去求见千夫长杨大人,他正好在校武场练兵,见到安平府的牌子后亲自出来见我,我把情况说了,他马上点了五百精兵,和我们火速赶来。” 荣儿笑着向杨千夫行半个礼,“谢谢杨大人。” “小的不敢当。”杨千夫四十的年纪,长着一张红色的脸膛,目光炯炯拦着她,笑道:“三小姐没事。不知庄里到底何事?” 荣儿简短说了情况。 杨千夫惊道,“这么说薜家有夺嫡之嫌?三小姐既然没事,我留些人在此守护,别的跟我去缉拿薜昌平!” “有劳千夫长。”荣儿感激地道。 “用兵需先经过县衙。但情况紧急,这帮人堪称造反。我带兵本是保护一方安泰。出了此事,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在内。小的先去缉拿要犯!”杨千夫留了二十人下来,给一个小头目交待道,“黄副把总这里你且听三小姐的安排”。 黄副把总三十五六,长得方圆的脸,行动沉练,向荣儿拱手道,“谨听三小姐吩咐。” 杨千夫带着另外三十人走了。 陶冶道,“麻烦你们派些人查看下里外的情况。这里留五六个人就好了。” “这是护卫兵陶冶,是我父亲的护卫随从长。”荣儿介绍道。 护卫随从长不是什么官,一个七品内官而已,但是跟着侯爷的亲从,身份比个副把总高贵得多。 黄副把总恭敬地道:“是。” 陶冶对荣儿道:“前厅肯定死了不少人。三小姐还是先在眺台上呆着。” 荣儿提醒,“你先派人取药救治胡庄头他们。” “放心。我这就派人救治他们。” 荣儿他们回到眺台上。 郎文奇和恩胜精疲力竭坐在石凳上。 “我去给你们切点茶水来。”语香这时不怕了,脸色恢复正常。 “我跟你一起去。”来复说。 “妹妹。昨天听说你从鬼哭崖上摔下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时李青明拉着她妹妹的手,在一边高兴地擦眼角。 “我没死。摔到半中腰,鬼哭崖吹的鬼见把我卡在颗树上,被陶大哥救了。本来他们想夜里带我回来,因为我一出现就生出大事。所以先带我到白云峰歇了一晚。早上才带我回的庄。他可真神明。如果昨晚带我回来,昨晚薜昌平他们闹事,这搬救兵的事恐怕就没这么顺利了。”青梅高兴地说,“哥。我以后跟着三小姐了。你快见过三小姐吧。” 李青明个头中高,身形有点板,样子长得有点方和愣,带几分愣样地行个叩礼。 语琴笑道:“以后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安平府吧。府里还要些小厮。” 郎文奇笑道:“青明其实挺聪明。你若肯学,将来也可以做个在外管事的跑事。” 李青明脸上微微一红,站起来在一边挠头。 秋风送夕阳,暮色迷人。 荣儿眺望四周,心里有一些沉重。 陶冶来报:“前面已经清理出来。死了六十个庄民,二十个匪徒,伤了三十个庄民,二十一个匪徒。杨千夫长带着许多人从北面回来了。吕庄头一家已死,薜昌平的小女儿也死于混乱中。杀青梅的于烟杆也死在其中。” 荣儿等从眺台上下去,到了前厅。 杨千夫长和陶醉他们从外面走进来,荣儿出去相迎 “三小姐。薜昌平一干全部捕获。”杨千夫向她拱一下手,让开身,“薜昌平他们在北面还有帮凶,得到安南庄庄民的全力帮助,将他们全部捕获。” “马上审问薜昌平等。”荣儿怕夜长梦多。 经过清理后的理事院仍是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前庭早早挂起明亮的灯笼。 薜昌平等被缚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竟有三十八人。 台阶上摆了八仙桌,郎文奇和一个军中文事在八仙桌前当文书记录,杨千夫长站在上首,指着薜昌平喝问:“还不快把你犯事的前后实实招来?” 薜昌平面如死灰,看一眼上方的荣儿,双眼一转,心知此番必死,心一横头一低,狠狠地一咬舌头,顿时鲜血从嘴里涌出,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薜昌平死了。”陶醉气恼地摸了摸他的呼吸,已经断气。 “畏罪自杀?”杨千夫和荣会对视一眼。 显然背后还有主谋才会这样,怕连累背后的人,不敢供出实情,所以选择了自杀。 死就死,反正是薜家的人搞出大事,即使保得薜氏不死,此次后薜氏肯定也是在安平府再呆不下去。荣儿冷静地道:“再审别的人!” 就不信这几十个人全都会自杀。 “马老大,陈富银……是庄里的。”青梅在一边愤怒地指着下面六个人。 “就先审庄里这几个!” 这一次下面的士兵有防备再有人自杀的事,上百个士兵从边上过来,分别按着他们的肩背。 “马老大。你招不招?”随着杨千夫长的喝问,一个士兵的马鞭狠狠打在马老大身上。 马老大遍身是血渍,抬头看着荣儿,终于说道:“三小姐。是我们受了薜昌平的利益诱惑。只是此事的确与家中的妇孺老人无关。若我招了,三小姐可否放我家的妇孺老人一条活路?” 安情真相比要马老大家人的命更重要。荣儿点点头:“你们都听着。如果家人与此案的确不相关。我自会禀报我父亲,罪罚分明。” “谢三小姐大恩。”马老大哭了起来,“小的这就将前后招来。” “前年平南庄的刘老庄头病重,后来换了吕安贵当庄头。吕安贵一家是大前年来平南庄干活的,刘老庄头十年前在近南县城收留了一批外地逃荒来的难民,我们和吕安贵一家就在其中。平南庄的庄民大多是十多年前收留进来的人。原来安平府没设平南庄的跑事,前年新设了跑事薜昌平专管帐目和外务。我们几兄弟经常跟着他进城送物资。去年前薜昌平说咱们一年到头辛苦得很,到手的收入微薄,不如合理的奖励点,起初也不知他怎么弄的,每个月都奖半两或者一两银子给我们,起先我们也怕,后来他说我们傻,不过是城里几家铺子的生意比往年都好,交回安平府的银子少交了一点点而已,我们怕事,就说主子的钱可不敢贪污,他说又没少交过,比往年都有多交,不就是把额的盈余,略略给大家分了一点? “说我们不要,谁嫌银子没用处?城里的伙计都有暗中发奖励。我们这才收了那些钱。到去年秋收后,薜昌平突然让我们运了许多粮食出去,超过城里几家铺子正常的用度的几倍。我们不放心,就忍不住问城里的铺子用得完那么多粮食吗?薜昌平就直言相告,多余的粮食已经卖了。我们好怕府里会派人下来核查。薜昌平说,放心好了,至少三年内不会有人来田庄里,说大公子跟着侯爷学朝堂之事,没空出来,二公子是个贪玩的,只会看帐面帐,还有个三小姐平日在府里威风,年纪尚小,再过两年是要出嫁的。我们说那应二爷来查怎么办?他说这不是我们担心的。到时自有办法摆平。大家手上渐渐宽裕些,犯了贪心就难以收手,只要上面没人下来实查,大家也就混水摸鱼。” 045 招了(2) “不想这次三小姐突然来了。吕安贵暗中派人给薜昌平送了信去,薜昌平说拖到明天再说。谁想到青梅露了马脚,引起杨氏母女的怀疑,就让于烟杆把青梅带出去解决掉。我们心里其实不敢加害三小姐。但是已经被薜昌平和吕安贵拉下水。我们其实心中两难。但是薜昌平和薜昌明此次不得不取三小姐的性命,然后制造事故说三小姐是意外死亡,所以薜昌平昨天带了许多面的人回来,就是要造事。上午从山上回来时,我们没等来复和李青明,也是我有意放掉他们的。说实话,小的真不敢想杀了三小姐,将来薜昌平的谎言如何能给侯爷交差,只怕我们是另一种难过的日子。当我看到三小姐在眺台上打起血字救旗时,就暗地里给我的几个兄弟说了,此次该我们受的罪得受,三小姐死在外贼手上,死在薜昌平手上,却不该死在我们手上。不少庄民都同意我的意见。因见不少庄民不动真,薜昌平就让外面的人杀了我们不少的人。三小姐,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你们快派人去城里抓薜昌明吧。小的罪该万死,只求三小姐放过无辜的家眷。”马老大说罢,把头往地上磕得咚咚作响。 “求三小姐放过无辜的家眷。”另外几个庄民也哭着告饶。 “我答应你们。”荣儿心中已经透明,显然是薜氏暗中的布局,不惜代价要除了自己,不然薜昌平兄弟有这么大的胆子?薜昌平兄弟和薜氏是隔了好几房的同姓,并非一支,他兄弟俩杀了人,只要没证据拿不到薜氏的罪。 “你们呢?”杨大人审问那帮穿统一黑衣的外匪。 薜昌平已死,那帮人不想吃苦头,便有人主动招认:“我们是薜昌明花一万两银钱请来帮着薜昌平摆平三小姐。薜昌明和薜昌平商量好了,这次要让三小姐死在平南庄里,然后制造火灾事故。只是没想到她身边四个护卫厉害得出奇。更没想到三小姐还有人在山上没回来,他们竟然打了救旗与外面上通信……我们落在官兵手上,自认倒霉。” 这是江湖汉子的性子,另外的人也纷纷招认,并画了押。 “现在得赶快进城捉薜昌平。三小姐,我先把这些人带回城,交给县衙。按他们交待的,恐怕安平府在城里五个铺子的伙计都有问题……” “杨大人。请你稍坐一会喝点茶。我这就小小的安排一下这里的事,然后随你一同进城,连夜审查五个铺子里的伙计!” 事情紧急,荣儿最怕的是薜昌明来薜昌平这一手。 出来才两天,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此生真是惊心动魄。荣儿顾不及细细思虑太多,杨大人一走,便安排恩胜和严风:“你俩这就回会京城,向我父亲禀报此事,另外三表哥你再找些人来。” 此事一出,恩胜心里也按奈不住,只怕安平府不只在近南县的产业有贪污,别处也有。和严风骑了快马匆匆而去。 荣儿继续安排:“姜连。来历。你们留在庄里。让安南庄的派些人过来,帮着好好清理一下这里。别的事务待我们明日回来再说。” 安排好这两件事,荣儿向杨千夫长道:“有劳杨大人,我们这就进城,以防夜长梦多。” “三小姐。小小年纪。竟如此有魄力。”杨千夫长欣赏地看着这个还是豆蔻未开的侯门小姐。 “哎。只是平南庄死了这么多人。”荣儿轻叹一声。 “走吧。”杨千夫长心知这是安平府家务内引出的事,不便多说,一声令下,带着队伍押着犯人,向近南城里赶去。 戌末。 县官吴大人知道下午杨千夫长突然带兵出去的事,此时一直开着北面的大门,城廓上灯火不熄。 下午五百官兵出动已经惊动近南县城里外,这时大队伍回来,还捉了许多人,家家户户都开门看稀奇事。 大队伍回到城里。杨千夫长兵分三路,一路人送案犯送往县衙,一路人跟陶冶去封锁五个铺子的进出,一路人跟他和荣儿去上味酒楼捉拿薜昌明。 上味酒楼是县城里最大最有名的酒楼,从早到晚门前车水马龙,这时刚刚打了烊。一干官兵突然从城外回来,不祥之兆升起。 掌柜来源叫伙计们拾掇着,亲自去给后院的宿房给薜昌明报信,“恐怕大事不妙。听说杨千夫长出去捉了许多人回来。” 薜昌明和女人在屋里也是心惊肉跳,昨晚吕安贵有派人给他们送信,早上薜昌平带人回了平南庄。这事他两口子比谁都清楚。 “惊什么惊?又不关我们事。”薜昌明的房门都没开,淡淡的扔出一句话。 来源三十五六,生得圆脸八字胡,听他一幅无事的样子,心中一稳,以为无事,去了大堂。 刚回到大堂,杨千夫长已经带人进来,纷纷捉住他们。 “薜昌明呢?”荣儿喝问来源。 “在后院的宿房。”来源脸如死灰,暗骂薜昌明此次失算。 杨千夫长手一挥,几十个官兵冲进后院。 一排整齐的宿房专供伙计宿用。士兵们冲开每间屋子。 “这两人吊死了!”一间屋里传来士兵的叫声。 “放下来。已经没救。可能是薜昌明夫妇。” 杨千夫长和荣儿走到那间屋门处,陶冶进去查看了地上男人的腰牌,叹道:“的确是薜昌明和他女人。” “先把所有伙计带回去衙门收监,连夜盘查!”这时吴大人带着许多捕快匆匆赶到。 也只能如此,薜昌明夫妇会自尽,都在大家的预料中。 连夜公堂升起,安平府五个铺子的伙计全被带到堂上。 薜昌明夫妇一死,平南庄那边又抓很多人回来,来源见形势如此,不待用刑瑟瑟发抖地招认了事实:“小的罪该万死。从前年府里安了薜昌明以来,他便伙着小的贪污,每日我和收银的伙计来看做假帐,扣下些银子,到月末时和薜昌明暗暗分帐,往府里交帐交银的事都由他去摆平。去年秋天,薜昌明伙着薜昌平把田庄的粮食暗中卖掉十万斤,今年又暗地里卖了八万斤。昨晚吕安贵派人送信来,说三小姐到平南田庄了。昨晚他兄弟俩出去许久,早上只有薜昌明回来,具体怎么回事小的的确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薜昌明兄弟的宿房和你们在一起,你又和他贪污。不用大刑你不招?”吴大人五十的年纪,是个有阅历的人,只看来源那幅样子便知他知道不少,惊堂木一拍,“大刑伺候!” “招。小的招了。这事本来小的的确不知道。小的昨晚见田庄突然有人来找薜昌平,那人送了信后,便先走了。小的在薜昌平的屋外偷听到他兄弟俩说,这次三小姐来田庄来得突然,来不及把粮仓里亏空的事给掩盖上,不如找些人来扮演抢劫,趁机除掉三小姐这个恶妇,然后禀报府里说三小姐死于混乱中。小的知道的的确只有这些了。”来源把头磕得出血。 “别的人还有没有主动招罪的?没有的话,大刑伺候了!” “老爷。我招。” “我招。” …… 046 怎么办 安平府在近南县城的五个铺子,一家大酒楼,一家客栈,一家茶行,一家布行,一家杂货行。只有大酒楼和客栈的掌柜与收银伙计参与贪污,别的铺子,别的伙计都没有事。 所以,当晚释放了无罪的伙计们。 从县衙出来,荣儿舒一口气,幸好不会有太大的人事变化,不然这次得重新找多少人? “明日上味大酒楼关门盘帐。别的铺子可以继续营业。”郎文奇刚才也头疼得很,现在轻松不少。如果得重新找所有的人手,这事恐怕几天之内难以落实。 “嗯。过两日三表哥就会带新的人手来。初六后我爹休假,应该也会来这里的。我们先去朋友来客栈歇息。明日的事明日再议。”荣儿觉得今天真的累了,到现还没吃晚膳。 除了掌柜和收银伙计,朋来客栈里别的伙计都已回去。客栈里还住有客人,只有来复和来去留在里面当伙临时伙计,他们已为三小姐备好上房。 三小姐等一回来,来复连忙叫伙计去为大家煮了鸡蛋面上来。 吃罢面,匆匆更洗,上了床,此时已是丑时中刻。 太疲惫。黑暗里荣儿很困,心中还有一事未做,来到幻境。 “小小北。你可有调查到什么?” “我用了一夜一天的时间来感受,回忆,和查找。这个奴魂珠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从前被你破坏了。不过这样的废墟也不容小觊。你看中间的塔像,面目比昨夜变得更清晰。当然,我的能力也更强一些。不知道是它变强的关系,还是我变强的关系,在这个小世界里,我和它能相互影响,共同成长。” 小小北闪耀的光的确比昨夜又明亮一点,照耀着那塔像果然比昨晚要清晰一点,仿佛要呈现一个人形出来—— 苟如云,狗肉? 荣儿立即明白过来,这塔像是苟如云。何以一夜之间她残破的塔像恢复不少? “阿北今天好象没有感应传来?”小小北有些不满。 “时空各异。可能他有很多事吧。”荣儿有一点失落,可是又能怎么?现在小小北的能够力还很弱。 小小北象知道她心中想的,有点不满地在她面前飞绕,“告诉过你。要多些甜蜜蜜。他不想你,你想他,他也会有感觉!他有感觉,就会想你!” 荣儿道:“白天我忙,忙得差点被人害死!现在谈到他,不就是一种想念吗?告诉我关于废墟里的事。” “今天所有的发现就是这座像本来残损的面容有些恢复。这可能跟奴魂珠从前的主人在现世的变化有关,或者说它们之间的感应因我们的灵气得到恢复。” “这么说苟如云可能会来寻找这个东西?或者也会在暗中寻找我?” “重生后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能带着前世完整的记忆。你的经历不同,你是经七星朱雀穿越过来的,获得了七星朱雀的力量,所以一过来才能帮着应荣儿报仇。不是每个鬼魂都有能力对付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肯定会寻找奴魂珠。” “是的。如果她和这个奴魂珠幻境的感应完全联通,对你可不是好事。而我也将可能成为你足掌上的一只永远的装饰图。” “就是她的能力将来有可能扼制住你?那怎么办?毁了这座像?” “我的世界和奴魂珠融为一体。毁了它就是毁了我的蝴蝶宫!而且,你把自己的皮肉割下来粉碎,这事还说不一定…也许它还会重新长出来…这个…为什么…我和你一时说不清楚!”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只能见机行事!” 沉默一会。荣儿叹道:“或许这也是人生。就象我们行走在世界,不因为你不想遇到坏人,发生不好的事,就不遇到坏人,不遇到坏的事。有的人有的事必须相遇,那么只有迎面而上两相较量。” 小小白点点头。 荣儿记着询问一事:“你可有和你的那一位有点感应?” 小小白难过的飞舞几圈,“没有。她可能还在沉睡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荣儿轻轻抚摸一下它,“顺其自然吧。这一天我太累,得去休息。这里面的事,你继续调查吧。” 小小白吻吻她的额,阿北的笑容从眼前滑过,荣儿疲惫顿消几分。 离开幻境,躺在床上,必须先保持好睡眠,闭上眼,全心睡觉,没一会就进入香甜的梦里。 ** 六更时,荣儿和郎文奇在上味酒楼的大堂里,开始着手盘查酒楼和客栈帐目的事。 “按理说薜昌明手上应该还有一本私账。”荣儿推测。 郎文奇道:“应该是的。” 陶冶道:“我带人去他几个住过的屋里找!” “光从这帐上看真看不出来,做得很干净。和交回府里的帐目一模一样,而且收入不比往年的少。”郎文奇感叹地道,眼神瞟一眼荣儿,这话里似乎有点意思。 荣儿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味,叫一个伙计过来问话:“逢年过节你们可有拿到红包和奖赏?” 那伙计叫来鱼是厨房里的打杂,愣头愣脑,粗手粗脚的,傻乎乎地道:“近南县地理优越,两面临江,是个商业交通要地。这些年的生意一年一年好。逢年过节薜昌明只是给我们些物品,端午一人两斤粽子,中秋一人两斤月饼,过年一人五斤汤圆,一块腊肉,两斤花生,半斤芝麻,半斤红砂糖,一人一身新蓝布衣裳。” 荣儿脸色一变,“他竟没按规矩给你们奖励和分红?安平府可是有规矩的,生意越好,伙计的收入会越多。” 按马老大所说薜昌平有哄他们说城里的伙计有暗中发奖励,原来都是薜昌平骗人的,要把粮食运出去偷卖,怕瞒不过庄民们,所以连诱带哄的拉庄民们下水,这心思够奸诈的。 来鱼只有十*岁,挠下头,“我在上味酒楼打杂五年了。除了每月三百文工钱,从没拿过奖励和分红。” 郎文奇道:“府里早有规矩?薜昌明私自擅改?” 荣儿点点头。 来鱼惊讶道:“我在上味酒楼五年了,我们这些粗使伙计,从没听说过这事。每月三百文对我们来说,一年有三两多银子,加上家里的人种点地,倒是够糊口。所以我们也无多求。” 荣儿道:“来鱼。你知不知道厨子可有拿到过分红?” 来鱼道:“薜昌明来后,原来的老厨子给换了。现在的厨子来味年轻得多,做的菜的确好吃些。他应该是有拿过分红,不然他勺子上使点坏,生意就无法兴隆。他拿分红,小的们觉得的确应该。” 这是个老实的伙计。荣儿笑一笑,“你去把来味叫来。” 来味来了,三十五六的年纪,长肤白面圆,换上斯文的衣服,看不出是厨子。 来味知道三小姐要问的话,一来就直言:“不瞒三小姐。每年我拿到分红的,每年末有三两银子,加上月银每月一两,一年到手有十五两银。说实话比我在别的地方工钱高了近一倍。我虽厨艺好,但没有上味大酒楼这么大的地方,也挣不到这么多钱。逢年过节,我得到的物品也比大家多一倍,年末得到的两身衣裳也比别的伙计好,都是上好的细棉布衣。” 荣儿和郎文奇对视一眼。这个薜昌明倒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荣儿点点头,“薜昌明没待薄你就好。你下去吧。” 来味行个礼退下去。 047 诚意? “果然在薜昌明床头的柜子的夹层找到个帐本。看来他死前吓慌了,忘了销毁。”陶冶他们欢喜地跑到大堂柜台前。 郎文奇拿过帐本翻了翻,颜色巨变,“真是想不到他们这两年的贪污高达到上万两。他们这是拿安平府的钱要置三小姐于死地?” “薜昌明这么坏?” “该死的。幸好他死了。” “还有他家的老母,儿子,都该下地狱!” 陶冶、语琴他们不由大骂起来。 青梅兄妹俩已经换上干净整齐的衣裳。李青梅得瑟几下,提起此事仍有惊惶,“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青明虽没读过书,却不算笨,冷笑道:“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想三小姐死后,庶女就能变嫡女。所以他们胆大包天,以为平南庄四面有山和丘陵,在里面杀人不易被外面发觉。谁晓得三小姐福大命大,连被他们收买过的人都不敢真的对三小姐起杀心。真是自作业不可活。” 郎文奇拿起帐本噼噼啪啪打了一通,“一共贪污了一万一千四百六十两。” 语琴失声道:“扣除买凶用的一万两银子和收买庄民伙计的银子,他兄弟俩并未得到多少好处呀。” 语香愤然道:“看来是有人早就有心要用安平府的钱对付三小姐!” “薜……”陶冶把话咽了下去。 荣儿淡笑一下,“文奇把这帐本抄一份下来,然后陶冶把原件送往县衙作为物证。” “三小姐。你怎么不难过?”青梅好奇地问。 荣儿快乐笑道:“事情已经发生。而且凶犯已落网。有什么好难过的?” “万一……”语香接过话,也不好说出后面的话。 “别担心。依我爹的性情。只今天或者明天,待我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有这个小帐本。来复帮着文奇抄帐。我们在一边可以喝茶安闲一会。语琴,叫来味中午给大家做些好吃的菜出来。”荣儿顾自坐到一张方桌前,一幅轻松的样子。 “大势已去。的确当轻松一会。”陶冶笑着附合。 “我去厨房!”语香争着去。 语琴笑着跟去,“给大家泡壶好茶该是我的事吧?” 语琴和个伙计泡了一大壶茶来,摆上许多果点,荣儿让大家围着桌子坐下,边喝茶边聊天。 “待事情处理完。我们去逛街,听说近南县城有不少有趣的东西。”荣儿笑道。 “可不是。我们近南县城的小玩意,小吃可多。”青梅和三小姐熟悉后,越来越亲近她。 …… “三小姐。薜平川带着人前来拜访。”一个伙计来看从侧门跑进来禀报。 薜氏的父亲来了? 语琴一下站起来,挥下手,示意大家散开,可不能让外人看到下人和主子这么亲热地坐成一桌。 大家都懂规矩,连忙散开站在荣儿四周。 语琴懒懒地对来看道:“带他进来吧。” “他们好多人马。”来看只有十八岁,长得长圆的脸,老实的眼睛里有眯迷茫。 “他们要干啥?”青梅不解得很。 “那就打开正门吧。”荣儿却是心中一动,一抹淡笑浮过。这一回薜氏的事糗大了,薜平川会不会因经接近破产?想到从宛总是拿出值钱的东西讨好她,薜家不是有钱来着吗?好,这一回就让你们好好表现。 来看和个伙计打开两扇正门。 年过六十的薜平川白发苍苍的带着一干人进来,看到荣儿,扑通一声跪下,连叩三首,方道:“薜平川带着儿孙前来领罪。” 放眼看去,不得了。薜平川不仅带上三个儿子和一群孙子孙女,乌央央的跪一大片人,还有五六个被绑的满身伤痕的老人和孩子。 “这是薜昌明和薜昌平的家人。按照薜家的宗族规矩,已经处罚过他们。如今我把他们交给三小姐,是砍是剁任由三小姐处置。”薜平川身后一个六十多的老头跑着向前几步,朗声说道。 “你是谁呀?”陶冶问。 “小的是薜家的族长薜平举。” 哦。薜家的族长都来了。荣儿觉得好笑。薜平川不愧是老江湖,当年为官也算小有名气,如今为了保全薜家,怕与安平府为敌,颜面尽失,舍卒保帅的办法都使上了。接下来,是不是还应该有些赔偿呢? “三小姐。薜昌明兄弟与我虽不同支,当初因薜家与安平府的姻亲关系,才到安平府做事,做出这般可耻之事,我们罪责难推。事以至此,如果只是把他的家人交给三小姐处罚不够。除了赔偿薜昌明他们贪污的银子外,薜家再赔偿两万两银子以作补偿和安抚受伤的庄民。”薜平川脸色青黑,这一次薜家的损失太大。 “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薜昌平的父亲走得早,是我没教好他,才出了这种恶事。请三小姐罚我吧。还有他的一个儿子薜若义前晚回家探我,没有随他回庄里,父罪子偿,请三小姐处置吧。”被绑的一个老妪声音沙哑地道。 她旁边有个十六岁的男子,一直勾着头,五花大绑的被绑得最结实。 薜昌平的大儿子昨天没出现。他应该知道不少他爹干过的事? 荣儿没出声。 另有一对老夫妇,应是薜昌明的父母,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儿子和六七岁的女儿。薜昌明有个大女儿今年刚嫁。 薜昌明的一家只是咚咚地叩头,本来满身是伤,又叩得头破血流。 “薜若义一直跟着他爹作事,你们应该把他主动送到衙门才对。”郎文奇从柜台里出来,冷冷地说道。 他真是荣儿的代言人,每次说的都极是时机,又刚好,不需荣儿发话。 薜平举皱下眉,叹道:“是应该先交县衙。我这就让人把他交到县衙去。”说着向后面两个男子吩咐,“你们把薜若义交到县衙去。” 那两男子起身,过去捉起薜若义。 薜若义披头披散的露出一双眼,目光呆滞,表情傻傻地,不停地傻笑。完全是一幅呆子的样子。 一夜之间,他们把薜若义变成了傻子。 薜平举解释道:“昨晚我们得知薜昌明他俩的勾当后,便绑了他们的家人,以族规处罚。薜若义天生性懦,知道他爹出大事后,当时就吓傻了。” 罢。反正怎么都是你们说。 荣儿看一眼陶冶。 陶冶挥一挥手。那两人带着薜若义走了。 荣儿视线收回,坐在上首,只是慢吞吞地喝茶,仿佛下面跪的一干人并不存在。 有人起来扬鞭向薜昌明兄弟的家人打去,挨打的都咬牙着不敢叫出声。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你们要打人,要杀人,弄别处去!”郎文奇翻翻眼睛,高声喝斥。 薜平举带着一干人将挨打的人都弄了出去,在外面继续打得啪啪作响。 “真是些烦人的东西。从上到下没一个识相的。难怪要出这般事情。”郎文奇骂一句,回到柜台里继续做事。 荣儿继续无风无雨的喝茶。 薜平川是个老鬼,感觉到这并不能令她满意,又老苍苍地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对庄里的补偿。这次这事对三小姐的伤害太大。我只能尽绵薄之力以示心意。我家在近南县有十二个铺子,四千亩地,愿将其中的金铺、典当行、粮行、古玩行和五个旺铺,以及三千亩良田补偿给三小姐。” “这就表示诚意了?” 048 滚出这里 郎文奇又从柜台里出来,走到薜平川面前,叉着腰说,“听说你是当过父母官的!薜昌明兄弟虽不是你这支的子弟。可是你们毕竟同姓,又是因你家与安平府的姻亲到安平府来做事的。当初你们就不掌个眼?把薜昌明这种长年在外混迹,到处结交狐朋狗党的人给放进安平府?这不是存心给安平府种下隐患吗?如果这次三小姐有事,你这张老脸如何去见安平侯大人?” 薜平川被他说得脸上青一块紫一膛的,可人家说的是事实,心中恨着多事的儿女搞出这些险事,却又不得不亲自出面来解决这件事情。苦叹一声,“本来我以为余下那点田地和铺子,不值钱,怕赔给三小姐入不了眼。经你这么说,我一家也没脸在此再呆下去。那便将我家在近南县城的所有产业赔偿给三小姐。然后我薜家搬出近南县城。” 郎文奇冷笑两声,“听说薜家在县城的宅子可是有一处大宅,两处精致的小宅,城外南溪庄里还有一座今年春天刚完工的别院……” “统统赔给三小姐。”薜平川敏感到不大出血,这事难以令三小姐满意。 “如果人家真的这么诚心。三小姐……哎……”郎文奇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请三小姐接受我们的诚意。”薜平川长叩三记。 “好!那就这样!”安平侯从外面满脸青黑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儿子和一队护卫。 “侯爷。”薜平川老泪纵横,羞愧难当,说不出话。 “爹。”荣儿站起来,向安平侯迎过去,“你们连夜赶来?” “恩胜他们快马回来报信,我当即就和你哥哥们快马出门来了。”安平侯拉着女儿的手,心疼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番,噙泪道:“想不到这次让你出来遇这么大的风险。我和你娘得知时,当时直悔不该让你出来。你要是有事,叫爹和娘往后怎么活下去?” “爹。女儿没事了。这不好好的在你面前?”荣儿被他说得眼眶发红,眼泪直冒。 “我爹说了。这个人,你们自己领回去。”应在允一向憨厚宽容,这时脸上也一派愤怒不满,两个护卫把薜氏推了进来。 “这是我薜家在近南县城的所有契据。望三小姐给我一天时间安排搬离。”薜平川看到女儿一身下妇衣着,被侯爷带了出来,知道她已被休,无脸再多说什么。转头看一眼身后的大儿薜世永。 薜世永抱着个木箱,打开盒子,跪着向前几步,把它高举头上。 应在则最是生气,一把拿过木箱,翻看一阵,交给郎文奇,示意他再看看。 郎文奇细细看了,点头道:“他们倒是有备而来,不仅带齐东西,还写了一封赔偿文书。” “滚!”应在则只差向薜平川他们屁股上踢去,可是来的路上,父亲说了不可过份鲁莽。 薜平川又长叩三记,看一眼搭着头的女儿,心中一派灰暗,带着众人离去。 “妹妹。”应在则拉着荣儿的手哭,“二哥都为你担心死了。要是再见不到你,二哥活着好没有趣。” “大哥也是。”应家四人,抱成一团,悲喜交集。 “侯爷。大公子,二公子,三小姐。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郎文奇在一边抱着那箱契据,笑着提醒。 应家四人这才笑着分开,各自抹泪。 郎文奇又打开地上一个大木箱子,指着白花花的银两道:“薜家送了三万银两来。瞧这么多箱,全是现银。薜家真是有钱。” “若不是薜家这么伤害我的荣儿。谁要他家的臭钱?”安平侯心中依然有一根咽不下去的刺,不停地刺痛。“我女儿就只值他这点破钱?” 应在则咬牙切齿道,“往后薜家的人别犯到我手上。若不然,定教他们……”比个喀嚓的手势,令人毛骨悚然。 “二哥。你不上学了?”荣儿这时好生开心。 应在则擦干泪笑,“这样的事当然要请假来!爹他们从今天起正好休假。” “大哥。你出来了。大嫂就要生了。你们全出来了,只有娘在家里!”薜氏和从兰虽被清除了,可是荣儿还是不放心。 应清沅笑道:“家里有来德和来安帮着你娘,还有二十个护卫军,你别担心。” 荣儿眉头一皱,“不行。大哥。你赶快回去!这时嫂嫂要是生了,你不在身边,她多难过?我没有事,没有事了!还有爹你和大哥一起回去。得把二叔叫回来,问问别处还有薜家的人当事的事。” “我已经让来德派人给你二叔捎信去,让他们回来一趟。别处的产业你莫太担心,别处的田地和商铺大多出租出去,少量自己经营的都不碍事。只有这里的酒楼和客栈规模大,收入好,所以漏洞也大。”应清沅最关心的可是女儿,“恩胜可能要晚些才到。他还要去找些人手。” 父兄如此爱护自己,荣儿心里暖暖的溢满幸福,“现在有文奇抄录薜昌明他们的小帐,待抄完后,让人把原本送到县衙。我们这里只是等三表哥再带两个人来,把一些事宜再调整完善一下,可能明天酒楼就能重新开业。客栈那边有来复顶着,今天还开着呐。只是平南田庄里,明天后我们得再去重新安排,这次庄里死很多人,庄民少了,不如把地再佃些出去,往后酒楼里要用的物资,得进行结算,各是各的帐,各是各的收益,再不能含混在一起,容易让人钻漏洞!” “薜昌明他们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卖我家的粮食?”应在允有些不解。 应在则翻翻眼睛,“人家是瞅准了这几年我们都不得去田庄查看。把上好的粮食卖了,然后装回陈年劣货,每年不是报回府里的坏帐都有不少?他们可是很精明。只是没想到这次妹妹会突然去庄里查看。” “哎。人心险恶。当初薜姨娘怎么会把这样的安进来,结果……”应在允叹息不已。 应清沅脸色铁青,十分疲惫,头很痛,心情极其不好。 “都过去了。别说了。爹爹如此疲倦,我看你们先去客栈里休息一阵吧。”荣儿心疼地看着父亲。 “出这么大的事。爹怎么睡得着?”应清沅眼角潮湿,心中有一团东西郁塞不开。 “我陪你们去客栈。你们连夜赶来,这里已经没有事,你们还是先去整理一下吧。” 有许多话不适宜在此说。荣儿拉着父兄们向外走。 “三小姐。你们放心地去。我在这里的呐。”郎文奇在后面说了一声。 “有你在。我放心。” 荣儿这次出来主要是亲自考察郎文奇,经过此事,心中对他完全放心。 “侯爷。县官吴大人派人来请。”一个护卫从外面进来禀报。 “一到这就我先来看荣儿了,还得去县衙一趟,然后再去客栈整理吧。”安平侯和儿女们浩浩荡荡向县衙走去。 049 抢人 次日一早,薜平川带着三十几口人灰暗地搬离近南县城。 这是忙碌的一天。 一大早吴大人就派人来请,早上应清沅和应在允又去了衙门。 应在则、郎文奇和恩胜陪着荣儿去点收薜家赔偿的产业。思胜昨下午带了八个人来。荣儿把五个人都安进薜家赔的典当行、金铺、粮行、古玩行和一个瓷器行,另外三接管别的产业。 薜家自营的大铺全部换上了新招牌。在城南的大宅和后面的两座精致小宅上的府宅扁额钱部撤去。 最后去城南外接收南溪庄,查收田产和别院。 近南县城里外已经流传遍了薜家的事,原来的蒙庄头见新主子来了,带着所有庄民恭敬迎接。 薜家的地租按二八开分收成,税赋各自负责。郎文奇宣布了安平府的规矩,交税后再三七分成,算来比原来的条件好许多。庄民们纷纷喜悦,无不顺服安平府。 “早上薜家的人将别院里的下人全带走了,把别院钥匙交给了我。” 蒙庄头四十开外,皮肤黝黑,性格十分开朗,和女人、儿子带着主子去南溪岭上看别院。 一路上去都是整齐光洁的青石大马车路,沿路树荫秀整,鸟语花香,郎文奇忍不住有所比较:“俏云居风景好。这南溪岭地理没有俏云居高,可是背面是山,侧面是溪,又有那么一片桃林,春天时这里的风景一定诗情画意。” 大门外地势一阔,门内一壁百鸟影墙显得很有气势,进去三路通三个院子,正面大院,两面是精美的小院,中间亭台水榭,花木茂密,每一处细节都修得十分精细。 屋里全是上好的红木家新家俱。 蒙庄头笑着告诉大家:“薜平川原来打算中秋后搬进来,修好后,只是来看过几次,还没来得及住进来。” “修这宅子至少耗银三万两。”恩胜粗略估价。 荣儿心中估计的也差不多,没想到薜家真的这么有钱。只是连着近南县的旺铺都没了,这次薜家的损失在十万两左右。 “活该。谁叫薜昌明兄弟俩阴毒作怪?”应在则提到这事还不解气,咬牙切齿的,还恨得很。 郎文奇道:“不过我看薜家这次是元气大伤。听伙计们说,他在中兴县还有二千亩地,五六个铺子,只是加起来都不及那个金铺和当铺赚钱。而且薜家有足足近三十口人,还不算下人在内。这次他们搬回中兴县后,可得过普通的生活了。” “没取了他们命,已是好事。府里还有……”应在则本来对应从兰和从宛有一定的手足情,这事后,因为对薜家的恨,对她们再没有一点好感。 恩胜轻咳一声,示意他别多说,毕竟还有蒙庄头一家在路。 蒙庄头一家很懂事,低头着不出声。 “三小姐。你看这别院……”蒙庄头转移话题。 “蒙庄头。暂时由你家人打理着吧。接着文奇会安排人来看管的。我们今天来主要是看一下房子和地。” “去上面的听风亭可以看到下面的所有田地。”蒙庄头带着大家从侧路去了高处的亭子,指着下面成片的田地说,“南溪庄这四千亩地可是不比安平府田庄的地差。” 荣儿点点头,今天大致看看,心中有个数而已。 别院很大,占地有三十多亩,修建时薜平川作了未来扩建的打算,所以地盘选得好而且宽。将来有钱,要再往后建几座精美的小院都可以。 给蒙庄头交待一番,荣儿等就离开了别院。这时已是申时中刻。 “豆腐脑” “香脆鱼” “胭脂,水粉…” 近南县城四衢八街,鳞次栉比,叫卖声喧天,往来的游人如织。 青梅兄妹带着大家逛街,品尝些小吃,买些小玩艺,又从瓷器行里挑了三件新到的瓷器。 “近南县有一种布艺很漂亮。” 那家布艺行在小工艺街的中间,其实就是绣毯、绣巾之类的玩意。 “这绣工的确精美。”语琴拿起一方手巾仔细看了看。 语香和她捧着,也直点头,“而且不贵。普通的十文一张。上等的也才五十文。” 女孩子们看这些东西,应在则几个兴趣不大,便在门外等着。 车水马龙,近南县城的确热闹得很。应在则看着对面有个摆木偶的摊,那老头和个少年各拿一个木偶在对着唱戏玩。 视线无意扫过对面前方一个地摊,一个着黑麻布粗衣的年轻男子摆着些小的木器,目光冷淡地看着人潮流过。 有几个人蹲在摊前细细看那些小件。 应在则和他目光一碰,他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客人,既不叫卖,也不游说。 “这个多少钱?”一个三十多的蓝色锦衣男子拿起一尊木观音。 “这是老香木的。八十文。”摊主淡淡的回答。 “做工很好。雕的精细。这些是你自己雕的?”蓝衣男子慢条斯理地问。 摊主点点头。 “还会雕些什么?都能这般精致?”蓝衣男子眼睛一亮。 “只要能画出图来的,我都能雕得这么精细。”有人这样对他的手艺感兴趣,他并不很高兴。 “好。那随我去中远县做工,我们在中远县正建一座大宅。里面多处需要这么好的木雕功夫。工钱,可以按市场行情两倍给你。”蓝衣男子终于找到这么一个人,暗舒一口气。 “离家太远。不想去。”摊主无意间看到他腰间的牌子,冷冷地拒绝。 “你不想去?”蓝衣男子声音一尖。 人潮中冲出两个和他一样装束的男子,长得粗眉浓眼。一个左脸下方有个榆钱大的黑迹,看着显得有些跋扈,衣袖一卷,露出虬实的筋肉,粗声道:“臭小子。让你去为成国公府做事,可是抬举你!” “成国公有什么不得了的?”摊主卷起地上的毛毡,一下收起所有东西,放进背后的箩筐,一幅要走路的样子。 “真不去?”另一个身形略矮,脸略狭长,往他面前一站,“你做生意的。既是卖东西,这些东西我都要了!另外我还要订些东西。你没理由不做生意吧?若是不做生意,你来摆什么摊?” “你们要买?好!”摊主把货物重新铺开摆在地上。 最先来的男子,把十两银子放在他面前,“这些小件我全要了。另外,你得再为我们订做一批雕刻木件。”说着又拿出十两银放在地上,“这是订金!” 摊主捡起十两银,冷笑道:“这些货物全归你们了。不过今天起我因家中有急事,得歇业!如果要需要订制,你们把清单和图纸拿来再说吧。”说罢连筐子都不要就走。 “想走?跟我们去中远县一趟,再说。”后来的两个男子一个拉着他一只胳膊。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抢人?”摊主愤颜高喝。 050 恩人 “谁抢你了?这不是给你生意做吗?”最先来的男子狡诈一笑,看看四周,捡起十两银子往人们眼前一晃,“不信。由众人评个理,哪有他这样有生意不做,给脸不要脸的?” 有人说道:“小兄弟。成国公可是一等公爵。能去成国公府做事,是你的荣幸啊。” 又有人说,“有银子赚。当然要去。成国公府又不吃人。听说老国公不在了。但老太太很慈详。” 还有人说:“傻小子。反正是赚钱。不如回家安排一下,去中远县做上一年半载的工,赚的钱够你娶媳妇生孩子。” 那几人见众人附合,越发得意,拉着那摊主就走。 “我不愿意!”摊主气得白净的脸深黑一片,跺脚大叫,“你们这是抢人?抢人?抢人了。救命呀!” 荣儿等从布艺铺里出来,看到二哥他们津津有味地看着对面,正要叫二哥走了,李青明惊讶道:“那是前天为我们带路的恩人!” 恩人? 应在则想都不想,一下冲进对面人群,拦着那帮人,“等一等。” 那三人见应在则是个贵公子打扮,略作收敛,为首的男子笑问,“公子何事?” “你们误会了。这是我的下人!”应在则不可能和成国公府的人打架,也不敢结叶子,虽然成国公府的世子还小,一等公爵可是不能随便惹的。 “你怎么让你的下人出来卖这个?”那三个男子不相信。 应在则顽皮一笑,“我这个下人从小就好木雕手艺,半个月前和我打赌,说他雕的东西拿出卖,一定会出名,我不相信,便给他订了任务,如果一个月内能凭这个赚到五十两银,我就相信。不信,你们问我妹妹,她可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 荣儿一干人已经挤了进来。那三人看一眼一身丽衫,长得跟天仙一般的美妙少女,不由放开那摊主,会宁侯可是王侯之家。 “应公子。不是你抱不平吧?”为首的很敏锐,半笑着疑问。 “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应在则笑容微收,一幅正经。 荣儿看一眼那摊主,一种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既是你家下人。身上有安平府的信物才对。”脸上长黑迹的男子笑道。 “我当然有安平府的信物。”那摊主从怀里取出一个牌子往他们面前晃一晃。 那三人看到牌子上的字,收了笑容,向应在则拱下手,便挤出人群。 荣儿等眼神一跳,这小子竟然有安平府的牌子。 陶醉满脸青黑,牙痒痒地,把怀里的东西往他手上一递,“来安!给我抱着这些东西!” 陶醉认为他是狗屎?那天来复没认出是他? 那小子这时不得不接过一些东西抱着,混在安平府的人中。 众人都没想到他洗干净脸,看着有几分清俊人才,竟是和常人的气宇有些不同。 不过,荣儿觉得有些疑惑,毕竟没有充足的证据。 “走吧!”陶醉似笑非笑地,往他背上一拍。 一干人往前面的大街出去,闹热地走进朋来客栈。 “你们回来了。”应清沅和应在允刚进客栈,正往后面的上房小院走去,听到外面传来闹热的声音,停下脚步,在曲廊上看着女儿他们笑着进来。 荣儿和应在则欢喜地奔上去。 “爹。衙门的事都办妥贴了?” “都差不多了。余下的事,都交给文奇在这慢慢打理了。明天我们就去平南庄。”应清沅依眼眼瞠青黑,笑得不能从容。 “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应在允见除了妹妹和弟弟,别的人都抱着一摞物品。 “明天去平南庄。后天就回家了。这里小玩意不少,给府里的人捎点礼物回去。”荣儿笑道。 一家人边说边往里走。 进了上院,荣儿对语香说,“把东西都放到你们屋里。我去爹爹屋里一会。”说着看一眼最后的人,不由一惊,怎么少了一个人? 陶醉往后一看,叫了起来,“那小子刚才趁我顾着看侯爷,趁空跑了?” 这时一个伙计抱着一摞东西进来,这正是刚才那小子抱的那些东西。 “怎么是你?”陶醉气得厉害。 “我进来看一摞东西在地上,所以赶快抱进来呀。”伙计不解地看着陶醉。 “怎么了?”应清沅皱一下眉。 陶醉气恨恨道:“那臭小子……那狗屎……那天三小姐救了他,我和大哥送他出俏云峰,他竟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牌子,后来事多,我还是昨晚才发我的腰牌掉了。正好今天遇到他在街上卖小玩件,被成国公的人看上了,叫他去中远县做工,他嫌离家远,不想去,成国公的人想用强,青明说那天是他给他们带路抄近路进城报官,二公子就冲上去帮了他一把。我还没找他算帐,他就又逃跑了?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滑头!我还没拿回我的腰牌呢。” 应在则却是哈哈地笑起来,“这人有趣得很。可能怕你责骂他。所以刚才逃跑了。” 应清沅似明非明,大约听明白一些,淡淡道:“往后少拿安平府的招牌在外揽事。” 应在则道:“爹。我只是还那人一个恩情。那天若不是他提醒来复他们赶快进城报官,又给他们带路。我……其实不会这么好心。” “看样子那小子不算坏。荣儿救他一次,他救荣儿一次。他走了就走了。”应清沅点点头,又对陶醉道,“腰牌掉了就掉了。此事就此作罢。” “是。”陶醉答应。 应清沅和儿女们向他屋里走去。 却说先前那三个青衣男子进了对面一条巷子。看到荣儿他们进了朋来客栈。向里面的小宅走去,宅门里停着一辆深黑的精致马车,车夫坐在驾辕上,正准备动身。马车后面有一队带刀的护卫和两个青衣仆男。 “你们回来了?”车边一个三十多的锦衣仆妇,严肃地看着他们。 先前为首的青衣仆人,对小声道:“那个小木工是安平府的人。” “哦。怎么会这样?”轿里传来一个极细而动听的小女子声音。 “那人身上有安平府的牌子,而且有安平府的公子出面阻挠。” 沉默一阵,轿里的女子说道:“此事再说。我们走吧。” 马车从巷子里出来,不紧不慢地向城南而去。 此时那卖木雕件的青年男子,从上味楼里跑出来,看到前面的马车和那些青衣仆人,眼神微虚,四一下看,却见对面一座楼上有个褐色的布衣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面。低下头,钻进旁边一条巷子里。 051 传信 那人进了一家朴素的小宅,进门后长长的两行庭柏将宅子分为东西两半,他向西面的一排房子走去,进了中间的屋子里。 “陌阡。回来了?”屋里一个和他穿一样的粗麻布衣,年纪一般大的年轻男子坐在床前,正给床上躺着的妇人灌药。 “我回来了。母亲的情况可有进展?”陌阡过来坐在床边,看一下目光呆滞的妇人,抱起她的头,让他好顺畅的灌药。 给妇人灌下药,陌阡用柜子上的布巾为她擦干净嘴。她呆滞地看着他们,斜张着嘴,仍然不能说话,只舌头尖好不容易动了动,算是表达知道陌阡回来了。 兄弟俩走到隔壁的客厅,在一张斑驳的旧八仙桌前坐下。 陌阡倒碗水喝两口,从腰间解下钱袋,放在桌上,“今天差点被成国公府的人拉去中远县做工。他们要修宅子,需要一个手工精湛的木雕帮工。遇上安平府的人帮忙解了围。” 说着从怀里掏出安平府的牌子,笑道:“安平府的一个公子说我是他的下人。成国公府的要看我的腰牌,这东西今天真的派上用场。我拿出它,成国公府的人才真的作罢。只是那丢了牌子的护卫,当时没差点气晕,当成国公府人的面又不好说破,把我认作你,让我跟他们一道走。我以为一时不好开溜,好在进了上味楼,安平侯刚好回来,大家顾着围上去和侯爷说话,一不注意,我就溜了。东西还给你了,陌里。” “成国公府的人这么凶?”陌里收回腰牌,眼神里闪烁着冷傲的光,与陌阡的冷峻相比,竟是更显高冷傲气,陌阡在他面前简直就只是个小巫。 “凶就怕他?这十两银是成国公府买我所有木器的钱。让我去做,我才不去。我为什么要给成国公府干活?”陌阡说话也有几分不驯。 陌里嘴扯些个冷笑,瞪他一眼:“你去了中远县,便没时间读书。” “你笑话我只喜欢读书?我真去,这些木雕我做得出来吗?要去你自己去!反正家里正需要用大把的钱!”陌阡狡诘一笑。 陌里眨眨眼,跟着一笑,这些精致的木雕是他做的,这几天他行走不便,便让陌阡拿到街上卖钱。 “我还看到上味楼对面的小楼上有人盯安平府的哨。”陌阡一只手托着腮看着陌里,想起安平府的人,不停地发笑,“那个三小姐长得倒是有些美丽。看着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不可一世。” “你看上人家了?人家是会宁侯未来的侯夫人!你读书就读书,脑子里少乱想!”陌里凶凶地瞪他一眼,站起身走到屋外,向北面高高的酒楼看去。他的那天受伤的脚还有些痛,走路时还有点瘸。 想到安平府的三小姐,眉头微微一皱,今天陌阡又欠人家情了。 陌阡从屋里出来,两人并排站着,一般高矮,只是陌里长得更结实点,两人长得很象,陌里的皮肤浅灰带褐,气质和线条比陌阡更冷硬,陌阡的皮肤微白,与陌里相比显得比较文气,面部线条显得柔和一些。 “陌阡。我们不能老欠着安平府的人情。我写一封信,你让欧大婶的儿子欧小毛给应三小姐送去。还有正好向她请教一点事情。”陌里思索片刻,作出决定。 西厢的书房,陌里提笔写了一封信,火漆封上,从旁边拿起一株草药,一并交给陌阡。 陌里拿着信去了东面房东欧大婶的小院。 没一会,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头顶冲天小辫,长得团圆一张娃娃脸,斜背一个布包,边走边吃着瓜子出了门。 他家和朋来客栈只隔两条胡同,小毛对这一带的地理没有不了解的,钻过两条胡同从朋来客栈后门的狗洞钻进去,四下看看,看到往西面有道进花园的门,猜测那是客栈后面的上院,一溜烟跑进去。 “小鬼。哪来的小鬼?”陶醉在外面巡视,心里还在为腰牌的事不太舒服,见到一个小孩子进来,一把捉住他,举到半空中,恶狠狠地问,“你从哪进来?” “嘘~”小毛毫不怕他,一根食指竖在嘴边,四下看看,悄声道:“我钻后门的狗洞进来,来帮狗屎给三小姐送封信!狗屎说了,这种小事最好不要惊动侯爷大人!” 陶醉啼笑皆非放下他。 小毛从布包里取出一封信对他扬扬。 “给我!” “不!狗屎说了,要我亲自交给三小姐。”小毛的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让人难以生气。 “你!”陶醉眼睛一转,拎着他向走廊上走去。 三小姐刚从父亲屋里出来,在屋里和应在则说悄悄话。语琴守在外面,见陶醉提着个小孩子过来,惊讶道,“这是谁?” 陶醉放下他,小声道:“他说是狗屎派来的信使!从后门狗洞钻进来的,要亲自把信交给三小姐!” “信使?”语琴差点笑出来,看小毛长得十分可爱,手上的确拿着一封信,奇怪得很,狗屎从这里开溜不到半刻钟,就这会又派信使来,搞的什么鬼? “跟我进来。”语琴一只手捉着小毛,在门口处轻咳一声,低声道,“三小姐。狗屎派人给你送信来了。” 屋里荣儿和二哥还没说上几句话,见此景,两人从小炕上下来。 小毛被语琴带进来。 小毛看到荣儿,眼里一惊,童言无忌,冲口而出:“三小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小毛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三小姐。你美得象天仙一样!” 应在则轻轻敲一下他的头,“臭小子。把信拿来。” “你是谁?”小毛后退一步,把信藏到背后。 荣儿被他逗笑,向他伸手道,“给我吧。” 小毛白了应在则一眼,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株药草和信一起高高举在头上递向荣儿。 “你倒知道恭敬。”应在则坐到炕上,张嘴直笑。 荣儿接过东西,把药草放在小几上,打开信读了,拿起药草玩看一阵,拿着信和药草走进里间,过好一会才出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出来,交给郑小毛,“带回去交给狗屎。” 又对语琴道:“赏小毛二两银子,然后叫个人送他出去。” 语琴点点头,进来拉着小毛说,“跟我走吧。” “三小姐。谢谢你赏我银子。我可是把信给你送到了,我走了哦。有机会我再给你送信!”小毛送封信不只得到陌阡给的十文钱,还得到三小姐赏的二两银子,心里乐开了花。 “谢谢你。”荣儿笑道,觉得他甚可爱。 小毛边走边回头看她,眼神里很喜欢这个三小姐。 “快点,走了!”语琴用力一拉,拉着小毛出去了。 荣儿笑容收敛。 “信上说什么?那草药又是怎么回事?”应在则敏感到不寻常。 “狗屎说对面小楼里有人盯我们哨。他说今天又欠我们一个恩情,所以可以为我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只要我用得上他。他说成国公府的六小姐郑芊菁派人在近南山脉一带大量寻找那种草药和天竺茧,他不认识这种草药向我打听可认得这种药。” “盯哨的一定是会宁府的人。先前来果在街上有看到会宁家的下人夏志林。夏之康那是什么意思?真怀疑我们知道尤大夫的去处?郑六小姐派人大量采这些药又是为什么?你刚看的草药叫什么?”应在则皱下眉,满脸困惑。 052 变化 “夏之康那边暂时莫管。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怕落到太子手上。刚才那种药极少,是中药中很重要的药,大多产于高山之上,叫大叶龙胆,和天竺茧都是治痫症的。”荣儿陷入思索,老成国公郑永泰和大儿子郑远光于安朝开国时就战死了,二儿子郑远宏于安乐二年的内乱战死,孙辈原本子孙众多,可是这些年来大多病死夭折,现在只有一个庶子郑祥辉作了世子,自小有痫症,所以一直还没能正式袭爵。 “成国公仅有的一个孙子有痫症。是老太太四处求医寻药,想治好孙子,以能将郑家的血脉和风光传承下去吧?”应在则想起成国公名气大,虽然他家府第远离会京城,对他家里的景况人们都知道。 荣儿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言一阵。“狗屎现在要还我们人情。正好。我已回信同意他的约见,天黑后你让青明带上两百两银票出去一趟……” “这倒是个办法。”应在则点点头,接着又好奇地问,“那狗屎没有自己的名字?” “有啊。他说他贾东西。”荣儿掩嘴一笑,把信放进衣袖。 “天下怎么有这么奇怪的父母?恐怕是假名吧?怎么会叫自己的孩子假东西?”应在则忍俊不禁。 荣儿道:“可能是化名。也可能人家真是贾东西,不是假东西。” “假东西听着就是容易混淆。”应在则对这个人充满兴趣。 这时应在允进来,“爹叫你们再过去一下。” 应清沅的房间在端头,三兄妹到了他屋里,应清沅疲惫地斜躺在靠椅上,示意他们坐。 “刚才陶醉说来了个小孩子找荣儿?说是帮狗屎送什么信?” “先前我们不是又帮了狗屎吗?他说此次欠下我们恩情,将来一定回报,如果我们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将来他一定效力。他说他是乡野之人,从小没见过世面,所以先前因为紧张就逃跑了。跑了后觉得不礼貌,就又请人送了封信来。”荣儿已经备好这事的说辞。 应清沅看着女儿道:“说起来。他只是个普通的人,没坏心就好。他将来若用安平府的腰牌在外作恶,肯定不会放过他。” 荣儿道:“爹叫我们来就是问这件事?” “没别的事了。都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去平南庄。”应清沅实在有些累,微闭上双眼不说话。 三个儿女轻轻出去。 戌时中刻,应在则悄悄来到荣儿屋里,她坐在小炕上边看书边等二哥的消息。 语琴在一边的凳子上玩白日新买回来的刺绣手帕,见二公子来了,自觉地走出去把风。 “青明回来了。他按你的吩咐和狗屎接过头了。狗屎有个东西交给你,说我们回去后,你只要在屋里灯笼里里点上这个,将来就能收到他传来的信。他说这两天安排好家里的事,会亲自去趟南平州寻找狗肉。”应在则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尺长的竹筒,放在小几上。 “嗯。好。”荣儿点点头,有一种感觉,这个张东西一定能给自己带来有用的消息。 “你真把青明留下跟朗文奇学做事,不带回府里?”应在则皱一下眉,“我总觉得如果你手下再有两个小子可用就好了。” “没到时候。你别想太多。我们得放点人在外面,不必可用的全在府里。我们自己在府里,有什么事我们自己知道,哪里需要浪费太多人?要得到合心又忠实的人很难。你那边有两个小子,两个丫环,这么多年了你待他们不薄,可是还不是只有来果才堪心腹?”荣儿轻笑道。 “所以我才觉得可以把青明带回去嘛。平日来果跟着我去书院,家里虽有语琴和语香,可她们都是姑娘!”这次妹妹遇险的事,令应在则感觉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事,何况妹妹想和会宁府退婚。 荣儿拿起竹筒,放进衣袖,笑道:“别着急。我和文奇说过了,让胡庄头留意下安南庄的孩子,等过阵他回府办事时,看能不能带两个回来。这添人手的事,得不留形,不让人起疑才行。现在没事了,明晨要早起,你快去睡觉,我也要睡了。” 应在则点点头,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头,心疼道:“晚上睡觉要乖乖的。” “二哥睡觉也要乖哦。”荣儿冲她顽皮地眨下眼。 兄妹俩的感情就是这么深,这么天真可亲。 应在则冲妹妹眨下眼睛,笑着出去。 语琴进来关上门。 “睡觉了。”荣儿拿起书,进了里间,把竹筒和书锁进小木箱。 “那是什么东西呀?”语琴看着那竹筒好奇地问。 “是狗屎给的信号物。我也不知道。现在没空捉摸它,反正今晚用不上。”荣儿上了床。 语琴弄暗灯,去外间,往小炕上铺好被子,又弄暗外面的灯,才爬上小炕。 黑暗里,荣儿来到幻境。 小小北飞过来,“你可来了。塔像更清晰了。” “我看看。” 荣儿仔细看那塔像,果然比昨晚更清晰些,大致能看清人的轮廊,看着有几分苟如云的味道,却又不尽相同,反不如昨晚看着它更象苟如云,不由奇怪道:“莫非苟如云是蛇妖,会变?” “这不是蛇妖,上古的美女蛇族。这是苟如云的灵魂样子。每个人的灵魂前世不一定都是人,有的人灵魂象段木头,有的人是只狗,有的人是头猪,有的人还是人……” 这种说法荣儿在神秘异录里读到过,点头同意,“如果她来这个世界,还是苟如云,应该不会变样子才对。” “你怎么知道她这一世一定还是苟如云?她要重生为原来的自己,必须具备一个特殊的条件,重生来时灵魂要能进入苟如云的身体。” 一语破梦,荣儿恍然大悟,“是呀。我怎么把这点忽略了。如果她再来时,这世的苟如云没有发生生死大事,她不可能凭故能回到这世的苟如云的身体里!” 小小北肯定道:“如果这座像的样子不会变,她还是苟如云没有异议。像有变化,说明情况有变。只要这座像完全清晰了,就知道她变成谁了。” “那我让狗屎去南平州可能是个错误?”荣儿有点棋输一着的感觉。 “总得要先去证实一下苟如云到底还是不是前世那个吧?如果不是,就可能有两个苟如云成为你的对手……” 荣儿皱一下眉,今世比从前更复杂。这样一来,那个前世灵魂的狗肉不是显得更可怕? 小小北慢条斯理道:“今日我本来在这里极度无聊,可是有一阵,塔像突然一颤,发出一圈微光,就变得更清晰,变成这个样子了。苟如云应该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出现过。” 荣儿瞪他一眼,“你刚才不早告诉我?” 小小北无聊透顶,想和她多呆一会,“现在她应该是离你已远了。我早说晚说不是一样?” 荣儿知道它的小心思,想和自己多玩会。把白日去过的地方都回忆一遍,“白日好象没遇到和它有一丁点相象的女子。” 小小北道:“有可能隔着点距离,你们都不知道。” 荣儿点点头。 “你看这七座残基。”小小北发出的光比昨晚也更亮一些,它飞到一座残基上,映出半个字,荣儿猜测了一会,是个‘魅’字。 053 只有改变 小小北说出今天的收获,“别费劲认它们了。我告诉你吧。今天因为意外受到狗肉的感应,所以这里面更明亮清楚一些。这七座基石,是七座奴宫,中间的塔像是主神宫。你刚看到是魅奴宫,另外六个是魔奴宫、惑奴宫、魄奴宫、精奴宫、勇奴宫、智奴宫。可能狗肉是想通过奴魂阵获得不凡的能力而为所欲为。” 荣儿思索道:“奴普通的魂魄进来有何用?难道每个基座里有特别的能力?只需要灵魂激活?” 小小北点头道:“这个奴魂珠里充满诡异的能力,即使在被你烧毁后,你看只要得到一点灵气支持,它就能不断地恢复。” “这样下去会出问题。我可不想变成魔王。” “不能摧毁!除非你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我要支配它,必定变成邪门的人。不能摧毁,那就改变!” 荣儿不信这个邪,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 小小北看了她一会,“和我想的一样。如果能将它噬化,恢复我鸳鸯蝴蝶宫的样子最为理想。” 荣儿好奇地问,“蝴蝶宫应该是什么样子?” 小小北飞舞几下,“我也不知道。总之没有这些邪门的东西。” “我们怎么改变?你可有想到点办法?” “你和阿北多些甜蜜蜜。你们的性灵是改变这个魔宫的主要能力。” “改变后,会不会再看不到狗肉的变化情况呢?” “这要看正与邪,善与恶的搏斗能力。” “如果你能破解这七个座基的属性和能力,也许就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小小北停在她手上,沉吟道:“魔无非魔化,勇无非增加坚勇,智无非增加智慧,魅无非增加魅力,惑无非增加迷惑力,魄无非强健灵魄,精就是提升灵魂的精神力……” “不完全对。魔是魔化,魅是鬼魅,惑是妖惑力……这七种能力说来应该都是不太正常。” “凡事太过就邪。” “那么凡事太弱就不足。我们不需要摧毁,只要不断弱化它的阴邪能力,当能力趋于零时,再改变过来。” “道理是这样。怎么才能弱化改变?而不用摧毁?” 一番讨论,荣儿似乎找到点方向,脑瓜一灵,“此物已植入我体,我的属性强大自然能改变它。可以以伏魔法和清心法化去它们妖魔鬼魅的邪怪能力。” “嗯。有道理。可是,那要多久?” “只要有办法可行。不惜愚公移山。” “好吧!” “你在这个世界。只要你每天不间断地诵伏魔咒和清心咒,它们的能力就会受到抑制。” “结果大小姐你还是劳累我?” “不然,怎么办?” “谁叫我是小小北?我欠了你和阿北的,跟着他一起喜欢你!你教我伏魔咒吧。” “伏魔和清心其实是一回事,只要心正气正,就能消除邪魔。所以你试一试正气决吧……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小小北在没有办法之前,只能这样。跟着她默读一遍正气决,记忆下来。 “你努力吧。我睡觉去了。” 小小北无可奈何地吻吻她的额头,有些抱怨,“那个臭阿北,真是不给力,总有一天……” 荣儿瞪它一眼,总有一天,倘时空各异,这总有一天,何时可能来临? 小小北闭嘴,扇动几下翅膀,连忙和她道“晚安”。 “晚安。辛苦你了。” 荣儿躺在床上,不知这时什么时候,闭上眼,心里装满阿北暖融融的爱,好象阿北一直在对自己温柔的笑,不由跟着微笑,仿佛两人面对面的很近,这个蝴蝶记号真是神奇,就这样在一片甜蜜轻松中进入梦乡。 隔日,应清沅和儿女们处理完平南庄的事,八月初九的午后,回到安平府。 固氏在家这几天度日如年,午后靠在软靠上一边打盹,一边思念着外面的丈夫和孩子,一会又想着媳妇许氏随时会生孩子的事。 “夫人。侯爷他们回来了。”雪花在正院门口看到一群人从前庭过来,跑回正院惊喜大叫。 固氏一下坐起身,向外走去,还没出正院门,应清沅他们就从走廊上进来了。 “娘。”荣儿和应在则跑上来拉着她的手。 “你们回来了。这几天我可是担心死了。”固氏激动摸摸荣儿的头,哭起来,“我的小宝贝。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和爹爹一起回来了,当然没事。”荣儿和应在则让开身。应清沅面容青黑地走过来,和固氏点点头,一向温和的面容显得郁郁寡欢。 “娘。”应在允叫声她,眼神动了动。 “你媳妇还没生!”固氏答他道。 应在允舒口气,总算赶回来得及时。 四个护卫抬着四个大箱子跟在后来边。 “跟我来,把它们放在客厅。”应在则吆喝一声。 “恩胜呢?”恩胜看一堆人里,多了张陌生的小姑娘的面孔,却没有恩胜。 “三表哥回家了。他说中秋再来看我们。就过中秋,固府还有不少事等着他。”荣儿回答。 固氏点点头,见应清沅满脸疲惫,看到她也没有离别的喜悦,便挽着丈夫的手,对儿女们道:“允儿快回屋里看你媳妇。则儿去分行李,荣儿你去帮着二哥。我搀你们爹先去屋里歇歇。” 都知道这次薜家的事令父亲太伤心。 三个孩子各行其事。固氏搀着丈夫慢慢回到自己屋里。 应清沅一边让夫人伺候更衣,一边心痛地问:“那两个孩子还好吧?” “按你走前吩咐,一直在东安院关禁闭。这几日我都有按时派人送吃送喝,只是没许她们出来。”固氏心中忍有隐忧,却不敢轻易叹出声。 “就这样先禁闭着吧!” 应清沅换好衣服。雪菊端来热水,他洗把脸,坐进软靠里,轻吐一口气,回家的感觉毕竟不同,身子感觉到一下放松,但就是心中还发痛。 “外面的事怎么样?”固氏不得不问。 “郎文奇和来复留在近南县城了,郎文奇收了个徒弟李青明。薜昌明兄弟是主谋,平南庄里死了很多人。好在商铺里的伙计大多没有参与。只有酒楼和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被薜昌明拉下了水。所有案犯都入了狱。薜平川怕和我们结仇,把在近南县城的产业全赔给了荣儿。薜平川还赔了三万两银,一万多两弥补这两年薜昌明兄弟给安平府造成的亏空,一万两抚恤了伤亡的庄民,还有八千两我全部给了荣儿。我们的宝贝女儿,这一回因祸得福,发了一笔不错的财……”应清沅心里觉得累,象背书一样和夫人简要地说,说罢便不想再说话。 054 那两个 固氏微微张一下嘴,默了默这一笔帐,叹道:“这笔财是不小,春天时听薜氏的舅子来说过,薜家修那别院可是花了近三万多两银,薜家在城里的老宅里和两处新的小宅值三万两银,再加上那些铺子、田地,超过十万两银了!这回薜昌明兄弟惹祝,要了薜家大半个家业。薜家要再挣这些家业,没个五年十年不可能。哎……” 应清沅抬眼看她一下,不出声。钱财人人爱,可是这样得到的钱财,令人不能舒悦,这可是付出了差点失去宝贝女儿的代价。 “宁愿我安平府每个人无事,我们也不想平故发这样的财。”固氏也并非贪得无厌之辈。 雪菊送了参茶上来,应清沅喝口茶,还是不想说话。 固氏察觉他的情绪不振,小声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心里还是舍不下薜氏?” 应清沅眼角潮湿,摇摇头,“不是舍不下她。” 指指心口,痛心疾首地流泪道,“这里太不好受。薜家竟然差点杀了我的宝贝女儿。这些年我待她薄了吗?虽不比你风光。我若待她不好,她怎生得两个女儿?谢氏比她年轻,都只有一个女儿。前年清华说换些人,我看过人员名单,她当我真是糊涂了,不知她安了些薜家的人进来?我不过是不想伤了两家的情份。我没想到薜家不缺金银财宝,心却那么阴险。有时我真想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薜氏家里不穷,嫁过来又带有万两嫁资、千亩田产和两个铺子,别说她这辈子吃喝不尽,就是两个女儿都够了。怎么她会由着薜昌明兄弟动那些歪脑筋?从兰的婚事,别说你和荣儿都在想办法,就是我前些天上朝,脑子里都装着这事。实在让人失望。人呐,这心真的伤不起!” 固氏低下头,面带悔色,“可能以前我对她太严厉了些。加上固家在人前总表现得家大业大,太风光了。女人家没事就喜欢攀比嫉妒。都是我从前不够内敛。” 应清沅摆摆手,“你是堂堂的安平侯夫人。那点风光都没有,我这脸上还有什么光采?别的侯府夫人,大有比你厉害的,那些侧室有几个有她们这样过得轻快的?想不到我安平府一向清宁的名声,一下就给他们破坏了。人怕伤心,树怕剥皮。” “有的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固氏噙着泪,为丈夫拭拭眼角的泪珠,见他这样难过,心如刀割。 “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讲的?”应清沅睁开眼,握着她温暖的手,心里感到一种安稳。 “那两个孩子的骨子里毕竟有薜家的血液……”固氏眉头拧成一个结,“还是早点把从兰嫁了吧。可是从宛太小了点。” “看到她们我就会想起薜氏。往后别让她们出来吃饭!她俩的事,你尽快安排,早点把从兰嫁出去。不用多好的家世,只要是良民,家里苦点也好,让她吃点苦头,才知老实为人。至于从宛,你多费点心,严加管教!按照法条,薜氏这样被休,嫁妆不必退回。她由娘家兄弟经营的田产和铺子任随了她,当初陪嫁来的钱物,将来给从兰和从宛分成两份嫁妆,安平府再不必给她俩添补什么东西。”应清沅长叹一声,作出坚定的决定。 “从宛自小性情不同,做些事令人费解。我怕管紧了……” “你只管放手管教!有时该罚就罚,该打就打。她薜家要是知道看不过去,要把人领走,我不吝啬!” “我会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为薜家的罪恶,而拿她们报仇。” “嗯。凡事以我安平府的声名为上就好。” 夫妻俩靠在一起,应清沅心里舒服许多。 客厅里,应在则分好行李,来德派人把各处的行李送去。荣儿的行李最多,让语琴领着陶冶他们把行李抬回馨香院,抱着帐本和二哥去趟帐房,把这次出去查帐的帐目归了总帐,两人各自回院子更衣整理。 “薜家赔给我的产业帐目,单独建一本帐。”荣儿回到自己屋里,语琴和语露她们正在收拾两大箱物品。 语香已经备好热水,伺候她洗把脸,洗了手,荣儿进里屋换了身洁爽的衣服,重梳了一下头发出来。 语琴让青梅一直抱着那个宝贝小木箱。 “青梅。把小箱子放在桌上,一直抱着不累?”荣儿见青梅还有些紧张的样子,笑着吩咐。 青梅把小箱子放在桌上,站到一边。 荣儿看青梅身上的蓝布衣,是在近南县城买的寻常成衣,吩咐道:“语晚。你去把我原来穿过的衣服给青梅挑两身。现在她来安平府了,穿得太粗糙不好看。” 语晚道:“我前年还有两身新衣服没穿过,正适合青梅。” “你带她去吧。”荣儿点点头,笑问语露,“这几日府里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大小姐和四小姐给禁闭在东安院了。谢姨娘这几日,除了安排下府里的日常事务,天天呆在南安院,提防着大少奶奶就生呢。二小姐每天还是勤奋地读书弹琴。” “你再去南安院看看大嫂的情况。我和语琴清点下物品就去看大嫂。”荣儿把语露支开。 语琴打开装有薜家赔偿契据的箱子,笑道:“好在侯爷把那八千两银兑成了银票。不然我们真不好收捡。” 荣儿道:“这次出去本来准备让你在回来时回趟家的,没想到事情变化太大。现在我们手上有万多两现银了,等大嫂生了后,你还是回趟家去,把这些钱放进四海钱行。” “怎么不放进汇金官行?三表公子说过四海钱行是新开的钱庄,是民间钱庄,哪有官家的妥当?”语琴这次出去增加了对外界的认识。 “你按我说的去做。”荣儿把那个小箱子抱进里屋放在柜子里。 语琴收拾好外面。 荣儿坐在圆木椅上喝茶,吐两口气,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三小姐。这回薜氏给休了,你说那两个……”语琴看一眼东安院那个方向。 荣儿笑一下,不语。 语琴仍然愤恨,“夫人没把那两个卖到窑子去,太过仁慈。” 荣儿笑道,“她们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发生这种事,就象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该好好打发还得打发。多少她们骨子还流有一半应家的血液。” “那就这么放过她们了?你也不怕留下后患?”语琴觉得不该手软。 荣儿看一眼她,这次出门,语琴和语香几个脑子都开窍了。轻叹一声,“明知道必须步步赢。可是生在这世间,怎么能处处赢尽?该输时,还得输。有时候,会输就是赢。” “你是说……”语琴嚼着她的话,眼里露出佩服,三小姐的学问真深呐。 荣儿转移话题,“青梅是个可信的孩子。往后你亲自带着。” “我也很喜欢她。” “三小姐!辛妈妈让我回来报信。大少奶奶动红了,稳婆说就生了!”语露兴冲冲地跑进来。 055 难产 荣儿站起身,走两步,语露拦着她道:“辛妈妈说了,叫我报信就报信。可没让你过去!她说了你是小姑娘,不能过去!她还说了你今年流年有晦,虽是有惊无险,远离产房为宜!” 语琴拉着荣儿坐下,“你还是歇会吧。待大少奶奶生下孩子,南安院处理好一切后,你再过去,等着大公子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吧!” “别处都有人报信了吧?”荣儿只有坐下来。 “万妈妈也一直在南安院守着呐。早有人往各处报信。你放心。这会夫人应是去南安院了。”语露双手合在胸前,“但愿大少奶奶生个小哥儿……” “肯定是小哥儿。这次我们从近南县城买了不少婴儿的衣物,颜色花式,都是比着小哥儿挑选的。”语琴指指炕上堆着的一堆婴儿衣物笑道。 语香从外面进来,吃吃作笑,“我们这是非要大少奶奶生个儿子不可?” 语晚带着青梅进来,青梅穿着全新的安平府婢衣,腰间挂着三等伺婢的绿色绣坠,虽是婢衣,但衣料都是上好的细棉布和极好的做工,头上戴了两圈小绒花,衬得青梅看上去规矩整齐许多。 “青梅。你和语琴她们一样,今天起就叫语梅。往后你跟着语琴和语香她们,我不在时,一切都要听语琴的。”荣儿在回来的路上早交待过,此时再次当众人面前叮嘱。 语晚和语露都明白,三小姐不会凭空带回一个小丫头,然后安排到别处。青梅来得晚,这次和三小姐同生共死,在三小姐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薄。 “你们别吃醋了。”语琴笑着抱起一堆东西塞给语晚,“三小姐也疼你们呐。瞧就出门这几天,也没忘记给你们带点东西。瞧这绣帕,绣鞋,腰带,还有一套衣服,都是最好的。另外一人都有一套首饰,这耳环、连环镯、发簪都是金的。” 主子的礼物的确不薄,语晚接过东西,连忙行礼谢谢主子。 “这是语露的。这是辛妈妈她们的。语香你叫耿妈妈和柳妈妈来领东西吧。辛妈妈现在在南安院帮忙,她的等她回来再领。” 耿妈妈和柳妈妈进来领了礼物,都欢天喜地的出去。 青梅其实也有一套这样的礼物,放在语琴那里。 “现在就等南安院的消息了。”语琴笑道。 耿妈妈在门外道:“语琴。来德派人送午膳来了。” 语琴和语香她们跑出去,端了午膳进来摆在桌上。荣儿看有四样菜一个汤,有好大一木桶饭。 “今天忙着赶路,在路上爹没心情在外吃饭。这时了才吃上午饭,你们跟我一起吃吧,省得呆会再去厨房跑一趟。”荣儿对语香道,“ 你去小厨房取些碗筷来。” 语香进小厨房取来三幅碗筷来。 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南安院上,这顿午饭不过是填填肚子。 荣儿匆忙吃些饭,便在走廊上徘徊,不时差人去南安院打听情况。 不到一个时辰,语露和语晚已经分别跑了两趟。 眼看申时过去一刻。这次语琴亲自去了一趟,没一会气吁吁跑回来:“三小姐。情况有些紧急。小哥儿的头顶现了,可是稳婆高婆子说身子太大,估计小哥儿有*斤重,大少奶奶出了好多血…” “你怎么知道真是小哥儿?”语香问。 语琴拿手帕挥一下她。荣儿一惊,这么大个孩子?前世这侄儿一下来七斤,生时也是很折磨许氏。这一世他晚产七天……变数……有变数…… 想着胖婴儿肥滚滚的身子。荣儿浑身一麻,超强的感觉到——难产,大嫂要难产。 不好。大嫂要难产!冲进屋里取了锦袋,拔腿向南安院跑。 “三小姐。别去。去不得。”语琴几个追出来,荣儿已经冲进南安院的院门。 固氏和谢氏满脸焦急地在客厅里徘徊。 “三小姐来了?”雪菊在外面看到一道杏黄的影子飞射进来,上前拦着她,“夫人也有说过。不能让你进来。” “一时和你说不清!”荣儿推开她,冲进小客厅。 这时万妈妈从后面跑进来,满脸发白,声音颤抖地道:“夫人。高婆子说了,大少奶奶恐怕是难产,孩子不只九斤的样子。大少奶奶的产门本来就窄,生得好难。” 固氏站起身扶着桌子,只觉天旋地转。 谢氏扶着她惊慌失措地叫,“珍姐姐。你可不能倒。这时你倒了,谁来拿主意?侯爷能上朝堂,这生孩子方面的事,他可是不懂。” “大嫂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荣儿转身向隔壁的产房走去。 “你回来。”固氏着急下,说话发虚,声音小得象蚊子。 万妈妈顾着看夫人,没留意让荣儿溜了过去,对雪菊吼声,“你快来看着夫人。我去把三小姐叫出来。” 雪菊听到难产的确给吓傻了,被万妈妈吼醒,过来扶着固氏,轻轻给她顺胸口。 “珍姐姐。先别着急。刚才让允儿去通知侯爷,派人请太医去了。而且高婆子和她的同伴沈婆子,两个都是经验丰富的稳婆,咱家的孩子都是她们接生下来的。要相信,大少奶奶这回没事的。”谢氏安慰她。 固氏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你们得把三小姐给我拦住!” 产房外,辛妈妈挡着荣儿,万妈妈拉着荣儿哀求,“三小姐。你还是小姑娘。这产房你进去不得!” “我得去看看大嫂!”荣儿和她们说不清,急得直跳。 语琴几个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辛妈妈骂她们,“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三小姐拉住?” 语琴可不敢拉三小姐,只是在一边哎呀哎呀地直叫。语香她们见语琴不拉,也只是在一边打转。 产房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急促。 许氏的陪嫁丫环惜梦哭着出来,“稳婆说两个可能只能保一个,若是迟了一个都不保。” 外面空气僵持,辛妈妈和万妈妈手上略松。 “这事得问夫人。”万妈妈转过身,却见固氏被雪菊和谢氏搀着,摇摇晃晃过来。 “夫人。你都听到了?”万妈妈眼睛直发红。 许氏的陪嫁丫环惜香哭得厉害。 固氏脚步凝固,满脸发白,“老天怎么这样不成全?” “保谁?”屋里传来稳婆焦急的声音。 “孩子。”屋里许氏以最后的力量虚弱地吐出两个字。 “不。保我媳妇!”固氏猛地大喝一声。 所有的人都流泪了。 荣儿趁大家没注意,一下闪进屋里。 “三小姐你……”高婆子正在紧急与烦恼中。 沈婆子看到三小姐进来,跺下脚,“这哪是你来的地方。你看这里到处是……” 屋里的大桶里已经装了很多血红的污水,汪婆子和张婆子,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在那里不断地更换大盆子。 “我看看!”荣儿看到侄子头一直出不来。连忙指挥,“高妈妈,拿剪子把我大嫂的产门左右各剪开一寸!” “保全孩子。”许氏听到荣儿的声音,白得发紫的脸上笑了,就怕大家不保孩子。 “夫人说了保大人!”高氏眉头一拧。 “只要剪开产门,大人小孩子不会有事。大嫂,你无论如何挺着,不要昏迷过去。”荣儿握着许氏的手,清脆的声音和手上传来的温暖带给许氏一种力量,“你调节一下呼吸,慢慢地深呼吸。有呼吸就不会死人!” “若是大人不保……”高氏很为难。 “有我担着!快点!别让我大嫂流血过多而死!”荣儿的声音带着很强的威慑力。“你们别紧张,按我说的做。” 接着对外面高喝一声,“惜香把你屋里最细的棉麻线和锈花针拿来。雪菊去库房里取些三七打成粉,再取点阿胶糕来!还有人参,我屋里有百年老参,叫语琴去打些参粉来。” 056 恭喜 沈氏递过剪子。高氏一咬牙拿着剪子按她说的左右各剪一刀。 “大嫂吸足气,再使劲屙……” 许氏被剪了产门,反而觉得轻松,抓紧荣儿的手,调整呼吸,憋足气,用力一屙。 沈婆子惊喜道:“头出来了。” “大嫂坚持住。你可不能有事!”荣儿不断地给许氏打气。 沈氏轻按着许氏的肚子,孩子慢慢出来。 “生下来了。是个大胖小子。”汪妈妈在一边惊喜地拍下手掌。 “哇。”婴儿啼叫一声。屋里的人全都舒一口气。 惜香拿着针线进来,看到大人小孩子平安,一只手不停地拍打胸口,“谢谢菩萨保佑大少奶奶和小哥儿。” “沈妈妈你给孩子剪脐带,清洗一下,包裹好。”荣儿放开许氏的手,指导后面的事,“高妈妈。不要紧张,先用温开水洗伤口,你看这人的皮肤有三层。刚才孩子出来时这伤口有变大,所以三层都得缝,这针得在火上消毒……你别紧张,就象做女红一样。” 高妈妈依她说的,把针在火上消毒,用温开口冲洗净许氏的伤口,用银簪拨看伤口,果然如她说的皮肤有三层。不由笑一笑,“今天是托三小姐的福了。” 老稳婆有阅历有经历,沉着下来,就象做绣工一样,仔细地缝伤。 “三七粉和阿胶糕来了。”雪菊抱着个钵钵在外面说。 “参粉也来了。”语琴在外面说。 惜香出去把药粉和阿胶糕拿进来。 荣儿指挥她:“给大少奶奶先服两勺三七药粉。喝点水,再服半小勺参粉提气。这个阿胶糕不易多服,砸成小指头大,让大少奶奶含在嘴里!过一个时辰后,再给她服小半勺参粉,一小块阿胶糕。” 许氏见孩子得保,服下药粉,含着阿胶糕,慢慢觉得精神一些,将死的身体充满知觉,虽然感受到缝针的痛,与先前比,已经不算什么。嘴角露出微笑,感激地看着小姑子。 惜香见主子脸上有了生机,激动地说,“没事。大少奶奶也没事了。” 这时应清沅和应在则都来了,和固氏坐在隔壁的小厅里。听说母子没事了,固氏才抹抹满头的汗,叹道:“总算有惊无险。” 辛妈妈在产房外从沈妈妈手上接过孩子,抱着来到小厅,喜悦道:“恭喜侯爷和夫人。大公子添了好大个胖小子。” 固氏伸过手要抱,孩子太沉,刚才受惊此时还发虚,竟然抱不住。应清沅一把抱过,看着婴儿红彤彤的脸,和弱弱的叫声,激动得眼角发湿,亲亲强褓,“从今天起我就是祖父了。现在起,你就叫晟瑞了。” “恭喜侯爷。”谢姨娘在一边笑道。 应在允和来风带着太医回来,来风跑在前面先来跑信:“董太医来了。” 惜香正好从产房里过来:“三小姐说大少奶奶母子平安,不用太医了。” 应清沅对应在则小声说,“你去取点银子,让来德派人把太医送回去。对外你只说大嫂顺产。” “大嫂已经顺产,母子平安。我去送董太医吧。”应在则到南安院门口拦下太医。 听说母子平安,应在允高兴得咬嘴角。 “既然用不上我,我先回去。”董太医跟着应在则调头离开。 产房里,高妈妈缝好许氏的伤,撒些三七粉在伤口上,荣儿让两个稳婆出去,给许氏做了会针炙,汪婆子几个收拾干净屋里,荣儿叮嘱:“我为大少奶针炙的事不可传出去!” 汪婆子等今天见识了三小姐的本事,本来就是固氏的人,对三小姐突然会针灸的事,自然不敢多问,都应诺后方出去。 “谢谢妹妹。我都不知你竟然懂这些。”许氏被针炙过后,伤处感觉舒服一些,感激地拉着她的手,噙着泪说不出话。 “嫂嫂。这事我不瞒你和惜香。这是最近我读尤大夫留下的医书,新学到的医术。因为刚才情况紧急,所以我大胆使用。还请大嫂原谅我刚才唐突。” “妹妹好有天赋。死马当作活马医。你真是天生的医者。若非如此,我母子俩今日怎么得到生机?”许氏笑得很高兴,“你放心针久的事,我和惜香都不会告诉别人,包括你大哥在内。” “我不是防大哥和你们。我怕安平府三小姐突然学医的事传出去,引起诽议。”荣儿不得不解释。 “三小姐。你放心我绝不会对别人说。”惜香跟着保证。 “我出去了。明日早饭后我再来给大嫂做针灸,做上一个月,往后绝不影响你再多生孩子。”荣儿笑道。 “待我身子好了。可得好好谢你。” “你少说话。刚耗过大气。”荣儿出来,已是酉时中刻后。 隔壁的人都安静的等着她过来。 看到她走进小客厅,固氏再不管忌讳什么,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想不到荣儿如此镇定。连大嫂难产的事都给带了过去。” 应清沅却是暗暗感叹,这尤大夫为女儿留下的东西,不过数日,她倒是学会不少,还临场发挥得当,这个女儿真是天赋与胆识非常,心里升起一缕骄傲,可惜荣儿是个女子,不然将来一定封侯拜相。 荣儿和父母对视一眼,体会到他们的心境,不只快乐侥幸那么简单。 看看坐在一边歇气地两个稳婆都拿佩服的目光看她,对她们道:“那是大家太过惊慌。高妈妈、沈妈妈你们想想,如果你们不是惊慌,就象我指挥你们的,其实你们完全能应付自如。” 休歇了一阵,高妈妈仍觉得象做梦一样,感叹道:“老身接生多年,自愧不如三小姐冷静聪明。从道理上说来,是应该想得到产门窄了可剪开一些,可是这毕竟不是剪布匹。若不是三小姐果断下令,我可不敢那么做。还里外缝了三层。” 此时想来她手脚发软,那可是缝伤,不是缝布。当时竟按三小姐说的象缝布一样给缝了。 荣儿不想再在这事上多说,其实她也只懂理论,真做起来,肯定没高妈妈做得好,吐口气道:“今天你们够累了。去客院歇息一晚,明日拿着赏钱回家吧。” 固氏看两个稳婆还有些神魂不定,立即吩咐:“万妈妈。带她们去客院。赏银加倍,喜礼和红布都是老规矩。” 高妈妈和安平府是多年的老交情,不忘提醒一事,“夫人。此次三小姐进了产房,虽是救下大少奶奶和小哥儿。回头,你们可得好好给她冲冲。” 固氏点点头,“我去看下媳妇,这心才放得下。” 两个稳婆疲惫地跟着万妈妈走了 “我也去看看敏慧。”应在允站在父亲身边,看着胖胖的儿子,掩不住满脸喜色,跟着母亲后面。 057 绣房 荣儿走到父亲身边,细细看孩子,轻轻摸摸他粉红的小手,这个头比前世大了近三分之一,开心笑道:“爹。你看晟瑞现在这个样子比我们原来预计的大了许多,我们准备的那些小衣小帽全都小了。” 语琴在一边小声道,“刚才挑帽子时,一大堆衣物里,只挑出这么一顶戴得下,这还是三小姐这次从近南县城带回来的,不然一顶合适的帽子都没有。” 应清沅笑得满脸开花,“那些都是小事。这就吩咐下去让人连夜为晟瑞赶制新衣。” 荣儿道:“爹。我们家的绣房几乎没怎么用,这些年都是让府里的妈妈们缝些内衣和下人服,外衣都是城里的锦衣铺为我们缝制。瑞儿以后一天不同一天,我们家的绣房可不能空着。” 应清沅点点头,“待会你和你娘商量吧,请几个好点的绣娘来府里。” 荣儿轻轻一笑,满脸天真地道,“爹。我说个事,你可别说我欺负人。” 应清沅看她这可爱的样子,心中一乐,小声道:“有什么好提议呢?” 荣儿在回来的路上就有了这主意,小声道:“你现在不是关大姐和四妹禁闭吗?大姐的绣工可是好得很,这府里比她绣工好的数不出两个。另外府里有罗妈妈、蔡妈妈、怜月、忆春、小铃绣工都不错。我们哪用去外面找绣娘。” 应清沅笑着点下头,荣儿对从兰她们有了排斥,这是天经地仪,怎么都说得过去的事。除了罗妈妈,都是东安院的人。点点头,“与其纯粹禁闭,让东安院的多干些活,省得让她们闲着又生出麻烦事也好。” 固氏欢天喜地从隔壁过来,对应清沅说,“她大嫂说今天全靠荣儿进去指挥,才保得她母子平安。这会她大哥陪着敏慧,正安慰她。” “爹。得把孩子给大嫂抱过去吧。可不能让瑞儿这时离开大嫂太久。”荣儿提醒道。 应清沅把孩子交给辛妈妈,慈爱地看着女儿:“荣儿真是细心。敏慧刚经过产劫,这时母子俩应该多在一起。” 固氏又精神焕发起来,“我让万妈妈和辛妈妈这一个月都在南安院里帮忙。她们都是最有经验的奶妈,懂得照顾产妇。这孩子的个子大,所有的衣物得重做。” 应清沅笑道:“荣儿已经想到了,我们府里这就把绣房重新用起来,赶快为晟瑞赶新衣。” 固氏看一眼女儿,这孩子处处都管用着呢。 荣儿偎在她身边悄声说几句。 固氏并没有笑,只是平静道:“我这就去安排绣房的事。” “荣儿。你忙了一下午。也累了。回房去歇歇。”应清沅站起身,薜氏带给她的阴影,此时淡去更多,眼里充满新的希望。 “我是得回去沐个浴。”刚才在产房里,满屋血气,荣儿这时喉头才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你今天才回来,刚才又在产房指挥大家。晚上你别出来了,就在你房里好好歇着!语琴你们几个晚上也不用上厨房吃了。晚饭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去。还有,明早起来后,你得跳跳火盆,免得犯着忌讳。”经历下午的险情。固氏心里对这个女儿更生宝贝和喜爱,连着对她身边的下人也一并厚爱。 “知道了。”语琴几个拥着荣儿回到馨香院。 ** 东安院里,应从兰和应从宛着一身深绿的素色棉布衣,被禁闭在东厢的从兰的屋里。屋里的家俱物品一空,只留下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和两张鼓凳。角落的屏风后放着只马桶。 有一扇窗子可以从后面的花园远眺到南安院的院门。姐妹俩被关了几天,无聊透顶,每天都看着那里不时有人进出,猜测府里的事情。 “一定是大嫂生了。先前有人好象说大嫂生了个胖小子。”从宛的眼神很向往外面的自由。 从兰嘴角泛起个难看的表情,狠狠剜她一眼,小声骂道:“没出息!” 从宛委曲道:“也不知薜家做什么了事,害娘被休,我们被禁闭。” 从兰重重地打一下她的头,“你是恋上这里的好了?你以为将来她们真会给你找个好夫君吗?” 从宛和大姐瞪一眼,转身倒在床上,看着纱帐顶上不说话。 “别做梦了。爹回来后没让人放我们。接下来的日子都自己捱着吧。”从兰心里有准备。 “本来我在谢姨娘那边过得好好的,被你们连累了。”从宛对姐姐和生母一向不太看好,觉得她们脑子有点问题,摆明不是夫人和三小姐的对手,还逞强。 “你个没良心的。从小到大做事奇特,没有脑子。娘这么做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我!”从兰气愤地一把抓起从宛,一耳光打在她脸上,虽是不太重,啪地一声,很伤从宛的心,她捂着脸,憋着哭声,委曲地抽泣。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从兰用衣袖给妹妹擦几下眼睛,警告道:“清醒点。我们血液里还有一半姓薜!” 从宛咬下嘴唇,用衣袖擦几下眼,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没到送饭的时候。突然来人有什么事呢? 从兰搭着眼睛,只是看着脚上的黑色布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固氏带着一干粗壮的婆子进来。 “娘。”从宛赶紧跪下。 从兰跪下却不出声。 “侯爷说了府里不养闲人。从今天起你们去后面的绣房,跟罗妈妈、蔡妈妈、铃儿、忆月、忆春她们一起做事。在那里一切都要听罗妈妈和蔡妈妈的安排。往后再别仗着是侯爷的女儿支使下人。侯爷说了如果你们不能好好做事,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便没有资格做他的女儿。”固氏的声音十分冰冷。 从宛绝望地低着头。 从兰心里好恨,爹真是没把她们当成过亲生。多年不用的绣房启用,仿佛专为她姐妹俩开启的一般。 “罗妈妈把人带走。这东安院得重新收拾,粉刷,装修,给二公子明年成亲用。”固氏说罢看都不看她两人,转身出去。 “走吧。”罗妈妈过来一把捉住从兰,她本是执行家罚的粗婆子,有一身好力气,捉得从兰的胳膊生疼。 蔡妈妈拉长脸进来捉住从宛。 门外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恶狠狠地看着她们姐妹,提防着她们反抗。 忆春忆月和铃儿几个已从对面的屋里放出来,在庭院里站成一排。 “你们几个都跟我来吧。”罗妈妈的嗓门略粗,有力地吆喝一声。 忆春三个不敢看从兰姐妹俩,乖乖地跟在罗妈妈后边。 在屋里关了几天,外面的夕阳令眼睛有些不舒服,从宛揉下眼,看下东安院,心里作疼,只几天时间,就从小姐沦为绣婢,真是命运不幸。 从兰心里除了恨,还是恨。 绣房在后面的杂院隔壁,有六间屋子,正面四间是绣房,转角两间是宿房。 “大少奶奶生了个胖小子。这次府里准备的所有衣物都太小。所以连夜里我们得先为小哥儿做六套新衣出来!接着要做冬衣。”罗妈妈带着大家进了正面中间的大厅,放开从兰姐妹,拿起门后一根柳木棍,指着大家安排事务,“还有下个月二公子冠礼,三小姐满十三岁,都要赶一批新衣物。往后安平府不再向外面的订制衣服,所有的衣物都由我们这里负责!这以后要做的事情多着呐!谁要是偷懒,不听安排,误了事情,这棍子便不长眼睛。” 挥舞几下木棍,一双三角眼扫向从兰姐妹。 从宛几乎要软趴在长长的案桌上。 从兰心里阴寒阵阵,终于开始升起一缕绝望。 “干活了。从兰、忆春、铃儿先跟着蔡妈妈裁剪,从宛跟着忆月整理棉线!” 从兰抬起头,动作慢一点,罗妈妈一棍子打在她屁股上。疼得身子一抽,前些日的杖伤还没好啊。 从宛吓得赶紧跟着忆月去了隔壁的屋里。 058 急不来 夜色如水。 荣儿一身白色锦缎睡衣,坐在灯下正在看书。下午的事令她不得不更勤奋一些,拥有高超的医术,随时都有大的用场。 想想白天的事,还心有余悸,当时其实她顾不得多想,就象大嫂说的,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好在大嫂和侄儿终于平安无事。 辛妈妈从南安院回到馨香院正房,语琴几个正在连夜赶做婴儿新衣。今晚安平府各处都在为小哥儿赶制新衣。 “三小姐。我来禀报一下。晚上大少奶奶没有发烧的迹象。”辛妈妈进来和语琴她们点点头,向里间说道。 “大嫂没发烧就好。你继续过去帮着照顾大嫂。有什么情况就立即过来叫我。”荣儿在里间应一声,心里一阵放松,那表示大嫂的伤口没有发炎。 “是。”辛妈妈应一声。 “这是三小姐这次出门给你带回的礼物。”语琴拿起旁边一堆东西递给她。 辛妈妈看了看,满脸幸福,高兴地道:“谢谢三小姐对我们总是不薄。” 荣儿在里面道:“你快去南安院吧。那边的江妈妈照顾产妇和婴儿的经验没有你和万妈妈丰富。” “哎。老奴回趟屋,这就过去。”辛妈妈看一下语琴,小声道:“我先走了。” “辛妈妈慢去。”语琴看着她出去,坐下继续裁剪。 语梅在一边穿线打杂,语晚和语露在做小的刺绣。 过一会语香从抱着些布料兴冲冲地进来:“绣房今晚可热闹了。” 语琴抬起头看着她,半笑着不说话。都知道东安院的全进了绣房干活。其实府里各处都不差会绣工的人手。 语香笑道:“从宛呀从没这么熬过苦,从傍晚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已累得她打盹,我在那就看到她吃了好几下罗妈妈的棍子。从兰前些日挨打的伤还没好,趴在案上裁裁剪剪的也熬得很辛苦。蔡妈妈说了,今晚她们不做出六套小哥儿的衣物,睡不成觉。过了今晚,她们要做的衣物多着呢,跟着是二公子冠礼,三小姐满十三,中秋一过天气变凉,还得给小哥儿提前预备冬衣。” “我们今晚也不睡不成觉?”语琴低头继续干活。 语香把东西放在小炕上,笑道:“可是没有人要我们明晨一定交任务呀。我们今晚赶夜工是我们心甘情愿,三小姐都说了,有绣房赶工,我们不必这么辛劳,小哥儿现在能穿多少身?这才中秋,穿的也不厚。” 语露道:“可是我们得表示馨香院的心意啊!” 语晚啧下嘴,忍不住说,“这下从兰姐妹俩有得熬了。” 语露却是好奇道:“以后她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语香瞅一眼里间,猜三小姐一定在听她们说话,小声道:“我看了她们穿的仆衣,腰上却没挂仆人的绣坠。不过蔡妈妈悄悄给我说了,只要她们一偷懒,就会挨打。” 语梅吐下舌头,来到府里才一天,已经明白那两个是薜姨娘的女儿,想到薜家的可恶,听她们说的情形,心里觉得很痛快,小脸乐得绽放成一朵花。 “我们快做事。”语琴听着心里高兴,毕竟是大丫环,始终沉着。 荣儿在里面听到她们说笑的,停下读书,思付一会,暗暗好笑,这一回娘是出够气了。最重要的是,她也再不担心会有人暗中加害母亲,这一世母亲应该能寿终正寝。 只是从兰的婚事,的确是令人头痛。帮她嫁得太好,已经不可能,嫁得太坏,安平府的脸丢不起。 分会心,再读书就没有先前那么专心。打开小木箱,取出张东西的信号竹筒把看一会,拔开一头的盖子,里面有一团纸,取出来展开看了看,不由一笑,张东西怕她不会使用,特地在竹筒里加了使用说明书,看罢放在灯上烧了,倒出一小节褐色的草段,往灯火里一放,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溢出,只一会就化为乌有。 原来是这个道理… 荣儿看看半开的窗,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木,心中柔情涌动,不由思念起阿北,情动意动,与此同时来到幻境。 “我的大小姐呀。你可来了。” 小小北在幻境里苦逼地诵了一整天正气决,枯燥烦闷得难以坚持,见到她来,终于可以放松。 “今天有什么变化?” “没什么变化。你那正气决也没什么变化。”小小北有些反抗。随着她的到来,却是一震,“他在想你,你在想他?” 小小北的身体又明亮了一点。 是啊,今晚感觉到阿北浓浓的思念,可是那又能怎么? 荣儿仔细察看里面和昨晚差不多。看着七个座基和中间的塔像,默了默,离开幻境,回到桌前,用笔画出幻境里的布局。 这是缺一格的九宫图,还是传说中的八门金锁阵的变形? 现在懂这种奇门遁甲阵的人极少。 而这种事又不能随便问人。 看一会画的图,又放在灯火上烧掉。 这事情,是急不来的。 站在窗前看看外面,秋风带凉,可能这两几天要变天气。走到外面,对语琴道:“晚上你们当心些。这两天可能要变天气。语香你去南安院提醒一下辛妈妈她们。” 语香放下活出去。 “三小姐。夜深了。你歇息吧。”语琴在外面催促。 荣儿回到里间,收拾了东西,弄暗灯,躺在床上进了幻境,刚才没和小小北道个别,怕它会难过。 “我以为你就这么没礼貌的走呢。”小小北真的有些不开心。 “我出去画了个图。看着有些象缺一格的九宫图,又有些八门金锁图。只可惜,现在少有人懂这种奇门之术。” “不然怎么叫上古阵法?” “不过我会留意这事的。诵正气决的事,你累了就歇,没事时就诵诵吧。人家和尚诵经念佛都能正心,诵正气决一定也有作用。可能是你才开始诵,还不习惯,所以觉得枯燥。” “我还得观察里面的变化呀。” “你灵活安排。” 小小北觉得心理轻松不少。 其实荣儿开始怀疑这个诵正气决的办法的可行性,不好一口否认。现在都是探索寻找解决的办法中,什么法子都得试一度才知。倒是那图画出来后,她有不同的想法,或许破阵才是根本途径。 059 跳火盆 天空还没明,秋风带寒,从南安院到馨香院摆了二十个火盆,馨香院到处挂满红布条随风轻舞。 语琴翻箱倒柜翻出几身大红的衣服:“夫人昨晚就说了,今天起你得穿一个月的红衣。” 荣儿暗笑,她们太紧张了,从今天起,从里到外得红彤彤的一个月。 “我把三小姐的尺寸和我们画的衣样送到绣房了,让那边赶快再做几身大红的衣裳出来。”语香对翻出来的这三身大红的衣服不很满意,一身偏小了一点,一身样式不够好看,只勉强拿剩下的那身给三小姐穿上。 荣儿照下镜子,全身火红得象个辣椒,映得粉面红团团的倒是可爱。 “三小姐穿什么都好看。”语香看着她欣赏一会,才动手给她梳头。 语琴从仓库里翻出几套红色的头饰,挑一幅红珊瑚的的珠花给她盘在头上,笑道:“这一身红如果配绒花或者红珠,显得有些俗,还是珊瑚有看着雅致一些。” 的确是这样,由她俩把自己打扮好,虽然一身通红,看着倒不落俗套。 “赶快吃早膳。夫人昨晚说了今早要过来看着你跳火盆。”语琴和荣儿出来。 荣儿端起燕窝粥,一边吃果蔬会一边喝粥。 “不只夫人现在喜欢吃果蔬会,就是谢姨娘她们都学会了。”语琴在一边笑道。 “嗯。等嫂嫂满了一百天,也得让她吃果蔬会。”荣儿想起,还要给嫂嫂扎针,这事得赶在娘过来前完成,飞快吃了早餐,进屋拿了锦袋,对语香说,“呆会我娘来了,你给她说,我和语琴先去南安院了。” “你慌什么?这事是夫人亲自安排,你先过去,只怕待会被她抓回来从这边开始。”语香有些反对。 “没事,没事。”荣儿吱唔她两下就跑了。 语琴快步跟在后边。 一路上的火盆还没点火,只是摆好盆子,里面放了些钱纸。 “大嫂昨晚可好?” 荣儿风风火火冲进南安院的月子房,语琴留在外面望风。 江妈妈在耳房里看孩子,万妈妈和六妈妈这时都去厨房吃饭了,惜香在许氏床前伺候她吃东西。 “三小姐。你来了?”惜香高兴地说。 “我来给大嫂……”荣儿晃一下锦袋。 昨日惜香见过这东西,指指耳房,嘴巴动了动,意思是江妈妈在隔壁。 “你…”荣儿示意她去耳房绊住江妈妈。 惜香点点头,先帮着她掀起许氏的被子,做好扎针的准备,进耳房装作在靠门边的低柜里找东西。 江妈妈听到外面有声音,想出来看看,被她拦着,小声道:“你不看着孩子,万一她醒来,怎么办?” 江妈妈很老实,连忙倒回婴儿床边,规矩地坐着。 “谢谢妹妹。一早就过来。”许氏脸上好了许多,目光柔柔地看着荣儿。 “看一下你,我才放心。”荣儿麻利地给她针灸。 因为江妈妈在耳房里,许氏不好多说,一直笑着,心里暖暖暖的,不断地默言,“等身体好了,一定要重谢小姑子。” “语琴。夫人让我来叫你们,说谁让你们自己就先跑过来了?”过一会,雪菊急匆匆地跑过来,在外面和语琴低促地说。 “不是从南安院开始跳吗?”语琴挡着她,拖延时间。 雪菊在外边跺一下脚,“三小姐又进月子房了?” 语琴看看前方,指指客厅那边,“她说去看大哥起床没。” 雪菊打一下她的手,“你扯什么?一早大公子被老爷叫到书房去,这会他们一起出门了!” 语琴笑一下,“三小姐不是找空了?我们去看看。”说着拉着雪菊往前方走。 “你们一早都过来了?”万妈妈和辛妈妈从外面进来。 “二位妈妈好。”语琴笑着和她们招呼。 “夫人在馨香院等着你们呢。没看到三小姐?”万妈妈四下看看,刚才她们从馨香院外过来,所以知道夫人在那边。 “一大早你们嚷什么?别影响我嫂嫂和侄子的休息。”荣儿从月子房里出来,瞪大家一下,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吞吞地往外走。 语琴舒口气,“三小姐什么时候去看大少奶奶,我都没注意到。” 雪菊剜她一眼,没说话,你主仆俩一条心,主子去哪干啥,没有你不知的。 “雪菊姐。我们走吧。”语琴笑着向外走。 “三小姐…”辛妈妈嘴了动,没说出来后面的话。 按照严格的规矩,小姑娘也不可以进月子房,怕晦气。可是昨天三小姐不仅进了产房,还化解了一场危机。事实让人不能过多的拿规矩理论。 这也是荣儿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给许氏针灸的原因,一旦传出去对她的声名影响会不好。 “你这孩子是急着去看大嫂吧?”固氏也穿了一身红彤的衣服,看到荣儿她们过来,嗔笑道。 “我担心嫂嫂啊。昨天出那么多血,早上不先去看一眼我这心放不下。”荣儿也不辩解,笑着诚认。 “跟着我来。跳火盆的方向不能错。”固氏领着她从正院走到大门,沿东面的走廊来到南安院,从许氏的门口开始,有五个丫环已经点燃几个火盆,迅速又跑到前面去点。 万妈妈和辛妈妈在一边看着,有点紧张地提醒,“三小姐快跳。火燃大了容易烧着衣服。” 这时惜香也出来了,昨晚夫人说过她昨下午在产房进出,今晨也得跳跳火盆。 荣儿提起裙子,象青蛙一样一路跳过去。 “惜香跟着三小姐后面。你跳到南安院的门口外就行了。”固氏说道。 惜香学着荣儿的样子,跟在她后面。跳到南安院大门外,给夫人福个礼就停了。 荣儿从南安院跑到馨香院的主人房门口,脚都跳酸了,额上直冒汗。 语露递上一杯参茶。 荣儿喝两口,固氏进来对她慈祥的笑。 这时她发现娘的眼圈青黑,笑容下掩饰不住的忧伤。放下茶,关切道:“娘。昨晚睡的不好?” 固氏挥下手,屋里的丫头们都出去了。 “本来以为添了晟瑞的事能让你爹心情转好。可是就昨下午高兴了一阵,到晚上睡觉时又不停地叹气。你爹的性格就是放不下这脸。这次家里出这么大件事,他说过些天上朝,皇上肯定会问这事,他都不知如何回答方好。”固氏的心情跟着丈夫起落。 荣儿沉思一会,“刚才雪菊说大哥被爹一早叫过去,又一起出门了。他们有什么事?” 060 放出去 “今天八月初十。过几天就中秋。你爹说要和你大哥去朝阳县一趟,要亲自去查看那边的情况。那边的情况没有平南庄复杂,我劝她等过两天二叔回来再说吧。他说还是趁着休假有几天时间亲自去看看好。有好多年没去查看产业上的事了。我过来时,他和你大哥就带着严风他们出门了。”固氏鼻头发酸,“出去查看是一方面,其实他心情不好,也想出去走走。” 母亲为中秋大家不能在一起过难过,也是为父亲担心。荣儿知道父亲的性格,事以至此又能怎么?反而一笑,“娘。就让爹去按自己的心意做点事吧。也许爹出去几天,心情变开朗起来了。” “你爹的性格,又要脸面,又恨着薜氏一家。”固氏抹一下眼角,茫然地看着女儿,“你说这次事情出的这么大,是不是以前我做的太过份,太自私,惹得薜氏母女太嫉恨?” 一身自信威风的固氏经此打击后,有点怀疑从前自己的作风。 “是他们太不安份,有野心。这事情发现得早是好事,你想都已经有那些事,若不早发现,到后面会发展出什么事,都说不清。这事,娘你可得看开点。”荣儿摇摇头,如果爹娘知道前民他们后来的悲惨经历,可能就会为现在的事情感到庆幸。 “你说从兰的婚事怎么办更好?还是让你二哥从同学中找个合适的吗?昨上午长乐候夫人来了个贴子,约了我另有几家侯府的,中秋前去她家小坐一次。其实大家都有目的,府里的孩子都大了,嫡出的孩子婚事从来不麻烦,都是庶出的难办。都是有脸面的人,怕把庶出的孩子婚事处理不好招人议论。现在不少府里的家庭风波,嫡俗纷争已经成为一种不好的风气。你爹倒是说了,让我给从兰找个只要是良民出生,贫穷点都无所谓。可是我怕从兰从此恨上我们,以后嫁出去说些难听的话,一传到你爹耳里,他又不好受。” 荣儿颦一下眉,最难办的是爹的性格,太要脸面。不过作为一个侯爷,要脸面也是很正的事。娘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过两天,你跟我一起去长乐府。反正上次蒋名远来给你送过礼,虽然后来我们派人回过礼,可是没有正经登门造访。”固氏这时象个无主的孩子。 荣儿若有所思道:“要想不让从兰将来怪我们把她胡乱嫁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薜家的人接走她,给她找一门亲事。” 固氏叹道:“现在把她赶回外祖家,一样招她愤恨。” “现在她肯定也不安心留在安平府的。”荣儿笑道,“前阵那南方雪白锦的事,她还没能好好完结。在安平府挨罚,传出去是她没理。何必太在意外人的议论?清官都难断家务。我看这样最好,让人放风到薜家去,说从兰姐妹俩在安平府受罚,在绣房做下人的活。依薜氏的心思,肯定不指望我们会给从兰找门好亲事。她会想到自己给女儿另找一门亲事,然后以此为由来接从兰。这件事对我们真的不好办,不如让薜家自己去找,自己来接人。至于从宛,到时看情况,薜氏要接走就随便她了,不过她不会舍不得不接走从宛。” 固氏想了想,“让谁去放风呢?” 荣儿道:“不如中秋后让把忆春放出去,免得把安平府别的人卷了进去。忆春是薜氏的陪嫁丫环,为人倒是聪明,她会怂着薜家来接从兰她们。本来把薜氏的陪嫁丫头留在府里也不妥当。” 固氏点点头,吐口气,站起身,“今天会宁府和你舅家肯定要送礼来。就中秋了,我们得做些月饼,给他们和平日有往来的亲友送去。还有你嫂嫂家,早上我让来德派人去送信了。这几天要应付的人亲往来很多。你谢姨娘带着些人在安排月饼的事。” “二哥上学去了吧?他还有两三天才放假。”荣儿跟着站起来。 “一大早来德就让来风送他和来果出门了。” 母女俩走出屋里,荣儿对语琴道:“昨晚上你们几个加了夜活,语梅睡得早些,你们都睡会觉去,让语梅跟着我就可以。有什么事,我让语梅回来叫语琴。” 这时固氏才细细看安静地站在一边的语梅,看会,喜爱地摸下她的头,“跟我们来吧。” 语梅睁大眼,抿下嘴,没有留露高兴,安静地跟在她们后边。 雪菊把着她的肩,轻轻一笑,“才来一天,就学得这么聪明。” 语梅抬头看一眼她,微笑一下。 经过荷花池,秋风亭里没有琴声。从昨天回来到现在,荣儿还没看到从琴。 固氏笑道:“从琴跟她母亲在厨房的点心间里。” 荣儿赞道:“谢姨娘做的点心的确好吃。二姐的琴棋书画比谢姨娘好,不过这做点心的本事恐怕得再练几年。” 固氏点头道,“所以一到过节时,她就被谢姨娘带在身边。” 人各有所长。薜氏母女擅主事,刺绣好,只是野心太大。谢氏母女有文才,擅长做点心,好在识时务。 厨房的点心间里正闹热,这是小西院显本事的时候。 “我们的月饼花式可不能和往年重复,还有这味道也得有些不同。”谢姨娘已经设计好今年送出去的几款月饼。 半梦和小桃摆好今年新做的月饼模具。 小桃和从琴在和馅。 小雁和几个婆子在做饼皮。 “闻着好香甜可口。”固氏笑吟吟地进来,闻到馅香夸赞一声。 “请珍姐姐指点。”谢姨开始学得真的恭谦,向固氏行个礼,微笑着看下荣儿,颔首示礼。 固氏尝了几种馅味,笑道:“做饼点可是你的强项,我只会吃。吃着比去年的好象更好吃。” “荣儿也尝尝,好给姨点点建意。咱安平府送出去的月饼可不能丢了脸。”谢姨娘期待地看着荣儿。 一共四种味道,荣儿一一尝了,又看了小桃她们摆的模具,沉吟道:“橙香、桂味、五仁和什锦四种味道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这模具的花式是二姐画的吧?” 昨天傍晚语琴带人给小西院送了不少礼物过为,她还没来得及谢谢三妹妹,一大早跟娘来到厨房做事,现在也不方便说这卅,从琴抿嘴点点头,眼神喜爱地看着荣儿,心中的姐妹恩情却是表达了出来。 荣儿拿起一个饼皮往一个模具里一按,取出看了看花纹,赞扬不已,“二姐姐画的花样越来越精美。” 061 支持 “可是要味道好,才堪表里如一。”从琴温柔起来,显得开始真有贤良淑仪,让人和那晚那个又哭又闹要自尽的疯丫头半点联系不上。 人要转变,还真得思想先转变才行。 荣儿倒是喜欢她这样子,有心支持一下她们,笑道:“我们做月饼用的都是上好的糯米、面粉,好象不够精细便送不出手。这次去近南县,我看民间有些吃法很有趣。有的饼皮用薯粉、红豆粉,还有加板栗粉的,饼皮有单色,还有彩色的,可惜这次事多,当时没想起给大家带些饼回来。” 谢姨娘的天赋就在这上面,脑里本就有些花样的捉摸,在娘家时也吃过些民间风味,只是顾忌着太多规矩和讲究,听她这么一说,灵窍大开,拍掌一笑,“荣儿的建议提得好。今年我们也这么试着做些,如果做得不够好看,味道过得去就我们自己吃,如果又好吃又好看就送些出去。” 固氏感受到和谐的温暖,谢姨娘的驯服令她心里舒服,高兴地点头,“芸妹妹。你尽管带人在这做饼,要什么材料,有什么想法只管试。如果能做出点特别的月饼出来,待侯爷回来后,让他开心。你们忙着,我们就不打搅你们。” 说着爱抚地摸一下从琴的头,“琴儿跟着姨娘好好学。将来嫁个夫君,尤其嫁到大家庭,这些本事都有用的。只可惜你三妹妹从小这些方面都不够出色。” 这话令谢姨娘母女心喜不已,夫人很少这样亲昵的叫谢姨娘芸妹妹,还亲切地抚摸从琴,她这一言一行可不象平常都是形式,言行间带着关爱的诚意。 “琴儿听从母亲教诲。”从琴本是个聪明的孩子,感受到固氏的真情,赶快福礼。 “我们抓紧时间干活。”谢姨娘第一次感受到和固氏有了点姐妹的真切情意,心中不由感激薜家这次作乱,令固氏转了性,让她母女俩的前程变得更加光明宽广。 “三妹妹。昨天你送我们的礼物,昨晚我想来馨香院一趟,可是语琴说你要歇息,一早我又……”从琴趁机对荣儿解释,并缩短距离。 荣儿摆摆手,“姐妹间那点礼上往来是寻常事。二姐姐帮着姨娘把今年的月饼做好了,可就是大好事一桩。” “借三妹妹吉言。我一定努力。”从琴没过去那样拘谨,毕竟是天真少女,大眼睛里溢满快乐,对荣儿开心一笑,接着干活。 固氏和荣儿出了点心间,固氏道““去佛堂上几柱香。” 佛堂在前堂东面和厨房隔着一个夹道。佛堂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左面的大间供着一座两米高大的观音菩萨,右面是小间的抄经室。 固氏和荣儿各上了一柱大香,合掌跪在佛前叩头许愿。 固氏拜三拜,小声祈求:“愿我安平府平安和睦,子孙兴旺,福泽绵延。” 荣儿拜三拜,没说出心愿。 “过两天去长乐府,希望能给从兰找到一门合适的亲事。”母女俩拜了佛,缓步走到外面的大榆树下。 一天一点的,母亲的变化越来越明显。荣儿觉得有的想法可以提出了,“娘。待从兰她们出去后。把从琴收作嫡女吧,本来她自小就叫你母亲。给她一个好的身份,婚事就好考虑多了。” 固氏一震,惊讶道:“经历薜家之事后,你想的倒是更简单了?” 嫡庶的女儿有别,别说身份不同,将来就是陪嫁都不相同,嫡女的陪嫁可得准备更多。 “谢姨娘母女比薜姨娘母女省油多了。虽然薜家生的都是女儿,将来一走,府里毕竟少些人,爹会觉得清冷。谢姨娘还年轻,不如让她再生个孩子,是儿是女将来都当作嫡生,不要为将来会多添陪嫁担心,真养成自己的孩儿了,多得到一个孩儿的心。” 这话让固氏更加震惊,女儿心思真是大开。 “我和你爹倒是想过阵让你大哥纳个妾。”固氏没有松口答应她让从琴作嫡女的事,转换话题。 “大嫂还年轻。过几年还能再生几个孩子。大哥大嫂感情这么好,让大哥纳个妾,大嫂会伤心。而且成婚时大哥答应了大嫂,此生不纳妾。”荣儿本来就不喜欢纳妾这种事,至于谢姨娘那是已经存在的事实,所以另当别论。 “当初你爹还不是答应我不纳妾?老太爷一逼,左一个右一个,我还不是强颜欢笑的接受。现在看着若大个安平府才两个儿子,女儿们将来都要嫁出去。孙辈现在只有晟瑞。这次薜家作乱的事让我体会到当初老太爷的用心。这些年只要我不叫你爹出去,他就不会去姨娘的房里留/宿。想来,我也该知足了。如果不趁着我们还在时让安平府更加兴旺,将来恐怕我和你爹都会难以瞑目。” “娘。如果将来嫂嫂生四五个孩子,二哥明年成亲后又生四五个孩子,要是谢姨娘再生个儿子,将来再生四五个孩子,孙辈就有十几个孩子,再多,到时你不嫌吵吗?”荣儿坚决阻止这事。 固氏被她这个帐算得头晕,想想要是面前突然有十几个孙子,的确累人。不由一笑,“真那么一起围上来,我的确会头痛。” “所以暂别去破坏大嫂的心情。她才生了个九斤多的胖小子,这身子得好好静养。如果心情不好,坏了她身体不是麻烦?”荣儿拉着她的胳膊撒娇。 固氏揽着她,默思一阵。突然脸上一红,欲言犹止。 “娘还有什么事?”荣儿心里格登地一下,感觉娘好象动了春/心一般。 固氏四下瞅瞅,雪菊和语梅都在隔墙外面,拉着她向一角的芭蕉丛走去,声音羞涩得跟姑娘一般,“荣儿。你说娘这年纪是不是老了?” 荣儿超强的感觉到娘波动的心事,粉面笑得如花般鲜艳,抬头看着她:“娘才四十出头,看着还很年轻。人家五十岁还有生儿子的。只是这种事要看缘份。” “哎。要能生,这几年早就……”固氏满脸失落,她还想给应家再尽点力,可是打生下荣儿后,肚子再鼓不起来。 “尤大夫留给我的书,里面好多治不孕的药方。只是能不能成功,还得看福气。”荣儿象个三岁的孩子,亮晶的眼睛充满期待。 “恐怕我老了经不起折腾。”固氏没有反对,有点担忧,如果自己能再怀上个孩子,这其实有点贪求。 娘的心思荣儿最懂,“娘要真愿意再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娘又肯听我的建议,不妨试试。” 固氏好奇地看着女儿,“尤大夫那书上真有神奇的方子?” 荣儿鼓励道:“我会给你和谢姨娘挑两个方子出来,不过你们的饮食和生活都得按我的要求做…” 固氏脸烧得象两团红云,失落的眼神变得发光。 “往后府里的事有我,你多调理身体。”如果娘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她其实很愿意。 “你舅舅家和许家应该就要来人了。” 固氏看看天,不好意思再说那话题。 这时辰时中刻的样子,的确该出去看看了。 062 许家来人 母女俩刚出佛堂,雪花就从前庭过来通报,“许家来人,已经在前堂了。” 许氏的父亲许志安是安朝第一场科举的榜眼,为人老实,不擅钻营,十三年来还只是个从四品翰林,只有一个儿子许国强,以及一个女儿许慧敏。 此时,许国强夫妇和女儿许迎春,带着许多礼物,静候在前堂里。 两道红色的影子从前堂正门进来,许国强夫妇连忙起身行礼,“国强见过应家伯母。” “你们可是稀客了。”固氏朗声笑着,示意大家坐下说话。 许志安为官一向老实正派,怕招人闲议,一年到头很少让家人来安平府探望敏慧。 “前些日子荣妹妹受伤本该来一趟,可是家母和内人去了大悲寺静修,所以拖到现在。昨傍晚我们收到安平府派人送来的喜讯,得知侄子有九斤重,个子又大,连夜里我母亲和内人,以及几个婢女,为瑞儿赶制了两身新衣物,还有些过中秋的月饼,正好今天一并送来。”许国强象他父亲,一幅老实的样子,文昌出众又很勤奋,早年连中两元,可是接连两次科举不利,会试没有通过,现在还只是国子监的监生。 许家两个青衣厮把两担礼物放到旁边,十二岁的许迎春捧出两套喜庆精致的婴儿衣物,上面放着一幅婴儿银饰,一只银碗、一双银筷子和一只银匙,荣儿接过来,笑容可掬地回个礼,“谢谢许家伯父、伯母,和许家大哥、大嫂,以及迎春侄女,给晟瑞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没长大,连银碗银匙都有了。” 迎春长得象她母亲,比荣儿小半岁,个头却偏高,生得柳眉乌目,唇红齿白,粉面带彩,穿一身石榴红的交领裙,外罩个樱草色的背心,显得端庄而不失活泼。辈份比荣儿小,两人只见过几面,却不生疏。笑吟吟地对荣儿鞠个躬,“侄女还请荣姑姑多指教。” 她这样子逗得固氏咯咯作笑,“瞧这孩子懂礼的样子,越长越俊,真是讨人喜欢。” 许国强的女人龚氏梳个高高的云髻,头上戴两只红木发钗,穿身靛蓝丝绸衣,外罩青缎掐牙背心,明眸雪肤,显得素雅、沉稳,打开礼盒,温柔地说:“这是两斤桔饼,两斤雪月饼,和两斤芝麻饼,都是伯父、伯母爱吃的口味。” “你母亲是南方人,最会做这样的饼。去年送的我和你伯父吃着很中意,今年才想着你家的饼,你们就又送来了。”固氏笑呵呵地说。 虽是客气话,心意真诚,这话听着就比寻常的客套温情多了。 许家在京城是很普通的官宦人家,只有许志安每年五百两奉禄和八百亩禄田的收入,好在许志安的夫人谭氏家境富足,有不少陪嫁产业,所以许家还算过得去,但与安平府比那是相差太远。当初应清沅和许家结亲,看中的就是许家的清白和老实,还有许家的勤奋。 “谢谢伯父伯母抬爱。我母亲如是亲耳听到这话,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平素最欣赏应家伯母掌家的风度和能力。”许国强握着把扇子,斯文地拱下手,“还有些给妹妹补身体的物品,安平府虽不缺这些,可是娘家的心意不能缺。我母亲说,没什么贵重的,一百个鸡蛋,十只母鸡,一些红枣、芝麻、阴米什么的都要送的。本来给晟瑞做了六身衣物,因为不合用,一夜间改不及。过些天做好再送过来。” 固氏笑道:“好。好。都是极好的东西。贤侄,贤媳,快坐下说话。” 龚氏又拿起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细声道:“前阵三妹妹受伤,我和母亲在大悲寺时,为她求了个寄名护身如意牌,是大悲寺主持普喜法师亲自诵咒加持过的,里面嵌有楞严咒,可以驱邪免灾。” “那可贵重着了。”固氏庄重地接过来,打开木盒,取出一个小巧的金牌,沉甸甸的,许家竟然为荣儿请了纯金的护身符,感慨地给荣儿挂上,“瞧你。许家对你比对晟瑞还贵重,护身符都是纯金的。” 荣儿何尝不知许家对自己一向格外的好?玉面如花,高兴地向许国强夫妇作个揖,“往后有了这个护身符,那我可是托了各路佛菩萨的福,再不会有半点伤灾。” 龚氏和迎春咯咯作笑。许国强笑道:“荣妹妹真是可爱,说话这么有趣。” “管教不严,让人笑话了。”固氏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笑一直收不住。 “娘。我们快带许家大哥他们去南安院看晟瑞。”荣儿把衣物交给雪菊,拉着迎春的手,“走。我们去看小晟瑞,他胖胖的好大一个个子,看着好可爱。” “雪花。你叫来德让人把这些东西收一下,叫来生带许家的下人去客院喝茶吃果。”固氏交待一下,对许国强夫妇说,“贤侄、贤媳,我们去看晟瑞吧。” 荣儿拉着迎春走在前面,语梅一直安静地跟着她们。 迎春不时回头看一下语梅,走到大花园时,忍不住悄声说,“以前没看到过她。” “她叫语梅。是这次我去近南县查帐,从平南庄带回来的。”荣儿停下脚步,对语梅说,“这是迎春姑娘。” 语梅端正地福个礼,“请迎春姑娘多赐教。” 迎春是个快乐的人,咯咯地轻笑两声,从衣袖里摸出七八个铜子,“赏给你买果子吃。” “谢谢迎春姑娘。”语梅很精明,从三小姐送给奴仆的衣物和许家今天送的礼相比,已经看出许家在安平府前其实太寻常。迎春姑娘竟然这么大方的赏她铜子,虽然赏的不多,却很大方自然,心中对她极有好感,喜欢的接着,又鞠个礼。 “别行礼了。走我们快点去看晟瑞。”迎春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挽着荣儿,很是快乐。 语梅轻轻放开她的手,笑道:“迎春姑娘和三小姐一起走。奴婢虽然喜欢你,可不能坏了规矩。” “哈哈哈。”空中留下迎春银铃般好听的声音。 固氏他们在后面走得很慢,边看花园,边叨家常,看到前面几个孩子那么开心。固氏由衷感慨,“迎春这孩子很讨人爱。她的婚事可有眉目?” 龚氏摇摇头,“不是儿子,平时管得也不是很严格。京城里我们这样的人家太多。一时没合适的,一直拖着这事。” 固氏微皱一下眉,“她比荣儿小半岁。两三年时间一晃而过。迎春这么可爱的孩子,可得好好找门亲事。” 许国强叹道,“我母亲也这么说。只是她和内人交际不广,一年有一半多时间都在吃斋戒静心。我父亲在翰林院只管修撰,成天的心思都在读书做学问上,那几个要好的朋友都是翰林同事,家里的儿子太大,孙子又太小。国子监里的同学都有学问,象我这样考了几次都没通过会试的不少。如果父亲尚且艰难,儿子又会容易到哪里?我是不该有这样的思想,自己现在都不够成器,毕竟我们只有一个女儿,当父母的谁不想女儿的一生安稳无忧?” “别着急。我家二小姐也没合适的人家。有合适的机会,我们会一并留意。”固氏看一下许国强,人这一生,有时运气比才华重要,就象他,本以为去年一定登科,结果榜上无名。当然依许国强的才华,下一场会试登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着实还需要运气。 063 别客气 她们在前面走得虽快,可是大人们在后面说些什么,荣儿超强的感觉已经敏感到他们的话题,一定离不开迎春的婚事。 到荷花池,荣儿放慢脚步,小声询问:“春儿。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迎春脸上一红,却大方地道:“女孩子长大了不都得嫁?我其实不想嫁人。可是不嫁又不行。看了祖父这一生,爹和娘这一生,还有你们安平府的事,我觉得夫君的家世对我来说可以不重要,但人品和才能一定要好。” “春儿很聪明!我赞成你的想法。” 迎春前世嫁得不太好,因为性格清高,高不成低不就,把年纪拖到二十岁嫁了个五品翰林作继室。从前荣儿和迎春交情普通,不象今生这么投缘,竟是一见如故的感觉。想到迎春前世的命运,荣儿心里有些作疼。许家的人都还老实,上世做竟然没有帮帮迎春,也怪过去嫁到会宁府时,那几年的心思全在整顿府里的人事上去了,把迎春的事给错过了时机。 “人各有命。我知道不是每个女孩子能象荣姑姑这样好命。所以我只能量体裁衣,这辈子将就着能过去就好。”迎春说实话,对荣儿的确没有嫉妒。 心想和事实总是难以如一。迎春的想法很好,真走起来,会这么顺利吗?就象她说的,人各有命。就象她爹才高八斗,不也接连两场科举不利? “会有一门好亲事的。”荣儿笑着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借你吉言。”迎春又咯咯地笑几声,这个年纪对这样的话题并不很上心。 南安院知道许家来人了。 万妈妈把晟瑞房间里的通往月子房的门关上,客厅的小门已经打开,放下暗红的丝绒布帘。 “三小姐。迎春姐儿来了?”惜香在客厅外眼巴巴地等着,看到两个可爱的小姑娘牵手从中庭进来,高兴地招呼。 “惜香。我弟弟在哪?”迎春看到惜香笑成一朵花。 万妈妈和辛妈妈站在走廊上,也笑着招呼,“好久不见春姐儿,长得越**亮了。” 迎春大方一笑,知道她们不是南安院的婢仆,在此是帮忙的,又从衣袖里掏出些铜子,一人赏几个,“辛苦你们照顾我姑姑和弟弟。” 两个妈婆高兴的接过铜子。 万妈妈说道:“安平府的下人,在哪伺候不是一样?照顾夫人,照顾大少奶奶,都是应该的。” 辛妈妈说,“谢谢春姐儿给奴婢看赏。” “三小姐,春姐儿。你们不能去看大少奶奶。从这边进去看晟瑞哥儿吧。”万妈妈和辛妈妈这次很默契地堵着去主卧的路。 语梅在后边抿嘴暗笑。 “瞧你们紧张的。我再调皮,也不会带着春儿犯忌讳。”荣儿牵着迎春进客厅,回头看一眼语梅。 语梅跟着进来。 惜春打起进晟瑞屋里门帘,笑盈盈地让她们鱼贯而入。 迎春看到江妈妈抱着晨瑞端坐在屋里,喜悦地冲进去:“晟瑞。” “瑞哥儿刚吃过奶。”江妈妈是许氏带过来的婆子,看到迎春很是高兴,看着怀里的孩子激动地说,“你姐姐看你来了。” “我想抱抱弟弟。”迎春看到弟弟这么大的个子,胖乎乎的脸很可爱,心中喜欢,便伸出双手要抱。 “九斤二两重啊。你可抱不动。”江妈妈不敢把孩子交给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荣儿在一边阻止地说,“我都抱不太动瑞儿。等他满过一百天,你再来抱吧。” “好吧。”迎春轻轻碰下弟弟的脸,看得目不转睛。 一个丫环在外面说,“夫人和许家大哥大嫂来了。” 接着听固氏在外面说。“许家大哥你在客厅喝会茶,我和你媳妇去看敏慧。” 惜香在门口说道:“大公子,看晟瑞从这边进来。” 许国强从客厅里走进婴儿房。 雪菊捧着婴儿衣物和银器进来放到床上一头,对荣儿小声道:“奴婢先出去候着。” 雪菊很聪明,知道许家很久没来人,怕许家的人和江妈妈有话说,所以就先出去了。 江妈妈抱着孩子要起来行礼,他上前按着她,“你现在不要多礼。我看看孩子。”说着一把抱过沉甸甸的晟瑞,边看边说,“瑞儿真的好沉。难为她姑姑生得这么大个胖儿子,母子平安,真是有神佛保佑。” 江妈妈见到娘家人太高兴,说到这事,情绪激动,昨下午的那些事还在清晰地在脑海,眼睛一红,声音发酸道:“他舅舅你不知道昨下午有多险,大小姐生小哥儿时难产出了好多血,多亏有三小姐进了产房指挥两个稳婆,用剪子剪了产门,然后又缝上,才保得母子平安。” 荣儿想拦她,不好拦得,昨下午的事只怕许氏也会告诉娘家的人。 许国强大惊失色,昨天傍晚安平府来报信的只是说慧敏母子平安,添了个大胖小子,没说细节,此时才知妹妹发生过难产的险情,半晌合不拢嘴,“昨日来报信的怎么都没说这么重大的事。” 春儿笑道:“安平府的人仔细,怕昨日说了我们会担忧。姑姑和弟弟后来不是平安无事了吗?” 荣儿轻跺一下足,嗔道,“江妈妈。你可记着了。这事让许家知道没什么,往后再别对人说。我们对外都说大嫂母子平安顺产。何必让外人知道太多说闲话,说我一个小姑娘进产房瞎闹?那些外人要猜的,要疑的,都随他们去。” “昨晚我母亲就是纳闷,说晟瑞这么重,敏慧竟是没费力就生了?原来也有这么段曲折。”许国强把孩子交给江妈妈,提起衣襟,便要作拜,“应家三妹不顾忌讳,昨日救了我妹妹和侄子。请受我许家一拜。” 许国强的礼数太大。荣儿拦着他直摇头,“许家大哥,你这不是分生了吗?你若执意这样,我不知拿什么礼数对你了。昨下午我也是急中生智而已。这事大家都别再提,不然将来对我安平府声名影响不好。” 迎春拉下她爹的衣服,小声道:“荣姑姑说得极是。我们可不能不小心反而害了她的名声。姑姑嫁进应家,就是应家的人,荣姑姑能救姑姑她们,自然不会当作外人。爹你别太客气,让荣姑姑为难,还让人说我们太分生。” 许国强点点头,眼睛潮湿,看着荣儿不知说什么合适。 迎春又提醒江妈妈:“你往后可得记着荣姑姑的话。再莫不小心就说出来,传出去坏了荣姑姑的声名。” “奴婢不会对外人说的。”江妈妈低下头,不敢看荣儿。 惜香在外面听到屋里的事,怕他们再纠缠不清,在外边道:“请大公子来外边喝茶。” “我出去喝会茶。春儿你在屋里陪会弟弟,我在外面和你荣姑姑说会话。”许国强看一眼女儿,父女俩心神意会。 “你们放心地外面说吧。”春儿笑着,只看着弟弟,也不抬头看他们。 荣儿和许国强走到客厅。 惜香已经在外面摆好茶点。 许国强看着惜香,眼神里有话。 惜香看看他们,又看看语梅,“语梅你在这伺茶。” 语梅接过茶壶,站到茶几后面,“许家大公子请坐。” 许国强坐下,感激不尽地看着荣儿,“许家真不知如何答谢应家。你们一家待我妹妹好得没有二话。” 荣儿坐下笑道:“许家大哥,别这么客气。我还想过阵请春儿来安平府里住些天,陪我和晟瑞玩呐。你这么客气,到时我怎么好再开口?” 064 种善缘 “只要你喜欢,我家春儿一定随传随到。”许国强这时一根筋地要报答应荣儿。 “许大哥请喝茶。”荣儿把他面前的茶水推了一推。 应家三小姐比自己女儿只大半岁,许国强却不能把她完全当小孩看。 许国强捧着茶喝一口,小声道:“荣妹妹。这次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和你讲,也不知你是否有所风闻。” 荣儿敏感到和自己有关,小身板一直,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许家大哥但说无妨。” “这种流短飞长的,我开不了口。但是刚才你那话提醒了我,人言可畏。外面流传着安平府的事,说你天生娇纵,养得象个野小子,所以才会上树掏鸟玩,差点给摔没了命,又说这次安平府田庄出的事,就是你母女俩平时为非作歹,府里的人受不了压迫,所以想要你的命,说你年纪轻轻便能引起这些轩然大波,若是再大些,真不知会是怎么样可怕。” 许国强本来想单独和固氏说的,今天和应荣儿接触下来,觉得她不同一般,根本不能拿她当作小孩子。一种莫名的好奇驱使,把这事当面告诉了她,想看看她作何反应。 荣儿听了,凤目一抡,笑吟吟道:“我们昨天才到家。这流短飞长就遍布京城了?” “我也是昨上午和两个同学聚会,才听说的。”许国强没想到她竟然毫不在意,还谈笑自如。 “昨上午你就听说了?这些流短飞长竟然比我们跑得还快。”荣儿觉得好笑,仿佛这事与自己并无多大重要关联。 许国强感叹道,“我听说时很气愤,还和两个同学争执起来。他们说我迂腐,他们在昨天之前就已经听说了。不只国子监的学生都知道,文曲书院,还有皇宫贵族之间没有不知道的。” “这话定是薜家的人放出去的。前阵就暗地里说我娘没管教好我,养得象个野男孩,还说我将来嫁出去压夫。”荣儿嗤之以鼻。“谢谢许家大哥告诉我。以后我会注意些。” “告诉你只是让你们知道。但这种事,也不必太在意。”许国强不知再说什么合适,只有喝茶,暗中打量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应三小姐受伤后和从前不同,从前虽不拿眼色看许家的人,但侯门大小姐派头和气势十足,还从没这样亲近的说过话,而且她居然能指挥稳婆帮助敏慧母子平安度过劫难,这不是从前对她了解不足,曾经也听妹妹背地里说过,这个小姑子命生得太好,眼高气傲,若不是因为是她哥的正室,一定不会拿正眼瞧她。 老实的人常常表现得比别人迟钝,但感觉一但开启,比别人更准确。 他觉得这个三姐不只是转了性,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如果觉得不对,明明她是活生生的三小姐,眼睛里并没有一点古怪邪门的气息,难道真是经过生死劫的人,智慧一打开,为人处世都不同? 荣儿感觉到他的心思澎湃,叹道:“你奇怪我怎么敢冲进产房去指挥稳婆吧?那还要谢谢你们给我找来了尤大夫,他走时留下两本医书。这次受伤后,我觉得读点医书有备无患,所以便勤奋的所以这阵子读了些医学知识,多些学识,遇到紧急情况,就自己开智慧了。我爹说我有医学天赋,叫我好好学。只是这事,也没让府里的人都知道。” “真是机缘。想不到救你,也救了你大嫂和瑞儿。”许国强咧嘴一笑,是的那个尤正机还是他家厨房里的一个下人碰巧遇上给请来。说来的确都是缘份。 “所以这世上的事就是那么有意思。这次受伤差点丢了命,活过来后我反省从前,恐怕是老天教训我从前不可一世的作风,所以让我摔了脑子,开开窍。仿佛重活了一回一样,醒过来我对从前很是忏悔。” 这么看,应荣儿真是经了生死劫后,开了窍,得了智慧,转了性子。心中种种思绪顿时消散:“果然是造化弄人。应家三妹妹的机缘真是非寻常人可比。” 荣儿点点头,“所以我会好好珍惜余生。” “你的事迹仿佛佛菩萨给我作了一场开示。”许国强觉得人与人真是不能比,对自己的人生一下变得坦然,那两试不中的阴郁一下淡去许多。 前世许国强第三场科试还是没中,那结他打击很大,后来还是夏之康他爹帮忙,帮他在兵部填了个寻常的文职职缺,因为没有及第,所以是不入流的职务。 “许家大哥。若是你后年科举再运气不通……”荣儿捕捉到他的心情变化,有心要助他一次,也为自己未来种点善缘。 这话别人这么问,他会不高兴,应家三妹妹是敏慧母子的恩人,是真的关切他的命动,他不但不生气,感慨地倾诉:“到时再不中,可能只有认命。家里有些产业,又只有我一个儿子。实在不是登仕之命,就好好经营家计算了。” 荣儿若有所思道,“我爹说过你很有才华,只是运气不好。前两场你都考的刑部,有没有想过下一场换个方向?” “别的方面不太了解。我父亲说了凡事要从一而入,当年他就是专攻一个方向,所以顺利考中。前两场刑部的考题有些奇怪,难以把握,所以我答偏了。” “安定帝驾崩多年。如今已是安乐十二年,政通人和,文官越来越受重用,而武官的竞争会越变越小。” “可惜我不会武。” “兵部里也有文职呀。也许过两年……” 荣儿看着他没有说后面的话,却是意味深长。 “固家来人了,已经到前堂候见。”雪花在外面高声说。 荣儿停下话头,起身出去,惜香和万妈妈她们坐在外面的走廊上。 惜香对雪花道:“夫人和许家大嫂在大少奶奶屋里。” 固氏从月子房里出来,看下客厅的人,对荣儿说,“许家大嫂和敏慧说着话呐。荣儿你在这招呼着许家大哥。我出去招呼你舅舅家的人。” 荣儿回到茶几前。许国强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心里捉摸着刚才的谈话,待她坐下,好奇地追问,“你刚才说的过两年……” “许家大哥敢否按我说的一试?”荣儿眨下眼睛,明明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不只是那好看的样子让人喜欢,说话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许国强笑道:“若有道理,我当然愿意一试。” “你最清楚历代以来的科考都是以历史和经学为主题,既讲文彩、格式,立的是诗题,实际是越来越讲究适用性。当朝皇上和历代皇上比更是贤明,所以十来年里便政通人和。许大哥的文采可是出名的好,为何两场科举都没通过?听说前一场你参考的诗文后来传出来,没有人不赞你写得好的。” 应荣儿这话讲到许国强心窝深处,也暗暗吓了他一大跳,真不知安平侯在这个女儿身上用了多少心血,她竟然能说出这些,实非一般大小姐能够相比,还当拿她一半当有见识的男儿看。不由肃然起敬,正身向她拱手,坦言道:“三妹妹说得极是。许大哥不才,望能再听你赐以良言,也许真能助我开窍。” 065 风闻 “现在军力依然庞大。过两年兵力开支会成为朝庭沉重的负担。但是没有坚实的兵力不行,边疆上隔三岔五,每过几年总有点事情发生,这军力上的改革可是一大学问…所以兵力改革和财政优化分配一定会成为下次科考的重要内容,你想这样现实的问题,要用风花雪月的诗文来表现,恐怕难以周全。到时恐怕一篇好的论文胜过一篇好的诗文。你若能做得一篇好的建议,让兵力变得灵活,既不影响保家卫国,又能有效地增加民间生产劳力的话…即使是借鉴古人的一些措施,只要得当,也是良策。现在全国的兵力还在两百万,若能逐年递减,灵活编至一百二十万左右,那八十万兵力一年要节约多少开支?但是一下兵力减少太多,朝庭会感到不踏实,这以这减下来的八十万,再拿四十万半兵半作,就大不一样。” 荣儿索兴讲明,明得不能再明,她后面讲的是安定十七年的科举状元写的,安定十四年和十七年兵部出了两场相似的题目,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许国强听得呆了,这两场的科题都以史论和艺论为主,良久才道:“三妹妹说的极有道理。只是你怎么如此肯定?” “我推测而已。史论和艺论都是千年牛皮。而政论这个东西,在你没了解到当朝皇上的心思时,哪有随便谈论的道理?我说的这话你人就信,信不信都别和外人说。你也可以回去后和伯父暗中谈论思索,若觉得有理,这两年就专攻这个题目,也许下一场你中个头彩都不一定。而且我看许大哥是个做实事的人,做学问不太适合你,如果你能进入兵部做个文职理事,虽然自己没有武艺,会调兵谴将不是更胜过自己亲自上战场杀敌?”荣儿敢推他往这个方向走,其实是前世夏士永这么评价过他。 “谢谢应家三妹妹赐教。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书读得越多,我越发觉自己无用。常常生出一踌莫展的感觉,有时觉得就象世人常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能一直以来我是把书本上的东西看得太重大,忽略了现实。”许国强真有点开窍的感觉。 “我只是和许大哥话话家常。到底怎么做好,许大哥自有主见。”应荣儿点到为止,见他得到启发,玩着胸前吊的金牌,便转移话题,“前些日我和娘说好要去大悲寺做一阵。可是家里事多,一直没去成。普喜法师他们都还好吧。” “听说他们都还好。” 却说固家昨天傍晚得知安平府大少奶奶生了个九斤二两的大胖儿子,府里赶了一晚,重新赶出十身新的婴儿衣物,此时由郎氏和熊氏一起送来。 固氏到前堂和她们见过,便领着她们来南安院看晟瑞母子,走进客厅。雪菊和固家的一个丫环碧桃跟在后边,捧着衣物和一套金器。 郎氏笑呵呵地先打招呼:“荣儿在陪许家大哥喝茶?” “大舅妈,二舅妈,来看晟瑞?”荣儿这时和许国强说些寻常的家事,见到两个舅母来了,笑着起来迎接。 “晚辈见过固家二位舅母。”许国强站起来低头行礼。 “你们喝茶。我们先进去看看侄孙子。”郎氏向许国强点点头,三个女人进了晟瑞的屋里。 里面很安静。晟瑞睡着了。江妈妈把他放到床上。迎春怕出来影响父亲和荣儿说话,便挨着弟弟躺着,看着他睡觉。 “哟。迎春挨着弟弟,看他瞌睡?”郎氏小声笑道。 迎春从床上下来,脸儿红红地行礼,“春儿见过二位舅婆。” “迎春越长越水灵了。”郎氏边说边到床边,轻轻抱起孩子,和熊氏一起细细看了番孩子,又轻轻入下,小声对固氏说,“恭喜妹妹添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孙子。” 雪菊和碧桃把衣物和金器放在床上另一头,挨着先前许家送的衣物放着。 江妈妈看着那一套金灿灿的碗和饰口,感叹道:“瑞哥儿真是有福。外祖家送银器。固家外祖送来金器。这还才学吃奶,便有用不完的金银。” 郎氏轻笑道,“江妈妈真会说话。” 江妈妈笑着站在一边,不敢再多说话。 “这些都是些寻常的东西。等瑞儿满百日时,我们当再认真送些东西祝贺他。”朗氏不是外人,这话没有一点显摆的意思。 江妈妈欢喜道:“将来瑞哥儿长大了。一定会觉得二位舅婆跟祖母一样的亲。” “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情义。”郎氏毫不否认。 熊氏道:“瑞儿睡了。我们去看下敏慧,生这么大个胖小子,真是辛苦她了。” 三人出来,对许国强又颔首示意,然后才去了敏慧屋里。 许国强在外面听到刚好她们在里面说的,对固家的富有没有一点眼红,为妹妹嫁到户好人家暖暖的高兴。 一边和荣儿说话,心里已经开始捉摸她先前说的那番话。 荣儿进屋把迎春叫出来,三人一起喝茶吃果。 ** 未时,许家和固有的人相继离去。 固氏和荣儿将他们一一送走。 母女俩回到正院,固氏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收敛笑容,一只手拍在茶几上,很是生气,“薜家真是过份!本来想放那两个出去的。如今把风声搞得那么大,我再放过她们,真对不起她们的用心!弄得会宁府对你有些看法。” 郎氏也给固氏带来了那些难听的谣言,说的比许国强知道的更多。郎氏还听说了会宁府里传出来的一些话。 “不就是未来的婆母怕我太厉害?要是不喜欢,就退了我这门婚事更好。”荣儿不但不生气,反而暗暗高兴。 “我要把那两个蹄子留在府里好好折磨。”固氏怎肯咽下这样的气? 荣儿眉头微颦,心中有疑惑,“我去近南县城不过几天。又没外人来探薜家,那平氏那日来后,就回了近南县城。那时她就是知道薜昌明兄弟要干的坏事,就是后来事成,只有藏紧风声的,哪有让风声跑得这么快的?恐怕另有人在背后作乱吧?” 固氏定下神来,细想一番,觉得之中也有问题,不由纳闷,“好象有一双眼睛跟在你们后边,而且有快速散布消息的能力?” “安平府一向平和小心,怎么这时会有人恶狠狠地添乱呢?”荣儿陷入思索。 066 是谁 “该不是有人想破坏你的婚事?”固氏一个激楞,脸色变白,“按往常会宁府今天会派人来送礼。可是都半下午了,会宁府还没有一个下人来。” 荣儿不但不忧,反而开怀笑道“大不了会宁府退了我这门婚事。我从此好服侍你们终老。” 固氏以为她强颜欢笑,心中更痛,忍不住抹泪,“明明都是大好的事。怎么突然笼上一层阴影?要是你爹听到那些传闻,只怕这心情不得好了。你的婚事再突然变卦,只怕会要他命。别说他,就是我想到这样的事都受不了。” “娘。你昨晚没休息好。我让雪菊为你煎了安神汤。”一时间荣儿没法让她释怀,她和会宁府的婚事可是安平府的脸面。 这时雪菊端着汤药进来。 固氏心头难受,真的想躺,喝了安神汤,没一会就靠在椅子上睡着过去。 “雪菊。你叫人把我娘抬到床上去,这一觉恐怕她要明晨才会醒。”荣儿淡然地安排和吩咐。 显然三小姐蓄意让夫人睡这么久,雪菊觉得三小姐有些莫测。 荣儿见她发愣,笑道:“不必担心。我娘这阵心神疲惫,若不好好调息。我怕她熬不了多久。” “三小姐。你还笑得起来?”雪菊眼经红的忍不住说。 语琴从外面进来,白她一眼,“就是会宁府退了三小姐的亲事又怎么样?难道天下就会宁府一个好人家?我看人们认为的好人家也未必一定就真好。还没过门,外面一有风声,就做了墙头草,会宁府的主子是聪明过了头。” 雪菊脸色一变,“这话传出去可不好。” “我让语梅和雪花在外面看着,这话传不出去。现在没外人我才这么说。我问你,若是将来会宁府真退了亲,你是不是就不当三小姐是主子?”语琴咄咄相问。 雪菊得瑟一下,馨香院的人好生厉害。瞪着语琴,有些不乐意,“安平府只有你才是忠实的奴婢?我对夫人的心,天地可鉴。我虽不是跟夫着人陪嫁过来,却是固家后来引荐来的!” “我知道你对夫人的心。现在问的是你对三小姐的心!” 雪菊气道,“三小姐是夫人的心头肉。我能对三小姐不忠吗?” “别争了。雪菊去叫人来把我娘抬床上去。”荣儿打断她俩的话,责怪语琴道:“雪菊对应家的人从没有不忠。你往后莫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语琴道:“你叫她去找人来抬夫人。可是她为什么一直不动?” 雪菊气得打抖擞,“原来夫人总说你厚道。原来你这嘴皮子也驴得很。” 荣儿把手举到半空中,表情肃沉。 语琴不再说话。 雪菊噙泪出去。 语琴冲荣儿笑一下,荣儿瞪她一眼没说话。 过一会雪菊叫了两个强壮的婆子进来,把夫人抬到床上,荣儿给雪菊交待一番后,才去了前堂坐着等二哥下学。 “三小姐。外面风声好难听。”来德急急地来报,“午膳后你让我出去添补些药材,一路上都是人们在谈安平府的闲话。” “你给一同出去的人扎紧口舌,可不能让外面的碎语在府里流传。”荣儿稳如泰山,淡淡地吩咐。 “三小姐。外面还传言会宁府要退亲的事。”来德是多年的家信,这时脸都气黑了。 “德叔。你可不能象小孩子一样稳不住啊。”荣儿语重心长地说。 “你竟是没有一点担忧?”来德一怔,三小姐就满十三岁,这气势却是比夫人还要强,这镇定强过已故的老侯爷。 “世事无常。这不到一个月里,我都死了几回的人,还有啥可忧?会宁府真要随便听信谣言,要退婚随他们意。我可不留恋这样的去处。” 荣儿拿出气势,令来德顿时慑服,“三小姐好气魄。真那样是会宁府没眼光。” 荣儿淡淡的透出一股冷峻,“别人有没有眼光,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们何干?我爹和大哥最近不在家,娘这些日太累。府里就你最能干,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正经非正经的事,你可得把细、清醒些。” “是。我这就四下看看。”来德再无话可禀。被她这么一训,心里反倒踏实下来。 来德走了。 语琴小声道:“真是一夜骤变。” “雷都打不死我。我有什么好怕?”荣儿觉得解脱的时机就要来了。是谁这么可恶,又这么无意间帮了她的忙呢? 荣儿斜靠在大椅上养神。 语琴暗暗捏把汗,觉得真是玄而有些紧张。虽然三小姐想退亲,那是按她的计划周密进行,不敢想象如果这时被会宁府退亲的后果。 申末。 应在则气急败坏地回来。才进大门,门房的告诉他,“三小姐在前堂等你。” “妹妹!”应在则风风火火冲进前堂客厅。 荣儿坐直身,站起来,“二哥回来了?” “气死我了。今日一天我在书院里都坐不住。”应在则拳头都快捏碎了,“来果说看到会宁府的人,他们竟然只是勉强打个招呼。那夏之康不是喜欢得很你吗?一有风闻就乌龟王八蛋的退缩了?” “你想怎么样?”荣儿半笑看着他。 “还是妹妹有远见。听说会宁府一天都没来人,他们果然靠不住。这婚事如果有天退了就退了。只是我怕爹脸上挂不住。”应在则对会宁府越来越不满意。 “别的可有什么新鲜事?”荣儿问。 “现在到处都在谈论安平府有个母老虎一样的三小姐。”应在则五官怒成一团,“外面的人怎么知我妹妹有多可爱?也不知是哪个这么险恶。莫不是有人看上夏之康,要撤散你们的婚事?会不会是狗肉看上他了?” “狗肉有那本事?”即使苟如云有前世的记忆,就这么短的时间,还发不出这样的大招。荣儿觉得这事有蹊跷。 应在则抓起茶壶,咕噜噜地灌一气茶水,心里仍然烦渴。 “你就满十五了。现在家里事多,得学会沉稳。我们去书房聊聊。” 突来的谣言,令荣儿不得不调整计划,并改变一些想法。 067 这是为何 次日五更,固氏醒来,精神虽然充足,心里却是低落,连昨日和女儿说想再生个孩子的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菊按三小姐说的算着时头,这时备好早膳,见夫人醒来,惊喜万分。 “三小姐快成神医了。她说你今早差不多这时会醒。这时,夫人你果然醒过来了。” “我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这一晚府里没别的异事吧?” “昨晚谢姨娘她们做出四种新式月饼。三小姐已经定了往外送的样式和数量,让谢姨娘她们这两天赶紧做饼,怕人手不够,各处都掉了些人手去支持。二公子一早上学去了,他后天开始放假五天。另外…” 说到这里雪菊有点吞吞吐吐。 固氏穿上外衣,轻叹一声,“什么时候你在我面前也这样有话不能说?” “三小姐昨晚上安排来生和来算早上去近南县了。” “她这是要干什么?” 固氏一惊,想不通其中的意思,肚皮空得咕咕作叫,忙道:“快伺侯我梳洗,吃饭。” 毕竟是安平府的当家夫人,骨子里她还是坚强的。 匆忙梳洗好,刚在外间坐下,谢姨娘母女带着两个丫环捧着盘子来了。 “珍姐姐。这是三小姐昨晚定的往外送的几款月饼,两款老式的橙香味和什锦味,两款新式的,一款叫抹茶冰皮饼,一款双色如意合和饼。” 谢姨娘让丫环把四款月饼摆在桌上,“这是今早一早我们新做的,请珍姐姐早膳时尝尝。” 桌上只摆了参粥、果蔬会和几盘菜。 固氏看到精致香喷的饼,浅笑道,“是三小姐这样安排的吧?” 谢姨娘笑道:“正是。” “我先吃点果蔬会清新一下肠胃。” 固氏吃些果蔬会。从晴将双色如意饼推过来,小声道:“娘。先尝合和饼,然后是什么锦,橙香,最后是抹茶饼,这样就不会混了味道。还有没选中的五仁饼和桂味的,还有昨天新做的枣泥饼。娘也可以尝着玩。” 固氏点点头。没有先品尝,先细细地观看一番,看罢拉着从晴的手赞扬。“这些花纹越来越好看。饼皮做得更光洁,颜色也很诱人。” “娘。快尝尝味道吧。”从晴亲昵的看着她。 固氏慢慢品尝,饼很香甜,却莫名牵动心事。吃着吃着流下眼泪。 “娘。怎么了?” “珍姐姐,哪里不舒服?喝点粥。” 从晴母女俩一个轻轻拍背。一个把参粥推到她面前。 “没事。刚才可能有点岔气。”固氏抹下泪,吐一口气,喝口粥继续尝饼。 “老式的比去年更好吃,新式的很特别。又精致。往外送送得出去。另外再加上五仁饼以。送五种表示五福临门。这两天辛苦你们,这个月给你们发双份月银,另外会再奖励些礼物。今天十一。十五前得把各处的饼送到。你们去忙吧。” 谢姨娘母女高兴的退下。 雪菊眼红红地,把泪咽下去。看六个饼各只吃了一口,心疼道:“夫人。把参粥和果蔬会吃了吧。” 固氏深吸一口气,尝了些饼,虽觉好,心情不好,胃口提不起来。按雪菊说的强行喝了参粥,又吃些果蔬会,实在再吃不下去,放下碗筷,站起身,伸开双臂,“我可不能倒下。” 一个红色的影子从外面缓缓进来。 “三小姐早安。”雪花在外面招呼。 “荣儿来了?用过早膳没有?”固氏看荣儿精神焕发的俏样,振作一下心情,露出点笑。 荣儿进来看看桌上,笑道:“我已用过早膳。早上也是吃的谢姨娘她们做的饼。娘觉得这些饼送得出去吧?” “当然送得出去。谢姨娘母女心灵手巧。另外我让她们把五仁饼加进来,求个五福临门的意思。” “还是娘想得周到。”这其实是昨夜荣儿故意留下的小问题,哪家府第每年往外送的饼不是送五样,求个五福圆满? 固氏走到门口,外面下着小雨,心情更加低落,“外面下雨了。” “娘。今天起,得多散步。本来想和你去花园走走,多活动。有点下雨,我们就在曲廊上走吧。” 荣儿挽着她走出屋里。 固氏从昨下午睡到今晨,睡得有点久,的确想走走动动。 母女俩从曲廊向东面走,语琴、语梅和雪菊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你派来生和来算去近南县了?” “我还让来算从帐房支了两千两银子,另外从库房里领了些人参、燕窝,挑了些昨晚上谢姨娘她们做的饼,装成两个礼盒。让他去近南县找郎文奇。” “这是为何?” 固氏不解地看着才自己个半个耳朵高的女儿。 荣儿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现在满城风闻。我让郎文奇去答谢近南县的杨千户和吴县官。” “答谢他们就能止住风闻?” “这之中当然有联系。只要吴县官上报的文书实事求是,那就是有力的凭据。不是我迫得薜家的人作乱,是他们自己太贪婪。” “吴大人敢随便胡乱上报文书吗?” “他是不敢。如果有人让他笔下生花,这可难说!去答谢一番,也好探个究竟!” “你的意思是说……” “娘啊。我其实不在乎这些无关紧经的名声。但是为了安平府,我们必须仔细。而且这次的事答谢一下吴大人的杨千户,人情之至。” “这人情倒是不能挪下。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们和谁家结仇了,而且把京城的贵胄都想过了,谁家会想刻想破坏你的婚事?” “京城里没有。外面还有很多老的勋贵。说实话。我觉得夏之康不好。” 不知不觉走到东安院外,院门口一盏老灯随风飘摇,显得院子里更加空荡。 “哎。你有好的不想要。人家想好的想不到,什么法子都用上还想不到,就急得作乱。我怎么说你?”固氏看着空空的东安院,推开门走进去。 “娘。夏之康这么好,这两天怎么不来了?” 母女俩上了东安院的长廊,站在入口处,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语琴她们忙摘了院门上的灯笼,挑着过来。 “你们在这等着。”固氏拿过灯笼自己挑着,和女儿向里面走。 薜姨娘住过的屋子关着,屋里的东西全都搬空了,只剩几件家俱。触景生情,让固氏的心又隐隐作疼,看着紧闭的门,停下脚步,叹道:“都是要脸的人。会宁府比我们更要脸。”(未完待续。) 068 去长乐府 “如果我嫁给夏之康不会幸福,你还会舍得让我嫁给他吗?” 荣儿的话象锥子一样直刺固氏的心,她眼睛一红,“女人的命,有时由得自家吗?” 荣儿看着她,嘟起小嘴,“如果我说有一天,他和你们会反目成仇,你会相信吗?” 固氏张圆嘴,直摆头,“这怎么可能?” “记得我醒来那晚做恶梦的事吗?”荣儿低下头看着脚。 “让我看看你的足。”固氏把灯笼挂在墙上,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蹲在她面前,为她脱下右脚的鞋袜,仔细看那个鬼记号,“最近有作恶梦没有?” “我说有梦见夏之康和狗肉,你会相信吗?” 固氏审视那记号,细长的眼睛瞪大一倍,“这记号越长越生动,象真的蝴蝶一样。” 荣儿觉得是时候攻娘的心:“是的。我老梦见夏之康将来和狗肉做夫妻,嫌我碍事,迫害我们一家。” 固氏为她穿好鞋袜,坐到她旁边,抹泪道,“你们三个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有哪个母亲不想看到女儿幸福?可是这婚事是你祖父在时就定下的。就是你不中意,也没我们退的道理。会宁府是皇亲,身份地位都比我们尊贵。” “如果他们要来退婚。我们就顺着退了,好不好?没有会宁府,我们自己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昨下午二哥回来,我和他在书房聊了很久。二哥开始有志向,他说为了安平府,不会再贪玩了。争取下场科举能中前三甲。二哥在外也听说夏之康和皇太子暗地里有些不好的勾当,他说他要凭自己的本事拼前程。不要依靠会宁府提拔。” 这话让固氏又惊又喜,“你二哥开窍了?” 荣儿点头道:“嗯。去年会宁侯暗示爹说他学业不精,将来会帮他步入仕途。二哥去文曲书院上学长进了。他说趁着现在的皇上没老,还仁厚公正,要自己拼个前程。靠别人总是不硬气的事。他也说我嫁给夏之康会不幸福。” “可是退婚这种事一发生,将来对你影响很大。你看那个…”固氏向绣房那边看一眼。 荣儿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如果到时发生那种事,那是女儿的命。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女儿。别人怎么看我不介意。我只希望我们一家自己过得快乐幸福。你们不能因此也看不起女儿吧?” 固氏心头有口气回转不过来。痛得抚住胸口。 荣儿从腰上解下个袋子,取出一根银针,拉着她的一只手扎了几处穴位。 固氏觉得舒服一些。吐口气,叹道:“你这让人又爱又心痛的小东西。” “娘。我还想你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你这样子,郁气积多了,会气血不通。精气不凝,如何能成?” “你这孩子。” 固氏面对她生不起气。心情被她逗得好些,脸上发热。 “娘。如果我被退婚,你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等我二哥中了三甲,他自己挣得功名封侯拜相。将来还有晟瑞,还有我这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安平府的希望比过去更加光明。”荣儿轻轻摸下她的腹部。 固氏‘扑吃’一声笑出来,心情提振了上来。“亏你想得出来。” “你不信我二哥将来能做大事?”荣儿凤目抡圆,满脸认真。“如果我说我二哥能有出息。将来我有不好的事。你们也开心些,好吗?” 固氏叹道,“你二哥能出息当然好。你要幸福才更好。” “不嫁进会宁府就不幸福了?你信不信,我不嫁去会宁府会更幸福。” “我真想不出这天下还有比夏之康家境更好的人家。” “你嫁给我爹,不是也很幸福?” 固氏被她的话堵住嘴。 “去绣房看看。”固氏站起身。 “没事别给自己添堵。”荣儿拉着她反对。 “我真想让她们去烧炭。”固氏恨从兰姐妹恨得牙痒。 “后天十三,我们还是想想自己要紧的事,还有你心情不好,怎么生孩子?去馨香院,我给你讲医书上教人育胎的事。” “我先去看下你大嫂和瑞儿。 … 接连下了两天小雨,天气变冷不少,十三这天早上雨停了。 会京城南长乐侯府一早门庭大开。辰时起,陆续有客人的马车到来。 长乐侯夫人鞠氏和二儿子蒋名双衣容鲜丽地在大门迎接客人。 丫环香云指着前面驶来的两辆黑色大马车说,“安平府的来了。” 地面很湿,台阶下面铺着宽敞的牛毛毡。 马车在牛毛毡前停下。 蒋家一个小厮连忙在马车边安个矮凳。 雪菊和语香先下马车,一个打起帘子,一个站在帘边,扶着固氏和荣儿从马车上下来。 安平府的两个青衣厮从后面马车上抬了两个礼盒过来。 “佳玲妹妹。这些礼物不成敬意。只是些自家做的饼子和些寻常的物品。”固氏从雪菊手上拿过礼贴,亲自恭敬地递给鞠氏。 “珍姐姐客气。只是和大家一起坐坐,吃点茶,说说话。可是大家都好客气,都带好多礼物来。”鞠氏微微勾着头,恭敬地接过礼贴,然后递给台阶边的二儿子蒋名双。 蒋名双十四的年纪,生得面白如玉,五官精巧如雕,穿一身粉蓝绣白草纹的窄袖织纹衣,头上戴着游龙白珠,脚穿白底朝靴,指挥几个青衣厮,接收过礼物,安顿马车和应家的男仆,不时瞅几眼一身红衣的荣儿。 “二公子长得好俊气。”固氏很久不见蒋名双,见他长高许多,人才越发出众,笑着赞扬。 蒋名双年纪虽小,不如他哥哥长得英武,神情更显敏捷、冷峻,向着固氏拱下手,礼貌一笑,“谢谢应伯母夸奖。” “你家三小姐不是也越来越出众…美得象个仙女…”鞠氏的眼神一直落在荣儿身上,心里不断地赞叹,这应荣儿果然是越长越好看,这样子会京城怕是数不出几个。 看毛毡上有些凌乱的痕迹,固氏笑道:“她们都来了吧?” 鞠氏道:“这次本来十家聚会。会宁府昨天傍晚接到宫中皇后的信,今天一早进宫见皇后去了。另有两家去别院过中秋。佳靖府、宣宁府、长兴府和吉安府的都到了,现在只有成国家的还没来。” 吉安府就是小会宁府,是曾氏的娘家,当家主妇是曾氏的弟媳汤氏,性情十分厉害。 一听吉安府的来了,固氏不急着进去,在台阶上和鞠氏叨话,听说成国家的都请了,好奇道:“成国府不是在中远县吗?(未完待续。) 069 狗肉 鞠氏比固氏小两岁,两府礼尚往来多年,保持着客气的友谊。笑道道:“成国府的二媳妇艾氏本是我娘家的远房亲戚,只因他们远离京城,往来不密切,平素大家不知这里面的关系。” 算来成国府里有好几个孙女都大了,所以开始往京城里走动。 固氏哦地一声,还真没想到她们有这一层关系。 这话暗暗地震惊荣儿,别说固氏,就是她都没想到成国公家和长乐侯家有亲戚关系。这怎么可能呢?长乐府和会宁府的关系一向亲密,荣儿可是很清楚长乐侯家的各路关系。不由陷入默思。 “成国府的来了。” 一辆暗红的大马车停在毛毡前,后面跟着辆黑色的小马车。 马车上下相继下来两个丫环,接着是艾氏和一个俊丽的少女。 “佳玲妹妹。”艾氏四十多的年纪,穿一身青色的交领儒裙,外罩褐底白纹的锦缎背心,头上戴着白玉压髻簪,梨形的白净面庞透着几分肃静。见到鞠氏,梨形的脸上荡起笑容。 她后面的少女十四的年纪,个头跟荣儿差不多,长一张圆圆的脸儿,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粉娇玉俏的,穿一身碧霞交领罗衣,外罩石青花锻排穗褂,头上戴着粉色的绢花,着一双青缎粉底的小靴,好奇地看着一身红衣,美貌超绝出众的荣儿。 “绮兰姐姐。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鞠氏拉着她的手,两人久别重逢,有点激动。 “我们昨天下午到京城,晚上歇了一晚,算不上辛苦。筠儿。快来见过你表姨娘。”艾氏转头对身后的少女说,眼神瞟了下固氏母女,眼神含笑算是礼貌。 “筠儿见过表姨娘。”筠儿乖乖地行个礼,又拿大大的眼睛瞅荣儿。 鞠氏笑道:“这就是五丫头筠儿?长得好生可爱。”见她一直瞅着固氏母女,笑着介绍,“这是安平府的夫人固氏,这是应家三小姐荣儿。年纪比筠儿小些。” 固氏和艾氏彼此笑着客气地行个礼。 筠儿看一眼蒋名双。他拿眼神正看她,对他大方一笑,转过头过来拉着荣儿的手。喜欢地赞扬:“荣儿你好漂亮。人说我家六妹貌如天仙,我以为这世上再没人比我六妹好看,想不到应家三小姐竟然是堪与我六妹妹比美的绝色人才。” “筠儿。你可别太唐突。哪有自家人夸自家话的?你六妹妹那几分颜色怎么能与应三小姐相比?”艾氏有点抱歉地看一下荣儿,“我这个女儿性格太天真。” 固氏笑道:“不妨事。大家今天来长乐府作客。都是朋友。孩子们能认识,将来也能多个伙伴。” 鞠氏乐了。“早听说六丫头生得不凡。只可惜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艾氏轻叹道:“家里一直事多,六丫头有些能干,府里和老太太都离不开她。” “你好可爱。”没想到这个筠儿这么可爱,荣儿被她一赞扬。脸上微热,想起贾东西曾在信中提到成国公府的六姑娘,听艾氏这么轻描淡写的说起六丫头。热情地回应筠儿,心里却升起更多震惊。成国府好象藏龙卧虎,女儿们个个不凡,前世成国公府因世子身体不好,一家人一直老实本份地生活在中远县,今生成国府向京城进军了。 “这是…”鞠氏突然失声的惊讶,令众人把视线从荣儿这边调转。只见鞠氏看着跟随艾氏而来的两个丫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端正大方,气质不凡,另一个只有十二岁的样子还梳着角头,一张绝色的小脸令人呆目。 蒋名双在一边看着那小丫头已经看得发呆。 “这丫头……”鞠氏看下固氏,没有说出后面的话“真是堪称尤物”。 成国府竟有这么美貌的丫头?一张粉娇的小脸,一双迷人的桃花目,鼻如悬管,唇如朱花,神情顾盼,看着甚是惹人可怜。 细看她的衣着和那大衣环有些不同,大丫环腰上的红色8字形绣坠已经表明身份,而小丫头穿一身翡翠色撒花长裙,外罩一件青缎掐牙背心,头戴粉黄的绢花,腰上没有仆人的绣坠,虽是十二岁的年纪,却已可见闭月羞花之貌。 “好俊的丫头!”固氏赞扬道。 “这是随我们来的大丫环小青和远房侄女如云……” 不待艾氏说出小丫头的名字。 荣儿脑里已经嗡地一声炸开,“狗肉!这丫头是狗肉苟如云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虽然她的模样还很稚嫩,可是那样子,和那略显羞怯拘谨的样子,跟前世初次相见时一般。 荣儿屏住呼吸,做梦未曾想到,今日会在长乐侯府遇到苟如云。难怪二哥在书院打听不到苟如云家的消息,肯定是苟家投靠成国府了。 苟如云看着荣儿的眼神,抑制不住的好奇和羡慕。 荣儿强烈的感觉没有从她身上发现她认得自己。而且风闻的事一定和这个苟如云还不相关。 “如云见过表姨娘和安平候夫人。”苟如云端正地福个礼, 从她的卑微的表情看,显然她在成国府是半个丫头半个亲戚身份。 筠儿一只手拉着如云,一只手拉着荣儿,快乐地笑道:“我们一起玩。” 荣儿心中虽恨苟如云,这时却不是发作时机,微笑着点点头,没有露出半点不喜欢苟如云的样子。 苟如云得到这样的待遇,脸上泛起喜悦的红光。 鞠氏喜爱地看眼筠儿,笑道:“既然成国府的也来了,我们赶快进去。别让大家在里面等的太久。” “请三位小姐跟我来。”香云在前面带路。 筠儿一只手牵一个,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丝毫不象第一次来长乐府。 三位夫人走在后面,被孩子们的开心感染,鞠氏小声说道:“筠儿这孩子真讨人爱。” 艾氏小声道:“她虽是不如别的姐妹长得好看。她这性子真的讨我们家老太太喜欢。八个孙女里,除了嫁出去的长孙女易巧,就是六姑娘和她最讨我们家老太太喜欢。” “你们家老太太可是个严格的人。能讨得她喜欢的孩子,可不一般。筠儿这孩子性格好。模样也可爱得很。”鞠氏很是中意的样子,眼角满是笑容,仿佛相中筠儿作了自家媳妇一般。 固氏笑着点头,不敢随便参言。难怪蒋名双一直未定亲,显然她两家已经暗中有所意思。 大花园里的菊梦亭三面加了布围,里面摆着茶水果点。 夫人们在长乐府长媳赖氏和庶女元珊的陪伴下,在亭外一边赏菊一边说得闹热。 “所有的人都来了。”长兴府的汤氏看到鞠氏她们远远过来,在木廊上大声欢叫。 “前面几个小姑娘好生俊俏。”宣宁夫人姚氏惊呼。(未完待续。) 070 看花园 吉安夫人温氏三十出头,一向是曾氏的影子。认得穿红衣服的少女是应荣儿,想到最近的风闻,看到她漂亮的样儿欢喜不起来,欢笑的脸儿一下拉长,冷哼一声,看一眼自己的丫环阿凌,两人向一边走去。 汤氏和她媳妇宋氏以及两个丫环追了去。一群人在一丛长寿菊前站着。 “这是成国府的二媳妇艾氏,这个脸圆圆的是她女儿筠儿,另一个是她远房表侄女如云…这个是安平府的荣儿…”鞠氏上来赶紧为大家介绍。 “我有两年没看到荣儿,竟生得这般仙丽?”宣宁侯和安平侯有些交情,姚氏顾忌着两家侯爷的交情,不肯立即附合温氏。 佳靖府的杨氏带了个女儿若竹来,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直安静地在一边吃瓜子看花。杨氏看一眼自己清秀的女儿,别说和荣儿、如云比,就是与筠儿相比,虽差不多姿色,可是筠儿一来就盈盈大方地给大家福礼,满脸可爱的笑容,鞠氏那眼神已经写明对她的满意。 瞟一眼一边的温氏,赞扬道:“这个如云也是好生漂亮。” 心里却是淡淡的酸意,若竹现在也还没有定亲,一直想和长乐府的二公子结亲,可是鞠氏的态度总是不明。今日见了筠儿方知为何。 荣儿一一见过几位夫人,见到温氏在另一边,落落大方地走过去,甜甜的叫声“曾家舅妈”,面不改色的样子,仿佛从不知道什么风闻。 温氏的脸拉得长长,冷傲地嗯了一声,便继续看花儿。 汤氏在一边不冷不热道。“行啦。你们几个小孩子去一边玩。” 鞠氏知道温氏此时不爱安平府的人,对赖氏道:“你陪若竹、荣儿她们到处看看花园。” 荣儿和固氏交会一眼。母亲本打算抱病不来,昨日她说服了母亲,不但应该来,还要理直气壮地来,省得让人说更多的闲话。 固氏本来是个要强的,被女儿劝说后。心情调整过来。出了门,便不再畏缩和顾忌,拿出本来的派头和风度。对温氏的冷脸毫不知觉,向女儿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地去玩。 赖氏今年春天嫁进长乐府,只有十五岁。性子娴静,对着一群厉害的夫人正不习惯。听到婆母的吩咐,高兴地带上几个小姑娘去别处逛。 筠儿不再一只手拉荣儿,一只手拉如云,却是紧紧跟着赖氏。仿佛她是长乐府的姑娘一样。 若竹也看出筠儿的来头,先前见到蒋名双时,暗暗欢喜欢的心情一扫而光。只是静静地跟着大家,一幅谨慎的样子。 苟如云跟在筠儿后边。不时拿眼看一下荣儿。 荣儿心中很是感慨,只是镇定的灵魂控制着没有冲上去要掐死她。而且,此时她完全是一幅无辜的样子。 现在的苟如云只是个投靠成国府的弱者,言行举止间比若竹还谨慎小心。 鬼使神差地,荣儿上前挨如云走着,亲切地问,“你家本在哪里?” 苟如云听说过安平府的三小姐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今日第一次得见,既好奇又羡慕,想到自家低微的身世,现在靠着成国府过日子,便怯怯道:“我家在南平州竟化县的东升岭。” 怎么在南平州竟化县的东升岭?荣儿好生震惊,笑问:“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家里还有父亲和母亲。”苟如云眉头皱成一团,好象家里情况十分不妙一样。 “他们在家好吧?” 苟如云轻叹一声,摇摇头,“今年发大水,家里颗粒无收。母亲又病重,不得已我们投靠了泰东县的外祖家。” “你外祖家还不错吧?” “我外祖家一家十几口人靠着五十亩田地,日子不算富足。只是外祖家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所以我父母才得以落足。” 这时的苟如云和前世一样,最初是很简单老实的。 荣儿心中有些发苦,想来是苟如云后来嫁进会宁府后,被荣华富贵迷了心智。还是她从小心机极度叵测,善搏人怜悯? 筠儿在前面听她们在后面的好象多了些,轻咳一声,放慢脚步,指着一丛菊花大声问赖氏:“大嫂。素闻长乐府的菊花种类繁多。这种菊花我没见过,象团球一样,一朵花里开出几种颜色,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赖氏笑道:“这叫三彩菊,是从宫里找来的品种。” 如云睁大眼上前仔细看那菊花,金黄的花球里有些花瓣带着红色、白色,看着很是美丽,低头闻了闻,惊呼道:“这清香味可以醒神。” 筠儿笑道:“没听你六姐姐说,菊花都可入药。” 赖氏道:“听说你们家六小姐通医术?世子的病可有好转?” 筠儿摇摇头,“只是比以前精神一点,可是还躺着。” 赖氏叹一声,“我们去那边看看海棠吧。我家的海棠也有不少品种。” 正这时元珊追来,“大嫂。娘叫我跟你们一路。” 赖氏道,“走吧。我们正要去看海棠。” “听说你家的海棠也有好多种。”筠儿含笑和元珊点点头,和赖氏排着走。 如云只得又跟荣儿排着。 元珊见若竹一人在后边,便跟她关排着走。 海棠在花园南面,红红白白的一大片,看着很是夺目。旁边摆了桌几,上面放着果点。 大家围在桌几边,一边看花一边吃东西。 “好漂亮的海棠。”筠儿不由看一眼一身红艳的荣儿,“荣儿美得就象这花儿。”笑着从一处低枝上摘下朵红艳的花,别在荣儿头上。 “瞧。这花儿不如荣儿好看。” 大家被她逗笑,荣儿大方地任筠儿玩笑,不说话,只是笑着吃枣。 元珊虽是庶出,一直跟着鞠氏,当亲生女儿养着,长得娇倩,见大家年纪差不多,也活跃起来,摘下几朵红色的海棠,给大家一人别一朵在耳发上,轮到赖氏,赖氏退开几步,“我可不是小姑娘了。我看你们几个玩就好。” 元珊不敢强行,只得给自己耳朵上别一朵,又在胸襟上别一朵。 “你们可真是好看。”赖氏看看她们个个跟花一样鲜嫩,笑着赞扬。 “大嫂客气。你要肯戴上它,比我们还好看。”筠儿从元珊衣襟上拉下那朵花,笑着过去,非要给她别上。 赖氏连忙躲闪。 “哈哈哈。大嫂你耍赖。”筠儿没有强迫,只是对着大嫂大笑。 后面三个丫头站在五六米外,也小声说得闹热。 突然,语香厉喝一声,“你们这些人听到风声就是雨。真是人言可畏。我家主子若是成了母老虎,这不遍地都是母老虎,遍会京城都是母老虎!” 说着向主子这边走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主子们调头看过去。(未完待续。) 071 老虎 若竹的丫环水雪轻轻拉下语香,“你别小器。” 另有两个跟着元珊来的丫环阿芹和阿曼,见状怕挨骂,笑着拉着她们手。 语香再不肯和她们一路,强按着不悦,勉强一笑,向主子这边又走几步。 大家刚才听到语香刚才说的话。 若竹目如寒星一样投向水雪。 水雪得瑟一下,连忙松开手。 阿曼赶快走到桌几边,装作整理果点。 赖氏脸色微沉,“谁再耍嘴皮子,我抽她的筋。” 阿曼是赖氏下边的小丫环,见她生气,吓得冲口而出,“不关我事。” 阿芹是元珊的丫环,见状也忙说,“不是我。” 水雪脸色难堪地低声道:“大家不过是聊聊天。谁晓得语琴这么小器?” 语香冷笑道:“我要是向你打听你主子的私事,说你主子坏话,你会高兴吗?” 若竹知道自己丫环的嘴碎,一耳光打去。 水雪捧着挨打的脸不敢再出声。 筠儿连忙上来拉着若竹。 若竹脸上青一下红一下的给荣儿福个礼,生硬地说声:“对不起。” 荣儿眨眨凤目,呵呵一笑,“丫头们瞎闹,别当真。我们继续看花吧。” “那么有一种小果红海棠,花儿可好看。”元珊怕事情闹大,惊动所有的人搞出事,拉着荣儿向前边走。 筠儿拉着若竹,看一眼如云。 如云看看几个丫头,上前拉着语香,“姐姐跟我们一起去看小果海棠。” 赖氏看一眼筠儿和如云,暗舒一口气。还好有成国府的人在这圆场。狠狠剜一眼自家的两个丫环,快步走到前面。 小果红海棠就这片棠林的东边。一共有五六棵挨在一起,开成一片,很是醒目。 “真好看。”筠儿松开荣儿,看着花儿拍手。 如云这时也松开语香,走到筠儿身边,跟着称赞。 “长乐府的海棠和菊花果然出色。”荣儿笑着和赖氏说。 若竹远远地看几眼水雪她们。又瞟一眼荣儿。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隐隐浮起一个鄙夷。 如云无意回头看到,愣了愣。又一下荣儿,眼神挂在花上,神情却有些走神。 这一切都没逃过荣儿强烈的感觉。 长乐府的府第和安平府一样大,花园也差不多大。只是景观各有特色。东西南北,一面以菊为主。一面以海棠为主,一面是牡丹,一面是竹木假山。 看会海棠,因为刚才丫环们那事。大家都只是笑着,都不象先前那么肯多说话。 赖氏觉得就这样很无聊,便带着她们去看牡丹和假山。 没一会就把花园看完。走到菊梦亭外。 夫人们已经进了亭子。 赖氏又带着大家看菊花。 亭子里夫人们的谈论很激烈。大家一边看菊,一边听亭子里传出大声的喧哗。 只听汤氏正高声说:“珍妹子。我们真是老了。不如素婉她们年轻一些。聪明,又有办法。刚才素婉说的没错,安平府的名声这次是坏在你管教不严上,怎么连个姨娘都震不住,搞出这么大的事来?依大家说的,把那两个庶女给乱棒打死,扔出去喂狗才好!” 筠儿她们不由看一眼围着亭的黑绒,又看一下荣儿和语琴。 荣儿看着花儿,仿佛没听到一般。语琴在后面半低着头。 “荣儿现在年纪还小。你可得好好教导。可别真象传说中的那样娇纵,别真养出头母老虎来。我姐姐可是说了,会宁府可是不敢与野人为伍。”接着传来温氏趾高气扬的声音。 里面七嘴八舌的都是在帮固氏出主意,有说要收拾薜姨娘两个女儿,也有要固氏好好调教好女儿性子的。 赖氏听里面乱七八糟的,有些同情荣儿,轻轻拉着她的手说,“我们还是去假山那边坐坐。” “别听那些闲言闲语。我看荣儿妹妹这么温雅高贵,怎么可能是母老虎?”筠儿听到那些头疼,从另一边挽着荣儿安慰。 荣儿扑吃一声笑道,“我倒真想变成一头老虎,把这世上的坏人都吃掉。” 众人被她逗笑。 元珊道:“我觉得你不象外面说的那样。只是你听到这些竟然不难过,如果是我一定会很伤心。” 荣儿自嘲道:“我们这些小孩儿懂什么伤心难过?说实话我跟二哥爬树玩,摔下来,晕了几天又醒过来,我都没伤心过。” 筠儿目露惊喜,“我在家也喜欢上树摘果子吃。我母亲和大伯妈说我野得很。你猜我祖母怎么说?我祖母说啊这会爬树的孩子才不会饿着,不会被人欺负。” 元珊咯咯笑道,“这么说你俩个都是老虎了?” “你不想当老虎?”筠儿看着她,瞪大一双圆溜溜的乌目,“我倒是赞成荣儿的话,我们真能变成老虎,上我们家外面的近南山就不怕遇到怪物猛兽,真遇到多少怪物就咬死多少!” 赖氏被她们的天真逗笑,头上的步摇不停地晃。 若竹表面作笑,心里却是不屑,做姑娘的哪有她们这样的?想成国府离京城远,恐怕是初到京城,想多巴结人。对筠儿有种说不出的不喜欢。 如云没有象大家那样笑得厉害,只是拿着手帕掩着嘴吃吃作笑,见若竹有些笑得不对,感觉她象讨厌筠儿,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瞟着她,泛出一缕莫名的阴光。 “阿……呜……”筠儿学着老虎的叫声在假山边跳窜,一会去咬荣儿,一会去咬赖氏。 大家闹得越发高兴。 丫环们在一边跟着大笑。 “哎呀” 筠儿笑着跳到语琴身边,大家听到隔墙那面有小厮叫的声音。 赖氏几步绕过假山,站到往东出去的洞门边,只见两个外府的小厮摔成一团。 “你们做什么?”今日花园里只有女子,男子不得入内。赖氏看到那两个小厮,不悦地问。 客院那边跑过来一个长乐府的男仆,指着他们跺脚道,“你们竟然真敢来偷看?还不快给我离开?” “我们是长兴府的,上厕所走错路了。”那两个小厮早已编好理由,爬起来往客院跑。 “旺喜,你们是怎么看着他们的?”赖氏瞪一眼自家的男仆,“茅厕在这个方向吗?” 旺喜脸色白白的折回去。 这时筠儿等都围在赖氏身边。 “他们没见过侯门小姐吗?”筠儿戏谑道。 看着他们从长廊拐了弯,赖氏正要叫大家回花园,只听那边又传来推攘声。 旺喜不高兴地说:“你们再乱走。我只有叫护卫招待你们。”(未完待续。) 072 都非无意 “我们就看一眼,看看那安平府的三小姐是否象传说的那样可怕。” “不用去看了。我们刚才看到了。哪是什么母老虎。生得跟仙女一样好漂亮。” 旺喜很生气,“你们在这瞎说什么?都给我去客院呆着,有吃有喝的,你们还要怎么样?” 推攘声远去。 赖氏满脸尴尬,不敢正视荣儿,只是笑道,“我们去花园中间看鱼。” 筠儿笑道,“我也是母老虎,怎么他们不来看我?” 如云扯下她的衣服。筠儿反应过来,这话说得有些不妥。 荣儿却冲她笑道,“有天他们会看你的,会看着你嫁个好丈夫!” “哈哈哈…”筠儿笑起来,“我们还是在没嫁人前,尽情地闹够。省得真嫁了人,就不能淘气。”说着又装成老虎的样子扑向荣儿。 筠儿这行为天真无邪还是有意无意? “老虎就老虎。老虎为人除害,不好吗?” 荣儿觉得并不那么单纯,却索性装作老虎和她疯起来。 两人满园子的笑着彼此追咬。 “哈哈哈……”花园里响起女孩子响亮的笑声。 菊梦亭里的夫人们听到笑声,涌出来,只见除了赖氏和若竹,另几个女孩们学着老虎的样子嬉闹成一团。 “瞧吧。瞧瞧吧。”温氏脸色发白,指着水边的女孩子们手直发抖,对固氏生气地道,“你看你教的好女儿。在自家淘气就算了。还到长乐府里教坏别的女孩。” 固氏此时有些头晕脑胀,虽然刚才没被众人的围攻气晕过去,一脸镇定。此时再不想呆下去,再顾不得给温氏什么面子,一只手扶着头侧对鞠氏说,“我头痛得厉害。今日失陪大家。改日再请大家到安平府一叙。” 鞠氏看到几个女孩闹得疯狂,怕安平府的话题扯个没完,便顺着固氏,叹道:“我送你出去。” 对门口外的丫环香云说:“你去叫人安排安平府的马车。” 香云向东面的洞门跑去。 雪菊在向水池边跑去。对赖氏说:“我家夫人头痛得厉害。现在得带三小姐回府了。” 荣儿听到她说的。停止嬉闹,和筠儿说,“今天不陪你玩了。改天你来安平府玩。” “我送你们。”筠儿热情地说。 “不必了。有长乐夫人相送。”雪菊这时对所有的人都有芥蒂。只想跟着主子一起早点离开长乐府。 荣儿和大家行个礼,向菊梦亭走去。 “野丫头。你看你把你娘都气病了!”温氏看到她过来,迎过去两步,生气地教训。“你若再不改了这野性子,到处给会宁府丢脸。将来别怪会宁府不认你这门亲事!” 荣儿抿下嘴唇,向她缓慢优雅地行个礼,“荣儿辞别曾家舅妈。” 赖氏和几个女孩跟着过来。 温氏恨不得抬手打她一下,这样做太**份。便气哼哼地甩下衣袖,转身进了亭子。 “各位告辞了。”固氏打起精神,保持礼仪。 鞠氏叫媳妇过来招呼大家。亲自送固氏母女出去。 看到她们走远。客人们都进了亭子。 ** 两辆黑色的马车回到安平府。 谢姨娘和从晴指挥来德正带着人往大门外的马车上装礼盒,见到夫人脸色青白。被雪菊和语香搀着下了马车。 固氏出门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珍姐姐怎么了?”谢姨娘母女惊慌地过来。 荣儿跟着下来,看看几下小厮正往一辆车上装月饼礼盒,淡然地道:“母亲前两天的风寒未去尽,刚才在长乐府花园里吹点风,头疼得厉害,我们就回来了。” 固氏看着谢姨娘,点点头,又看看来德他们,小声道:“这两天得把往各处的月饼送完。” 谢姨娘道:“姐姐就放心地休养几天吧。这两天我们能够把各处的月饼送完。” “辛苦你们。”固氏进了大门。 从晴有点紧张地看着荣儿,“娘没事吧?” 荣儿笑一笑,“没大事。吃两幅药,休息两天就好了。”说罢跟着进去。 “刚才真是差点想打人。”固氏回到自己屋里一躺下,生气地说。 “路摇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天你不去怎么看得出这人情世故有多实际?安平府现在还没倒就这样,真倒了,只怕众人不只拿唾沫淹,还墙倒众人推。”荣儿心里更踏实,今天的事对将来退婚只有利,可以让父母更能看淡虚名浮利这种东西。 “吉安将军不过是个五等侯爵,温氏仗着会宁府竟如此嚣张,指手画脚我安平府的事?就是曾氏今天在场,未必会这样不给人情面吧?”固氏想到会宁府的亲戚都这么厉害,温氏是曾氏的影子,也是传话筒,开始觉得会宁府象个龙穴虎潭,不由眼角红红的看着女儿嗔怪道,“你一向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明知在外姑娘都要安静,要讲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明知外面流传你是母老虎,你怎么和筠儿她们在花园里装老虎玩?今日没温氏在,大家不会说太多,你们是小孩。可是温氏要拿这个做文章,你不这不是正应了外面的流言?” 荣儿把上午的经历细细说了出来,笑道:“丫环们公然向语香打听我的事,说我是母老虎。还有那些随主子到长乐府做客的的小厮,不顾规矩跑到花园来偷瞧我这母老虎长啥样。那些夫人们围着你流短蜚声。换作是我,娘你怎么做?” “筠儿这孩子看作可爱,竟然这么有心计?她不是把你往崖下推吗?初次相识,怎么有这样深的心机?”固氏不认为筠儿天真无邪,只觉得她邪恶非常。 “前后左右都有人要推我摔下去,无路可走时,不如我自己跳下去痛快好了。你以为我上午不和筠儿装老虎玩,曾家舅妈就会放过你我?只怕吃罢饭,要正经审问我这次出门对帐的详细经历。” 固氏看着女儿,撑起半个身子,叹道:“真是你说的这样。温氏先前也这么问我,还有大家都这么打听。我说我没出门,你回来没两天,这几天家里事多,我都还没来得及细细了解。只知道那些作乱的已经收监,谋乱的畏罪自杀。” “娘。你发现没有,成国府来头不小,和长乐府象早有暗约一样,筠儿和蒋名双会肯定会定亲。” 固氏坐直身,向雪菊伸下手,雪菊递了热茶过来,她喝两口茶,顿时精神许多,两眼直发光地说,“我是这么觉得。还有成国府的那个远亲苟如云…都不简单。”(未完待续。) 073 复杂? 荣儿道:“那个苟如云年纪小,看着楚楚可怜,家世令人同情,为人处世心机深得很…” “苟如云…”固氏突然张圆嘴巴,看着女儿,脸色煞白,脑里闪过女儿昏迷第一次醒来的早晨,刚进女儿房里,听到在梦里大叫着个名字的事。 荣儿感觉母亲象想起什么。心中一喜,这样的话,她和爹将来更容易接受退婚的事。 固氏举的手在空中僵了一阵,向雪菊挥了挥,“你出去。” 雪菊把茶放在茶几上,低头出去。 “娘,你…” “是不是苟如云就是狗肉?我记得你昏迷后醒来的第一个早晨,你在梦里大叫‘苟如云!我和你拼了!’当时我和语琴她们都没在意,可是今日听到苟如云这个名字觉得好耳熟。刚才听到你说‘苟如云’,我一下想起来了。” 荣儿点点头,“你看这事很奇幻吧?从今天温氏的表现看,有人的确想毁掉我和夏之康的婚事。在我醒来时的那个梦境里,苟如云和夏之康成了亲。” “是成国府干的?”固氏全身发冷,又想不通,“不是五姑娘的婚事都没着落吗?就是毁掉你的婚事,为什么不是五姑娘和夏之康,会是个没有来历的苟如云?” “夏之康很好色,筠儿长得虽是可爱,相貌不如苟如云。而且那筠儿看似可爱,只是个逗人开心的活宝,实则没有苟如云聪明。如果真是成国府干的,成国府的老太太应该看得出这些,把个聪明不够安进会宁府,只怕富贵不长。不过现在的风闻没有证据证明与成国府。我们还是不要乱怀疑。”没有足够的证据前,荣儿还不想让娘陷入对成国府的仇恨中。 固氏按一下头,头太痛,荣儿扶着她躺下去,劝道:“先不管会宁府什么打算,还有那背后作怪的有什么心思。我现在只问娘,若是被退婚。你是不是还看不开?” “太复杂。或许你说得对。不一定要嫁最有地位和家世的男人。就象我和你爹。我这一辈子很知足。只是你被退婚,一定会影响你往后的声名。”固氏今天认识了苟如云,相信女儿说的那些梦。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已经开始到来。 “过两天爹就回来了。你得好好劝劝爹。这是女儿的命运。现在有人作乱夺婚,这事我们退一步海阔天空。若是会宁府的喜欢我还好点,人家又不喜欢我。非要这么争夺着,只怕大家脸上不好看。将来影响到爹和大哥他们的前程,那更麻烦。”荣儿劝道。 “你说的是。只是我怕你爹更看不开。”固氏眼神呆呆地看着屋梁。 “娘。你得打起精神。人生哪有不经历点坎坷和不幸的事?我有没有幸福不是靠别人决定,那得看我的命,命里有终须有。命里没有何必强求?能一直服侍你们,把安平府照管好,大家日子过得安稳快乐。我就心满意。现在我看被退婚是小,爹的前程是大。在梦里我还梦见将来夏之康借太子之手把爹和大哥贬到了宁川县做县令。” 这话让固氏又坐起来。两眼直直地看着她,说不出话。如果真是应了她的梦,安平府不是败落了吗? 荣儿又搀着她躺下,“在梦里夏之康很迷恋苟如云。那些是与人争婚的结果。所以我们不与人争,做好保全措施,至少保得安平府一家大小平安无事。” “让我好好想想。”固氏只要想到女儿脚上的记号,便相信她说的梦不是空穴来风,何况今日真的认识了苟如云。 “三小姐。银针取来了。”语香在外面说。 荣儿出去拿过锦袋,对雪菊道,“你再去给我娘煎碗安神汤来。” 雪菊眼角发红地看着三小姐,咬咬嘴唇,点点头跑开。 荣儿进屋,固氏双眼闭着,眉头皱成一团。 “别想太多。我给你扎下针,等会喝点安神汤,先静静的养养。你还要给我生弟弟或者妹妹,我还等着亲自带他。” 固氏没说话,任女儿摆布。 ** 午后。荣儿在屋里看书,语香几个在为她准备明日给大嫂撤线的用品。 荣儿抄好几个方子,把书放回木箱里,正要养会神。 语露在外面说,“三小姐。来算他们回来了。” 荣儿把拿着方子,对着镜子理了理衣容走出来。 “东西备好了。”语香指指桌上一个小木箱。 荣儿打开臬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对语露说,“把它放好。语香跟我去前堂。语晚带着语梅四下转转。” 接着把一个方子交给她,“等会顺便把这个方子交给雪菊,让她按这个方子给我娘煎药。” 然后又把一个方子给语梅,“这个你拿着,等会给惜香。明晨起我大嫂的药可以换一换。” 以前是万妈妈不时带着人四下看看,现在万妈妈在南安院,固氏最近精神老不安定,开始由荣儿安排人巡视。 来生去马厩安置马儿,来算在前堂里静静地等着三小姐出来。 荣儿一到前堂,他站起来急急地拿出一封信,“这是郎文奇的信。” 荣儿接过信,看他风尘仆仆的,亲切地道:“坐下慢慢说。” 来算坐下道:“此次去近南县,我把三小姐交待的事给郎文奇说了,他前下午先去了吴知县家里,昨上午又去了杨千户家里,昨下午和我、来复几个在街上到处暗查了那边的情况,近南县对你有很多传闻,各种说法不一,有说薜家是被你迫的,也有夸奖你的,至于母老虎的说法,近南县的人都说你要不是会做母老虎,那不是被野老虎给偷袭了?” 荣儿笑起来,“近南县的人知道事实,所以那边的谣言没那么可怕。” “今天一早文奇叫我们回来,说吴知县那边暂不用担心太多。”来算表情放松下来。 荣儿对语香道:“你拿我的牌子去帐房,让来金叔给来算和来生一人二两赏银。” 又对来算说,“你下去更洗休息一下。明天起帐房还有不少活等着你干。” 来算高兴地作个揖出去。 语香笑道:“往日大家觉得没什么事干。这两天语琴姐回家了。这时我要去帐房,你身边突然没人,我才觉得怎么人手有点紧?” “就这么一会,我就离不了你们几个丫环?”荣儿笑着坐到一张圆木椅上,向她挥下手,“你快去帐房把来算他们的赏银办好。我在这等会二哥,他就下学了。” “我很快就回来。”语香跑出去。 荣儿打开信,慢慢读来,郎文奇那边一切顺利。二哥回来还有一会,把信放进衣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心念一动,神思到了蝴蝶宫,贮立在七魂珠中央的塔像前,它和昨晚一样,并没因为今天遇到苟如云有所不同。 此苟如云非彼苟如云,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让我说中了。这一世有两个苟如云。”小小北飞过来,停在她肩上。 “肉身的苟如云虽不知前世的事,不容小瞧。怎么她会突然和成国府有关系了呢?”荣儿很怀疑苟如云白天的说辞。(未完待续。) 074 一家人不说二家话 成国府的六姑娘太神秘,超强的感觉有种异样的感觉。只怕苟如云背后另有一个非同小可的力量,至于那郑芊菁是不是最大的敌人,还需考证。今生她和成国府有关系,一定是灵魂的苟如云要提前将她嫁进会宁府,一来破坏婚事,二来积蓄力量打击安平府。 “你还没来得及出手。她就出手了。”小小北道。 荣儿不由一笑,“她知道再多。在她嫁进会宁府前,成为夏之康的宠妾前,有很多事她还是不知道。也许很快我就能证明她倒闭底是谁?” 荣儿摸了下塔像,恶狠狠地捏下她的鼻子,“就算你厉害,人算不如天算。上辈子你奴魂珠不是毁于我手?今世它还成了我蝴蝶宫的内层。你等着我非把你给变个样不可!” 滋滋,手上隐隐有点麻麻的感觉。荣儿收回手,以前没有摸过这像,不知它还带微电,奇怪地瞪圆眼睛,看着那塔像。问小小北,“我这是神识在此而已,怎么触摸它有感觉?” 小小北道,“虽是无形,却不代表没有能量存在。说明你越来越强大。” 荣儿妙目一转,哈哈一笑,一脚向塔像踢去,“该死的坏东西。不凑你我今天不舒坦。” 那塔像挨了一脚,发出一些极淡的微光,象会疼似的。 “你的神识开始有力量了?”小小北惊呼道。 “我摸摸你看。”荣儿要摸它,小小北飞远,抗议道:“我这么小,你那么粗鲁,会伤害到我!我已经感觉到你开始有力量。只是还不够。如果你力量够强大,这个奴魂阵就可能能改变了。” “我的力量怎么来的呢?”荣儿好奇地看看自己的手和脚,一巴掌拍在塔像的脸上。 这几天家里的事实在太多,她只是夜里惯常地来看看小小北,还没什么精力和心思来捉摸这里面的事。 怎么一下就有力量了呢? 荣儿兴奋地对着塔像一阵拳打脚踢。 小小北陷入沉思,过一会,叹道:“正气决有用。这些天我无聊。没事干时就诵正气诀。你刚进来那会。我还在定中呢。” 荣儿仔细察看那七座残基没有变化,但里面变得比原来明亮一点。 “还有你这几日事情多,一心忙于事情。反而训练了定力和对心的控制力。若是对心的控制力不够,意志力不增强,不会有力量出来。以前我在你手掌上根本就感觉不到你的能力。”小小北豁然开朗。 “心的力量最强大?”荣儿看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我打这塔像。那个狗肉可有感觉?” “有时空之隔。现在也许她微有感觉,也许很舒服的当挠痒痒。现在你应该是打不疼她。”小小北凭自己的感觉判断。 “怎么样能让她痛呢?”荣儿思索道。 “也许你能移动这些基座时。” “一起努力。你每天正气。我每天加强对心的控制力。强大毅力。” “要是阿北和你一起强大。那就事半功倍。” “可是阿北啊,只是晚上给我催眠。也许慢慢的他就忘了我。” “不可能。他要忘得了你,我肯定就不存在。而且你们这才第二世,至少都要三世。三世还只是个说法,凭我感觉,你们至少要相爱九世。”小小北得意地说。 荣儿掂着外面还有事。“我先出去。你努力正气。” “苦命的我。”小小北轻叹一声,隐于角落。 荣儿睁开眼。只见语香站在旁边很安静。她什么时候又进来了,都不察觉。 “你进来多久了?”荣儿问。 “我进来有半盏茶的时间。看你闭目养神不敢打搅。”语香刚才可是气都不敢粗出,怕扰了她的宁静。 荣儿笑一笑,站起身,走到外面。 下午天空放晴,有薄薄的阳光出来,地上变得很干爽。 应在则从前庭路过来,向她挥手。 荣儿叫声二哥,兄妹俩又去了书房。 “郎文奇那边一切顺利?那就好。你说狗肉已经出现?”应在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眼珠都定了,“连娘都记起你醒来叫的狗肉的名字?” 应在则不得不喝几口热茶安神,太意外了。 “这样的话,贾东西不是在泰东县打听不到苟如云的情况?”应在则象做梦一样。 “不一定。” “我们初九回来,今天十三,整整五天了,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捎回来。” 应在则惊得冒微汗,抹抹额头。 “你可有听说什么?”荣儿惯常的询问。 “有啊。还好是文曲书院,多数同学来自四面八方,若是国子学府里,恐怕没同学和我玩。有的同学对你的传闻可是另一番看法,觉得你是帼国英雄,小小年纪能惩恶扬善。还有同学说,女人该凶时应该凶,不然家里没有男人时,不是都任人欺负嘛?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说好听的逗我开心。”应在则笑道。 “别的呢?”荣儿问。 “真有流传说会宁府想退你的婚。这话从哪传来的,我没了解到。刚才听你们上午去长乐府的事,我觉得这婚早退早好。听说这几天太子和夏之康还有蒋名远去了枫山看红叶,长乐府在枫山北面有座别院,听说那里放有不少丫环。”应在则现在对妹妹退婚的事已经很平淡,只想早点解决算了。 “明天你亲自去许家送月饼,这事我特地让谢姨娘安排在明下午。记着我说和,可得多和许国强往来。” “妹妹你放心。按你希望的,我现在有努力读书,一定给安平府争光!” “也许明天爹就回来。可有备好一篇好的文章和爹讨教?” “按你的吩咐,我都备好了。晚上我再思量思量,明天爹回来。定不让他失望。” “现在能让爹高兴的就靠你了。我怕是要让爹失望一阵。” “把你嫁出去,如果你不幸福不如不嫁。放心吧,将来你就是嫁不出去,有二哥疼你一辈子!”应在则握紧拳头,“我才不管那些什么王权富贵,谁让我妹妹不快乐、不幸福,他就是我的敌人。” “将来就全靠你呢。” 荣儿幸福地对着他一笑。端正地给他福个礼。“二哥回房去用功吧。” “你真是安平府的大管家。” … 天黑时,荣儿用过晚膳,去看谢姨娘她们做月饼。 这次送出去的有三十家。府第大小不同,礼盒多少不一,侯门都是两盒共六十个,平常的一些有往来的官员都是一盒三十个。 这几天谢姨娘她们熬更守夜。明日还有二十家饼要送。 明天的饼都做好了,只待今夜蒸和烘烤。 “谢姨娘。这几日真的辛苦你了。”荣儿笑吟吟地站在谢姨娘身边。 “月饼是做圆满了。可是夫人的身体让人担忧。”谢姨娘隐隐听说了外面的风闻,却没机会打听。 “你歇会。我和你说个事情。”荣儿和她走到里面放杂物的小间。 “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谢姨娘深知自己母女只能靠着大树乘凉,若是大树倒了自己没什么好日子,有些忧虑地问。 “若真是有大事。你……”荣儿相信谢姨娘多多少少知道点风闻的,让来德扎紧大家的口,只能是表面上不要公然流传传闻。背地里下人都会交头接耳。 谢姨娘咬咬牙,“我们是一家人。真有大事。大家同舟共济!” “我没信错你。”荣儿拿出一个方子放到她手上,神秘地道:“如果你还想生个孩子,这个方子可以帮你调理身体。” 谢姨娘眼睛一红,“昨晚夫人和我提过这事。我虽只是个姨娘,这身心都是安平府的。若能再为应家添得一男半女,将来即使不能支撑脸面,能为侯爷夫人端茶递水,多个伺候的人,我就开心了。” 这些日荣儿看得出她母女俩是真的和安平府一条心,所以有的话不多说,只是笑道:“如果家里真有大事,将来影响到从晴的婚事…” 谢姨娘看着她抹下泪,“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我是想从晴有个好婚事。如果大家都不好了,她一个人还能怎么好?真那样,都是大家的命。” “如果将来我被会宁府退婚…” 谢姨娘嘴唇抖擞,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吓着你了?” 谢姨娘咬咬嘴唇,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两日我也听到些风声。若真是那样,你可得看开。” “我当然看得开。过阵我想让娘把从晴认作嫡女…” 谢姨娘觉得象作梦,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三小姐怎么会这样安排,可是真那样的话,她对三小姐完全没二话可说了,扑通一声跪下去,给她叩了个头,“你拿我们当人。将来我们怎么没有人情?” 荣儿扶起她,笑道:“只怕将来我会当个老姑娘。从晴的婚事我会和娘想办法,尽量让她嫁得好。将来你们别嫌我是个老姑娘就好。” 谢姨娘哭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是中了别人暗算。无论将来从晴嫁得如何,都永远是你姐姐。她若好,便有你的好,她若不好,你别嫌弃。” “谢姨说得极好。这话让我很感动。”荣儿开心道,“你们也别因为那些风闻就惊惶。就是将来安平府富贵不在,我们还是能比平常人过得富足的。” 谢姨娘直点头,对荣儿的才能越来越欣赏,“你若是个男儿。一定能做大事。我现在是,只要看到你,心里就踏实。”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你捡好方子,等中秋后再按方子调理身体,以后多和我娘一起走走动动,希望明年能为家里添个孩子。你别哭了,收拾下这泪容,先出去安排铸饼的事吧。我去别处看看。” 她这说话做事的样子根本不只十二三岁。 谢姨娘看着她娇美的样子,心里很安稳。擦擦眼角,笑起来。 荣儿出了点心间。语香和语梅陪着她向正院走去。 雪菊和雪花在固氏的外间坐着。 荣儿进去看了下母亲睡得鼾沉,给雪菊交待几声明晨换药,并注意食膳的事,就向东面走去。 “三小姐。”语琴匆匆从后面追来。 “你回来了?不是叫你明天回来吗?”荣儿看到她,高兴地笑。 “家里事多。我哪有心思在自家呆得住?午后我心神不定,实在呆不下去,便让阮护卫送我回来。”语琴的眼睛眨两眨,从语香手上拿过灯笼,显然她出去办的事办好了。 荣儿和她走在前面,语香和语梅自觉地保持了五米距离。 四处巡视一番后,荣儿回到自己屋里。 明朗的月亮挂在树梢上。 “还好今天晴了,明后几晚一定有好月色。”荣儿一身睡衣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 屋里的八角灯笼里溢出淡淡的木香。 “成国府都杀进会京城,要和我们为敌了。贾东西怎么还没有消息来?他会不会拿了银子再不出现?南平州离近南县并不遥远。”语琴添了点信号香在灯笼里,怔怔地闻着那味道。 “我相信他会尽心办事。”荣儿返身坐到床前,“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得去给大嫂撤线。” 语琴有点忧忡地弄暗灯,然后出去。 荣儿安静地躺在床上。今天在蝴蝶宫里的事让她发现自己比过去有很多不同,此生不仅是完整的灵魂,更是全新的人生。经历比从前更复杂,但这心的确更静,对自心的控制能力更强。 心跳微微悸动,一股甜蜜流来,仿佛感觉到阿北浓浓的想念。有好些天没有这感觉,算来阿蓉从未来过来不过半月时间。 那甜蜜里仿佛有些忧伤。 荣儿没有去蝴蝶宫,趴在床上,定定地想着和阿北的那些经历。 一滴清泪流下,毕竟时空各异。 如果不再相遇,想到阿北可能会孤独一世,两世,九世,甚至更多… 但愿他能在孤独中快乐坚强。 荣儿抹去泪,笑一笑,“或许这时空相隔的爱也是幸福。” 其实她自己是一样会经历他的孤独? 退不退婚,在这个世界,恐怕都难有人打动她的心。 “忽~” 一个黑黑影子快速而轻灵地飞进她打开的窗户。 荣儿一个翻身起来,只见一只鸟黑乎乎地站在桌子上。 “终于有信了。”(未完待续。) 075 新光明 荣儿惊喜地弄明点灯,只见一头黑色带金的小猫头鹰安静地看着她。 “小东西。你可来了。”荣儿轻轻点三下它的额头。 它的左足在桌上回应三下。 贾东西驯鸟的本事这么高?一切都如他在那信里教她的这样。 荣儿笑着解下它羽翼里藏着的纸卷,抚摸两下它的背,它安静地蹲下来。 荣儿快速展开纸条,上面文字极细只有绿豆大点,细细读罢,放进衣袖,取了纸笔,给贾东西回了一封信,然后卷好,绑在小东西的羽翼里。 取出装有信号香的竹管,喂了点它那香料,然后拍三下它的足。 小东西看它一眼,向窗户冲飞出去。 看着它消失在夜空中。荣儿弄暗灯,欢快地躺回床上。 “贾东西果然不负我望…” 心中的甜蜜因为欢乐更盛,荣儿翻滚几下,竟然不能象往常一样入睡。 我这是怎么了? 贾东西传来了苟家的消息,只是证明了苟如云的父母的确在泰东外祖家,苟如云于十天前被人带进成国府,具体的尚在调查中。 这些消息就让我开心不已? 荣儿觉得有点奇怪,眼前浮过贾东西那肮脏的模样,清澈的目光,莫明其妙地和阿北重叠在一起,惊得一身汗,坐起来。 “我这是对贾东西有好感?” 不可能。小小北说了,我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 难道是那鸳鸯盟失效了? 荣儿安静下来,来到蝴蝶宫。 小小北扑地飞过来,喜悦地说,“今晚阿北传来的气息好强。” 荣儿看着它。却是皱一下眉,把刚才的事如实和它说了。 里面的确变得比下午更清晰一些。 小小北围着她飞了几圈,说出一句令她惊异的话,“我觉得阿北来这个世界了。” “怎么可能?而且怎么可能穿越得很准确?” “他有姻缘戒指啊,里面有你们滴血结盟的愿力。如果他在那个世界死了,很可能受那愿力的指引,来到你这个世界找你。你可别小看了我的能力。我的生命就是你们的愿力形成。”小小北语气肯定。 荣儿心里狂跳几下。真是那样的话… 其实想象不出来。 脑里浮过贾东西,他的性情和阿北实在不同。 阿北不可能是贾东西。 “可能刚才小东西来时,正撞上你和阿北在甜蜜蜜。所以你有点错乱。阿北来到这个世界,你们的感应会很强,会感受到彼此的痛苦和欢乐。”小小北开心地飞,“这样的话。我的她也会尽快给我感应。阿北在这个世界,你的能力会增长得更快。要改变这个奴魂阵就更容易。不过你的定力也需更强才行。改变这一切靠的不是你的双手。是你对意识的支配力。” 荣儿点点头,深呼吸一下,“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努力。晚安。” “晚安”,小小北吻吻她的额头。 荣儿神识回到现实。心境平静许多,很快甜蜜地入睡。 *** 四更,语琴便唤醒荣儿。 草草梳洗更衣。顾不上先吃饭,荣儿和语琴来到南安院。 这时辛妈妈和万妈妈还没起来。 惜香已经轻轻打开卧室的门。荣儿抱着小木箱进去,语琴在外放风。 本来这事让固氏知道也没什么,可是难得和她解释太多。所以还是先瞒着大家更好。 许氏已经被惜香叫醒,看到荣儿进来,温厚地笑一笑,荣儿示意她别出声,以免惊醒隔壁的辛妈妈和万妈妈。 惜香卷起被子,帮着荣儿准备好。 “会有点疼。惜香你得帮着点我大嫂。”荣儿前两天已告诉过许氏,这时再次提醒。 许氏小声道:“没事,你尽管动手。” 惜香把一团毛巾塞进她嘴里咬着,许氏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 荣儿笑着看她一下,那么大个儿子都生下来了,的确撤线这点痛苦算什么? 打开木箱,取出一瓶淡盐水,为她消毒,仔细看了缝合处,咬咬牙,还从没干过大夫的活,可是这线不撤长在肉里会很麻烦,将来大嫂还要生孩子的。 拿出一把让来果在外面定做的狭长剪子,用淡盐水淋了淋,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地撤线。 剪破两层皮,剪断棉线,一节节从皮肉里小心地拔出来。 许氏的确痛流泪。再痛,这些痛和差点难产死相比,真算不了什么。痛是痛,心里却在笑。 荣儿见她很配合,很勇敢,更加放松,放开手脚,为她撤线,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撤完线,往伤口上淋些淡盐水,撒些三七粉,这事完结。 “好了。”荣儿满头是汗。 惜香松一口气。 “惜香收拾一下这里,我先回去,等会娘会找我。”荣儿麻利地收好木箱。 许氏也疼得满头是汗,感激地小声道:“谢谢妹妹。” “这幅药吃几天,我再重新给你换幅调理的药。”荣儿和许氏笑一下,抱着木箱出去。 “好了?”语琴看到主子,眼里闪过惊喜。 荣儿点点头,主仆俩轻手轻脚悄悄地离开这里。 就在她们走远后,万妈妈从客厅里悄悄出来,看着她们的身影,嘴角却是一个特别的笑。 跟着辛妈妈出来。 那火盆是白跳了。 这些天荣儿悄悄的进过月子房好几回。 万妈妈轻轻叹息一下,和辛妈妈对视一眼,外面的风闻她们都知道些,两人同时眼角发红。 “好人一定好命的。”辛妈妈喃喃轻语。 “菩萨保佑三小姐平安无事。”万妈妈合掌祈求。 回到磬香院,还有半刻时间才五更。 语琴把那专用的新木箱放进里屋,荣儿坐在椅子上笑着吐口气。 语香和语露端着早膳进来。 荣儿又拿出个单子给语香,“明天中秋。今天我爹可能要回来。你按这上面写的,抽空研究下这几道菜,两道菜专门做给我爹,两道菜专门做给我娘吃的。” 语香看了看,惊讶道:“怎么给侯爷做的一个汤里有加安神的中药?” “一道炒菜按我爹的味道调味开畏,汤里加些安神调气血的中药,给他补补。同时安安心神。他在外面一定没少听流长飞短。”荣儿边吃饭边回答。 语香要好好学做菜。所以看得很仔细,看到夫人的两道菜,惊得张圆嘴。看着荣儿,“夫的人菜…” 夫人的菜一道汤里有加腰果、栗子、黄豆,一道菜却是葫萝卜和莴苣炒肉。 “夫人不喜欢吃炒葫萝卜和莴苣啊。”语香眉头皱了皱。 荣儿微笑一下,“你按我的菜单做。以后每天可能变花样。还有果蔬会,从明晨起夫人的和我们的不同。单子晚上我给你。” “我怕夫人不会吃啊。”语香不敢想象。夫人最不爱莴苣。 语琴嗔道。“你按三小姐说的去做,尽量做好吃就是。” “而且夫人一向味口较重,现在做清淡许多…只怕倒了她的胃口。”语香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三小姐。 荣儿嘿嘿笑一下,不说话。 语琴又瞪一眼语香。“你怕做不好?” 语香连忙摆手,瞪圆一双杏眼,“奴婢做别的不行。可是这几样还是能做好!” “那就捉摸去吧。你可以叫上语露或者语晚帮忙,以后可能天天要给我爹娘专门做一两道菜。本来交给厨房做也可以。可是还是由你亲自做更好。还有给我娘做的菜,一式两份。”荣儿笑道。 “另一份谁吃?”语香好奇地问。 “给谢姨娘。”荣儿冲她眨眨凤目,婴儿般的脸上浮着开心的笑。 语香看着她,真不懂三小姐搞什么明堂。 “你叫上语晚一起去吧。”语琴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重大情况,给语香加配上个人。 “好吧。现在有语梅,屋里有语露收拾。语梅可以干些跑腿传话的事。我就把语晚叫走了。”语香笑着出去。 荣儿吃罢饭,带上语琴和语梅出了屋里,雪花便跑来送话,“三小姐。一大早就有人来送饼,回人情。夫人现在去前堂了,叫你直接去前堂。” 这事在预计中。 安平府的饼比别的送得早一两天,别处一般都等到今天开始送饼。 前堂里,固氏和雪菊在点收宣宁府回送的月饼。 往年都由雪菊或者万妈妈带着下人点收,可是今年不同,固氏要亲自点收,主要是透过别府送饼的下人,察看外面现在对安平府的态度。 宣安府派了宣宁夫人的大丫环和一个二等小厮来,和往年一样,大丫环的态度很客气。 固氏让雪菊赏了他们银子,这几日各府事情都多,宣府的下人拿了赏银,便恭敬的告辞。 荣儿到时,他们刚刚离去。固氏打开两盒月饼,都是一样的规矩,五款月饼,两盒一共六十个。 想到姚氏,固氏的心里安慰,昨日她并没跟着温氏附合太多。 “娘。点收回礼的事,让雪菊带人做吧。我陪你散步去。”荣儿觉得娘太紧张了些,进来就拉她。 固氏拿起个饼,掰一块尝一尝,眼角浮着笑容,“宣宁府的饼还是和往常一样甜。” 荣儿知道娘的心思,笑道:“别多虑。不管外面风闻多大,安平府送了礼出去,外面自然都会回送回来,毕竟现在爹还是安平侯啊。” 雪菊道:“三小姐说得极是。夫人你跟三小姐去散步,活动下身子吧,昨下午睡到今晨,这身子得多调节。” 雪菊知道夫人想再生个孩子的事,心里当然巴不得夫人能再怀上孩子,所以很支持这事。 “娘。可别为了外面的风闻,影响我们自己的大事。”荣儿冲她眨眨眼睛。 舒服地睡了个长觉,固氏今天心情舒服许多,醒来后也看淡一些事。轻叹一声,放下月饼,对雪菊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们去看二哥,这时应该还在他的小院里练剑。”荣儿拖着固氏出了前堂。 应在则住在书房与小西院之间的小抱厦西澜院,此时正在小院里勤奋的练武。 母女俩在院门外悄悄看着。 过一会应在则收了剑交给来果,进了右面的房间读书。 听着琅琅读书声,固氏眼角流下幸福的泪,“你二哥果然认真了。去看看别处,我们别惊了你二哥用功。” “娘。不只这些。若是下午爹爹回来,二哥必定会讨得爹爹欢喜。”荣儿为了让她开心,提前放出风。 “只怕你爹从外面回来更加难过,那一路上不知听到多少风闻。”固氏再抹下泪,刚才的高兴淡了下去。 “你别担心太多。老为这些事影响你自己的打算怎么行?娘,你还想不想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荣儿语气严肃两分。 固氏向下滑落的心情被她这么一说,立即打住,看着她,不由一笑,“你这个小管家!” “不只小管家。再你生下孩子,养好身体之前。安平府的事统统归我管!”荣儿拿出气势,揽下当家的事。 固氏轻吐一口气,“你连你二哥都能说服他用功。我相信你有这个管家的能力。” 灰暗中,固氏感受到新的光明。 “你就好好安心养身体。外面那些事,即使有天天要塌,你别太忧心,不是还有比你高的你先挨吗?”荣儿拉着她向大花园里走。 隐隐听到又有外府的人来回送月饼。 女儿说的很有道理,固氏心里一轻,“是呀。我吃的饭经的事比你多,怎么能不如你,有些风吹草动,便乱了阵脚?好吧。若是半年里我肚子鼓不起来,那就是天意。” “娘。我教你做套操。光散步不行。还得活动胳膊腿,强健筋骨,保持肌肉的张力。” 母女俩到了荷心亭。 清晨的空气很好,固氏呼吸两口鲜美的空气,心情又轻许多。感叹道,“这么体贴知事的女儿,真嫁出去了,我还不习惯。” “往后和夏家退了婚,有合适的招个倒插门吧。”荣儿半笑着说。 固氏听出这是玩笑话,笑起来,“你呀。娘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娘。双腿并拢,先做几个轻快的吐纳,然后双脚微微打开,张开双手…跟着我的号子来,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荣儿教固氏做养身操,这是在未来世界的健身操。 抑仰顿挫的节奏号子,让固氏活动得很欢喜。(未完待续。) 076 机会 “这操很有趣,很好玩。”固氏玩得新奇而快乐。 荣儿笑意甜甜地道:“往后叫二姐配点古筝音乐,让谢姨娘和你一起做,会更有趣更好玩。” 看一下几米外的语琴和雪花她们,“你们跟着做。人多更有趣。” 语琴、语梅和雪花都觉得这养身操很有趣,在她们后面跟着学做。 “夫人。从宛今晨病得起不来了。”大家做得正是兴头,蔡妈妈急急赶来。 固氏兴致一落,脸色一变,正要发话。 荣儿抢过话来,“我去看看。语琴你们谁可以象我刚才一样喊操?” 语琴、雪花相视一眼,不敢说会。 语梅年纪小,记忆好,学东西快,觉得玩操很好玩,笑着往前一站,“我会喊。” “你来前面为大家喊操。还记得我刚才做的那几节操吗?”荣儿笑道。 “记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语梅边喊边做,做得很标准。 “你们在这陪我娘活动身体。我和语琴去绣房一会就回来。”荣儿交待道。 固氏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去绣房也好,对荣儿笑道,“好吧。烦恼的事交给你。” 荣儿对蔡妈妈说,“走吧。我们去看看。” 蔡妈妈看下固氏,把话咽下去,还有情况要先给夫人禀报呢。 固氏已经转过身继续做操。 蔡妈妈只得跟在荣儿和语琴后面。 走到东安院外时,荣儿放慢脚步,这才问蔡妈妈:“倒底怎么回事?” 蔡妈妈道:“从宛毕竟年纪太小。这些日来绣房的事的确太多。她熬夜熬不住,有时又吃罗妈妈棍子,前日从兰有些咳嗽。昨日咳嗽过给从宛,昨晚她就生病,今晨起不来。” “不是装的病吧?”语琴质疑道。 蔡妈妈道,“不象装病。我和罗妈妈都看了,她小脸发青,嘴唇也发白。罗妈妈用棍子吓她,她从床上滚下来。的确站不稳。刚才勉强吃了几口粥,馒头都咽不下去。” 语琴道,“她是想吃好吃的了吧?” 蔡妈妈道。“这些日活的确重。她以前没干过粗活,女红还出不了手,只能打杂,不时帮着大家穿针、理线。还得搬东西,前几日我看她馒头都吃得好香。” 语琴不出声。 荣儿看了看越来越白的天空。思付着这事。 “我和罗妈妈说,不如…”蔡妈妈后面的意思很明白。 荣儿看着她,真那么简单打死从宛姐妹就省事了。可是爹那性情啊,再恨从兰从宛。虎毒不食子,就是他出手打手她们,以后心头也有阴影。 “三小姐你看这事怎么办好?”蔡妈妈也知道侯爷不可能把亲生女儿弄死在府里。 荣儿思索片刻。“去看看再说。” 绣房里一片忙碌,罗妈妈拿着棍子盯得大家很紧。视线大多时候落在从兰身上。 只几日光景下来,从兰憔悴不少,拖着病身利索地俯在木案上干活。 荣儿在门口看了一会。 从兰似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荣儿,立即目光呆呆地调回头继续干活。 荣儿感觉到她深深的怨恨,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缓缓移步到转角处的宿房。从宛睡在宿房的通铺上,嘴唇干渴地张合,声音哑哑地吐出,“水……水……” 所有的人都在干活,没有人照顾她。 荣儿看一眼蔡妈妈,“给她喝点水吧。” 蔡妈妈倒一碗白开水,抱着她的头给她喂几口。 从宛头喝几口不,好受一些,看清是荣儿站在桌边,眼泪夺眶而出,翻起身,伏在炕上叩头。 “你病了躺下吧。”荣儿平淡的声音没有怜爱,也没有憎恨。 “三姐姐。我知道一定是我娘作了对不起家里的事。请三姐姐宽恕,能给我一个机会。”从宛虽然病重,不肯失去机会,哭着哀求。 “给你什么机会?”语琴冷笑道。 “三姐姐。从小以来我们都叫你的生母为娘,虽不是一个娘生,却是一个娘教。所以从小我就特别亲近你,但凡有什么好点的东西都想送给你讨你高兴。请你看在我年纪小,又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一个机会,去你院里做个撒扫的丫头都好。”从宛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语琴鄙夷道:“原来你从小讨好三小姐就是想给她做撒扫丫头?为什么以前不早说?” “从前我只是想长大后,能得三姐姐爱护,帮我找门好点的亲事。现在我娘做了对不起大家的事,我没脸再这么想。只是想求三姐姐看在我年纪小不知情,又一直亲近你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从宛抬起苍白的小脸,一双灵活的大眼失去往日机灵的光泽,满脸泪光,看着很是可怜。 蔡妈妈低声喝道:“难道你现在没活路?不过是病了而已。忆春、忆月和铃儿她们不是一样在干活?” “你的病怎么难受吧。”荣儿终于开口说话。 从宛抽泣道:“昨天染了姐姐的咳嗽,晚上头疼,体内干渴,没有胃口,有时发冷,今晨头昏,全身无力…” “你休息着吧。我会派人给你送药。既然你知道你娘做了大恶事,不是我不给你好走的路,需知这一切是你娘心地不善的后果。你年纪小,可得好好反省。”荣儿轻声说道,说罢转身出去。 “三姐姐。求你帮我向爹讨个机会吧,我会永远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从宛不失时机,声音哑哑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荣儿没有回头。 从宛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绝望地俯在床上抽泣,咳嗽。 只看情形从宛是可怜的,仿佛无辜。可是荣儿极强的感觉明白,她还没作恶是因为年纪尚小,从今日的事来看,就知她长大后不比她娘省油。 出了绣房,荣儿对蔡妈妈说,“你跟我去趟馨香院,我给你个方子,你去库房里配不配得齐药,若是不齐,让来德派个人出去把药配齐,按三幅的量配。” “三小姐你心真好。依我看让她病死算了,省得以后为非作歹。你看她这没骨气的样子,母亲作了坏事,一幅只顾自己的样子。”蔡妈妈巴不得从宛病死。(未完待续。) 077 用意 荣儿淡笑一下,快步向馨香院走去。 荣儿花了点时间给从宛处了个方子,交给蔡妈妈,便去荷心亭找母亲。 固氏虽然没去绣房,心里其实一直掂着那事,荣儿不在,语梅喊操喊得再好听,做着也没那么大的兴致。 终于看到荣儿来了,停下做操,询问:“绣房里怎么样?” “从宛染了风寒有些咳嗽,病得头晕脑糊的。我让蔡妈妈给她弄药去了。”荣儿简短回答。 “哎。”固氏心中仍有心病。 荣儿看她又要多虑,伸开双臂,欢颜道:“我还没教完这套操呢。今天上午,你们全都得学会。” 说着看看语梅,“你可得好好学。往后专门陪着我娘做操。” 语梅在府里没什么事干,乐得有这样的差事,笑眯眯地直应“是”。 荷心亭里又欢愉起来。 巳时,阳光撒满花园里,荣儿才叫停止。 “去点心间看看吧。”做一上午操,固氏身体有点累,心情稳定下来,说话恢复平日的语气,温缓中又带着几分威严。 点心间里谢姨娘母女把最后十家的礼盒刚刚全部装好。 众人正一起笑着舒气。 固氏和荣儿这时进来,众人躬身行礼。 “最后十家的礼盒都装好了。”谢姨娘欢悦地说。 固氏看看堆放得整齐的红色礼盒,笑着点头,“午饭后只待派人送出去,这件事就了了。下午起,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两天。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说罢眼神特地柔和地看着谢姨娘和从晴。 从晴知道了固氏和荣儿叫谢姨娘再生孩子的事。也知道了荣儿有让她上族谱的事,昨晚她高兴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事。这时看到荣儿,心中对她不只是亲情和感激那么单纯,由衷的升起许多敬意。 亲昵地挽着荣儿,柔声道:“我先前看到你们在荷心亭里做的操很好看。” “空了我还有事找你。想让你为这套养身操谱个曲。”荣儿笑道。 “一定不遗余力。”从晴听说是这事,高兴得两眼发亮。两只手控制不住有点颤抖。这个从来不正视自己的三妹妹。如今不仅信任她,还看得起她的才华。 “相信二姐姐的才艺不负我望。”荣儿感受到她的激动,心中好感叹。这清高的人有时性子窄点走胡死同,若是帮她打开心结,那可就是堪以信任和运用的人才。 谢姨娘从来没有这样感受到主人的地位和尊重,高兴得脸泛红光。 “我们一起去前堂看看雪菊那里吧。” 第一次谢姨娘母女这样没有距离地跟着固氏母女走在一起。 一上午。外面回送来的礼盒有七家。 固氏和荣儿查看了名单,果然都保持着往年一样的礼尚往来。 “这时你们爹都没回来。可能要午饭后了。”固氏说这话时不只看着荣儿。还看着从晴。 “天黑前侯爷应该会回来。明天就是十五。”谢姨娘柔声说道。 “下午送饼的事来德怎么安排的?”固氏问道。 谢姨娘看一下荣儿,小声道:“除了许府三小姐让二公子去送,别处都由来德派人去送。十家都在京城,天黑前就能送完。” 固氏点点头。“大家都去准备吃午饭吧。我回房一趟。” 荣儿跟母亲到了她房里,和她说出安排二哥去许府送饼的用意,“娘。我看许家大哥下次恐怕是要高中的。而且他学问好。让二哥多和他接近讨论文章和参考的事。二哥中秋后要考头一场,除了在书院有老师和同学。能够得许大哥的指点,可以经验更丰富。许大哥虽然科试不利,可是前面两场考试都是头名。” “好,好,好。我女儿真是会考虑。你这么说,我觉得往后倒是可以经常请国强来府里坐坐。”固氏满脸笑容,倘若应在则将来真能在科试中中前三名,这是何等大的荣耀?他和妹妹投缘,又肯听妹妹的话,只要是鼓励和帮助他的事,她当然不会限制,巴不得这个女儿能把老二给鞭打成材。 “我正是这意思。可许家伯父一向怕被人说攀附我们,来我们家的时候太少。所以得让二哥主动点。” “你想得周到。你爹看到你二哥这么勤奋,一定会很高兴。若是能想法再帮帮你大哥就好了。朝庭里象他这样的职级的侯门子弟可是成堆。”固氏一口气喝了半杯参茶,心中有新的希望,对外界那些事再没那么多在意。 “大哥的文昌不如二哥天赋好。他的武艺有些平常。我捉摸着这事。让郎文奇在外面留意民间武功好的人才,看大哥有没有这个机缘吧。”荣儿当然有这样的考虑。 从前大哥也是靠着会宁府才升上去的,往后若是和会宁府没了关系,一切都得靠自己。安平府虽然在朝庭上渍议朝事,各方面关系平和,可是只是个议事的侯爷而已,真要帮自己儿子扬名立万,还是需要实权。 “我越来越觉得府里有里,我就省心了。连着调教哥哥的事,你都比我做得好。如是将来我再生个孩子,你可得再多操心些。还有瑞儿,将来你也得多用些心。你大嫂那脑子没你好使。”固氏依然对这个女儿充满期望。 荣儿道:“娘。我想中秋后找人把东安院给装缮出来,让二哥早点搬进去。二哥在西前院住小了一点,他又要练武又要读书,以后还会带朋来回来谈论学业。” “怎么装,你和二哥商量,我这边只管支银子和安排人手。” “另外我想把房里右面的耳房改成书房。现在我年纪大了,晚上有一两个丫环睡在外间就够,不需要耳房里都睡着人。” “馨香院比较宽敞,还有空屋子可以让雪花她们住。你想做什么,还需要什么只管说。” 固氏现在的心里基本上已经作好女儿会被退婚的准备,想到女儿将来在家里的时间可能很长,她要有个自己的书房都随了她的心意。 雪菊在外面说,“夫人。可以用午膳了。” 荣儿挽着母亲从屋里笑吟吟出来。(未完待续。) 078 亲人亲 午后。 固氏和荣儿去南安院看了晟瑞,固氏又去看了许氏。 “你大嫂说吃了你开的药好得很。我看她这几天恢得的确很好。”从南安院出来,固氏把女儿的手牵得很紧,脸上又是如花笑开,感叹道:“我安平府有你这样好的女儿,还有什么不能知足?” “我这点本事不算什么。都靠尤大夫留下的书好。这可是他尤家三辈积累下来的医学精华。”荣儿不敢独揽认功。 “你书房早点布置出来也好。以后有闲你多读点书,和从晴一样弹弹琴,写写字,画画,过点逍遥日子也好。” 固氏心中太爱这个女儿,心理变化和适应很快,只要看到一点女儿的好,就更多一分心情迎接未来那不可知的变故。 “谢谢娘。”荣儿听出母亲的意味,心中的石头完全落地,高兴地在她脸上亲一下。 “你还小?你还小得很!娘还想一直养着你呐。”固氏用衣袖擦一下脸,嗔爱地笑。 荣儿把头靠在母亲肩上,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幸福。 “固家来回礼了。”主院的撒扫丫环雪方从前堂过来,找到她们。 “谁来的?”固氏问。 “是三表公子。” “三表哥来了?” 荣儿正好有很多话和他说。 “你让恩胜到正院的客厅来。” 固氏和荣儿径直去主院。 没一会恩胜从前堂来到主院,固氏和荣儿已经在客厅里等着。 双方见过。恩胜坐下,脸色有点焦燥。 固氏支雪花和语琴。 恩胜无心喝茶,直接说道:“姑母。荣儿。中午我大姐那边把你们送的月饼一并回到了我们这里,还捎了信来。月饼我让雪菊收了。那信我母亲看过后就烧了。” “含萱那边捎什么话来了?” 固氏和荣儿都是一震。含萱的婆家姓翁和会宁府在外面的一个远房亲戚翁家在西永州有一座煤矿,那亲戚家虽然不甚荣贵,只有个五品的州官,关系不亲密,日常里和会宁府走得却很亲密。 “我大姐和她婆母半上午去翁家拜访,彼此聊起家常,两家因为同宗。所以翁家的夫人透了风出来。说一大早吉安夫人带成国府的人去会宁府做客。”恩胜眉头拧得很紧,眼里的担忧暴路远余,“我大姐这两日听说了吉安夫人在外面多处有放话。说安平府的三小姐太野,恐怕和会宁府的婚事会生变。” 固氏对这样的消息已经平淡了,笑道:“昨日我和荣儿去长乐府做客,午饭没吃我就抱病回来了。一上午。那温氏和汤氏几个说的都是那意思。还说我对荣儿管教不严,警告我若再不对荣儿加以好好教导。会宁府将来不会娶个野丫头作世子夫人。” 恩胜脸色一白,“这么说会宁府真有那意思?不然吉安夫人怎么会当众和你说这话?” “她可厉害,训我娘俩象训自己的孩子。”固氏扁扁嘴,“只怕她的一双儿女真犯了错。她还没训得这么凶的。” 恩胜更惊,“我大姐的意思就是说要你们提防会被退婚的事。” “随他们折腾。退就退。顶多我安平府这辈子都养着个老女儿。” 固氏的话令恩胜难以置信,本来最怕的就是姑妈对这事看不开。谁晓得她竟这么开明。不由一笑,“姑妈真这么想得开。我们就不担心了。” “你说说看。你荣儿妹妹哪里不好了?现在这些事一发生,我还担心我的宝贝荣儿羊入虎口,这辈子徒有虚名,过得不快活。”固氏满脸不屑。 恩胜看着荣儿,摇头一叹,“姑妈说得极是。我们几个哥哥,还有祖母,我母亲和二婶都心疼着荣儿。只是替她委曲。” “成国府的前日才到京城,昨日去了长乐府作客,她们今晨去会宁府作客翁家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固氏问道。 “一大早翁家的一个孩子给会宁府送月饼,在府外遇见成国府和吉安府的,那温氏对成国府的体贴得很,一直牵着个小女孩的手,听说那女孩长得堪称绝色,小小年纪,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 固氏和女儿对笑一下,原来这样。 恩胜诧异道,“你们都先知道了?” 固氏道,“你说的那女孩子应是成国府的一个远房亲戚,的确长得很俊俏。昨日我们在长乐府已经见过。” 恩胜微叹一声不语。 固氏笑道:“你回去给含萱捎话去说,谢谢她如此留意。这事我们心里已经有准备。” 恩胜见姑母没有一点不悦,吐一口气,“祖母说了,就是退婚,也要尽量保着妹妹的脸面。不管他什么皇亲国戚。这样的亲事不比寻常的民间亲事,要退婚可以,但是得拿出服人的说法,若是应家的女儿不好,真让人数得出短处,应家自己活该,若是会宁府数不出荣儿的短处,这婚事没有轻易就让人给挤了的。会宁府无心联姻也罢,但安平府要尽力为自家的女儿留住脸面。” 这话让固氏眼眶一红,到底是娘家最疼自己的亲人,点头道,“你回去给大家说。这事我和你姑父会尽量争取,没了这婚事是小,毁了我女儿荣誉是大。” “好的。这几日家里事多,我先回去。姑母。荣儿。你们多保重。”恩胜点头告辞退。 固氏母女把他送到大门,看着固家的马车走远了,才返身回来。 “宝贝儿。你看外祖家都向着你。就象你说的,自己一家人的幸福快乐最重要。若是让你嫁到不幸福的地方去,还不如养在家里。”固氏心里暖融融的,对会宁府的亲事看得更加淡泊。 “娘。谢谢你和外祖母他们。”荣儿在一棵庭柏前,给固氏福了个礼。 外祖母捎来的话,让荣儿再无半点隐忧,自家的血脉亲人都是有血性的。 “也不知成国府的使了什么法子,可以让会宁府做这样的事。现在我只怕会宁府和成国府会不会联手栽污你的声名。”固氏拉着女儿,走上回廊。 对于这事荣儿心里有几重准备,到底怎么做好,还想等爹回来,看看他的情况和想法再定。(未完待续。) 079 爹回来了 酉初,应在则兴冲冲地先回来,到正院的客厅禀报出去的情况,“娘。许家大哥和我约了明天后天,都去他家,他给我讲头试的经验。” 这孩子如此用功,固氏心情大好,“好。你往日贪玩,现在当多努力。逢年过节少玩些。难得许家大哥对你这么有耐性。” “趁着爹爹还没回来。我刚才把新做的文章又请许家大哥和伯父看了,他们提了几点意见,我先去备文章的事。”应在则的心一走上正道,想到安平府将来的境况,强烈的责任心要保护家人一经升起,拿出男儿本色,非要为安平府争得脸面不可。所以不再象以前,这时想着带妹妹到处玩,心里只惦着自己的正事。 “二哥。快去吧。不然等会爹爹回来了,改不及。”荣儿高兴地拍下手。 应在则给固氏行个礼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你二哥真懂事了。这样子将来肯定出息。”固氏搂着女儿欢笑。 “我二哥将来一定会有出息。”荣儿充满骄傲和信赖。 “你若真有本事。将来把晟瑞教得比你二哥更强。”固氏笑着激将女儿。 “若是大哥和大嫂舍得把他让给我教。将来我当然能把晟瑞教得比二哥更有出息!”荣儿信誓旦旦。 “这话是你说的,将来可别嫌教侄子麻烦。虽无白纸黑字。你可不能哄骗你的母亲。” “女儿怎么敢欺骗母亲?” 母女俩快乐地笑。 两个高大的影子从外面进来,固氏和荣儿散成,抬头看着他们,固氏惊愕道:“你们回来了,竟然没人报个信?” 应清沅一身青衫。满脸清瘦,眼凹深陷,举起一只手摆一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跟着应在允一身黑衣,一身风尘地进来,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下。 “是我没让人通报。我想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家里一切还好吧?”应清沅的样子已经表明。他在外面听到更多的风闻。 应在允的脸上也满是忧郁。 “家里还好。昨日我们还去长乐府了一趟。先前恩胜来过。还捎了含萱的信来。则儿下午去了许家亲自送饼,刚才才回来,这会回他屋里捉摸文章去了。”固氏没想到丈夫突然来这手。有点不知所措,一口气说着家里的事。 应清沅听到二儿子的事,果然灰暗的眼神亮了一下,嗔笑道:“他竟这么用功?真的还是假的?” 荣儿道。“爹爹不信。可以这会悄悄去西前院亲自看看。我和娘上午还说好了,中秋后把东安院装缮一下。早点让二哥搬进去,以后好让他带同学回来,一起讨论学业。” “老二出息了。他下午去许家时,把新近做的文章带上。还请了许家大哥和伯你指点,刚才来我这里,都是一路在思考文章的事。还说回去再改改,若是你回来了。晚上再请你指点指点。”固氏感觉到丈夫对外界流言很在意,好象对自己有点情绪上的不满,所以悄悄进来看她和荣儿在做什么,这时才觉得女儿把老二抬出来安抚他是多么有预见的事。 应在允眼睛都亮了,“二弟这么用功?” 固氏抓住机会,眼睛一红,抹着眼泪哭诉这几日发生的事,说罢直摇头,“这几****病了两次。都是荣儿伺候着,宽慰着,我才再打起精神。我看那外面的人再好,都靠不住,一有点风吹草动,会宁府就来这一手。瑞儿出生好些天了,会宁府没象以前说的那样待瑞儿出世一定会来探访,就连回送月饼都不象往年,到现在会宁府都还没回送月饼过来,往年他们可是头个回送月饼的。经这些事,则儿也开窍了,发誓要在科试时进前三甲,他说与其靠嫁妹妹出去攀贵,不如靠自己来得硬气。” 应清沅嘴唇翕动几下,看着夫人和荣儿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应在允在一边欣慰地道,“二弟懂事了可是安平府的喜事。倘若将来他真能中得前三甲,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这事多亏了荣儿。自荣儿病好后,不只她懂事理家了,还常常劝导她二哥。也是缘份,她二哥就疼她,就听她的。听说会宁府传出将来不会娶野丫头进府的话,就拿了血性出来,说也不舍得让妹妹嫁进虎狼之窝,宁愿一辈子养着妹妹,保护着妹妹,也不要她嫁得不幸福。我看哪,什么荣华富贵和名声都是虚名浮利,不如我们一家人自己过得快乐幸福重要。”固氏是个固执的人,那根筋一转过来,在这事上就只有一心稳住丈夫,劝他面对现实的。 应在允看到母亲没事,舒一口气赞同道,“母亲说得极是。” 应清沅本以为她会气得不得了,不想她竟是这态度,不仅如此,连老二都为了爱护妹妹,立志为安平府争光,简直象做梦一样。愣了好一阵,不得不作笑,“你们都有心理准备,都这么打算好了。倘若则儿真因此懂事,变得有志气,我可真是没别的话说。” “不如我们悄悄去西前院看看。你也可以现场和则儿谈谈文章上的事,是真是假,你一摸就知道。那文章上的事,我们可是不懂的。”固氏站起来说道。 应在允一路上看到父亲都很苦闷,尤其在朝阳县都听说那些不好的风闻,若是二弟真有志气真用功了,这对爹的确是个安慰。 “去看看。”应清沅不顾疲惫,站起身,拂下衣袖。 固氏也不象往常先催他进屋换衣裳。 四人悄悄来到西前院,两个丫环在西侧的屋外站着,小厮来信在在打扫院子的落叶。见到侯爷突然来来了,正要给屋里读书的二公子报信,侯爷举手示意,不要惊动。 屋里来果一边研墨,一边说,“二公子。许家大哥的文采真的好啊。他把早年参试的诗背出来,尤其那两句什么……哎……我不是读书的,不记得。只觉得我听着都觉得好得很。” 应在则一只手托着头,两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文章,“你别吵我。我好好捉摸下许家伯父和大哥提的意见。墨研好了,你出去,别影响我修改文章。”(未完待续。) 080 事实 “如果是侯爷回来了,也不告诉你?”来果笑道。 “先别说这个事。等我做好文章来。先前得许家伯父和许大哥的指点,我得到些领悟。他们可是做文章的高手。”应在则说罢再不理会他。 来果研好墨,高兴地出来。看到外面站的几个人,吓得差点一跳。 应清沅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来果看看夫人和荣儿,心里明白侯爷是要查探二公子读书的虚假,这一切都在三小姐的测谋中,暗暗高兴地站到一边。 应清沅藏在窗户外的柏树后,便看了会二儿子读书,感觉他的确用心得很的样子,深呼吸一下,轻手轻脚走进他的书房。 应在则在书桌前摆着纸笔,正重新写文章。 应清沅在他背后站着,看了良久,又悄悄出来,向固氏挥下手,四人无声地离开西前院。 回到正院客厅。 “这下你相信则儿真的用功了吧?”固氏从丈夫的表情看出他相信了事实。 “这孩子真的精进了。我看那字写得比以前更好,文句的文采有进步而且自然。待他做好文章后,晚上再让他来讨教。”应清沅心里舒服许多。 应在允看到父亲脸色放和,心里这才开始放松下来。 “允儿你回房去看孩子和媳妇。晚上不必过来。”应清沅语气平和地吩咐大儿。 “你儿子和媳妇都好着呢。快回小院去吧。”固氏温柔地帮大儿子理了理衣裳。 “爹,娘,妹妹,我先回房了。” 应在允欢笑容可掬地离去。 “爹,娘。你们说说话。我去看看晚膳的事。”刚才语琴已经让语梅去给语香报信了,但荣儿还是要亲自去看看,这时得留够时间让爹娘说话。 酉末,膳房摆好晚膳。 一家人围坐一席。 应在允回南安院看过媳妇和孩子,更换一身衣衫后,惦着家中有事,还是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这是三小姐让语香为侯爷和在允做的固本养心汤。”雪菊为侯爷和大公子各盛了一碗汤在面前。 “还有这道菜也是你让语香做的吧?”固氏指着一道没见过的菜。挟起一块肉丝。尝罢叫道,“很开胃。” “这叫萝卜干炒牛肉丝。这萝卜干是午后语香让厨房的人专门去菜市场找的。爹和大哥这几日在外奔劳,没休息好。胃口不好。所以我让语香为他们做了养心安神汤和这道开胃菜。”荣儿目光盈盈,笑容满面地回答母亲。 雪菊和雪花各把一小罐汤和一盘木耳烩葫萝卜、莴苣、黄豆的炒菜摆在固氏和谢氏面前。 “这是什么?我可吃不惯葫萝卜和莴苣。”固氏皱下眉头,没有拿开菜。 荣儿掩嘴轻笑,“娘。你和谢姨娘想再为安平府添丁。这孕前食补和调节可是不能少。我让语香做的这汤可是养阴汤。这木耳会蔬菜虽是寻常,却是必须吃。要怀孕可不能偏食。我可是让语香按尤大夫留下的医书上写的食谱而做。” 固氏和谢姨娘脸上大红,荣儿竟然当众人面说出来。 应清沅惊得嘴张大半圆,看看女儿,又看看夫人和谢姨娘。接着视线转向应在允。 应在则早得妹妹的授意,这时拍手道,“娘并不老。若是调理身体后。再为家里添得一男半女,该是多么好的事?还有谢姨娘更年轻。我和妹妹早盼着再添个弟弟和妹妹。” 应清沅这时觉得不好说让大儿子纳妾的事。被两个孩子这么一搞。不由一笑。 固氏满脸通红,看着丈夫,“你还不尝一下女儿专门为你配的汤和菜?” 应清沅抿下嘴,舀一勺汤,尝了尝,“味道还真好。” “还有这萝卜干炒牛肉丝。”固氏第一次没有咸菜萝卜干这样的东西驱赶下餐桌。 应清沅挟一筷子萝卜干炒牛肉,笑道,“这些我还真是没什么胃口。这菜还真有些开胃。”说着给大儿挟一挟,“你尝尝看。” 应在允尝了萝卜炒牛肉,赞口不绝,又喝一口汤,叹道:“想不到妹妹还这么会安排饮食。你大嫂说这些天吃你让辛妈妈做的千金汤,伤好得快,身体好得快,奶水足,又吃不厌。安平府有你可是一大宝贝。” “荣儿就是我安平府的一个宝。”固氏附合地喝了口汤,尝了尝木耳烩蔬菜,大方地说,“难为我女儿这么用心。我怎能负了她的心意?” 说罢大口喝汤,大口吃那不爱吃的炒蔬菜,同时看一下谢姨娘。 谢姨娘白净的脸颊布满红霞,也低头吃面前的汤和菜。 应清沅有一种全新的感觉,虽然两位夫人想生孩子的事还没和他提过,但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天伦之乐消去他许多惆怅。 “府里往外送的月饼都送出去了。这几日辛苦谢姨娘和晴儿了。有回送月饼来的说,说我们府里今里送出去的月饼很出彩。今年添了两种新样式,月饼外表也比去看做得精致。晴儿的书画没有白练,随时都有用场。”固氏边吃边说。 “我看了慧敏屋里放着我们自己做的月饼,的确做得比往年精致好看,尝了尝,新款很好吃,老款比去年的也更香甜。慧敏都说谢姨娘做饼是能手,还有晴妹妹心灵手巧,博学多才。”应在允在一边说道。 应清沅先前在屋里有看到过自家的月饼,只是没心情尝。这时见大家都赞扬谢姨娘母女,心情更好许多。 应在则边吃边说,“听说上午荣儿在荷心亭教娘做养身操。还让谢姨娘明晨起一起跟她做。听说荣儿还想让晴儿给那操谱个曲,配上古筝乐,我若是女子,早上便不用练武,去和娘一起做养身操玩。” 固氏瞪他一眼,“你可别再贪玩!” 应在则挟一挟萝卜干炒牛肉,笑道:“我可不敢贪玩。不然要挨三妹妹的打。我可是在她面前发过誓,明年春天秋天一口气通过头试和二试,后年要夺科试前三甲的桂冠。” 雪菊笑着把一罐强身汤放在他面前,“这是三小姐专门为你配的强身汤。你吃了要别辜负大家的期望。” “我应在则从小到大从没立过志,发过誓,这头遭起誓便落空的话,将来如何做人?”应在则拿勺舀着汤大口大口的喝,“就象荣儿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大口大口的吃,大步大步的走,才能成大器。”(未完待续。) 081 欣慰 家里微妙的变化,令应清沅轻吐一口气,笑了起来: “则儿别只说鼓劲的话充脸面。待吃罢饭,把你下午做的文章拿出来我看看。” 应在则拍拍胸口,回答道:“放在这里的。待吃罢饭则儿就与爹爹讨教。” 应清沅看着固氏问,“刚才则儿说的养身操怎么回事?” 固氏有点难为情的样子,不说话。 应清沅看着荣儿。 荣儿边吃边笑,也不说话。 语琴在一边小声道,“奴婢禀告侯爷。那是三小姐照着尤大夫医生上学来,专门教夫人做的,让夫人养身健体,活血通经,为将来能再添人丁做准备。所以才叫谢姨娘明晨起也跟夫人一起做。” 应清沅扬扬眉,看着荣儿,觉得她真是有明堂,几天不见,把家里搞得一派新气象,充满新希望。再添子嗣,这样的事他也想,可是这么多年了… 当然不能完全怀疑两位夫人不再可能怀孕,人家不是也有老夫老妻都五十岁了,突然又有了小孩子的事? 荣儿看着他,甜甜地道,“爹。这次我可是按医书上的指点来帮娘和谢姨娘。明天起,你也得按我开的方子调理身体和食补。行不行,别怀疑太早。过上三两月就知。” “半年。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折腾。”固氏对她笑道。 应清沅不由跟着一笑,心里明白如果能成功当然好,早想府里再热闹一点,所以此时不质疑女儿的医术是否能行,开始高兴地吃饭。 ** “好。则儿的文章真的长进了。比之前考进文曲书院的文采长了不少,还有这字不仅写得端正,还雄强昂扬。字可见人心。则儿真是开窍用功了。” 晚膳后,一家人聚在正院和客厅。 应清沅仔细看了应在则的文章,高兴得赞口不绝。 应在允拿过文章看了一遍,两眼发亮,“我弟弟果然聪明非常。去文曲书院不过半月。便有这番长进?” 应在则在一边坐得很规矩。得了赞扬并不骄傲,却是稳重地道,“这才开始入门。荣儿说的那大步大步的往前跑。就是要乘风破浪的精进,不然我怎么能从众多的学子中脱颖而出。这篇文章也不尽是我所作,在学院时得了同学的指点,下午又得了许家伯父和许家大哥的指点。所以才有进步。” “学海无涯苦作舟。别人指点你,能变成自己的进步。那也可喜。”应清沅最大的惊异就是老二的心思变化。一个男儿最要紧的是志向和踏实。 “则儿谨记爹爹的教诲。若是爹爹再没训示,我想先回房去,许家大哥约我明后两日去他家里,他和我讲他头试的经验。”应在则恭敬地看着父亲。全无从前那贪玩的野小子之气。 “你快去吧。”老二变得这么知事,应清沅对这个儿子再无忧虑,目光慈柔地看着他先离去。 “弟弟长大了。”应在允欢喜地赞叹。 “你也回屋去吧。”应清沅道。 应在允作礼而去。 “晴儿。这几日辛苦你和你姨娘了。往后你还得多努力帮着你娘和三妹妹些。你三妹妹虽然年纪比你小些。可是做事办法比你多,会动脑一点。”应清沅对从晴夸奖道。 “女儿遵从爹和娘的教诲。我对三妹妹可是佩服得很。这次做月饼,若不是经她指点,我和姨娘做不到这么好。还有三妹妹小小年纪却有医学天赋,倘若她是个男子,不出几年便能济世一方。这可是我不能和她相比的。” 从晴仪态端娴地站在一边,声音婉转柔和,语气没有半分造作和讨好。 这给应清沅有些不同的感觉。她这番话说得很实诚。应清沅心中很感动,感觉这个家比从前更有家的味道,不由慈爱地看一眼用心良苦的荣儿。 “人各有长。晴姐姐可别忘了,明天我找你谱曲的事。”人与人相互抬,荣儿没有半点骄傲,话软软甜甜的很亲昵,却不失半点尊贵的气度。 “姐妹间就是要这样相亲相爱相互敬重。”不管外界风闻多大,挑不出半点荣儿的毛病,相反她还帮着固氏把安平府治理得比从前更和睦,尤其能改变一向淘气贪玩的老二,这最让应清沅欣慰和充满希望。 “是。”荣儿和从晴一起应声。 “晴儿。你先回屋吧。我和你姨娘还有几句话。” 从晴福个礼出去。 “你和素芸真的想再为府里添丁?”应清沅没有叫荣儿离开,当她的面,向两位夫人询问。 两位夫人脸上通红,却是坚定地点头。 “希望尤家的医书能帮助我们吧。”应清沅没对此多说,怜爱地看一眼谢姨娘,“往后,你和你珍姐姐多听荣儿的吧。” “是。”两个夫人同时答应。 “素芸。你也先回去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谢姨娘欢喜地退下。 只剩下荣儿在这里,固氏对她说,“你坐上来。” 荣儿坐上小炕,和爹娘围着一张小几。 “荣儿。难为你了。”应清沅眼角微红地看着女儿,面对外界那么大的风言风语,她屹然不动,实在难得。 “侯爷。我知道你为荣儿的事担忧。这几****想开了,会宁府虽然有地位,可是这种风闻一出,他们就摇摆,经这事只怕将来大家心里都有阴影。若是不久后会退婚,我觉得退了也好,至少别委曲了荣儿。我女儿这么好,就是一直养在府里,帮我管理家业,比个男儿还强。若是嫁出去会委曲她,我舍不得,她的哥哥们也舍不得。”固氏先前大致和他已讲过这几日的事,他听后没有说什么,这时一定要讨他一句实在的话出来。 应清沅叹道,“就象外祖母说的,总不能让会宁府随便栽个什么名就把我女儿退了吧?” “要是能。我还想先设个法,以夏之康不贤为名,先退了这婚。听说夏之康几个可是有点风流。”固氏先发制人。 应清沅看看她俩,摇摇头,“这不太可能。男人家有几个不风流?你当这天下的男人都是我应清沅?” “许家父子也不是洁身自好的吗?这天下洁身自好的男人多得很。”固氏理直气壮地说。 “女儿。爹想听听你的真话。”应清沅看着女儿,又爱又心疼,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有这样的坎坷? “爹。我觉得这可能是天意…”荣儿看一眼母亲。(未完待续。) 082 这就解决 母女俩心领神会。 固氏起身掩上门,然后走到应清沅身边小声道: “你知不知我们昨天在长乐府遇到谁了?遇到了狗肉苟如云…荣儿醒来时做的恶梦可不是空穴来风,我可是亲耳听到。她一直不告诉我们狗肉的名字,昨日若不是听到苟如云的名字,我还没想起那日听到她在恶梦中叫着夏之康和苟如云的事…她梦见将来…应家可是要遭会宁府给的大难…” 这番话令应清沅惊得合不拢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们,这样的事竟然真的发生? “如果万一将来荣儿的恶梦灵验了,那可不得了,我安平府从此会一蹶不振。” 说起这事固氏脸色又发白。 荣儿低垂着头不说话。 良久。 应清沅才能回过神,他知道这事不是荣儿编出来的,她第二次醒来被雷劈过,脚下多了个鬼记者号,叹道:“这事走一步看一步。会宁府不是别的侯府,会宁侯和皇上又是兄弟。我们怎么能轻易寻得人家的短?寻常的短处提都莫提。” “爹爹说得极是。依我看,会宁夫人是女人,会宁侯恐怕和她的态度不同。”荣儿这才抬起双目,轻声说话,“说实话。我不喜欢夏之康。所以这婚一定要退。” “依我对会宁侯的了解,他是不会由着女人随便胡来的。这几****随皇上去北河打猎了。只怕他一回来就会亲自登门。但成国府已经和吉安府、会宁府勾结,依会宁夫人的脾性,她背后又有皇后的支持。这事麻烦。退婚就退婚,我只是不想污了我女儿的名誉。”应清沅心里很明白。 荣儿美目一亮,“只要爹不嫌女儿命运中有不幸。女儿就知足了。” “我一直在想如何保护我的女儿。”应清沅拳头一握,叹道:“若不是你一生下来就由你祖父把你许给会宁家,早知这些,我宁肯养着女儿,也不让你入狼窝虎口。” “那夏之康品性有眦,性有不定,将来必定有不耻之事发生。”荣儿缓缓说道。“所以只要爹爹心里有准备。将来必定有机会让会宁府自己低调退婚。” “万一这两年过去了,没什么事呢?我怕你真嫁进会宁府,不是曾氏的对手。”固氏满脸阴云。 “还有两年。有的是机会。只要爹娘不对女儿失望就好。”荣儿彻底放下心来进行后面的事。 “之前我的确有些失落。想到这天下真难找第二个会宁府。看到你把你二哥都教好了,我怎能再想不通?或许这世上的事有失有得。今晚见家里这么和睦相亲,人生在世,到底亲情更重要。你娘说得对。面子都是虚幻的浮云。而且事实不是外人扭曲的那样。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将来就是我丢了爵,一家人回乡种田。做些日常营生,一家人还是能够快乐地生活。”应清沅毕竟是男人,荣儿把应在则抬出来这招很有效,这让他充满新的希望。 “我真是没嫁错男人。”固氏把头靠在他肩上。幸福地笑。 应清沅没有推开他,这时才提及另一事,“那两个这些日怎么样?” 固氏道。“在绣房老实干活。只是从宛病了,早上下不了闲。荣儿去看了。是染了风寒,让蔡妈妈给她抓药了。前几****和荣儿说,不知把她们如何是好,荣儿说过些日把忆春放出去,让她叫薜家的人来接走她们。我心里虽恨她们,可是有一半是你的骨肉,这样的事我们倒底做不来。” 应清沅嘴角一抽,“此次我去朝阳县。那边有两个执事都是薜家的,虽无大贪,暗中也贪不了少物资银俩,用的手法和薜昌明兄弟俩相似。从兰从宛血肉里有一半是薜家的。把她们放回薜家也好。省得我亲自动手,想了结她们,以免留在世上成为祸害。” “你心那么软?怎么做得来那事?我心头的恨比你重,我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就当没生养过她们。”固氏抬起头,再不象从前那么充满激动和怨愤。 荣儿觉得时候到了,从前说让二哥在同学中为从兰她们找婆家那是缓兵之计。尤其今日见了从宛那么没有骨气,象她这种人自私自利的,放出去最可怕。 轻轻一叹,把早上的事说出来。 应清沅气得身子一抖,“这孩子怎么就没点我应家的骨气呢?她娘造的大恶,她姐妹俩吃些苦也是应该的。” 固氏惊道,“她从小讨好你,就是知道自己是庶女,将来可能嫁得不够好,所以想让你帮她忙?” 荣儿道:“原来我支持爹的意思,尽量给她们找个好婆家。现在看,只怕她们一被放出去,被成国府的勾结上,那就真多了敌人。那成国府的真能打动曾氏,不可小瞧。会宁侯也是个势利的人。起先可能会维持自己的身份,做不出那样的事,时间久点,成国府家可是有钱得很,硬把苟如云塞进会宁府不是不可能。成国府为什么没把自己的女儿往会宁府塞?因为这事有困难,实在不成让苟如云做个姨娘,让成国府的女儿做姨娘,恐怕他们舍不得。” 固氏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就奇怪怎么成国府不把自己的女儿往会宁府塞。” 应清沅道,“这事肯定会搞出很大的风闻。成国府也要保住自己的脸面,家里女儿多,男儿少,名声臭了很麻烦。” “但是会宁府树大根声,几面有势,外面的人不敢诽议太多,再怎么说大多只能在暗地里说。”固氏道。 荣儿缓声道:“依我看。这就为从兰从宛挑个婚事,如爹说的不在家里地位财富如何,挑个性子厉害,又正直,管得住女人的。从宛当作陪嫁一并嫁过去,” “这是个法子。可是去哪找这么家人呢?”固氏两眼一亮,精神一振,脑里快速思索。 应清沅眉头微拧,陷入考虑。 “夫人。蔡妈妈来了。”雪菊在外面敲两下门。 “叫她进来吧。”固氏坐直身子。 雪菊推开门,让蔡妈妈进来。 “绣房那边有什么事?”固氏端正身子,略带严肃地问。(未完待续。) 083 夏之康他爹 蔡妈妈低头道:“刚才从兰不让从宛再吃药。从宛要吃,说吃了感觉好了许多。从兰说打翻那药,打了她了巴掌,说她不知死活。从宛气得拿枕头和她打,毕竟年纪小,被从兰按在炕上打了一顿,这会从宛哭得很厉害。罗妈妈想打她,见她病得厉害,所以不知如何是好。” 固氏冷笑道,“从兰是怕晚上的药有毒?会毒死从宛?” “哎。我看从兰是有心拿她妹妹作卒子,搅得大家不安生。”蔡妈妈道。 应清沅眼神一暗,垂下双目。 固氏眼里掠过坚定,“你下去吧。反正绣房离得远。她姐妹俩要怎么闹随她闹去。就是不想干活,也随她们。总之别让她们出绣房就好。” 蔡妈妈似嗅闻到什么,毕竟是跟着固氏多年的老仆,恭敬退下,雪菊又把门拉拢关上。 “看到了吧?”固氏看着应清沅。 应清沅抬起双眼,平静道:“一时间上哪找这么家人,能顺我们的意思?” 荣儿道:“那****听三表哥说二舅妈娘家个远房侄子,为人正直,认理不认人,脾气也极大,家在西永州永安县,祖上出过举人,家里有些家底,在那边还有一座小煤窑,有不少田地,家里也有些仆人,虽不富贵,却也是小康之家。” 固氏一下想起,拍下头,“是有这么个人。听说那侄子脾性大得很,从上到下,家里没有不服他管的。” “隔天你就回趟娘家把这事办了吧。”应清沅对这事累了,只想早些淡忘。 “这事就这么办。”固氏心情一松,熊家那个侄子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家里有两个姨娘,一直不肯随便娶正室,那两个姨娘曾经要争风吃醋,想坐正位,他把俩个姨娘收拾得战战兢兢,比丫环都不如。 “暂无别事。荣儿回去休息吧。”应清沅打个哈欠。 安神汤起作用了。 事情终于按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上路了。 荣儿安然回到自己屋里。 ** 隔日一早,应清沅和应在允去了早朝。 天明后。固氏和荣儿去了固府。 外祖父外祖母正惦着想找个日子亲自上安平府一趟。不想中秋刚过,女儿固合珍就和外孙女来了。 一番细细的询问后,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了荣儿醒来后的所有详细情况。 外祖母曹氏搂着荣儿心疼地直抹泪。 外祖父固国兴。毕竟是古稀之年,有经历的人。轻轻叹道:“这一切恐怕真是荣儿的命。依我看会宁侯一时不会就这样和安平府退掉婚事。这事上荣儿肯定要受精神折磨。进进退退,我们都泰然一些。” 郎氏在一旁气哼哼地道,“这些都是薜家搞出来的事情。把从兰姐妹早掉发配出去也好。省得将来成了别人的棋子。” 曹氏眼睛红红看着熊氏。“你今天就去外面的铺子找你娘家的人,同时把从兰的生辰带上。过几日让你侄子熊得顺来时,直接用大红马车接了人就回去。” 固氏将从兰的生辰贴和已经备好的婚书拿出来放到桌上。 曹氏看了看生辰贴和婚书,对熊氏道,“这东西先放我这里。这事你和恩伟亲自去办。中间不能有半点差错。你们马上去叫熊得顺来固府。” 熊氏心里也痛恨薜家的人作乱。搞出这么大的麻烦和诽议,当即叫上儿子恩伟出门办这件事。 这件事谈好,固氏和荣儿吃罢午饭便回了安平府。 见到她们回来。蔡妈妈在前堂的走廊上拦住她们,禀报从兰姐妹的事。“自昨晚后她俩人翻了脸。今早上从宛坚持要吃药,从兰早上又把药给她打翻。罗妈妈说她姐妹俩不是好,让我别再给从宛煎药。” “让她俩分开住吧。不是有两间宿房吗?从宛的病得治,不然扩散开过给别人怎么办?若是从兰还咳嗽得厉害,你和罗妈妈也得给她灌药。”固氏淡淡一笑,这事基本办好,只待过几日便能将她姐妹俩发配出去,所以该治的病还得给她们治。 蔡妈妈看看她,感觉到将有大事,毕竟是从固家过来的老奴婢,对此领命而去。 申时初,应在则从许家回来,到前堂给固氏请安,说了说白日的事,便又回了自己屋里用功。 “明年三月就是头试。这时间对你二哥来说的确紧了一点。”固氏和荣儿说道。 荣儿并不担心二哥头试的事,“时间的确有些紧。只要二哥能入围就行。” “许家对你的事的支持态度很让人感动。和许家结亲,你爹的眼光没有错,倒是我当初觉得许家家底不够厚实有些犹豫。”固氏很感慨,也很庆幸。 如果许家不可靠,荣儿也不会这么用心思,让二哥去和许国强深交。 荣儿心里惦着一事,今日父亲上朝,必定与会宁侯碰面,依会宁侯的圆滑,这两****必定登门回礼。各府间送月饼的事,现在只有会宁府没有回礼回来,别处的月饼都回送来了。 固氏心里也惦着这事。 早上应清沅出门时和她说了,去固家办好事后就尽快回来,都提防着这两天会宁侯会来安平府。 一上午谢姨娘母女带着人把府里又收拾了一番。 “夫人。侯爷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会宁侯。”应在则离开没一会,陶冶快马回来报信,急匆匆奔到前堂。 会宁侯果然来了? 固氏和荣儿略作整理衣容,走到前堂外的庭廊上。 应清沅父子和会宁侯父子一起从前面笑着进来,后面跟着一群会宁侯的护卫,抬着几箱物品。 会宁侯夏士永比应清沅大两岁,中等身材,长得健硕。着一身锦袍朝府,气宇轩昂,目光威严地向荣儿这边投过来,看到她一身红衣,头戴粉色绢花,婷婷玉立,却是一幅超然脱俗的靓丽和可爱。不由一笑。 “荣儿见过父亲和夏伯父。”荣儿端正地行个礼。 “荣儿免礼。”夏士永朗然一笑。看一下一身粉蓝锦袍的儿子夏之康,多外表看儿子和荣儿可谓金童玉女,天然一对出色的人才。 应清沅把夏士永让进客厅坐了上首。自己和他平坐旁位。 夏士永的爵级比他高,所以也不客气。 固氏带着荣儿坐在右侧。应在允和夏之康站在左侧。 夏之康让随从把三箱礼物抬进来,对固氏作个礼道,“这些日父亲跟皇上出去打。昨天傍晚才回来。晚辈陪太子去枫山看红叶,也是昨晚才回。中秋家母进宫陪伴皇后和两位贵妃。原来说好。晟瑞出世就来探访没能实行。今日又是中秋后早朝头天,所以现在才来拜访伯母。请伯母见谅。” 夏士永朗朗笑道:“昨晚我们吃了安平府的饼,比往年可是做得更好,花样又翻了新。我夫人还说。准备拿一盒送进宫请皇后和两位娘娘品尝,让她们评评这安平府的月饼是不是快赶上宫里的味道了。” “家常之作,怎么敢与宫廷比美。”固氏受宠若惊。猜不透会宁侯的用心。 果然是有备而来。 荣儿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大哥把会宁府的礼物收点过来,叫人搬了出去。 夏之康坐在对面。目光含情地看着荣儿。 夏士永全看在眼里,和应清谈笑风生,仿佛外面的风闻从没发生过。 夏之康长得象他爹,有外表,可是气度远不如他爹。 夏士永可是深不可测,将来可谓太子的第一幕僚。 “荣儿。自你醒来后,可是有不少关于你的传说。今日在朝会上,皇上看了近南县上报的折本,对你在近南县的经历都感兴趣得很。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一家都很为你担忧,好在你平安无事。你可否把你在近南县的经历细细说与伯父父听听?”夏士永一幅关怀疼爱的样子,眼神里还透着几分欣赏。 夏之康也期待地看着她。 “荣儿。快把你去近南县的经历给夏伯伯讲讲吧。”应清沅和言悦色地对女儿说。 荣儿点点头,轻启朱唇,缓缓把那趟出门的经历细细讲了出来。 听罢,夏士永轻拍一下椅子扶手,笑道:“我就说外面传言不实,不但不实,还黑白颠倒。还说什么我会宁府要与安平府退亲,怎么可能?别说别人怎么看,就我自己来看,我可是喜欢荣儿得很。小小年纪,便有这番胆色和气度,正是我会宁府的准儿媳。我会宁府的儿媳妇可是得有些能力能些担待的人物,怎么会是寻常人家的花哨女儿?” 这话听着的确是对荣儿的肯定。 固氏没想到,从来没有听到会宁侯这么肯定过荣儿。再看夏之康,也是一幅敬爱荣儿的样子。 突然间,安平府所有的人都觉得外面的风闻似乎与会宁府从无关联。 可是温氏的言行,难道不是事实? 荣儿当然知道夏士永的深沉和世故,岂是官场上一般人所能相比?这种人大善大恶,眼睛不用转,就可以瞬间一个样。 “谢谢伯父抬爱。”荣儿一幅小女儿的羞涩与高兴,信赖地看一眼夏士永。 这既有信任又不失天真的反应的确令夏士永更加喜爱她。 “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们别往心上去。”夏士永一幅坦然无关,又很慈爱的样子,“今日我来安平府,是想亲眼看看荣儿。她上次摔伤,我一直惦记在心。今天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谢谢伯父厚爱。”荣儿起身优雅地给他福个礼。 “哈哈哈。外面说你是母老虎,很粗野。我看这会京城就找不出第二个象你这么可爱知礼的孩子。说你野得爬树,我倒觉得小孩子有些天然的天真贪玩,才是正常。”夏士永亲自和荣儿交谈过后,心中也有一番自己的东西,毕竟是朝庭红人,又是皇上的兄弟,为人处世表现得自然与不同一般。 “这孩子可是一直托会宁府的福。”应清沅真心地说。 “亲家,你这是客气?”夏士永越看荣儿越觉得喜欢,这孩子不仅有出色的容貌和气质,还有过人的胆色和见识,若是好好调教,会宁府正是需要这样的当家掌事的人将来接替曾氏的位置。 “这几日跟皇上出游,不知他从哪里听说安平府的孙子出生时有九斤重,直问我有没有发生难产的事。我不知情况,没敢直接回答他。晟瑞真有那么重吗?”夏士永转移话题。 “不如让允哥把孩子抱出来我们瞧瞧?”夏之康在一边兴奋的提议,“我母亲也是昨下午才从宫里回来。听说瑞侄子个子大,昨晚府里赶了几套大个子婴儿的新衣,还不知合不合用。” “允儿去把瑞儿抱出来大家瞧瞧。”应清沅只得沉着应付这事。 应在允点头出去,过一会从后院和万妈妈抱着晟瑞出来。 夏士永从椅子上起来,走到万妈妈身边,看了看孩子,喜悦道:“果然是个大胖小子。”说着亲自动手抱了抱孩子,惦了惦重量,惊道:“抱着真是有近十斤重的感觉。” 夏之康也起身看着孩子,喜爱地轻抚一下他的脸,又看一眼荣儿,脸上一红。 夏士永笑着,走几步,晟瑞本来睡觉,这时突然醒了,看到陌生人的脸,哇地一下哭了。 “还是你抱着吧。”夏士永把孩子交给万妈妈。 万妈妈抱过孩子,走几步,晟瑞不哭了。 夏士永坐回椅子,笑着摆手,“这抱婴孩的事还真不是我们男人做的事。” “万妈妈。你抱着孩子下去吧。”应清沅吩咐。 应在允和万妈妈又抱着孩子离开。 “生这么大个孩子,当时不可能很顺利吧?”夏士永目光坦然地看着应清沅。 “哎。当时的确有曲折。本来让大儿去请了太医。可是当时情况很紧急。两个稳婆里,有个有些智慧,见晟瑞母子生死两难,情急之下用剪子剪开产门,产门扩大,孩子就生了出来。可是托上天的福,待太医到时,她母子已经平安,所以我便让老二把太医又送了回去。”应清沅满脸惊赅,边说边叹。 “那大侄子媳妇不是吃很多苦头?”夏士永眉头微皱,甚是关切。(未完待续。) 084 留不下 “生死劫后,大儿媳妇说这些苦头不算什么。我应家祖上显灵,不然她要有事,怎么好给许家交待?”应清沅感叹道。 “母子平安就好。”夏士永点点头。 夏士永喝几口茶,放下茶杯。 外面一个夏家的随从进来禀报,“夫人来信说家中来了客人,请侯爷和大公子赶快回去。” “什么客人,要我急着回去?”夏士永瞟一眼应清沅,责问自家下人。 “夫人说甚是要紧。”那随从没有直接回答。 “真是烦人。”夏士永说归说,却是站起身,向应清沅告辞,“家里催得紧。我先回去。过些日子,我们再好好私聚。” 应清沅知他此番只是来安平府看看,并无在此用晚膳的意思,叹道:“我还想请你和侄子用餐晚膳。” “改日。”夏士永满脸歉意。 “恭敬不如从命。”应清沅起身相送。 夏士永父子被应清沅一家送到大门。 夏士永上马车前又喜爱地看了眼荣儿,笑着叮嘱,“你慢慢地就长大了。可别再象上次淘气得受伤。” “谢谢伯伯关怀,荣儿再不敢那么调皮。” 夏士永笑着上了马车。 夏之康和应清沅夫妇作个礼,又温情脉脉地看下荣儿,“妹妹保重”。说罢俊面粉红地上了一匹高大华贵的骏马。 会宁侯的人缓缓而去。 应清沅一家相视一眼,外面风闻退婚的事就这么青天白云没事了? 固氏觉得象做梦。心里却不知是好是坏,就怕荣儿那恶梦灵验。 荣儿看一眼父亲,彼此心里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晚膳后。应清沅把荣儿单独叫进书房。 “今日会宁侯来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应清沅不得不和女儿倾心相谈。 “爹爹。会宁侯好象很喜欢女儿,很中意女儿。只是温氏都在传出退婚的风闻,又积极拉拢成国府。这事恐怕不是一般的复杂。”荣儿觉得父亲应该还知道些什么。 “此话不假。今日朝后,皇上把我和会宁侯叫到南书房,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意思是让我们要和睦。可别学外面的市井之徒作出难看的事来。夏士永很了解皇上。所以昨晚就备好了来安平府的礼物。午后在南书房,他把要亲自来安平府的事回答了皇上。皇上对此很是高兴。”应清沅为此振奋不起来。 “那就静观变,先看看成国府和会宁府到底要怎么勾结再说吧。反正还有两年我才及笄。”荣儿今天见到夏士永后。心里更明察许多事,有些感觉一时间还不敢和父亲说。 应清沅负手踱步。毕竟是在皇上议事的人。看着女儿,嗔道:“你有话不敢和我说?” 荣儿看着父亲,怔了怔。父亲虽然性情温良,的确不是傻笨的人。不然这些年怎么能保得安平府的大好名声? “我不在时,你这么小就知道安排人去近南县答谢地方官。今日在朝上,的确靠近南县的奏本一再奏明是薜昌明兄弟不安本份,不识恩德。见利忘议,狗急跳墙,才出了那样的事。因此没引起皇上对我多说什么。就这样之后他还是说了我几句,说‘往后家里再别出这么大的乱子’。此时你一定有想法。不敢告诉我?当年你祖父在时,我虽小,可是不少朝堂之事他也和我说,所以我才得到很多学习。你有想法不告诉我,我怎么道你那么想妥不妥?”应清沅完全是对儿子说话的语气,一时间慈柔少了几分。 荣儿眨眨眼睛,嘟着嘴道,“爹爹。我只是推测。” “难道你还怕爹告诉别人?此时你娘都不在。”应清沅很想知道女儿的想法。 “爹爹。近日宫里可有别的消息…”荣儿转移话题,以进为退。 应清沅一愣,看着她一会,缓缓道,“有啊…跟这有什么关系?” “你先说来听听。”荣儿笑道。 “你是跟爹讨价还价?”应清沅并没生气,却是坐下来和她慢慢说起宫里的事。 ***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次日应清沅下朝回来,气愤不已,朝服未换,就坐在正院的客厅里生气。 固氏紧张地问,“又有什么事?” 应在允叹道,“昨日会宁侯来我家的事,现在传遍了整个京城,外面纷纷传说他是来与我们谈退婚的事。这事连宫里都知道了。下朝时,皇上生气地问爹和夏伯伯,问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非要弄得整个会京城翻转天吗。” “会宁侯怎么说?”固氏惊得冒冷汗。 荣儿在一边思索不语。 应在允道,“夏伯伯说已经派人调查,说会宁府和安平府不会做出无礼无义不符规矩的事。” “这事既然有人一心在背后搞鬼,便顺了他的心,由他闹去吧。反正连皇上都知道了。那造谣的竟然不怕皇上会插手此事?而且现在会宁府也受到影响,会宁府都不怕丢脸,我们怕什么?”荣儿平静地劝慰父亲。 固氏挥一下衣袖,一幅豁出去的样子,“荣儿说得不无道理。” “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荣儿笑道。 应清沅握紧拳头,“我得彻查此事!” 荣儿道:“那就让陶护卫他们暗中调查吧。” “允儿去把陶冶兄弟给我叫到书房来。”应清沅这次忍无可忍,不悦地向书房走去。 事情越来越复杂。 会宁府竟敢在皇上眼皮下闹? 荣儿不信这事没会宁府的份。 可是夏士永这样做,有什么意图呢? 眼前无法轻举妄动。 当务之急是先把从兰姐妹的彻底解决。 隔两日的午后,熊得顺到了固府,熊氏把他带到了后北院,曹氏的起居处。 曹氏把从兰的生辰贴和婚书推到他面前。 熊得顺三十的年纪。长得虎背熊腰,阔面方唇,为人直来直去,既讲情义,又果断凶狠。 “固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薜家如此凶恶,的确应该有制。”熊家一直得固家帮助和照顾,心中对固家充满感激。熊得顺把备好的生辰交给曹氏。又在婚书上画了押。 “你今下午回你在京城的小宅准备准备。下午我让你大伯母去安平府一趟。明天一早,你便用马车将从兰姐妹径带走。一刻也不要在京城逗留。”曹氏十分果断,并且给他作了细细地交待。 熊得顺明白这当中的利害。只怕夜长梦多。当下告辞准备明日迎亲的事。 固家一拿到熊得顺的生辰贴和画押的婚书,郎氏便匆匆来到安平府的正院,将它们交给固氏。 “只待明晨得顺侄子接走她们,我安平府便少了些隐患。从兰的嫁妆早有备好。放在仓库隔壁。”固氏巴不得现在就把从兰姐妹发配出去。 “还是得给她们打扮打扮,母亲让我提醒你。夜里需提防从兰姐妹寻事或者做出极端的事。”郎氏行事稳重,就怕这一夜里又生出变事。 “大嫂回去告诉母亲,这事我会亲自督办,绝不允许一夜生变。”固氏坚定地道。 郎氏告辞而去。 “你先回馨香院。这事你不要插手。”固氏叫走荣儿。 这事荣儿的确不宜出面掺和。这是嫁姐的事,轮不到她出面。提醒固氏一番,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固氏让雪花叫来谢姨娘和一干强悍的婆子。商量好后,亲自来到绣房。 这几日从宛吃了荣儿开的药。已经恢复过来。除了帮忙穿针理线,罗妈妈再没让她干搬东西的活。 从兰不肯服用蔡妈妈拿来的药,被罗妈妈带人经行灌汤,擦药,因年纪比从宛大些,体质一直强壮,所以咳嗽好了,身上的棒伤也好了许多。 这几日罗妈妈派给她的活比往常少了大半,轻松的日子,让心情好了许多。 今晨起来后,自己还主动吃药擦药,心里只盼着外祖家早点设法来接她出去。 这时都在绣房里,不想固氏带着一群人突然来了。 从兰很敏感,莫名其妙眼皮一跳,心中格地一下,绣针扎进手里,疼得抽回手,放在嘴上吹气。 “从兰,从宛,你们跟我到隔壁来,我有事和你们说。”固氏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听不出喜怒,只是一幅当家主母的派头。 从宛还是怕固氏这个样子,正在穿针,吓得针掉到地上。 蔡妈妈过来一把拉着她,“快点。别磨蹭。” 从兰吸一口气,放下手上的活,跟在蔡妈妈身后来到隔壁的宿房。 “想来你们还不知道薜家干过什么事吧?”固氏坐在靠窗的八仙桌前,一身蓝衣配着头上的金质步摇,威严中似放下不少自己的样子,语气有些哀婉和无奈。 从兰姐妹低头站在她面前不出声。 “你们可知道。前阵荣儿去近南县对帐,差点被薜昌明兄弟害死在平南庄?那一战,他们可是害死了上百的人。” 固氏的话透着浓浓的肃凉和悲伤。 从宛得瑟一下,面如死灰,心中发冷,不由扑通一声跪下,“宛儿无辜。” 从兰未料想到薜昌明兄弟搞出这么大的事,身子颤了一下,心中彻底绝望,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不只是你们爹很痛心,很生气,把你娘休回娘家。就是皇上看到那个奏本,也责备了你们爹治家不严,要你们爹好好为民做个表率,免得民间里也常有这样的事发生。可是你们爹一向心地善良,只是把你们罚到绣房干活而已。” 固氏看着从宛,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本来这孩子小,是很可怜,可是贪生怕死没骨的样子让人很难过。再看着从兰,她虽然硬气,可惜那心思一直不正。 从兰抬起安静沉黑的眸子,敏感到大事将来,和固氏对视一眼,一向倔强的目光缩了回来。薜家作的事对她姐妹俩恐怕是一生抹不去的阴诲。 “明天有人来接你们。安平府的绣房不适合你们一直呆下去。”固氏声音低转,沉沉地叹一声,“你们这就去客院里歇着吧。” 从兰仿佛明白什么,抬起眼睛,终于有些绝望,小声道:“不知母亲为我许了什么人家?” 固氏也不隐瞒,“别说你们。就是安平府在会京城都给臭了。因为薜家的事,加上你那五表嫂原来打胡乱说那些,传遍京城。只怕安平府和会宁府的亲事都要不保。原来想为你觅得好的姻缘,现在安平府的名声臭了,这事不可能了。你爹爹每晚为此睡不着。所以你恨我自私也好,怎么都好。薜家为安平府带来的灾难,你应该明白有多大。” 从兰全身发冷,知道等不到薜家的人来了。 从宛满脸惊恐地看着固氏,知道自己再求已经无用。 “对方是西永州的一个富人。家里有一座煤窑,有好些良田,还有些铺子。人长得不错,屋里有两个不讨他喜欢的姨娘,一直还没有正室。”固氏坦白地说。 从兰定定地看着地上,不再说话。 “从宛还小。一直留在安平府不可能。你带着她走吧。将来你做了那家的主母夫人,要把妹妹留在身边,还是为她物色个好亲事,都是你的事。” “娘。留下我吧。”从宛拉着固氏的裙子哀哀哭求。 从兰拉起妹妹,声音终于哽咽,“别求了。往后我不会再打你了。” “往后你得好好照顾从宛。原来府里为你们准备的嫁妆一根针线都不会少。你们跟我去客院吧。”固氏说罢起身出去。 从宛惶恐地看一眼姐姐。 从兰牵着她,用力瞪了她一眼。 从宛知道再无回旋余地,低下头,任从兰牵着,跟在固氏身后。 姐妹俩被安置在客院的两间上房里。 为了防备万一,府里厉害的婆子都被派到客院守着她们,外面还安排了四个护卫以防后患。 一夜下来安然无事。 四更时,姐妹俩就被叫醒,由蔡妈妈带着人给她们收拴打扮。 五更时,万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从兰屋里,说道,“吉时已到。姑爷带着大队的人马来了。” 从兰平静地跟着她走出来,只见走廊上摆满嫁奁,一眼望去甚是气势。 “给你们配了两个新买来的丫环,这是陪嫁清单,到了夫家后,从宛年纪小,这些嫁妆将来你自己好好保管。”万妈妈把清单交给从兰。(未完待续。) 085 二叔回来了 门口外面站着两个陌生的小丫环,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跟她一样喜色的衣服。。 从兰看一眼她们,接过清单仔细的看,上面大多是薜氏留下的嫁妆,安平府有添加了些,合计拢来有一万两的银子。 心中不由又酸又喜,到底爹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至少给了她姐妹俩充裕的生活保证。 把清单放进怀里。小声问万妈妈,“从宛呢?”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汪妈妈带着从宛从隔壁的屋子出来。 “好好带着你妹妹。”汪妈妈把从宛的手交到她手上。 从兰噙泪低下头,哽咽道,“我爹爹呢?” “侯爷已经早朝去了。他说了,你嫁出去后,跟着丈夫一心一意过你的小日子,若是自己争气,生得一男半女,将来母凭子贵都靠你自己。”万妈妈缓缓说道。 “走吧。”蔡妈妈从后面为她搭上大红盖头,叮嘱从宛,“好生牵着你姐姐,路上别绊倒。” 府外锁呐冲天声响。 万妈妈走在前面,那两个陪嫁的小丫环搀着从兰姐妹紧跟其后。 安平府的所有男仆着整洁的青衣青帽过来搬动嫁奁。 来德在府外高声说,“新郎倌到了。” 熊得顺带着一大队人到了安平府大门外。 万妈妈引着新人出来,随熊得顺来的两个婆子上了台阶,一个搀着从兰,一个牵了从宛。 “请新娘上轿。”说是轿,其实是绑了大红花的豪华大马车。 从兰被迎妆的婆子带上马车。 从宛最后回头看一眼安平府,心中说不出的惆怅和失落。调过头看到高头大马上健硕的汉子,拿威严的目光看着她。 心里一抖擞,原来姐姐要嫁这个男人,长得端正,有几分男子气概,但与侯门官贵相比,到底是寻常的平民。心中更是一冷。 “四小姐。上车了。” 从宛被那婆子带上马车。接着陪嫁的丫环上了马车。 嫁妆很快被抬到后面的马车上。 这时。固氏才缓缓出来,看了看大马上的汉子,心中踏实下来。和他会个眼神。 迎亲的婆子高唱一声,“起轿”。 熊得顺向固氏拱一下手,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调头离去。 府外,渐渐清静下来。这时天还没亮。 “好了,一切妥当。”万妈妈长长地舒一口气。 固氏看着外面空旷的道路。没有出声,又看看未明的天空,转身走进府里。 “三小姐。府里一个鞭炮都没放地把她们嫁出去了。”语梅一早就在外面查看情况,见固氏向正院走去。跑回到馨香院禀报。 这件事总算完结。 荣儿挑挑眉向荷心亭走去。 固氏和谢姨娘等候在那里。 旁摆着琴桌,从晴端正身端坐。 “娘。姨娘。我们开始做养身操吧。”荣儿笑着看一眼从晴。 前两日她俩人选择了一首琴曲《翔风》,略作改编。编制成养身操的配乐。 从晴向她颔首微笑,指间拨动长歌。荷心亭里传来嘹亮的古筝声。 所有的人都跟着荣儿一起做操,没有人提起一个关于从兰出嫁的事,仿佛从兰姐妹从未存在于安平府过。 这上午,安平府显得格外的宁静和祥和。 做一个时辰的操,荣儿又带着大家在花园里跑步。 “夫人。二叔和薜家的大舅来了。”巳时,来风来到花园禀报。 算着日子,二叔是该回来了。可是和薜家大舅一道,让所有的人震惊。 固氏跑得满脸通红,正气喘吁吁,听到这事停下脚步,擦擦汗,从雪花手上拿过茶杯,喝几口水,眼神有些愕然。 所有的人都停下跑步,围了过来。 “你叫二叔到正院的客厅来见我。”固氏吩咐来风,接着又对谢姨娘说,“二步回来了。芸妹你去厨房排加几个菜。我和荣儿先回正院。” 固氏和荣儿回到正院客厅。 “你二叔怎么会和薜世永走到一路?”固氏狐疑地和女儿嘀咕。 “呆会仔细问问二叔便知。”荣儿没有轻易说出心中的推测。 “二弟见过嫂嫂。”应清华从外面半低着头进来,后面跟着他女人、儿子和女儿。 他女人和一双儿女从他后面出来,勾头向固氏行了礼。 “请二叔,弟妹和侄女坐。”固氏客气地说。 应清华一家坐到旁边的鼓凳上。 应清华一家衣着朴素整洁。他长得和应清沅有几分相象,今年三十七岁。说他是应清沅的堂弟,实际上是应夜舒的堂弟应夜还与个奴婢生的孩子,后来还是应夜舒死前,见他忠于安平府,把他的名字上了族谱,并把应家在东平州的一些祖业分给了应清华。 不待固氏询问,他长叹一声,眼角红红地先说起自己的不是:“我真是有愧大哥和大嫂的信任与厚爱。前些日接到大哥的信时,我还在东平州,接到信后,我经南平州回来。在路上听说了前阵平南庄发生的恶事,想不到那件事竟然那么的惨。幸好荣儿吉人天相。不然我怕是也只有一家缢死在外。” 说着应清华哭了起来。 他一哭,他女人和一双儿女跟着也流泪起来。 他女人娘家是东平州一家范姓的商户,长得小有姿色,为人倒是端庄。 一双儿女,大儿子应有信比应在则大半岁,生在春天,身材微瘦,长得向应家,浓眉凤目,看着颇有人才。 小女儿应灵芝比荣儿小一个月,生在冬天,长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看着白净、灵秀,很是漂亮可爱。 “事情都过了。你们这一哭…”固氏摆手相劝。 应清华抹抹泪。抽泣几下,又道:“我们经近南县时,去铺里和庄里看了,那郎文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铺里和庄里已经恢复往日的生机,庄民和伙计们对他都喜爱,并赞口不绝。” 固氏点点头,嘴角带笑。 应清华一家见她表情舒愉。心情放松几分。 “嫂嫂一定会问我为何会与薜世永同路吧?”应清华抬起一双具有应家标志的凤目。叹息道,“也不知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从近南县回来的消息,一路追逐。到大鱼镇时追上我们。非要和我们同路。这事是我不好…”应清华起身跪下来,叩首三记,又是泪流满面,甚至是后悔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固氏脸色一白。 “都是我不好。有一事我还没来得及禀报哥哥嫂嫂。所以才被薜世永扼制住了。” 应清华的家人也跟着跪下。不停地磕头。 “先起来把事说清楚再说!”固氏轻喝道。 “还是待我说了后,请嫂嫂发落。”应清华边哭边说。“春天时,我去近南县转了一趟。薜家请我们去做客,薜家是姻亲,又有些人帮安平府做事。我就去了。那次薜家看中有信,便提议把薜世永的小女儿许给有信,当时我不愿意。说这事还要先经大哥同意。他们便说很是喜欢有信这个孩子,无论如何要亲上加亲。即使将来做不成亲家,可以先认了有信做义子,并把东平州的一个旺铺送给有信,当时我财迷心窍,想结个义亲也不算什么事,便半推半就地同意了。所以在路上被他们追到时,他们便拿此事相挟。他们想来安平府接走从兰姐妹,我说从兰姐妹的事我可作不了信,他们便要我从旁相助。我想了想,安平府势必要打发从兰姐妹俩,所以……” 应清华无颜深说,从怀里拿出一张契据,“这是薜家送给我们铺子的契据。请大嫂发落。” 固氏轻叹一声,还真是人若无短,又怎会受制于人? “此一时,彼一时。既是送给有信的,那是往日薜家和安平府还有亲戚关系的缘故。这事我也不好多责备你。你们不必太紧张。和薜家这一面迟早要见,既然薜世永与你们一路来了,今日当面和他们把话说清楚也好。”应清华为安平府卖命多年,固氏不可能轻易撕破这层关系,要罚他或是责备他,那是应清沅的事。 应清华满脸羞愧。 荣儿在一边终于笑道,“叔叔你们快起来,幸好当时你答应让有信哥哥和薜家定亲的事。不然可惜了我这仪表堂堂的堂哥。” “荣儿说得极是。你们快起来吧。他二叔跟我去前堂一趟,雪花带他二婶和侄儿侄女先去客院整理整理。” “我们给侄儿侄女还有瑞儿带了些礼物回来,还搁在前堂。”范氏小声说道。 “呆会让他二叔去安排就是。” 固氏对他们和往常一样温和,没有一点间隙和疑惑。 应清华抹干泪痕,起来道:“一切听嫂嫂的安排。” 前堂里薜世永和大儿子薜若风见应清华一家先被叫走,心中一派焦急,在路上要挟应清华的手段,到了安平府里,却不敢随便使用,这是安平府,不是应清华的家。 “夫人来了。”来风在门口处,对里面的来旺说,眼神看都不看薜家父子。 “小民薜世永见过安平侯夫人。”薜世永心中微微安定,本来怕见不到安平夫人,听到通报,和儿子连忙起身作揖。 固氏走进来,鼻腔里嗯了一声,坐到上首。 接着荣儿一身红衣的走进来,站到固氏身边。 跟着应清华进来,坐到来旺旁边的椅子上。 荣儿看一眼薜家父子,旁边放着他们带来的箱子礼物。 “这点礼物送给大侄孙,不成敬意。”空手不登门,薜家为这次来安平府又花了些银子。薜世永把个贴子恭敬举着。 固氏看一眼雪菊。雪菊过来接过贴子,笑道:“薜家大哥客气了。请坐下说话吧。” 气氛没有想象的那么僵冷,薜世永自然一些,坐下来,看一眼应清华,以为他刚才为薜家说过好话,所以这面子还是给薜家留着些。 “薜家大哥。你们今日来,有什么事吧?”固氏直截了当地问。 薜世永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此话不当再提。都是我薜家……” 固氏举手示意,“直接说你们来的目的吧。” 她的声音很平淡,虽少了从前的温和与客气,但也没有嗔怪和愤满。 薜世永咬下嘴唇,说道:“经前面的事后,安平府和我们两家的名声在外都受到影响。从兰之前的命运就不顺利,如今怕是难以更好,因怕她成了安平府的负累,前几****父亲和母亲在中远县为她物得一门亲事,虽然不贵,小康之家倒也能保她一生安泰。所以我们想把从兰姐妹接走。” 固氏看着他,轻叹一声,“薜昌明父子作乱的事,说来和从兰姐妹俩无关。再则她们的生母也受到了极重的处罚。你们为从兰相中的人家,家里有多少产业?能保得了她一生衣食无忧吗?” 薜世永没想到她会这么关切地问,怔了怔如实说道l“我们现在不比从前。能与小康之家结姻已经不错。那家人有良田五百亩,在城里有两个小铺,又只有一个独子,年纪十八,为人孝顺,虽不够富有,却也可靠。” 固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前堂外的柏树。 薜世永猜不透她的意思,看一眼应清华。 应清华喝茶不语。 薜世永父子只好也端着茶饮。 荣儿在一边扬扬眉道,“你们给从兰定的亲事不好。不及我们给从兰找的人家富有。从兰的夫家虽然不贵,但在地方上却算小富,至少有个煤窑,还有几个大旺铺,和二千亩田产。” 此话惊得薜世永父子手上的茶杯差点跳出去。 “三小姐的意思是,安平府给从兰定亲了?”薜世永保持稳重,放下茶杯,看着她,强装微笑地问。 “不只是定亲了。今天一早已经让她夫家给抬走了。”固氏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如果你们非要接从兰回薜家,那便只有让他夫家休了从兰。不过那价值上万两的嫁妆要不要得回来,就没有定数。” 薜世永惊得嘴张成半圆。早上进城说城东有人嫁女儿,一大早从西门出去了,竟没想到是从兰嫁了。 薜若风有些他祖父的遗风,明白安平府不会骗人,应是给从兰找了一门说得过去的亲事,这时比他父亲镇定,连忙拱手表示,“真是从兰的福气。我祖母近来病重,此番来接从兰从宛,也是想让她们能了个祖母的心愿。”(未完待续。) 086 愿为奴仆 “从宛被她姐姐带走了。”荣儿笑着回答。 薜世永倒抽冷气,难怪安平府舍得给从兰这么厚的嫁妆,原来连着从宛一并打发了。 也难怪安平夫人竟然出来见了他父子,还没拿难看的脸色对他们,原来已经把从兰姐妹发配了。 “若是你们现在向西永州快马追去。可能还能见到从兰姐俩一面,看看安平府给从兰的夫家是不是真的比你们给她找的更富有。”固氏一语双关,这话也是打发他们。 薜世永说不出话。 薜若风脑袋灵活,想再呆下去无益,便顺着固氏的话说,“那我们不再逗留,得见上从兰他们一面,好给祖母捎些慰问的话。” 薜世永僵硬地站起身,“我们告辞了。” “二叔才回来。府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便不送你们了。你们的马若是不够快,我可以让来德给你们挑一匹行军用的马。”固氏现在说话比从前更不显山不露水,却机锋暗藏。 薜世永直摆手,和儿子向她作个礼,看一眼应清华,仓皇地走了。 来风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在府外上了自己的马车远去,才回到前堂禀报,“薜家的人走远了。” 应清华抹上额上的微汗,还好嫂嫂不费力地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固氏嘴角挂一抹笑,和女儿顾视一眼。 荣儿看一眼一直坐在一边的来旺,笑道:“二叔。来旺是不是等着向我娘禀事呀?” 来旺这时满脸沉重,看一眼衣容不凡的三小姐,起身半跪下来,“前些日发生的事。小的也有责任。从前我和两个小厮跟着二爷在外面巡查不够到位,辜负了二爷对我的信赖,所以造成那么大的事故。小的无脸这次厚着脸回来,就是最后作交接。” 这的确有他的责任。私底下肯定有接收过薜家的好处,所以巡查时只是查了帐面账,没有到位。不说别处,只上味楼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这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上味楼交回安平府的银子比前些年多不了多少? “你为安平府作事也有七八年了。可能平日是太累了。”固氏不挽留,淡淡地说,“你跟二爷去帐房和来金交接吧。还有跟着你的小厮来华若是不愿意留下来。我们也不强求。” 这话中有话。 “你们跟我一起去帐房吧。”荣儿微笑着走在前面。 来旺抱着茶几上厚厚的一沓帐本,跟着出去,在外面,向在庭木间坐着的两个小厮叫声。“来华,来运。去帐房交接了。” 应清华跟在后边,羞愧交加,毕竟姓应,靠着安平府的福荫过日子。无论最后什么结局,这时还得把事情做到最后。 这事安平府早就安排好了,来旺和来华肯定要辞掉。另个小斯来运是从小就卖给安平府的。另有发落。 只半个时辰,来算和来金就把帐本对完。帐对帐平而无错。 来金他们长年在外,月银都是年底时来府里结算。 薜家闹出的事太大。 在回来的路上,来旺想过逃跑,可是有应二爷盯着跑不了,另一方面也怕着安平府的权势,毕竟自己还有一家人,不能连累家人。所以硬着头皮回来交差。 “今年给你们的帐结算到七月,来旺一共二十四两五的银子,来华十七两五的银子。”来金没好脸色给他们,啪啪拨一通算盘,冷冰冰地说。 这时来旺惭愧地对荣儿说,“三小姐。我们没脸领今年的工钱。虽然不多,只能表示我们受罚的心意。” 来华跟着来旺管帐,平常吃拿薜家的不少,所以做事也有马虎,这次回来,心里和来旺一样,不被安平府打死就是幸运,哪里还敢领工钱,在一边小声地应是。 应清华白着脸不出声。 “是的。这点工钱根本不够罚你们。若是那时三小姐有事,你们拿全家的人头来交差么?”来金生气地把笔往柜台上一扔,这钱不多,就是不想让他们领走。 来金连忙往他面前的帐本上盖个指印,然后拱手道,“小的这就走了。” 来华跟他一样,匆忙盖个指印,没脸地逃跑出去。 来运在一边脸如死灰,直担心要被打死。 本来安平府可以告官,法办他们,告他们为人不忠,做事不尽职丽,可是这事涉及到应清华,所以应清沅早有交待,只是让来旺他们交了差,辞掉就好。 来运是跟着来金长大的,这时来金恨不得拿算盘砸他稀里糊涂的脑袋,但侯爷怎么处罚二爷的事,大家还不知道,这时不好破了应清华脸面。来金冷冷地看着来运,“你这几日在府里专门负责夜香和打扫茅厕的事。” “二叔。我们回前堂吧。” 荣儿不想让应清华太难堪,叫他的语气仍然甜甜的。 应清华心中更是惭愧,眼泪忍不住直流,边走边说,“二叔真的对不起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只提头回来。” 荣儿回头对他一笑,“是二叔平时太看重和薜家的亲戚关系,所以被薜家的人利用了。” “都是我糊涂……”应清华给了个耳光。 荣儿拦着他,道:“二叔。你带着嫂嫂和哥哥、妹妹回来。说明你的心是真诚的。这事待我爹回来了再说吧。你先去见过我娘,然后一起吃午饭,吃罢午饭休息休息。” 亲情越浓,应清华心中越觉有亏。 回到前堂,见到固氏又是一番落泪和悔恨。 “他二叔。别再这样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还是走好以后的路吧。刚才谢姨娘来催过用午膳了。我们去膳房吧。” 午饭时,桌面上的气氛和应清华从前回到安平府一样和睦。 应清华心中的愧吃不太下去,吃到半途便先下了席。 “芸妹妹。你叫人给二叔送些吃的到客院吧。”固氏吩咐谢姨娘。 范氏见此叹道:“嫂嫂不必费心了。他这是自心有鬼,见不得光。再送饭菜去,他还是吃不下。” 固氏“哦”道:“那就听你的吧。” “这是五香鸡翅。” “这是香葱盐水虾。” 谢姨娘母亲不时给有信和灵芝挟他们喜欢吃的菜。 “谢谢谢姨娘。” 两个孩子教得甚是有礼教。不时给谢姨娘道谢。 固氏看着他们,仍是和从前一样喜爱,赞赏地看着范氏。 范氏眼睛通红,却一直保持着镇定和淑仪。 荣儿给范氏挟一块党参钝鸭,“二婶。路上辛苦了。回到安平府就是回到自己家里。” “谢谢荣儿了。”范氏轻声说谢。 “你是长辈,怎么谢起我来?”荣儿笑道。 “荣儿说得对。我们回到自己家里了。”范氏终于忍不住哽咽两下,却是大口大口地扒饭吃菜。 “有什么话。吃罢饭慢慢说吧。”固氏很了解范氏。关爱地看着她。 雪菊怕她咽着,一边帮她轻轻拍背,一边说。“二婶你慢慢吃呀。” “嗯。我慢慢吃。”范氏抹下泪,放慢吃饭的速度。 有信和灵芝勾着头不说话。 显然,还有应清华无法对固氏说出来的隐情。 吃罢饭,固氏对有信道。“你带着妹妹先回客院。我找你娘去我屋里坐会。” 有信却道:“大伯妈。我也有话和你说。” 固氏“哦”一声,看着范氏。 灵芝也脆脆地说道。“我也有话要和大伯妈说。” 固氏笑一笑,“那就都去我房里吧。” “嫂嫂。我们一家真的对不起大哥和你。”一到固氏屋里,范氏母子整齐地跪在她面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固氏和荣儿要把他们拉起来,除了灵芝。拉不动范氏和有信。 “大伯妈。你先听我娘说吧。”有信这时也流出泪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固氏不敢想象到底有什么事让他们母子这样。 范氏一边抹泪一边说道,“这次回来,是我让他爹将我们一起带回来的。本来他想独自回来领罪。可是我怕他半路生变。所以和孩子们一道,在路上监督着他。” 固氏和荣儿对视一眼。没看出应清华会耍什么花招的迹象呀。 “春天时薜家不仅要让有信作义子,这次回来在路上被薜家大舅追上才知道,去年秋天薜家给他爹在南平州帮着他养了一个小妾!所以薜世永能要挟他爹。那时我才明白,为何近南县的田庄和商铺会出这么大的贪污,和他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无干系。安平府对我们一家从无二话可言,他竟然一念之差,被薜家牵了鼻子走,搞出大事,还差点害了荣儿。这真是忘恩负义。当初我嫁给他,是大伯父在世时定的亲,我范家虽是普通商户之家,却是很敬重大伯父的为人和才能。自嫁到应家后,我爹也总是教我为人妇,要有仁有德有忠有义,不能负了应家对我们的看重。”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据,高举着递向固氏,“这是我们在东平州的田产,如今归还给应家,将来我和两个孩子为安平府为奴为仆来弥补他爹的错误。” 说罢她把头俯到地上。 有信和灵芝跟着把头俯下去。 固氏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段,安平府从未亏待过应清华一家,应清沅没有别的兄弟,一直拿他当亲生弟弟对待。如果他二叔管事严格些,近南县那出事肯定不会闹得那么大,那可是差点送了荣儿的命呀。荣儿可是他的侄女呀。 眼泪终于忍不住一串串地落下来,委曲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双手颤抖着,却是无法去接过范氏手上的东西。 荣儿搀着母亲坐下,轻轻为她拍胸,雪菊在后面为她拍背。 “呜…”固氏悲伤地抽泣,全身颤抖不停。 范氏母子俯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难道安平侯这个靠山还不如薜家吗?”固氏有些想不通。 “待大哥回来后,你们报官吧。应清华坐牢砍头都罪有应得。我们母子此生甘愿为安平府的奴仆,留在府中干粗活,还是去田庄下地,任凭嫂嫂处罚。”范氏很诚恳。 范氏的人品无可挑惕,正因为此,所以应清沅夫妇从未怀疑过应清华。 “人说取得贤妻无祸患。怎么他二叔就为那么点利益犯这么大个糊涂?他要纳妾,只管给他哥哥说,我们会帮着挑门合适的。”固氏心疼得咳嗽两声。 这件事,荣儿早推测出来和二叔不无关联。 前世,范氏母子对安平府的一直都是忠肝赤胆。 二叔是个注重关系的男人,和薜家应酬近了,难免不上薜家的套。 见此情景,荣儿倒觉得是件可喜的事,其实不关范氏母子的事,但他们却挺身而出要为应清华补过,可见他们和从前一样值得信赖。 便轻轻一笑,对固氏撒娇道,“娘。二叔是一时糊涂。若是觉得他办事不力,以后不让他管要紧的事就好。可不能让二婶婶和有信哥哥,还有灵芝受到连累。爹爹可是看重有信哥哥得很,前些天不是还说,待有信哥哥回来,叫他和二哥一起好好读书,明年春天一起参加头试吗?” 正是安平府对应清华一家这从未分过生的情份,令固氏心如刀割。她抽泣得更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看二叔还是有心认错,只是不知这事如何对你说。事归事,人与人。娘,你可得看开这事,哪家不出点难言的事?往后,我们就把二婶他们留在府里慢慢惩罚,让二婶伺候你,灵芝伺侯我,有信哥伺候二哥,他们做得不对,我们就打他们。” 荣儿这一半孩子气的话,令范氏母子安慰许多。 “我们母子任凭婶婶和侄儿侄女们差遣打罚。”范氏恳切地道。 “娘。你看二婶他们好诚恳。这样好的人很难找。你气量宽些。待爹爹回来打二叔一顿,然后把他赶回东平州,自己种田去。”荣儿用粉嫩的手轻轻抚摸固氏的脸庞。 “往后我和这两个孩子再不是应清华的人。”范氏又道。 荣儿拍下手,笑道:“这样很好。让二叔孤家寡人的受够惩罚。往后有信哥哥和二哥一起考取功名,都没他的份。统统是我安平府的荣耀。” 有信哭道,“今生让我在安平府为奴为仆为父亲赎罪,不敢再赎求功名以作解脱。”(未完待续。) 087 不嫌钱多 “你读那么多书,不入仕途去惩罚天下的坏人,难道以后让别家也出我在近南县发生的那种事吗?这天下还是需要有才能的正义之士的。”荣儿扬扬黛眉,咯咯地笑,“有信哥是怕考不上,被我们笑话吧?” 她这么一闹,气氛缓和下来。 固氏本来是个明白的人,这时停止抽泣,慢慢平静下来,说道:“这事他二叔的确太伤情份。我不想为难你们,也没办法拿你们当奴仆。到底怎么样,待他爹回来后再说吧。” “二婶你们不是给我们带了礼物回来的吗?这时我娘该午休了。我跟你们去看礼物。”荣儿知道固氏实际上没事了,让爹回来作主,其实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依爹的作风,顶多就是处罚二叔。 “我们不妨碍嫂嫂休息。”范氏和孩子们起来,拥着荣儿去客院随行带来的礼物。 范家在东平州有座织织坊在当地小有名气,每次从东平州来安平府都会带不少专门为安平府制作的丝织品。这次也不例外,又把范家最好的丝绸带了十匹来。 另外有些东平州的小玩意和小吃食。 “瞧这精美的花色,和柔软光滑的缎面,快赶上进宫的贡品。”荣儿抚摸着鲜艳好看的绸缎,很赞叹范家的丝织和印染工艺。 “赶南方的雪白绣锦还是差一点。”范氏对此总有遗憾。 “嗯。各地出的蚕丝有些差异的关系。” “我娘总说技术还是不如南平州的精细。”灵芝在一旁说。 “这次我还担心你和哥哥、妹妹要年底才会回来。”荣儿抱起一匹素绢,边看边思索。范氏对丝织和刺绣都有很深的经验,每年有好几个月都在娘家,帮着打理丝织坊生产的事。这些日子她心里可是盼着范氏会来安平府一趟。 范氏对有信的学业管得很紧,这两年都是过年时一家人来安平府一趟。春天回东平州娘家。 “出那么大的事。我在东平州怎么呆得顺心?”范氏眼睛又是一红,满脸愧色,仿佛应清华的过失有她许多的责任。 有信一直规矩地坐在一边,见她看罢丝帛,打开个箱子,取出一对白净的瓷器,笑道:“荣儿你看我外祖父家为大伯父特烧的这对瓷器如何?” 荣儿蹲在箱子前看着这对半人高的大瓷瓶。白净若玉。瓶身上的兰草栩栩如生。不由啧啧赞叹,“范家五舅舅这画可是一绝。” 心念一动,对门外的语梅说。“你去小西院把从晴叫过来。” “这是我外祖父和五舅舅专门为在则烧制的一套文房四宝。”有信又取出一个尺长的硬纸盒子,揭开盖,露出一套莹白有趣的文房用品。 “这么有趣?这笔架、笔筒都是动物造型?还有这套笔杆…天哪…象玉的一样。范家的窑技可是大长啊。”荣儿惊喜不已。 “我五舅舅这两年把画画的时间分了许多用到烧窑上,研得一套精窑烧制心得。用的材料、心思都不一般。这些可是专门为安平府烧制的,对外我们还没显露这样的技术。怕惹麻烦。我外祖父说一年能保证不少中上窑品供应给外面就够了。”灵芝自豪的说。 “我爹爹和二哥怕是要喜坏了。”荣儿笑靥如花。 心中暗叹,当初祖父和范家结姻,第一看上了范家祖父的人品才华,第二喜欢他为人实在不贪婪。对子女的教养既严格又宽仁。 外祖父以前就说过范家不愁发财的,只范正高为人有见识又有节制。 “这是给大哥哥的茶器。”有信又露出一套上等瓷器。 男眷的礼物主要是瓷器,女眷都是丝帛。 范氏见大家高兴。情绪舒缓下来,从一角挪过一坛酒。“还有这猴儿酒,是给大伯父、大哥、在则特制的养身酒。” “每次你们回来都带这么多东西,都是外面没有的稀有物品,放在外面卖的话,我看这丝帛不下五十两一匹,还有这瓷器都是藏家喜爱的好东西。”荣儿感慨地直起身。 “二小姐来了。”语梅在外面气喘吁吁地说。 跟着从晴喘着气进来,两眼明亮地看着荣儿,“听说妹妹找我?” “你平日一心读书写字画画,有一定的造诣,我请你来欣赏二婶他们带来的东西。瞧这些丝帛上的花纹,还有些效瓷器……”荣儿指着满屋的东西笑着对她说。 从晴激动地这看看,那摸摸,不时赞叹,“果然都好精美。范家五舅舅的画艺简直可以和当今大画师相比。” “我虽没你懂这些,和父亲书房里的藏的现世的画师之作比,我看范家子舅舅这画大有过之而不及之势,而且画风自成一派。”现在的荣儿比之前的任何部分灵魂都具有更高的审美能力,毕竟有部分来自未来世界。 “二姐你的琴弹得好,画画得好,不是早想能再精进吗?要是你真想进步,可以去东平州跟着范家五舅舅学习一段时间。” 灵芝在一旁热情地道,“我三舅舅的琴艺也极好。” 从晴两眼发光,却有点不敢想,看着荣儿直抿嘴。 “你要是想去,找个时候我可以陪你去。”荣儿神秘地对她眨眨眼。 从晴两眼大放光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妹妹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不相信我?”荣儿笑眯眯地看着她。 “若是那样太好了。我怕爹不会同意。”从晴高兴得声音有些变声。 “过阵吧。等嫂嫂满了百日再说。” 从晴高兴地直点头。 “二姐会弹些什么曲子?我会弹《高山流水》和《东海问龙》了。”灵芝自小受到范家的影响,琴棋书画学得也极好。 “你俩是知己。从晴为何不请灵芝去你房里作客?你们好谈谈书画和弹琴。”荣儿笑道。 “请灵芝妹妹去我屋里玩会吧。”从晴以前听灵芝弹过琴,知道她有天赋,又有舅舅指点,技艺很是出众。这时得了机,会拉着灵芝的手就走。 范氏看着她们象两只欢快的小鸟飞出去,觉得荣儿和从前真的很不同,眼前这个荣儿更亲可爱。 “东西看得差不多了。二婶。我们说点别的事吧。”荣儿看着范氏道。 “信儿。你和平儿收拾下。我和荣儿说会话。”范氏吩咐,平儿是她的丫环。 “我们去花园走走。”荣儿挽着范氏,亲昵地出去。 这孩子真的变了,从没这么亲昵地挽过自己。范氏好感叹。这感觉没有做作。很自然的亲近。可见现在的荣儿真的喜欢她这个二婶。以前荣儿对她有欣赏。有喜欢,可没这么亲近。 从客院外面沿东面的走廊,径直去了大花园。两人边走边说 “二婶。听说你家的纺车不够大。可是南平州那几家大丝织行都是定制的大型纺车。你和范家外祖父没有考虑过这事么?”荣儿好奇地问。 范氏道,“一年下来坊得一千匹丝品、三千匹棉品、三千匹细麻品,还有酿造坊和瓦窑坊,以已经够范家忙碌和挣钱的了。” 范家一年下来的收入在净利六千两以上。但家里人多,范氏的父亲和他弟弟没有分家。加上两家的儿孙,有二十五人,还不算养的下人在内。到年末两家人分帐,平均一家分得三千两银的样子。在百姓中是非常富足的人家。 安平府在东平州有个很大的布行,主要货源就是范家的纺织品。安平府在会京城没有铺子,这是荣儿的遗憾。 “会京城素绢消耗大。不只妇孺可做衣服,文房四宝和礼品包装里使用也极多。还有为什么你们不生产些混丝的棉品?一般人家舍不得穿绸罗绫段。有点钱的人家,又觉得丝织衣不耐穿,如果七分棉混三分丝……这可又多了一个货品,说不定买的人很多。”荣儿和范氏谈论道。 范氏若有所思道,“市面上纯棉纯丝纯麻的多,混纺的极少。” “不妨一试,而且混纺的丝棉可能销路会极好。若是二婶怕不好销,你们生产出来,我让人运到近南县去卖。那里离南平州近,夏天时比会京城热,南来北往的人多。你要敢造,我这就可以先付你定货的钱,先定一千匹丝棉,五百匹素绢。”荣儿有想法。 “你要想卖,我们可以专门为你生产一千匹丝棉。”范氏笑着,心里有些奇怪,荣儿以前对铺子的事从不会这么仔细的考虑。有点错觉,她不是说笑着开心的吗? “不如二婶和我合伙做点自己的生意吧。” “安平府和我们范家的田产、铺子够多,从不缺钱,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提议暗暗吓了范氏一跳。荣儿的样子不象开玩笑。若当真,此事也开不得玩笑。她是个正直的人,对荣儿如同亲生,所以毫不藏话。 “一路上你也有听到不少风闻吧?” “有听说。可是会宁侯前些天不是来过安平府吗?” “二婶。现在是太平盛世,但凡事又难以预料。我现在对会宁府没什么好感。将来可能要做老姑娘的。咱们女子不能干爷们的事,可是多赚点钱不是坏事,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还有,二叔虽然有些田产,有两个铺子,你也有些陪嫁,可是跟着有信哥和灵芝就长大了。你可别嫌银子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些年什么时候又来点战乱动荡,这有钱总比没钱好过。再说你有钱了,想做点善事,也使得上力啊。” 范家在东平州经常做善事。荣儿这话直接戳中她的心坎。 但范氏没有立即应诺,只是笑道,“我荣儿这次受伤后,不仅懂事,体贴人了,还关心外面的人事了。” “二婶。我可不是白帮你的哦。”荣儿笑着有点滑头的说。 范氏被她逗笑,“二婶先前还没谢你。” “我说的你考虑,也暂别告诉我娘。你要同意了,我再想法在会京城租个铺子。你可别以为我没地方赚钱。”荣儿坦言道。 范氏道,“你现在就是个小富婆,在近南县已有不少次产。你哪缺那点钱?” “可我也不嫌钱多。”荣儿认真的眨眨眼。 “过两天我回你的话吧。”范氏点头道。 “这次有信哥回来了,就一直住下来了,跟着我叫娘找人装缮东安院,让他和二哥住东安院专心读书。直到科试通过。我可是期待有信哥将来能入户部。”荣儿一本正经地说。 范氏惊讶道,“你有信哥还真有这个想法。” “有信哥读书用功。不过考状元,不仅要有才华,听说也讲技巧。不然会京城那些民间专讲应试的学馆的生意会那么旺?”荣儿在东安院外的假山停下。 前世有信也是考了两场科试都没通过,还是会宁府给帮忙安了不错的职事。 还有灵芝的婚事,都是她给挑的。 范氏不得不完完全全重新地认识这个孩子。 “我二哥可是立了誓言,将来科试不中前三甲便无脸进安平府。”荣儿双手负后,摇摇可爱的小身子。 “在则好有志气。”范氏叹道。 荣儿又挽起她,“我们去小西院听从晴他们弹琴。” 秋风亭那边传来动听的琴声。 “我想先去看看你大嫂。”范氏记挂着要先看看许氏。 “我们先去看大嫂和瑞儿,然后去小西院坐坐。”荣儿同意道。 “语琴。请你去叫有信把南安院的礼物给我送来。”范氏客气地对后边的语琴说。 语琴转身而去。 范氏很会处世,以前在安平府时,除了正院,每个姨娘的住处都会去小坐。看看空落的东安院,心中升起莫名的难过,暗叹薜姨娘不安份,真是害人害己。 两人去了南安院,先去看了晟瑞,然后范氏独自去了许氏房里,荣儿留在晟瑞屋里逗他玩。 没一会,有信和平儿、语琴把南安院的礼物送到,荣儿出来,叫惜香收下。 过会范氏从许氏屋里出来,叫有信他们又回去取小西院的礼物。 两人边走边说,“你大嫂养得不错,瑞儿也长得好。看到他们我放心了。” 荣儿没把南安院的事告诉她太多,待时间久了,有的东西范氏自然会明白。(未完待续。) 088 书房 “三小姐和二夫人来了。”汪妈妈被派到绣房后,正院的常妈妈被调到小西院,她在走廊上看到两个人影进了小西院,高兴地直嚷。 谢姨娘从女儿屋里出来,看到那一红一蓝的两个身影,脸上笑成一朵花,快步迎上前,“稀客。你们可是稀客。” 范氏笑着向她欠个身。 “客气了。快请屋里坐。”谢姨娘欢喜地将她们迎进客厅。 三人坐在小炕上,聊聊家常。 过一会,有信和平儿把小西院的礼物送来,平儿留在外面,有信回了客院。 谢氏一一看过,边谢边赞:“范家的技艺一年超过一年。” “哎。只是自家的东西,是外面没有的。所以给大家带些来。”范氏谦逊的道。 谢氏让半梦把礼物收捡到一边,大家继续聊天。 从晴屋里传出的优美琴声,很是吸引人,大家不由侧耳聆听。 “这是二姐姐在弹琴吧?”荣儿能分辨出从晴和灵芝的弹琴风格。 范氏笑着对谢氏道:“从晴这孩子才艺真是出众。原来跟着你只是学得入门,如今这技艺简直堪比琴师。” 谢氏含笑道:“她的确有些天赋。” 荣儿自嘲道,“哪里象我什么都不精通。待空时,我当好好向二姐和灵芝学习。” 谢氏道:“光会那些有什么?你是心思没用在这些上面。抛开这些,论起当家之事,她二人都没有你有才能。” 范氏摇头反对,“修身养性不可缺少。” 荣儿把头往范氏肩上一歪。 范氏笑道:“如今我才知道荣儿是怎么样的一个宝贝蛋。” “可不是。这些日安平府真亏了她,才没被外面的风雨击垮。”谢氏真心的越来越喜爱欣赏荣儿。 “谢姨娘过奖。”荣儿笑着坐正身向外看去。 雪菊急急地赶来。在门外大声说道:“三小姐。侯爷下朝了。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范氏顿时没了欢颜,眉头微蹙,抬起腿下炕。 谢氏知她心事,轻声道:“二婶你也莫过于多虑。侯爷的脾性你也知道,他怎么会轻易把自家的兄弟往崖下推?” 范氏眼一红,叹一声气没说话。 荣儿下了炕:“我先去正院。二婶你就在这和谢姨娘说说话吧。” 谢氏摇摇头,这时她怎么在这闲得住? 出了小西院。谢氏和平儿仍然从东面去客院。 “我爹是不是把二叔叫到书房去了?”荣儿看谢氏走远。小声地问雪菊。 雪菊点点头。 正院里,固氏安静了个多时辰后,此时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安静地坐在大椅上等着荣儿过来。 一道红影灵动地走进来,“娘。你现在没事了吧?” 固氏让她挨着坐下,轻叹道:“自你受伤以后,发生很多事。不仅你变得更懂事。我觉得自己也变了很多。这心胸不得不宽怀。” 荣儿偎着她,娇声道:“人要不变通。自己会活得很艰难痛苦。古人都常说‘通则达’。” 固氏笑道:“你说话也讲究学问了?” “二姐姐和灵芝的才学都比我高,往后我得向她们多少请教,可别太落后,显得太过粗俗。”荣儿道。 固氏瞪着她。“以前许先说你聪明。就是不够勤奋。你总说女子读那么书干嘛?能写会算,讲起话来,别跟不识字的一般没见识就行了。” 荣儿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通则达嘛。” “你呀…真想用功,也去考个女状元?” 固氏总是受她感染。不由作笑。以前这个女儿读书不勤奋,但做起诗文对子来,并不落俗的。 “状元还是留给二哥他们去考吧。娘。说正经事,爹回来知道二叔的事后,是什么脸色?”荣儿转移话题。 固氏摆摆手,“你爹不会在没和二叔见面前轻易表态的。自家的兄弟,他也很清楚。我叫你过来,是你爹先前问了下你在哪。我说先前我在午休,雪菊说你带二婶去南安院和小西院了。” “然后呢?” “你爹若有所思一会,才让人去你二叔去书房见他。” 荣儿心中有了准备。 半个时辰后,雪菊从外面跑进来,小声道:“夫人你让我看着书房那边。我看到二叔双颊红肿,泪流满面地抽泣着从书房出来,被来风扶着去了客院。” 固氏和荣儿对视一眼,显然应清华被狠狠训责过了。 “三小姐。侯爷叫你去书房一趟。”来安从书房那边过来传话。 “现在有事你爹都先找你商量了。”固氏半笑道。 “娘。你要养身子,还要为安平府开枝散叶。爹是疼你。如今我能顶点事,爹当然要多训练我。”荣儿笑着回答她一句,向外走去。 书房里,应清沅也是流过泪了,双目微肿,负手背对外面。 “爹。你还好吧?”荣儿进来。 应清转抬起衣袖抹抹眼睛,才慢慢转过身,带着她进了里间。 “你二叔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应清沅在书案前坐下,声音很沙哑。 荣儿点点头。 “你给爹爹说说看,你觉得怎么处理这事好?”应清沅的确是有心锻炼这个孩子。 “爹爹。二叔这个人还是很重亲情的。还有二婶他们,可是难得的实在人。明明是二叔犯错,可是二婶却带着有信哥他们要帮着二叔弥补。寻常的人遇事都生怕沾染上麻烦,处处为自己开脱,可是二婶他们却是主动承担责任。” “你的意思是看在二婶的份上,从宽处理二叔?” “爹。你最了解二叔一家,这事你应该有个大致的考虑。” 应清沅不由一笑,这孩子真的很聪明又不失稳重,不会随便先发表意见以显现自己的才能。心中一阵宽慰。 “你二叔是没有防备之心。被薜姨娘一家利用了。刚才我问过他,薜家帮他在外面一处小宅养姨娘,最初他不同意,怕被我知道挨罚。薜家就帮他养作,去年找了个机会,又是请他吃饭,酒后才发生那事。事后你二叔有些生气。薜家自己有鬼。就一直帮他养着那姨娘。” “所以情况也就没那复杂?” “是的。一切都是薜家咎由自取。你二叔说了,接到我的信后,就生了和薜家永远断绝往来的心。就是挨我杀,生是应家的人,死是应家的鬼。他是后悔得很,刚才跪在我面前。狠狠抽自己耳光,脸都打肿了。” “那爹爹怎么打算呢?” “哎。想来想去不好安排。发生这么大的事,外面的事还是不要让他再管,他自己也提出这个要求。可是又不能让他整日闲着,我想让他做我马车夫。外面的事交给郎文奇去管。” 荣儿笑起来。“这个决定很好。反正二叔以前有学过些把式,也会点拳脚。” “明天你和你娘就找人来修缮东安院吧。往后让你二叔他们住那里。”应清沅安排。 荣儿提出自己的意见:“爹爹真是有智慧有心怀的菩萨。不过,我觉得东安院还是给二哥住好。以后有信哥跟二哥暂住那里。灵芝还小,以后跟我住馨香院。前西院就让给二叔和二婶住。” 应清沅道,“你二哥明年要成亲。” 荣儿摇头道:“爹。如果春天二哥头试顺利通过。他说他想请陈家延迟婚期,不想为亲事分了心。我觉得二哥的考虑有道理。想必陈家也会喜欢这么有志气的好女婿,而大支持他力争科试的前三甲。” 应清沅摇摇头,“让陈家的姑娘等两年,不是把人家年纪拖大?” “陈碧彤明年才十五,后年十六,后年就是科试,最迟也就是后年冬天。这事让二哥自己作主吧,到时他去陈家谈这事,陈家支持与否,到时再说也行。”应在则并不太喜欢那门亲事,所以也生了妹妹的心思,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退婚,所以兄妹俩早商量好拖延战术。 应清沅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还有些是时间,我会让来德在外面留意合适宅子,等你有信哥出息了,就把宅子赠送给他,也是我当伯父的心意。” 这事也在荣儿的掌握之中,因为前世就是这样过来的。 荣儿笑道,“爹爹授之鱼不如授之渔。” 应清沅愣了愣,“本来我该给你二叔置个房子。虽然这次的事出的大,但是这些年全靠他,安平府才保得安乐。” “你还是舍不得让二叔他们将来回东平州养老?”荣儿含笑地问。 应清沅眼睛一红,“应家人丁不够旺。二叔一家离得远,我们显得更单薄。” “你是舍不得有信和灵芝吧?” 应清沅笑着不否认。 “爹。今日宫中可有什么事情?”荣儿问道。 应清皱一下眉,“就外面风闻的事,会宁侯表了态,说过些阵你的生意,要和我一起出钱在会京城最大酒搂的大和楼为摆生日酒。” 荣儿笑道,“好呀。反正会宁府有的是钱和势,前些天会宁侯来,给瑞儿打了一套全金的金器,这一次我生日,到时不知收多少礼金呢。” 应清沅一愣,这孩子不是什么财都贪的,怎么一幅玩笑的表情? “爹。除了这事没别的事呀?”荣儿调皮地眨眨眼睛,粉嫩的脸上满是好奇。 “有啊。慧贵妃求医心切,听说成国府进京了,打听到六姑娘一边学医一边治他哥哥,前日便下了诏书召郑家的姑娘进京,可是成国府回信说六姑娘去南海寻药了。”应清沅眼神里闪过莫名的疑惑。 “那慧贵妃不是有些生气?二皇子现在的病情如何?”荣儿算算日子,从近南县回来也不过十余天,前些天贾东西的来信说六姑娘还在中远县,现在就南海了? “慧贵妃已经派人向南海追去。夏中山现在还是那样一口气吊着,每次在紧要关头醒过来便说‘我是不得死的’。” 这世的事真够奇。前世夏中山生意萧条,无苟活之意,这一世却是一口气死咬着顽强坚持。 应清沅看女儿半垂双目,面带思索,便问:“你有什么看法?” “爹。我看郑家的六姑娘是不想帮夏中山,当然她去南海寻药也可能是事实。我有个直觉,这个六姑娘将会搅得风起云涌。给二叔家买房的事当办,同时让来德叔帮我在会京城找个铺子吧,钱我自己出。”荣儿这时才认真回答父亲所有的事情。 “以前你祖父就是不想在京城有太多产业,为何你有这样的想法?” “爹爹。你听我说…成国府已经掺合进会宁府,苟如云至少会以姨娘的身份嫁进会宁府。会宁府将来必定与我们反目成仇…我得多挣些钱…而且这钱不会在安平府的名下…”荣儿如实把打算说出来。 应清沅听得吃惊,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深谋远虑,仿佛肯定了将来会宁府和安平府会有生死决战。 也罢,凡事有备无患的好。应清沅想到她脚掌上的鬼记号,背上都发麻,再想想尤正机说的她第二次被活过来之前那奇异的闪电打在她身上。宁愿相信女儿,哪怕是做的多余,也不能让大家有天陷入绝地。 应清沅同意了女儿的请求。 当下,应清沅给郎文奇写了封信,让来安把来生叫来,安排他明日一早就去近南县找郎文奇。 ** 子夜。 荣儿从梦中醒来,感觉到屋里有些异动。起身,看到桌上有团黑乎乎的影子可爱的坐着。 “小东西?” 弄明些灯,荣儿从小东西翼下取出贾东西的来信。 看罢信,荣儿凝视着外面,果然郑芊菁去了南海寻找药材和一些石材,并在信上回答了她八门金锁阵的事情。 荣儿思付一阵,又给贾东西写了一封信,喂了小东西,把信绑好,轻轻拍下它的背。 小东西看看她,便无声地飞走。 这时荣儿没法再睡,进了幻境里,细细查看奴魂宫的布局。 “你这时来,有什么事情?”小北觉得有点异常。 “这可能是传说中的八门金锁阵和八卦结合的法阵。”荣儿思索道。 “贾东西来信了?可有解法?” “他说他不太懂这个,他弟弟懂,正在破解中,不过有告诉我一些生死休克的基本原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得确定这里面东南西北的方向。” 这是最难的,因为里面没有太阳的照耀,又是幻境,指南针也用不上。(未完待续。) 089 要听话 却说昨日一早熊得顺将从兰姐妹带走,一路快马径直往西,到傍晚时已出会京城三百多里,在西阳镇的同福客栈驻足。 一路上从兰心思复杂,毕竟西永州多沙尘,不是娇养惯了的女子喜爱的地方。一万两嫁妆装了足足五个马车,不是现成的银票,路上想逃又舍不下这厚厚的嫁妆。 从宛年纪虽小也知西永州是什么地方,心情不时绝望,不时抹下眼泪。 同车的两个粗壮婆子,一直恶狠狠地没好脸色看着她们,显然熊家有防备她们逃跑。 这些嫁资对从兰来说很重要,细细思量后,作了随机应变的打算。 下了马车,从兰仍是披着盖头,被两个婆子搀着,后面马车上来一个婆子牵了从宛,还有两个陪嫁的小丫环,七八个青衫汉,拥着新人进了客栈后面的精致小院,这住处是熊得顺进京城就定好的,客栈已经把中间的上等套房布置成喜房,院子里到处张红结彩,看着一派喜庆。 客栈备了三桌上等酒席,两桌分别摆在隔壁的两间屋里,一桌摆在喜房里。 白日赶路,在路上饿了时,从兰姐妹跟大家一样只吃得些饼馍,喝些水。 熊得顺在隔壁和下人们一起喝酒嬉闹。 “路上辛苦了。吃饱饭,晚上才有精神洞房。”三个粗婆子都是熊得顺从家里带出来的,为首的谷妈妈长得团圆虬实,粗声粗气地坐在喜床上的从兰说话。 从兰还没看到熊得顺的样子,这时想先揭去盖头。 “别乱动。有人伺侯你!”谷妈妈对两个陪嫁丫环说,“小春,小雪。你们先来伺侯主子吃饭!” “你自己坐到桌子边吃。”另个精干的王妈妈一把将从宛拽到桌边。她用力太大,从宛差点摔跤。 身形敦实,皮肤微黑的刘妈妈则守在门里。 从宛吓得心惊胆战,白日吃的那些东西实在不太习惯,所以一天几乎饿着。看到满桌大鱼大肉做得色香味全,在绣房被折磨了些日子,往日觉得寻常的鱼肉。此时看着很是可口。拿着筷子,瞅瞅三个婆子,又瞅姐姐一眼。有些紧张地吃起来。 小春和小雪一个端饭,一个拿碗挟些菜,站到从兰前喂食。 听着隔壁粗鲁的划拳声,从兰想到夫家姓熊。又在西永,恐怕和固府的熊氏是同宗。这门亲事一定是固氏和固家的人专门为她挑选的,熊得顺不是高贵的人,恐怕性情难够粗俗。 为了活着,从兰大口大口地吃。 从宛见姐姐吃得香。放开紧张,也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谷婆子嘴边浮过一抹冷笑,这两姐妹还算聪明。 “等会伺候丈夫。你可得聪明点。女人要紧的是柔德。男人没有不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否则挨打别怪天不怜人。新婚之夜。女人要想少吃亏,最好的办法就是顺从…”吃罢饭,谷妈妈开始训导从兰。 刘妈妈叫小春和小寻把桌上的食物未吃完的食物撤到隔壁。 王妈妈拉着从宛到外间的小炕坐下,小声教她,“晚上你和小春她们睡这里。虽然你是从兰的妹妹,可是现在你姐姐也不是正经的主子,所以往后你得跟小春她们一样。” 从宛心中好恨,恨不得把这婆子推地上去狂打一顿。可是王婆子拉着她时,那手上的力道比安平府里的罗妈妈还要强。 “你们要是不听话,我便把这棍子打你们。”王婆子从炕头拿出一根结实的木棍,虽只有三指粗圆,在空中挥舞几下,却是风吃人。 从宛强行按下恨怨,听到谷婆子在里面对姐姐说的,知道自己从此沦为市井。薜家干出的事情太多,恐怕薜家现在自身难保,谁还有能力顾及她姐妹俩?面对现实,求生的本能生起,躺在炕上睡觉。 “新郎倌来了。” 隔壁吃喝足够,几个下人拥着熊得顺走进喜房。 王妈妈和刘妈妈退到门外。 熊得顺酒量极好,今晚只是装样和下人们闹了闹,虽是一身酒气进来,实则十分清醒。 “你夫君来了。记住刚才我教你的。”谷妈妈向熊得顺点点头,退到一边。 熊得顺在桌旁坐下,粗声阔气地道,“我是粗人,而且将来正房是不是你,现在我还不知道,若是你的品行不够,便只有姨娘的命运。如今你作了夫妻,客套的话不必多说。” 谷妈妈把挑杆递给他。 熊得顺起身,拿着挑杆一下挑起从兰的盖头。 从兰微勾着头,这时看到熊得顺的模样,是个三十左右的壮实汉子,长得端正有些气概,看着不是穷人出身。想安平府顾着脸,还是没把她嫁给太穷的人。 小春小雪端着热水进来。 谷妈妈对从兰嗯一声。 从兰抬起头,目光和熊得顺直面对视,良久都不分开。 熊得顺已经知道她的德性,嘴角牵起个笑,“将来要什么样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若是象在安平府时,心思太野,我熊家虽是平民之门,家风家教在当地可是首屈一指的严格。所以我到如今还没有正室。你若看不起我出身普通,不懂风雅,要使什么性子,尽管使。”说着罢举起右拳,吹了下无外指上巨大的泛着绿光的宝石戒指。 这男人身上有些霸气。 从兰心中一动,在路上思量过,将来就是把自己的嫁妆弄到后,再回去投靠外祖家,已经不太现实。薜家的人都工于算计,外祖家疼她姐妹俩,那是因为她们是应清沅的女儿。母亲现在失势,恐怕在薜家也看脸色过日子。 她毕竟是个有心思的人,想着出府前万妈妈说的话,活生生的现实让她不得不理智。 还有从前和钱家没有成功的婚事,想想钱家那个病死的男人。 眼前这个熊得顺到有几分对了她的喜好。 男人就该有点气势。 她此生命运如此。父亲让万妈妈转告的话不是没有价值。 四目相较。熊得顺象座昂扬在山。从兰幽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淡淡的忧郁。 “还不快伺侯你的夫君?”谷妈妈低沉地说。 从兰收回视线,缓缓起身,接过小春递过来的热毛巾,莲步轻移两下,一幅静柔的样子,把热毛巾恭敬地递到熊得顺面前。 熊得顺接过热毛巾,洗罢脸。将毛巾还给她。 小雪把洗脚水摆在他面前。 熊得顺坐下。小雪帮他脱下鞋袜。 从兰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帮他浇洗了几下双足。 “你能一直守妇道贤慧就好。”熊得顺一语双关。刚到客栈时。他沐过浴,此时只是做样子,看从兰倒底什么反应。见她识相,抬起足让小雪拭干。 “往后一定妇唱夫随。”从兰此时死了将来卷钱逃跑的心。只刚才一番较量,已经明白这个熊得顺不是一般性情的人。往后她想带着从宛逃不太可能,如果逃跑不成功的话,恐怕一辈子都要受罪。所以心一横,想到熊得顺还没正室。自己还有搏一搏的机会。 “请新人饮交杯酒吧。”谷妈妈在一旁道。 熊得顺和从兰各端一杯酒,两人胳膊相交饮了交杯酒。 “请新人入洞房吧。” 谷妈妈带着小雪她们出去。 “等会里面叫人,你去伺侯。”王妈妈拉起她。低声吩咐,然后跟着出去。并关上门。 从宛一只手撑在小炕上坐着,紧闭的眼睛张开,心中发紧。这新婚之夜的伺侯竟成了她的事?她可是新娘的亲妹妹呀,怎么说也是安平侯的女儿…… 想到安平府,想到自己眼前这卑贱的命运,再次陷入绝望。 屋里安静一会,传来粗暴的声音,熊得顺行事粗鲁,说着粗鲁的话,夹杂着教训。 “你往后带着你妹妹给我老实点,不然就弄死你们,我熊得顺的正室宁缺勿滥……” 从宛在外面捂上双耳,心中恨怨无边,不只恨安平府的人,也恨薜家的人,都是他们让她沦落到这样低贱的地步。 从兰没想到熊得顺如此粗鲁,身心俱疼,想反抗,只怕会被他揍,就在那一刹成为他的人时,她才发现这个熊得顺根本就是固氏的帮凶,而她先前竟然还幻想着将来做他正房。 一滴泪珠滚落下来。 “你哭什么?不就是有点疼痛?”熊得顺知道她的心思,这时不会把她收拾得太凶,粗暴过后,一阵软言哄劝,“你若真是贤慧的女子,我熊得顺又岂能有眼无珠?” 说着竟拿起汗巾,为她抹泪,接着温柔地安抚一阵。 从兰的心情莫名其实地变得好些,如中魔咒一般竟然相信他的话,又生起一点希望。 “来人呀。”熊得顺高喝一声。 外面的门打开,小春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小雪捧着毛巾。 “从宛。你还不动?”王妈妈拿着棍子从外面进来,对她晃几下。 从兰下了炕,跟着小春她们进去。 只见熊得顺背对他们站着,床上凌乱,从兰痛苦地平躺着。 “从宛你去收拾床上。”小春低声说示意从宛去取床上的落红,自己和小雪伺侯熊得顺擦洗。 从宛吸一口气,从床上取了落红的白布,折叠起来,放进桌上的木盒里。 “从宛你给你姐姐擦身。”小春依照先前谷妈妈对她吩咐的安排从宛。 “你们出去吧,我来。”熊得顺出乎意料地显示出几分丈夫的温情。 从宛她们赶快出去,王妈妈示意她们睡在外面的炕上,然后自己又去了外面,并关上门。 “女子头回都是这样。我会疼你的。”熊得顺温柔仔细地帮从兰擦洗身子。 从兰吃不透这个男人,毕竟已成夫妻,温情令心里变得更舒服一些。 “往后你凡事都听我的就好……”熊得顺吹了灯,睡到床上,和她小声地说话,这表现完全是个体贴的丈夫。 半夜里,里面没使唤人。 一夜安宁无事。 三更时,薜世永父子快马追到客栈,拍开门,值夜的伙计问明来意,二人说不仅要投宿还有急事要见熊来爷。 一个伙计将他们带到上客院,眼见小院一派喜色,中间的屋门上贴着双喜,有四个粗壮的汉子在院子里巡视。 薜世永拍下大腿,轻呼一声,“迟了。” “你们什么事?”下人熊胆长得五三粗,提着粗棒,迈着外八字不悦地走过来,看着客栈的伙计,“难道你不知道今晚是我家老爷的洞房?怎么找人胡乱找到这里。” “他们说有急事要见安平府的从兰小姐和熊老爷。”伙计把话丢下就走。 “我们是大小姐的舅家有人,我是她大舅,这是她表兄。”薜世永镇定地说。 熊胆心中明白,看一眼紧闭的喜房,想了想,道:“此时半夜三更的。不如你们先去我们的屋里一起歇息会,待天明后,再见过我家老爷和姨娘。” “你说我侄女嫁与你家老爷,只是作的一个姨娘?”薜世永急得大声地说。 “现在是姨娘,将来说不定是正房。”熊胆嘿嘿笑道,“薜家舅舅别激动,还是先作歇息,明日再见你的侄女吧。” 一间屋里又出来三个粗汉,把他们围住,随薜世永父子追来的下人还在客栈大门处,他父子俩这时势单力薄,薜若风皱下眉头,知道从兰肯定是带不走的了,这时只得客气对熊胆说,“请大哥怎么称呼?” “叫我熊胆就好。”熊胆大大咧咧地说。 “麻烦你们叫个人给从兰先递个信,说明天早上我们要见她们一面。”薜若风彬彬有礼的说。 “谁啊?半夜敢扰新人好梦?”谷妈妈和王妈妈从喜房隔壁出来。 熊胆过去和她们低语几句。 “既是新娘的舅舅追来要见面,这人情不能不允。你们等着我去给新娘报个信。”谷妈妈客气地远望了薜家父子一眼,转身推开喜房,进去一会出来说,“新娘说了。薜家舅舅和表兄追来一定也辛苦了,让我们先安排你们在隔壁的屋里休憩,明天一早再见面说话。” “好吧。我去外面安排,风儿你在这里先住下。”这时半夜三更的的确不好,薜世永只得同意。 “那头上还有一间屋子。”(未完待续。) 090 从兰的心思 谷妈妈领着薜若风进了西侧的一间小屋,便回了自己屋里休息。 薜世永去外面安排好下人和马车,再进来和儿子同住一间屋子,虽然疲惫却不敢深睡,怕明天一早,熊家的人不辞而别。 喜房里,熊得顺和从兰被谷妈妈叫醒后,知道薜家有人连夜追来,熊得顺不得不佩服固府祖母的精明和考虑周全,这一切都在她的防范之中。 先前他对从兰先暴后柔的手段,都是按曹氏所教而行。 这时熊得顺对从兰全是软语温情,处处给她留着希望。 “你舅舅连夜追来要见你们,是你外祖家出了什么要事吧?”熊得顺小声询问。 从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心中虽有推测,却没有说。 “瞧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熊得顺疼爱地点了点她额头,起身下床,点燃灯。 “你要做什么?”从兰小声问。 “我口渴想喝点。小春她们几个年纪小,白日赶的路多,这时应该睡着了。她们还是正长的孩子。”熊得顺倒杯水没倒出多少,摇摇壶自语道,“没水了?我让谷妈妈她们给我加点。” 说着提着水壶出去。 从兰侧身看着外面,思索着今晚的事。 没一会,熊得顺提着水壶进来,放在桌上,吹灯上床。 “我们也好好睡一会吧。再过会就天明了。” “呼”地一声,窗户被风吹开。 熊得顺起床关好窗户,又回到床上,为从兰拉了拉被子,才躺下来。柔声道:“不知你夜里是否会踢被子。” 这样子全不象三十岁的男人,有几分少年的意味和情趣。 从兰心头一暖,女人的柔情被他拨动,想到夫妻相处也是学问,这熊得顺不是一味粗鲁的男人的,也有可爱的地方,时日久些。只要自己会相处。能拿着他的性子,好歹他能和安平府结亲也是有脸的事,不怕将来做不了正室。 心中打定主意。安心歇息。 清晨,熊得顺和从兰梳洗好,用罢早膳。 谷妈妈才让人去把薜世永父子叫到喜房的外间。 早上熊得顺给从兰说了,一大早从宛被谷妈妈让人抱到隔壁的房间去了。让她多睡一会。 薜世永父子一夜不宁,这时满脸疲惫和憔悴。 “舅舅来得正好。昨晚我们入了洞房。今晨请你坐在上方,让我们敬你一杯茶。”熊得顺这时显得很有礼教,把薜世永请到上座,夫妻俩给他敬了杯茶。 薜世永见熊得顺年纪虽大些。但长得有男子气,对他又恭敬,面子上尝算好看。喝罢茶,心情也没那么焦急。 “我从宛妹妹呢?”薜若风四下看看。只看到两个小丫环在一边,没看到从宛。 “她年纪小,在隔壁还在睡觉。有什么话,待我们叙过后,再让她来见你们。”薜世永自己坐了侧边的椅子。 从兰已是一幅少妇装容,新婚之夜后荣光焕发,眼神不时跟随着熊得顺。 薜世永一看就明白,从兰已经夫唱妇随。 “舅舅连夜追来,不知外祖家是否有什么要事?”熊得顺恳切地道。 “我祖母病重。想最后看看从兰从宛。不想前日风波太大,我们没敢去安平府,待昨上午赶到安平府时,才知从兰昨天大喜,昨天一早被夫家迎走。所以一路追来。”薜若风坐在熊得顺对面,礼貌地说。 “这样啊?真是不凑巧。从兰是刚过门还没到我家的媳妇,按照风俗,若是这时随你们去外祖家,不吉利。而且我们熊家已经在家摆好酒席迎接新媳妇。”熊得顺眉头微皱,有些为难。 “让从兰这时去外祖家的确不合规矩。一路追来,只因我们想再见从兰一面,毕竟永安县离得太远,将来要见一面不容易。从兰能有些关怀她外祖母的话让我们带回去,也能宽慰她老人家的。”薜世永叹道。 “人不能去,心意要表。我让人给外祖母捎些礼物去。”熊得顺道。 “不知贤侄婿可否让我们和侄女单独讲几句家事?”薜世永仗着是长辈要求。 熊得顺起身大方道,“你们叙叙。我出去安排人给外祖母备礼物。” “你俩跟我出来。”熊得顺把两个小丫头也叫出去。 这个熊得顺似乎不错。 薜世永父子相视一眼,待他们一出去,薜世永立即与从兰抹泪道,“都怪舅舅来迟一步。” 从兰从他们身上看出不少东西。薜家大多财产赔给了应荣儿,那么多人靠着余下的产业过日子,现在比以前过得紧些了。从前舅舅和表兄出远门一定都是穿一身新制的衣裳,行李里带的也是新衣,可是此时他们穿的还是去年的衣服。 显然,薜家现在有些不景气了。想到自己好歹掌管着万两嫁资,和他们比,更显富裕。 “这都是我的命。”从兰小声说道。 她已经猜到固氏与熊得顺定的婚书,有心拿她出气,并没明确把她嫁过去后是正妻还是侧妻,反正是熊得顺的妻子,明媒正取的妻子。命运不济,未来还得靠自己争取。 “安平府先我们一步给你找好婆家,有婚书在,我们纵然使力也救不到你。只愿这熊得顺能对你好一些,听说他家在永安镇还算富裕。”薜世永哭道,“只是我们出来前,你外祖父和你母亲,一再要我把你们姐妹俩带回去。你外祖父虽然不再风光,原来还有几个旧友,家世比寻常人好些,所以为你物色了一门亲事……” “那家人怎么样?”从兰比过去更聪明,这时不相信会有很富有的人和薜家往来,想想固氏说起近南县的那事,外面不知多少人对薜家指手划脚、暗暗腹诽,稍有面脸的人家。这时会肯和薜家结亲?她不抱寄望。 薜世永道:“在安平府时我们怕固氏不肯放你们出来,所以说了那家人只有五百亩良田,两个铺子,一个十八岁的独子,那孩子正在攻读功名,已经过了两试,只待隔年进京城参加科试。那家人的家境不比熊得顺差。又在中远县。和成国府还是远亲。” 这话让从兰震惊,“怎么会有成国府的亲戚肯与我结亲?” 薜世永看看外面,小声道:“傻孩子。怎么说你之前还是在安平府。还是应清沅的女儿呀。就算是虚名虚利,还是有些名利在里头。这世上的人一辈子为什么?不就为个名利?” 从兰若有所思,没有立即反应。 “我们不方便多说。只怕待会你丈夫回来了。长话短说,你现在没办法跟我们走了。让从宛跟我们走吧。”薜若风瞟着外面。走到从兰面前小声地说,“趁着安平府还没倒。赶紧给从宛结门亲事。这世道就是名利的结合。将来从宛嫁好了,对薜家对你只有好,没有坏的事。” 从兰有料到他们会想带走从宛。这事早上她想过了,此时听他们这么说。沉思片刻,抬起头道,“妹妹肯不肯和你们走。还得她自己作主。我去隔壁叫她来见你们。” “你赶快去。”薜世永催促。 从兰出了喜房,两个丫环和两个婆子丫在外面离喜房有五六米远的地方。 熊得顺够意思。没让人偷听他们说话。 丫环婆子见她出来,涌过来。 “夫人有什么咐吩?”一夜之间,谷妈妈改了口,唤她作夫人。 “从宛现在哪里?我带她来见一下大舅。”从兰柔声说道。 “我带你去。小雪,你们进屋给薜家大舅他们添茶。”谷妈妈吩咐罢,领着从兰向端头的屋子走去。 这时从宛已经被叫醒过来,刚被王妈妈守着吃罢早膳,坐在椅子上发展愣,昨晚明明睡在姐姐喜房的外间,早上醒来却到了这里。 看着外面青白的天空,一切仿佛做梦。 “夫人来了。” 王妈妈赶快起身向从兰行礼。 夫人?昨晚熊得顺不是还恐吓从兰,说她们要是不听话,将来正室宁愿空缺着。脑里还残留着昨夜喜房里的记忆。 从宛看到满脸喜色,一身华饰的姐,的确傲然一幅当家夫人的样子。 想想熊得顺凶恶的样子,从宛更觉得象在作梦不真实。 “你们出去一下。我和妹妹有几句话说。” 从兰的声音是从宛很少见的温柔,一夜之间她被熊得顺俘虏了? 从宛觉得有点可怕。 谷妈妈她们出去,拉上房门。 “妹妹。往日姐姐待你不够仔细。一夜之间,成为人妇。这前前后后许多事再往脑里一过,便觉得从前我们真是有许多不是。”从兰拉着妹妹到小炕上坐下,亲昵地说话。 从宛不知姐姐有何用意,她昨晚太累睡得太沉,一大早被人弄到这里,还不知大舅来了的事。 “大舅和若风表哥来了。说外祖母病重,本来是要往安平府接我们回外祖家,最后见见外祖母,不想昨晨赶上我嫁出门。”从兰眼角涔湿地说。 一夜之间,从宛觉得姐姐变化好大,不象从前表面上有情义,骨子里对她没有温情,有时对娘都是满腹冰怨。 从宛睁大乌黑的眼睛,心里一阵激动,总算盼到舅舅家来人了。 “本来他们给我在中远县物色了一门婚事。薜家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些,安平府现在在外面名声也不好,在安平府时,娘对我们说的不是假话,你姐夫早上也给我说了,会宁府真在想退掉荣儿那件婚事。说到这事,你姐夫都叹息,说人这一辈子真是难以预料,以前听说安平府的三小姐是何等荣耀的前程。如今一下就变了脸儿。”从兰慢条斯理地说。 从宛心里好痛快,不由一笑,“她也有倒霉的时候?” 从兰不搭这个话头,只道:“说来舅家给我物色的亲事没有熊家好。” “可是熊家在永安县!”从宛想到那常起沙尘的地方,就难受。 “到这地步。还能面面讨好吗?两相比较,有钱更重要。等你真的有很多钱,要做什么不成?我已经嫁人了。现在就是你的事,如果你跟舅舅去薜家,将来我便照料不到你。薜家的人做事不够靠谱,不然怎么会出薜昌明兄弟的事?如果你跟我去永安,到那里一安定下来,我便让你姐夫设法在当地找一门不差于你姐夫家的婚事。你跟大舅走,将来给你找亲事,还不是以你还是安平侯亲生女儿的面子,为你在百姓中找一家小康之家,顶多就象他们在中远县为我找的一样,家里有五百亩良田,有两个铺子,奴婢有一个,很多事得自己亲力亲为。”从兰的话透着玄机,也没把大舅的话全告诉她。 从宛看着姐姐,永安虽不如中远县气候宜人,不过熊家还真算富有的人。 “你自己想想,得尽快作个决定,大舅还在等你回话。”从兰催促。 从宛低头思索,没见到大舅,姐姐这番话听着有点飘。 “你自己想想吧。”从兰从怀里取出嫁妆清单,递给她看,“依娘的精明。她会给我一人这么多嫁妆?明摆着是安平府因恨薜家,看到我们难受。所以把你交给我带着。你若是跟舅舅回去,你那份嫁妆一时间我没法分出来给你,而且我给你保管着对你是好事,万一你嫌薜家找的婆家不好,你还可以多条路。无论如何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归宿。” 在以前从宛会嫌五千两嫁妆少。现在薜家给从兰找的婆家竟然只有五百亩田产,两个铺子。将来给自己找的好得到哪去? 从宛犯愁,不想去永安,可是薜家已经不一定是很好的投靠地。而从兰的话,又何尝不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从未这样体会到人的命运竟是身不由己,在安平府如此,离开了安平府还是由不得自己。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熊得顺从外面进来,目光温柔地看着从兰,“你来了这里?我说你怎么把舅舅留在那边不管不顾。” 从兰从从宛手上拿过清单,要放起来。 熊得顺过来拿过看了看,笑道:“你们姐妹俩说这事?我熊家一年进帐的银子近万两,能不成会算计你们这点东西?”说着揽着从兰,粗鲁尽扫,一派温度柔。 从宛左右不是,仍然拿不定主意。(未完待续。) 091 书局 “若你是要再考虑一下。我和你姐夫过去把大舅拖着一会,待你想清楚了,再过去见他们。”从兰拿过单子放进衣袖里,对妹妹说。 “有什么事,你让从宛自己考虑?你当姐姐对她不管不顾?她这么小,能自己拿得了主意吗?”熊得顺有些生气地看下从兰,对从宛道,“有何事给姐夫说。看姐夫能不能给你一个建议。” 从宛低下头不说话,只恨自己年纪小,又没可以帮衬的人,也恨固氏无情,连伺候她的丫头都没让她带走。 “大舅来其实想带从宛走。”从兰简短地说了说事情。 熊得顺虎目瞪圆,“你们恐怕不知道,安平府把从宛当陪侍嫁过给我了。我并不想占这个便宜,将来过两年自会把从宛嫁出去。但是从宛,你现在去薜家,就不怕令安平府的更不喜欢你?过两年,若是安平府平安无事,你好歹还是安平侯的亲生女儿。我也不会那么傻,不给你找门好亲,结个好戚,只有给你找个比姐夫更好的。没准过两年还能把你嫁回会京城。” 这话震动了从宛。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他会真心相帮吗? “我虽姓熊,和固府的二夫人是宗族。但我只是个经商的,没有随便增加敌对的事,只有不断结善缘的可能。若是待你好,你过了这段苦日子,将来嫁好了,安平府有脸,你们亲情如旧,我熊家脸上有光,更多些发财的路子,不是更好?说实话,我熊家有今天。全仗固府提拔,所以这些年我在会京城也有不少风云的朋友。”熊得顺这话说得有些俗,却透着实际。 从兰的静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这个男人很有头脑。轻轻按一下妹妹的肩膀,“想好没有?” “听姐夫的建议。别跟你大舅去。他们都是打烂仗的。你若不信,我可以让人帮你姐姐办了五千银票让你带着,跟他们去。要不上两年。你再看你这五千两银票还能剩下多少。”熊得顺爽快地说。 从宛只觉头痛,无力地摇摇头,“待我见过大舅再说吧。” “也好。我们去见大舅吧。”从兰一只手牵着妹妹。一只手挽着熊得顺,亲亲密密地回到喜房。 薜世永见从兰去了好一阵不出来,心中担心有什么事,见他们亲密无间地回来。看到从宛,暗舒一口气。 从宛见过舅舅和表哥后。站到从兰旁边不出声。 薜世永看眼熊得顺,又看眼从兰,眨眨眼。 从兰道,“没什么。得顺都知道。现在让从宛自己决定吧。得顺说了。若是从宛要跟你们走,往后离我们远了,我们照顾不上她。便把我嫁妆和一半帮我办五千银票,让从宛带走。将来从宛的幸福与否就靠薜家了。” 薜世永父子眼神陡然一跳。看一眼熊得顺,原以为他不会同意,在路上听人说安平府给了从兰不少嫁妆,凭他们对固氏的了解,这嫁妆包含了从宛那份,固氏是让从兰自己去解决妹妹的事。 他们的眼神没逃过从宛的眼睛。 从宛骨子里有薜家的血液,自然有共同的地方,对此小小的心里十分敏感。心中不由一灰。 从兰叹道,“本来我想让妹妹陪着我在永安呆几年的。在夫家将来虽不缺吃穿,不少奴婢使唤,到底身边没知心的人。哎……我也不能勉强从宛。” 相比之下,从宛知道从兰再怎么整她,不会把她整死,跟着姐姐不会缺衣短食。 但自己仅有的那点嫁资一旦被薜家败光,将来的日子就很难说了。 不由长吐一口气,终于说道:“大舅舅。你回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我娘说。安平府现在不喜欢薜家,我姓应,不想和父亲这边的关系变得更坏。我就跟姐姐去永安,这是父亲和母亲的安排,我在永安会听姐姐话的。” 从宛被大舅和表兄刚才瞬间掠过的眼神惊醒,脑子又变得灵活,说话开始恢复机灵。 “你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姐夫喜欢贤惠的人,只要你贤惠,将来自然会给你找门好婆家。”从兰拉着从宛的手,这话有暗示。 “既然从宛已经决定。今日我当舅舅的面可以保证,我熊得顺不会无故为难贤慧的人。”熊得顺这时在心里对曹氏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看着安平府的面子,他也不可能刻意为难从兰姐妹,曹氏是个贤明的人,虽痛恨薜家的作风,交待他时还是要他先以调教管治为主,如果她姐妹俩要作乱,下场不好是咎由自取。 薜世永父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从宛。 “既然舅舅跟来了,不如跟我们一同到永安作客吧。”熊得顺真诚邀请。 薜世永摆摆手,“家里母亲病重得厉害,我们得赶快回去复信。” “既如此我们不强请。请舅舅回去告诉大家,将来来永安探望从兰姐妹。因为你们来得急,这小镇不好置办东西。我此次出来迎亲,没带多少银两在身边,这一千两银票,请你们带回去,是我孝敬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从兰生娘的心意。你们路上辛苦,另有一百两银子给你们洗尘。”熊得顺出手不小器。 薜世永父子暗暗欢喜欢。 熊得顺把银票交给薜世永,因为名目得当,薜世永接过,客气道,“我先待他们收下。将来一定让我妹妹找机会去看从兰从宛。” 事情到此,薜世永父子没有白白追来,当下作别,将他们送走后,熊得顺派人给会京城送了封信去,便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这里。 那送信的快马加鞭,天黑时赶京城,把信送到固府。 郎氏拿着信到后北院,把信交给婆母。 “薜家果然有去追人,熊得顺的确可靠。已经把薜家父子打走了。”曹氏读罢信,心病去掉一件。吩咐郎氏派人就信又送往安平府。 郎氏派了恩胜亲自把信送往安平府。 荣儿、应在则都在固氏屋里,正说白日装缮的事。 “固家三表公子来了。”雪菊在屋外看到恩胜急急走来,连忙通报屋里。 一定是熊得顺那边有信来了。固氏猜测着薜世永追到熊得顺的情境,嘴角不由发笑,薜世永带得走人吗? 荣儿和二哥对视一眼,只看着三表哥走了进来。 “快上来坐。”固氏让恩胜脱了鞋上炕来。 恩胜坐到炕上。把信交给她。笑道:“祖母说这事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固氏拿信细细看了,又递给荣儿,笑着对恩胜道:“你祖母这么说。其实这信不必再送过来了。都这时候了,还让你又跑一趟。” “我娘的意思是让你亲自过目,才好彻底放心。”恩胜笑道,和在则点点头。 荣儿读罢信。嫣然一笑,又把信递给二哥。 二哥看罢。哈哈大笑,直叫:“妙,妙。” 固氏瞪他一眼,夺过信。往灯里一放,把信烧了。 应在则收敛笑容,这时不能惊动到父亲。父亲这时还在书房。 “天晚了。呆会你别回去了。留下来和在则一起住吧。”固氏挽留侄儿。 恩胜道,“我娘说了。若是姑姑留我在安平府歇。回不回去便随我,只是明晨一早回去就好。我还真想和在则说说话,听说他现在长进了。”说着脸上有些发红,似乎自愧不如。 “则儿你和恩胜去吧,说话别说得太晚,早点歇息,明晨你还要读书。”固氏看已是戌时,便催他们离去。 应在则和恩胜去了。 荣儿和母亲交会一眼,固氏吐口气,“那熊得顺办事还真行。没想到从兰竟然变聪明了。熊得顺说了,只要从兰贤慧,不会为难她,若是她不贤,便是她的命运不济。” “识时务是好事,但愿她将来莫学她娘,又能管教得好从宛,那是应家的好事。”荣儿虽恨薜氏的险恶,到底从兰姐妹骨子里流着自己一半相同的血液,这次之所以提示娘这么做,也盼着熊得顺那个奇异的汉子能把从兰姐妹教会正途。 娘俩又说会装缮上的事,荣儿回到馨香院。 语琴和语梅一边伺候她更洗,一边担心地问,“那从兰将来会不会作反?” “世事多变,难以预料。熊得顺一直没立正妻,还不是想娶个家世好点的?从兰嫁给她,这事对他来说可左可右。他是聪明人,做事又有性格,家风强悍,他在信上说了应该是能镇得住从兰姐妹。”荣儿不再为此事有忧患。 “现在就是会宁府这件事了。过些天,会宁侯要和老爷在大和楼给你摆酒,这欠会宁府的越多,将来越纠缠不清。”语琴觉得头大,这件事实在非不寻凡。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荣儿笑一下,抬起脚,语梅帮她擦干脚。“都睡吧。别想太多。明天我们还要去书局。” 荣儿现在才不担心退婚这件事的难度,只要父母支持这才是最要紧的,余下的,慢慢来吧。她不信,都死了几回,来自两个时空的灵魂的完整结合,还解决不好这事。 ** 秋高气爽。 重生以来,荣儿还是第一次出来正经地逛街。 会京城还是那个样子,繁华闹热不变。城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进出京城的人流如织。 不过,现在不是闲逛的时候,第一件事是去十字街的文成书局,这里不仅对外印书、售书,还有一个藏书库,供人借阅。 有信姐妹和从晴都跟着出来了。 语琴拿着书单跟从晴、灵芝一道去书铺挑书,有信陪着荣儿,带着语梅去了后面的藏书楼。 藏书楼有两层,楼下大多是学子们参考做文章的书藉,楼上的书种类繁多。 进这里借书、查阅,一是凭身份,二是凭有足够保证金质押的借书牌。 王侯之家从不办借书牌。荣儿向一个伙计出示了安平府的牌了,便有伙计放了他们上二楼,“有信哥,帮我找一下奇门遁甲,就是象八门金锁阵之类的书。” 楼上有两个巡视防私盗的精干汉子,见到他们目光平淡,只管自己的巡检。 “有信哥帮我找一下这类书。”荣儿悄悄告诉有信自己的要求,带着语梅和他分成两路,从两个方向寻找目标。 荣儿在一壁书橱前站着,拿起橱楞上挂的索引,细细查找。 “哇。”一道浅紫的俏影突然从她后面冒了出来。 荣儿身子一颤,转过头,却是筠儿和苟如云!不由一惊,她们来书局做什么? 语梅因为好奇这里的书多得象海,四下张望,没提防到有两个人从旁边的一溜书橱间跳出来。 听到声音,吓得和主子同时调回头,见是两个俏丽少女,不由有点不悦,这两人好生没礼貌,不知这样会吓坏人吗? 荣儿却是一笑,“是你们?” “我可没想到在这遇到你。”筠儿穿一生白色的袍子,套件银鼠褂子,显得很清爽,对着荣儿小声作笑。 苟如云的衣前比上次看到精致了很多,穿一身流彩绣花百蝶裙,上罩云锦如意护心甲,头戴珊瑚,耳挂纯蓝水晶坠,显得更是姿容不凡,只是那表情还有几分拘谨卑微的低下气息,若非如此,已然一个气宇倾城的美貌姑娘。 “我来帮我有信哥找书。你们呢?”荣儿不慌不忙的回答。 “我来帮我六妹妹找点书。”筠儿笑答。 “上次你说的你六妹妹满腹经纶,简直快称得上女妆元。”荣儿戏谑道,“不知她都读些什么书呀?” 筠儿想六妹妹给世子哥治病已非秘密,便道:“还不是让我来这看看有没有稀奇的医学书。” “哦。你们可有找到?”荣儿看好俩都空着手。 “还没找到。你呢?” “我才来。” “我们都先找书吧。” 筠儿掂着正事,和荣儿打过招呼,便带着苟如云要去另一边。 正这时,上次跟着筠儿到成国府的大丫环青雪欢喜地拿着本书跑过来,“五小姐。找到一本。” 青雪看到荣儿和语梅,把书向着怀里,没有立即递给筠儿,有点后悔刚才没看清这里还有别人。 “是什么奇书?”荣儿笑着好奇地问道。 这是在藏书楼,筠儿觉得太神秘引人多疑,六妹妹喜欢医疗炼丹又不是见不得人,便从丫环青雪手里拿过书一看,是一本《丹华秘要》。(未完待续。) 092 会宁夫人曾氏 “你六妹妹还会制丹药?太厉害了。”荣儿脸上露出崇拜,顺势从筠儿手上拿过书,笑站翻了翻,直摇头,“这可是方外之学。我真是一点都看不懂。” 筠儿拿过书笑一笑,“我们一早就来了。实在没有收获,就把这书拿去让书局的给我腾印一本,让人给六妹妹送回去交差。” “你们忙。”荣儿自己也有事办,语无挽留。 “有空时再见。”筠儿客套地和她辞别,和自己的人下了二楼。 好哇,郑芊菁会炼丹!这个成国府的六姑娘简直是半个神仙? 语梅轻轻扯下荣儿衣角,示意她人家已经走远。 荣儿收回视线,专心办自己的事。 却说筠儿几个去楼下的柜台上,办好自己的事,便离开书局,从旁边的小巷去了北面的水井街,回了成国府在会京城的宅祗。 宅门上没有挂门扁,两扇大门除了两个硕大的青铜扣环,门上没有打一颗门钉,也没有泥金。宅子看着很素洁,虽是多年的老宅,保养得当,黑漆的大门竟没一处掉漆。 里面其实不算太小,只是花园少些,三进三出有不少房间。 刚进大门,便有个着黑麻袍的老厮对筠儿说,“夫人正要派人去找你。” “哦”,筠儿几个快步上了黑顶朱柱的曲廊。 “娘。朴叔说你正要差人找我,你不知道我去书局给六妹妹办事了吗?”符儿走进前堂客厅,艾氏一身素洁的衣容坐在椅子上正和个丫环说话。 见她回来,指指一边炕上的两个礼盒,“长乐夫人约我去谈你和名双的婚事。偏巧吉安夫人这时又想见你们。” 筠儿这时全不象上次在长乐府时那般只有天真。有几分少女的沉静,圆脸带羞,头一低道,“那你和青霞去长府,我带如云和青雪去吉安府。” “我正是这意思。”艾氏疼爱地看看女儿,又喜欢地看看半垂着头的如云,眼里掩不住期寄。 如云粉面掠过一丝羞怯。保持谨慎。仍不随意发言。 见状,筠儿掩嘴一笑,轻轻打她一胳膊。里面的深意没有说出来。 艾氏表情一整,“记住了。出去可别这么没有收敛。吉安夫人和会宁夫人可是不喜欢性子随便的人。我看吉安夫人今天是要带你们去会宁府吧。” “嗯。”筠儿点点头,“我们的礼可备好?” 艾氏道,“吉安夫人和会宁夫人早说过。往后你们去,不需备礼物。她们不缺这个。” 筠儿看一眼如云,微笑一下。 如云头垂得更低。 艾氏看她一会,这孩子穿着会宁府赏的衣服,还真是好看。只是一直在困窘的环境中,习得太小家子气,始终有点不能脱俗。看下筠儿,虽没如云生得美貌。可这气质不同,一看就有差别,若是筠儿生得如云的相貌… “娘。你还有什么要交待?” 筠儿甜甜的声音,把她从遗憾中唤醒。 凡事怎么可能那么万全?艾氏笑自己贪心。 鞠氏开玩笑让蒋名双在筠儿和如云中间挑选时,蒋名双挑了筠儿,嫌如云只是美貌,没有大家闺秀的教养。说来自己也不算失几,若是蒋名双当时挑了如云,那她真的很有种受挫的感觉。 我成国府的姑娘怎么能输给别人? “娘。你猜我们刚才在文才书局碰到谁了?”筠儿把嘴附在她耳边悄言一阵。 艾氏眼前浮过荣儿那姿容和气度超绝的样子,眉头微蹙一下。暗付片刻,看一眼如云,叮嘱道:“如云。你可记着出门时六姑娘对你的交待。” 如云恭敬地说“是”。 艾氏淡淡一笑,“都准备出门吧。” 过一会,宅子里两辆马车出来,赶车的,随行的都是衣着整洁,身材健壮的妇人。 两辆马车一辆向城南而去,一辆向西北角的吉安府驶去。 那到了吉安府的马车,人还没下,门口便有个四十开外的上等仆妇到帘边和里面的人说道:“夫人让你们等着。” 说罢,她便匆匆进了府里。 过一会,一辆马车从吉安府侧门出来,驾车的和随行的都是精干的仆妇。 “走吧。”驾车的仆妇对成国府的马车上的仆妇说声,便驱车行在前面。 成国府的马车紧紧尾随其后。 吉安府离会宁府只隔两条大街,没一会两辆马车到了会宁府的后门,径直驶进府里。 下了马车,温氏带着筠儿她们向兴安院走去。 会宁夫人曾氏坐在屋外的花厅里,四十的年纪,看着只有三十,一幅富贵尊容,双目微垂,旁边伺候的是两个娇美的姨娘,一个给她捏胳膊,一个给她轻轻地捶打着背。 面前的茶几边,蹲着她的贴身丫环巧莲和巧心在伺弄一盆兰叶。 另有四个姨娘分别站在两边,虽是个个衣饰精美,美貌无比,在曾氏这里却个个低眉顺眼,那神情竟不如巧莲和巧心自在自如。 门外左边站了四个丫环,右边站了四个仆妇,个个衣着都精致整洁,腰间挂着好看的牌子,在这里伺侯的都是二等以上的仆妇。 温氏是会宁府的常客,和曾氏三天两头就碰面。所以一路进来,只不时有下人向她行礼的,并无人询问她来的目的。 一进会这里,筠儿便提起精神,处处小心和留神。 苟如云此时一扫谨慎和卑微,竟拿出几分气度,和筠儿并排跟随在温氏后面。 温氏不时回头看一眼她,见她已脱寒门拘泥,显得富贵有度,不时嘴角泛笑。 “夫人。吉安夫人来了。”丫环巧梦在走廊上看到温氏一干人款款而来,小声向里面禀报。 曾氏完全张开眼。哦一声,没叫巧莲她们拿着花盆出去,只是正了正身,双目透威,比先前更显气势。 “大姐。你最近总是进宫,今天总算会到你了。”最近温氏和曾氏见面的次数少,因为曾氏三天两头被传进宫里。 曾氏淡笑一下。“我不在时。你来我这里还有谁敢怠慢你?就是我不在十天,你在我这里住上十天,还不是跟主子一样好吃好喝。自由进出?” 温氏向她行个礼,向旁边站开两步。 “筠儿见过夏伯母。” “如云见过夏伯母。” 两个少女莺声婉转,叫得甚是动听。 曾氏拿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看着两个婷婷的少女,先审视一会筠儿。笑道:“长乐府的二公子真是好福气,将来能娶到成国府的五姑娘作媳妇。这丫头看着真是可爱。”说着冲温氏笑一笑。 温氏连忙道:“成府的二夫人和长乐夫人可是童年发小…” 曾氏抬起雪白的手腕,向她轻摆了下,吃吃一笑,“我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难道我还会和长乐府争这五姑娘不成?” “大姐你又让我紧张。”温氏很了解曾家这个大小姐的性格特点,这时是一边故作吃瘪,一边自如地在巧梦为她安的椅子里坐下。 筠儿和苟如云来了会宁府三次。这才第一次见到会宁夫人。 见她一言一笑之间,尊贵而不失少女的天真味道。丝毫不逊于四周伺候她的妾婢。 筠儿生在大户之家,对这些情景有着很强的天赋,一看便能领悟和得到学习,心中暗付将来一定也要成为这样的人物。 苟如云心中暗暗佩服,这个传说中的女人,难怪在这年纪,还能独得会宁侯爷的宠爱和重用。倒是那些妾婢,除了弄花的悠游自在,别的看着象僵硬的石头,虽然相貌出色,看着一点趣味没有。 如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做女人就要象曾氏这样,想想自己的经历,要改变命运的志愿更加坚定。 “给两个孩子看坐。”曾氏姿势优美地抬下右手,示意她们坐左边铺有锦毯的鼓凳。 筠儿和如云都仪态优雅地缓缓坐下。 曾氏的目光落在如云身上,见她穿着让温氏赐给她的衣裳,心中暗暗点头,这小丫头果然生得绝色,虽是出身贫穷,这礼教和仪态却不见门家碧玉的拘泥小器…… 想到第一次她们来时,之康有遇到过她们,后来之康给她说,那个苟如云不过是个寻常的角色,徒有一幅好相貌,实在比不上应荣儿一个手指头。 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那样。瞟一眼温氏,这些天,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只这些天便能让苟如云学会脱俗,若是得以用心雕琢,将来这个苟如云和应荣儿相比到底如何,之康年轻,还看不透,也看不远。 眼神掠过筠儿,对成国府这个五姑娘,其实她没多少特别的喜爱,不过是生在大门人家,天生耳濡目染有些姿容和气度,这在侯门来说是很寻常的是,倒是对传说中的六姑娘有些好奇。 温氏在一旁心中石头落地,庆幸这些日没让苟如云碰到曾氏,不然还没有时间来调教改变她的言行。 “你六妹妹去南海了?”曾氏笑着问筠儿。 “哎。实在不巧,我六妹妹为了治好哥哥,从秋天起,几乎很少在家里呆上好几天……”筠儿温婉回答。 曾氏道:“皇后说了,二皇子的病多年重疾。成国府的世子也是多年患病。同样的都是四处寻医,机缘不同,成国府的六姑娘找到法子能入你哥哥的病情,有治好的希望,恐怕也要很长的时间。而二皇子这个病,竟是没碰到个能契机的大夫。两人的病完全不同,就是你六妹妹也不一定能治好二皇子。倒是你家哥哥有希望,所以先救治你哥哥要紧,这毕竟有希望的。” 筠儿笑着微微点头,没有随便说话。 “午膳的时候就到了。你们跟我一起去膳房吧。吃了饭,你们陪我在花园里走走。”曾氏没有多说那个话题,今天主要是看看这个苟如云,所以要多方面暗查她的实力。 一群女人拥着曾氏出了屋里,温氏悄悄向如云投去赞许的目光以示鼓励。 苟如云沉稳地颔一下首,以示明白。 筠儿看一下她,两人半低着头,乖顺大方地跟在两个夫人后面。 ** 申时文武百宫从宝华殿纷纷出来。 夏之康和蒋名远身着武官服从长阶上并肩下来。 “世子。夫人叫你今天别出去玩,先回府里一趟。”夏志林从一只石狮后出来拦着他们。 蒋名远看一眼正陆续下来的官员们,拉着夏之康走到石狮后,笑道:“昨天我们仨可是约好了跟章鱼兄一起去奇香居…你放我们飞鸽,太子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忙。” 夏之康剑眉一挑,对夏志林道,“你让人回去告诉我娘,我今天没空,要很晚才能回家。” 夏志林死死拽着他,表情紧急,“先前夫人可是让夏乎义来传的信,给我说了,若是今天不把你叫回去,便要小的从此别再进会宁府的门。” “会宁夫人这么紧急?”蒋名远眼睛一转,想起母亲今天和成国府的谈二弟的婚事,猛然一悟,奸笑地捶夏之康一下,“莫不是你娘给你纳妾的事?” 夏之康一震,想起上次在府里遇到舅妈带来的小姑娘,眉头直皱,“那怎么行?那丫头比荣儿还小,而且上不得台面,空有几分姿色而已,看着太小家子器。我这时不回去。等我玩够了再回家!” 夏志林脸色一变,哀求道:“夫人一向惯着你。你就不能顺她一回?纳妾要的是良顺,夫人千挑万选要的是个放心。将来等你当家了,要找多美的女子不得?”说着对蒋名远道,“你给太子告个人情。可别为了贪玩,闹得会宁府不家里不和睦。” 蒋名远被他这话噎住,“你……你……”几下,方才对夏志林说道,“说得好象是我不让之康回家一样。你带你主子回去吧。总之你这话我一字不漏传给太子。” 夏志梦笑道:“那就谢了蒋世子爷!” 说罢拉着夏之康跑下台阶。 蒋名远从石狮后出来,看着他们走远,呆了一会,才下了台阶。 只半刻钟后,蒋名远一身便装带着贴身侍从鹏安的骑着马从皇宫的紫南门向西南面行去,没走多远,便有两匹马追来。 “世子。正爷来了。”鹏安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连忙放慢马速。 “康弟呢?”一身便装的夏中正追上来没看到夏之康,猜到,“他非要回家换衣裳?”(未完待续。) 093 曾氏的心病 蒋名远恻恻一笑,“他被会宁夫人叫回去看小姑娘了。本来他不愿意回去,会宁夫人派了夏乎义来传信,夏志林怕会宁夫人不得不强行把康弟带回家。” 夏乎义是夏之康的庶兄,在府里曾氏的得力助手。 夏中正他们几个没有秘密,都知道会宁夫人要给夏之康纳妾的事,笑道:“不去奇香居玩了。我们去会宁府。我看四婶婶有什么秘密。” 说罢叫个随从去奇香居给大舅子章玉波送口信,便调头向城西而去。 蒋名远扬扬英威的浓眉,阴笑着连忙追上。 文曲书院在皇宫外东北面。 这时应在则下了学,坐在马车上正往城南回去,行到十字街正拐弯向南。突然几匹快马风驰而过。惊得赶车的来祥连忙吁吁地放慢速度。 应在则掀起帘子向外一看,四匹锦鞍大马向西驶去,惊得街上的人们连忙闪开。 在会京城繁华地带里能骑马而过的,非王侯之家便是四品以上的官。 应在则认得那几个人的背影,奇怪怎么没看到夏之康。 来果坐在来祥旁边,自然早看清了那几人,扁下嘴,回头小声道:“听说吉安夫人今天又带成国府的姑娘去会宁府了。” “哦”,这事又要明天才能探得进一步的消息。应在则现在也学会了不急不慌,荣儿说了,反正要她及笄后才到婚期,眼前先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安平府行去,不一会应在则就到了家里,先去给母亲请安,没看到荣儿。便去了正在装缮的东安院。 荣儿这时算着时头,正在东安院里的椿树下等二哥。 一道白影过来,荣儿调头看到是二哥,笑了笑。 “****的夏之康真要先纳妾。”应在则虽然不喜欢夏之康,在荣儿和夏之康的婚事彻底解决好之前,他心里容不下这样的事。 荣儿笑得摇晃两下身子,“巴不得他多纳几个妾。” “听说上午吉安夫人带成国府的姑娘去会宁府了。刚才在十字街。太子和蒋名远快马向西而去。恐是上会宁府去了。”应在则声音低,表气很不悦。 荣儿拉着他到旁边一丛青竹下的石桌前坐下,小声道:“我上午去书局碰到筠儿和狗肉了。” “不过听说夏之康不喜欢狗肉。嫌她太土气,上不了台面。”应在则满脸鄙夷,想起一事,问道:“你今天去书局可有找到想要的书?” 荣儿摇摇头。“有信哥说他在东平州有两个朋友,现在也来京城读书了。他们朋友多,三流九教什么都有,其中不少是奇门异流,这几天出去找他朋友帮忙问问看。” “可别误了有信的学业。”应在则一懂事。真有了男子汉的作风和思考,一派哥哥的样子。 “我怎么会误了他的学业。他的功课比你扎实多了。爹说了有信过头试根本没有问题。”荣儿乐得笑眯双眼,二哥这样子看着好可爱。 “别的暂没什么。”应在则双眉拧了拧。 “我们去看看装缮吧。” 兄妹俩走上长廊。 这夜。 会宁府兴安院里有些不静。 “都说亲官难断家务事。我让皇后劝皇上别管外面的那些风闻。怎么皇上那么偏袒安平府?总怕我会宁府要欺负安平府?”曾氏华装褪去,着一身轻简的便装。虽然丰腴的体态有些富贵,眉眼间依然不失少女风姿,半娇半不解地看着斜躺在黄花梨木躺椅上的白衣男人。 巧莲和巧心着素白的罗衣,神态悠闲地轻轻给夏士则捶打着身子。 夏士则就喜欢看夫人眉眼间那点少女的韵味,多年来身边的美女如云,都不分不走他对她的这点特别的爱宠。 夫人的话没怎么入进耳里,看着她少妇的身姿,少女般的表情,骨子却深算狠稳,他就喜欢这有点矛盾的结合体。 曾氏的目光碰到他眼里特别的东西,少女的娇羞微微浮起,过来偎在他的旁边,嗔道:“你说皇上为什么偏护着安平府?” 夏士则再不回答不行,一只手贴在她依然娇嫩的脸上,含笑问道:“为什么皇后偏要相信你?” 曾氏眼神一正。 巧莲和巧心白衣飘飘地退到外面。 夏士则坐起身,一只手把着夫人紧实微圆的腰,双眼掠过一丝深沉,“你担心什么?左右都跑不掉。” “我当然相信自己的男人有这本事。可是这么一弄,康儿哪懂这些?他还被应荣儿迷上了,一幅痴情不渝的样子,我就说给纳个妾,下午他竟然当太子的面和我顶撞。那苟如云不可小瞧,第一次来府里时我不在,听说就是个乡下出来的小姑娘,这次才不过数天,她竟能做到换了个人一样。”曾氏有点发愁,母子俩下午可是第一次翻脸。 夏士则呵呵笑几声,自己的儿子多少有些了解,“这事你太着急。” “再过些天,皇上便要你和应清沅在大和楼为应荣儿摆生日酒。才十三岁,又不是及笄,搞得这么隆重,好象这是御赐的婚姻一样。”曾氏有自己的盘算,当然紧张,如果皇上介入得越多,这段婚姻就越不好破坏。 “我倒觉得应荣儿,若是能听我们的话,将来主掌内务必定不会差于你。”夏士则有的话不可能都和女人说。 “你…”曾氏把嘴贴在他耳朵上悄悄说了一阵。 夏士则双目一亮,表情更加镇定,小声道:“越是这样,你越要让温氏别搞得过了份。否则到时左右为难。” “嗯。不过我打算正式将苟如云留在府里,亲自调教。”曾氏道。 “随便你。若真教得成个人才,那也是造化。”夏士则这才站起身,温柔地道,“我去看看康儿。晚上他都不来见我。” “都是你惯的。怎么老子这么英明。儿子却有些糊涂。”曾氏嘟着嘴说。 夏士则抬起她的下巴,笑一笑,“这儿子不也是你生的?” 曾氏低下头,眼睛微红,“你可得好好劝他。男子汉大夫,倒底要知轻重。” 夏士则缓步向景澜院走去。 夏之康睡在屋里的榻椅上,跷着二郎腿还在生娘的闷气。 冷不防父亲无声地到了面前。吓得一个翻身下来。夏士则已经拦着他,让他坐下。 “为个小女子和你娘呕什么呢?真是傻。”夏士则在他旁边亲近地坐下。 夏之康从小生得父母娇宠,可是面对父亲时。心里总有点莫点的紧张,加上父亲在夜里突然过来,额上冒着微汗,结舌道:“爹。你应该明白现在的情况。先不说我喜欢应荣儿。只说局势。皇上根本不允许王侯之间作出有伤信义的事来。何况会宁府是皇族。” “是太子教你的吧?他下午不是到府里为你撑腰来了吗?”夏士则目光慈爱地看着儿子,那目光永远是看一个还不会跑的小孩。 “爹。我不小了。天天跟你上朝。现在好歹徒是六品云骑都慰。真不懂娘和舅妈为什么非要搞得沸沸扬扬的。安平府和我们有仇吗?”夏之康满脸委曲。 “女人家有的都是些小心思。说来也是真是冤业。应荣儿受伤刚醒来,就是你去探望的第二天,你娘去赤云寺上香,遇到件奇事。遇到个云游的方士说,她和现在的媳妇犯冲,若是不解除婚约。她一定活不过两年。当时你母亲不信,那方士说今年应荣儿有劫。若是死了,你娘便得救了。若是应荣儿过了那劫,便行长生运。我怎么劝你娘都没有用,也难怪你娘信得太深。那方士的确神奇,在东平州修行多年,几乎不在红尘中行走,这次中秋应了赤云寺的邀请,一到赤云寺,就遇到你娘,他一见你娘就说出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连你和你妹妹身上的哪里长有痣都说得出来,还说了几件你俩小时的事,那事除了我和你娘根本没有人知道。 “这事让你娘落下心病。你三舅妈和你娘一向形影不离,担心着你娘,便暗中找个高士看了你和应荣儿的八字,那人也说应荣儿是大犬座的天狼星,你娘只是大羊座的小羊星,你娘经不起应荣儿冲克,说应荣儿十五岁之前你娘一定重病,媳妇抬进门,婆母便丢命。你舅妈怕你娘不信,把那人暗中请到了吉安府,你娘去吉安府见过那人后,细细询问许多,那人也说了几件外人不知的旧事,你娘心中的病就变得更重。”夏士则无可奈何地道出实情。 夏之康惊得张圆嘴,难怪一向行事有度的母亲会允许舅妈搞些这样的事。 “你知道我疼你娘。我见她说得严重。暗中另找了方士预测,说的确有几分相象。当初为你们定亲的是两家的祖父,都是有头有脸有功有爵的人,当时交换你们生辰贴,从没有人为你们合过八字,想两家都是富贵有根的人,自小就有看相的说你俩都是天生金贵,福禄寿禧很健旺的人,谁会想到当初那些看相的也有不敢和我们说的细节?”夏士则眉头微紧。 夏之康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看你不是劝你一定要顺从你娘。男子汉大丈夫,凡事顺要忠君孝亲,顺势而为。这事其实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话你可不能和太子说,就是好得穿一条裤子,有的话还是要过这里才能出去。”夏士则用左手食指轻轻敲自己的脑袋。 “还有。宫里复杂的形势要会看。别一根死脑筋。”夏士则意味深长地拍拍儿子的肩。 “爹…”夏之康在父亲面前惯常地卡词。 夏士则当然明白,笑一笑,“应荣儿也好。苟如云也好。将来还是别的哪家侯门的女儿也好。你只管做你自己。将来你可是我的继承者。可别让人说你比老子差得太远。” “嗯。”夏之康在爹面前驯服而简单。 “你娘那么疼你,可别惹她伤心。如果有天真应了方士的话…”夏士则眼里闪过一缕忧郁,叹道,“若真那样,只怕是天意。我们总不能为此故意寻应荣儿的不是。” “爹。”夏之康被爹说得流泪,想到真应了方士说的,娘去得早的话,心中作疼。 “你好好歇息。爹回房了。”夏士则慈爱地抚摸一下他的头,向外走去。 夏之康跟着出去,直到父亲身影消失,才回到屋里,抹去眼角的泪水,进卧室里上床歇息。 ** 成国府的宅子的内院里灯火通明,十分繁忙。 几个丫环在如云屋里帮她收拾好几个箱笼东西,明天苟如云就要去成国府住了。 艾氏坐在张椅子上,看收拾得差不多,把丫环们叫出去,对站在旁边的苟如云训话:“往后去了会宁府。你就是会宁夫人的人。凡事得长个脑袋,虽然将来你嫁的是夏之康,可是得认清形势,你的大主子是会宁夫人。将来可别被夏之康迷住,忘了正主。夏之康现在太年轻,很多事看不透,将来你要能主管得了会宁府,不仅要会宁夫人把你抬上去,还得好好学她的本事。” 筠儿在一旁吃吃笑道,“如云。你将来爬到我们头上去了,可别忘了是我成国府的亲戚。” 苟如云眼睛发红,连忙摆手,“如云忘记谁。都不敢忘记了成国府的恩德。若非你们,我外祖家又怎么肯长期收留我爹和娘,让我爹安心读书?你们对我的恩同再造。我一个深山僻壤里的穷丫头,如今跟着你们出来,结识了吉安夫人,会宁夫人,将来的路很长。如云即使一帆风顺,也不敢得意忘形,忘恩负义。” “这个我们相信。毕竟大家是一条路上的,都有好处。记住我说的,会宁夫人才是你的大主子,就是在会宁侯爷面前,你也要注意。可别为了讨好会宁侯,不小心伤了会宁夫人的心。”艾氏认真地强调。 “是。”苟如云垂着头,很是恭顺。见过会宁夫人后,没再保持原来的言行举止,这时已然是和筠儿一般的大家女孩儿。 艾氏又道:“你别看下午夏之康当皇太子的面和会宁夫人翻脸,就看不清人事。夏之康未来的路还得靠他爹娘。伴君如伴虎,皇太子对夏之康倒底怎么样,待将来他继位后才看得出来。所以会宁夫人要特色个人亲自调教培养安在夏之康身边。”(未完待续。) 094 是她 苟如云抿嘴点头,听得很认真。 “你初去会宁府,里面人多事众,难免不习惯。会宁夫人说了,只要我们在京城,随时可以去会宁府看你。”筠儿圆圆的脸上和眼里全是喜悦。 苟如云抬起头,高兴地对她笑一笑。 傍晚从会宁府回来时,她有点难受。没想到下午夏之康当众人面,指着她得那么难听,说她不过是个乡野穷丫头,就是现在长点见识,有所进步,换身好衣服,还是抵不过应荣儿一个手指头。 现在自己是比不过应荣儿,可是会宁夫人说了会亲自调教她。 让她难受的是,从夏之康那翻话可以看出他对应荣儿的忠诚。 艾氏知道她先前有些沮丧:“夏之康是个还没长醒的臭小子,到会宁府后,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现在是比不过应荣儿,要想改变命运,成大事,不只这点委曲,将来可能受更大的委曲。别说你,还有人,就是那会宁夫人,恐怕当初也是受了不少委曲,才熬到今天的地位。若不是她受得委曲,识得世事,皇后会那么喜欢和她聊天?你还年轻得很,慢慢来,这路长着呢。” 苟如云眼睛微微一红,端正地给她福个礼,“谢谢二表娘教诲。如云一定记住六姐姐和你们说的,只有能忍辱负重,才能成就大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事多向吉安夫人请教,见不到我们时,她会帮你,也会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们。”艾氏脸色放和,慈爱地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又细细打量好一阵,才啧道,“将来你可得好好感六姑娘的恩。若不是她慧眼识人,当初我们和老太太还不敢相信你能担此大任。” 苟发云又给她福个礼,从内到外都透着对成国府的感激。 “好了。我不多说了。你姐妹俩今晚要睡一张床,我也不阻拦。”艾氏起身向外走去。 筠儿冲她娘的背景影吐下舌头,笑着啪地一下倒在苟如云的床上。“如云恐怕是最后一次睡我家的床了吧?我看会宁夫人喜欢你得很。” 苟如云这时褪下骄傲。恢复本来的样子,拉起她,小声道:“让我再伺候一下你吧。脱了外衣。再睡吧。” “今晚就让你再伺候我一个回吧。”筠儿坐起来,正襟危坐,让她服伺。 ** 这晚,应荣儿不象平常那样容易安眠。翻来覆去许久。难以入睡,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找不到原因。 把白日的经历再细细地回忆一遍。白天遇到苟如云后,幻境里的塔像仍然没有感应和变化。 这说明这个苟如云不是前世被她烧死,重生过来的苟如云。 到底哪里不对呢? 吉安夫人带着筠儿和苟如云已经是第三次去会宁府。 还有,晚上爹爹说了。皇上对她和夏之康的婚事盯得很紧,决不许两家做出毁婚之事。 而外面的风闻并没因此而减。 会宁夫人曾氏,最近频频进宫。她是皇后的闺蜜。 其实她对曾氏并没有很深刻的接触和了解。前世嫁给夏之康时,还差些日子才满十五岁。曾氏突然患了心痛病,所以夏家赶在她病逝前把她娶进了门。她嫁过去伺侍了曾氏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就是在她满十五岁后没几日,曾氏就突然心痛而死,死前把管浓的一大串钥匙交到她手上。因为过去没有相处太深,所以没有过交锋和矛盾。 而这一世,好象曾氏专门冲她而为那些荒唐的事。 这倒底是因为她重生的改变,一切都有改变,还是另有根由? 曾氏工于计谋,但绝不是寻常的奸险之妇。 脑里闪过几多疑问,刚醒来的第二天夏之康还有携礼来过安平府,从醒来后到现在不到一月。 那个重生的狗肉先出招了,不仅仅制造风闻,动用苟如云这个棋子,连曾氏都被她左右了? 荣儿从床上坐起来,到窗前踱步。 这一世的狗肉,比前一世更厉害? 想想前世她后喧宾夺主的阴狠手段,这一世先发制人就不奇怪了。 就先让狗肉得意一阵吧。 “我现在的第一目的是摆脱夏之康。也许她这么兴师动众、大费周章,对我正是成全,她怎么会知道这一世我早不想做夏之康的妻子,嫁给那种男人,实在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另一方面,如果一时退婚不顺利,能把狗肉先扳倒…”荣儿摊开双手,一只手向上,一只手向下,轻轻一笑。 现在两件事已没主次之分了,哪件事先成,就先办哪件。 今世不同前世,太多变数,嫁给夏之康还有两年时间,两年里能够翻天覆地呐。 荣儿张嘴一笑,去趟幻境,这次没有拳打脚踢那塔像,却是对它顽皮地和个揖,“谢谢狗肉这么理解我的困难。希望你最后早点办成此事,让我和夏之康从此没有瓜葛。要是你动作慢了,没办得妥,别怪我坏了你的大事。” 然后才回到床上,心宁下来,很快进入梦乡。 次日有信出府为她办事,说是出去寻书,固氏没有阻拦。范氏知道儿子受荣儿所使,更是不闻不问,在心里为了弥补丈夫的过失,已没拿自己三母子再当主人,巴不得多为安平府出力尽心,母子三个的心头才更好受些。 下午应在则下学回来,来到东安院的椿树下找到荣儿,带回昨日皇太子去会宁府的消息:“昨下午夏之康在自家花园里顶撞了她母亲。当时太子在场,看得一个劲地作笑。那苟如云被夏之康冷落了,当时脸上青白相间,颇为难堪。” 荣儿听罢觉得太好笑,“皇太子是有心在会宁夫人和夏之康之间搞是非吗?难道他对曾氏有不满?” 这的确是个疑问。 依夏中正的狡猾,怎么会轻易当众那样做。那不是扫曾氏的面子吗? “今天一早,吉安夫人用马车接了苟如云去会宁府。会宁府里有下人暗暗不满,说苟如云不过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小丫头,一来就被安排在了兴安院后的小抱厦里,还被安排了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伺侍。成国府的本事还真大,竟然把个远亲穷丫头这样安在了会宁府。”应在则觉得不可思议。 荣儿冷笑一下,看样子自己是该准备迎战了。 “有信公子来了。”来果在院门口大声说道。 “你们在这里?”有信到树下找到他们。 “你出去可顺利?”应在则问他。 有信看看语琴和语梅分开站在六七米的地方。放心地说道。“我找到那两位同乡了。把找书的事托给了他们。他们带我去茶楼酒肆坐了坐。听说些会宁府的事情…” 他说的和应在则说的差不多。 狗肉的事,应在则暗中和有信说了。 所以有信现在义不荣辞地成为荣儿有力的助手。 荣儿正经地对他们说道:“现在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就是找人暗查我醒来后温氏和曾氏的行踪。看有过什么人出现在她们四周……第二件事,再过些天是我和哥哥的生日,为了少欠会宁府的情,爹说了这次生日酒名义上是会宁府和安平府合办。实际上我们不会接受会宁府的银子。现在的行势很奇怪,皇上一心要把我和夏之康绑在一起。怕王贵们闹出有*份的事,教坏百姓,皇后和会宁夫人交情非浅…狗肉在暗处已经先出手…到时候来往的人多,恐怕是狗肉的机会…” 应在则打个冷颤。眉头直皱,“偏巧我现在天天要上学。” “这两件事我只是告诉你们知道,真要怎么做。恐怕还得让爹出手。所以我现在去看爹回来了没有。”荣儿笑一笑,象片红云一样飞走。 应清沅刚刚下朝回到正院。应在允刚给母亲问过安。 荣儿笑着走进来,清脆地叫声,“爹爹回来了。” “嗯。”应清沅退下朝服,刚套上一件青衣绣袍。 “我要跟你去书房。”荣儿两眼闪闪发光。 “我知道你们几个在东安院说话。又有事找你爹?”固氏半笑地看着女儿。 “娘你现在调理身体。知道的越少越好。”荣儿冲母亲眨下星星般的眼睛。 “允儿回屋去吧。荣儿跟我来。”应清沅正好有事找女儿。 书房里面。 “爹。现在有两件事,不得不依靠你了。”荣儿向父亲坦言。 “说吧。”应清沅坐在书案前,认真地看着女儿。 “第一件,请你让陶护卫两兄弟派个得力的人去暗查一下吉安夫人和会宁夫人最近行踪的事……第二件,过些日是我的生日酒,恐怕得做些防备。我再不喜欢夏之康,现在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们可不能丢人……” 荣儿说的两件事都是应清沅的心事。只是他没想到女儿想得这么仔细,这些天他已经让人在调查风闻的来由,可是没有找到真正的源头,经女儿这么一说,得了清晰的思路。 “照你这么看,成国府的确大有来头。”应清沅心中有了忧虑。 “既然成国府要让会宁府欺负我们,但皇上要维持形势,就由皇上去面对他们的阴谋好了。”荣儿意味浓浓地对父亲说。 “你不想退婚了?不怕皇上介入过多,把你和夏之康绑在一起,永远都解不开?”应清沅半眯着眼睛审视着女儿。 “我想退婚。但是敌人的阴谋太大。”荣儿笑着耸耸肩,“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会发生些什么变数,没人知道。到底大局先为上。” 现在她第一招还给狗肉的就是一个假相,应荣儿很在意与会宁府的婚事,若是让狗肉现在发现她想退婚,这场棋下着就不好玩了。 应清沅点点头,怜爱地看着她,“你懂事就好。” “我让来风去把陶冶叫来。”荣儿笑着飞跑出去。 没一会陶冶来了。 应清沅和他细细商量很久,陶冶才离开了书房。 这夜子时。 小东西又带着信来了。 这一次除了长长的信文,下面画了幅郑芊菁的像,看着很是精细。 “郑芊菁果然是个大美人!就在我第二次醒来七月二十八的下午,郑芊菁采在黑山上采药不小心从成国府后的山上摔下来,摔晕了……” 这样的啊!还有—— “苟如云的外祖父鲁正兴曾是成国府大夫人安氏娘家的舅母子童氏的表姨鲁氏的旁支兄弟……真复杂的关系。她外祖父家除了自家那点地,还帮鲁氏在泰东倒打理着两个铺子的生意。苟如云跟她父母到泰东县后,父亲在家养病,她跟着母亲去姑母鲁氏的铺子里给舅舅和表哥送饭……” 哎呀这故事迂回曲折的,荣儿有点头晕。 “碰巧遇到姑母的儿媳经过铺里,见她和得漂亮,心生喜欢,就带去她家玩。过两天童氏回到东平州娘家,鲁氏听说表侄女回来了,便带着自己的孙子和苟如云一起去窜门。这一去,童氏就看中了苟如云。说这么标致的模样,怎么能没个出路?鲁氏想到苟沧澜如果科举不中,一家人没什么出路,就说服他夫妻俩,让童氏带走了苟如云。说是去成国府做丫环,也是投靠,不需要卖身和契约,只要讨得老太太和大夫人的喜欢,将来可以成国府亲戚的名义找门好点的亲事…” 荣儿捉摸着这段故事,搬指头算着日子。 从贾东西的来信上看,童氏到东平州时,自己在近南县离开的头天,而那童氏千里迢迢回趟娘家,只呆了一个晚上,就回南平州了?一睡快马两天两夜的路程。苟如云到成国府时,正是她回到安平府的第二天。 另有一则消息震憾了荣儿,就是竟化县东升岭一带都是成国府的田地,有一座不太起眼的黑山,听说里面挖出了黄金?这事外面没有人知道。 贾东西是怎么打听出来的呢? 荣儿提笔写了回信,卷了一百两银票在信里,绑在小东西身上,喂罢它,才放它离去。 贾东西—— 只要一闪过那张脏得只看清一双眼睛的脸,她的心就会扑通直跳。 但想起后来在近南县城遇到的“****”,却没什么感觉。 真是奇怪。(未完待续。) 095 进宫 来到幻境,注视塔像的轮廓,变得比前些日更清晰一些,比照郑芊菁的画像,两人的轮廓的确相似。答案完全清楚,并且成立。 七月二十八那天,狗肉重生,因为苟如云那时没有生病也没受伤,她夺不了宫,记得前世那时郑芊菁受伤的事,所以后为成了郑芊菁? 前世自己没太注意京城外的许多事。 成国府家女儿多,前世那六姑娘受了伤是死是生,全不得知。 但狗肉是成国府的远亲,所以是知道的,所以就夺了郑芊菁的肉身。当然重生到成国府,这个身份比再做一世苟如云有意思多少了,这身份和地位可是完全不同,命运自然大不相同。 难道她不想得到夏之康了? 这是令人费解的地方。前世狗肉可是迷恋夏之康得很。 她不会跟自己一样,这世不打算再嫁人吧? 如此看来,那童氏定是受了郑芊菁之命,专门赶往东平州寻找的苟如云。 她一重生过来就开始行动了! 哈哈哈~ 你以为这一世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在暗处就更好对付我了?你万万想不到前世你的奴魂珠跟着我穿越了,现在成为我蝴蝶宫的内核。 啪,狠狠一拳打在狗肉的脸上。 以后,苟如云是苟如云,狗肉是郑芊菁。不然自己都会分不清。 就算你一团狗肉变成两团,又怎么样? 啪,又狠狠一脚踢在塔像上。 “大小姐精进了。”小小北一直在一边没出声,看她若有所思,见到她打得塔像发出一圈光芒。喜出望外。 “可是她会疼吗?” “不知道。只是这打到塔像发出的光比前两天更强一点。” “一点点而已。” 下次得在信里把这个问题让贾东西尝试着去寻找答案。 ** 隔两日。 陶冶办的事情有了消息。 应清沅下朝回来后,和陶冶直接去书房说了许久,才让人找来荣儿,把新调查到的情况告诉她: “我让陶冶找个人暗中调查吉安夫人和会宁夫人最近的行踪,他有个好赌的不起眼的同乡护卫兵刘文海,最近正好有假,便让他去赌坊酒肆查访。吉安府的一个丫环银杏嘴不严。把这事无意透露给了一个相好的护卫赵云集。赵云集好赌,经常输钱,刘文海和赵云集在赌坊相遇。正逢赵云集输光钱还欠了二十两银的帐,刘文海借了钱他,又请他去喝酒,酒后赵云集便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你推测的没错。这事背后果然有古怪。原来吉安夫人悄悄请过高士到吉安府,那天会宁夫人去过吉安府。而之前会宁夫人去赤云峰上香。也遇到一个云游的方士,说你和曾氏犯冲…” 听到这里,不必多说,荣儿恍然大悟。原来狗肉出了这么一个招。一来就先分裂她和未来婆母的关系。前世,她和曾氏不够了解,曾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对她很客气和信任。 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看来是有人一心要破坏你的婚事,促成苟如云和夏之康的婚事。”应清沅了解越多。对这事反而看得越开,这时释然道,“曾氏那么相信别人的奸言。这桩婚事,退了也好。不然你嫁过去没好日子过,对安平府也不会有多大的益处。”、 不用说这一定是成国府的人干的了。 “爹爹。你有没有听说成国府在近南山脉的黑山,里面有金矿啊?” 一语击起千层浪。应清沅张圆嘴,不敢相信地看着女儿。“你怎么听说的?” “爹爹。在近南县时,我便雇了贾东西帮我在外寻找狗肉,无意间他查到这个消息。不过,这事你可不能现在告诉皇上。不然贾东西会有大危险。我想成国府花了大笔的钱收买吉安夫人和会宁夫人。下个目标是收买会宁侯,也许这桩收买正在进行,或者很快就会进行。我的生日酒,实在是个风口。你说郑芊菁为何不肯进宫为二皇子诊病?” 应清沅背上发寒,沉默地看着女儿。 父女俩不必多言,自然都明白其中的复杂。 “今天皇上在书房里,突然单独问我瑞儿出生的事。我说是稳婆临时急中生智帮你大嫂剪开产门。他说会宁侯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又问起你最近的情况,我说你在家里跟着你母亲学主内务。”应清沅提及一事。 “你说会宁侯会相信那天你的解释吗?” 应清沅摇摇头。 “太子、夏之康都有派人暗中留意会宁府,会宁侯和皇上恐怕也不例外吧?”荣儿笑道。 应清沅道:“还好两个稳婆离开安平府时,我让来德拿了一大笔钱给她们,叫她们远走高飞一段时间。陶冶说这段时间的确有人在找那两个为你大嫂接生的稳婆。” 荣儿黛眉轻扬,“我看恐怕成国府暗地里也在监视会宁府进出的所有人事。麻烦很快就会来。如果我没猜错,在我生日酒上,不是我会出事,就是会宁府的会出点什么事…” “别说外面的酒楼,就是在安平府,只要有人存心使坏,都防不胜防。”应清沅拧紧眉头,突然道,“这事一不做二不休!如果完全依皇上的,会把你和会宁府绑死。不如…” 荣儿大喜过望,真是我的好爹爹呀。 “可是爹爹。现在依我们的能力恐怕难以周全,如果能得到慧妃娘的支持,情况就不一样。” 应清沅握紧拳头,“什么样的风浪我应清沅没见过?从安定皇建朝,到安乐皇继位,平内乱,那些复杂艰险的事都走过了。” “爹爹,你能不能告诉一些我关于安定皇建朝以来的要事?” “前面的康化朝夏开恩腐朽荒淫,身体多病。内多饥荒,外多战争,夏开久是夏开恩的弟弟,长年战争在外,非常劳命劳心,所以后来迫于一些老将的恳请,守稳疆界后。不得不倒戈相向。杀了夏开恩,取而代之,包括后来夏开恩的余党复僻。其间死了很多人…” 这长长的史事从半下午,说到晚膳后,直到子时,父女俩的话才说完。 其中有的事。荣儿在前世嫁给夏之康后才知道一些,从前这些都是皇家隐秘。应清沅极少和孩子们谈。 荣儿暗暗感叹,“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不要再经历那么多混乱的局面,枉死那么多的人。” “权利是什么东西?权责相对,不然就是空权。只会害人害己。”荣儿回到屋里,这一夜思索颇多,有些失眠。直到三更鼓响,才迷迷糊睡着过去。 应清沅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超过想象。一夜深思,不得不多方权衡。 次日半上午,荣儿陪着母亲她们在花园里刚做完养生操,来才领着个公公和使臣急急而来。 “夫人。宣诏使罗大人和沈公公来了。” “安平府应儿接旨。”罗大人看一眼荣儿她们,一只手举着金黄圣旨。 固氏率众跪下。 “宣应荣儿前往平安宫进见慧妃娘娘……” 荣儿知道父亲终于决定了。接过圣昏,对罗大人和沈公公道,“请允我回趟屋换身衣衫,很快就出来。” 沈公公见她额上还冒微汗,点头道,“快些去。我们就在这等你。” 荣儿带着语琴和语梅回到馨香院,换身服,带上银针,给语琴交待几句后,便精神抖擞地带着语琴出来了。 “荣儿姑娘果然出众。”沈公公专和宫里的女子交道,对女子有本能的习惯,但凡见到个女子,便要先看她的容貌气质。见她清泠优雅地过来,忍不住对固氏赞扬。 “小孩子可爱而已。”固氏不知道倒底何事,但早上丈夫出门时有吩咐过,说白日可能宫中会有人来接女儿进宫。所以心里并不紧张,脸上挂着微笑。 罗大人哈哈笑道,“若天下的女孩子都象荣儿这样可爱,天下的父母一定都高兴坏了。” 固氏笑道:“若天下的女孩子都一个样子。恐怕父母们都愁死了。我看还是各有各样,只要自然健康就好。” 她现在受了女儿不少影响,看人看事看物,观念豁达不少。 罗大人和汪公公相视一笑,“安平夫人这话说得极是。” “我们走吧。”荣儿辞别母亲,带着两个丫环,跟汪公公他们走了。 “会不会有什么事呀?”谢姨娘有点紧张地问固氏。 “别担心。她爹在宫里。”固氏毕竟泰然无事的样子。 谢姨娘母女见状,心安下来。 “这些****二婶老带着灵芝往绣房跑,说则儿和荣儿的生日就到了,母子俩一定要为他们做套新衣,我们去看看她们吧。荣儿出门了,我还得去看看东安院装缮的事。” 从兰姐妹发配出去也有些天了,固氏这时想去绣房看看,和谢姨娘带着几个丫环便热热闹闹的去了。 却说荣儿带着丫环跟着汪公公上了一辆马车,从东庆门进宫前往平安宫。 语琴跟在荣儿后边,记着主子的吩咐,进宫后最忌讳四下张望,低着头,眼角都不敢乱瞟。直到走近平安宫,才被辉煌气势的宫殿震慑。 慧妃早已急急地亲候在白玉台基上,看到汪公公领着三个姑娘进来,微舒一口气。 荣儿前世进过几次宫,灵魂里有尹蓉蓉的成份,面对庄严气派的皇宫,已经不象前世那样,进一次宫就对皇家的尊严高贵崇敬一次。 “参见慧妃娘娘。”荣儿领着丫环跪下。 “平身。”慧妃亲自拉起一身红衣的荣儿。 慧妃不到四十,看着只有二十六七的年纪,着一身粉蓝镶金刺绣的裙子和袍子,头戴蓝宝石蜻蜓步摇,螓首蛾眉,颜粉如玉,不施什么粉黛,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息,天然一个华贵芬芳的美人。那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柔婉和。 “听说安平府的荣儿生得很美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慧妃一看到娇美脱俗,举止优雅的荣儿就心生喜欢,牵了她的手走进殿内。 里面纱帽与华幔重重相隔,外设堂皇的几椅。 平安宫是二皇子的寝宫。两个宫女跪在幔外。另有两个宫女低头站在两边。 慧妃松开她的手,在大椅上坐下,轻声吩咐,“给荣儿赐坐。” 一个站着的宫女过来挪了挪一只方形的榻凳,荣儿谢礼坐下,语琴站到一边。 慧妃又端视她一阵,才微笑道:“召你进宫,没有别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听说你最近经历曲折,几番有惊无险。我整日在宫里,二皇子的病又不见好转,有些寂寥,所以想听听你的故事。你就给我讲讲你怎么爬树,怎么醒来,和你去近南县查帐这两件吧。” “是。”荣儿端身正坐,慢慢地把两件事大致讲来。 慧妃瞪着一双明亮乌沉的眼眸听得很认真。直到两件事听完,才缓声道:“你摔伤后昏迷多日,能得江湖郎中尤正机相救。后来又遇家中下人作乱,你这么小,能沉着理智地应对过来,确实是个有福气有造化的孩子。” “谢娘娘夸赞。荣儿都是托皇上和上天的福。”荣儿莺语轻啭,语气十分可爱。 慧妃看一眼华幔,看着荣儿道:“实不相瞒。皇上派人有去寻找尤正机,可是这么久来,没有一点消息。前些****家侄儿出世,听说生下来有九斤多重,可是你大嫂竟然没有意外,如今母子平安。这事大家都觉得称奇。前几日听会宁侯说,当时是那两个为你大嫂接生的产婆为急中生智,为你大嫂剪开产门,才避过一难。你父亲也是这么对皇上所说,可是今天一早,你父亲对皇上痛哭流涕地说,男人对生孩子的事不经管,所以对当时你大嫂生孩子的事不是很清楚,昨晚从母亲口里才得知,那天是你冲进产房指挥稳婆那么做的。” 荣儿微微抬起头,一双凤目闪烁动人,目光很是沉稳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因小姑娘进产房是忌讳,怕传出去惹人议论,影响声名,我才让大家那么说。父亲是男子,当时到大哥住的小院时,我已进了产房。父亲知道我有些淘气,以为我是好奇和关心大嫂,所以没疑心。这事我母亲没对他说得太详细,也是怕他骂她让一个小孩子拿大嫂和侄儿的性命冒险,也是情理之事。直到昨晚母亲说出来后,他才知道。”(未完待续。) 096 二皇子的病 慧妃觉得不可思议,小声道,“听说尤正机走时留给你一本医书。你后来又梦里得了他的传授和指点,如今是粗通医道?” 荣儿摆手道,“他留下的是普通的医学入门书藉。留书给我,是希望我以后有病痛可以自己治疗。我现在知道的只是些皮毛。” “梦中传授医术,可有这事?梦里是什么情形?”慧妃瞪大好看的乌眸。 荣儿道:“有此事。梦里的事现在讲,说不太清。就是他走后没两天,梦到他说传医术我,又教我用银针,具体的我都不记得,反正醒来后,拿着书一看,就象把那书读过许久了,又拿个下人喂的猫试了扎针,只试了几次就会用了,而且人体的穴位,我大体知道。” “太奇了。”慧妃拍手轻叫,扬头对门外的汪公公说,“你去请钟太医来。” 荣儿微微抿下粉红的嘴唇,没有一点惶恐,只是天真的眨眨眼,笑道:“娘娘是要考我吗?太医来了,可别考得太深。我可是说了,只是知些皮毛。” 慧妃抬起一只柔荑,轻摇一下,“别担心。我不会为难你。只是好奇。” 荣儿小脸上绽开笑容,孩子气地道:“还有娘娘可千万别叫我去找尤正机来帮二皇子治病,我整日呆在府里,我想找他讨教一些问题都找不到呐。要是荣儿去找他,恐怕荣儿找一辈子都找不到,要是找不到他一辈子都在外面不回来,我娘会难过的。” 慧妃听她这么说,心中一酸,不是怪她不肯去找尤正机。而是一个孩子把与母亲那份情感天真自然地显露出来,让她想到自己的儿子自小身体不好,以前小时还常偎着自己撒娇,后来久病成痼,脾气渐渐变得坏,对她时冷时热,时傻时癫。时明时昏。不由眼圈一红。声音哽咽:“我怎么会那么狠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你娘?天下的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 说着抹起泪来。 “慧妃娘娘别哭啊。”荣儿早不象过去世那样,面对尊权惶恐卑微。起身走到她身边,拿出自己的小手绢。轻轻为她擦泪,带几分奶声奶气地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天下娘都是神仙来的。所以都爱孩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她这招是情感招。慧妃在宫里,除了皇上。平常哪可能和人说这些? 只这一下,慧妃就被个小姑娘给征服了,被她说得又哭又笑,“你娘有你这么聪明福气的孩子。真是幸福。” “慧妃娘娘也幸福啊。二皇子是在历劫,经天难。挺过去就好了。”童言无忌,荣儿只能这样。以孩子气的方式和慧妃说话。 慧妃很明白儿子的病情,多年来都磨得她没有希望了。听她这么一说。又抽搐起来。 “二皇子到底什么病啊?”荣儿蹲在她面前,拿手帕轻柔地为她拭泪。 “以前就是弱症。病得久了,活动得少,脾气坏了,有时头脑也不清醒……”荣妃觉得她很可爱,拿过她的手帕自己抹干泪,情绪镇定下来。 荣儿皱着眉,看着华幔发呆,“要是我有本事能治好二皇子就好了。可惜尤大夫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他治好我,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叫他师父,他就逃跑了。要是发天遇到他,我一定要向他讨回这个道理。怎么可以,我还没谢谢他,就走了嘛?” 慧妃拉着她挨自己坐下,一只手捧着她的小脸,喜爱道:“你真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是慧妃娘慈悲宽怀,心有臣民。”荣儿认真道。 “你这嘴挺回说。”慧妃笑起来,“等会我可得好好赏你些东西。” 荣儿高兴得两眼一亮,“谢谢娘娘。” “瞧你这孩子。平时喜欢些什么呢?”慧妃轻拍一下她的脸,这才想起还没给荣儿看茶,对个宫女道,“快给荣儿赐茶。” 一个站着的宫女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茶过来,荣儿接过一饮而尽,饮罢直赞,“这茶很好喝。” 倒茶的宫女小声道,“这可是慧妃娘专用的珍珠茶。” “谢谢娘娘。”荣儿快乐地拍下小手掌。 “你太可爱了。”慧妃在宫里实在太寂寞了,见她很喜欢自己,情情难得的开朗起来。 汪公公从外面急步进来,“钟太医来了。我在跟上碰到他正往平安宫来。” 钟太医背个药箱,从外面躬着背进来,行礼。 “平身。赐坐。”慧妃给他指旁边的一处椅子。 钟太医五十的年纪,长得面方肤白,留着长长有山羊胡子,放下药箱,屁股半坐在椅子上。 “荣儿说基本上知道人体有哪些穴位。你来考考她。”慧妃直接说道。 钟太医打量一下荣儿,心道“安平府最近总出奇事。” “请钟太医考吧。你说穴名,我便点你穴处。我知道的只是些皮毛,若是有错误,还请钟太医指点。”荣儿大方地道。 “你先给我说说人体穴位的大致分布和类别。”钟太医微笑地看着这个一身红装的美两少女。 “人体周身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七百二十个穴位。有一百零八个要害穴,其中有七十二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生死搏斗中,做为‘杀手‘使用。歌诀有称:‘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荣儿象小孩子背书一样,一口气说了许多。 钟太医的确一惊,“风池穴在哪?” 荣儿用手指轻轻点一下他后脑枕骨下凹陷处。 “肺愈穴。” “太渊穴。” 钟太医说了多处穴位,荣儿都大致找到。因穴道要害。荣儿不能随便用力点按。 钟太医不得不相信应荣儿有一定的医学基础,“禀报娘娘。因微臣修的内科,对针疚一门所知不深。依微臣看,应荣儿的确知道些针疚的常识。” 荣儿笑着半低下头,小脸上满是欢快。 “啊。谁?谁?是谁在外面这么吵嚷?” 这时华幔后传来一个沙哑暴躁的男子声。 闻声,所有的人都立即紧张起来。 慧妃从大椅上一下站起来,对钟太医说:“山儿醒了。钟太医。你快看看他去。” 钟太医拎起药箱走进华幔里。 “滚。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 华幔里二皇子夏中山。人形消瘦,颧骨削挺,两眼凹陷。四肢乱蹬,拒绝诊病。 汪公公从外面叫进一个太监,两人按着脆弱的二皇子,钟太医才得以好好地把了把脉。 两个跪着的宫女卷起两片帐幔。露出一个洞门。慧妃走到床前,担忧地看着儿子。 透过的纱帐。荣儿隐隐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时夏中山无意向外看眼外边,看到一个火红小巧的人影,昏乱的神思突然一清,尖叫道。“外面是谁?” 慧妃连忙道,“是安平府的三小姐,特地来看望你。来给我说外面的故事听,为娘解闷。” “安平府?”夏中山脑子已经不好使。好奇地看着外面,神思渐渐清明,突然两眼一亮,坐起身,摔开两个太监,推开钟太医,嚷着:“我是不得死的。” 翻身从床榻上走了下来,身体虚弱,没走几步,摔倒下去,汪公公连忙抱着他,叹道:“孩子。别发脾气。你这样只会耗费你更多精神。” “呜呜呜…我不得死…我不得死…”二皇子被放回床上,无力地在床上挣扎哭泣。 钟太医和慧妃走出帐幔。 慧妃期待地看着他。 钟太医摆摆手,“老样子。只能象往常一样调理,若是闹得厉害时,让他吃安神药睡觉。” 慧妃两眼暗淡,这时几乎忘了应荣儿在这里,只是呆呆地看着钟太医在桌子前提笔处方。 钟太医写好方子,小声道:“方子好了。” “你去吧。我会让香桃去煎药房的。”慧妃挥下衣袖。 钟太医背着箱着趁机退下。 荣儿走到桌边,拿起方子边看边思索。 这时慧妃回过神,走过来,小声道:“你看得懂这方子吗?” “不太看得懂。只是趁机学习一下。”荣儿不敢胡说。 慧妃拿过药方看了看,摇下头,失望地放在桌子上,“还是那个方。所有的太医来处的方都差不多。” 荣儿眉头微皱一下,向华幔里看去,二皇子正拿痴暗的目光看她。 “慧妃娘能否把二皇子从小以来的病细细和我说说?”荣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慧妃。 慧妃正要启口慢讲。 外面进来一个白发公公,扬着指尘说道:“皇上口谕,赐午膳应荣儿于清华殿,并请慧妃娘娘一并过去。” 慧妃看一下外面,午膳时候到了。 “遵旨。” 领了旨意,慧妃拉着荣儿道,“待用过午膳本宫再与你细细讲叙。” “你的丫环就留在平安宫,跟她们几个一起用膳。”慧妃看了下在旁边安静得象不存在的语琴,差点忘了荣儿带来的丫头。 荣儿看下语琴,被慧妃牵着出去。 清华殿是宫廷里的大殿,是皇上的寝宫。平安宫是它东侧的小殿,所以离得不远。 朝议已过。 皇上带着应清沅已经到了清华殿的明厅。 华丽的锦毯从玉阶铺到厅内。 长长的膳桌,满桌玉器摆满佳肴,所有的菜已经揭走碗盖,才到门口,就闻到诱人的食香。 “参见皇上。”慧妃带着荣儿行礼。 皇上坐在上首,应清沅跪坐在左侧。 “这就是荣儿?”皇上好奇地看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一看就喜欢,赞扬道,“长得这么娇雅美丽。朕真是无法把她和外界的风闻联系起来。你真的是上树掏鸟窝玩,给摔晕了许多天?”皇上慈爱,喜欢孩子,指着脑门,笑着问荣儿。 荣儿稚气地道,“回皇上。荣儿以后不会爬树淘气了。与好玩相比,荣儿的小命更重要。” “哈哈哈。”皇上被她逗笑,“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外表,就相信你不淘气。你可淘气,现在会京城全是关于你的风闻。多年来,还没有人搅出这么多传言来。现在吃饭。待吃罢饭,你再和朕也讲讲你淘气的事。” “遵旨。” 慧妃拉着荣儿跪坐右侧。 有两个宫女在一边,专门挟菜,每一道菜,必须是皇上用过后,点过头的,才敢挑点在旁人面前的菜碟里。 慧妃拿起玉箸后,应清沅父女才拿起玉箸,斯文地进食。 皇上不时拿眼看一眼荣儿。 这孩子不仅生得好看,仿佛天生优雅有度,一举一动,都很可爱得体,浑身透着天然的高贵,比之那有些有教养的王侯子弟,不只是有教养就能形容,这孩子的一切都带着天生的气息,仿佛是从天上来的孩子。 饭菜虽然美味,可是和皇上一起用膳,并不是那么尽兴。 皇上东挑挑,西捡捡,上百道菜还没一一吃过,差不多就饱了。 皇上放下玉箸,慧妃跟着也放下箸子。 应清沅父女自然也放下玉箸。 一串宫女托着玉钵伺候皇上和大家漱过口,一帮公公悄无声息地撤走膳桌。 皇上坐到上方的乌沉低几前。 允了慧妃她们在下侧跪坐。 皇上一只手支着头,斜着身子看着下方,慈和道:“小憩会。朕还要去处理朝务。荣儿你就简明扼要地和我说说你那些淘气故事吧。” 荣儿知道他想听什么,便简短地把受伤醒来的事和去近南县的事说了说。 这些应清沅早和皇上细细讲过。这时皇上只是想看看荣儿如何亲口与他讲来。听罢,心中自有一番感慨,对外界那些风闻更是反感。 “你大嫂生孩子这段,你还没告诉朕。” 荣儿如实道来。 皇上听罢,默思一会,道:“爱妃你带荣儿先下去吧。朕还有朝事未完。待朝事完了再去平安宫看山儿。” 回到平安宫,屋里的厚厚的华幔又放了下来。 慧妃去幔后看了看,夏中山又昏睡过去。(未完待续。) 097 大胆 慧妃拧着眉头出来,坐下和荣儿把二皇子从小以来生病的前后,点点滴滴的讲来:“从小他只是身体弱点,头脑却是非常聪明,无论是学武还是学文,都比中正出色。只是先天弱症,稍有风寒冷热变化,就会生病,为此宫里的太医换了一批一又一批,都不能断根。七岁那年,一场高烧后,慢慢地脾气就变得暴躁,在床上躺着的时间越来越多……” 荣儿听得很仔细,听到此处打断她道:“当时可有人察觉此事?” 慧妃摇头道,“都以为他只是一时心情不好。不想后来竟发展到狂暴,有时摔东西,有时会拿剑刺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八岁过后。十岁前每病一阵,还能下地活动几天。到十岁后,一天里下地的时间超不过两个时辰,多走一会,便会劳累过度。” “所以久病在床了?” 慧妃眼睛红红地点头。 荣儿四下看看,屋里仍上上午那几个宫女,语琴安静地站在一角。 慧妃敏感到她有话说,想了想,道:“老和你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又不是大夫。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荣儿心领神会,“臣女正想参观一下这又大又美的皇宫。谢谢娘娘恩赐。” 慧妃牵了她,对语琴说,“你跟着春燕跟我们一起去外面看看吧。” 到外面对汪公公说,“我带荣儿出去走走。你在这里好生看守着二皇子。” 汪公公点头应诺。 她的贴身宫女春燕领着语琴,跟在彗妃后面。 虽是秋季,皇宫里依旧万紫千红,到处亭台楼榭。景致甚是壮观逸人。 在路上慧妃只是和荣儿讲些天气和花园的事,到了东面一片溪水中央的碧玉亭,才又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你怎么会问刚才的问题?” 在古代宫闱之争是常事。荣儿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道:“宫廷里不是仔细得很吗?” 慧妃点头道,“本来山儿的汤药都由太医署全部负责,从山儿出现脾气异常起,我派了信任的秦嬷嬷专门负责监督抓药、煎药。后来让秦嬷嬷培养我的贴身伺婢春桃。因为仔细,所以山儿的命才拖到现在。曾经把所有的药渣让人拿出宫外检验过,可是没有发现一点问题。”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慧妃温柔美丽,防范心还是很重。 “现在还有药渣吗?”荣儿总觉得有问题。 慧妃道,“有很多,我让人晒士收放着。一幅一幅的都保存得还很完好。” “都放在哪里?” “在我的寝宫慧芳宫里收存着。” 慧妃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宫殿,期待地看着她。“你会辩认吗?” 荣儿摇头道,“从前对医道一无所知,所以不觉其中的险要。用药很讲究,都知道无论是用错药类或是药量过大。都会导致事故。刚才我看了钟太医处的方子,药量上没有过重的现象,二皇子现在这样子似乎也承受不住过重的药量。这么多年来。即使娘娘把每幅药的渣保存着,要找到根源。实非易事。只是臣女有个感觉——” “但说无妨。”慧妃喜欢她的天真可爱,更喜欢的是她与众不同,心里没把她当个普通的小姑娘看。这也有病急乱投医,方方面面都想找到点契机的心理。 “二皇子再这么吃药下去,意义不大,不如暂停服药。” “曾经有找外面的大夫来诊过,也提过这样的意见,可是一停药,隔一天,他会病得更重。” “怎么病重?” “因为精力不好,脾气更坏,脾气一坏,便失去理智,有次拿剑刺人,竟然差点认不得我。” 溪水流动,似在呜咽。荣儿心中有个更坚定的判断,二皇子这病就是因为太命太贵重,让人别有用心给害的。一个能弱症体质,能够这么折磨地活到现在,其实这生命力并不弱。因为自己前世有类似的经历,二皇子的许多迹相,让她想到前世被关在家牢里的那些日子。 荣儿目光变得有些深沉,“慧妃娘娘可否听我一言?” 慧妃道:“说来听听。即使有错,本宫概不究责。” “不知娘娘和皇上有没有想过,按你所说的二皇子自小体弱,在病磨和药物的折磨下,如此奇怪地活到现在?依我看,二皇子的生命力并没有当初所说的那么弱,相反他的生命力相当强。只是这么下去,必定日子不会长久。依臣女的经历和领悟来看,不如把他送出宫外,清心静养,慢慢地把药减少下来。重新找到根源。” 这番话很大胆,很超常。 慧妃听了却是心中一亮,自己生的儿子,当然有不同的看法,不由露出一缕希望,“从前我也是这么看。觉得他只是体质敏感一些。后来病得久了重了,找不到原因,我也迷惑了。如果送出宫,又去哪里找合适的大夫帮我山儿调理呢?” 荣儿打碎她的幻想,“我们的确不知尤大夫去哪了。他曾经说了到处游医,只为著书,恐怕会离开中土都有可能。如果娘娘愿意信任微臣,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只管说。” “条件有些特别。” “皇上极爱山儿,无论多难的条件,只要能够治好山儿,本宫一定会请求他支持。” “难的不是金钱与物品。” “是什么?” 荣儿凤目闪亮,与慧妃对视片刻,缓缓讲道,“很特别。” “但说无妨。我说过了,哪怕不妥,都不责你罪过。” “娘娘和皇上讲时,恐怕不能完全象我对你说的这么讲。” “你先说来,本宫自会周全此事。” “好。第一个条件,慧妃娘娘得帮我一个忙。第二个条件。要想二皇子慢慢好转,恐怕得先死后生…” 慧妃听轩,好生惊讶,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心思却那么细密,但又不得不同意她的顾虑,多年来儿子的病让她几乎难以相信更多的人。 “娘娘肯相信我吗?与其说完全相信我。不如说是我们合作。”荣儿大胆地扬起头。 慧妃默思良久。才道:“本宫不知你为何要想摆脱会宁府。不过按你说的,一个姑娘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倒是能够理解。” 对于会宁府的传闻。她不是一点不知。 这个应荣儿很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而且头脑非常。有的话她并未说明,但已让人能捕捉到背后的意味。 倘若儿子的病能治好… 荣儿直击她的心患,“有没有人告诉你。二皇子这样下去,到冬天必定又是一个难捱的坎。” 慧妃低下头。荣儿这话不假。 “我相信你。哪怕能让他快乐的活得久点。都可以。”母亲的心倒底是慈软的。 “谢谢慧妃娘娘信任。接下来就按我说的做吧。” “好吧。这事让本宫细细安排。” “那么。我现在不再去平安宫了。” “跟我去慧芳宫领赏吧。” “谢慧妃娘娘。” ** 坤宁宫。 昭惠皇后费氏负手立在凤榻前,一身凤装,语如金石,目光威严地看着外面:“慧妃赏了应荣儿许多物品。刚刚出宫了?” 下方贴侍宫女半芹恭敬地低着头,声音轻婉地回答,“娘娘为何不直接召见应荣儿呢?” 费氏中高的个头。四十的年纪,因为没有生育过。体态轻灵,面容天华,看着只有二十五六。她转动一下秀颀凤颈,摇摇头,嘴角泛起个温柔而莫测的笑,“应荣儿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大家都那么好奇于她,不是显得太过夸张?” “中午皇上有御赐午膳给应家父女。”半芹小声道。 “前皇临终前曾对皇上说过,一个好臣子不一定表现在出众的才干上,但他能一心一意帮助天子保持和睦稳定的局面,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爱护和信任。应清沅的在朝议上并不是最杰出,但他具备这个优点。皇上爱护安平侯,经常和他在书房谈心。我怎么能和皇上背道而驰?只是他女儿小小年纪搞得满城风闻,倘若本宫再召见她,必定助长她的风头,让她变得骄傲,反而不好。”皇上笑着卧进凤榻里,举起一只柔荑,欣赏着长长的红色指甲壳 半芹不在做声。 过一会,皇后才放下手,对半芹道,“让任公公给会宁府捎个信去吧。” “是。”半芹勾着头细步退出。 皇后看一眼平安宫那个方向,微笑着开始打盹。 ** 申时,文武百官从宝华殿陆续出来。 应清沅父子匆匆赶往府里。 荣儿回到安平府后,一直在母亲屋里,和她说着宫里的事,同时等着父亲回来。 “慧妃和你投缘是个好事。只是我真怕这会引起很多麻烦。”固氏对朝堂上的事不太过问,但派别纷争意识还是很强。 荣儿不敢和母亲说太多,只是挑些不紧要的话和她说。 “身在侯门。这命运怎么可能那么单单纯纯的走一条没有纷扰的路?若如此,安平府也就没有什么隐患可言。” “也是上天弄人。怎么会在你醒来后,那会宁夫人就遇到那么奇怪的事,还未进步,便与你成仇人。”应清沅简要地和固氏说过一些,固氏对世事难测越发感慨得深。 “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算不如天算。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是比命,有时比运气。” 这话一出,固氏看着还是豆蔻年华,娇嫩如水的宝贝女儿,不敢相信是她有时说出这么成熟的话来。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听罢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极对。 “荣儿。” 应清沅一踏进正院的客厅,固氏母女听到还没进来的叫声,立即停止说话,从小炕上下来。 “跟我去书房。”应清沅把帽子放在桌子上,衣服未换,就叫上荣儿往书房走。 在书房里,荣儿一定不漏地把见慧妃的所有经过告诉了父亲。 “你胆子太大。擅自作主和慧妃达成那样的协议。万一治不好二皇子,慧妃虽然性情温柔,可是背后有安乐朝近一半的兵权,她要不只是你初次接触的那样简单呀!”女儿讲的,令应清沅额头冒汗,双手负后在大书案前来回踱步。 “女儿当然知道。她愿意相信我,也是有安平府这么多人头摆在这里。但是,爹爹,皇上信任你,爱护安平府是一回事,他下面兵权三分!章侍郎手上有近一半的兵权,还有三分之一在皇上手上。现在是三足牵制,所以还有和平。一旦二皇子病逝…冯家的祖母董氏虽然已去,但是和成国府的老太太可步氏是远房表亲…”荣儿沉静地看着父亲。 “你怎么知道董氏和步氏是远亲?”应清沅惊呆了。 “慧妃娘娘告诉我的。”这是荣儿前世知道的,这时推在慧妃身上。 前世成国府老实,二皇子死后,冯侍郎一心拥皇,所以没在意这样的事。这世情况复杂,会宁府和成国府明暗联合,让她回忆起这条线索。 “慧妃还真信任你。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应清沅有点思索不过来。 “聊到我和会宁府的亲事,也聊到会宁府给夏之康纳妾的事,我说那是成国府的人。她一下说溜了嘴。”这个话题荣儿的确有故意和慧妃说。 “慧妃说溜了嘴?”应清沅觉得不可思议。 “我看她长年在宫里也孤寂得很,身边没几个可信可近的人。我是小孩子,和她投缘,所以她就没太提防。” “她没太提防?”应清沅看着女儿,不停地打量她。这个女儿有魔力?可以让慧妃不提防,还说溜嘴? “提到成国府时。慧妃可是怔了一下。” 应清沅坐到椅子上,直摆头,这根本就是荣儿故意在慧妃面前提醒。 “现在还是说后面的事,怎么圆场吧。亏你还把计划做得那么曲折,复杂。”应清沅太阳穴有点发疼,按几下,又觉得好笑,简直有点儿戏的感觉。 “你觉得象办家家酒,是吗?”荣儿小小的胸膛一挺,振振有势道,“爹爹。你不信我?不信我,我们怎么一起拯救安平府?” 其实不只拯救安平府。 应清沅摆下头,“现在不相信你不行。但愿一切顺利。” “你若不信,明天看皇上私下召你说什么,你就知道了。现在我可是就等生日宴过。趁着还有些时间,我得安排好府里的事。爹爹若没事,我出去了。”荣儿稚气的脸上透着沉稳和胜算。 “这事让我安静地想一想。”(未完待续。) 098 宁愿一试(补更) 秋气渐深,夜里寒夜渐重。 皇上伟岸的身影御临慧芳宫。 屋里窗幔紧严。慧妃乌发披背,一身素衣裹着动人的身体,跪在地上,行过礼后,不肯起来。 “爱妃怎么了?”皇上扶起她,坐到香榻上,轻抚她秀美的头发。 “皇上。你倒底还想不想让山儿能够好起来?”慧妃一双美目水汪汪地,两潭泪玄然欲流,甚是惹人怜爱。 “我当然想看到山儿好起来。不然东宫是太子殿,我却还让你和山儿住在我的东面?德妃是太子的生母,还一直住在西福宫?虽然不在这些形式上,可是宫里的人都明白,你和山儿在我心里的位置,不比他们低。至少是一样的。”皇上极爱这位柔顺无争的妃子,很多心里话不和皇后讲,都和她讲。 慧妃噙泪点头。 “你还没告诉朕,见过应荣儿后,听了外面的趣事,是否心情好了许多?”皇上微笑着问。 慧妃双点点头,“这孩子稀奇可爱。我与你细细说后,你可能都不会相信…” “快说来听听。繁累一整天,朕正想放松放松。”说着,皇上倒下身,把头枕在她的怀里,微闭双目。就象一个孩子靠在母亲的怀里。 慧妃用一双柔荑轻国为他按摩头部两侧,缓缓说道,“这孩子长得可爱,将来是个绝色美人不必说。她的性子也好可爱,白日我和她聊到山儿的病情流泪时,她不但不紧张害怕,还拿自己的手帕为我擦泪,也没有一丝害怕和多虑。仿佛她就是我的孩子一样亲近。” 皇上睁开狭长的双目。眼角的鱼纹泛笑,“还真的可爱。别的孩子见这情况一定不知所措。” “嗯。我问过她在梦吕得尤正机授医的事,此事不假,她小小年纪知道很多基本医理,还在一夜梦里学会针灸。我有让钟太医考查过她,钟太医也这么说。所以,她大嫂生孩子时。她能急中生智想。指挥稳婆帮她大嫂度过危险,实非偶然。这孩子有很高的医赋。” “真的?想不到我朝还有这样的奇闻。这是好事。她在梦里有得到尤正机的谪传医术吗?”皇上睁大双眼,坐了起来。满脸兴奋。 “她和我说山儿的病,如果不换种方法医治,这个冬天难捱…”说着慧妃声音哽咽。 “她也这么说?她有建议没有?”皇上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上树鸟玩,摔昏多日后。命玄一线,被个游医救活,竟结下这样的奇缘,不到一个月。竟然从一个对医一无所知的天真小孩,变成半个大夫。 慧妃点头道,“她说不仅要换方法。还要换地方,还得保秘。” “快细细说来。” “她还说。如果能按她的条件办。她也许能治好山儿。她说……”慧妃不敢全部把荣儿的话说来,说的都是经过考虑和处理的话。 皇上方唇张圆,似笑非笑,思索着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太孩子气?”慧妃又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 思索良久,皇上拍下大腿,“山儿已经病入膏肓。不如一试!可是她提的要换地方,又要保秘,朕得想想怎么做比较好。” “这事臣妾已有考虑。臣妾只要皇上的全心支持。”慧妃暗舒一品气,皇上的确钟爱山儿,所以允了让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试。 “好。这件事都听你的。” “谢皇上龙恩。”慧妃惊喜地跪下来行礼。 “只要能治好山儿,再麻烦都不是事。” ** 夜已深,夏士则夫妇不能象往日那样早早安眠。 “慧妃召见应荣儿,都说些什么呀?”曾氏坐在床边,月眉微皱,第一次眉目间的少女风姿无踪无影,满脸深思。 夏士则在床前深思许久,才缓缓解说道,“这个应荣儿还真有点不可捉摸。听说她和慧妃很是投缘,午膳后慧妃还牵着她的手逛花园,两人在碧玉亭聊了很久。离开时,慧妃赏了应荣儿好多物品。” “皇后送来的信也这么说。提醒我们,可得要拿捏得住应荣儿。别让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淘气到天上去了。” “早晨皇上先见过应清沅才来上的朝,然后就下旨召应荣儿进宫。应清沅比我们想象的深沉。”夏士则两眼看着屋梁上精美的雕刻,心中的防备越来越多。 “所以别看他平常是个温和周全的人,到利害关头,谁是傻子?恐怕他知道些什么了吧?”曾氏十分敏感。 “都是你和你弟媳,就为个方士的话搞得满城风闻。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这样没头没脑的行事。”夏士则有点责备。 “那侯爷是不介意我的生死?”曾氏两眼一红,眉眼间又挂上少女的娇姿。 “算了。不怪你。是成国府的太激进。好象应荣儿和成国府的有仇一样。”夏士则扬扬眉,坐到夫人身边。“你给成国府的警告一下。未得我的允许,不得乱行。否则别怪我无情。现在皇上之所以维护安平府,就是有他特别的心思。” 曾氏点点头,“应荣儿怎么办好?” “你先管好内务。应荣儿的事我自会处理。”夏士则的语气很少这么严厉。 曾氏小声地应诺,不敢象往日那样随性。 ** 次日午后。 大家在正院的客厅里看范氏母女拿过来的新衣。 “二婶的绣工好好。”荣儿捧着新衣边看边称赞,“这功夫都快能和南方绣相比了。” “妹妹试试看。穿上一定好看。”从晴在一边笑着拿过新衣,往她身上比。 “三姐姐试试看。”灵芝也在一边催促。 荣儿进母亲屋里换上新衣,喜气靓丽地站在大家面前。 “你二婶的绣工真的没得二话可说。”固氏看着她新衣服上金色的绣纹,一身水映红锦给那金色的绣花给显得有着无尽的灵性。 大家正在热闹的议论中,雪花在外面惊喜地叫道:“郎文奇回来了。” 郎文奇带着李青明终于回到安平府。 语梅再见到哥哥。分别不过数日,李青明一身青衣,神情显得比过去精明干练起来。 “哥哥。”语梅在走廊上仍不住叫出声。 李青明看着妹妹,一身精细的上等婢衣,已脱去昔日在农庄里的寒碜之气,苍白的脸色长得红润,小脸长胖不少。 兄妹俩在走廊上高兴地拉着手。激动不已。 郎文奇肩背布包。俨然一个少年主事,俊面神情飞扬,含笑不露。 “文奇公子快请进。”语琴从厅里出来。笑意浓浓地看着他风度翩翩,徐步过来。 郎文奇向她行个礼,“见过语琴姐姐。” 语琴笑一笑,粉面掠过一丝微羞。 郎文奇进了屋里。还没行礼,固氏便笑着叫坐。 郎文奇行个礼。在侧边一个凳子上坐下,看到荣儿穿身喜庆的新衣,笑道:“荣儿妹妹就要过生日了?” “这时没事,大家让我正试新衣服玩。”荣儿回答。 “近南县那边都安排好了。来复也跟我回来了。接到侯爷的来信。我把李青明带了回来。”郎文奇正身端坐,双手放在膝上,语气温沉地说。 “好。具体的事。还是荣儿等会先给你说吧。”固氏现在不操心这些,一心只想调理身体。学会轻松了,不再象从前那样事事都要包揽。 “青明进来见过夫人。”郎文奇对着外面说声。 李青明身板挺直,步子阔阔地进来,打个躬,“青明见过夫人。” 固氏打量他一阵,见他长得浓眉圆眉,身上透着股诚实,又看眼门口边的语梅,点点头,笑道:“青明看着不错。你妹妹在府里可沉着了,别看年纪最小,不叫她说话,平日不会多讲一句。” “托侯爷和夫人的福。看到妹妹在府里长得精神,穿得漂亮。我对安平府的感激难以言表。”李青明真心地说。 “好好做事。好日子少不了你们的。”固氏看到他们回来,很高兴,对谢姨娘说,“文奇和青明虽不姓应,但一心为安平府做事,晚上应该会他们专门作两个菜以示洗尘。” “文奇和青明,小小年纪就帮安平府挑着管事的重任。的确当得如此。我这就去厨房安排。”谢姨娘欢喜地出去。 “你们谈事。我和芝儿先去客院。”范氏和女儿退下。 从晴见状,也说有事先走了。 荣儿的确有很多事要和郎文奇谈,“你随我去书房一趟吧。青明和语梅去逛逛花园。” 屋里一下就空了,固氏这时正好午休。 书房里。 语琴泡了好茶进来。 “文奇哥。你明天回家看看吧。顺便再给我找些人。你这次回来要接替我二叔的位置。”荣儿语气有些严肃。 郎文奇笑道,“那二叔怎么安排?” “他现在跟在我父亲身边。过些天是我的生日宴。之后我要出远门。安平府外务上的事就拜托你了。明年春天是你们的头试,到时你安排时间,和我二哥他们几个一道去考便好。考试的事,我也有为你们安排。”荣儿这时完全是个小当家。 郎文奇眨眨清俊的眼睛,考试都为他们安排上了?不由一笑,没说话。 “考试上的事。我二哥会和你细细的说。相信你头试和二试不会有问题,最后的科试也能高中。”荣儿这话有含义。 郎文奇笑道,“那可是托荣妹妹的福了。科试要后年才考。你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荣儿点点头,“不考就不考,既然要去考,你们几个都要给我高中才行。” 郎文奇呵呵地直笑,岔开话题,“你生日后要去哪里?” “这次可是大事。生日后我会出门,之后我们可能很久都见不到面…”对郎文奇,荣儿没有隐瞒太多,大致说了后面的计划。 郎文奇惊得张圆嘴,看着她半晌才结舌出来,“皇上会同意?” “说不定晚上我爹就会捎信回来。”荣儿粉嫩的小脸荡漾着自信和莫测。 实在不能拿普通的小姑娘和荣儿作比较。 郎文奇端正身子,作个揖,“一切听你安排和吩咐。” 说阵话,喝会茶。郎文奇细细地给荣儿讲了近南县那边的安排情况。 申时,应清沅回来了。听说郎文奇在书房,抱着官帽直接来到书房。 见到父亲回来了,荣儿笑眯眯地看着应清沅,叫声,“爹爹。” 目光里有所等待。 应清沅笑一笑,“果然让你说准。”看一眼郎文奇没多说。 “我告诉文奇了。”荣儿笑道。 应清沅拿出一封信交给她,没出声。 “我回屋去看信。爹爹和文奇慢慢地谈。”荣儿调皮地冲他们眨下眼,把信放进衣服袖,笑着离开。 语梅领着哥哥在安平府的花园里边看边说话。 说来说去,兄妹俩都只有对荣儿的感激。 荣儿和语琴经过花园时,看到他们坐在荷心亭里,没有惊动他们,绕道从东安院那边回到馨香院。 荣儿屋里正在装修书房,两人进了库房。 荣儿看罢信,让语琴点了灯火,亲自烧掉那信。 语琴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信化为一团灰烬。 “这件事纯属计划之外。狗肉的来头太大。现在成国府和会宁府都成了她的筹码,我不借用宫里的势力不行。生日后我就要出门,到时我们会分别。”荣儿这时才告诉语琴一些打算。 “奴婢可不能和你分开!”语琴心中一痛。 “姐姐,你听我说。府里很多事本来离不开。可是这件事不得不先去办。我们分开后,府里很多事要靠你帮衬着。希望过段日子我们再见时,我能看到我母亲和谢姨娘都为府里添丁了。还有我让你放在外面的钱都生钱了。你若跟我出去了,府里怎么办?光靠二婶和灵芝?”荣儿握着她的手恳切地说。 语琴叹息一声,实在舍不得和主子分别。 “你在府里帮衬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忠诚。” “那你带语香出去?” “我带语梅出去。她年纪虽小,但机灵稳重。” 语琴连声叹息。 荣儿认真道:“你别叹气。这些天你得多听多记我说的一些事。不然我走后,你没有商量的人。有几件事,你特别要记好,不仅关系到我放在外面的钱要生钱,还会关系到多方面的人事。你在府里就是我很重要的内应。” 语琴感觉到事情的重大,不得不噙泪点头。(未完待续。) 099 打勾勾 九月初五,东安院修缮完毕并打扫出来,荣儿、从晴和有信兄妹一起,带着下人把院子里各处的家俱全部安放到位,应在则的物品从西前院全部搬了过来。 应在则这晚和有信搬进了东安院。 次日是应在则十五岁生日,因为还要上学,他四更就起来了,没有练武,应清沅对他训话后,固氏带着一群人为他做了冠带仪式,应清沅父子方一起出了门。 辰时,固府和许家上午都来了人。 郎文奇回家后,这天跟着郎氏、熊氏、恩胜和恩伟一道,回到安平府。 许家来了龚氏母女。 大家聚在前堂的大客厅里,很热闹,一边看着两家送来的礼物,一边说着再过些天荣儿生日宴的事。 “大舅妈、二舅妈,许家大嫂,你们和我娘在这先聊着。我先带表哥他们和迎春去参观二哥的新院。”荣儿的时间紧迫,要和郎文奇说事,还得单独和迎春相处一会。 “你们先去,待我们聊会家常再去参观在则的新院子。”郎氏笑着允许。 荣儿带着大家出了前堂,一大堆人边说边笑地涌进东安院。 东安院新装过后,焕然一新,院子里的花木都作了些变动,院眉上挂着翰墨气新的扁额,额上气势必磅礴的行楷是固府祖父新书,黑沉的扁额有泥了细细的金线,看到着很有内涵和气势。 “祖父的字写得真好。”恩胜看着扁额啧啧称吧。 恩伟开春要出去学做事,这些日在家里,很用功的读书,虽然文采长进缓慢,一心读书。沉淀了性格和气质,听说在则不仅用功,还立志科试时要进前三甲。见到东安院变得清逸文隽,心中志气随之亦长。 、大家抬头看着新移置进来的两株高高的银杏,都说比原来进院的两棵护门松显得更有气势。 “二姐。你和灵芝招呼着大家。我和文奇有点事要先谈。”荣儿悄悄吩咐从晴。 “你们不知道换这两颗树还费了些周折,之前爹不同意,说那是以前祖父在时就种的两棵松柏。后来还是三妹妹说服爹爹。才换进来这两棵银杏…”从晴点点头,上前为大家细细介绍换这两棵树的经历。 荣儿和有信交会个眼神,有信拉下郎文奇的衣服。三人向去了东厢有信的屋里。 恩胜他们见荣儿去了一边,并不介意,规矩地跟着从晴,也没有追去。 有信的房间占了东厢两间。左间是卧室,右间是带书案的花厅。一面红木壁橱里摆满新添的书藉。 三人在花厅坐下。语琴在外望风。 郎文奇对荣儿道:“按你的要求,既要有些武功,人又不要太粗鲁,为人耿介。得通些文墨,还得通水性。这些天我好不容易从我舅家那边找到两个。你叫我别带回府里,所以今天没敢带来。 荣儿道:“有信这边也找到两个人。下午。你就带有信去看那两个人。到底能不能重用,还得让有信再看看。” “我可是捏着一把汗。”郎文奇知道有信现在是荣儿的心腹。想到后面要做的事太重大,有些担忧。 荣儿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办。别的不必太操心。你以后的精力主要在安平府的外事上。还有,有的事你得帮着语琴。” “语琴不跟你一道?”郎文奇有些没想到。 荣儿摇摇头,“府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人。她得留在府中。除了有信,我另带李青明兄妹一道,还有迎春。” “你连语香也不带?”郎文奇猜不透她为什么这样。 “现在语香负责我娘和谢姨娘的膳食,她可不能离开安平府。为什么这样,将来你自然知道。你去把迎春给我叫来一下。我有话和她说。”荣儿笑笑,有的话题可不好专门和他说。 郎文奇起身出去。 “过几天是我生日,这件事主要交给你办了。还有东平州神嵯峰一带的线路,你可得再仔细策划好。”荣儿再次提醒有信。 “荣妹妹放心。舍了我的命,也不让你有事。”有信稳重地点头。 “你办事我放心。只是这次的事会误了明年你参试。”荣儿有点过意不去。 有信直摆手,“我娘和我们兄妹早说过,此生我们为奴为仆…” 荣儿很感动,有信兄妹真是愿拿身命来弥补他父亲的过错,“别再说那话,我们一家都敬重二婶和你们的赤诚之心。你有真学问,考下一场,一定也会高中。这次的事,将来你会明白,也许比你考功名更重大。” 有信朗然一笑,“人生在世。功名未必就是最重要的事。” “有信哥真是难得的心怀和见地。”荣儿对这个堂兄越来越敬爱和信任。 郎文奇带着迎春进来。 荣儿看一眼有信,他起身拉上郎文奇出去,屋里只剩迎春和荣儿。 “荣姑姑找我有事?”迎春上次来过后,经常惦着荣儿说要请她来安平府住一阵的事,这时高兴地问,猜她是要说这事。 “是的。”荣儿还不敢和她说太多,拉她在茶几前坐下,笑道,“过些天我生日酒。你也听说了应皇上的命令,要在大和酒楼大办吧?” 迎春乌目闪烁兴奋,“要我来帮忙吗?” “我想让你来安平府住一阵,你娘不会反对。如是生日酒后,让你跟我们去东平州游玩,你母亲会反对吗?”荣儿笑问。 “跟着就是冬天。应伯伯会让你们出去吗?”迎春两眼发亮,她整日在家中很是无聊,今日来到安平府,见又多了个有信兄妹姑娘,自然想来这边凑趣,听说要外出,久居深闺。当然想出去玩。 “我们去有信哥外祖家,带从晴去向范家舅舅学琴技和书画。我祖上老家也是东平州的,顺便去祭下祖。只要我提出,我爹没有不同意。”荣儿笑道。 “从晴姑姑、有信叔叔、灵芝姑姑和我们一起去?”迎春高兴不已。 荣儿道:“上次我说让你来安平府住一阵,提到这话时,你娘好象不愿意把你放出来太久?” 迎春道:“我娘是把我关得紧,其实在家里并不太严。并没象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每天一定要练习多少女红,读多少女学的书。现在在则哥和我父亲是好朋友,我爹下午会来安平府。上次你和我爹聊了不少。我爹可相信你了,还说你是世间少见的女子。这事你要是和我爹说,让他回去说服我娘。” “我担心的其实不在这上面。如果今天就把你留下,说让你在安平府帮忙。你娘肯定会同意,等生日酒后。我们一路出去了,先斩后奏,也不是问题。我就怕出去后,万一有什么意外…”荣儿顾虑地皱下眉。“所以我有些矛盾。” 迎春柳眉一挑,着急了,“什么万一不万一。我祖母常说。谁的生死不是定数?这次这么多人一道出去游玩,可是难得的机会。你既然告诉我了。要是挪下我,我…”说着摇两下身子,嘟着嘴道,“我会生荣姑姑的气。” “到时出去的人多,可能不会带太多下人…” 荣儿没说完,迎春抢过话道,“你们都是长辈。要使唤一下我都是应当。别以为我吃不了苦。在家我可是没少伺候外祖母。” 一切在荣儿的预料中。 “春儿你真不怕我们欺负你,使唤你?”荣儿逗她。 “不怕!烧火,煮饭,我都会!”迎春怕错过大好的远出机会,狠着心表态。其实在家里哪做过这些? “你会水吗?”荣儿突然问道。 迎春摇摇头。 荣儿皱下眉,“这次我们会去神嵯峰下探险。你要是不会水,恐怕不能带你去!” 迎春平日受的正经管教,心情清高,人品端正,可性格里有贪玩的一面。听说这样,越发来了劲,“我不怕!我不信你们几个姑姑都有好水性!难道不乘船不用筏,你们游水去不成?” 荣儿笑道,“我们几个不怕死。可是你…” “我就怕了?”迎春急得瞪眼。 “真想去?” “想!很想!” “好!一切听我安排。只一桩事要做好,就是这事得先保秘!” “打勾勾!” “跟我一路,凡事别叫苦就是!” “哪个小狗才会叫苦!” 迎春挽起袖子,伸出白嫩的手指,拉着荣儿的手,两人打了几下金钩钩勾手指,算是誓约。 “这下荣姑姑可不能反悔。”迎春高兴得跳起来。 “这下甩不掉你呢。我们出去和大家一起玩吧。”荣儿笑着牵起她的手,两人欢愉地走出有信屋里。 “他们去在则的书房了。”有信和语琴在外面等她们。 “我们也去书房。”荣儿笑道。 没一会固氏她们也来东安院了,听到书房里孩子们欢声笑语不断,看了看院子里外,便去南安院看许氏母子。 午膳热闹不必细说。 下许许国强果然跟应在一则来到安平府。 跟着应清沅父子下朝回来,夏之康带着礼物随同来到。 孩子们一直聚在东安院里,应在则不得不把夏之康领到东安院来。 应在则讨厌夏之康到了骨子,但为了避嫌不引人怀疑,只得强颜色欢笑,一派主人的热情。 大家在正房客厅里,围着茶几边吃零食边聊天。 荣儿原来的计划是要先收拾夏之康的,但现在计划有变,怕出大事,便装作半羞半喜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讨厌夏之康,不时亲自为他斟茶,拿果子。 夏之康面对荣儿,心情有些复杂。想到母亲和她犯冲,一心要把荣儿挡在会宁府外,这几日心情不太振作。见到她不凡的仪容,听到她动听的声音,心中隐隐作疼。 如果不把应荣儿挡在会宁府外,将来她一过门,就会成为母亲的大敌,未来的矛盾已经清晰沉重地摆在面前。 父亲说了,这件婚事还要过两年才办。这两年还有机会慢慢解决。 可是这些日母亲已把苟如云当作女儿一般,形影不离的带着。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姑娘。 夏之康今天可没有从前来安平府的兴奋和欢乐。 大家玩得高兴,他不能让人察觉心事,笑着,话说得不多,比往日倒显得成熟许多。 风闻的事令大家对会宁府已经不象从前那样满意。 晚膳,应清沅允了孩子们的晚膳摆在东安院。 大家猜字谜,行酒令,玩得好生快乐。 “我不能痛揍你一顿,但能让你醉得横着出去。”应在则把所有的厌恶都化在这上面,不断劝夏之康酒。 众人正好借机出气,都一条心地灌夏之康的酒。 夏之康每喝一杯,女孩子们就在一边拍手叫好。 夏之康没一会就喝了五六杯,这事也没往心上去,正好借酒浇愁,笑着地道,“喝。在则十五岁,明年就成亲了。难得这么相聚。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你一杯,我一杯,不到席散,夏之康烂醉得倒在榻上。 “不会有事吧?”看着象死猪一样的夏之康,迎春有点担心。 “又没死人,担心什么?”应在则笑道。 有信见时辰差不多,出去前堂看了看回来,道:“伯娘叫我们散席了。明日在则还要上学。” 酒宴结束。 “荣儿你们几个先走。”应在则怕惹人怀疑,让女孩子们先散去,然后和几个兄弟悄语几句,才让来果去叫了夏志林进来。 夏志林跟着来果来到东安院。 “喝,再喝。”恩胜兄弟在走廊上昏头转身的象有些醉了。 夏志林心中格地一下,跟着来果进了客厅,只见木榻上横着几个人。 应在则和郎文奇醉倒在夏之康身上。 有信曲腿坐在一边靠着墙,还没全醉过去的样子。 “怎么醉成这样?”夏志林见主子被压在下面,心中很不舒服,和来果扒开上面两个,一把背起夏之康,不悦地对有信说,“我们走了。” “伯娘叫我送你们。”有信摇摇头,吐口酒气,站起身,摇摇晃晃跟在后边。 走到院门处,应在允来了,见夏志林背着夏之康,连忙道:“之康醉成这样。不如留下来住一宿。” “夫人说了无论如何晚上要回去。不然夫人会不放心。”夏志林强按着不悦,背着主子大步向外走。 应在允和有信将他们送到大门外,看到夏家的马车消失才转身进门。(未完待续。) 100 会宁夫人来了 会宁府景澜院。 “应荣儿。你安的什么心?”曾氏看到儿子醉得象条死猪,气得跺足,对应荣儿更加厌恶。 苟如云和巧心给夏之康灌下半碗醒酒汤。 夏士则在一旁审视着苟如云。 夏之康“扑”地一下,吐出许多秽物,喷在苟如云备好的素巾上。 满屋秽臭。 曾氏拿着手帕扇扇鼻子,对应荣儿更回憎恶,剜一眼夏士则,都是他非要儿子下午跟应清沅去安平府。 夏士则不理会她,负手走出屋里,到外面透气。 “滚。”夏之康吐罢秽物,看清面前的人,一掌向苟如云拂去。 苟如云托着污称,摔倒在地上。她的小丫头盈苏拿过秽巾,放进一个盆里。 “公子真是好脾气。如云可是一心伺候你,心疼你的。”巧心是夫人的宠婢,和夏之康说话比较随意,拿湿毛巾为他擦净嘴。 丫环慰馨递上香茶。 夏之康心中有怨,喝一口香茶,漱漱口,哗地一下喷出一道水剑,打在苟如云身上,他是习武的,这道水剑带着极大的力道,又带着酒臭,苟如云跪在地上纹然不动,面不改色。 曾氏看着苟如云,不出声,只看她如何应对。 “公子好脾气。”巧心含笑将夏之康按着躺下。 “哼。”夏之康拿后背对着苟如云。 苟如云微笑一下,端着旁边装有秽物的铜盆,低头出去,一举一动不减半分风度。 曾氏对她很满意。见儿子醒来,留下巧心,交待几句。走出屋里。 夫妇俩缓步向兴安院走去。 “后日。你得再去一趟安平府。”夏士则吩咐曾氏。 曾氏放慢脚步,看着走廊上悬挂的八角红纱灯,若有所思没出声。 “一切都待生日酒后再说吧。我看这情形。只怕到时皇上会出宫赴宴。”夏士则防得甚紧。 曾氏无奈地点点头。 夏士则揽着她的肩,“委曲你了。” 曾氏低下头。轻移脚步。 隔日上午。 曾氏带着温氏来到安平府。 “会宁夫人来了。”来生急急跑到花园里报信。 昨夜迎春留宿下来。早上跟着大家正在做操。听说会宁夫人来了,从晴指下一顿,语梅喊操的声音随之而停,一派愉悦,顿时停止。 固氏瞪一眼荣儿,莫不是前晚孩子们把夏之康灌醉,兴师问罪来了? 荣儿一笑,“只怕又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固氏:“你那么肯定?” 荣儿道:“爹爹拒绝了会宁府为我生日酒出钱。这时候会宁府哪敢表现出对此不够热情?” 固氏看看大家。“迎春你先回馨香院。谢姨娘和荣儿随我出去就好。” 前堂。 曾氏一身丽服,尊贵威严地静坐在客座上。 温氏今日穿得素净,安静地坐在一旁。 “稀客。”固氏精神饱满地从外面进来。 曾氏笑靥绽放,声音抑扬顿挫地笑道,“久不见你。你越活越精神。” “哪里象你,一幅神仙不老的天香之姿?”固氏看一眼温氏。 温氏微颔首,一幅温良的样子。 谢姨娘进来礼貌地行个礼,站到固氏旁边。 曾氏和温氏看她一眼,视线旋即落到荣儿身上。 “荣儿见过伯母和曾家舅妈。”荣儿端端地福个礼。 曾氏亲切地拉着荣儿,双目充慈爱地细细看她。一只如玉的柔荑轻轻抚摸一下她的头,柔声道:“你受伤后,长得更精神。更可爱了。难怪你夏伯伯说你讨人喜欢得很。” “谢谢伯母抬爱。”荣儿一双凤目星亮,亲近地偎依着她,一幅乖顺的孩子样。 “再过几天是你十三岁生日,虽不是及笄,但到时文武百官都要来贺。我和你夏伯伯,还有之康特地为你订制了一身新衣。”曾氏看一眼旁边的巧莲。 她拍一下手,两个青衣小厮托着两个精致的红色礼盒进来。 巧莲打开一个箱子,捧出一袭红中耀金的华美锦衣。 “试试看合身否,看伯母估计你的身量是不有误。”曾氏对荣儿道。 荣儿接过衣服。这华丽的新衣,至少又花了会宁府二千两银子。这锦缎应是曾氏的珍藏,这绣工应是宫廷的妙手所作。 巧莲打开第二个精巧箱子。端着递到荣儿面前,里面是耀眼的珠饰。 固氏惊得直起身,“这礼物太贵重!” “区区贱物,不值一提。要紧的是那天我们的宝贝可是众人瞩目的小寿星,依我两府之力怎能没有头脸?”虽然曾氏忌讳荣儿,可是并不在意花的这点钱。 温氏在一旁笑道,“荣儿还不快去试试这身新装?” 语琴从巧莲手上接过首饰盒子。 “我先去后面换衣。” 荣儿和语琴穿堂而去,回自己屋更衣。 “好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精美的珠玉耀得语琴几个眼花。 “这套珠玉饰该要值多少钱啊?”语琴估不出它的价值。 荣儿穿上新衣,惊得语琴和语香咂舌,这红艳的寿星衣竟做得这么漂亮,衬得荣儿象朵绝尘的奇葩。 荣儿拿起珠玉相间的首饰,细细一看,华珠晶莹,金玉富贵,手上,脖子上各戴一串,顿时整个人更显可爱明亮。 语琴拿着头珠小心地盘在她的双髻上,雪菊往髫上插上细枝珠玉,荣儿整个人显得晶莹夺目。 “你这个红衣仙子。”雪菊看得呆了。 荣儿看下大镜,打个转身,轻轻一笑,“这套首饰只怕也是会宁府珍藏多年的宝物,价值至少在万两左右。” 雪菊嘴唇哆嗦,“那金玉上精细的镂刻。简直巧夺天工。我看不只万两之价。” 荣儿笑一下,换上红色的新鞋。 语梅看着仙子般的荣儿,象做梦一样蹲下身抚摸鞋上镶嵌的珠玉和绣花。惊叹不已,“真不知到你出嫁时。会宁府又会拿什么来迎娶你。” “这鞋子至少值二千两银。”雪菊沉浸在思索叫。 “中午她把这几道菜做上来。”荣儿走进侧边的书房,提笔快速写了三道菜,把它交给语香。 “语琴带上我们新制的秋茶,我们去前堂吧。” 荣儿象颗夺目的红宝石,晶莹光灿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姨娘两眼一亮,脱口而出,“我家荣儿宛然仙子。” 曾氏和温氏均是眼前一明,难怪夏之康痴迷应荣儿。连夏士则都说喜欢应荣儿,这气宇、这模样的确不同非寻常的美女。 曾氏心有遗憾,若不是那方士所言,其实她更喜欢应荣儿,毕竟素来无怨无仇。 温氏斜一眼曾氏,仿佛提醒。 哎。曾氏暗叹一声,在很小时,就有算命的说过她到四十三岁那年提防重患,算来那年正是应荣儿过门之时。 命运弄人。 曾氏对荣儿的厌恶其实也没那么深,只是一种关系自己生死的忧患。实在无法逃避。 “亲家好目力。有阵没看到荣儿,这身量你尽测得这么准。”固氏看了,又喜又忧。会宁府花这么大的价钱来抬爱荣儿,但曾氏的心病,恐怕不会轻易消散。 曾氏的眼光的确很精准,荣儿身上的衣服不肥不瘦、不短不长一分。 “伯母待我胜过亲生。荣儿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新制的秋风金露茶奉上孝敬。”荣儿从语琴手上拿过白玉茶罐,亲自动手泡茶。 芬芳的茶气溢出。 荣儿端着茶恭敬地递到曾氏面前。 这茶的确清香不俗,曾氏接过茶轻抿一口,笑着赞扬,“荣儿的手真巧。还取这么别致的名字‘秋风金露’。” “请舅妈用茶。”荣儿亲近地给温氏递上一杯茶。仿佛前些日在长乐府的事从没发生。 温氏饮口茶,不停赞扬:“好茶。” “若是伯母和舅妈饮得惯。我屋里还有一些,可送给你们带回府去。”荣儿甜甜的声音。目光亲昵,对曾氏似乎十分尊敬和喜爱。 在温氏看来这是讨好,安平府当然舍不下和会宁府这段姻缘。 气氛十分的好,不知情的人看来,曾氏很喜欢荣儿,荣儿很喜爱会宁夫人。 午膳摆在前堂客厅。 谢姨娘和雪菊、语琴伺俸在旁。 曾氏和温氏坐在固氏两旁,荣儿坐在曾氏下侧。 满桌佳肴,温氏的目光落在百叶豆腐烧五花肉上,心中震惊,“安平府怎么知道姐姐爱吃这道菜?” “伯母请尝尝这道百叶豆腐烧五花肉。还有这道太白鱼头。都是安平府的厨子新近学会的。”荣儿用银箸挟起一小碟菜,小心地放到曾氏面前。 “听说舅妈喜欢吃铜钱包,还有火踵神仙鸡…”荣儿看着温氏,谢姨娘连忙将这两道菜盛了一银碟放到温氏面前。 曾氏笑着尝了尝菜,这味道做得很符合自己的喜好,甚至比自己平常吃的更可口一些。 温氏更觉奇,安平府怎么也知道她的口味?这些事她和曾氏几乎没有外传出去。尝了尝那两道菜,不得不赞扬,“安平府的厨子厨艺极好。” 固氏暗暗纳闷,荣儿怎么知道的这些?如不是今日,她还不知曾氏和温氏的喜欢吃什么。从前几家往来,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谁都没留露出自己的私好。 荣儿当然知道,从前曾氏在死前都保持着那两道喜爱的菜。温氏从前经常在会宁府陪伴曾氏,所以知道点她的口味,也很正常。 午膳后,大家喝会茶,说会话,曾氏便要告辞。 荣儿已让语琴把秋风金露将了两瓷罐,用上好的精致礼盒装上,拿出来,交给随曾氏而来的丫环。 送罢客人。回到正院,固氏好奇地问女儿,“你怎么知道她们喜欢吃的菜式?” “还不是那天在长乐府,和筠儿她们聊天聊出来的。”荣儿回答。 “筠儿和你们说这些?”固氏觉得不可思议。 “女人们在一起不是聊吃穿就是聊丈夫孩子。我们还没嫁人,就聊吃喝玩乐。当时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夫人们的口味。”荣儿的回答令固氏无法质疑,想到筠儿精灵古怪,又性情大方特别,不经意说出这些不是不可能。 曾氏回府后,陷入深沉的思索。 温氏跟着来了会宁府,坐在她的屋里,看着那两罐茶叶发懵,“应荣儿为些好象用足了心思。别说那几道菜,仿佛早为我们准备着了。还有这秋风金露,简直就是投着姐姐的味口,早就制好了。” 她们怎么知道,这秋风金露正是曾氏在未来一年里偶然自己制出的一种私人茶品?当然深得曾氏的喜欢。。 曾氏有点发呆,实在地说应荣儿有些不可测,还真想不出来,曾几何时,会宁府将自己的私人爱好给泄露出去,如果说菜式不小心泄露出去,但饮茶这种爱好,她平素善茗,却极少和人言。 抛开那个方士说的,曾氏很少有看得上眼的女子,应荣儿才十三岁,能暗中掌握这些秘密,可见她的脑子非比寻常,还有今日所见的气质、模样… 目光落到旁边的苟如云身上。 她比寻常的孩子聪明、灵巧许多,又能忍能熬,勤学多思,只怕资质先天不如应荣儿。 应荣儿那甜甜的声音和晶莹夺目的样子在脑子里不停地晃。作为一个有目光的人,没有人不喜欢应荣儿这样的孩子。 再想到这几日儿子病了,郁郁寡的样子,曾氏的心有点动摇。 苟如云在一旁看着那两罐茶叶,屋里隐隐飘逸着淡淡的茶木香。 从曾氏回到兴安院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曾氏仿佛有所犹豫和变化,看她的目光不象前几日那般发亮。 别说曾氏,就是温氏莫名其妙的都没法再挑应荣儿的刺。可是想着成国府—— 温氏清醒过来:“应荣儿精明得可怕。只怕她早知道了方士预言的事。加上前些日的风闻。安平府不可能心底没点情绪。固氏面子上抹得过去不说。可是应荣儿那么淘气,在你面前乖得象个兔子,这心思非比寻常。” “想嫁进会宁府并不奇怪。”曾氏淡淡的道。 “姐姐没想过?风闻和预言的事可能会在她心底埋下种子,待将来嫁进会宁府,你一天一天老去,而她正年轻气盛,又有之康的宠爱。她若一直敬顺你还好,若是记着仇怨,只怕她不是省油的灯!”温氏不仅仅是提醒曾氏,先天多疑的性格,的确也有担心。 “你先回去。我想歇歇。如云你去送送舅妈吧。”曾氏驱赶温氏。 如云送温氏出去。 温氏离开时没拿应荣儿送给自己的那份茶叶走。 巧莲拿着东西要追出去。 “不必了。给我好好放着。”曾氏躺在软榻上,闭目沉思。(未完待续。) 101 鼓气 苟如云和温氏从大花园走后门出去,两人绕道走到会宁府家牢旁边的一片假山和竹木间,这里很安静,极少有人过来。 “夫人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苟如云在温氏面前无法再沉住气,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感觉。 温氏看着她,毕竟只有十二岁,又天天受夏之康的气,会宁夫人脸色只略一变,她就容易丧气。 “说良心话。应荣儿现在的确比你优势多。不仅家世、模样、气度和头脑,你都差她很长一截。应荣儿的心思远远超过你,甚至超过我。也难怪薜昌明兄弟会栽在她手上。如今连慧妃娘娘都喜欢着她。会宁侯又说了,眼前得收捡风声,否则便是与他为敌。”温氏昨上午被曾氏狠狠警告过了,她去成国府传了话,这两天思索许多,也开始收捡作风。 苟如云不知所措,在会宁府住的日子越多,就越想做夏之康的正室。温氏这么说,那不是可能会让应荣儿进门?“人有时得认命。自己命运不济,道路难免曲折。你要学会忍辱负重。会宁夫人还是认可你作之康的良妾的。”温氏轻叹一声,其实她也是个怕周折和麻烦的人,所以巴不得快刀斩乱麻,几下解决掉应荣儿的事,但情况复杂,实在没办法尽快拔除这个障碍。 苟如云深吸一口气,想到只要能一直在会宁府就有机会,心里稍作安稳。 温氏道:“明日我让筠儿她们来探望一下你。” 苟如云脸色轻松起来,这时正需要成国府的支持。 ** “这是应荣儿送给你的秋风金露?”夏士则身着蓝色的便装,打开白色的茶罐,拈几粒茶叶出来放在鼻下闻了闻。“还真是清香逸神。” 曾氏从榻椅上坐起来,吩咐巧心。“给侯爷泡这茶上来。” 夏士则放下茶罐,坐到她身边,轻抚她的云鬓,“你现在明白为何慧妃会喜欢应荣儿了吧?” 曾氏轻叹一声,“这孩子其实讨人喜欢。只是上天弄人。” 巧莲在一边道,“若是上天给个解方便两全其美。” 夏士则笑道,“我不信那方士说的那么玄乎。若真怕犯冲。到康儿成亲时。我陪你去别院住上一年半载,错过凶时,便会无事。或者让他们住在外边。我会宁府有的是好宅安置他们小两口。” “爹,娘。请你们成全。”这时夏之康一脸病容从外面进来,扑倒在他们面前,可怜的哀求。 “只要你好。要了娘的命都可以。”曾氏拉着他的手。心疼得流泪,就这么几日。玉树临风的儿子变得象个病夫。 夏士则道,“怎么动不动就要人命?人的寿年皆有定数。有的凶相巧合,那也是定数内的事。你若天天想着那些要死要活的事,这一家大小的日子没法过。” 巧心泡好茶。递一杯到侯爷面前。 “果然好茶!”夏士则轻啜一口,惊喜赞叹。 巧莲递一杯到夏之康面前。 夏之康坐到榻上,接过茶水喝一口。顿时神清气爽,满脸喜欢。 “罢。我且听你爹的。过两年娶应荣儿进门时。把你俩先安置在外边,为你们另立府门。平日,我再多多礼佛。”曾氏看到儿子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从矛盾中解脱出来。 “谢谢母亲。听说应荣儿在安平府和她母亲也经常礼佛诵经。就这两日等我病好些,我去赤云寺为母亲祈请长生牌位。”夏之康含泪笑着伏在曾氏面前。 “好了。我儿莫难过了。你是娘的心头肉,这种事,当娘的怎能不顺你心?”曾氏拉起儿子。 屋里传来的品茗欢娱之声。 ** “会宁府花这么多银子为荣儿置办新衣?”应清沅抚摸着几上红中耀金的衣服,看看那盒夺目的首饰,还有鞋子,陷入思索。 固氏眉头微拧。 应在允坐在一旁看得结舌,会宁府这手笔也太隆重了。 应在则没出声,只是不时看妹妹的表情。 “你们别想太多。会宁府要送,那便收着。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酒,来德已经包好大和楼,从九月十六起大和楼对外停止营业。”荣儿对会宁府的付出越来越没有压力,以前总想着将来结束这门亲事时,得退还很多东西,现在越来越看得开,你舍得送,我便敢收。 这是最要紧的事。 应清沅端肃表情,看着大家,“明天就是九月十六。慧妃的确起了作用。皇上已经吩咐冯侍郎派人负责安全和秩序。明天我和冯侍郎会专门商量此事。” 固氏松一口气,“到时皇上会不会来?” “皇上没说来不来。不过肯定会赐荣儿生日礼物。”应清沅笑眯眯地看着女儿,这两日皇上每天都要把他叫到书房一会,或者叫他一同用午膳,一提到荣儿皇上就留露出喜欢。 “九月十九那天,我便只管当小寿星了。”荣儿笑道。 “生日酒的事,你们都不必操心,我让陶冶他们四个和来德亲自去办。”应清沅又看一眼那堆衣饰。 “那我先回馨香院了。”荣儿下了小炕,抱起衣饰,向父母鞠个躬离去。 应在允和应在则相继离去。 “你说荣儿那天在长乐府居然打听到曾氏和温氏喜欢吃的菜式?”应清沅纳闷地看着夫人。 “那天她和筠儿她们玩,聊天时,筠儿不注意泄露出来的。” 应清沅发个呆,虽然还没见到过筠儿,但总觉得成国府的姑娘没有那么不小心。 “生日酒时,我倒要瞧瞧成国府的姑娘是怎么样的特别,还有那个苟如云!” “我也想看看这些日苟如云变得怎么样。” ** 夜黑沉下来。 馨香院净房里,迎春和语梅的淹坐在大浴桶里,不断地练闭气。 荣儿和语琴在一边拿着大毛巾。待她们抬起头时,不时给她们擦下脸。 “我现在比前两天好多了。”迎春冒出湿漉的头,放到荣儿手上的手巾里,把脸滚几下,欢快的说。 “我也是。”语梅冒出头,把脸在语琴手上的毛巾里滚几下,深吸几口气。又勇敢地面埋进水里。 语琴担忧地道。“时间这么短。你俩这闭气的功夫能长进多少?” “尽最大努力!”迎春坚定不移。 自那日在安平府留宿后,次日荣儿让人给许家送了信去,说让迎春在府里多玩几天。直到荣儿生日酒后,龚氏回了口信,允了女儿多留些日子在安平府里。 迎春跟荣儿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不想回家。觉得跟荣儿在一起很有趣,喜欢她身上莫测的神秘。 “好了。今天够了。你们起来了。”荣儿看时间差不多。一声令下。 迎春和语梅从大浴桶里爬出来,擦干身子,换上睡衣。 迎春跟着荣儿进了正屋,她住在荣儿的新书房里。 荣儿把右面的配房和隔壁的一间屋子打通了。最里面是书房,中间做成了精致的暖阁,迎春住在暖里很自在舒服。 语琴放下暖阁的两道门帘。进主卧给荣儿说声,“迎春睡了。” 荣儿才点点头。看着窗开始变缺的月亮。 今晚小东西该又有信来了。 等了半刻,一个灵巧的小黑影从外面飞进来,荣儿张开怀抱,它停在她的手臂上。 “你可来了。”荣儿对它眨眨眼睛,星目闪烁着快乐和兴奋。 解下纸卷,细细 贾东西已经到了南海,追踪郑芊菁的行迹。至于八门金锁阵的事,他那边暂时也没找到突破。 这些在荣儿的预计中。 提笔写了回信,绑在小东西身上,喂了它点香食,将它放飞出去。 “睡吧。”荣儿到外间吩咐一声语琴,然后进了屋里,弄暗灯上床。 “郑芊菁。你现在到底怎么样呢?”幻境里,荣儿一巴掌打在塔像脸上。 小小北在她面前飞舞。 暖流掠过心田。这几晚阿北传来的思念较多。 “是不是等我把你打得疼了时,我们就见面了?”荣儿笑着端视那座塔像。 “如果阿北在,一切进展就快了。”小小北除了每天护持正气,就是疯狂地呼喊阿北,它总觉得阿北也来了这个世界,所以企图把他呼喊出来。 来日方长。荣儿没有它着急。 出了幻境,贴着舒适的丝绒枕,甜蜜蜜地很快入梦。 ** 苟如云住进会宁府后,艾氏和筠儿还是第一次来看她。 曾氏现在心情看开了,对成国府的人就没了之前那么热情,见过艾氏母女后,便让苟如云领着她们去了她的屋里说私房话。 小抱厦三间,左头精美的主卧套客厅,右头是间丫环婆子共住的下房。 苟如云和艾氏母女坐在客厅的小炕上,她一边伺茶,一边眼睛发红。 筠儿看着微红的右脸,有些不平,“昨晚你去给夏之康送夜宵,他打了你耳光?” 苟如云噙着泪点点头。 艾氏眉头轻蹙,曾氏的变化令人捉摸不定,这似乎不是个好迹象。退一步想,如云能做夏之康的良妾也是成功的。劝道,“要进豪门,便是如此,处处多变,得看脸色。你好好熬着,过两年做了世子的良妾,便有了归宿。” 筠儿看看外边,小声道:“也不必悲观。六妹妹的信来得很即时,不知是不是她猜到你的处境。叫你先熬着,别出了会宁府就好。” “依我看,有一事你得把吉安夫人拧紧…”艾氏把嘴贴在她的耳门上密语一阵。 苟如云两眼瞪大,惊讶中看到了新的曙光。 “有的事,以前怕你年纪小不紧严,所以没告诉你。”筠儿小声道。 苟如云稳重地点点头,小声道,“宁可我丢命,也不会连累你们。” “六妹妹让人给你父母送了很多银子去,不只你父母现在有钱了,你外祖父一家都好过了。你娘捎了信给你。”筠儿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 苟如云接过信,打开来看了下方的记号,知是父亲亲笔所书,慢慢阅读,读得一会笑一会流泪,读罢从炕角的小柜里取出烛火,将信化为灰烬。 “这下你放心了吧?”艾氏慈爱地看着她。 苟如云点点头,“只可惜我没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你说得好象要去送死一样?这不是为你未来的幸福努力吗?”筠儿嗔她一眼,拿出一方绣巾,为她抹去眼睫上的泪珠。 “这些日子来,觉得经历了很多似的。只要爹娘过得好,将来爹能考上功名,我死也瞑目了。”苟如云吐口气道。 “你真傻。往后还有大好的日子过呐!”筠儿双手在空中划个大圆。 “吉安夫人都说了,我就是再努力也难超过应荣儿。现在又有慧妃支持她。我只能尽力保着不离开会宁府。”苟如云的心里卑微未尽,一经挫折,斗志恢复得慢。 “先熬着吧。”艾氏不好多说。 “如云小姐。夫人把宫里赐的雪梨让人送了些来。”小丫环慰香在外面说。 苟如云跳下炕,汲上鞋出来,竟是巧梦亲自抱着一篮冒耸耸的雪梨来了。 会宁府里的侍婢只有三个巧字辈的丫环,这三个地位非常,超过四个姨娘。 曾氏让巧梦亲自送雪梨过来,也是不想艾氏觉得她有所怠慢成国府的人。 巧梦走到她面前,看一眼客厅里,笑盈盈道:“夫人说这几日世子生病,心情不好,你受委曲了。宫中一共赐了六斤雪梨,今日成国府的二夫人来作客,便让我都拿了过来给你待客。” 苟如云连忙接过篮子,感激地道,“有劳巧梦姐姐了。” 巧梦向艾氏福个礼道,“奴婢先告退,不耽误你们叙亲。” 艾氏笑道,“劳你给夫人说,不是外人,这么客气,下次我们不敢来了。” 巧梦咯咯笑道,“我家夫人也这么说。所以没来陪你们聊天。” 艾氏道:“我这里和如云说点她爹娘的事,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寻常琐事。” 巧梦又道:“夫人正派人为你们准备了宴席。你们尽管放心地聊吧。” 艾氏作个揖,“劳夫人费心了。” 巧梦笑着离去,腰间的五彩玉串碰撞发出轻脆好听的声音,这五彩玉串,是三个巧字辈配戴的特别标识。 筠儿咂下舌,会宁府的三个巧字丫环真是有头有脸。 如云把篮子放在炕几上,又坐上去。 艾氏拿起一个梨子把看一番,“我看有的情况也没那么糟。” 筠儿轻拍一下茶几,圆圆的脸上荡起诡辩,对如云眨眨圆圆的大眼,“我总觉得这事黄不了。妹妹你只要熬得,将来必定能如愿以偿。” 曾氏让巧梦送了宫中赏赐来,如云心情振奋不少,脸上又挂起漂亮的笑容。(未完待续。) 102 生日 “今日成府的二夫人来,和你说了不少话吧?”曾氏斜靠在精美的软榻上,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在空中翻来翻去的欣赏着新染的红指甲。 艾氏和筠儿吃过午饭后,就告辞了。如云把她们送出去,一回来就被巧心叫到曾氏屋里问话。 曾氏怎么可能会让艾氏她们在自己眼皮下恣意地嘀咕。 她们说是话家常,曾氏怎么可能相信她们只是话了家常? 为了表示身份,曾氏是不屑于派人偷听她们的谈话。她有的是办法让苟如云老老实实把一切自觉地说出来。 苟如云站在下首,低着头,心中一颤抖。曾氏的声音很温柔,眉间飞扬着少女的风姿,骨子里透着一股很深的寒气。 跟着曾氏些日子,苟如云捉摸不清她的脾性,只有一个很深的认知,曾氏是个很难捉摸,很厉害的角色。会宁侯能视一堆美妾不顾,眼里只宠着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可见她魅力非凡,自然脑袋也非凡。 艾氏与她密语的话,不能由她直直地透给曾氏,当然最终是要让曾氏知道的,只是她说出来,这时机和效果就不能全适。 “二表姑给我捎了家中的信来,说我父母在外祖家安稳下来,我爹爹正全心准备应试。”苟如云一时不知如何做最好,便慢吞吞地先说着家里的事应付。 “你表祖母赏了你家不少银子吧?”曾氏半笑着问。 苟如云脸上绯红,点头道:“我家贫寒。全仗亲戚帮助。” 曾氏坐起身,轻叹一声,向巧莲做个手示,“你到我身边来有些天了。我疏忽了这事。你家里的确需要钱的。” 巧莲从旁边的柜子里抱出个精巧的小木箱。放到曾氏面前的沉香木几上。 曾氏打开,露出一箱耀眼的金银珠宝,向苟如云招下手,“云儿。你过来。” 苟如云向前走几步,曾氏拉着她的手,把小木箱放到她手上,怜爱道:“过两年你大些。便是我的儿媳妇。这些东西拿去。自己戴也好,给家里捎回去也好,都由你自己作主。” 苟如云怎么敢要这样贵重的东西。刚到会宁府时,曾氏已经赏过她许多衣物。 “你这是分生了?”曾氏脸色一紧。 苟如云直摆手。 “拿着!我可不喜欢跟着我的人,家里过得不好。我会宁府虽不是天下最富的人,但这点闲余还有。”曾氏用几分命令的口吻。 苟如云抱着木箱。不知所措。 “如云你就和夫人好好聊聊家常吧,夫人对你可是没有二话。”巧心笑着轻轻碰一下她的胳膊。和巧莲一起走出屋里。 即使是刚进府时,苟如云都没这样和曾氏单独面对过,屋里只有她二人,心里莫名紧张。 “坐下。说说你和你二表姑她们聊过些什么。”曾氏指指侧边我锦登。 苟如云僵硬地坐下。屋里人少,客厅宽敞得有些可怕。 “不喜欢和我聊天?”曾氏眼睛斜一下她,又侧躺到软榻上。 “喜欢!”苟如云来不及和吉安夫人商量。这时只能自己拿主意。没有退路,今天必须和曾氏说实话。心中一横。抱着小木箱,露出孩子本来的面目,声音怯怯地,没了这些日新学会的尊严风度。 曾氏满意地一笑,“说吧。” “二表姑说。六姐姐不仅学医,还有学一些奇门之术…”苟如云缓缓道来。 曾氏认真听着,双眼明亮得可怕。 ** 九月十九,天一亮,大和酒楼就打开了大门。 楼上楼下以及后院摆了一百桌酒席。 除了安平府的亲戚,朝庭上下的文武百官,大大小小的官侯都收到了请贴。 这两日正逢朝庭休朝。 文曲书院今天也正好放月假。 应清沅一家早早地在酒楼候着迎接宾客。 因百官要来,酒楼前门专迎百官,安平府的亲戚由谢姨娘和应在允兄弟俩迎接后,走侧门去后院里入坐。 冯侍郎亲自带了八百个精兵维持秩序,整条南二街都有把守,酒楼内卫各自都站着扛刀的士兵。这样为个安平侯的女儿贺寿,数百年来,还是头遭奇事。这几日会京城内外谈的无不是这个话题。 辰时,固府、许府和会宁府三家人最先到场。 应清沅一家分两路把他们迎进酒楼里。 会宁府,除了侯爷夫妇和夏之康,四个姨娘以及庶出的四个儿女都来了。 荣儿今日穿着会宁府送的新衣,光灿夺目地吸引着所有的视线。 荣儿向夏士则夫妇行了礼,又甜甜脆脆地叫声“之康哥哥”,粉滑如玉的小脸上掠过一抹羞色。 “我们的小寿星好生可爱。”夏士则见此情景,心情飞扬,睹一眼儿子,他一见到荣儿,精神一振,还有些欠安的身体一下又精神焕发了。 苟如云跟随在曾氏边。 固氏笑着拉一下如云的手,“哟。今天我又见到如云这个小美人了。” 曾氏面如春风,心里却是不同。风度高雅,声音宛和地解释,“这是成国府的表侄女,来我府做过几次客。我没有女儿,觉得和她投缘,便把她留在身边。将来打算收作女儿。” “恭喜亲家。”固氏笑靥如花,没有半点猜忌,对苟如云也没表现出敏感。 苟如云端端地向固氏和应清沅福个礼,然后乖顺地牵着曾氏的手。 荣儿过来拉着苟如云,“今天你来了,等会筠儿来了,你们和我坐一桌。” 曾氏一把拉回苟如云,笑道:“荣儿。你莫操心这些,今日你是小寿星。得听你爹娘和我们的。你只管接受大家的朝贺与祝福。如云从乡下来,还有很多规矩不懂,我可不能把她放远。惹出什么笑柄,丢了我们两府的脸面。” “好。一切听伯母的安排。”荣儿乖乖地说。 “乖。这是夏伯伯和我给你的红包。”曾氏把个大红包放到她手上。 “这是我们送的礼物。”夏士则的四个姨娘也纷纷拿出红包。 荣儿接过一一谢了,交给身后的语琴。 语琴提了个绑红花的篮子,把五个红包放进篮子里,向大门处的案桌走去,有信一家负责登记贺礼。范氏和有信登记好贺礼,便放进身后带锁的木箱。灵芝和迎春在后面看守着木箱。两米外站着六个带刀的强悍士兵。专门守护着这里。 文武百官纷纷来贺。 夏士则父子和应清沅一家一起迎接。 “小寿星真是仙童下凡。” “应三小姐的寿衣好漂亮。” 来贺的宾客没有不赞扬荣儿今日的耀眼夺目。赞扬声纷纷,应清沅不失时机地向人表白一句,“荣儿的寿衣可是会宁夫人专门为她订做的。” 夏士则听到这话就笑得很高兴很满意。附合一句,“你我俩家不是外人。” 来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王侯、官员,又都领会了皇上的意思而来,纷纷赞叹。“之康和荣儿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人故作戏语,“我们可盼着喝之康和荣儿的喜酒呢。” “到时一定不漏各位。”夏士则神采飞扬。朗声大笑,比应清沅显得更象“爹”。 荣儿跟在他们身边,不时地向来的长辈子福礼,保持最可爱无邪的欢乐笑容。 夏之康在一边跟着她一起鞠躬作揖。俨然她未来夫君的样子。 “太子驾到。” 夏中正着一身金黄的太子服,带着太子妃,和一箱礼物来了。 太子的亲信随从太监小安抱着个礼箱恭敬地递向应清沅。 “区区薄礼不成心。”太子目光游动在荣儿脸上。猜测着她此时知道自己身份的心情。 “谢太子恩。”应清沅接过礼箱,沉沉的。里面应是金银珠宝。 荣儿福个礼,仿佛忘了太子曾经化名到过安平府的事,笑眯眯地道,“请太子和太子妃上座。” 太子嘿嘿一笑,看一眼夏士则,见曾氏在里面招呼着不少女眷,叫声,“叔叔,需要侄儿帮忙吗?” 夏士则笑道,“你先随康儿进里面坐。这场合哪里要你来帮忙?”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呀。谁都知道应荣儿是之康的未婚妻。” “你这孩子。”夏士则笑着嗔爱地看他一眼。 “太子兄,请上座。”夏之康把太子一家带进里面的上席。 自曾氏到过安平府送新衣后,风闻就陡然换了风向,由从前人们流传的会宁府要和安平府退亲,就成会宁府为风闻的事很生气,一边在调查造谣生事的人,一边在消除安平府的误会。 今日众宾眼见到会宁府为应荣儿订制的这身富丽堂皇的生日新衣,又眼见到两个侯爷同仇敌忾,两府没有半点生疏,前些日流传的退婚之事便成了无稽之谈。 成国府的来了。 艾氏一身素丽的装扮,显得不张扬也不*份,筠儿穿一身杏黄的秋装,青雪抱着个红色的小木箱跟在后边。 “恭喜荣儿,祝福你寿比南山。”筠儿从青雪手上拿过木箱,一幅亲密的老朋友样子,把贺礼亲自递向荣儿。 荣儿向艾氏福个礼,笑着收下贺礼,然后亲给语琴。 应清沅第一次见到艾氏母女,心中有所留意,客气地向艾氏拱下手。 固氏和荣儿将她们迎进里面。 “圣旨到。” 接着宫里来人了,使臣罗大人和伺俸皇上的陈公公来了。 楼上楼下,院里院外,所有的人都跪下。 “皇帝诏谕。今日安平府应荣儿十三华诞,特赐应荣儿仙凤九宵佳酿一坛,百雀朝阳金雕一幅,上等绫罗十匹,如意金钗两幅,吉祥白珠一对。”罗大人宣读圣旨。 陈公公接着又道,“另有皇后娘娘赏赐的云锦十匹,水肌玉卧枕一个。有德妃娘娘赐的银光彩缕衣一套。慧妃娘娘赐的白玉雕象一座,五彩珍珠百颗。” 四个头帽灰底镶黑边公公帽的太监,托着礼物上前。 应清沅一家谢过圣恩,收下礼物。 罗大人和陈公公说几句朝贺的话,便带着随从离去。 皇上、皇后和两个贵妃都赐礼物了。 这下再无人敢提前些日风闻的话,都认为会宁府和安平府的亲事铁板定钉,谁都反不了悔。 巳时中刻,众宾俱临。 夏士则、应清沅和冯太历交会一个眼神,便开始上菜。 上菜的秩序很有序,从厨房出来时,陶冶四个手执银针,检查头道,盘盘皆验过,并用银箸挑尝后才端出去。 端上桌时,每桌有一个着便装的士兵,又手执银针,亲尝过后,检验第二道才摆上桌子。 虽然菜上得慢些,文武百官都明白,这样的事出不得半点差错,在座的除了安平府的亲戚,都是朝庭的人。 一边上菜,一边有歌姬在一楼搭的台上奏乐舞蹈表演。 有朝庭支持,生日酒到未末,平安无事的结束。 夏士则一家帮着安平府,一一辞谢到场的宾客,直到申末才送走所有的宾客。 大门处的贺礼如山,高高地摞到屋顶,占了大门处里外近一半的场地。 夏士则让姨娘们先回了府里,和儿子一起,帮着冯太历指挥士兵,把所有的贺礼装箱打上封条,装进大马车,足足装了三十车,送回安平府。 晚上,应清沅在酒楼里单独宴谢夏士则三口和冯太历,直到戌末,大和酒楼才彻底安静下来。 安平府里。一家人聚在前堂,看着有信一家整理礼单,只听着有信不时报出的礼物,就面面相觑。 “大家都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拿不出好东西的,只有少数官职较低的送五百两贺银,别的最少都是千两银子,有的还送了二千两。不敢大笔送钱的,送的都是收藏多年的珍宝。”应在允小声说道。 迎春跟从晴一起站在一边,已经被今日的声势震惊得无言。两人不时拿佩服的目光看荣儿。 荣儿已经褪下华服,换上一身粉色便装,瘫坐在张圆椅里。今日给来客们福了多少礼?小腰板和脖子酸得快断了。 语琴和语梅在给她按摩脖子和身子。 固氏坐在椅子里,雪菊和雪花也在给她捏身子。她笑道,“这么人情,以后怎(未完待续。) 103 急病 应清沅看着有信他们做事,不出声。 应在则坐在一边道,“还什么还?从前有往来的,礼尚往来的还。没往来的,那些职级低的没有敢请王侯大臣的。至少宫里送出来的贺礼不必还。 应清沅剜他一眼,“你都长进到这上面了?” 荣儿笑道,“二哥说得极是。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今日来这么多官贵,还不是看着皇上的面子?爹爹。我不信,往后你真能一一把礼还给人家。不信你现在看礼单上的名字,保证有好多人你都不认得。” 应清沅嗔一眼女儿。她这话不假。 “太累了。我看大家还是明日再整理,先去休息吧。反正贺礼搬回来了,又有陶冶他们派人守着。”固氏其实又累又新鲜。 “除了宫中御赐的给荣儿自己保管,别的得先单独拿间屋放着。”应清沅交待道。 “老规矩。有信你们把礼单先拿到我屋里,明日再来整理。”固氏应道。 “都去歇息吧。”应清沅看到那长长的礼单,皱一下眉。 应荣儿被语琴和语香架着离开。 应在则见此情景,笑道,“妹妹这生日酒风光是风光,只是她今天行那么礼,这些贺礼也收得累人。” 应清沅瞪他一眼。应在则笑着去帮有信收拾东西。 前堂安静下来。 荣儿回到屋里,任凭语琴她们摆弄,别说今生,就是前世都从没这么疲累过。 “荣姑姑。今天你可发财了。晴姑姑说你今天收的贺礼价值不在十万两以下。”迎春还精神得很,看着语琴她们伺候荣儿,忍不住坐她床边和她说话。 语梅在一边欢笑道。“迎春算的什么帐?先前大公子都说了,送得最少的都是五百两,今日来那么多显贵,除了会宁府来的家人多些,别的都只带了正室、嫡长子或嫡长女来赴宴。一百桌酒席呀。我看至少在二十万两左右。” 荣儿这时哪顾得上这些,只是不断地呻吟,“我可怜的脖子。和小腰板呐。” “语露你伺候迎春姑娘睡觉吧。”语琴心疼主子。便吩咐迎春去歇息。 大家见荣儿累得可怜,都安静下来。 伺弄好一切,语琴拉上被子。为荣儿盖好,弄暗灯,才去了外间。 困。 虽然很困。 荣儿还睡不着,习惯地来到幻境。 “三小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小北飞过来和她调笑。 “我好累。今日来了多少宾客?我福了多少礼?鞠了多少躬?” 荣儿来到塔像前,白日平安无事。既让人高兴,又有点在意料之外。狗肉不抓住机会整人呢? 依狗肉前世的性情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累呀?让我代表阿北安慰一下你吧。”小小北飞到她额前,吻吻她的额,一股微流流进体内。荣儿舒服不少。 啪,一拳打在塔像胸膛上。 滋滋,塔像里有微流沿着拳头涌进体内。 “这里面有什么涌进我体内?”荣儿身子一麻。后退几步,惊讶极了。从没这样过。 “你感觉一下有没有异样?可别让妖魔之息进了身体!”小小北变得紧张。 荣儿放松下来感觉一会,觉得比先前精神不少。 “我感觉没那么累了。” 小小北围着塔像飞几圈,若有所思道,“该不是你在身体极度疲劳时,能够吸收她的能量?” “若不是怕她的妖邪之气。我真想吸尽她的能量!”荣儿皱下眉道。 “我天天在里面正气,妖邪气应该没有了吧?”小小思索道。 “我刚打在她哪了?我打她胸膛了。以前都打她脸,踢她脚。”荣儿仔细察看塔像的胸膛,意外发现中心处有一小点红光在闪耀。 “我明白了,这是她的能量心源!她的能量心源显现出来了。” “你是说狗肉那边有巨大的进展?她变得很强了?” “不知道。也许是这些天来我正气,你和阿北的甜蜜把塔像的心源给变强了,也许与狗肉本人产无太大关联。我蝴蝶宫可是上古奇境。”小小北停在心源上,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能量。 荣儿把手掌贴在那红点上,一股能量缓慢细微的涌入,精力得到补充,心情变得很舒服。 “我知道了。这是我蝴蝶宫的心源。因为奴魂阵嵌在其中,所以刚好出现在奴魂阵的中心,奴魂阵的中心正好是塔像的心脏处。”小小北找到和自己相通的气场,高兴地道,“一定是阿北和你就要见面了。” 真的吗? 荣儿想象不出来阿北会在这个世上,而且会再相逢。 “这是属于你本来的能量。你可以用。尤其在你精疲力竭时,来补充会吸收得更好。” 荣儿把手一直贴在红点上,“除了这个作用,还能做什么呢?” “能提升你的能力。将来破阵,治化奴魂阵。能帮你自由进出,不象现在只是神的进入。”小北激动的叫。 真的?如果是那样的话…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异度空间? 心中暖流汩汩,感觉到阿北的思念又浓又柔。 今天实在是个好日子。 ** 秋风送寒。子夜后下起密密的秋雨。 “巧莲…” 曾氏从床上连滚带爬下来,扑向外间。 巧莲刚在暖阁里躺下,和巧心闻声而起,旋风般扑出来。 “快…又要拉了…” 曾氏额头冒汗,脸色带白。 夏士则跟着出来,眉头深皱,“该不是回来后你喝的茶太凉了一点?”晚上在大和酒楼吃的这顿饭,冯太历亲自负责检查过食物的安全。 巧莲扶着曾氏进了暖阁里面的小屋。 “侯爷。外面下雨,寒气已重。”巧心拿起一件衣服要给夏士则披上。 夏士则披着衣服。看着漆黑的外面。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夫人已经起来了五趟。 “中午,晚上的食物应该都没问题。”巧心小声道。 夏士则点点头,“若有问题,为什么我没有事?” 曾氏脸色苍白地出来了,满脸懊恼,“我看真是应荣儿克我。从下午起。我就觉得全身无力。晚上天气渐冷,我还穿了皮毛背心,晚上居然拉肚子。难道这身子不象从前那样抗寒?” 巧梦从外面端着汤药进来,“夫人。止泄药煎好了。” 巧心从屋里拿衣出来给夫人披上。 曾氏接过汤药,一口气喝下半碗。 “扑”,药刚下肚。肠里逆反而起,一股水剑喷出。吐在屋子中央。 夏士则一惊,还真邪门了? 夫人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即使有些受寒,不至于来得这么猛。 曾氏坐在椅子上。按着喉咙作呕,巧心端着白的青玉坛跪地接着。 哗啦啦地,曾氏吐了一气。脸如紫金,肠胃剧痛。 巧莲捧着温热的香茶。曾氏漱一番口,直摇头,对侯爷叹道,“天气变冷。你快上床上睡着。我今晚一身肮脏,下半爷就在暖阁里睡了。” “巧梦。你再去把卢太医叫来。”夏士则不放心地摇头。 巧梦匆匆出去。 巧莲道:“侯爷你进屋躺着。卢太医来了,我再叫你。” “我去穿衣服。反正明天不上朝。” 巧莲和巧心扶着夫人进了暖阁的小炕,把她捂在被子里。 “冷。”曾氏在床上冷得声音打颤。 巧心从壁橱里抱出一床被子加上。 巧莲坐在床边,把她的双手握在怀里。 “还是冷。”曾氏冷得冒冷汗。 巧莲抱着她盖在被子里。 夏士则穿上衣服出来,看到她脸色青白,嘴唇紫中带渴,一个身娇玉贵,一向葱嫩丰腴的美女人,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华度,逞现出枯槁的迹象。 怪事。夏士则惊得背上发麻。 “我把火盆升上。”巧心从角落里翻出火盆,装些银炭点燃,放在小炕的洞下。 “侯爷…我怕是……”曾氏觉得自己一夜之间象掏空了生命,要死了一般,说话直打哆嗦。 “胡说什么!”夏士则在椅子上坐下。 “娘!你怎么了?”夏之康披头散发地从外面冲进来,见此情景,脸色一白,“晚上回来还是好的。就这么几个时辰就不对了?” 接着苟如云也到了,见曾氏病容难看得变了个人一般,身子一抖擞,一只手掩着嘴,控制着没有出声。 曾氏眼神虚乱,此时还看得清是她,想说话,喉咙和嘴唇干渴难受。 “别说了。待卢太医来了再说。”夏士则瞟了一眼苟如云,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粉面娇鲜,衣服穿得也薄,全无一点寒冷的感觉。 “云儿晚上睡着了。不知夫人晚上病情来得这么急。”苟如云立即上前从桌上拿起干爽的毛巾为曾氏拭汗,靠得近,闻到她身上残余的秽臭,心中好生震惊,郑芊菁真是料事如神? 夏士则一直看着苟如云,那天夫人听了成国府捎来的话,说郑芊菁通奇术,观过夫人命盘,说从今年秋冬之间开始,夫人和应荣儿开始进入冲克凶期,若不避开,十次相见,必定会病八次。今天吃饭时,每道菜都由苟如云先尝过咸淡油腻后,夫人才入的口。苟如云生龙活虎的一点没事,夫人就这么一个时辰就病得半死? “卢太医来了。”巧心在外面急促地说。 卢太医是太医院里致仕的大夫,以前常为会宁府诊病,所以就被会宁府请回来做了家医。 先前他为曾氏诊过一次病了,说是肠胃受了风寒,晚上难免拉几次肚子,只要吃了药,注意保暖,明天就会好转。 卢太医回到西面的春澜院没多会,巧梦就让人又来叫他了。 “怎么会这样?”头发半白,身形微胖的卢太医走进来,放下药箱,远远地看到曾氏的颜面,惊得身子一抖,几步上前,拿起她的手把脉,又细细观察她的气色。 “刚才那药。我温得不冷不烫的,夫人一喝下去就吐了。”巧梦紧张地说。 “怎么地一下变成急性的了?好象肠胃受了感染?我先前开的药并无不妥呀。”卢大夫见桌上还有小半碗药,端起碗,一口喝下,道;“这药应该没事。” 果然,他喝下药并没有异常。 夏士则道,“恐怕是病情来得奇怪。” 卢大夫点点头,叫曾氏吐出舌头,看了一阵舌苔。 “把刚的药叫黄柏枝熬。除了侯候的丫头,大家现在都注意和会宁夫人保持距离。”卢大夫严肃 “你的意思是夫人她有传染的可能?”夏士则一惊。 “夫人得暂时搬出这里。”卢大夫道。 “不必了。我今晚起去书房边的清香阁住。”夏士则看看儿子,“你病才见好。先回屋里去吧。小心染上你娘的病不好治。” 夏之康焦急地看看母亲。 曾氏艰难地说道,“康儿听话。” 夏之康点点头。 “哎……哟……”巧莲突然从小炕上跳起,跑进里面的小间。 巧心一惊,“莲姐姐染上了?” 卢大夫对侯爷道,“你和世子先回避吧。” 夏之康赶快搀着父亲出暖阁。 “等等。”夏士则并没那么恐慌,对苟如云说道,“今夜起你留下来跟她们一起伺侯夫人。” “是。”苟如云恭敬地答应声,学着巧莲的样子,大胆地爬上床,将曾氏抱在怀里。 “总算夫人没白疼你。”夏士则欣慰地点下头,这才和儿子出去。 这时外面站了两排丫环和婆子等着待命。 父子俩在走廊上等着。 过了好一阵,卢大夫和巧梦出来了。 “侯爷请先去歇息吧。我亲自去为夫人煎药,为了预防传染,侯爷和世子等会也得喝药。”卢大夫表情凝重。 “巧莲怎么样?”夏士则询问。 “她年轻,身体强些,现在还没到夫人的严重地步。”卢大夫道。 “杜妈妈,雅霜,你们跟卢大夫去煎药。雅玉、雅诗,你们去清香阁伺候侯爷。”巧梦看着外面的两溜丫环婆子点名吩咐,然后对侯爷道,“夫人说请你赶快去清香阁休息。别你也跟着染病,那就麻烦了。这里的事有我们几个和如云。请侯爷放心。” “爹爹,先去清香阁歇息吧。”夏之康搀着父亲的胳膊。 侯爷点点头,和儿子向西面的回廊走去。 卢大夫和杜妈妈她们急急地向东面走去。 半刻钟后,卢大夫和杜妈妈她们端了一大盆药来,巧心叫两个丫环给侯爷和世子那边送了些去,屋里所有的人跟卢大夫一起都服了一碗汤药。 服罢药,卢大夫怕事情反复,在客厅等了半刻钟。 巧梦出来说,“巧莲止泄了。夫人睡着了。” 卢大夫这才背着药箱回了春澜院。(未完待续。) 104 大花死了 秋雨不停,秋寒更重。 吉安夫人温氏上午来到会安府串门。这样的天气,几乎所有的人都加了衣服。温氏一早让丫环队凌为她翻出了红狐毛皮背心。 秋风秋雨中,会宁府显得比往常沉寂。 温氏在兴安院走廊上被个杜妈妈拦住,打个躬,道:“吉安夫人请先回吧。夫人昨晚急病了。卢大夫说了,这几日别让人进上房去。” 走廊上飘着艾叶焚烧的味道。 温氏一惊,“什么病?” “我说不清。侯爷也说了这几天别让人进上房。”杜妈妈不敢说夫人染的疫疾。 “她是我姐姐。有病,我不去瞧?那能说得过去?”温氏脾气上来,绕开她向上房奔来。 “吉安夫人!”巧梦从屋里出来张开双臂拦着她。 “我只看一下我姐姐有没有事!”温氏焦急地伸头向里面张望。 “昨晚服过药,病情稳定下来了。”巧梦道。 “如果是疫疾,你们不是也在屋里侯候?我看你精神得很。”温氏拿下她的手非要去。 “我们服过药!” “大不了我也服药预防。屋里肯定还有汤药。你拿一碗来我吃!” “吉安夫人。真的不怕?” “我和姐姐虽不是亲姐妹,可是她是我丈夫的亲姐姐。这么大的事,你不让我亲眼看看她,我没病也会急病!” 巧梦知她性情急燥,又易冲动,道:“你且等会。我进去和夫人说说。” “嗯。” 温氏坚信曾氏这时肯定是很想见她。 果然没一会,巧梦端了温热的药出来,不待巧梦说话。温氏夺过碗,仰头喝下,一脚迈进屋里。 曾氏已经睡到正卧里,巧莲躺在暖阁里。 苟如云守着曾氏,巧心看着巧莲。 温氏撞进正卧,曾氏恹恹地睡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窗户紧严。屋里升着火盆,屋里亮着灯笼。 “姐姐!”温氏扑到床前,跪在地上。看清曾氏的样子,吓得变脸,只一夜间她就老了十岁。 “怎么会这样?”温氏心中一凉,这容颜对曾氏是多么要紧的事?这样下去。很快侯爷对曾氏的喜爱变淡。 苟如云缓缓把昨晚的情况说了。 温氏脸色一白,“巧心她们说我姐姐昨晚睡前喝过秋风金露?” 苟如云道。“那茶是热的。大夫说了,之前喝的那热茶应该没事。” “姐姐呀。我和如云都给你了,芊菁有特地捎信过来提醒你,她的那套明堂我们是不懂。可是万物有生有克,这个基本道理我们都知。有的东西有人吃了极好,有人吃了就会难受。应荣儿和你犯冲。昨天吃她生日酒。那么多人给她朝贺,她正是红运当头时。芊菁说的很有道理。两个犯冲的人,一个运旺,另个必定运弱,叫你千万别沾和她有关的东西。昨日在酒楼吃宴那是没法,回来你还喝她的茶?怎么不会生病?”温氏一口气心痛地数落。 “昨晚我是习惯地喝了茶。”曾氏吁叹一声,说话的声音哑得很难听清。 “本来茶是解百毒的。可是你喝了却偏生病。我去把那茶扔了!”温氏从地上起来,跑到外间的壁橱里,找出那两罐茶,向外面摔去。 砰地一声,上等白瓷摔碎,茶叶溅了一地。 吓得外面的婆子丫环突然一惊,都不敢出声。 “吉安夫人你真的性急。即使要扔,就好好地扔出去,怎么在屋外就摔碎?害我还得派人打扫。”巧梦在屋里看到她做的没拦她,这时才在门口嘟哝,然后叫个丫环和婆子把外面打扫干净。 “以后一定当心了!离应荣儿和她有关的东西统统远些。”温氏回到曾氏床前,直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关切地唠叨。 “哎。难道我的运气还不如应荣儿?”曾氏的心又充满了忧患。 “姐姐。你年纪不小了。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事?”温氏说着,起身到一头的梳妆台上拿起光亮的铜镜对着她一照,嗔道,“不是我吓你。若非这样,你记不住这个教训。隔几天只顾为康儿着想,又害了自己。” 曾氏抬起头照下镜子,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认得镜子里丑妇人是自己。一急之下,虚弱的身体,两眼发眩。 巧梦进来责备道,“吉安夫人。怎么这么不顾惜夫人的身体?” 曾氏叹道,“不怪她。” “要保住你这花容月貌,你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这一病后,你又得花多少时间和心思来恢复?”温氏不理会巧梦。 曾氏握着她的手,流下眼泪,“只怕这次后要恢复难了。我感觉这一病,怎么象把身体的精元都泄空了一般。” “没事的。先养好身体。慢慢调理,一定能复原的。”吉安夫人又开始安慰她。 “嗯。” “我们不说那让人晦气的应荣儿了。说点别的。” 温氏坐到她床边,开始说笑话逗她开心。 曾氏有她忠心的陪伴,。苟如云和巧梦又在一边安慰她,说人生病都是这样,病容丑陋,只要病一好,丑陋就会跪。过一阵,温氏的心情略好一些。 “巧梦姑娘。”杜妈妈在外面轻唤。 巧梦和巧心同时出去。 杜妈妈脸色白白地,指指旁边还提着个扫地用的木箕的雅静,恐慌地说,“刚才她和郭妈妈打扫外面,然后两人去杂院那边倒垃圾,她两人看一边落的树叶多,雅静放下木箕,说顺便把那里打扫一下,两人就顾着先去扫落叶,厨房喂的花猫,从一边过来趴在木箕上,不知怎地舔吃了那些茶叶,突然就痛苦地打滚了。雅静说莫不是吃下去了碎瓷?郭妈妈掰开猫嘴,吐出来的一些茶叶。那猫仍吐了茶叶,仍然不好,在地上打几下滚,就眼珠子一翻死了!” “不可能!”巧梦和巧心同时一惊。 “不信你们看。郭妈妈怕吓着你们,把猫装到个篮子里带了,在拐角那边。”杜妈妈紧张地说。 巧梦和巧心对视一眼。向右面的拐角走去。果然看到郭妈妈站在那里,面前放着篮子,里面有只刚死的白花猫。 “这是厨房喂来抓耗子的大花呀。”巧梦道。 巧心皱下眉。“你们等着。这事我得给夫人禀报去。” 巧梦道,“杜妈妈。这事复杂。你叫人去请卢大夫过来下,看是否能查明大花的死因,是否和这茶叶有关系。” “是。” “郭妈妈。雅静,你们在这等着。” 巧心和巧梦回到屋里。把这事不得不和曾氏说了。 “我看那茶叶就有问题!”温氏一听就急上了。 曾氏反而冷静下来,怔了会,才道,“若是要死人。昨晚我也没死。该不是在垃圾堆处。大花吃了别的东西吧?你们把雅兰叫进来!” 巧梦出去把雅兰叫进来。 曾氏细细询问,“你可有看清花猫从哪边过来趴在你的木箕上?” 雅静小心道:“从厨房里慢慢过来的。” 曾氏:“垃圾处还有别的食物没有?” 雅静:“没有。就是一些落叶。厨房的残汤剩饭,每天专门有人来收。可没有往堆圾堆那里倒的。” 曾氏心寒乍起,不由喀嗽几声。苟如云连忙递上一杯开水。 “让太医验验那茶叶不就行了?”温氏道。 “你们去叫卢太医检验一下。再来告诉我吧。”曾氏喝两口水,心情又不好起来,虚弱地躺下。 “我亲自去看看。待会来给姐姐禀报情况。”温氏气哼哼地出去。 “我得回去好好地检验。你们把这垃圾和死猫拿到我住处去。”卢大夫来了,初步看了看情况,不敢轻易结论。 “巧梦,你和她俩拿上这些东西,跟我去春澜院!”温氏不亲自看卢大夫检验不能安心。 半个时辰后。 温氏和巧梦回来了。 曾氏病得昏沉,心中记挂着这大事,见她俩进来,便直起半个身子,着急地问,“到底怎么样?” “见鬼了!”温氏气急败坏地坐下,抱起茶壶倒杯水喝下,不解地道,“卢大夫说了那猫不是中毒死的。茶叶也没毒。他和我们一起去垃圾处看了,的确没有残食物,又去厨房查看了,角角落落都干净得很。卢大夫说这猫是急性心竭而死。” 曾氏身子软倒下来,“猫也有得这病的?” 温氏郁闷地道:“厨房的都说那猫平时健康得很。卢大夫说,可能跟吃了茶叶有关,那猫吃茶叶时,刚好心病突发,茶叶里有提神的东西,心气梗塞时,是不能喝茶的。也不知那猫作啥,就那么一会吃了不少茶叶下去。卢大夫有剖开花猫的肚子细细检查过。” “怎么地这样?”曾氏觉得不可思议。 “姐姐。看吧。那猫咪吃了那茶叶都心痛作梗而死…”温氏小声道。 曾氏没出声,心里对应荣儿的厌恶和忌讳顿时登峰造极。 “这事给侯爷禀报吗?”巧梦小声道。 “派个人去禀报一声吧,还有之康那里都要告诉一下。”曾氏虚弱地道。 “好了。找到根源了。是应荣儿克害姐姐。只要避开她,姐姐很快就能恢复从前的样子。”温氏又坐到她床边,拉着她的手关切地说。 “真是冤家路窄。”曾氏轻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苟如云心中的大石落地,对郑芊菁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体,对自己的未来又充满了美好的想象。 ** 隔日,依然下着雨。 荣儿和有信、从晴、灵芝、迎春,整理了一天半,才把所有的贺礼按礼单整理好,除了御赐的和会宁府的,都入了大库房的小间里单独存放。 午后,有信和郎文奇出了门。荣儿她们去南安院看晟瑞。 许氏生孩子有四十天了,离百天尚远,但她可以下床,去晟瑞的屋里,有时也到客厅里坐。 这个时期,荣儿停止了为她针灸,余下的依靠调养和自然恢复。 晟瑞吃了奶奶,没一会就又睡觉了。 许氏和荣儿她们坐客厅里高兴的说话。 北方的深秋俨然如冬。 怕许氏受风寒,厅门挂了厚厚的布帘。 许氏坐向里的位置,即使有人进来掀起帘子也感受不到外面一点风寒。 大家边吃干果,边聊天说着笑话。 “春儿。你在安平府这么久,你娘没叫人来催你?”许氏看到迎春和荣儿她们打得火热,荣儿的生日宴都过了,她根本没有一点回家的意思,有点担心范氏恐怕是不好意思来催她。 迎春听到这话,小嘴嘟得老高,“荣姑姑没撵我。你倒先撵我了?” 荣儿笑道,“大嫂别赶春儿。我还想留她陪我到过年。” 许氏笑道,“自己有家不归。那成什么话了?” 灵芝在一旁道,“如是按大嫂这么说,我们一家都该回东平州了?” 许氏脸一红,“灵芝你们是应家的人啊。” “我就是外人了?”迎春不乐意地反驳。 “你…这孩子…我哪是担心安平府多你一张嘴?你能天天来看看瑞儿,我高兴着。可是你娘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许氏嗔道。 “我娘的事,不用姑姑操心。你自己好好养着吧。反正荣姑姑不赶我走,我就赖着了。”迎春乌溜的眼睛眨一眨,对嫂嫂的话很不上心。 “你看你现在穿的,戴的,全是你荣姑姑的。我可是怕你娘到时会骂你贪图享受。”许氏笑道。 迎春不乐意道,“嫂嫂。无功不受禄。我可是有跟着语琴她们伺侯荣姑姑。不信你问荣姑姑。” 生日后,荣儿褪下红衣。今天穿一身琵琶襟粉蓝底绣红花的薄棉衣,笑道,“春儿个子比我只矮一点,我的衣服穿不完。若不是她帮我穿,明年我再高些,有的都还没穿就没用了。春儿每天帮我端茶递水,还帮我梳头打扮,娘都说府里多个孩子,闹热得多。若是春儿娘来接她,大嫂你可得帮着我把春儿留下来。” “你的衣服是你的。春儿自己不是没衣穿。”许氏最怕自家嫂嫂骨子里的清严,一向不许孩子占别人便宜。 灵芝指着身上的碧罗花袄衣道:“有什么呢?我穿的也是荣姐姐的。她去年做的还有好多新衣,她穿着袖子短了,我穿着刚好。我娘管我也管得紧,可是这种事,她倒没说什么。伯父说了,这样极好,不浪费,是好事。”(未完待续。) 105 三表哥送信 从晴笑道,“可惜我比荣儿高些,穿不了她的衣服,不然我也帮着她穿那些漂亮的衣服。” 许氏不好再说自家侄女,笑道,“如今你四个成了******?天天混在一起。听说你们不是在馨香院作乐,就是在从晴屋里。” “从晴和灵芝的书画、琴艺好,若不是怕吵着瑞儿,我们真想哪天来你闹一闹呐。”荣儿笑道。 “真羡慕你们。”许氏高兴地说。 “这几天天气不好。等天气转晴,我还要邀请大家跟我和哥哥去东平州玩。”灵芝笑着说。 “现在就盼着天晴。”从晴眼里闪烁着激动。 “爹会同意吗?”许氏意外地看着荣儿。 “大嫂。我爹同意了。不过你得为我们保秘,暂不能让春儿的母亲知道。”荣儿对许氏并不隐瞒此事。 “你还要跟着她们去东平州?”许氏秀眉倒眚垂,惊愕地看着迎春。 “姑姑。别这么没见识没胆识的样子。难道我不能跟荣姑姑出去玩?东平州那边冬天不太冷。我们出去也就一个月,回来时这边也只是刚入冬没多久。”迎春忍不住白一眼许氏。 “要不是你生了孩子。我也请你跟我们一道。”灵芝欢快地说。 许氏笑着摇头,“对这事我装不知道,怎么给春儿娘说,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这才是我的好姑姑。”迎春把头往许氏肩上一靠撒娇。 “爹会派人护送你们吧?”许氏关切地看着荣儿。 “是的。” “大嫂。我们回来时,会给大家带很多好玩的东西回来的。” …… 许氏屋里闹热非凡。 “雪花来了。”惜香打起帘子,放进来了个人。 屋里的谈笑声立即停止,都看着一身青蓝水草绣罩衣的雪花。 雪花紧急地道:“三小姐。固府三表公子来了。夫人叫你单独去她屋里一下。” “我先去会。你们玩着。” 荣儿从通榻上下来,带着语琴和语梅走了。 恩胜穿了白毛领子的皮背心。端坐在正院的客厅。 固氏坐在铺了皮毛的大椅上,表情有点凝重。 荣儿进来和三表哥打个招呼,感觉有什么事,笑道,“瞧你们这沉重的表情,有什么事发生?” 固氏看下恩胜,对她道:“刚才我和你谢姨娘在屋里说着话。你三表哥来了。我便让谢姨娘出去了。你含萱表姐送了信来。说会宁府这两天有事。” 荣儿坐到侧边铺了锦热垫的椅子上,惊奇道:“什么事?” 心里感觉一定不是小事,不然不会让恩胜来送信。 恩胜皱着眉道。“听说你生日酒宴那天晚上,会宁夫人突然患了疫疾,不停地拉肚子。第二天吉安夫人去看她,反应很强烈。说头晚会宁夫人发病前喝过秋风金露茶,吉安夫人就生气地把你送的茶叶摔了出去。下人打扫后往杂院去倒垃圾。不想厨房的猫经过,吃了些那茶叶,没一会就心竭而死。” 荣儿惊得凤目抡圆,粉红的小嘴巴张圆。半晌合不拢来。 生日酒晚上荣儿和父亲亲眼看着曾氏精神饱满地上了会宁府的马车。刹那间只一个反应,曾氏的病绝对和狗肉有关。还有那猫吃点那茶叶就心竭而死,无独有偶。肯定中间有什么玄机。 这几天奇怪狗肉没有利用生日酒的机会作乱,不相信她会变得安份。不想还是有事。 一时间虽弄不清原委。但荣儿心里反而有了底。 固氏叹道,“怎么这么奇怪?若是那茶有问题,曾氏把那茶带回府里,也有好几天,生日酒上,她还和我说,会宁侯都喜欢喝那茶。为什么只有她一人急病?” 恩胜道:“听说当晚,侯侯会宁夫人的巧莲也染了那病。” “别的人呢?”荣儿惊异地问。 “别的人后来都即时喝了药防范。” “现在会宁夫人的病情稳定没有?” “听说昨天就稳定下来了。只是一夜之间,一向珠圆玉润的会宁夫人枯槁了不少。” “表姐送这信来的意思是什么?” “我姐姐听说会宁府没有把这事张扬开。但暗地里吉安夫人趁机挑唆会宁夫人,现在会宁夫人听到安平府和你的名字就反感。” 荣儿点点头,这时完全明白了会宁夫人生这场病的用意。会宁夫人竟然成了狗肉的棋子,在这种形势下,她都不肯收敛,可见狗肉此生是只管仇杀,不管大局如何,只一心要把自己整死,整得生不如死。 恩胜看着荣儿,迟疑道,“虽然这几日风闻转向,再没人说会宁府会和安平府退亲的事。可是祖母听闻这个消息后,却说恐怕会宁夫人不会死心退婚的事。” 荣儿笑道,“你回去后给祖母说。摊上这样的事,退和不退都不是好事。一有点异闻,会宁夫人就神经过敏,我倒是巴不得退了这婚事,免得将来和这样古怪的婆母不能和睦。” 恩胜半张着嘴,哪有小姑娘这么说的? 固氏叹道,“我和你爹只愁这次生日酒收了太多贺礼,将来怎么一一还回去。婚事的事,只有看荣儿你自己的福气。” 恩胜道,“姑姑和姑父一向待人太温情有礼。这事你们想得太多。平日有往来的,都是身份差不多。没这场生日酒,平素还是要往来。至于身份差很多的,以前没往来,将来也不会有往来。来的还不是看皇上的面子?姑姑,你得劝劝姑父,你们别为这事烦心。如要这么烦心,那些下级送上级的贺礼的事太多,上级都不为此烦死?” “你们几个孩子怎么都这么说?”固氏嗔道,“我们不想发这种财。” “可是皇上要安平府发这财,那就顺其自然吧。”恩胜劝道。 固氏道:“则儿那晚说这样的话。那晚被他爹白了几眼,昨日他爹又专门训了他好久,直到他改了口,他爹才放过此事。” 荣儿向恩胜递个眼神。 恩胜打住这个话题,道:“还是先说这紧急的事。” 荣儿道:“谢谢表姐这么有心,总是悄悄为我们报信。你回去给大家说,这种事。消息要知道。但知道后不必太惊慌。反正前阵风闻满天,大家都作了最坏的打算。” 恩胜点点头,“那我就这样回去和祖母回话了。” “你先回去吧。”固氏估计等会侯爷下朝回来肯定也会有消息。便不留侄儿多坐。 “我去送三表哥。” 固氏“嗯”一声,心里还想着会宁夫人生病和那猫死的事。 荣儿送走恩胜,回到固氏屋里,没一会应清沅回来了。 果然应清沅有带回曾氏生病的消息。 “今天朝上。皇上说天气变寒,秋冬之交易生疫疾。叮嘱大家都要小心。我奇怪皇上怎么会提及这事。后来慧妃让汪公公给我送信来时,悄悄告诉我,说会宁夫人前晚生病了,病症象疫疾。还好控制即时,昨天稳定下来了。我问他怎么知此事。他说昨日皇后有派人出宫去请会宁夫人入宫,所以知道了曾氏生病的事。” 固氏道:“恩胜刚刚才走。含萱有暗中给娘家送信。说这事,说的很是诡异。不只曾氏病了,昨天吉安夫人怪曾氏头晚喝了荣儿制的那茶,把茶摔出去,一个猫吃了,当场就心竭而亡。还说会宁府这次没向外张扬此事。” 应清沅惊得脸色一变,“白天夏士则对我如同之前一样热情友好,他一个字都没会宁府里的事。在往常,家里有较大的事,我们都会彼此唠叨一阵。” 荣儿道,“这事他怎么好怪得安平府?而且现在他再出风闻,惹皇上生气。依那的身份和为人处世,装作无事,很正常。” 应清沅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女儿,“这是慧妃给你的回信。” “我回去一会。待我回信写好再请爹爹帮我转给慧妃。”荣儿拿着信离开,没有当爹娘面读信。 应清沅并不介意,待荣儿回信写好,交出来时,他自然就都知道。 荣儿回到屋里,迎春不在,和语琴在书房里正好说话,让语梅她们守在外边。 “狗肉真是上通天下通地,可以这么神奇地把会宁夫人搞生病?”语琴觉得恐怕。 “肯定和她有关。之前方士预测的事,一定是狗肉安排的。”荣儿没有说,除了她,只有狗肉知道曾氏不少事情,前世曾氏是患心病死的,死前肠胃不太好,稍冷稍热的水食就能惹得她拉肚子。 “这倒给我提了醒。看来不好好防范她不行。语琴。我走后,你可得更把细,那狗肉可是懂医术,又会玩邪门。” “你走了,府里要是有人突然染病怎么办?” “所以你要把细府里从外面进来的食物,还要留意平时外出的下人,尤其要提防狗肉会花钱收买安平府的人。这事我还得和郎文奇好好说说。” “还好有文奇在。不然我怕自己真应付不好。” “我也会提醒爹爹的。” 荣儿思索好一阵后,才提笔给慧妃写了回信,然后出去,到书房找到父亲,把信交给他。 应清沅取出信看罢后,才亲手封上火漆。 ** 夜,秋雨暂停,秋风比前两日更刺人。 慧芳宫窗户紧严,屋里开始放了火盆。 皇上在屋里来回踱步。 “皇上。别踱步了。你不停地晃来晃去,都晃得臣妾眼花缭乱。”慧妃坐在桌边,嘴角挂着一抹娇笑。 “怎么就那么奇怪。会宁夫人那晚喝过应荣儿送的茶叶得急病,第二天猫吃了那茶叶,也心竭而死?我问过几位太医,都说从未听闻此事。”皇上眉峰拧着一个结。 “恐怕是都凑巧了。又说不准是会宁府有人平时恨着主子,趁机对那茶叶做了手脚,所以搞出这事。若是荣儿有心加害,怎么前几日会宁夫人没事?还有那晚会宁侯也饮过那茶,都没事。臣妾以为是会宁夫人身体本来有病,一时未觉,碰巧那晚降凉,白日吃的腥荤太多,所以碰巧就发了。至于那猫儿,不是养了好些年吗?人老了尚且要器脏衰竭,何况一只猫?”慧妃道。 “哎。朕也这么想。可是朕怕会宁夫人以此又要搞出什么异情。”皇上停下踱步,在桌边坐下。 “你打那么仗都没怕过?倒怕这些?”慧妃嗔道。 皇上轻叹一声,不说话,拳头轻轻握紧。 “臣妾知道你的心事。所以现在治好山儿是当务之急。会宁夫人若是要找理由闹,便让她闹好了。不就是一场婚事,会宁夫人要想退掉荣儿,我倒巴不得。”慧妃眼神里充满迫切。 皇上看着她,微笑道,“你倒是看中她了?” 慧妃叹道,“真为她好,我是不想那样的。山儿和冯若欣有婚约。若是我想让荣儿嫁给山儿,她只能做侧妃。若论条件和资质,若欣怎么比得过荣儿?若是荣儿将来治好山儿,会宁夫人将来真要闹得凶,我可由不得她任性。皇上,你也不能任她胡闹。现在看来,荣儿将来要是嫁给康儿,从个人来看,康儿配不上荣儿。” 皇上呵呵直笑,“罢。还是先考虑治理疗山儿的事吧。若能应荣儿治得好山儿,将来我自当还她一个大恩情。” “可是这天气一直不见好。”慧妃眼巴巴地向琉璃窗外看一眼。 皇上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就象荣儿说的,这些年都过来了,不差这十天半月。” “嗯。这几****天天祈求好天气。” “爱妃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慧妃点点头。 “我们就配合好荣儿吧。朕不会让会宁府坏了大事,因个人私怨,影响治疗山儿的事。” 皇上从怀里拿出一个金牌,放到慧妃手上。 “谢皇上隆恩。”慧妃接过金牌,惊喜地要跪下行礼。 “哎。一切都是为了救山儿。作为一个父亲,我自当尽我全部所能。”皇上拦着她,牵着她的手走到温软的炕榻上,依偎在一起。 三天后,天气终于放晴。 辰时,两辆大马车从安平府驶出。 有信和青明身着青色骑装,和陶冶兄弟骑了高头大马,护驾在马车两旁。马车后面跟了十个精悍的护卫。(未完待续。) 106 都知道了 大门外。 “荣儿。你可记住了。你们到范家后,得了舅舅们点拔,采购物资,别在外贪玩。”固氏大声叮嘱。 “娘。请放心。我们只是去东平州采购特产,顺道游学而已。顶多一个月就回来了。”荣儿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向她们挥手。 范氏在台阶上笑道,“现在是太平盛世。大嫂且莫多虑。孩子们出去游学,即使在范家过个年,也没问题。我可是不担心她们。” 谢姨娘挥手道,“我只是想孩子们早点从东平州为我带一套瓷器,和几匹素绢回来。” 荣儿笑道,“大家请放心,我们一定早回。” 固氏又挥袖叮嘱,“荣儿。你记着,你爹要的那套瓷器,你可别擅自给改了图样!” “娘。人家哪有那么不懂事?女儿怎么能擅长改动爹爹画的图样?”荣儿咯咯作笑。 迎春在马车里高兴地叫一声,“应伯娘。我们走了。” “走吧。上路了。”陶冶笑着说声。 “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固氏几个在大门处笑着挥手。 马车缓缓走远,直到消失看不见。众人才拥着固氏进了大门里。 半下午时,应荣儿去东平州采购特产的消息秘密地传到了各处。 成国府的上房里,艾氏和筠儿坐在小炕上,着实被惊了一大跳。 艾氏不解道:“应荣儿去东平州采购特产了?” 筠儿觉得不可捉摸,“那东平州有什么特产?听说神嵯口出的腊肉很有名,可是现在还没入冬,那要到了十二月,人们才开始依照风俗做腊肉。东平州的陶瓷倒是有名。丝织锦绣都不如南平州的名声…” 青雪道:“我不信应荣儿专门为了采购特产去东平州。说是去游学吧,几个姑娘,书读得再多将来还不是嫁人?又不做学问参加科举考试。” 艾氏思索道,“听说范家的几个舅舅很有才气。说她们去讨教琴艺,这季节不太适适。眼看就要入冬。为何不等到春天出行,正好春游?” 三人在屋里议论得厉害。 青霞在外面说声,“吉安夫人来了。” 艾氏和筠儿正要下地。 温氏风风火火地带着阿凌撞了进来。一屁股坐到炕上。艾氏和筠儿连忙挪位置。 “应荣儿出京城了!真是大好的机会!”温氏为此喜出望外。 艾氏淡笑着,转移话题,“这几日会宁夫人身体都复原了吧?” “昨日看着尚好。只是这一病后。整个人的风采不如从前。”温氏收敛笑容,对应荣儿恨得牙痒痒。 “你们应该知道应荣儿出京城的消息了吧?”温氏看着她们。 艾氏点点头,笑道,“昨下午六姑娘倒是来了一封信。有问候会宁夫人生病的事。她说她在外面寻到不少稀少的药。过几天能让人送一批调内养颜的妙药来,那是专门为会宁夫人做的。” 温氏轻拍一下茶几。笑道:“你们知道就好。我们是同心的。你们马上给六姑娘再送个信去。还有,六姑娘的妙药管用吗?” 筠儿笑道,“若是不好,我六妹妹可不敢往会宁府送宝。会宁夫人这场病大耗。的确需要些奇异的珍宝补养一番,否则要恢复从前的姿颜,恐怕要花很长的时间。” 艾氏道。“这信肯定是要送的。只是除了说应荣儿去东平州的事,别的……” 温氏刚把双腿放到炕上。立即又放下地,爽快道:“六姑娘的妙药若真管用,那当然是好事。妙药的事等送到再说。眼前的事要紧。我这就去会宁府一趟。” “一切都听会宁夫人的指示。”艾氏恭敬地说。 “好。你们等着。”温氏趿上鞋,又风风火火地带着阿凌走了。 母女俩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对视一眼,屋里陷入寂静。 只一盏茶的时间,温氏就到了会宁府曾氏的屋里。 病了好几日,这两天曾氏总算又精神起来,从前白里透红的鲜嫩肌肤变得枯瘦不少。她正在屋里看着巧莲她们弄花。 “海棠这时最好看。这小盆的海棠,看着真是养眼。”曾氏的心情今天比昨天以前更好。 巧心瞥一眼曾氏,与巧莲的视线轻碰一下,保持着轻松的浅笑。 苟如云在一边伺茶,小声道,“应荣儿出了京,永远别回来最好。” 曾氏剜她一眼,嘴角却挂起一个愉悦的笑,“这两天你不必去景澜院。” 到底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这几天夏之康的心情不太好,母亲的病让他再次陷入一种难过和矛盾。这几日夏之康又拿脸色给苟如云看,心情不好时就暴语甚至动粗。 曾氏这次下了决心,再不敢顺了儿子的心意,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倘若这时丢了性命,四个美妾不知要整出什么事来,只怕那时儿子的地位都难保全。 “是。云儿就想伺候伯母。”苟如云巴不得不去景澜院。这些天她看开不少事,变得比从前更聪明。自己年纪还小,夏之康不仅在外贪玩,在家早就有了通房的丫头。只要应荣儿迈不过曾氏这道坎,她便有的是机会征服夏之康。 “嗯。”曾氏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她在会宁府住的越久,了解越多,自然变得更机灵老沉。 一道银灰的影子从外面扑进来。 “要死?吓我一跳。”那影子只是一晃,曾氏知道是温氏来了,轻骂她一声。 温氏笑着在一边的锦凳上坐下,看看屋里没有外人,笑道:“姐姐。你应该知道应荣儿出京了吧?” 曾氏嗔她一眼,“你又要说什么?” 温氏正正银狐鼠皮袍襟,讪笑道,“成国府的六姑姑专门为你配制了一种滋补养颜的内服药。过几天就会送到京城。听说那药神奇得很。” 曾氏哦地一声,有兴趣不少,“管用吗?这些天我吃人参灵芝什么的都吃厌了。” “听说都是在外面大山上,悬崖边采到的稀奇野生药草,若是不好,她不会往会宁府送吧?”温氏说着看一眼苟如云。 今天虽然晴了,比前几天却更冷。曾氏赏了苟如云一些皮子。给她做了一身新的皮背心。衣领上镶了些白狐毛,穿在身上衬得人很是清贵脱俗。 苟如云骄傲地道,“我在成国府时和六姐姐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她屋里好多书。成国府最大的院子是老太太住,其次是世子和大夫人,然后就是六姑娘的百花院,可以说百花院的屋子没有老太太的福寿院大。但是百花院带的花园却是最多,所以她的书房都有两大间。院子里栽种的奇花异木也很多。” 温氏道,“每次你说起成国府就很不寻常。找个时候我倒要去瞧瞧。” 曾氏笑道,“成国府不在京城,自家有多大的地盘便可以任意修建。只要不超过皇宫。那些我倒不奇怪,只是如云说的六姑娘很有本事,想必这滋补养颜的妙药应该非比寻常?” 苟如云声音脆脆地道。“我敢保证,若不是极好的东西。六姐姐不会往会宁府送。” 曾氏心中一喜,“那我可是等着了。” 温氏看看巧莲和巧心,她俩全心弄花,仿佛没有听闻到之外的声音。看着那新绽的花儿,啧啧两声,“姐姐的花儿种得好。云儿说六姑娘擅长弄花,不知她在这上面的见识可有姐姐一半?” 巧心这时才转头看着苟如云,“你不是不知道夫人自己的书房也有几大间吧?” 苟如云连忙摆手道,“六姐姐哪有夏伯母的见识广?她读的书都是花草药木类的。夏伯母读的书可是应有尽有。” 曾氏和温氏看她很认真着急的样子,都呵呵笑起来。 “对了。姐姐。艾氏要给六姑娘送信去了,你和六姑娘虽未蒙面,但是在伺弄这花草上却是知己。你要不要让六姑娘给你弄点奇异的花草种子来?”温氏话中有话,两眼含笑地看着曾氏。 曾氏笑一下,“当然要要。有我没见过,没听说过的奇花异草我当然要要。还有那滋补养颜的灵丹妙药,你让艾氏催她都给我快点送来。”说着轻抚一下见瘦的有脸庞,长叹一声,“再这么下去,我都没心情出门,没脸见人。若是没脸见人,我还怎么活得下去?” “再不会象这次了。姐姐寿比南山,很快就会恢复你神仙般的美貌。”温氏咬牙切齿地说。 曾氏看她一眼,笑一笑,眼神落到巧莲她们身上。 温氏心领神会,转移话题,和她说会花花草草的事,便告辞了。 正是快要午膳的时间,温氏没留她,任她象风一样地又走了。 “夫人。刚才公子来过。”这时巧梦才从外边进来小声说道。 曾氏正下身子,“他都听到些什么?” 巧梦道,“他都听到了。然后神情暗暗地走了。” 曾氏起身,在屋里踱几步,想了想,对巧莲说,“你和巧梦跟我去趟景澜院。” 苟如云知道夫有有心让她避开夏之康,便乖乖地接替了巧莲的活,跟着巧心弄那盆花。 曾氏刚到景澜院的门口,便有小厮打个躬说,“世子出去了。” 曾氏在院门口一愣,看看门外的高大梧桐,走进院里。 雪莲在走廊上叫声,“夏志仁!”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厮从西面的屋里闪出来,紧急应道,“夏志林说世子在屋里闷了几天心情不好,早上蒋名远有让人送信来,约世子午后去游宕荡湖。” 其实不用问,猜都猜得到他出去和太子他们玩了。 一向爱玩的人,这几日在屋里一直闷着,也难为儿子了。 曾氏轻吐一口气,缓步离去。 ** 午后。 一辆黑蓬沉木的大马车从皇门北门出去,去了城外的宕荡湖。 因为前几日下雨,今天只是见晴,怕变天,所以夏中正几个没有骑马,坐了一辆大马车出来。 “应荣儿这时出京,一定有事。该不是去找尤正机吧?”夏中正对此有所怀疑。 夏之康闷着不出声。 蒋名远看一眼太子,又看一眼夏之康。 夏中正阴笑道:“我要是早有说过。应荣儿不与我为敌,便是你未来的夫人。若是与我为敌,便什么都不是。” 眼神落到后面,夏志林、鹏安和小安子挤在后座。 “这回你娘该不会让应荣儿回到京城了吧?这人生在世,到底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夏中正调侃地对夏之康说。 哎。夏之康轻叹一声,“若是你换成我,怎么做?” 夏中正道,“从前阵起风闻时起就注定了,你难以两全。这个应荣儿不是省油的灯,竟然和慧妃打得火热。不知道她是不是出去替慧妃寻医。” 夏之康苦笑道,“我怎么知道那么多?你不是有派人盯着安平府吗?真要寻医,我今日听说一奇事,苟如云说成国府的六姑娘象是神医妙手一样。你担心应荣儿会寻到良医,不如担心成国府的六姑娘。听说郑家和冯家可是亲戚。” 夏中正冷笑道,“可是成国府不是往你会宁府贴热脸吗?” 夏之康道,“恐怕是成国府郑祥辉病好不彻底,保不住爵位,都知道皇上的性情,认理不认情,想让我爹帮忙保爵吧。” “别说我父皇,就是将来我也不会随便洞开后门,让郑祥辉那样的废物一直占着爵位。皇祖父立下异姓爵三代世袭的规矩,已经够仁慈和大家受用。成国府还想做什么?真是搞不懂这些人。成国府这些年积攒的家业小了吗?在所有异姓侯里,我敢说没有哪家能超过郑家。”夏中正早看不惯成国府。 夏之康耸耸肩,“都说太子文武双全,聪明非凡。这事却没看得透彻。” 夏中正一愣,“有屁就放。” “我爹不过是个王侯,说白了是皇家的侍臣。成国府往会宁府贴,倒底为啥?我看不是冲着我爹去的。是冲着你呀。”夏之康用胳膊轻轻顶下夏中正。 “是吗?”夏中正转转凤目。 “那六姑娘可是人间绝色,听说还没婚配。前阵慧妃要传她进宫,她不是以在外寻的借口推掉了?”夏之康淡笑道。 夏中正嘴角挑起一抹莫名的笑。(未完待续。) 107 老家 蒋名远这时道,“我同意之康的说法。谁都知道会宁侯是皇上的左右手。之康是太子的兄弟和侍臣。成国府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往太子府撞,这会犯了皇族禁忌,所以设法往会宁府靠。” 夏中正道,“为什么成国府就想破坏之康和应荣儿的婚事呢?难道成国府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婶婶和应荣儿命里犯冲?既是要惕除应荣儿,为何把个没身份地位的小姑娘往会宁府塞?” 夏之康道:“我总觉得成国府的六姑娘是个谜,而且有点邪门!” 夏中正皮笑肉不笑道:“难道应荣儿就不邪门?” 夏之康低下头。 蒋名远道:“可惜两个绝色佳人,都太特别。之康,别怪你娘私心。我总觉得你将来不是应荣儿的对手。” 夏之康瞪他一眼,有些不乐意。 夏中正哈哈大笑:“若是将来之康镇不住应荣儿,给我当侧妃算了,我就不信堂堂真命太子还镇不住安平府的一个黄毛丫头。” 夏之康咬咬牙齿,切切道:“朋友妻不可欺!你若是将来想霸占荣儿,我们就再没兄弟可做!” 夏中正一只手把在他肩上,亲切道:“我待你如何?还用得着说?这两天你没去上朝,我昨天和父皇说你生病了,下几天雨,今天带你出去散散心,呼吸新鲜空气,不然此时我们哪有闲去宕荡湖?这时候文武百官都还在宝华殿处理事务呢!” 蒋名远道:“之康别小气。太子对你可是胜过亲生兄弟。” 夏之康向太子拱下手,不说话。 夏中正道,“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天以游玩为主。不说那些烦人的话题了。” “我们还是来饮酒唱歌吧。” 蒋名远让鹏安和小安子摆上酒。 大马车向郊外的宕荡湖欢快的驶去,车里传来饮酒作乐的声音。 ** 却说应荣儿他们,五天后的半下午。顺利到达东平州府东平城。 东平的天气比会京温暖很多,仿佛还在初秋,人们的衣着轻简,身体强壮的还穿着短袖衫满大街的走。 范家在东平州算是有名气的人家,但是他们并没有进城去范家,在城外时就拐头去了西面应家的老屋,一座掩映在桃李林间的四合小院。 自应夜舒进京做官后。老宅一直由应清华那支人看管着。后来成了应清华在东平州的落脚处。再后来,应清华自己有些钱了,在东平城里置办了一处新宅。老宅里留了两个老仆打理。 两个老仆都是应夜舒曾经用过的人,六十的年纪,应平时日子过得清静,都还很身轻体健。不见什么白发,活得甚是精神焕发。 三小姐回来了。两个老仆兴奋地开门迎接,见到两辆马车下来好多少女,还有十几个金刚马汉的便装护卫,虽从未见过三小姐。一眼就认得被大家簇拥着,穿一身丁香色流彩暗花罗衣,娇滴滴的美丽小姑娘就是三小姐。 又看到有信兄妹在她两旁。连忙上前行礼:“见过三小姐,有信公子和灵芝小姐。” “这是二小姐。”有信穿一身鸦青白领的儒衣。指着一身樱草色撒花烟罗裙的从晴为他们介绍。 两个老仆知道二小姐是庶出,仍恭敬地向从晴行个礼。 有信笑着给大家介绍,“这是秋伯和冬伯。” 荣儿才两岁时祖父就伤病去逝了,对祖父没有记忆,但却听闻过曾经跟着祖父的四个忠仆“春、夏、秋、冬”,春伯和夏伯都有些武功,一直跟在祖父身边,后来春伯在战乱中先死了,夏伯在祖父死后半年也病逝了。秋伯和冬伯一直守着应家的产业,后来应清沅把东平的田产大多给了应清华,留了少量产业给秋伯和冬伯养老。应清沅本来还让应清华给他们配了两个年轻的小厮,吃惯苦的老人不愿享受这种清福,把两个小厮打发了,自己守着老宅经管着那点田地,偌大座老宅只有他俩人,显得有点空寂。 荣儿和他们打声招呼,“秋伯。冬伯。” 两个老仆看到她就象看到应夜舒一样,兴奋地把她迎进屋里。 虽是青砖碧瓦的一座深幽老宅,全无半点荒芜之息,角角落落到处都干净得很,走廊上的木柱和木栏都擦得一尘不染。 荣儿好生感慨,“秋伯冬伯你们每天都有做遍里外的清洁吗?” 有信道:“他俩闲不住,每天五更起就开始打扫。我爹曾叫他们不要这样辛苦,说平时家里没什么人,几天打扫一回就可以了。可是他俩说,得天天保持洁净,祖父喜欢干净,说大伯父也是喜欢干净的人,公子和小姐们都是爱干净的人。他们得天天打扫着,万一哪天公子或者小姐回来祭祖,可不能让公子小姐说他们人老了不知爱好。” 秋伯和冬伯温和一笑,也不多言。 这是他们的一番忠诚之情,两位老人没有家眷,是祖父在世时的死契仆人,有这样的情感也在情理之中。这让人很感动。 荣儿向他们投去敬爱的眼神。 两个老仆高兴得手忙脚乱,秋伯赶快往前跑,“我去备茶。” 冬伯则陪着大家慢慢往里面走。 此行人多,荣儿叫李青明跟着秋伯去帮忙。 从东厢的走廊进去,荣儿顺便看了看东面的几间屋子,里面家具老旧沉朴,却被两个老仆擦得光亮无尘。 有信在一旁道,“我爹说这些家俱的摆放都是祖父从前离开时的样子。” 荣儿点点头。应家从太祖父时就代代处睦安宁,和家中的老仆忠诚老实不无关系。象秋伯和冬伯这样的老仆已经不能再称为仆人,实在也是半个主人。 不用看,西厢的屋子一定也是窗明几净。 太祖父时,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到祖父这辈时,只有应清沅一个儿子。好在应清沅这辈生了两个儿子,这时应夜舒死时死得比较高兴的事。 客厅很大,两边是侧厅,一边是膳厅,一边是私谈的内厅。 陶冶带着人把四个大箱抬进内厅。内厅又通旁的上房套间。 东平的天气比较均衡,即使冬天最冷大家不过都是穿件薄袄。或者夹衣外罩毛皮背心。上房套间。与内厅相连又是个小厅,厅里没设小通炕,靠窗设有一溜木榻。往里还有一个小茶厅,再往里才是方正明亮的主卧,里面摆着一间加宽的拔步大床,挂着洁白的纱帐。 “三小姐住上房。二小姐住和东厢转接的小套房…”冬伯按规矩安排住房。 荣儿看罢主卧的布置,在小厅里道。“不必太费事。我和从晴是姐妹,迎春是我安平府的客人,是我大嫂的小姑子,晚上我们住一起。几个小姑娘。那么大间床足够我们睡在一起。小厅的榻米很结实,也够宽敞,够语梅和小桃一起住。那个小套房留给有信哥和青明吧。” 冬伯作揖道。“随三小姐安排。” “你和秋伯住在西厢。陶冶他们有十二个人,东厢的四间屋子够他们住了。”荣儿笑着对陶冶兄弟俩说。 “当然足够!” “三小姐。茶来了。”秋伯和李青明在客厅摆好茶。 荣儿坐在上首。从晴坐侧边,荣儿对她道,“二姐。我给你说了,我们回去后,你就会入族谱。出来不要和我见外,你也坐上来。往后安平府很多事得靠我们齐心协力共同面对。” 从晴白净的脸微微一红,坐在上首另一张椅子上。 秋伯和冬伯在一旁见了,会个眼神,心里很喜欢三小姐对庶出没有傲慢和指使,完全姐妹间的平等亲近,这跟应夜舒的作风一致。 “你们来得突然,我去安排晚膳的事。冬伯你还是陪着三小姐他们。”秋伯道。 荣儿笑道:“青明,你现在是上得厅堂,进得厨房,你去帮秋伯的忙。” 陶冶在侧边道,“陶醉你叫王七和王八兄弟俩跟秋伯一道准备晚膳,另外叫两个打下手,青明和语梅在这伺侯小姐她们。别的派四个人巡视。余下的先去休息,以备晚上值夜。” 这次出来没多带下人,护卫都会驾车,有好几个都会做饭,王七俩兄弟虽然年轻,却颇通厨道。 荣儿赞一声,“这茶极好。” 冬伯在旁边笑道,“侯爷把些上好的田地给我和秋伯养老,也曾叫我们娶房妻子。我俩无儿无女,一辈子清清静静习惯了,不想老了再去讨什么女人。那点田地有人租种,我俩留了宅外几亩地自己伺弄,靠西峻坡那面原来有几棵茶树,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我俩用它们做条,后来种了一小片茶林,所以一年下来也收得点茶叶,经过些年的研究,制出这种茶叶,取名拒霜泠泠,曾经让二老爷给侯爷捎过些去安平府,可是侯爷让二老爷回话来说,茶叶的确好,只是出得不多,让我们自己留着用,坚决不让二老爷再往安平府带。” 这典故荣儿很小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笑道,“你俩好雅兴,竟然给它取了个好名字。” “我们曾让二老爷把西峻坡那边都种我们这茶树,这茶要是大俩上市,能让他们发茶,二夫人说不必费那心,说侯爷对他们已经很好,手上的银子已经很富足,他们的心主要还是在安平府的事务上。”冬件看一眼有信和灵芝。 灵芝笑道,“范家也有上等的茶木。但是我娘说,这世上可以发财的事很多,但失去做人的挚诚和忠义,钱再多都没了意思。” 冬伯点头赞扬道,“二夫人的贤慧和忠义令我和秋伯折服。” “冬伯。听有信哥和灵芝说你俩老当益壮,平日在西峻坡上爬坡翻崖,爬树游泳跟年轻人一样?”荣儿好奇地问。 冬伯朗朗大笑,“西峻坡的村民都说我俩是老猴子,老水狗呢。”说着,关切地看着荣儿,“听说你前阵上树玩摔晕了好些天,现在脑子没留后患吧?” 迎春在一边道,“你看我荣姑姑这么精神伶俐,会有遗患吗?” 冬伯摆下手道,“那不一定。三小姐摔伤后昏那么多天,脑里一定有积血堵塞经脉,现在虽没问题,有没有后患要老了才看得出来。你这次回来正好,我和你秋伯前些天刚好采到一种少见的药材,给你制了一种药丸,一共只有十五颗,通筋活络又补内养颜,不必长期吃,只吃上半个月,保你将来没有后患。” “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担心将来会有后患呢。”荣儿眼里露出满满的喜欢。 春儿看一眼荣儿,她自己会针灸,经常给自己摔过的头部炙治,将来会留后患吗? 荣儿回看一眼她,春儿笑着不说话。 只聊这些,荣儿已经能够确信秋伯和冬伯的确如有信说的那样,此二人堪当同生共死的重任,和有信会个眼神,心中更多一分从容。 “三小姐。范家来人了。”严风从外面跑进来禀报。 这么快范家就有人来了? 一路上,安平府三小姐往东平州去来的风声很是张扬,沿路几乎没有不知道安平府三小姐往东平州去的事。 再加上有信之前已暗中派人先往范家送了信,所以范正高早已心有准备。这时带着六个仆妇和六个精壮的年轻厮汉来了。 严风先来报信,外边姜连已经领着范正高他们不紧不慢的进来。 荣儿下座还没出去,范正高已经精神饱满地带着一群人下人进来。 范正高年近七十,须发半白,却身体健硕,红光满面,着一身玉色儒袍,发髻里穿着银簪,显得朴素而有气度。 “外祖父。”灵芝象小鸟一样往范正高面前高兴地扑去。 范正高极疼外孙女应灵芝。 此时,却微嗔一眼外孙女,怎能没了礼数和规矩?当然要先和三小姐招呼。 灵芝笑着退到一边。 “荣儿见过外祖父。”应荣儿先向他行礼,毕竟是晚辈。 跟着从晴她们也福了礼。 “我见过你还是你祖父去逝时,那时你才两岁,我抱过你,现在你长成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呢。只可惜你祖父为国为民一生劳累,伤疾沉重早早地去了。”范正高看到应荣儿,十分喜欢,想起应夜舒在世时,两人深厚的友情,激动得眼角涔泪。(未完待续。) 108 去范家 “外祖父请上座。”应荣儿把他拉到上座坐下,从晴去了旁边,荣儿在另个位置上坐下,高兴地道,“我们才到。你就来了。真是消息灵通。” “你们一路贪玩,慢悠悠的,早有商客把你来东平州的消息先带到城里。现在满城都知道安平府三小姐要来东平州。所以这两****有派人在城外留意你们的行踪。你还在十里之外,就有人回来给我报了信。”范正高慈爱地道。“听说你们没带什么仆从出来,我早备好六个仆妇和六个壮厮给你们差遣,并带了些新鲜的菜和肉过来。” 冬伯在一旁笑道,“范老太爷支持得正好。” “冬伯把他们领下去安排吧。”范正高和冬伯他们很熟。 “那就不客气了。多些人手,便可以让护卫们专心护卫之事。三小姐,你先和范老太爷聊着,我先去安排这些人手。”冬伯带着范家的十二个仆人出去。 语梅更换掉范正高面前的茶水。 “侯爷和夫人可好?”范正高顾不上喝茶,先和荣儿问长问短。 “我爹和娘都好着呢。还有大哥大嫂,小侄儿,和二哥,姨娘,二叔,二婶他们都好着呢。”荣儿笑着回答,“外祖母和舅舅们、舅妈们,还有兄弟姐妹们也都好吧?” 范正高摆下手道,“我们是寻常人家,平时衣食无忧,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做事情,能有什么事?听说你的生日宴很风光,不仅会宁府出面一起主持,还有皇上御赐的贺礼?” 这话有意味。显然他也知道那些关于荣儿风闻的事。 荣儿点头道,“全仗皇恩庇护。” “你二叔…都怪我平时,和他见面时,提醒太少。”范正高眼睛一红,说不下去。 “外祖父。二叔的事不必再提,再怎么他都姓应。范家和我们是一家人呐。”荣儿语重心长地道,“若非如此。这次爹怎么会同意二姐出来。跟灵芝一起回范家,请教琴艺和书画之道?” “范家那点积学,倘若对你们有益。当倾囊相授。” 范正高并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真正的目的,道只途说来的,都说应荣儿他们是来东平州进购特产,顺道出来游学。 看一眼有信。心里却明白,他们肯定另有事情。绝非外人所传的那样简单。 “外祖父来得正好。今晚你留下来和有信哥同住。明天陪我们去祭祖。然后,我们再去范府做客。” 有一些事是不能书信相言。范正高绝对是信得过的忠肝义胆之人。荣儿盛情邀请。 虽然有一帮护卫,可是没有一个大人,范正高毕竟是有阅历的老者。心里正有些为些担忧,见荣儿主动相邀,高兴地答应。“外祖父现在老了。家里的事有儿孙担着。整日闲得无聊,能留下来陪你们玩。只要你们不嫌我老了啰嗦,我就当一回老顽童陪着你们。待明日你们祭祖后,我再把你请去范家作客。” 荣儿连忙摆手,“外祖父可别这么说。我们此次出来,一是进购特产,二是游学。你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你可得好好给我们增长一下见闻。” “那就让外祖父倚老卖老一回,待空时,和你们细细唠叨吧。”范正高虽然年老,心思和头脑还极敏锐,应荣儿越这么说,他越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荣儿强烈的直觉自然有察觉范正高的意识,留他下来,正是有事要秘密和他相商。 晚膳十分丰盛,正席摆在客厅,十几个护卫和范家的下人在膳厅坐了两座副席。 “荣儿尝尝范家厨子华叔的厨艺可好。”有信认得范家厨子做的菜,二十道菜,有半数以上是都是华叔做的。 范正高有些得意地看着大家。 这时荣儿几个才知范正高把自家得意的厨子都带了过来。 “华叔做的干菜闷烧鹅掌,我最喜欢吃,还有虾爆鳝贝,和这清炖鸡脯,虽然都是东平州流行的菜,不过华叔做的比外面的特别。”灵芝眉飞舞色地给荣儿介绍。说着往她在前的雪白瓷碟里一样放一些。 “春儿不是喜欢吃海鲜吗?这醉蚌肉和虾爆鳝贝你一定喜欢。二姐姐喜欢吃板鸭和清水虾…”灵芝忙活着,给大家挟菜。 大家边吃边赞。 范正高的视线落在做得金光银光交相灿烂的团鱼上,眼神略顿,这不是华叔做的菜。 青明坐在下座,笑道,“本来范家来了这么多人,不必再叫王七和王八帮忙。可是他俩一看有人下厨,好生失落,说难得显回身手,怎么能错过机会?秋伯便让他们做几道菜来瞧瞧。不想他俩还真有些本事,把这团鱼做得金光灿烂,还有小米锅巴,醋溜黄瓜和盐菜烧肉,都是他兄弟俩做的。” 有信问,“这道团鱼没取名字。” 青明嘿嘿笑道,“他俩说不知取啥名好,我帮他们取了个名字,叫金银骑王八。这样把他俩兄弟的名字都含了进去。” 客厅和膳厅相通,那边的人都听到客厅这边的说的。听李青明这么说,众人大笑。 荣儿细细一看,原来是用金酱烘烤的团鱼,所以披了层金鱼的壳,那壳上撒了些碎鱼鳞,以提升色相,所以看着金中泛银。 有信拨开上面的壳,撬起一块肉放到荣儿面前,“妹妹尝尝看。” 荣儿连忙又给范正高挟一块,“外祖父也请尝尝安王七兄弟俩的手艺。” 范正高这时象个老顽童一样坐在孩子们中间,高兴地尝一尝,两眼一呆,惊道:“好个王七王八兄弟,烧的王八竟这么好吃?” 众人又是大笑。 荣儿尝了尝,果然味道香美鲜嫩,连忙道,“大家都尝尝这道团鱼。王七兄弟真是名符其实。” 众人笑得更欢。 王七这时在那边说道。“只要小姐喜欢我们的手艺,我们有的是乱七八糟的吃法,虽然不太文雅,不过平素兄弟们说吃着还算可以。” “这小米锅巴好好吃!”春儿尖叫一声。 “听说三小姐喜欢吃素菜,所以匀专门做了那道醋溜黄瓜。”王八在那边说道。 荣儿已经被香香的米醋味吸引,吃一块黄瓜条,顿时酸爽得差点傻眼。不由赞扬道。“你俩怎么有这样好的厨艺?” 王七道:“不瞒三小姐说,我们老家是充州的,家里以前开过酒楼。因为生意好,被阴人暗算,出了人命案,我爹吃了官司。陪光家财才保得发配西州,所以我们几兄弟自小会些菜式。” “你们家兄弟姐妹甚多吗?”范正高都不断地点头。这两兄弟的确有些本事。 王八笑道:“从前我家生意好,我爹取有好几个妾室。所以我们家的儿女众多,我兄弟俩同父不同母。” 这晚膳因王七兄弟的故事,大家吃得特别高兴。 这兄弟俩的确给荣儿留下很深的印象。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晚膳后,大家坐在客厅里继续聊天。 荣儿把陶冶进来问,“那王七兄弟俩以前是跟着我爹的吗?” 陶冶道。“前阵为你办生日酒,冯侍郎派了他兄弟俩管厨房。因此我和他们熟悉,之后我特地让侯爷从冯侍郎麾下把他们要了过来,就是怕万一大家要到处玩,有时在路上得自己动手做饭,怕没个厨艺好的,饿坏你们几位大小姐。” 原来是爹爹特地配备的人手。此次随行的十二个护卫军,可谓各有特长。 “三小姐。热水已备好。”秋伯在外面说道。 “明日一早要早起祭祖。大家都早点更洗歇息吧。”有信对大家说道。 “有信哥。晚上你可伺候好外祖父。”荣儿看着有信。 有信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理所当然。” 范正高叮嘱:“更洗后,你们几个孩子别再贪玩说话。” 几个女孩齐声答应。 众人各自去住处更洗安歇不必细说。 次日六更,大家早早吃罢早膳,去了西面应家的祠堂祭祖,此番出来祭祖不是主要目的,所以不必细说。 祭罢祖,午后,范正高便带着荣儿他们坐着大马车,热闹地进了城。 范家在城北一角,有两座以神祠堂相连的三进大宅。 范正高和五儿子住在左面的宅子,大儿子和四儿子住在右面的宅子。范氏是排行第三的女儿,她前面还有个姐姐,嫁给本地朱财主家的大儿子,前年病逝了。 三辆大马车还没到范家大门,便有鞭炮啪啪响起。 外祖母尤氏带着一堆儿孙,早已候在门外。 这声势立即惊动了东平城,不一会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安平府的三小姐到范家了。 荣儿几个下了马车,尤氏在大门处外张开怀抱,满脸笑容大声地说,“欢迎你们远道而来,来我范家作客。” 尤氏比范正高小两岁,也是头发半白,穿一身松柏绿的交领长裙,头戴玉饰,精神抖擞,显得很是利索。 荣儿等过来向她行个礼。 “先进屋再说。” 范正高夫妇把他们带进客厅。 “这是我大儿子,四儿子,五儿子,大媳妇……还有一帮孙子们……”范正高一一为荣儿她们作了介绍。 荣儿几个一一向长辈们行了礼,和一堆范家的兄弟姐妹相互认识,足足费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就是安平府的荣儿? 范家的孩子们对她充满好奇,见她生得比从晴、迎春都好看得多,又气度不俗,四五个年纪不一的女孩围在她身边,问长问短。 “路上辛苦吗?” “昨晚你在应家老宅住得习惯吗?” … 荣儿拿出早备好的几小袋金瓜子,一人发一袋,是见面礼。 老五的小女儿琳儿打开袋子数了数,足足十颗金瓜子沉沉地摊在她胖乎乎的小手上,两眼发光地啧啧道:“荣姐姐不愧是安平府的嫡小姐。一出手就是十颗金瓜子。你送我们这么贵的东西,我该送你什么呢?” 荣儿笑道:“不拘什么都可以。比如你做的刺绣,你做的小玩意都可以。” 老四的女儿瑗儿今年十三岁,生得一双溜圆的乌目,娇声说道:“我要送把我今年学烧的小白龙送给荣儿。这可是我烧得最的玩意。” 灵芝笑道,“瑗姐姐的小白龙虽然不值钱,但是你烧得最好的宝贝,这情意却是极真的。” 荣儿道,“只要是大家的心意,不拘什么,我都会很喜欢。” 从晴在一边拿出几个精致的小香袋,小声道:“我的家当没有荣儿多,也没她富,所以出来时给你们一人备个香袋玩,里面没有金瓜子,只有两颗小巧的珍珠,虽不值钱,但是我的心意。” “谢谢从晴。” “我们也会为你准备礼物的。” 大家见她谦逊,又极客气,对她便没了生疏。 迎春从腰间解下个沉沉的钱袋,爽朗地道,“和两位姑姑比,我最穷。没值钱的,也没特别的。一人赠你们十文钱,祝愿你们这一生十全十美。” 听说她辈份低一级,孩子们咯咯作笑,都推开她的手。 最大的一个孙女悦儿,再过两月及笄,掩嘴一笑,“我们可不要你的东西。论辈份,你叫我们姑姑,应该是我们给你见面礼。你们难得来一趟,既然来了,就玩上两个月,我们好细细地用心为你们备上一份特别的礼物。” “众位姑姑,真不要?” “不敢要。” 范家的女孩子们纷纷摇头。 迎春是个好玩的孩子,收起钱袋,咯咯笑道,“那我就等着你们给我的礼物了。” “不客气。”悦儿说道。 这时陶冶他们抬了四个箱子进来,李青明打开箱子。 荣儿一一点说,“这是安平府送给大哥的玉如意,这是送给二哥的银笔架……” 范家的六个孙子在一边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想到见面礼这事。 大孙子范进有二十岁了,脸上红红地道,“我们不知几位妹妹的喜好,所以没贸然准备见面礼的事。待我们了解得多些后,都会有见面礼的。” 荣儿笑道,“我们要停留好些日子。有得劳烦你们的事。见面礼的事,大家随喜吧。我们两家都不在意那些面上的东西。”(未完待续。) 109 参观 “谢谢荣儿理解。你们远道而来,无论什么事,只管吩咐安排,我们自当尽到地主之谊。”范进长高而俊秀,见她可爱,心中暗舒一口气,面子上没那么难堪。 “这是送给外祖父的玉扒子,大舅舅的玉佛手,四舅舅的是银壶,五舅舅的是青玉硕,外祖母和三个舅妈都是这次皇上赏我的宫廷锦缎……” 尤氏笑道,“以为你们孩子间闹着玩玩就是了。竟然还有给我们礼物?这如何是好?” 荣儿道:“每次二婶带回安平府的礼物可多。我爹爹说多年未回东平,所以这次一定要表表心意。” 客厅里谢声一片。 “好了。你们几个先下去。我这里先有事和你们的爹爹说。” 原来范正高不知道荣儿她们此行的目的,想的不同,现在想的不同,便没了之前那样的心思,待大家彼此认识后,只留下几个儿子,把几个媳妇和孙孩们都驱赶了出去。 “此行荣儿她们来,一是置办东平特产,二是晴儿要向你们几个学习琴棋书画。”范正高一本正经地和三个儿子说。 大儿子范学文生得象他父亲,更显白胖,笑眯眯地看着荣儿和从晴,“会京城藏龙卧虎,多的是名师巧匠,你们竟然来千里迢迢来向我们学习,令我们有些惶恐。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几个要是白丁,没有半点功名在身。” 四儿子范学书生得象他母亲,一张精巧的小脸,五官非常有轮廓,性情显得斯文,笑道。“我们猜你们是在会京城住久了,听灵芝说东平州好玩,所以找幌子出来玩吧?你们放心,既然出来了,在我们范家作客,此次一定让你们尽兴而归。” 五儿子范学诚继承了父母的优良,长得人才最是出众。中高的个子。不胖不瘦,穿一身青色罗衣,气度最是不凡。他看看大家,笑一笑,没有轻易说话。 范正高哪好说得太多,只道:“你们明白就好。但是从晴有心要和我们讨教琴棋书画。这事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致。下午我带她们去看看我们的丝织坊和陶坊,下午起老五专门陪几个孩子研究学问。老大准备去神嵯口订购腊肉的事。老四出去联系进购别的特产的事…这些天生意上的事,交给大孙子进儿他们几个管着。” 三个儿子齐声应是。 灵芝道,“三姐这次来东平州,还想订购些我们范家的货。货单都列好了。” 范正高笑道,“你担心什么?昨晚你哥哥都告诉我了,还有你娘在信上也写清楚了。总之。这次无论大事小事,我们都一定给安平府办得妥妥当当。” 荣儿笑眯眯地道。“这次就劳烦大家了。” 尤氏毕竟是老人,感觉到丈夫的气息里隐隐有些不寻常,笑道:“孩子们刚来。上午才祭过祖,这下午就去看范家的作坊,是不是太紧急?” 范正高瞪她一眼,“你好生在家和媳妇们把晚膳安排好吧。” 尤氏笑一笑,肯定了心中的感觉。 “老五跟我一路带荣儿她们去丝织坊看看,老大,老四,你们也去办事吧。” 时间的确紧迫,可是所有的戏份得做够。 范正高和老五带着孩子们,荣儿叫上陶冶两兄弟,一大队人马热闹地出去。 范氏丝织坊和陶坊都在城外西北面的神嵯瀑下,为了保持长年有瀑布和流水,范家在半峰处把一条溪沟修成了个大水库。 丝织坊里很闹热,大水渠里有三架中型水车在瀑布之下,溅起高高的水花,看着颇为气势。 从晴好奇地问范正高,“每天能出多少斤纱?” 范正高道:“每天能出九十斤纱。这对我们来说足够了。” “外祖父这些水车都老旧了。你要肯换成两架大型水车,每天能出两百斤纱。”荣儿看着这么好的地理条件,充足的水源和宽大的水渠,摇头道:“就这么三架中型老水车,其实也费不少人操纵。实在没有人尽其力。” 范学诚看一眼荣儿,笑道:“荣儿说得甚是在理。” “你二婶在信里和我说了你的建议。过一阵我们再考虑吧。”范正高这时心里根本没把自家的事当大事,心头只紧张着荣儿她们要办的正事。 荣儿感觉到他的心情,也不多劝。 迎春看得新奇,非要上水车上踩,范学诚叫个佣工下来,换她上去,没踩几下一身透湿,却是丝毫都踩不动。 迎春笑着从水车上下来,“我要挣这钱挣不上的。” 陶醉在一旁呵呵笑道,“你是小姑娘当然踩不动。就是这些汉子,没力气,没经验都踩不好的。不过我倒是有些蛮力。”说着站上踏板,和另两个佣工把水车踩得哗哗直响。 高高的水珠四处飞溅。 众人齐声大笑,纷纷赞扬陶醉。 “走吧。去陶坊看看吧。”有信笑道。 陶坊离丝织坊只有半里的距离,而大窑却在陶坊两里外。 范家的陶坊有很大个院子,里面有不少陶技师在胚模上塑泥型。 从晴喜欢这些东西,看到两列整齐的陶技师在专注的做事,两眼发亮。 “那边有陈列室。有泥型室和半成品室和全成品室。平常舅家的兄弟姐妹,经常来这里玩,范家的孩子,都会捏泥。”灵芝骄傲地介绍。 从晴看着荣儿,眼里闪烁着渴求。 荣儿知道从晴不好意思说出来,帮她说道:“外祖父。我二姐想捏泥巴玩。” 迎春道:“我也想玩。” “想玩就去屋里戴个布围,再戴个布帽来玩吧。”范学诚笑道。 “我带你们去。春儿身上的衣服湿太多,正好去换一身,表姐妹们一定有放衣服在此。”灵芝一到东平州,就鲜活得象只自由的鸟。 灵芝带着从晴和迎春飞奔进陈列室旁的小屋。很快三人戴着布帽,围着布围腰出来,迎春换了一身白底红花的布衣。 “老五。你在这看着她们。我带荣儿去看看陈列室。”范正高吩咐。 “我们玩会泥巴再去陈列室里观看。”迎春兴奋地向荣儿挥下手,在一堆泥前的杌子上坐下。 荣儿看一眼小桃和语梅,“你们跟着二姐她们。” 又对李青明说,“你和陶冶他们跟着我。” 泥型室占了三大间,半成品占两大间。全成品占两大间。中间带个雅致的茶室。 范正高带着他们进了茶室,“泥型室和半成品室没什么看的。不过大家没事时喜欢来这里淘宝。有很多做废的能带给大家灵感。” 陶醉留在外边。李青明和陶冶跟着进了茶室。 两个女佣工负责看守陈列室,见老太爷来了。一个去侧厢拎了壶开水进来。 茶室是间榻榻米,榻上摆着两张茶几。 “放下就好。”陶冶接过开水壶,示意她出去,有信从侧一角的小柜里取出一个装茶叶的竹筒放在一张茶几上。 “青明你看着外边。”荣儿向李青明抬抬下巴。 李青明点点头去了外面的陈列室。 陶冶泡好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有信从怀里拿出图纸,摊开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对荣儿道:“昨晚和外祖父说了此行我们要办的事。外祖父说神嵯峰下的飓水洞很复杂,计划恐怕得再周密一些。” “秋伯和冬伯曾经去过几次那里。我从前去过几次,但都没下过水。”范正高心里担忧很重。 陶冶笑一笑,“过一会他们就会到。昨晚我和他们说了要去神嵯峰的事。” 范正高愁道。“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荣儿凝重地点点头。 “秋伯他们来了。” 果然,李青明在外面小声说。 跟着秋伯和冬伯背着背篓进来,背篓里装着些菜和草药。两人放下背篓。有信连忙邀他们入座。 “为了避人耳目。你们进城后,我俩背着背篓去了趟西嵯坡摘菜。挑草药。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我们没事时就会来范家的陶坊逛逛。”冬伯坐下说。 秋伯看着摊开的图纸,眼角一湿,看着荣儿,“三小姐。一定要这样吗?” 范正高轻叹一声,“我也是这意思。能不能换个方式?” 有信笑道:“如果能。这事就不叫复杂了。” 冬伯道:“先商量看看能否周全吧。” 有信道:“其实也没你们担忧的那么过度。主要是神嵯峰下的飓水洞里很险,正因为那里险,险得可怕,又向西南的东平江流去,才能从这里演好这出戏。” 陶冶道:“兵行险着。只是那里的水势我也没经历过。” “底下的水很险,有几个移动的深漩!有次我和冬伯去那里面采药,在那里曾经差点丢命,但就是那里面让我们成了老不死的老水狗。我们是没事,可是三小姐和迎春,还有语梅都是小姑娘,就是会些水性,那里曾经淹死不少水性极好的汉子,那是尸首都找不到的。等到后来人们在别处发现白骨,已是好几年后。”秋伯道。 “所以这次才要细细考虑。”荣儿心中很感叹。如果不帮慧妃,成国府和会宁府联手,安平府肯定要惨败。 陶冶道:“这次出来的十二个兄弟,都和我喝过血酒。只要能保得三小姐她们平安,每个都无所畏生死。” 冬伯看他一眼,“我老哥俩的命早就是属于安平府的。只要能保得三小姐她们平安,我老哥俩愿用生命相换。” 范正高头皮不断发麻。 荣儿微笑道,“大家不必这么更紧张。我虽没去过飓水谷,神嵯峰的可怖传闻极多。但是我觉得这事没大家想的那么可怕,要紧的是周密!” “里面的水势的确险,不过三小姐说得没错,后行险招,才会出奇不意地收到理想效果。这事我看这样比较好…”秋伯思索道,“护卫军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但是不可能全部都跟三小姐去,除了陶冶,就挑两个水性最好的,再加上青明和我…冬伯得留在外面照应。” “怎么是你跟三小姐去,不是我?”冬伯不乐意了。 有信双手举在半空中,“二位别争。无论是留在外面,还是跟着三小姐都是为安平府做事!” “我水性比秋伯更好!”冬伯固执地道。 荣儿见状笑一笑,“真要说难办。其实我们去后,留在外面的更危险。外面还有很多事要靠大家协作。” 秋伯一愣,“那我就留下吧。” 冬伯脸上微微一红,低头认错,“是我冒进,急功近利。” “王七和王八的水性可好?”荣儿问陶冶。 “都是充水河边泡大的,那水性好得跟水鸭子一样。也是机缘,若不是三小姐的生日酒,我们还遇不到他俩兄弟。我暗中先调查过他们的为人,都说为人耿介,性格活泼,做事却沉稳。侯爷向冯侍郎要他俩时,冯侍郎说的和大家说的一样,都说这两兄弟生性耿介得很。”陶冶感慨道。 “那就再带上他们。”荣儿考虑很长远。 “这们去的人太多会不会引人怀疑?”有信道。 荣儿凝重地道:“秋伯和冬伯水性好,熟悉那里,但是你们年纪大了。在那里帮我们几个离开,然后留在外面演余下的戏。外面的人也一个都不能有事!” 范正高眉头紧拧。 荣儿看着他笑道:“外祖父。外面很多事靠你安排指挥。” “好吧。”范正高其实明白这事的厉害性。 “带是带上我吧。这些年我和秋伯俩个觉得自己没春伯和夏伯能干,所以很努力,虽没习得些武功,但是爬树下水,上山采药,这些却非常人可比。”冬伯诚恳地道。 秋伯也道,“你冬伯可是大半个郎中,认得不少奇花异草。为了觉得这些本事,他可是经常在城里的街上和那些江湖郎中泡在一起。而且他的水性的确比我更好。而且他熟悉里面的地理。我只是比他会做饭会。有王七兄弟随三小姐去,我就留在外面。” 荣儿道:“人员就这样定了。我们就开始细细计划里应外合的事吧。” 范正高端正心态,放下忧虑,终于笑起来,“外面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一定按你的意思,方方面面都办到位。” 有信道:“这些天我们先逛街到处游玩。期间范家的人和秋伯冬伯,得不经意地大肆向外,把我们要去飓水洞探险的消息放出去…”(未完待续。) 110 飓水行 隔几日,东平城流传着惊人的消息。 “范家的布匹和陶瓷不对外发货了?” “范家说现在货都给近南县的一个商户给包了!” “近南县谁呀?” “听说是安平府的三小姐应荣儿。” 往常范家有给应家供货,但从没专门为哪家供货。这消息一传出来,便有往来的商户去核实,果然如此。范家一再给大家说暂停供应,要等明年下半年起才能对外供货,应荣儿是亲戚,要的货量很大,范家没有不优先照顾的道理。 接着又是应荣儿进购了很多东平特产的消息在城里流传,也的确有人看到应家的老仆有拉了整整四个大马车的货回到老宅。 还有,应荣儿一干人在东平城吃喝玩乐,城里城外附近有名的风景地都去游逛过了的消息也人尽皆知。 再过两天应荣儿去神嵯口订十头腊猪和探险的事也传了出来。 “人家是侯门小姐,有钱有势,要怎么玩不行?要包谁家的货就包谁家的。” “现在还没到腊月,这腊猪订这么早,三两天取不了货吧?” “应家的下人在外寻找合适的船只,说应荣儿要去飓水洞玩。” “那里很险。平时都没人去的呀。” “人家在京城里玩得无聊了,想玩什么不能玩?飓水洞一带虽然险,不过风景的确奇异。再说命是人家的,你管得着?” 只半个月,应荣儿在东平城掀起一系列风声,对此各种议论纷纷。 最后,的确是一大帮人马到了神嵯口。订了十头腊猪,并包了三只游船,要去飓水洞玩。 神嵯峰向东平城西面这边还好,背后向北那面连接两座奇峰,三座山峰一座比一座高,长年烟雾迷蒙,极少有人爬到过神嵯峰顶上。大多到半山腰以上就因上面雾大而不得不返回。更别提往向北而去的神峨峰和神秀峰。 飓水洞在神嵯峰和神峨峰之间。 飓水洞外面是一道崎岖的溪谷,从两峰之间曲曲折折流向南面的东平河。 这时东平的气候宜人,正是极好的游玩季节。 午后。应荣儿一干人分别坐在三只结实的木船里,从外面缓缓进入从里。 阳光明媚,两岸绿荫如画。 应荣儿和语梅、迎春、有信坐在最前面的船里,冬伯和陶冶、王七、王八护行。 三只船都是神嵯口孟家的船。滑船的是孟家的三兄弟。 随后是姜严和三个护卫,灵芝和从晴、小桃和青明。 最后一只船上是秋伯和严风以及陶醉和范家的两个孙女悦儿、瑷儿和范学诚。范家别的孙女没被允许出来。 另有两个护卫和范家的几个男仆在岸上守着马车。 天气好,风也吹得合适。 三只船离得很近,相距只有半米。 女孩们相互用手滑水,对撒。欢快的嬉戏声,回荡在幽寂的谷里。 大人们不时叮嘱孩子们,“小心些!” “大家注意了。就到飓水洞了。这里地势崎岖,孩子们抓紧船舷。小心给颠出船里。”为首的艄公是孟老大,四十的年纪,黑实的胳膊露短袖衣外面,长得很是壮实。前方水流渐变,高声提醒大家。 “孩子们当心。抓紧船舷,别掉进水里了。”后面的孟老二和孟老三,也高声提醒。 陶醉在后面笑道,“怕什么?我们水性都好得很。” 孟老三刚刚三十,人年轻,性格活泼,声音响亮地笑道,“大哥可别大意。每年都有人来包我们的船游飓水谷,不过真敢进飓洞的没几个,只一靠近飓水洞就被它的险气给吓了回去。” “就是了。等会大家在外面看看就行了。我还是那意见,这么多孩子,又是女儿,还是不要去洞里了。虽然里面的风景奇异,别说你们,就是我们本地人,都没几个敢进去的。”孟老二在前边和他弟弟应合。 冬伯在前面道,“你们说得极是。呆会孩子们见了险势,自己都会收心。” “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倒是建议你们就在这里停下来看看就好。”孟老大在前面谨慎地说。 远远地已经听到飓水洞轰轰作响的巨大水声,水面晃荡,不时溅起高高的水花。 孩子们纷纷抓紧船舷。 悦儿和瑷儿在后面有些紧张。 荣儿在前面看得清楚,眼见得一处嶙峋的石洞,三面环水汹涌而入,卷起巨大的流纹。 “的确壮观!”荣儿惊呼一声,抓紧船舷,半个身子直起来。 “妹妹你当心。”有信按着她要坐下。 “没事。我就看看。”灵魂里的阿蓉见此景观也震撼了,好强大的巨流从三个方向奔腾涌进飓水洞里,的确带着厉害的飓风,远远地就吹得人冷颤。 因是有备而来,大家都比在谷外多穿了件薄薄的棉被心,一时大家觉得不是多冷刺。 迎春兴奋地叫一声,“荣姑姑。我们进去看看。我听秋伯他们说里面的风景很奇异,石树石花,还有奇花异草。” “冬伯。我们真的很想进去看看。”荣儿央求地看着冬伯。 “不行!今天的气势比以前要凶。若是风势没这么大,倒是如你们的愿。”冬伯坚决反对。 “我们出来一趟,不就是为游山玩水而来?若不是有信哥说这里有奇景,我为什么要这个季节出门?”荣儿小姐脾气上来,对后面的叫道,“二姐。你说是不是?” 从晴已经吓得和冷得打抖,可是昨晚荣儿一直给她扎乎,今天一定要进去看看。她长年在安平府里,从前又活得委曲,如今和荣儿关系好了,出来不但体会到自由的快乐。还跟荣儿一样处处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喜爱,对荣儿是巴心巴肠的服从,当然,其实她也很对里面的风景好奇。怕是有点怕,毕竟是天真的少女,好奇心超过恐惧。声音有点哑地回答:“妹妹说得极是。我也好想去看看里面的奇异风景。” 迎春道,“秋伯和冬伯他们以前进去采药。去过几次了。说明小心点。不会有事。如果里面的确太险,我们就不要走太远,只开开眼界就好。” 荣儿瞪着冬伯。“今天不让我们去开眼界,我们就不回去了。” 陶冶吓得摆手,“三小姐。你可别要胁我们。我们宁可挨你打骂,也不会让你们去冒险。出来时。可是说好的,到此为止。”说着对孟老大示意。“就靠在边上,让她们看看。” 这里离洞口只有六七米远,船摇晃得极厉害。 “不让我进去?”荣儿蹭地一下立起来,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哎哎……”冬伯一把抓去没抓住。只得扑通一声跟着跳进水。 三小姐跳水了,吓得大家惊叫。 “三小姐!我来救你!”语梅冷不防丁也跳下了水。 “我也要去。”迎春趁大家看着水下,也扑通一声跳下去。 立即大乱。 “你几个傻孩子。”陶冶和王七两兄弟跟着跳进水里。 “哎……”有信一急。站起来,船摇得厉害。也咚地一声落进水里。 “三小姐!”青明在后边见他掉水,咚地一声掉下去,向他追去。 水下的力量很凶悍,不必游,就把人往水洞里冲去。 挨洞口边有些石头。 冬伯抓着荣儿,游到洞口。 跟着陶冶他们把迎春、语梅带到洞口。 有信追来,抹把脸,急得瞪眼,“你们这样下水,弄得一身透湿会生病啊。” 荣儿闹得凶,“冬伯,放开我,我要进去看看。不让我了这心愿,我会睡不着。” 迎春也闹得厉害。 从晴和灵芝在后面的船上,急得眼红,“我们也要去。” 姜严和两个护卫死死捉住她们,以防万一。 “不能进去!”冬伯坚决不同意。揪住荣儿的手要往回游。 这时突然轰地一声,流水变大,冬伯“哎……哎……”两声,和荣儿被冲了进去。 跟着陶冶他们也被冲了进来。 “荣儿!”从晴在外边脸都白了,突然后悔刚才不该支持妹妹,急得眼泪打转。 “没事。你们也进来,进来后,这里其实很安全。姜严,你们把火把给我拿进来!”荣儿在里面欢呼大叫。 跟着陶冶在里面说,“就让孩子们在这里看看吧。” “船过不去,那里水流太急。”孟老二说。 “好吧。我们带你们进去。”姜严和个同事一人各带一人,跳进水里。 “你们在外面好生护着范五爷和两个小姐。” 秋伯交待对严风交待一声,和三个护卫一人手高举火把跳下水。 孟老大看那火把外面包了油纸,笑着说,“你们是有备而来?” “不有准备能行吗?三小姐凶起来象老虑。不过我们真没打算让她们进去。”严风看看悦儿和琳儿,“你们不去?” 悦儿和琳儿紧紧拉着船舷,脸色煞白,直摆头,“我们在外面等她们。” 范学诚笑道,“不进去也好。我在外面陪着你们。” 拿火把的先游进去,里面很快透出火光。 “里面好漂亮!” “真的有石树,还有石道!” 里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 洞口的火光渐渐消失。 外面的人微吐一口气。 “希望荣儿她们没有事。”悦儿紧张地看一眼五叔。 范学诚微笑道,“别担心。我们等着。看情况再说。” 外面的人安静等待。 半刻多钟过去。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 “不好了。里面出事了。”秋伯和姜严各抱着个孩子从洞里出来,脸色煞是吓人。 孟家三兄弟吓面面相觑。 范学诚脸色一沉,“荣儿呢?” “快把二小姐和灵芝抱上去。”秋伯和姜严把两个湿淋的孩子递到孟老二的船上,“我们带得进去帮忙。” “我也去。”严风急得额头冒筋。 “外面得留几个人。”秋伯看外面还有三个护卫,担心地说。 “我去帮你们,你把船稳着。”孟老三对严风说,“毕竟我们的水性好些。” 孟老大一个人撑着船,跺下脚说,“我得撑着船。” “外面留些人。” 秋伯和姜严和孟老三以及一个护卫又游进洞里。 进了洞里,流水顺着重溜峡壁往流去,一边是凌乱崎的石径,缓缓向下深入。 姜严拿起插在壁上的火把,走在前面。 “前面到底怎么了?”孟老三紧张地问。 “本来往下面走还好,你应该知道的前面是阴河,有一处水极险,孩子们见那远处有五丛红艳的花,冬伯说那是极少见的血舌兰,几个孩子非要去采,趁说话时又跳进水里,那里全是漩涡,水又深得可怕。”秋伯眼睛血红,说话声音在哭。 “天哪。她们去了三魂洞?”孟老三眼着客人进过里面两次,但每一次到三魂洞就劝说大家折了回来。 “是呀。若不是从晴和灵芝下水动作慢些,她俩都救不起来。” 孟老三不说话了。 那里有一面石壁间是有很多奇花,那些花可是要了不少人的命,不只如此,在那失水的,几乎没有人捞到过尸首。 想到是安平侯家的嫡女失水,孟老三紧张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真不知冬伯他们怎么给安平侯交差。 “三小姐!” “冬伯!” “大哥!” 陶醉和两个护卫在三魂洞处拿着竹杆小心地寻找。 每过一阵,里面就会有游客失水的事,所以此处早被人们放了许多长竹杆。 看着三魂洞处深深的流,不时冒出一两个大漩向两个洞口哇哇地刮入。孟老三倒抽冷气。几乎还没有人进过那处洞里面,传说的里面是极深极险的阴河,一个流向外面的东平河,另一个倒底流向哪里,能流多远从无人知。 “他们往哪边冲走的?”孟老三问陶醉。 “都被两个突来的大漩涡卷进左洞。”陶醉声音发沙。 一人拿个竹杆小心地在水里捞着。 陶醉几个屡次试着要游过去,漩涡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实在无法过去。 “哎” 秋伯急得痛哭。 孟老三捕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捞了一会,见两个火把都要燃尽,提议道,“还是派个人出去,让我大哥他们先把范五爷他们送出去,再找些水性好的,再备些火把进来吧。” “杨大友,你出去安排一下吧。”陶醉对个同事说。 杨大友拿起只将要燃尽的火把往上走。(未完待续。) 111 心痛 半个时辰后,杨大友和孟老大、孟老二带着六七个汉子和充足的火把,拿着绳索进来。 因为没了火光,陶醉他们安静地等着。 见外援来了,陶醉道,“我下去看看。用绳子绑着我的腰,你们在外头拉着。” “我也去看看。原来我往左洞进去过几米。”孟老大沉稳道。 众人用绳索绑着他俩的腰,一头绑进竹杆,把他俩放下水,两个漩涡将他俩挂进左洞。 过好一阵,没有动静。 秋伯叫道,“快拉回来。莫在水下太久滞息。” 外面的人连忙拉拉动绳子。 “好大的漩力。”一个汉子惊道。 水中的绳子不断地翻转,八个汉子分成两队,用尽力才把陶醉和孟老大的身体从里面拖出来。 “快。他俩昏迷了。给他俩倒水。”孟老二摸下鼻息,吓得收回手,一把翻起他大哥的身体。 秋伯和杨大友翻起陶醉的身体,哗哗地倒水。 过回,两人喀嗽一声,醒了过来。 “里面的水比外面还凶,全是漩涡,而且水深不见底。”陶醉哭道。 杨大友问,“前面流向哪里?” “很远,很黑。”孟老大直摆头,小声道,“恐怕是没望了。” 孟老三叹道,“在这里什么样的法子没用过?从没见失水的有打捞起来过尸体。若是能羽也好。不然就不叫三魂洞。” “那怎么办?”杨大友傻呆呆地看着水面。 秋伯哭得厉害。 陶醉跟着也痛哭不已。 孟老二劝道,“哭也没用。还是出去报信吧。这事恐怕得报官,还得官府的人再来折腾折腾。” “走吧。”几个汉子扶着秋伯和陶醉,往外带。 陶醉和秋伯呼叫着“三小姐”,没有离去的意思。 杨大友哭道。“还是先出去报官吧。” 众人强行把陶醉和秋伯拖了出去。 ** 南海金银镇。 半下午时,天气仍然炎热,来往的人潮比上午还多。 两个着乌麻布衣的青年男子背着背篓混迹于人群中,视线紧紧盯着前面缓缓行驶的乌蓬马车。 穿过两条街道,马车驶进一条小街里,在一幢小宅前停下。 两个素衣少女从马车上利索下来,前面的女孩十四岁的样子。生得佳丽绝色。着一身浅紫的缕白纱衣,脚下穿一双精致的薄皮软靴,头上的双髻上盘着浅紫色的珠花。显得仿佛天外来到客。 后面的女子着一身绿蓝相间的细棉布衣,脚上也是穿着小巧的马靴,梳独云髻,带着素钗。长得端倩,举手投足很是敏捷有力。 随行的两个青衣汉把马车后面的端下两个背篓和一挑竹木担下来。后面的女子声音谨慎地说声,“小心点。一匹草叶都不能丢。” “是。” 两个汉子低声应着。 前面的少女回头看他们一眼,没说话,步伐轻盈地进了大门里。 接着里面出来两个青衣厮。和外面的人一起把行李拿进屋里。 “把马车赶进来吧。”后面的女子抛下句话给中年的马车夫,便一个箭步射了进去。 “这下她们要过几天才会上金银峰了以?” 远处掩藏在人群的两兄弟,会个眼神。向另一条街走去。 “哎哟” 两人刚进自己租住的小宅,一个突然按着胸口作疼。 另个关好门。放下背篓,搀着他,紧张地道,“里。你怎么了?” “我的心好痛!”陌里痛得蜷缩,额头上滚着豆大的汗珠。 陌阡吓得取下他的背篓,随便放在地上,扶着他进了东侧的屋子。 “啊”陌里躺在床上,蜷成一团,按着心口痛得几乎昏迷。 陌阡吓得打转,“怎么会这样?才十六岁,难道就有心疾?先前在山上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 陌里怕吓着他,浅褐的脸色变得浅灰,一只手向他示意,嘴唇嚅动道,“没事。” 刚说罢,一股疼痛让他昏了过去。 陌阡刚端起旧木桌上的茶壶,倒好一杯水,过去抱着他的头,却是牙关紧咬,根本灌不进去。 怎么办? 陌里的身体一向结实,兄弟俩有点毛病,都是他寻些草药治疗。 在这里为了隐秘,他们又不认得个人。陌阡不知所措,在屋里打个转,自语道,“我还是去请大夫吧。” 摸摸身上的银子,怕不够,又从陌里身上摸出一些银子,便往外走。 “没……事……”突然陌里醒过来,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 “吓死人了。你倒底怎么样?你挺着,要怎么做,你不告诉我,我真不知怎么办。”兄弟俩一向以陌里为首脑,陌阡只管服从和配合。 “拿点刚采的三七草进来就好。” 陌阡飞奔出去,取了棵三七草进来,扯成几段塞进陌里嘴里。 “我休息会就好。”陌里吃些草药,心仍然痛。 陌阡坐在他床边,看着外面的太阳已经向西。 “你去熬些荷叶粥以。我柜子里还有点干荷叶。记得加点红枣、黄豆和砂糖。”陌里小声吩咐。 “我看着你好些再去。”陌阡从没这样恐慌过。 陌里看他一眼,浅笑道:“没事。我不会死的。” “你睡会。”陌阡眼角噙着泪水。 陌里装作无事的样子,笑一笑,闭上眼。 过一会陌里感觉他睡着了,摸摸呼吸,还算平稳,又摸摸脉搏跳得有力,才放心地出去做饭。 可是从来没这样过,一向都是陌里撑起一片天。想到陌里要是有事,娘还瘫在南平州。他一边淘米一边扑扑落泪。 陌里一向会过日子,能吃苦。也懂享受。平时都是陌里做饭,做的菜很好吃,这时陌阡发觉自己好象只会煮饭,配点咸菜,顶多炒几个平常的青菜,或者一点肉丝肉片。 不行。陌里生病了,得吃好点。 陌阡想了想。淘好米放在灶头。到屋向外走去。 半刻钟后,他从外边一只手提一个竹篓回来,一边有些鲜活的鱼虾。一边有些新鲜的猪肉和几棵新鲜的青菜。 厨房里传来饭香的味道。 “我虽做的没你好吃,但有营养就行。” 太阳落下山时,他做好饭菜,向陌里屋里走去。 “阿蓉”陌里在床上翻滚。大声喊叫。 陌阡在门口处停下,嘴型微张。 不只一次听到陌里在梦里叫这个名字。 可是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个女孩呢?陌阡想不出来。从小到大,两兄弟都没分开过,也没有秘密。 “荣儿…” 这一叫,吓得陌阡陡得地冒汗。硬生生给愣在屋外。 天哪。陌里暗恋应荣儿? 难怪他总警告自己,不要喜欢应荣儿,总说他们和应荣儿是合作关系。是朋友。原来他自己心头喜欢着啊? 陌阡僵硬的表情突然一笑,暗道。“陌里真傻。我怎么会和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呢?你叫我别喜欢她时,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喜欢。再说应荣儿是侯门小姐,我可不敢妄想。” 可是,陌里对他从来没有私心,这件事上—— 哎。哪个男女不怀春。何况他们十六岁这个年纪。只是陌里怎么不敢告诉他呢? 眼前浮过应荣儿的样子,陌阡嘴角一笑,应荣儿不是有婚约的吗?陌里一再这么警告。 想到有时陌里在梦里的呓语。 哎。难怪他会得心痛病,恐是心事太重,又无可奈何。等他好了,得好好劝劝他,应荣儿背后还有个麻烦的会宁府呀! 想到这,心中一痛,走进屋里。 陌里还在床上发梦冲,陌阡轻轻拍醒他。 陌里大汗淋淋的坐起来,脸色很是难看,眼神里充满惊恐。 陌阡一愣,“你梦见什么了?张牙舞爪的,象要吃人。” 陌里按下心口,疼痛减轻很多,紧张地看着陌阡,“我刚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进来叫你吃饭。”陌阡从没告诉过他,他说梦话的事。 陌里眉头微皱一下,双脚下了地,头还昏沉沉的。 “南海的暑期长,喝点凉茶吧。”陌阡递一杯茶给他。 陌里喝了半杯茶,陷入思索。 “我去把饭菜端进你屋里来吃吧。” “去堂屋吃。” 陌里摇摇头,起身向外走。 饭菜摆在正堂屋的饭桌上。两人从一大早出门,没吃午饭,这时闻到饭菜香,陌里倍感饥饿。 “这是你喜欢吃的清水虾,佐料是你平时做的豆酱。还有这醋烧鱼…”陌阡给陌里挟菜 陌里看看碗里的饭,轻轻一笑,陌阡把粥煮成干饭了,扒几口,还是赞道:“你煮的饭还可以。” “哎。经过今天这么一吓,我发觉我得学着点煮饭了。”陌阡这时觉得平时陌里承担的事太多了些,自己分担的不够。 “嗯。如果有天我们不在一起,不得不分开,你终究得自己照料自己,还有母亲。”陌里淡淡地说。 陌阡眼一红,再忍不住,放下碗哽咽道,“你是不是喜欢应荣儿?” 陌里一愣,看着他,不知如何解释。刚才他是做梦了,梦到了过去世的恋人,不知怎么的应荣儿在梦里冒了出来。 “我刚才是梦到应荣儿了。可是我一直告诉过你,她再美,都不会成为我的心上人的。”陌里郑重地说。 他的眼神很每次都这么坚定和肯定。 陌阡怔了怔,怕说多了他不高兴,毕竟他今天突然生病,转悲为喜,呵呵笑道,“就怕你迷了。” “不会的。”陌里使劲扒饭,因为饥饿,没觉得陌阡做的菜不够好吃。 见他吃得香,陌阡高兴起来,放下筷子,动手为他剥虾壳。 “别把壳剥尽了,掐掉头就好。这壳其实很营养。我们要多吃。”陌里的筷子轻轻打下他的手,不让他拉下虾壳。 “嗯。” 兄弟俩恢复了平时的生机与快乐。 吃罢饭,天还未黑。 两的拾掇会院子,打了几趟长拳,直到天黑了,才沐浴更衣,睡觉。 陌里的头还是有些昏,倒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陌阡去隔壁的屋里喂了两只猫头鹰,思付着明天应该给应荣儿消息了。可是这几天跟踪郑芊菁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事。陌里说了,等明天去碗碗茶楼里探探再说。 “荣儿” 陌里屋里传来惊惶的叫声。 陌阡跑过来,只听他叫了几声,“荣儿”。 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陌阡嘟着嘴,啼笑皆非,扬起手,是叫醒他还是不要? “阿蓉……荣儿……你怎么了?”陌里从恶梦豁地一下坐起来,满头大汗,两眼瞪大,象中邪一样。 “陌里!”陌阡觉得实在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下了,不然陌里这么煎熬下去会出大事。 陌里向摆下手,缓缓下了床,两手叉在腰上,看着地面慢慢踱步。 陌阡审视地看着他,哎,一向骄傲冷漠的陌里居然对个有婚约的侯门小姐动了情,这事怎么说好呢? “不知道应荣儿是不是出事了。”陌里揉揉发痛的胸口,又按下太阳穴。 陌阡虚着眼睛,看着他,好奇道:“你梦见她怎么了?” “说不清楚。我先前也梦到了她。都是在个黑咕隆咚的环境里,隐隐看到她在叫救命…那黑咕隆咚里,好象她在漂浮挣扎…在梦里我想是在做梦,掉头要走,她的影子就在我面前不断地漂浮,好象很不好的样子。”陌里皱着眉说。 “她不好。你这里很心痛?”陌阡淘气地摸着他胸口揉几下。 陌里瞪着他,“好象她托梦给我。” 哼。陌阡不知怎么说他好。“你可别忘记了她有婚约。是不是她说她想和会宁府退婚,你就动心了?” 陌里脸上一热,这些事如何与他讲得清楚,挑挑一双高扬的浓眉,“我说的是正事。我欠她的情还没还够。不管你怎么想,我会帮她达成心愿。那会宁府的子弟有什么好?我看她嫁过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比那夏之康好。” “哈哈哈”,陌阡仰脖一下,双手轻拍一下,意味深长道:“你说得极是。” “睡吧。明天出去打探下消息再说。”陌里躺回床上。 陌阡俯身拉着他的手,表情肃严,“我们这个年纪,遇到个女孩会动心是正常。可是,你记着了你对我说过的,别对应荣儿动心!” 陌里坐起来,抡他两眼,“你不信我?” 陌阡不服地和他顶撞,“我刚听你在梦中叫她的声音,简直是心头肉被割了一样!” “相信我!”陌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未完待续。) 112 郑芊菁 陌阡抽出手,耸耸肩,陌里真要喜欢应荣儿,其实他没办法,他从来就没强赢过陌里,陌里总是有道理,总是能强势地赢他! 陌里看出他眼里的委曲,露出大哥的微笑,摸下他的脸,“乖。去睡觉!” “不兴这样!爹说的,不知我俩谁大谁小!你少这时趁机当哥哥,占我便宜。”陌阡不服地拿开他的手。 “傻孩子。有大哥疼你还不好?”陌里觉得好笑,“要不你当大哥,疼我?” 陌阡翻下眼睛,“就这样。咱俩平起平坐!谁也不大,谁也不小!” 好吧。阳里向他挥下手,倒下来,后背对着他。 陌阡灭了他屋里灯出去。 ** 灯光里,紫衣少女托着腮在屋里来回地走。 朱红的小圆桌上放着一只白色的碗。 “新配的经有效?今晚身上没骚痒了?”红珠惊喜地看着她。 紫衣少女娇媚的眼角闪过一丝狐疑,“其实只换了一味药。” “小姐你可是神医妙手。往往就是这一味药特别管用!在这世上有什么能难道我们六小姐的事?”红珠欣喜不已。 紫衣少女不理会她拍马屁,信步走到隔壁屋里,屋里装满已经分好类的草药筐,看看没有错误,又往里面的屋子走去,里面的竹筐里装着些矿石。 红珠跟着过来。 “差不多了。明天再整理一下。后天回家吧。” “我去叫人送水来给你沐浴。”红珠从那边的门出去。 六姑娘郑芊菁负手出来,走到走廊上,看着遥远的夜空。 一个黑衣汉子从外面进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收到东平传来的消息。应荣儿最近很猖狂,订包了范家的所有布匹和陶瓷,以及酒和茶叶,还进购了很多东平特产,已经陆续有车队将货送往近南县城。” “哦”,郑芊菁一动不动。只是眼光深遂地看着远方。 “算来她此时应该在神嵯镇订购腊猪。没到腊月,突然然十头腊猪,一两天拿不到货,应该会在神嵯峰一带游玩些天。” 郑芊菁转过头看着他。淡淡一笑,“她还真贪玩?” “你放心。她只要敢去飓水洞…”黑衣汉子黑红的脸膛阴恻闪烁。 郑芊菁笑一笑,“黑叔。我们明天准备一天,后天上路回家吧。” “是。” 红珠带着两个仆妇抬了热水进屋,郑芊菁回到屋里沐浴。 温适的水里清碧见底。荡漾着芬芳的花木幽气。 郑芊菁泡在水里,头枕在浴桶沿上,任红珠为她轻柔地按洗。 “怎么会就吃这么一碗药就见效了呢?”郑芊菁的思绪还在那件事上。 前些日子从有晚起,每到子夜便会出现一种莫名的异痒,大多时候在脸上,有时在腿上和肚腹上,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症状,就是痒痒的令人发笑。她给自己反复诊断过,身体很好,气血畅通。也没有中毒的现象,就是一到子夜会出现异状。 今晚总算停止了。 郑芊菁轻吐一口气。双目微闭,但眼前却是应荣儿那高贵得不可侵犯的模样。 其实今生还没有亲眼见到她,只是二婶和筠儿找人画了她的像送回来。 应荣儿! 郑芊菁沉浸在往事之中。如玉的脸上泛着冷光。 “好了。”红珠说声。 郑芊菁从浴桶里出来,仍她为自己擦干身子,披上白色的绫罗睡衣。 应荣儿! 郑芊菁走进里面的卧室,从床头抽出一个卷轴,打开,挂在墙上。 红珠跟着进来,神情变得小心。看一眼那布画,不敢说话。 “啪”,郑芊菁一只飞镖扎在画上的人脸上。 应荣儿!我要你今生死得难看! 画像上的人脸上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 啪啪啪,郑芊菁扎了好多下。才停下手,哼地一声,叉着腰,坐到床上。 红珠收起画卷,放在桌上,小声道:“这次应荣儿应该没机会了。” “哼。给她机会。那如云妹妹怎么办?”郑芊菁满脸复杂。 红珠道:“现在会宁夫人不是又倒向如云姑娘了吗?这次她应该是真怕了应荣儿嫁进会宁府才对。” “可是。为此我付出不少。辛辛苦苦采来的奇花异草一半都用在了会宁夫人身上!”郑芊菁还是有点心疼,想想翻过多少大山,越过多少险境才采到那些东西。 “只要应荣儿一死。一切就完结了。”红珠小声道。 “我真不想让她死得太轻松!” “六小姐。大局为重,不宜泄愤,达到目的就好。” 郑芊菁看她一眼,点点头,睡了下去。 红珠为她盖上薄薄的纱被,熄灯出去。 过一会,郑芊菁从黑暗里无声地坐起,陷入思索。 “怎么会今生在金银岛上找不到那奴魂石了呢?”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回忆如潮涌起—— 雄雄的火光里,她痛苦的挣扎,被火舌无情地化为一堆焦骸,每当想起此景,那痛苦从过去延续到此时,即使自己再不是苟如云,心里仍是痛得不能言语。 在那场火光里,应荣儿烧毁了奴魂珠,她变成一个游魂,若非自己懂些法门,紧紧追着应荣儿,跟她一起重生到这个世界,因为无法回到这个世界的苟如云的身体里,机缘巧合,郑芊菁那日在黑山上采药不小心摔得晕死过去,若非过去世碰巧知道这事,当时她真还一筹莫展,不知要找到怎么样合适的机遇才能夺宫。 郑芊菁晕死的时候,灵魂力量极弱,所以她才得趁虚而入,占了她的身体。 最要紧的是郑芊菁的身份,比苟如云好了无数倍。 这一世,她再不是那个穷酸的苟如云,从小处处看人眼神,时时得夹紧尾巴做人。 郑芊菁可是成国府大夫人的嫡女,这身份比应荣儿只有高。没有低的,毕竟成国公的爵位比安平侯要高许多。 而且,成国府的财富,竟是她从前不曾知道的富有。 眼前再掠过夏之康油头粉面的样子。想着他那些肮脏事,冷笑勾起。 “未来的会宁夫人算什么?我是要回上古做女王的。上辈子就是因为迷恋夏之康,所以才延迟了许多时机!好不容易打开奴魂珠,结果被应荣儿给烧毁了!还毁了我的肉身!这可是断了我回上古的良机!害我今生重头再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又是一丝狐疑升起。 “应荣儿从前耀武扬威。作贵妇派头,说来极聪明,可是有时太耿直,依她的能力,不然也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只是,她那时怎么会想到烧毁我的符阵的呢?这有点不象应荣儿。难道她真的天生有很高的智慧?还是她重生时,象我一样,融合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了世,她的性情和前世也不尽相同,融全了郑芊菁不少优点。性子变得更沉稳,有了从前在童年时没有的高傲,并继承了郑芊菁的医术和学识,变得比从前更有本事,当然也变得更毒辣和深沉。如果不这样,她怕错过今世后,再也回不到上古去。 “金银岛都快被我挖空了,怎么就找不到奴魂石呢?如果不是要赶快这个时期去为应荣儿送行。我其实应该在金银岛再寻觅一些时间。毕竟这一世不是苟如云,因为有变化,事情难免没有变化——” 脑里一个激楞闪过。心中一动。 上一世找到奴魂石的是苟如云,而此生自己是郑芊菁! 傻呀!身份一变,机缘会变! 郑芊菁欣喜若狂,心窍一开。便没了找不到奴魂石的忧患! 对呀!这就回去! 为应荣儿送行,解决了她,再带如云来一趟南海,不是两全其美? 郑芊菁躺下来,拥着纱被,心情美美地进入许久没有的甜睡中。 ** 大碗碗茶楼其实是金银镇上临海的一个走廊式大茶馆。这里鱼目混杂。来的什么人都有。 陌里和陌阡乔养成两个精瘦的老头,眉毛和下巴粘了些白毛须,头上裹了青色的布帕,穿一身青蓝的布衣,背着个钱褡,一方南平州人的商贩装扮,目光精溜溜地,走进茶馆里。 因为是上午,喝茶的人还不是很多,兄弟俩找到个临海,有隔断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中档的碗碗茶,和本地的特产,南海茶饼,一盘脆豆,一盘盐水花生,一盘卤香黑豆干。 中间搭有个戏台,不是有人上去说书,便有姑娘在上面坐着弹琵琶,或者有舞娘在上面浓装艳舞。 来这里的人说话,很少有嗓门极小的,因为这里嘈杂,尤其坐在中间的位置,说话声太小,就怕人听不见。所以谈事的大多选择临海的长廊,挑僻静点的位置坐下。 茶楼里的小二十分吃香,不管有用没用的,听的消息极多,时不时会有客人花点银子向他们打探些小道消息。 一个三十出头的青衣小二,为他们送上茶点过来,摆在黑色的茶桌上,笑道:“二位爷是南平来的?” “正是。昨天才到。上次进的南海金柚很受欢迎,所以我们这次过来还想再进些回去。”陌阡声音微沙地道。 “小二哥。有什么新鲜的消息没有?”陌里拿出一块碎银往小二面前一抛。 这小二长得秀眉细眼,看着很精明,搭讪的目的正是在此,为茶客提供小道消息,不论真假,赚的都是外快,又不必为消息的真假负责。无论得到的银子有多少,都是天上掉的。他笑着接住银子,微微一掂,客人出手不算太小气,没有只拿些散铜钱打发他,这碎银有近半两重,是笔极不错的收入。把银子揣进怀里,眉开眼笑地道:“不知你们可有听说会京城安平府的事?” 陌里翻翻眼睛,“会京城安平府的事怎么传到南海来了?” 小二摆下手,神秘地道:“你们不知道吧?安平府的三小姐去东平州游玩,进了不少货运往南平。”说到这里,他顿一顿,“你们从南平来的路上没听说?” 陌阡笑道,“我们从南平到南海,人家是的货从东平到南平,这方向都不一样啊。” 小二挠下头,“是呀。我倒忘记了你们走的方向不同。” “接着说你刚说的。”陌里道。 “听说那三小姐进了很多布匹、陶瓷、茶叶和酒,都是她亲戚家范家产的,还进了很多东平特产,还要进购神嵯口的腊猪。你说她是置办年货回京过年吧。可是货物都让人一车一车的送往近南县她的商铺。难道南平州很缺这些?”小二探问。 陌阡摆摆手,“不可能。南平州并不缺这些。恐怕是她和亲戚合作,进货成本低吧?” 小二细眼微虚,点点头,“人们都这么说。” “没别的大户人家的新鲜事?还是什么商讯?”陌里抡他一眼,有些失望。 小二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的银子,挠下头,四下看看,小声道:“听说成国府家的六姑娘在金银岛上采了不少矿石。这两天怕是要回南平。你们可知道成国府家的六姑娘?” 这家茶楼的小二都有这特别的本事,一边给人提供消息,一边向客人挖掘新的消息。来吃茶的客人,一边想知道些新鲜的事,所以一般都不吝啬知道的事情,信息互换,以求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打赏点银子给小二,只是开端,真要打探到有价值的,还在于擅于和小二互换消息。 陌阡笑道,“谁不知道成国府的六姑娘呀?在中远县可是远近闻名。听说她会些岐黄之术,因她的用心治疗,郑家世子的毛病渐渐有所好转。” 小二笑道,“难怪呀。她又亲自来南海采矿石。” “莫不是她采到了什么好东西?所以要回去了?”陌里问。 小二道,“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了。听说一大早他们的下人在开始往后门处装马车。那些石头,药材都要运走的。” 陌里看实在问不太出来什么,便笑道:“我们喝会茶,出去办些事,下午再来。到时你若有新的消息,可得再告诉我们。把我们的茶钱先结了吧。” 小二点头道:“也许下午你晚些来,能听到更多的事。下午你们来记得找我,大家都叫我吴老二。茶钱一共是一两五。” 陌里拿出块碎银交给吴老二,“不必找了,余下的赏给你。” “二位爷慢用。”吴老二高兴地把白色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向大厅里走去交帐。 兄弟俩吃会茶,吃了盘子里的东西,起身离开了这里。(未完待续。) 113 不相信 巳时后,陌里兄弟来到了镇东外的肖家大菜园里的一座小屋。 肖大婶正在侧边的厨房里做饭,见到他俩来了,微团的脸上绽开笑容。 厨房里传来蒸馒头的香味,肖大婶子一边搅粥,一边向进来的人招呼,“自己坐。” 陌里兄弟笑着在八仙桌边坐下。 “自己倒茶喝。”肖大婶这时实在不空,一会搅粥,一会弯腰看看灶孔里的火势。 “早上你和肖大叔给郑家送菜,可有听说什么新鲜消息?”陌里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 肖大婶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线,高兴地道,“有啊。六姑娘她们就要回去了,白天在装点行李。她采了好多药才和矿石。” 陌阡声音微哑地道,“就这些吗?你没按我们教你的方法打探吧?” 肖大婶回头看他们一眼,得意地扭下腰,“按你们说的,我和郑家厨房的孔妈妈交了朋友,这两天送菜都有多送点给她。女人没有不喜欢八卦的。他爷儿俩在厨房和人下货时,我就和她在外边一角瞎聊。孔妈妈说六姑娘要绕道从东平那条路回南平,让黑叔安排人押送药材和矿石先回南平。说六姑娘想往神嵯峰去采药。” “他们走什么线路?你知道吗?”陌里问。 肖大婶的粥熬好了,端起大耳锅放在灶台上,两只手在黑色的腰围上擦擦,走到桌边,坐下道:“当然有打听过了。听说六姑娘要从东码头坐船往东平州去。” 从南海到东平州,有大船的话,走水路的确更快。 陌阡点点头。“别的没听说什么?” 肖大婶看着他们,不解道:“我可是特地为你们打听了,你们要追着六姑娘做生意。可是我听说她高傲得很,象你们这样寻常的商贩,她是不会入眼的。和她有生意交道的至少都是大财主,即使有的大财主她都看不上眼,成国府家的生意往来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你俩这心只怕是枉费了。” “所以才要暗中打听。倘有机会。她需要什么稀缺的货,那些有势利的商家一时供应不上来,我们就有机会了呀。”陌里声音沉浊地说。 “你们倒底做什么生意思的。我也不好问得。总之你们让我帮忙打听的。我都尽了力。”肖大婶笑道。 “别的再没什么外面人不知的消息了?”陌阡把桌上的二两银子推到她面前。 肖大婶微黄的面庞掠过一抹红霞,前几天他们才给了她二两银子,有些不好意思,又舍不得拒绝。含笑道,“再有都是女人的私事。和做生意不相关,说出来不太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往往这些事也可能是契机,比如六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外面的人不知。我们知道了,正好投其所合,与其结交。成为朋友也说不一定呀!”陌阡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 陌里道,“你放心。我们只是打听情况。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毕竟郑家是一等公爵。象我们这样普通的人,只有攀附他们的。” 肖大婶想了想觉得有理,四下看看,小声道,“我与你们说了,你们就赶快走吧。帮你们打听情报赚点银子,我男人不反对,可是我儿子怕惹麻烦。” 陌里兄弟点点头,“你说罢我们就走。” “孔妈妈说六姑娘的脾气怪,底下的人暗传她好象憎恨安平府的三小姐,好象还有一幅画像画的应三小姐,每晚六姑娘都要对着那画儿发脾气,用镖刀扎画上的脸!这个你们听了就忘了,我觉得对你们经商没什么帮助。你们可别卷入成国府和安平府的是非中!”肖大婶认真地详,眼角不时瞟着外面,怕男人和儿子这时回来。 “这个可能是下人看错了吧。我们长年在外行走,从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人家安平府和成国府素无往来,又都是朝庭公侯,怎么会暗中有仇?”陌阡摆手一笑,表示不相信。 “可不可信,我也不知道!”他们不信,肖大婶反而轻松。 “六姑娘的身体好吧?平时爱些什么,用什么水粉,这些你没给我们打听?”陌里问。 肖大婶微细的眼睛一抡,“六姑娘精神得很呢。只是听说前些天每到子夜有点异样,就是面上发痒,不知是最近上山遇到什么过敏,她自己会诊病,身体养得好得很,就是这痒病,听说昨晚服了药已经好了。至于她用的水粉那些,都是自己做的。成国府什么都不缺,你们别往这上面动脑筋。”肖大婶看下外面,估计男人和儿子要回来了,眼神流露出急切。 “她不是还缺个相配的夫君吗?”陌阡笑着站起身。 肖大婶嗔他一眼,用衣袖打他一下,“你这老头不正经。人家只是在挑选中,关你们什么事?” “没准我们物色到合适的郎君呢。” 陌里兄弟俩笑着向她拱下手,告辞而去。 “往后别来找我帮忙了。”肖大婶没忘追出来在他们背后补充一句。 陌阡回头道,“以后不来了,省得给你添麻烦,让你担惊受怕。” 兄弟俩对视一眼,笑着扬长而去。 一匹快马从镇外飞驰而来,穿过肖家菜园中间的大道,奔驰进镇里,一路的风势卷尘令路人纷纷躲避不及。 兄弟俩还没走出多远,停下脚步,拈着胡须,自语道,“这是谁家的马呀?这样阵仗?” 肖大婶伸长脖子,眯着眼睛,看会,冲口而出,“这是郑家的仆人。”说罢,见他俩还在几米处没动,连忙勾头进了厨房。 陌里兄弟也没回去继续追问。从一垄土埂绕上大道,回到镇里,去一家酒楼吃饱喝足后,回家打了会盹,快申末时才慢摇摇地来到大碗碗茶楼。 这个时候喝茶的人特别多。 两人等了好一会。没有空位置,两人便去找吴老二。 “快来这边,正好有位客倌要离去。”吴老二今得到的外快特别多,记着他们上午来过的事,笑着把他们领到一个靠海边的独座。 那客倌正慢吞吞地结帐,看到他们知是等位置的,也不着急。把帐结清了。才拿着钱袋,背着布袋慢慢离去。 吴二几下收拾干净桌子。 “二位快请坐。” 兄弟俩坐下,又是叫了一壶中等的茶和些茶点。 吴二很快摆了茶水和果点上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上午出去可有进好货?” 陌里低沉道,“订好一些货,但要明天下午货才从乡下运到镇上。” “那是要后天才回去得成了?”吴二笑道。 陌阡点点头。头往他面前一凑,神秘道。“午时,我们听说郑家人下人骑快马进镇,那声势汹得差点把路人踩踏在地上。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吴二四下看看,点点头。“我出是刚听去外面回的伙计说,说安平府的三小姐太淘气,非要去神嵯峰和神娥峰下的飓水洞探险。结果进去五六个孩子,人有二小姐和同去的一个亲戚给救起来。别的再也没有出来!” 陌里正慢慢地喝茶,听到此事,扑地一下吐出口水,差点给烫着呛着。 陌阡也着实震惊,装作不相信道,“你说的那应三小姐出门不带护卫似的。上个月她去近南县查帐,可是带了不少身手厉害的护卫,所以才没被作乱的下人害死。难道随行的护卫卫是傻子?不怕三小姐给没了,回去交不了差?真这样,只怕安平侯一剑不知要斩多少人的头!” 吴二脸色紧张道,“那伙计说出来时,我们也不信。他说镇上齐家的老太死了,他儿子楚老三在神嵯口给个财主做事,因突然收到母亲病危的消息,东家给了他一匹好马,所以才连夜翻山越岭,走险路,一天一夜就回到家了。据说他走时,正遇到有范家的人往东平城去报官,同三小姐一道去的范家的人,在外面哭得死去活来。不过,这事你们可别外传,我是看在和你们投缘的份上才和你们聊聊,毕竟这种事关系到安平府三小姐生死声誉,若是不实,将来传出去,和安平府结下仇怨不好。” 陌里摆手,“我不信。” 吴二笑笑,不再多说,拱下手,“你们慢用。这时正忙。” “你忙。”陌阡笑道。 兄弟俩若无其事的喝茶,不时对视一眼。 陌里端茶的手微微发抖。 陌阡呼吸也有点不畅,虽然不希望陌里喜欢应荣儿,如果她真那么死了,觉得很可惜,这段日子以来,大家可是有了极好的信任与交情,再怎么说也是合作的朋友。 陌里心头堵得慌,喝会茶,胡乱吃点东西,掏出银子给陌阡,“你去结帐。” 陌阡看他一眼,他还真是受了刺激? ** “应荣儿死了?就这么死了?” 郑芊菁接到这个消息,竟是失魂落魄。 红珠一直高兴地说,“天意。正好省了为她费劲。如此以来,便谁也怪罪不得了。” 郑芊菁晚饭吃不太下去,有些恍惚。 红珠纳闷,六姑娘非要亲手杀了应荣儿才痛快? 可是,为什么她如此恨应荣儿呢? 如果人是帮助苟如云,把应荣儿的婚事破坏掉不就行了?怕将来被应家报复,将安平府打压下去就行了,无论怎么样,并不需要让应荣儿亲自死在她手上。 其实,这样更好。这样少了更多的麻烦,就没人怀疑成国府什么了。 可是六姑娘怎么反而不是很高兴呢? 戌时,从东平赶来的,第二个送信的下人黑木回来了。 “应荣儿去飓水洞探险,死在里面的事不假!和她一起死的还有个从近南县带去安平府的小丫环和她哥哥,还有她堂哥应有信,和许家的女儿许迎春,以及应家的老仆冬伯,另外有四个护卫。” 郑芊菁看着他,觉得太不真实,“你们送信回来的时间仓促,万一后来有打救起来呢?” 黑木道:“昨天出事后,我先让黑岩回来报信,然后混在孟老大找的救援队伍中,亲自进了飓水洞里一探虚实,直到后来官兵来了,我才趁机离开。那里面的危险,六小姐你是没有亲历,若是你亲历了,一定会相信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要亲自支飓水洞看看!”郑芊菁心里不痛快,原来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财物,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荣儿探险自己给淹死了。 黑木不解地看着她,“六小姐你不相信我们?那飓水洞里可是险得很。你可必去那里惹人怀疑?” “至少我得往神嵯峰一趟。你下去吧。明天一早起程,我们的线路不变!”郑芊菁表情严厉。 怎么能够这样? 郑芊菁一只短镖狠狠扎在应荣儿的画像上,心头空荡荡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那千疮百孔的画像,仿佛找不到自己。 红珠有种莫名的感觉,只怕六姑娘没亲手整死应荣儿,不甘心,因此失心疯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恳求,“六小姐。别着急。待我们往神嵯口去一趟,便知道应荣儿后来是否有侥幸生还。” 这话提醒了郑芊菁,心智回转过来,点点头。 应荣儿不该那么容易就死的,应荣儿一定要被她狠狠折磨够后才会死,而且要成为她奴魂珠里的奴隶属! 郑芊菁坐到床上,安静地闭上双目。 红珠吓得轻轻地收起那画像,悄悄退出去。 郑芊菁坐在床上安静地调息,良久,突然眼皮一跳,张开一双冷艳的美目,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粉嫩的面庞。 “红珠!” 红珠从外面惊惶地冲进来。 “我脸又痒了!快把药给我端进来。”郑芊菁忍着痒痒,想发笑,虽不是要命,却痒得奇怪,若非怕抓伤容颜,恨不得用手使劲挠。 “昨晚不是好了吗?”红珠一惊,今天白天六小姐只字未提还要服药。 “啪。”一耳光打在红珠脸上,郑芊菁暴跳如雷,狠狠地瞪着她,“你不长脑子吗?这种过敏性骚痒,哪能就这么快停药?直少得正常三天以上才能停药!” “我这就去煎。”红珠赶快往外跑。 “没有脑子的蠢货!”这骚痒令郑芊菁心烦,只得硬生生握紧拳头忍住。(未完待续。) 114 禁行 半刻钟后,红珠端着温热的药进来。 郑芊菁服下药,脸上仍然骚痒不止。 啊,啊,啊 “你这个蠢货。”郑芊菁对着红珠拳打脚踢的发泄。 红珠低着头,动也不动,小声地道:“这样能令小姐舒服些,你就狠狠打奴婢吧。反正从小以来奴婢的命和身都是你的。奴婢就当给小姐练练拳脚。” 红珠是黑叔的义女,从小有跟他学过些武功,所以挨得住她打。她本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前年起被老太太派给跟六姑娘,辅助她为世子治疗的事。 终于,郑芊菁满头大汗地停了手,手脚软软地坐下来,吐着大气。 红珠从没这样被她狠揍过,脸上青了几处,身上有几处很是着痛。但见六姑娘歇手了,惊喜地问,“它去了?” 郑芊菁点点头,眼神变得柔和许多,“你别怪我对你不好。” 红珠哭道,“我不怪你。我既是你的奴婢,又当你是妹妹。只要你能好受点,这点苦不算什么。” 红珠是郑芊菁的心腹和得力助手,又是老太太派来的,郑芊菁平常对她极好,两人有相当深的情感。 郑芊菁轻叹一声,“也不知在金银岛上惹了什么邪气。从到南海开始,就这样。” “会不会离开南海后,慢慢就好了?”红珠想象道。 郑芊菁道,“但愿。只怕从前落下个怪毛病,不死不活的,弄得人成天折腾。看来,这药方还得改!” “听说飓水洞的血舌兰是奇药…”红珠小心地道。 郑芊菁点点头,所以她才要想亲自去飓水洞一趟。 “这瓶梨雪霜拿去擦脸吧。下次发得厉害,我会记着尽量别打到你的脸。”郑芊菁从个柜子里拿出个淡蓝的小瓷瓶,关切地放到红珠手上。 “谢谢六小姐。”这梨雪霜可是六姑娘自己用的东西,不尽养颜,也能治外伤。 ** “小东西。去吧。希望你能带回应荣儿的消息。” 陌里轻轻抚摸小东西的背。 陌阡打开窗户。 兄弟俩经过商量,还是把现在跟踪郑芊菁的情况写了封信绑在小东西身上。 小东西凝视他们一会。扑腾一下张开翅膀,轻轻飞出去。 陌里抚摸另一只个大的纯黑猫头鹰,“大东西。你说应荣儿有事还是没事?” 大东西安静地看着他不语,这是个非常沉默。凶悍的家伙,一年到头很难听到它叫几声。只要听到它叫,必定会有不吉的事。 陌阡道,“大东西没有叫,应荣儿应该没事吧?” “与其担心。不如静等。过两天就知道了她有没有事。”陌里理智下来。 兄弟俩从鸟房出来。各自进屋歇息。 实际上,陌里有些不能入睡。 心里不断浮起往事。 不时,应荣儿的模样会岔进来。 “我这是太担心应荣儿的安危了?” 陌里不相信自己会爱上应荣儿这个小姑娘,在他心里有永远无法抹去的爱情,即使今生不再相逢,他也要为她孑然一身,这不仅仅是兑现从前的山东盟海誓,实在是他们的爱情到了这种层度,深入灵魂,即使轮回。难以消失。 想到往事,心里就甜蜜蜜的。 眼前竟是从前和阿蓉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这样的心情容易抚慰有些焦燥的心情。 “罢。若是应荣儿真的那么死了,是她的命。不怪我们在外面帮不上忙,使不上力。今生没机会还她恩情的话,那么便去她坟头撒下许多钱纸,祝愿她来世去个好地方,投生到个更好的人家,过上幸福的一生。” 陌里心情调适下来,在甜蜜的回忆里,终于睡着。 “阿蓉…荣儿……” 黑暗里。他从梦里醒来惊吓得醒来,抹抹头上的大汗。 奇怪,我怎么老是梦到应荣儿,今晚的梦更奇怪。她和阿蓉竟然合成了一个人。 难道我真的喜欢应荣儿?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而已。 陌里坚信自己对阿蓉的爱是不会变,也不容有别人侵袭进来的。 可是那梦太奇怪。明明梦到和阿蓉在体育场里骑车玩,怎么阿蓉突然转头回来就变成应荣儿的样子,在梦里吓得他带着车摔倒在地。阿蓉停下车,过来扶她,明明是阿蓉的声音。却是一幅应荣儿的样子。 在梦里他以为自己花眼了,是错觉用手抚摸阿蓉的脸,那模样变了回去,可是声音又变成了应荣儿,对他说,“****。你摔得疼不疼?”说着她偎进他怀里,缩小成应荣儿。 错乱的梦让他自己惊醒过来。 沉思一会,脑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应荣儿是阿蓉的残魂?” 如果是这样,那么…… 脑里跳过一个意识,细细回想在俏云峰下第一次遇到应荣儿时的奇怪经历。 心里咚咚地跳得很是慌乱,就象从前刚爱上阿蓉时,一面对她就这样。 陌里不由一笑。 其实不敢那么认为。 从第一次看到应荣儿时,他并没感受到她身上有一丝阿蓉的影子。 也许是心事和现实错杂了吧。 陌里吐口气,倒下去继续睡。 陌阡进屋后没一会又出来了,在外面听着陌里屋里的动静,一直没有出声,感觉到陌里再次睡着,才慢慢走到隔壁自己的屋里。 陌里好象喜欢应荣儿很深啊。 听说应荣儿死了时,陌阡心里也很难过,那时才觉得,非要去阻止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姑娘,是很残忍的事。更何况应荣儿生死不明。当然,这件事,得待他们亲自去核实。 眼前闪过应荣儿美丽幼稚的样子。陌阡双手合十,向着天空作了个揖,“愿你平安吉祥。” 次日一早,兄俩混在东码头,看到郑芊菁上了一艏大船,方骑着快马从陆路向神嵯峰狂奔而去。 ** 一日一夜下来,郑家的船。顺风顺水,只次日丑时,郑芊菁就到了东平城的大码头。 码头上还有人在搬运货物。 黑木和黑岩先下船去收集消息。 没一会黑木回到船上。 郑芊菁这一晚睡不是很安稳,心里总有空落落的。既慨应荣儿,又不想她死得这么便宜。 “黑木回来了。” 精美的内舱里,芊菁趟在舒适的软榻上。 红珠从外面小声禀报。 郑芊菁起身出去,到隔壁的客厅里。 “东平城这两天阴沉沉的。范家每日都在哀嚎的悲痛中。安平府三小姐莅临东平城,本来是家喻户晓的悦谈。现在成了悲惨的传闻。” 黑木的禀报,并不能令郑芊菁舒慰。 应荣儿是安平府的三小姐,正是妙龄之际,而且是刚风风光光的过了十三岁的生日,深得皇恩,又是未来的会宁侯夫人。大好的前程,如花的年纪。对寻常人来说,就这么死了,的确可惜。 郑芊菁皱下如一双黛眉。 黑木又道:“魏府尹亲自带了大量的人手,帮助范家在飓水洞打捞。直到昨下午天将黑时,魏府尹才宣布结束打捞,并下令封了飓水洞口。为了避免人们私自进入,还封锁了飓水谷,派了重兵把守。” 郑芊菁一愣,应荣儿真的死了?若非如此,官府怎么会下禁行令? 黑木道:“即使六小姐要去飓水洞,也得先去官府拿到魏大人的手谕。只怕为了安全,魏大人不会给你这道手谕。应荣儿遇难的快报,此时还在往会京城的路上。” 郑芊菁沉默不语。 红珠在一旁对黑木道。“你先下去。待天亮后。我们去趟府衙再说。” 郑芊菁怅然若失地回到隔壁。 “没有最后亲自确定,这事便不能早早下了结论。”红珠已经猜透六姑娘的心思,怕她失落得厉害,便先安慰。 郑芊菁躺在软榻上。轻叹一声,“哎。是吧。” “天明还好。你一晚未睡好。先睡一会。天明时,我再叫你。”红珠为她盖上轻柔的纱补。 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郑芊菁闭上双目。 午时,陌里兄弟马不停蹄,赶到神嵯口镇。 神嵯口镇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不必打听。已经在镇口的布告墙上看到官府张贴的公告,即日起禁止进入飓水谷游行和采药。 兄弟俩对视一眼,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便向前来送茶水的小二打听这两日的事情。 小二叹道,“可惜了应三小姐那么个神仙般的小姑娘。你们是外地来的?可别去飓水谷游玩了。” “我们看到官府贴的告示了。只是不知飓水洞出什么药,让官府特地警示大家别去里面采药。”陌里问道。 “神嵯峰、神娥峰、神秀峰、飓水谷风景诡丽,都出奇药,但地理太险。所以来神嵯口镇的外地人很多,不是慕名而来游玩的,就是来寻奇药的。每年都有人葬身其中。只是官府从没下过禁令。这次纯粹是因安平侯的女儿一行,足足十人在飓水洞里遇难,才不得不下个禁令以作交待。” “那可有去几座峰上和入谷的采得奇药的人出来呢?”陌阡问。 “进去能活着出来的已是幸运。少有人能有收获回来。不说那几座长年雾沉沉的大峰。就是那飓水洞里面,石树石花甚是奇妙,里面有深不可测的阴河,到底通向哪里没人知道。听说有人进去,眼见得三魂洞处有很多火红的血舌兰,那药可是罕有的神药,听说能起死回生,去百毒,还能延年益寿。可是那里水势奇险,巨大的漩涡不断,根本没人游得过去,但凡是在那里下水的,几乎都没有找到尸首回来的。”小二表情紧张地看着他们,“二位来这里是要游玩,还是寻药?” “只因家中有个孙儿长年瘫卧不起,我们想来寻点药。正是听说了飓水谷有一种血舌兰,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地赶来。”陌里眼中露出失望,“听你这么说,我们是入不到谷了。” 小二连忙摆手,“飓水谷肯定进不去了。不过可以往神嵯峰上试试运气,看能不能寻得点别的药。只是到上面雾太大的地方,就别再往上去。” “能不能想办法通融呢?”陌阡试着打听。 小二摇头,“每年来这里游玩的贵公子不少。昨天有几个贵公子从会京城来的,下午在入谷处,被官府的人挡在外面,听说要封谷,有个公子亮出侯府的牌子,都被魏大人给挡在外面,特地说了,若是有人仗着身份要向他要通行令的,自己回京城找皇上要去。那帮人入不得谷,今早上便往神嵯峰去游玩了。” “魏大人这么有脾气?”陌里道。 小二很有些见识,“这时候。他还没脾气,那不是要掉官帽?这时任凭哪个官家子弟,要找他通融,他若给了通行令,就是对他不负责,将来还不是要被上头的责怪?倒是拒绝了,保得大家平安,反而得到大家的赞扬。” “哦。那我们整理一下,也只有往神嵯峰上看看风景,撞撞好运了。” 小二出去。 兄弟俩关上门,对视一阵。 “我怎么总觉得应荣儿没死?”陌里边说边揉胸口。 陌阡看着他,这是自我安慰,不相信事实吧?不答他这个话题,却道:“郑芊菁此时应该在东平城府衙,正向魏大人要通行令吧?” “按小二说的。她一时间很难弄到通行令。不管她。我们去飓水谷附近看看,进一步打听一下那天出事的情况!”陌里思索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血舌兰这种东西。若真这么好,娘就有救了!” “只要能治好娘。虎穴龙潭我们都要撞!”陌阡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可是,一出来细细的打听才发现,神嵯口的所有船只都被禁止向飓水谷外的神嵯河行去。 两人往神嵯峰此面爬到高处向下查看,发现官府还在神嵯河上拉了很多警戒绳,河边还有只官府的船把守着。 大致查看了四周的地形,陌里心中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判断。 两人向低处的一座茅屋走去。 屋里住着一对姓唐的爷孙。老的年近六十,孙子唐小宝只有八岁,两人靠卖茶水果子为生。 两人借口买水喝,在他家屋外的石桌前坐下。 爷爷让小宝提一壶热茶出来,为他们摆上茶水,和一盘瓜子。 寒喧下来,彼此认识。 唐大爷知道他们姓邹,年纪比他小几岁,是从南平来慕名而来的。 话题很自然地聊到这几日的大事上。(未完待续。) 015 小宝 “本指望寻得点血舌兰,回去治疗瘫疾孙儿。不想来得晚了。”陌里眼角涔湿,哀叹不已,指着在一边树下磕瓜子的小宝道,“我家孙儿和小宝差不多大。若是不病,也跟小宝一样生龙活虎的能帮大人做许多事情。” 唐大爷摆手道,“上午就好几起人和你们一样,来我这讨水,然后不得不失望而去。你们可是看到了不只谷口有戒备,这河边都有官船守着。魏大人说了,谁要私自撞入,便是违法,当即就会就地法办!” “难道没人从神嵯峰上下谷的?”陌里问。 唐大爷笑一笑,“从山上入谷的山路也有把守。” 陌阡问,“从前入谷的,可有人采到过血舌兰?” 唐大爷捻着胡须道,眯着眼道,“说实话。凡是入谷的,大多有从我这里经过,不是进去就是出来时,都来我这买过茶喝。这些年来,进去寻药的不少,一般都在岸边寻得点外面少见的药,但是血舌头……这东西,迄今为止,几乎没有人采到过手。” 兄弟俩嚼着他这话。 陌里笑道:“依你这么说,几乎并不绝对。就是说千万人中,有那几乎为零的人采到过?” 唐小宝在旁边被他逗笑,“邹大爷。你说话真打趣。” 唐大爷捻着胡须只是笑。 陌里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石桌上,“今晚我们在你家借个宿。” 这时夕阳西下,两人要回镇上有段路程。 “往常我们靠来这讨茶水借宿的过日子。官府这一封谷,断了我爷俩的生计。” 唐大爷轻叹一声,收起银子,着对小宝道。“你去准备做饭,我带客人去后面的客房。” 说罢带着他俩从侧边的竹林向后面走去。 虽是茅屋,却盖得很结实,前面有三间,后面有两间专供给路人寄宿。 “你们就住左边这间屋里。”唐大爷推开左面的客房。 “唐大哥。你就告诉我们,谁曾采到过血舌兰吧。我们好向他求购一点。有没有缘份,总要试试才知。”陌里进去。又拿出五两银子往他手上塞。 唐大爷拒绝道。“我不是说根本就没有采得过吗?我虽缺银子,你这银子我没法赚!” “唐大哥。你行行方便吧。你看我大哥的小孙子和小宝一般大,小宝满地跑。可那孩子却只能躺着,真是可怜。”陌阡哀求道。 唐大爷叹道,“真没人采到过。你们先歇着,我去厨房煮饭。” 陌里兄弟俩感觉他有所隐瞒。任凭他们弟怎么追问,唐大爷都不肯说出曾有谁采得过血舌兰。 没一会小宝拎着茶壶进来。放在桌上,“二位爷爷先歇歇。我祖父正在备肉,我再去后面的菜地摘点菜,晚上便管教你们吃饱喝足。” 小宝放下茶壶欢乐的从客房后面出去。 陌里兄弟俩坐一会。跟着从后面出去,只见小宝在片菜地里慢悠悠地摘青豆。 两人装作看风景,不经意地走到地边。看着长得丰硕的青豆,赞口不绝。 陌里道。“你这菜地不大,菜却长得极好。” 小宝笑道,“这片地靠山近水,四周树木葱郁,这地倒是肥沃,所以菜长得好。” “小宝,你真没听说过有人从飓水谷里有采到血舌兰出来过?”陌阡变戏法地从衣袖里拿出一朵小金花,在小宝面前晃了晃。 “你们往后真不怕没了游客往来的收入?”陌里不失时机地看着小宝身上八成新的苍绿布衣,“现在你天天有零食吃,往后恐怕只会越来越省。瞧你这上好的衣服,再过半年,只怕又变得短小。我看你爷爷穿的甚为俭朴,只怕以后你也得穿旧衣……” 小宝翻下眼睛,半笑道,“收买我?我可没有值钱的消息卖给你们。” 陌阡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沉香木雕,递到他面前,“喜欢这马雕吗?” 小宝视线定在马雕上,幽暗的香木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散发着隐隐的香气,那马雕作奔腾状,雕得生动极了,马背上还配了泥金的雕鞍,看着就让人喜欢。 “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随便要你们的东西。”小宝抿下嘴,跑远几步,继续摘青豆。 “这个不好玩?”陌里掏出个小巧的银质九连环,在他面前象变魔术一样,哐哐地玩。 看着一个圆满环上下自如的跳窜,一会套上,一会又被取出来,小宝看得分明,那环根本没有一个缺口。不由好奇地思索,“我是看错了?” 陌里走到他面,清晰地又玩了一扁给他看,然后把九连环放到他面前,“绝对没有缺口。你可以试一试。” 小宝放下菜篮子,拿着九连环学他的样子,把个空环一串环里哐哐的敲打,抛动,啪地一下,一个环掉在地上。 “奇了。”小宝捡起环,把九连环还给陌里,继续摘菜。 “看到你,想起我家生病的孙子。这幅九连环送给你吧。你没有消息卖给我们,没关系。”陌里怜爱而大方地把九连环放到他手上。 “还有匹木马,也送给你。”陌阡把马雕放到他菜篮子里。 “我们去那边看看风景。”兄弟俩向一片树林走去。 小宝拿着沉沉的银环,年纪虽小,却识得这银质的九连环值不少钱,在菜地里怔一会,追上去。 陌里转过身看着他突然笑道,“瞧我老糊涂了,没教你怎么玩,你怎么玩得来。” 说罢从他手上拿过连环,边玩边教。 小宝本来想把东西还给他们,见他玩得有趣,听他讲得细致,心中大致明白,原来这是个机关玩具。不由一笑。 “你试一试。”陌里把连环放到他手上。 小宝小心地按他教的技巧,试着玩了玩,玩得十分顺畅。 “原来如此。”小宝觉得有些神奇。 “拿回去慢慢玩吧。”陌阡摸摸他的头。 小宝玩了会,咬咬牙,不舍地把连环还给陌里,“我不敢要。爷爷会打死我的。” “你拿着玩吧。你自小没爹没娘,又没个兄弟。一个人平常也寂寞得很。”陌里笑着摆手道。 小宝直摇头。 “小小玩具不必放在心上。快去摘菜。玩具的事。我们不会告诉你爷爷。”陌阡道。 说罢陌里兄弟向山脚走去。 “二位可别走得太远。”小宝在后边高喝一声。 “过半个时辰我们就回来。”陌阡掉头抛下一句话。 夕阳西下。 陌里兄弟在附近采了些草药,回到唐家。 小宝正从后门出来寻找他们,“晚饭做好。已经摆在客堂。二位请放下东西,洗洗手,跟我去前面用膳。” 陌里兄弟把草药放到客房,小宝打了水来。洗罢手,跟着他到了前面的客堂。 “虽无上好的菜。但是有酒有肉,只能尽我心意。”唐大爷客气地请他们落座。 “酒是神嵯口的老酒,这老酒放得越久越香,这酒我可是放了十年。肉是神嵯口最出名的杨家腊肉。还有过年时我们自己腌的些骨头。干菜,都算是特色。”唐大爷的厨艺甚好,六七道菜看着很是可口。 小宝小心地给长辈倒上三杯酒。 “果然是好酒。”陌里勾头嗅了嗅酒。抬起头直赞。 “我每晚都要喝一杯,以除风湿。二位慢慢喝酒。慢慢品尝我做的这些菜。”唐大爷笑吟吟道。 “给你们添麻烦了。”陌里客气一声,端起酒,向主人举一下,喝一口酒,咧嘴咝地一声,“这酒好劲道。” 唐大爷捋起胡须笑两声,很是高兴。 小宝在一边慢慢地啃着风干排骨,边吃边看着他们。 “哎。二位实在有心了。来来往往有过很多客人,从没你们这么有心的。”喝会酒,唐大爷自己感叹地说道。 陌里兄弟俩不解地看着他,“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 “想不到你们把给自家孙子的玩具送给我家小宝。他很喜欢那九连环。”唐大爷坦言道。 原来小宝自己给他爷爷坦白了玩具的事。 陌里摆一下手,“虽是萍水相逢。但我看到小宝就觉得象看到自家的孙子一样。这是金银镇上流行的玩意,一共我买了三幅。见小宝没有兄弟姐妹,又没爹没娘,所以送他一幅。没什么意思,只是作个寻常的礼物和相遇的纪念。” 唐大爷抹下眼角,感动道,“虽然眼前生计断了。但是来往的客人赚了我们不少银两。实不相瞒,家里将来也不至于穷得让孩子穿破衣,三两日里竟吃不起一顿肉。你们对小宝这么好,让我很感动。你们想知道的,我就违心地给你们透个风吧,只是这事也请你们务必不要外传。而且他们手上现在还有没有血舌兰,我可不敢保证。” “谢谢唐大哥。”陌阡不失时机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五两的银子,感激道,“这些钱不多,你一定收着。把小宝送到镇上的学堂里,让他去读些书吧。认些字,学些本事,将来他要做什么,好有点底子。” 唐大爷再次感动,“也是时候让孩子去上学了。” 陌里舒口气,抚摸下小宝的头,“以后上学了可要珍惜,别顽皮。” 小宝嘴巴油腻腻地直点头。 唐大爷笑道,“还有你们现在去找那人,恐怕他心情正在难过中…” “他家出什么事了?”陌阡关切地问。 “他就是应家的老仆秋伯。冬伯这次已经在飓水洞遇难了。”唐大爷眼睛一潮,露出伤感,“他俩人理是难得的好人,每次都给我们不少财物。” 原来是应家的老仆有采到过血舍兰。 “谢谢你提供的消息。我们会设法,尽量不让秋伯知道是你告诉我们的。”陌里端起酒向他敬一下。 “不客气。二位请慢用。” 小宝在一边暗舒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地。先前他把实话和爷爷讲了,软磨硬缠,希望爷爷能帮下邹家大爷他们。现在自己不必欠邹家的人情,心里轻松,胖乎乎的手,又拿起一块风干腊骨,津津有味的啃着。 这孩子很是有情。 陌里兄弟心里真心喜欢小宝。 住宿舍一晚,次日离开时,把昨日那朵足有一两重的金花送给小宝,作为他上学的笔墨费用,叮嘱他将来要好好上学。 惺惺作别,陌里兄弟俩离开唐家。 ** “魏大人这次可是禀公执法。有不少达官子弟这两天去向他求飓水谷的通行令,都没拿到。” “才禁行,便要违规,那还能让人心服吗?” “安平府的三小姐才死在里面,这些人还想进飓水洞参观?听说成国府的六姑娘想进去采药,她不怕应三小姐将他们做替死鬼?” “最近东平城真是不太平。” “魏家的大船气派的地河边停了一天一夜,现在都还没有离开。” 一大早,阴郁的东平城暗地里又开始了各种议论。 郑芊菁坐在华丽的软椅上,满脸冷陌,陡地从座上起来,徘徊几步,取下座后的宝剑,拔出光芒刺眼的剑锋,深沉的审视。 “六小姐…你要…”红珠在一旁,心中一颤,六姑娘还是想撞谷? “若是等到黑岩从京城拿回懿旨,我得在这空呆多少时日?”郑芊菁冷冷道。 “六小姐实在要去,不如我们先信神嵯嵯去,听说那山上也有不少奇药。” “但是血舌兰,却是只有飓水洞才有!” “魏大人这个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六小姐都给他出到二千两黄金了,还非要摆出个臭脸装清正。” “这个时候。他能破例吗?就是他给成国府面子。但是范家此时盯得很紧。他说得没错,这时他要给我通行令,一定会得罪安平府,安平侯算是皇上面前的要人。” “我看这情形,应荣儿是作鬼了。” 郑芊菁收起剑锋,冷漠的表情放和几分。 红珠暗松一口气,最怕六小姐转不过弯来。看样子,她是转过念头了。 郑芊菁淡笑一下,“吩咐下去,备马,前往神嵯峰。” “是啊。治好世子才是大事。”红珠笑着出去。 郑芊菁坐回软座,暗叹一声,“光荫易逝,人生无常。找到奴魂珠才是我的要事。若应荣儿真的就这么死了,此生便宜了她。既是天意如此,我怎么能为这些误我大事?可不能再象前世那样感情用事,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未完待续。) 116 没了 “三小姐…” 一大队黑衣人马哭叫着从应家老宅缓缓而出。 从晴抱着三妹妹的灵牌,面目浮肿地坐在一辆大马车里,眼神一半痴呆,一半伤痛。 灵芝和小桃在她旁边哭得死去活来。 冥纸一路纷飞。 魏府尹一身黑装,早已带着七八个人马在外面接应。 “走吧。”魏府尹做个手示。 两队人马汇作一队离开应家,向京城而去。 秋伯和范家的人哭着目送队伍消失后,又继续回到灵堂哭灵。 郑芊菁坐在马车里,才出城就被堵在城门处。眼见得魏府尹亲自押送应荣儿的灵枢回京。旧事再现,想到前世死时的悲惨,那刚转过的念头,又是一阵失落,到底没能亲手处理应荣儿。 “应荣儿。你真是好命。若不是此番意外,此生我定叫你生不如死…”粉红的嘴唇微动,眼里飘过一缕惆怅。 “闪开。闪开。”黑岩在高大的马上,把马鞭扬得呼呼作响。 众人见送灵的队伍消失,让出道路。 成国府的队伍出城向西拐去。 郑芊菁透过小窗,远远地看着应家飘扬的灵幡。如此强烈的氛围,不得不让人相信,应荣儿真的死了。 “罢。罢……” 两位青衣老者骑马迎面而来。 “让开!”黑岩在前面边喝声开道。 那两人早认出对面来的队伍,远远地就勒马让道。 郑芊菁的马车和他们擦身而过,她恍惚地看了一眼那两个风尘赴赴的老者,寻常的百姓而已。 郑芊菁要上神嵯峰采药? 恐怕没这么简单。 两位老者交会一眼,放慢马速向应家老宅行去。 法事声和悲嚎声远远传来。 “哎。如今她死了。秋伯会给我们面子吗?”陌阡有些顾虑。 晨风吹着陌里下巴上的山羊胡,他摇摇头,“不知道的事,暂不必想得太多。” 陌阡点点头,也只能待见过秋伯再说了。 应家老宅就在前面,两人下马,牵着马步行过去。 范家有两个仆人守在外面,接待前来拜灵的乡邻。 两人把马栓在大门外的大树下,整理下衣襟,走过来。 那两个仆人见他们模样陌生,拦着问道:“请问二位来自何处?” 陌里见不时有人拜灵的人进出,模仿着东平州的口音,镇定道:“我们是神嵯镇的居民。因慕安平侯的大名,前来为三小姐送个行。” 陌阡抱着早已备好的一箱祭礼,露了露,“虽无贵重礼物,灵房、灵马、灵侍、冥纸却是三小姐在阴间少不了要用的。” 一个仆人看了看那箱子里,果然如此,点点头,放了他们进去。 灵堂外的庭院里和尚、道士们正在作法事。 秋伯和范家的人共四排,分列在灵位的两侧。 因为没有捞到尸体。便只立了十个灵牌,在下方放了十口棺材。 两位陌生老者的到来,丝毫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把祭葬物放到三小姐的灵前,行罢礼,并不离去,安静地站到侧边的队伍里,不时地给来客鞠躬答谢,仿佛他们也是丧者的至亲。 直到夜深,乡邻散尽。他们还不离去。 “二位请回吧。”范正高感激地催促他们。 陌里兄弟向他作个揖,摇摇头。 秋伯过来,审视他们一阵,冷冷道:“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陌里兄弟向他行个礼。 “我们想单独和秋伯谈谈。”陌里诚恳道。 “虽是乡邻。但素无往来。而且此时应家正在大事中。请二位回去吧。”秋伯满脸悲伤,神情很是不振。 陌里四下看看,经过一天的观察,知道此时除了范家的人,没有外人,小声道,“难道你们真以为三小姐死了?” “放肆!”范正高脸色一变,一双肿得象烂桃的眼放出杀人的怒光。 “你要乱说!将你们打死在这,也没人知道。”范进从旁边拿起根大木棍向他劈来。 “敢来搅荣妹妹的灵堂!打死他们!”瑗儿在一边哭道。 陌阡挡着棒子,连忙道:“我们可是三小姐的人呀!” “胡说什么?” 范学诚一把捂着陌阡的嘴巴。 范学书同时上前捂着陌里的嘴巴。 范正高和秋伯对个眼神,范学诚兄弟俩将他们拖到旁边的一间屋里。 范进跟着他们进来,关严所有门窗。 “老实说。你们要做什么?”秋伯一栗子头敲在陌阡头上。 陌里用力摆脱范学书,小声道:“我有安平府的信物。”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恭敬地递到秋伯手上。 秋伯拿着牌子,又从自己身上取下个牌子,仔细对照一番,向范正高点点头。 范学书兄弟俩才放开陌里兄弟。 “我们想单独和秋伯谈谈。”陌里道。 秋伯点点头。 范家的人出去,并带上了门。 “说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秋伯觉得他们不象安平府里的人,猜他们是在外面跑的执事。 “一直以来。我们在外面为三小姐做事。在南海听说她遇难的消息,所以赶快来拜祭。”陌里道。 “你们都给三小姐办些什么事?”秋伯点点头,依然审视着他们。 “这些不宜透露。”陌里道。 秋伯思索道,“如今三小姐已去。恐怕往后,她再没事叫你们做了。” 陌阡轻叹一声,眼红红道:“恐怕如此。” “既是远道而来。待葬礼后。你们便回吧。虽然你们有安平府的牌子,但没得侯爷吩咐,我也不能收留你们。”秋伯道。 “我们只是想为三小姐再尽一些力。刚才怕被你们轰出去,所以我才说了三小姐可能没死的话。”陌里把求药的事咽了下去,此事说这事为时尚早。 “好吧。二位若是累了,可先去前面的客房休息。我带你们去客房看看。”秋伯信物不信人,并不相信他的解释,只相信安平府的主子绝不会轻易把信物交给不可靠的人。 “我们不累,只想为三小姐多烧点纸。大家累了就在灵堂小憩,我们也能。”陌里打开门,向灵堂走去。 陌阡随后而出。 灵堂里,十个灵位下有十个火盆。 范家的子孙不时往十个火盆里添纸。 “今晚就由我们专门负责给三小姐烧纸吧。”陌里在中间的火盆前坐下,陌阡从桌上拿出一篮冥纸,两人虔心行事。 秋伯和范正高交视一眼,不再理会他们。 三日后,西峻坡外风风光光立了十个坟头。 应家老宅安静下来。 这天夜里,客厅里。 “这几日,二位虔心尽力。如今三小姐的丧事已尽。二位明日可以回去了。”范正高让大儿子范学文备了五十两银子,送给陌里兄弟。 陌里推开银两,看着秋伯和范正高,终于道:“我们想请秋伯赠我们一点血舌兰救人。” 秋伯双目低垂,满脸沉默。 陌阡道,“请秋伯看在三小姐的面上,赠送我们一点。” 范正高闪烁着浮动不定的目光,“你们听谁说秋伯有血舌兰了?” “也是偶然。我们听说三小姐在飓水洞遇难,先去了飓水洞,在河边打听到相关的事。只因家里有个瘫痪的呆儿,听说血舌兰能治百病,又听说曾经只有秋伯和冬伯进去采到过药。所以在三小姐入葬后,才想斗胆向秋伯求点药。”陌里诚恳道。 “原来的确偶然得到过,可是三小姐刚回来时,我把它们全给三小姐吃掉了。不是我不肯施药,是你们与它没有缘份。”秋伯摇摇头,大致明白过来,缓声道。 “明日你们不是要去飓水洞祭魂吗?请允我们同行,让我们进去试试运气。”陌阡道。 秋伯摇摇头,“我若还有,便看在这几日你们虔诚的份上,赠与你们。可惜,我的确没有了。血舌兰非寻常之物。往日虽有不少人进洞与它有面缘,可是很少有人采到过。不信,明日你们去了便知,好让你们死心。” “那就明日去撞撞运气吧。”陌里道。 几日接触下来,陌里兄弟和秋伯之间有了点情谊,知道他此言不假,也听说了三小姐回来时,秋伯和冬伯便把一种特制的药全给了她。 想来,一切都是缘份,也只得明日去飓水洞祭魂时撞撞运气。 ** 却说郑芊菁一行到了神嵯峰,在半峰上安营扎寨,采得许多稀少药材,看到云雾茫茫中掩藏的神娥峰和神秀峰,陷入矛盾。此地的确药藏丰富,但奴魂珠未出,所有的计划便不能进行。 清晨,郑芊菁一身青衣装扮,刚出帐蓬,正要上山采药。 黑岩急急来报:“应家的往飓水洞来祭应荣儿的魂了。” “他们何以可以入谷?”红珠手上的弯镰在空中挥舞两下,很是不满。 郑芊菁冷冷道,“来了些什么人?” 黑岩道:“山下的护卫说,应家的老仆秋伯和范家的男人带了些仆从,带着些祭魂的物品。有四个官差同行。” “密切监视。”郑芊菁向山上走去。 山下。秋伯一行十几个人,分别坐上四只船,进了飓水谷里。 “魏大人有交待。到三魂洞入都必须系上绳子。”为首的差头在第一首船上高声吩咐。 “一切听从官差大人的安排。”秋伯回答。 船到飓水洞外,众人头顶祭物,下水游过去,进了洞里。 陌里兄弟第一次进来,里面果然阴凉异常,景色奇特。 “前面就是是三魂洞。请大家先在腰上绑上绳子。一共进来二十人,出去时一个都不能少!否则,便到此为止。”差头举着火把,停下脚步,看着大家。 地上有许多绳索。众人拾起绳子纷纷绑在腰上,又有官差细细为大家检查过后,才向差头点点头。 “在这里祭魂。一律不许靠近水边!” 三魂洞处,离水面五六米远处就拉了两道警戒的粗绳。 秋伯等在绳处摆好祭品,边哭边说,“三小姐。你可要记得回家去看看侯爷和夫人他们啊……” “荣儿。你可要记得回家看看啊。” 洞里哭声大作。 陌里兄弟一边撒纸,一边看着阴河里。明亮的火光将此处照得一览无余。 秋伯瞟一眼他们。 他们眼神一暗,的确如秋伯说的,一棵血舌兰都没有了。那水势远看已经觉凶险,地理古怪,难怪三小姐他们在此不能生还。 悲悲切切搞了半天。 “进来两个时辰了。该出去了。”差头厉声道。 “三小姐。我们回去了。你可要记得带大家回家看看啊。”秋伯两眼血红,声音嘶哑,对着阴河作个揖,对范学文几兄弟道,“我们回去吧。” 范家的人也对着阴河里作个长揖,便秩序整齐地随官差们离开了这里。 ** 半峰上,郑芊菁和红珠看着一队人马从飓河岸离去。 “应家的人走了。”红珠小声道。 郑芊菁没有出声。 许久后,黑岩满头大汗跑上来,激动道:“六小姐。听一个随应家的人进出谷的官差说,三魂洞处一颗血舌兰都没有。” “那官差怎么会随便提到这话?”郑芊菁娇目一转,有所疑惑。 “应秋伯从前进过飓水谷采药。有人在船上上问他,怎么在三魂洞没见到传说中的血舌兰。应秋伯说,那血舌兰都长在阴河对面的洞壁间,从来就没有人采到过,能隔河相见已是缘份。每到春秋二季,血舌兰会长出来一次,不过几日后,三魂洞处会涨潮,潮水会卷走所有的血舌兰,一棵都不会留在人间。三小姐出事,就是那天看到血舌兰,被它的美艳所迷,非要下水采花,才给遇难。前两天洞中有涨过潮,所以,此次大家连影都没见到。河边驻守的一个被我们收买的官差有随他们进去的,待祭魂的人走后,和黑风说,洞里的确没有血舌兰的影子。恐怕要等明年春天了。”黑岩道。 “难道真没有采到过血舌兰?”郑芊菁黛眉一拧。 “从未听说有人采到过。”黑岩道。 红珠脸色变急,“那明日黑木拿了懿旨回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郑芊菁摇摇头,“总要自己亲眼见了才知端睨。如果的确没有,后天我们就回家。待明年春天再说此事。趁着还有些时间,我们再多采些药吧。” “这样也好。明年春天来时,我们准备充分一些,到时可以往神娥峰和神秀峰上看看。”黑岩看看北面充满神秘的两座雾峰。 反正应荣儿死了。办自己的大事要紧。郑芊菁笑一笑,向帐蓬里走去。(未完待续。) 117 二皇子失踪 “应荣儿的确在飓水洞遇难了。” 魏府尹的话令宝华殿上一派寂静。 安平侯两眼发黑,身子一摇,晕倒过去。会宁侯一把扶住他,“清沅。你可要挺住。” 安平侯到底没能挺住,彻底晕倒在会宁侯的怀中。 “应荣儿绍华早逝,实在堪怜。赐银三千两以办丧葬之事。”皇上哀哀长叹。 早朝退去。 应荣儿遇难的消息,得到确实。 安平府布置起哀悼的灵堂。文武百官纷纷来悼。坤宁宫、西福宫和慧芳宫送来隆重的丧葬礼。 京城里下起第一场雪。 “应荣儿死了?” 这个消息令有心之人有点不敢相信。会宁夫人冒着风雪,第一次来到成国府的小宅做客。 筠儿奉上最好的茶来,激动得有些微微的颤抖,茶水差点撒在曾氏的毛皮衣上。 曾氏毫不介意,只是看一眼铃儿,又看着温氏和艾氏。 “前两天东平州的折本先到时,皇后不是就说了,应荣儿应是死了?”温氏看着曾氏,半笑道,“如今她去了。不是正省了大家的烦恼?” 艾氏狡猾,明明高兴,却淡淡道:“可惜了个天仙般的人儿。莫不是天妒红颜?” 曾氏双眸一转,眼角一潮,哀道:“本以为她要折磨着我。却不想,她竟先去了。想来之前我的心思太过自私。” 温氏收敛笑容,看一眼旁边的苟如云,轻咳一声,“不是姐姐容不下她,是她自己福薄。” 苟如云低着头。看不出一丝窃喜的样子。 “这是皇后的懿旨。我可能是在皇后面前夸口了,说成国府的六姑娘会做延年益寿的还春药。”曾氏把一道懿旨从衣袖里取出,郑重交给艾氏。 “领旨。”艾氏母女连忙跪下接过懿旨。 “此番亲自过来,主要为这件事。懿旨交给你们了,我也该回去了。” 曾氏无心久坐,和她们深入地谈论应荣儿死了这件事,起身和艾氏点点头。便要向外走去。 “伯母。这是六妹妹刚让人带回来的一点调内养颜的新药。名叫二月春。”筠儿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四个精致的瓶子,两个青色。两个白色。 曾氏眼睛一亮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青色的内服,早晚各服一粒,白色的外用润肤。六妹妹说用完这个疗程,伯母的肌肤就能恢复到从前的九成。”筠儿一双大眼扑闪几下。笑盈盈地说。 “六姑娘有心了。”曾氏笑得很开心,一只手摸摸又开始洁润光亮的脸庞。“这阵吃了她上次送的药,的确恢复不少。” 苟如云接过盒子。 “得先回去了。怕呆会风雪盖路,马车不好行走。”曾氏的表情客气下来,和艾氏再次点点头。便拖着长长的毛麾走出小厅。 巧莲和巧心站在外面,见苟如云捧着个盒子出来,巧莲拿过盒子。苟如云不出声,只是安静地跟在曾氏后边。 温氏和艾氏看在眼里。对视一眼,暗暗高兴,如云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沉着大器。 马车里,巧心道,“夫人何必为此冒着风雪亲自过来?” 曾氏看着道路上渐渐铺满雪,摆摆手,笑一笑不语。 巧莲看看苟如云,笑道,“巧心还是不够了解夫人。” 苟如云一直垂头坐在后排,依然沉静得如一潭水。 曾氏斜睨她一眼,嘴角露出个特别而满意的笑。 马车很快回到府里。 曾氏刚进大门,便有小厮来报,“夫人。世子在房里还是那个样子。” “去看看。”曾氏向景澜院慢慢走去。 刚刚穿过几道曲廊,经过一座假山,看到两个人影从后门方向往景澜院赶来。 曾氏停下脚步,远远地注视两眼,调转方向,对巧莲道,“让夏乎义晚些来见我。”说罢改道回了兴安院。 打听说应荣儿出事后,夏之康就食睡不安,整夜恶梦,叫着荣儿的名字。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惦念的?今日朝堂上,东平州的魏府尹可是有细细向皇上禀明了应荣儿遇难的前后。这也是你在朝堂上亲耳听到的。安平府都升起了灵堂。”夏志林苦口婆心在屋里劝导世子。 “换作你媳妇,你看看你会不会不伤心?”夏之康哭得面目浮肿,趴在铺着毛皮的软榻上,象头泪猪,地上扔了一地的沾满泪渍的白色绢巾。 “哎。我看她死了好。省了你在她和夫人之间烦恼。反正她已经死了。你还是保重好自己吧。”夏志林心里有些高兴。 “你个幸灾乐祸的畜牲!”夏之康两眼喷火,把手上的绢巾揉成一团向他砸去,“少在我面前嘴碎,不然我心一烦,宰了你!” 夏志林识时务为俊杰,接着绢巾不再出声。 “太子来了。”夏志仁急慌慌地进来禀报。话音刚落,太子带着小安子撞了进来。 “安平府办丧事。你真是失了礼数,未曾先去悼念,先回了府里生病。” 小安子为太子取下风雪帽,夏志林用毛弹为太子轻轻掸去身上的雪花。太子坐到椅子上数落开来。 夏之康看他一眼,也不辩解,拿着方绢帕,只是抹泪。 太子举个手示,夏志林和夏志仁退出去,只有小安子留在屋里。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过度悲痛的?她只是你尚未过门的媳妇而已。何况你母亲她们正想法要除掉她。如此一来,岂不是天意?”太子目光严厉地看着他。 夏之康有些忍无可忍,一下坐起来,气道:“如你死了太子妃,也不悲伤?” 太子扬头大笑,“这如何能比?” 小安子看一眼太子。调解道,“请太子爷理解会宁世子吧。他又何尝不是…” “那便该去安平府哭才对。”太子道。 “哎。先前从朝上下来,我便近乎晕沉,是他们把我弄回来的。现在我清醒过来,是该去安平府一趟了。”夏之康打起精神,下地穿鞋。 “我正是特地来陪你去安平府的。”太子刚坐下,又站起身。 “夏志林。你们快进来给会宁世子更衣。准备去安平府祭悼。”小安子对着门外叫道。 夏志林和夏志仁进来。拿出毛衣大衣为夏之康穿上,在外面罩上白衣。 “哎。我还没写蛋词…”夏之康实在提不起精神,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帮你写好了。”太子从衣袖里拿出一页纸。 夏之康接过看了看。满意脸苦笑,“你倒是为我想得周全。” 太子厚实的手掌,轻轻地把在他右肩上,含蓄道。“爱卿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事以至此。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因此沉沦。” “谢太子。” … 安平府里一派沉痛。上上下下充满哀泣。 夏士则再次在安平府充当了半个主人,帮着布置灵堂,接待来悼的宾客。 夏之康在太子的陪同下终于出现在灵堂上。 “吾之爱妻应氏荣儿,正值豆蔻。生性天真,不幸遇难早夭,吾之痛彻心扉…”夏之康把太子写的悼词。背了不到一半,就哭晕过去。 “哎。可怜我儿。先送到客房安静一会吧。”夏士则哭着吩咐。 “会宁世子真是情深义重。一片赤诚。”来悼的宾客,纷纷赞扬。 应清沅一家无心这些,只是沉浸在自家的悲痛里。应清沅三父子除了机械的向来宾点头回礼,意识里已经装不进别的东西。 从下午起,到晚上,很多来悼的官员都没有急着离去,来悼过亡灵后,连太子在内都涌到佛堂里跟着超度的法师一起为应荣儿诵经。 应荣儿前阵生日时风光大尽。这时死,也死得极其隆重。 直到次日六更,安平府刚摆上白席早宴,宫里有人紧急来报,“二皇子失踪了!请众位这就回朝!” 头天皇上说安平府要办丧事,今日休朝一天,所以众官昨夜没有回去,而是发心在安平府读经超度应荣儿。 二皇子失踪了? 自然安平府的事不再是大事。 只片刻间,所有的来宾都赶向宝华殿。 大家熬了个一宿,无不是目赤面肿,容颜憔悴。。 皇上坐在龙座上,焦头烂额,看到众官疲备的样子,声音哑哑地道,“本来安平府三小姐少年早夭,是极不幸的事,昨日我谴你们前往安平府慰问安平侯。可是昨晚慧贵妃因着急,无意间语重地说了山儿几句,恐是他受了刺激,半夜里竟然悄悄地起来,离开了平安宫。昨晚冯爱卿正好在宫里当值,他带着人翻遍了皇宫都找不到山儿。今天四更时他和章侍郎已经带兵出宫寻找。到现在都没消息。朕好生着急。所以无奈之下把众位招回来相议。” 众官傻眼。原来昨晚上二皇子就失踪了? 安平侯哭道,“都是臣的家事相误…” 皇上双目噙泪,摆下手,“与安平府不相关。是山儿长年生病,性情变得狭窄,又有些意识不清,才出此事。” 会宁侯紧张地看着皇上,小声道,“不知昨晚慧贵妃对二皇子说了什么,让他气得要出走?” 皇上把着额头,控制着悲伤,愁道,“哪个母亲不盼儿好?慧贵妃只是激将了他两句,说他这病当好得了,这么多年不见好,是二皇子不肯坚强,当拿出男子汉的血性之气,战胜病魔。山儿太脆弱,觉得他母亲如此不理解他,恐是以为我们嫌他久病不痊,没有耐心了。这孩子一向在意我们对他的期待,也是自己灰心了吧。” “他离去时,没有官娥或者太监知道?”会宁侯着急地问。 “因是反常。他当时并没露出一点情绪,只是说困,想睡觉,他母亲还未离开,他就睡着了。大家都以为他象往常一样睡着了,所以只有香桃和春燕在床头守着,外面有两个太监守着。子夜,慧贵妃过来查看,才发现两个太监在外面冻僵了,屋里春燕倒在血泊中,山儿和香桃失踪…” 百官顿时失色。 会宁侯额上直冒虚汗,“春燕死了?” 皇上摇摇头,“她脖子上挨了一剑,所幸没死。救醒过来,她说先前跪在二皇子床前,正迷糊打盹,突然觉得二皇子下床,正要起身搀扶,脖子上便挨了一剑,然后昏迷过去,昏迷时隐隐听到二皇子说句,‘母亲。请恕孩子儿无能。今夜便教你和父皇不再为我操心费神’。春桃说句,‘二皇子不要冲动。’二皇子说,‘你若真心待我,便跟我一同离去。你若阻拦或者呼叫,我便自刎在你面前,让人以为是你杀了我们!’” “香桃也失踪了?” “会不会是春燕当时听错了?” “该不会是香桃挟持了二皇子?想杀了春燕灭口吧?” 各种假想议论纷纷而起。 “我知道山儿。杀春燕那一剑,一是体弱力不足,二是有心留她一命,所以春燕才活了下来。他是心高气强。想去外面死个干净,再不劳烦我们。”皇上抹抹眼泪。 “既然冯侍郎和章侍郎已经外出寻找。我们这就再在皇宫内外细细寻找一下吧。”太子眉头紧锁,这时提议。 “朕叫大家回来正是这个意思。”皇上看眼一身白色毛皮衣的太子。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二弟体弱,天气突然变冷,我怕他在外面受不了风寒!”太子紧急地道。 “正儿。找中山的事,你和你叔父去办吧。朕去慧安宫看看慧贵妃。”皇上说罢,起身离开出了宝华殿。 百官退出,会宁侯和太子编制好队伍,分成十路分别在宫里宫外寻找。 会京城贴悬赏寻找二皇子的告示,所有的百姓都出动了。 可是,风大雪大,一夜之间二皇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 东平州的天气还在晚秋。 这天傍晚,黑木终于拿着懿旨赶到神嵯峰。 帐蓬里,黑木将懿旨交给郑芊菁。 “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比计划的时间晚到了一天多。若不是六小姐思虑远长,今天我们一早就离开了神嵯镇的。”红珠皱着眉问。 “宫里出了大事。二皇子失踪了!” 郑芊菁惊得手上的懿旨差点掉在地上,“你离开时还没找到?路上也没听说些什么?” “所以我晚了半天多起程。可是看那情况,整个会京城都出动了,居然没有找到一点二皇子失踪的线索,我想这事恐怕并非偶然,所以就先回来了。在路上,也没听说有线索的事。皇上已经下了全国通谕,谁找到二皇子的线索,一便赏五百两黄金,若是找到他的下少赏千两黄金,并给以封爵。” 郑芊菁一双美目愣住了。 二皇子,怎么这时失踪了? 118 回来了 清晨,一队人马整齐地来到飓水河畔。 值守的两个官差从船上下来,严厉地盯着这十来人,见为首的女子一身黑衣,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气质很是不凡,身后的人背着背篓,拿着药锄,猜到他们的身份。 “官差大哥。我们奉领前往飓水洞采药!”黑木出来,把一方金色的锦绣递上来。 黑岩看看旁边的另一个官差刘铁心。 刘铁心一把拿过锦绣打开看了看,吓得立即跪下,惶然失色,“遵…” 郑芊菁表情冷严,举起一只手示意道,“此事不宜外扬!所有不必拘礼!” “小的遵命。”刘铁心紧张地从地上起来,把懿旨递给同伴罗绍兴,对他耳语一阵,“罗大哥。这可是皇后懿旨。成国府的前往飓水洞为二皇子寻药。皇后说了此事不可外扬。” 罗绍兴看了懿旨,表情一变,连忙作揖道,“六小姐。不是我们不让你们进谷。实在是此时飓水洞没有出血舌兰啊!” “没有?你们认得?”红珠在一旁翻翻眼睛,不满地问。 “有没有。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黑木道。 “好吧。请六小姐上船!”罗绍兴不敢多劝,让开道路,让他们上船。 郑芊菁一干人终于上了船,被官船送进飓水谷里。 船只行到飓水洞外三丈处,刘铁心道:“前方风势大,水势乱,船靠不到洞口。只能从这里下水游过去。” “飓水洞的险恶我们听说过了。”黑木冷冷地回答。 “六小姐水性可好?”罗绍兴还是讨好地问。 郑芊菁点点头,看看前面的飓水洞,扑通一下先跳下水里。 “六小姐果然是有本事的。”刘铁心讪笑着跟着跳进水里。 “魏大人有令,进去后,到三魂洞处需系上绳子。”进了洞里,刘铁心抢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 郑芊菁淡淡地道,“我们人是奉令前来寻药。并非想来破坏规矩。” “谢谢六小姐理解。”刘铁心笑一笑。 郑芊菁边走边留意,里面果然是奇峰怪乳,景色稀奇,一路上有些外面没有的花草。让人采了些,但都不是血舌兰。 “血舌兰可是三魂洞处才有。”罗绍兴小声地说。 郑芊菁点点头。 到了三魂洞处,刘铁心和罗绍兴为大家系上绳子。 黑木和黑岩靠近警戒线。 罗绍兴张了张嘴,想阻止。 红珠白他一眼,“如果出了人命。这是因公殉职,不关你们的事。” “二位大哥小心点。”刘铁心把个火把递给黑岩,指着对面的石壁,小声道,“很是可惜。应三小姐出事的那天,就是为了采血舌兰。当时没带绳子进来,所以一下水就死了很多人。那些花儿,只一两日之间,就被潮水吞没。” 洞里到撒满冥纸,地上还摆着许多祭品。 郑芊菁看到空无一物的三魂洞壁。恼怒地把许多祭物踢进水里。 “我水性好下去看看水势。”黑岩对黑木道,“如果情况不妙,你们就把我拉上来。” “其实不必下去。三魂洞不大,但里面的水势险怪,这里的地理也古怪得很。”刘铁心好心阻拦。 明明一眼便可知此时没有血舌兰。 黑岩知道六小姐的心思,还是小心地下到水里。 剐剐几声,水下扯起几个大漩涡。 “好汹的漩涡。”黑木叫道。 黑岩还是向里面游去,他必须去查看一下前方的情况。 哗地一下,三个大漩涡将他吞没下去。 罗绍兴紧张道,“快拉上来!” 黑木冷冷道。“再过一会!” 阴冷的风从前面扑过来,差点吹灭火把。 郑芊菁湿湿的身子,觉得十分寒冷,不由揉揉鼻子。 “六小姐先出去吧。”红珠道。 郑芊菁摇摇头。心里越来越相信应荣儿是真的死了。 过一会,黑木看一眼主子。 郑芊菁点点头。 黑木拉着浸在水里的绳子,喝道,“赶快拉人!” 几个官差和两个成国府的厮迅速拉动绳子。三指粗的绳索在水里不断地旋转。众人感觉到水中的强大阻力。拉了好几下,才把黑岩从水中慢慢拉起来。 水里渲染开血迹。 黑岩的身体浮现。黑木一把抓着他的身体,拖了上来。 “黑岩受伤了。” 黑岩昏迷在黑木怀里。一只耳朵缺了大半。 黑木和刘铁心赶快把黑岩的身体翻转过来倒水。 黑岩吐出许多水,过一会终于清醒过来,脸然灰白地看着六姑娘,微弱地道,“里面很险。水下好象还有怪物。” “赶快出去吧。”罗绍兴是差头,见状果断地下令。 郑芊菁看着汹涌旋转的水面,又一脚,把地上的一些祭物踢进水里,想到应荣儿死得凄惨,心里有了一丝舒慰,嘴角向上微动一下,“我们出去吧!” 出了飓水洞。回到官船上,大家换上干爽的衣物。郑芊菁为黑岩亲自包扎了伤口,并赐了疗伤的药。 “六小姐。我们明年春天再来吧。”黑岩知道她的心思,婉转劝慰。 “明年春天再来了。”郑芊菁浅笑一下。 六姑娘终于释然了。 红珠和黑木他们心领神会,放下一件心事。 官船将他们送到河边。 “皇后可是有令。此事切勿外扬。这些银子赏给大家喝酒。”黑木赏了刘铁心和罗绍兴一人二十两银子。 刘铁心和罗绍兴见他们平安出来,已经谢天谢地,哪还有心去宣扬这样的事?拿了赏银,连声允诺。 见到他们上岸走远,彻底松一口气。 然而这样的事,有四五个官差在场,又岂是成国府的叮嘱就能封锁得死的事呢? ** “明日请二位离开吧。” 祭魂回来后,陌里兄弟一直不肯离开应家,又住了两日,这晚秋伯来到客房。不得不对他们下逐客令。 和秋伯软磨硬泡几日,陌里兄弟不得不死心。依秋伯的为人,若真还有血舌兰,或多或少会送一点给他们。 再这么拖下去也没有办法。 白天。城里传来有人进过飓水洞的消息,众人猜测是成国府的进过飓水谷了,只是空手而归。 “好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陌里终于答应离开。 秋伯长叹一声,摇摇头,他们实在太死心眼。不肯相信人。 “请秋伯理解我们的心情。”陌阡道。 “能够理解。我说了。等明年三月初八时你们再来吧。”秋伯叹道。 陌里和陌阡眼睛一亮,他终于给了个具体的日子。 “我现在不能保证。这次进飓水洞祭魂,是魏府尹进京前就有下令允许过。昨日成国府的进过飓水洞后,官府里的沈副尹说了,魏府尹回来后,可能会封洞。”秋伯有言在先。 “成国府的不是明年春天也要再去吧吗?”陌里道。 秋伯摇摇头,“昨上午成国府的拿着懿旨为二皇子采药进过洞,午后沈副尹就知道了。上午范老太爷过来时,和我说了,宫里出了大事。二皇子神奇失踪。举国上下谁不知道二皇子是多年的老疾痼?京城下雪了,他那身板,离开温室,能走多远,能捱多少苦?只怕成国府再不能以此为由进飓水洞了。” 上午范正高和范五爷来过,在秋伯屋里坐了好一阵,原来他们说了这些。 陌里兄弟对视一眼,细细一想,真是秋伯说的这样。不由眼神一暗。 “时候差不多了。你们歇息吧,明早一早就离开这里。”秋伯说罢转身出去。并带上房门。 兄弟俩坐在桌前,却是无法安心入睡。 这么多天了,小东西和大东西都还没回来。 阳里打开窗户,看着黑漆的外面。陷入深思。 “小东西不会有事吧?大东西出去寻找它足足有四天了。”陌阡心有担忧,很是心痛,这两只鸟可是他们的心头肉。 陌里坐到桌边,抚摸着胸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应荣儿没有死。 陌阡过来坐下。摇头道,“飓水洞的情况那么险,不可能生还的。你自己进去后,结合外面的地貌,大致能画出里面的图来,也说三魂洞名不虚传。” 陌里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竹管,往灯火里添些香料,屋里掠过一阵奇异的香味,但很快又散尽到无味无息。 “小东西不回来,大东西该回来了啊。”陌阡眉头紧拧。 陌里不说话,只有等,如果丑时还不见它们回来,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屋里一片静寂,兄弟俩默坐在桌前。 远处隐隐传来子夜的更声。 陌阡到窗前,仔细聆听一会,坐到桌前,看一眼哥哥,小声道,“秋伯应是睡了。” 陌里嗯一声,注视着灯罩里的火光,默默呼唤两只宝贝鸟儿。 “忽”,一道黑影无声地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 “大东西?”陌阡眼睛一亮,抱着它查看,还好没有伤势。 “小东西应该也回来了。”陌里眉眼笑成一团。 忽,又一道黑影飞进来,停在陌里面前。 “淘气。出去这么久不回来?”陌里抱着小东西激动地抚摸两下,眼角雾湿。一只手在它羽翼下取下一个纸卷。 兄弟俩惊异得张圆嘴,如果应荣儿死了,小东西绝不会带回信来。 陌阡取出一些香料,摊开手掌喂它们。 陌里打开长长的纸卷,细细阅读。 陌阡看着哥哥,眼神里充满斯待,“怎么回事?” 陌里笑着直摆头,嘴唇动动没有说话,只是快速把纸条放到灯火里烧掉。 砰地一声,秋伯突然推门而入。 “哪来的鸟儿?”秋伯一个箭步进来,看着灯罩里,目光象利剑一样指向陌里,“你烧什么东西?” 两只鸟儿机警地靠近主人。 陌里兄弟俩一人抱着只鸟。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老实说。你们是什么身份?那天晚上,我可是看到你们把只鸟儿放飞出去!”秋伯手上提着把锋利的剑,唰地一下指向陌里的心口。 “秋伯。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是外人。”陌里一只手拈着剑尖要拿开。 秋伯加了几成力,冷笑道,“我虽不是一流的高手,可是这些年来一直专心训练,经对会手无寸铁的你们,还是不太费事。” 陌里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我说过我们是为三小姐办事的。从前是,现在还是!” 秋伯一愣,嘴唇动动,不知如何相问好。 陌里看看窗户,眼角闪过警惕。 “有话直接说。这时除了你们和我,另外有三个范家的下人,在外面巡罗。”秋伯道。 “三小姐。平安了。”陌里小声道。 秋伯手一颤抖,眼神掠过复杂。 “所有的人都平安了。”陌里笑道。 “还有什么?”秋伯问。 “叫我们继续为她办事呀。”陌里眼里的笑意更浓。 “还有呢?” 陌里一只手变戏法样打开来,摊开在秋伯面前,“她又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叫我们办事。” 秋伯拿过银票看了看,的确上三小姐在外面新开的票号,眼神一喜,“办什么事?” “这可不能说。也有叫我们来看看你和范家的人,让我们以后经常把外面的消息给她送去。”陌里再次推开他的剑。 秋伯放下剑,笑了,“必须详细告诉我!” 陌里兄弟俩对视一眼。 “明年春天,你们不想来了?”秋伯要胁道。 “如果在明年春天前见到三小姐,也许我们不必再来了。”陌里狡黠地道。 “那明年春天你们不要来了。”秋伯不悦道。 “好了。我们得先给三小姐回信。把秋伯对我们如何有情的事告诉给她。”陌里笑道。 “哼。去我房里写,这里没有笔墨。”秋伯只得让步。 “好吧。”陌里怕急坏他,不敢和他调侃太深。 三人到了西厢秋伯的屋里,陌里写了回信,给秋伯看罢,秋伯才完全相信和放心,眼角噙着泪水,直向空中作揖,“谢天谢地,一切顺利。” 陌里把信绑在小东西身上,将它放飞,它却盘旋着不肯离开,对着大东西叫两声。 陌阡惊道,“小东西要叫大东西同行?” 陌里思索片刻,点点头,“那地方可能容易迷路。把它们都放出去吧。”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灵性的夜鹰。想不到你们有这么一对宝物。”秋伯对两只鸟充满喜爱和赞叹。 陌阡轻轻拍下大东西,“去吧。一路上你们小心。” 两只鸟深情地看看主子,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秋伯看得直咂舌,“明天,你们暂别走了。得跟我出去捉两只鸟儿回来,教我驯鸟,好给我们作信使。” 陌里兄弟相视一笑,这种事哪象他以为的那么简单?捉两只鸟回来就行了?(未完待续。) 119 神照谷 太阳照在神娥峰与神秀峰间的一片谷地之间,明明四周是雾,这片地方却是别有洞天。 谷里新搭起四座木屋。一座木屋里升起袅袅炊烟。 木屋四周开恳出大片大片的地,一边种些野菜,一边种了些药草,一边种些花草,看着颇有景致。。 荣儿和迎春坐在一片大石上,眺望着通往西北的谷外,旁边放着一只背篓和两只药锄。 “陶醉和冬伯他们还没接到人吗?错过了今日,要再过三个月,才有时机进入神照谷了。”迎春紧张地看着外面雾气掩峰接天。 荣儿心里也有些紧张,毕竟安平府一家的人头系在这件事上。 “就快午时了。”迎春眉头紧锁。 眼看三个时辰就要过去。荣儿的悬到嗓门。算来二皇子出宫有些天了,最怕的是这一路折腾,他死在路上。 “神仙保佑二皇子一路平安。”迎春闭上双目,合掌祈求。 四周的大雾渐渐天没那条通往西北面的蜿蜒小路。 荣儿深吸一口气,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远处一个黑点冒了出来。 “陶醉!”荣儿顺着大石旁搭的小石,兴奋地下去。 “谢天谢地!”迎春收拾好药锄,背起背篓也爬了下去。 前方,果然是陶醉、姜连和冬伯回来了,他们拖着一车物品,后面跟着两个精壮的汉子,一个背上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一个在后面小心保护。 “总算接到了!”荣儿吐一口气。 “出去时好难走。好在冬伯熟悉地理。”陶醉郑重地点一点头。他们四更就起来,摸着雾黑出谷接人。 冬伯从陶醉后面冒出来,感叹地摆手,“此番是亡了命。若是运气差点,在外面的森林里迷了路,就会错过郝侍卫和秦侍卫他们。” “快。先把二皇子送进屋里。” 四座木屋,一座专门为二皇子所建,一座归荣儿她们三个女孩居住。一座给冬伯和有信、青明使用,另一座为厨房和杂务室,几个护卫暂时居住在里面。这时王七兄弟和青明还在搭建新的木屋。 木屋里器具粗糙,用物极少。大家从飓水洞入谷时带进来的物品。 屋里新做的木床和木桌。上面铺着些枯叶,上面铺着一块青色锦布,桌上摆着一套极寻常的土茶器。 秦侍卫见状眼睛直红,不由对荣儿道:“真怕二皇子对这里的环境不能适应。” 荣儿让郝侍卫把夏中山放进新编的野藤藤椅里,摸下他的鼻息。气息极弱,不过还算活物。见二皇子活着,荣儿的担忧尽扫。听秦侍卫这么说,淡笑道:“想必你们一路走到神秀峰外也不容易。二皇子不是也活到现在?” 郝侍卫年纪比秦侍卫大些,出来前慧贵妃一再叮嘱,见到应荣儿,一切听她安排。虽然应荣儿是个孩子,但是第一眼相见,郝侍卫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一个把京城搅动得天翻地覆的小女孩。上树掏鸟窝玩,摔晕多日未死的孩子,整顿府内贪污的孩子,小小年纪几生几死,进一趟宫就改变慧贵妃和皇上主意的小女孩。这绝非普通的小姑娘。便小声招呼同伴:“秦会。不可无礼。” 秦会只有二十五岁。此次慧贵妃选了他和郝大前做二皇子的贴侍,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冯侍郎暗中调养的精侍,武功高,最大的优点就是服从命令。 两人中,郝大前是主管。他只能服从郝大前的命令。 “这床褥子和锦被,是护卫送二皇子出宫时带出来的。还有些衣物。幸好出宫时,京城下雪,带的衣物较厚。”秦风从木拖车上取下物品,和陶醉将它们轻轻地铺在木床上。 “你们不必太担心。我们现在物品虽少。但是神照谷里并不寒冷,里面的野麻极丰富,很快我们就会有很多麻布可用!所有的物品我会尽可能地先用在二皇子身上。”荣儿见秦风有些激动,怕他情绪不好影响二皇子。 郝大前道,“一切只从应三小姐的安排。” “往后你们也叫我荣儿吧。你们一早入谷,路上没吃什么东西吧?”荣儿关切地问。 “我们有吃些馒头。背包里还有些干粮和人参。只是二皇子路上就喝了点水。”郝大前和悦道。 荣儿再次摸摸二皇子的鼻息。二皇子的头搭在胸前。一幅神昏不觉的样子。 郝大前和秦风把二皇子抬起来小心地放到床上。 二皇子终于轻轻睁开眼,灰白的嘴唇动动,又无力地合上。 荣儿吩咐:“春儿。去把还魂粥端来。” 春儿欢快地跑出去。 “这间木屋有两个房间。你们侍伺二皇子,就住在外边吧。”陶醉对郝大前指指外间,外面绑了个结实的木炕,上面铺着些枯叶和一片粗布。 “这些枯叶,可是我们这几日烘烤过的。床做得很平整,不平整的地方,我们都修平过。虽是不如在家,比露宿可是好上百倍。”姜连小声道。 郝大前摆摆手,笑道,“一路上我们按荣儿之前的交待,只是喂些二皇子汤水。可是出来这么多天,他都没事。我相信荣儿一定身怀绝学可以治好二皇子。只要能治好二皇子,大家吃些苦,算不上什么。何况才这么些天,你们在谷里已经搭起几座房舍,安顿下来,已经不容易。” 荣儿点点头,“郝大叔明白就好。别看我们入谷的人不少。但在前期,每个人都不能闲的。还得再搭两座木屋,织些布,烧些陶品。” “我们先去干活。” 陶醉和姜连、冬伯向郝大前和秦风点点头,连忙出去。 “冬伯别急着走啊。呆会你还有事。”荣儿叫住冬伯。 “我也去帮忙吧。这里有秦风服侍就好。”郝大前是个务实的人,想象得出眼前物资缺乏的艰难。 “你先歇会,待午饭后,再去和大家干活。”荣儿看一眼秦风,一时间也不急着添个人手多做点什么。 “粥来了。”迎春端着一个青灰的碗进来。 秦风探头一看碗里的粥,眉头一皱,这黑绿黑绿的汤汁,里面浮着点野栗和红色的颗粒,看着极难看。闻一闻,一股腥臊之气扑鼻而入,不由转过头,深呼吸两下。不解地看着荣儿。“这还魂粥是什么东西?” “还魂啊。”荣儿浅笑道。 “良药苦口。我来喂二皇子。”郝大前接过碗,摸了摸碗的温度很适合,笑道,“你们早就把药粥备好了?” 迎春道,“荣姑姑早就安排好了。怕路上饿坏二皇子。所以天亮后就叫语梅给二皇子熬药粥了。” 冬伯在一旁道,“若是你们给二皇子喂得下半碗粥。只一个时辰后,他就会精醒许多。” “秦风。别再嘀咕。我看这药粥极好。你把参片备好,待会若是二皇子吃得难受,就把参片给他调调嘴的味道。”郝大前看着秦风。 荣儿向秦风伸出手,“把所有的人参拿出来。” 秦风从个布包袱里取出一大包人参递给荣儿。 “迎春把它给我拿回屋里。”荣儿接过人参看都不看又交给迎春。 “你……”秦风脸色一白,“这可是仅有的一点人参。专门给二皇用的。” 荣儿瞄他一眼,看看冬伯,“你年纪大,又有风湿。以后晚上可以喝点参汤再睡。” 秦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可是二皇子的!” 荣儿白他一眼,“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秦风不悦道,“别的都听你的。这事不能听你的!” 荣儿从腰上解下个锦囊,递到他面前,“那等会你给二皇子针灸。” 郝大前连忙对秦风递眼神,“你不懂医。一切听荣儿的!快来帮着我给二皇子喂粥。” 二皇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肚腹里的确饿得难受。 秦风抱起二皇子的上身,让他半坐起来。郝大前把一勺药粥喂到二皇子嘴边,象哄小孩子一样。“二皇子乖。吃了药粥就有精神满地跑。” 二皇子吃一口粥,因为太饿,一下就吞了下去,但苦涩腥臊的味道。让人难再吞食第二口。吃罢第一口,就脸色难看地直摆头。 “不吃怎么行?”荣儿看一眼冬伯,对秦风说,“你抱报二皇子。郝大叔把二皇子的手脚按住住!冬伯,你捏着二皇子嘴巴。我来灌!”说罢从郝大前手上拿过碗,象将军一样。十分严肃。 “只能这样。”冬伯看一眼秦风和郝大前,“你们要想二皇子活得久,只能听荣儿的!” 郝大前咬下嘴唇,点点头。 “二皇子。你忍着!”秦风心痛地别过头。 郝大前按着二皇子的手足,冬伯捏着二皇子的嘴巴,荣儿利索地给他灌下半碗汤粥。古怪的药味在二皇肚里翻腾,一股怪味直往嘴上冲。冬伯捂着他的嘴巴,笑道,“让你吐出来,不是浪费了我们的心血?” 二皇子难过得眼睛一鼓一翻。 秦风看不下去,“把参片给他一片吧。” “都听你的。还怎么治病?”荣儿冷冷的声音令气氛冷静下来。 “过一会就好。二皇子试着深呼吸。”冬伯道。 “二皇子深呼吸。”郝大前放开二皇的手足,笑着鼓励。 荣儿笑一下,取出几根针扎在二皇子的头上,“他要能清醒思维那倒是好了。” 郝大前见她手法熟练精准,心中又是一宽,难怪慧贵妃这么相信她。 秦风也被荣儿的气势慑服,渐渐地不再抵抗,只问:“扎针会让他清醒吗?” “他长年睡在床上。全身筋脉不通,身体虚弱。所以根本不益用人参这样的药。必须先疏通他的筋脉,慢慢调理他的体质。只要全身气血活畅了,慢慢地就正常了。秦风你年轻,等会得跟着冬伯学习推拿术,每天给二皇子作推拿,带他到外面散步呼吸新鲜空气……”荣儿这才和秦风交待。 二皇子胃里闹腾一阵,慢慢安静下来。神奇的药粥缓缓地为他补充精神力。他安静地合上双目,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把他放平。我给他全身针灸。”荣儿吩咐。 秦风和郝大前把二皇子舒展地放平下来,脱去外衣。荣儿给他身上扎满银针。 二皇子睡觉的样子变得安详。 “好!一切听荣儿的安排。”秦风对荣儿完全臣服。 针灸过后,冬伯教秦风为二皇子做推拿。 “郝大叔。外面的情况,都还好吧?”荣儿带着郝大前熟悉外面的环境,两人边走边聊。 “慧贵妃得到你在飓水洞遇难的消息后的第二天晚上,便让我和秦风几个把二皇子带出了宫外。为了掩目,次日晚上才放出二皇子失踪的风声来。这时人们应该会在荆山花海为二皇子做好替身,接着就是安葬替身的事吧。”郝大前在谷里走了一会,身上有些发热,奇怪道,“从地理看。这里应该比较寒冷,神秀峰外可是冷得很。怎么这里倒很温暖?” “极寒之地中比有一片温暖。这是天地间万物平衡的原理。外面一切顺利,想必人们也都以为我也死了吧?”荣儿最担心的是二皇子假死的事做不圆满。 郝大前道:“全都以为你死了。全国上下没有不知道你遇难的事了。这时皇上应该是下令封闭飓水洞,并专设了飓水谷巡吏,以绝后患了。” “好。只要飓水洞一封闭,我就再无担忧。即使有人想挖洞偷偷进入,一定会惊动巡吏。”荣儿舒一口气,“只是委曲我爹娘悲伤一场。” “听冬伯说隔几个月,出谷的路会显露一次,到时我出去买些物资回来吧。” “不可以。现在就是要与世隔绝。绝不能露出一点蛛丝蚂迹!所以,一切靠我们自己解决。而且事情也许没那么难。依我看半年后二皇子就会是个转折,一年后也许我们就能出谷。” “真的?” “难道你们没仔细想想,你们一路上出来这么多天,只是给二皇子喂些汤食,他竟然能捱过来?” “是呀。我们也觉得奇怪。路上他也没犯什么病,只是整时昏睡,头脑不清醒。” “这就是说明二皇子已经不宜再用大药大治。根本就是是理气血,调理保养的事情。” “有荣儿姑娘的神针,我相信一年后二皇子就能生龙活虎起来。” 郝大前红褐的脸膛激动得发亮。 荣儿笑一笑,“别怪我以后折磨二皇子就好。” 郝大前愣了愣,有些不解。 “生命在于运动。往后我会让二皇子跟着大家一起劳动。” 郝大前咧开方嘴大笑,“只要二皇子能好起来,一切都听荣儿姑娘安排。”(未完待续。) 120 非梦 二皇子睡了一大觉,睁开眼,见屋顶矮小简朴,旁边的窗户透进一些日光,旁边坐着个陌生的布衣男人,眉头微拧,默思良久,仿佛记起自己是出宫了。 “我怎么出宫了?”二皇子一个激楞,脑又清醒不少,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好象比从前精神了些。 秦风双手抱在怀前坐在旁边打盹,听到声音,睁开眼,见到他醒来,惊喜道。“平安爷。你醒了?” 平安侯是夏中山的封号,因长年卧病在宫里,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宫里的侍从都叫他二殿下。夏中山再糊涂,自己是平安侯的身份还是记得。 “你是谁?我怎么出宫了?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夏中山觉得象做梦一样,不过在这场梦里,这长病的身体终于开始有了点不同的感受,终于有点属于自己的生命感觉。 但他是不愿相信自己这时会死。 “在慧贵妃的安排下,我们的确出宫了。” “为什么?” “为了帮你治病。” 二皇子双足下地,站起身,发现自己穿着普通的素服。环视此处,木屋不如宫里宽敞,屋里家俱极少,只有一张木床,一张竹藤椅,一张小桌子,还有眼前这人坐的一方木凳。桌上放着个青灰色的瓦陶壶,和一只粗鄙的碗。 “我来了这里养病?”二皇子真的觉得是在做梦,没道理这么久了,一个亲信宫女都不出来。不由哑然失笑。这一定是在做梦。 “香桃…” “平安爷。本来是要带香桃来的,可是出来时为了便捷,就把她安置在外面了。” 秦风见他站了一会没事,惊喜地年搀扶着他道,“荣儿姑娘的还魂粥果然管用。瞧你睡了一下午,竟然能站起来了。荣儿说了,你的病是给富贵出来的。到了这里,得多活动,多晒太阳。” 二皇子的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令混浊多年的灵魂得到一许清灵,思维开始正常,体会到活着的乐趣。点点头,由他搀扶,走出木屋。 夕阳西下,外面已是黄昏。 大家还在干活,有信刚从屋里出来,看到二皇子出来,惊喜大叫,“二皇子出来了。” 荣儿和陶冶正在说搭木屋的事,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远处,秦风扶着二皇子走到一片阳光下,他摊开双臂,闭上眼,正深深地呼吸。 “荣儿的药真厉害。”众人赞口不绝。 郝大前就在旁边,激动得嘴唇动几下,看着荣儿,完全明白了慧贵妃为何要这样安排。 荣儿和陶冶旁边的冬伯对视一眼,血舌兰果然神奇。 “早知这么容易。荣儿姑娘为何不把这药献往宫里?”郝大前突然觉得,这次的安排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荣儿摇遥头,“这些日在路上。二皇子没有吃多少食物,大多靠清水。反而帮他排去不少体内的毒素。郝大哥。你去告诉秦风,二皇子刚醒过来,不能在外太久,待今晚再服我一碗药粥,他好好睡一晚,明天太阳出来后,再带他出来吧。” 郝大前点点头,跑过去。 “这么下去。二皇子不是过一阵就能康复?”陶冶看看正在干活的大家,笑道,“我们搭这么多木屋恐怕住不了多久?” 荣儿笑一笑,“说不准。我们得让二皇子恢复成一个,生龙活虎,有头有脑,能文能武的才行。” “那就是一年都不够。”陶冶小声地道。 “我去地边看看。”冬伯笑着走了。 “荣儿姑娘。平安爷请你过来一下。”秦风在那边大叫。 果然,夏中山在外面没站一会,又觉得虚弱,郝大前扶他在一片石头上坐下。 夏中山看到眼前的几座木屋,和干活的人们,还有远处那个红衣姑娘,秦风说了,就是她是大夫。 虚弱的感觉又涌上来,头有些隐隐作疼,但都比在宫里的感觉好得多,至少不稀里糊涂地,不能思考。 “平安爷。”荣儿穿着出来时的那身红底小白花的锦衣,衣袂飘飘地出现在他面前,向她行个礼,显得很有气度。 夏中山眼前一亮,好美丽的小姑娘,越发以为是在梦中,双手给她作个揖,“中山谢谢仙姑的救治。” 秦风噗地一声笑出来,“平安爷。你还当在做梦啊?这是安平府的三小姐应荣儿。不过,她最近可是把京城都闹翻了。” 郝大前瞪一眼他,暗示他说话不要口无遮拦。 荣儿粉面发红,这个秦风还真是口直心快,连忙岔开话题,“平安爷。不是做梦。此处树木密集,傍晚后,天气较凉。秦风,快扶平安爷回屋去加点衣裳。晚饭后,我再来为他针炙。明天,再让平安爷出来晒太阳。” 眼前虽无一人认识,听到她娇脆可爱的声音,夏中山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有趣,竟然是这么小的女孩子为自己治病。心中暗暗欢喜,“我果然不得死了。做梦也好。只要能治好我的病,待病好了再说。” 又一个一身蓝底黄纹的姑娘,可爱地从一座木屋过来。 “二皇子的药煎好了。”春儿捧着碗药缓缓过来。 这也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虽然姿容不如荣儿出色,但是轻快的步子,欢快的笑容,透着少女的青春活泼,很是感染人。 “你们回屋去伺候平安爷吃药吧。再过一刻钟。春儿把药粥给平安爷送去。我去药地边看看。”荣儿说罢转身离去。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夏中山感受到很强的生机。看着荣儿远去的背影,又看一眼可爱的春儿,心中升起一股力量,嘴角掀起个笑,任秦风和郝大前扶着,回了自己的木屋。 “你叫春儿?”二皇子坐在藤椅上,喝罢药,笑容满脸地看着春儿。 春儿也好奇地看着他,这就是皇帝极宠爱的二皇子?果然是生得仪表不凡,若不是病态的脸色,虚弱的样子,她觉得他美得象个天人。 四目相对,春儿的目光清澈纯净,快乐,好奇。 从来没人敢这样看他。夏中山不由呵呵一笑,这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春儿。”郝大前拿过碗,小声暗示春儿不要发呆。 “是。民女叫春儿。是荣姑姑的侄女。”春儿被郝大前喝醒过来,反应极快,迅带向二皇子行个礼,从秦风手上拿过清水,笑盈盈地递到他面前,“请平安爷喝点清水漱口。” 夏中山喝下这碗药,这时才发觉嘴里有点苦,不由又是一笑,“我到了你们这个世界。竟然不知道药很苦了。” 秦风偷笑道,“是平安爷顾着好奇,忘了这药很苦吧?” 夏中山喝下几口清水,默思片刻,觉得似乎是这样,往常在宫里,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经历,真是让他厌倦疲惫,生不如死。 “春儿先去干活。呆会再为平安爷把还魂粥送来。”春儿知道刚才无礼,从郝大前手上拿过药碗开溜。 “平安爷。你可别真把这当作梦境。这不是做梦。”郝大前心细,发觉他眼神一直不离开春儿,恐怕他男人的本性爱姑娘,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免得他过阵做出糊涂事来令大家难堪。 夏中山见他表情郑重,感觉到不同,看看秦风,一直记着他刚才说的话,“你们且给我说,这怎么不是做梦?” “平安爷。你坐好。让我们细细地给你说吧。”秦风把半碗水放在桌上,笑眯眯地细站在他旁边,打开架势,细细讲来。 “此次让你出宫隐蔽治病。是荣儿姑娘和慧贵妃的主意。我和大前兄是冯侍郎的亲信……” 待他讲明原委。夏中山惊得张圆嘴,“原来父皇也参与了这件事?” 郝大前道:“若无皇上圣谕。这件事怎么能做得周密?” 夏中山开始相信了这是事实,他二人的样子的确不象撒谎。只是病得太久,冯侍郎的名字在心中有些生疏。但冯若欣是他的未婚妻,他却记得很清楚。曾经他几次让母妃退掉这桩婚事,因怕自己不祥,误了她的幸福。但冯侍郎父女俩,却忠诚一片,毫不介意他病入膏肓。 只是冯若欣长什么样子,他实在想不起。 “此次在外。养好身体是平安爷的大事。”郝大前郑重提醒。 夏中山心中觉得有些累,虽然病了多年,但宫里的事大约记得一些。不由眉头皱皱,疲惫上来,仰头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目不再说话。 “平安爷歇会。有事你叫秦风。天就黑了,我出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郝大前看一眼秦风,出去。 听到他出去的声音,夏中山缓缓睁开眼,看着秦风。 “平安爷别怪大前兄。他可是一片忠心。”秦风小心地道。 夏中山摆下手,“你当我糊涂得这点是非都不分?” “听说平安爷小时的脾气本来极好。”秦风微笑道。 夏中山摇摇头,有点莫名的烦燥。 “平安爷出来养病。凡事待养好身体再说吧。我给你说荣儿姑娘在京城里的故事,别看她年纪小,可是经历不同凡响…”秦风连忙逗他开心。 夏中山果然,心情一转,兴致上来,“快说来听听。” “她掏鸟窝整治家贼…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未完待续。) 121 不会的 晚饭后,陶冶他们并不歇息,点着火把,继续干活,希望早点把两麻新木屋搭起。有信做他的副手。 “有信。把斧子递给我。” 有信去一边地上捡起斧子,一不注意,倒在地上的树枝挂住他的衣服,哧溜一声撕开一大条,不由哎呀一声。 荣儿和春儿在一边帮着扫地,听到他的叫声,都转头看着他。 有信脸一红,把斧子递给陶冶,一只手按着破衣,不好意思地说,“不注意衣服挂破了。” “等会让青梅给你缝缝。”青明在一边说。 有信摆下手,“我自己缝就好。”说话时,眼角瞟一下有点神思恍惚的春儿。荣儿目光逗转一圈,用胳膊碰一下春儿。春儿回过神,这才呀地一声,“有信叔的衣服破了?” “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孩子先去整理休息。我们收拾一下也歇息了。”陶冶向他们挥下手。 青梅从厨房里出来,笑道:“热水烧好了。三小姐和春姑娘可以洗浴了。王八已经把热水送到旁边的小浴房了。” 小浴房搭在荣儿住的木屋旁边,这为了方便三位姑娘。 “有信哥的衣服破了。青梅你等会帮他补一补吧。”荣儿笑着吩咐。 青梅直点头。 “不必。我自己会缝。”有信脸红红地跑开。 众人笑起来,有信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就是偶然也会害羞。 荣儿她们来到小浴房。两只浴桶已经装好热水,水里漂着些清香的草叶。 青梅帮着荣儿脱下衣衫,眼神却精明地看着春儿,嘻嘻一笑,“春姑娘。有什么心事呀?” 春儿动作麻利地钻进浴桶,回笑道,“你才有心事。真是人小鬼大。该不是天天和王八一起在厨房做饭,有什么心思了吧?” 青梅才多大?听到这话,本来稳沉的,不由冷笑一声,“二皇子没来以前。你对有信公子很热情,二皇子一来,才半天。你就掉了魂。可别忘了二皇子可是有未婚妻!” “你小小年纪打胡乱说?难道王八天天在厨房里给你讲的笑话就是这些?”春儿是一直有些莫名的恍惚,被她说破,捧起水向她浇去。 青梅抹抹被她浇湿的额头,扶着荣儿进了浴桶,咂咂嘴唇,“凭三小姐说吧。春姑娘是不是自己有鬼?” “哼”春儿不再理她。 荣儿笑一笑,“都还小着呢。春儿要明年春天才十三。青梅,你别气春儿了。” 青梅抿下嘴,不再说话。她也是晚饭发觉春儿有些不对,怕她喜欢上二皇子,所以才故意气她。 三个小姑娘已是生死之交,同吃同睡在一间木屋,已经没有秘密。 荣儿当然看出春儿的变化,尤其是晚上给二皇子送过药粥后,晚上跟她一起去给二皇子针炙时,二皇子和她说话的样子颇为亲近。 春儿不是国色天香,但天真、活泼、纯净,是个快乐、可爱的小姑娘。显然二皇子已经知道很多事,和她说话时,保持着礼貌和距离。对春儿则很随意。 “我还是出去会吧。”青梅觉得大家不说话,除了浴水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嗯。你去把你自己的洗浴准备好吧。”荣儿点点头。 青梅出去了。 春儿伸长脖子,吐口大气。 “你是不是被二皇子迷上了?”荣儿直言相问。 春儿趴在木桶上,闪烁着一双乌亮的圆目,直率地说,“姑姑。二皇子有点邪门。傍晚我给他送药粥,他亲切地问我家里有些什么人,还叫我以后别叫他平安爷,说他出门养病,不在宫里,不要有那些繁文儒节,大家是朋友,叫他中山就好。他还送了一块玉佩我,说不是赏赐,是礼物。他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我觉得轻松,希望以后能多聊聊天。我一直在想,我许春儿竟然能和二皇子做朋友?他还送了玉佩我。先前一直不方便,所以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荣儿点点头,“你还小。自己本来是个清高的人。可得有头脑。” 春儿直摇头,“我可不敢胡思乱想。可是好奇怪,二皇子那模样就是不断地在我眼前闪现…” “皇室复杂。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二皇子出身尊贵,身上有一种不寻常的吸引力,也不奇怪。所以我和他很注意距离。”荣儿不想刺伤她,有的事得让她自己去明白。 “荣姑姑。这下夏之康和你的婚事玩完了吧?以后,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呢?”春儿好奇地问。 荣儿看着她,如果说以后不想找,她不能理解,为了帮助她,便笑道:“如是有缘。倒是找个普通的赤诚男子,一起过平凡的生活最好。如是无缘,一辈子不嫁,也很好。” 春儿用力点点头,“嗯。人品好是第一。姑姑放心,我不会贪慕荣华。只是奇怪,怎么对二皇子有点挥之不去。” “你可得当心。这是人之常情,情窦初开,异性相吸。所以凡事要经过脑子,反复思量。不可失去理智。”春儿如此坦白,荣儿反而不怎么担心。 “我可不当什么侧妃。”春儿和荣儿说了心中奇怪的感觉,一下轻松理智起来,笑道,“你看我这性情哪适合那些身份?就象那日有信叔说的挺好,人这一辈子能够平常安然的度过,才是真实的幸福。” “我有信哥可是个难得的好男儿。”荣儿张嘴一笑。春儿和有信很合得来。只是两人辈份不同。在从前她会很紧张,但现在觉得辈份不是什么问题,他俩人只是因安平府的关系才辈份不同。 春儿脸上一红,笑成一朵花,有信对她跟对灵芝一样好。只是这辈份的距离,让她不敢多想。 “以后可能什么人都要见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荣儿并不急着想促成她和有信,毕竟春儿才十二岁。 “有信叔的衣服破了。我得帮他缝缝,拖那么长个布片,现在衣屋正紧张。”春儿抓起草叶在身上毛忽忽地擦洗,爬出浴桶,穿上一件简易的麻布衣就往外跑。 荣儿连叫住她,“你可别鲁莽。这会有信哥可能在他木屋后沐浴。” 春儿停下脚步,挠下披背的黑发,抿嘴一笑,“还是等会让青明先看看他在干什么吧。” “你可是个细心的人。什么时候这样没头没脑的呢?”荣儿缓缓起来,瞪她一眼。 春儿吐下舌头,搀着她出来,用块布帮她拭水渍。 “在我身边比较自由,可以放开心眼。但那不表示你做什么都不经过大脑,处处都由我来想。”荣儿语重心长道。 春儿脸一红,“在你面前。我的确象小孩子。在家里母亲把我管得紧。姑姑说得极是。一年一年的,我们就会长成大姑娘。以后我会注意。请姑姑放心,我一定不会跟二皇子麻烦上。但是他也很可怜,自小没个谈得来的好朋友,他好象需要和人说说话,我会和他做好朋友的。” “嗯。总之。自己长个脑子。”这对春儿来说是磨砺,也有些风险。可是,也不能让她整天板着脸对二皇子。 “春儿记住姑姑的提醒。” 春儿本来是个聪明的孩子。荣儿不再多说。换上衣服,二人出来,青梅坐在外面,看着黑黑的夜空。 “青梅。我们一起收拾下,然后你好沐浴。”春儿大方地对她说。 青梅笑了笑,两人牵着手走进浴室。 荣儿微笑一下,缓步向二皇子的木屋走去,轻轻叩下木门。 秦风从里面出来,小声道:“二皇子已经睡熟。” 荣儿点点头,“我只是来看看。他睡熟就好。秦大哥,你也早睡吧。”说罢就走了。 这是例行,毕竟此次出来是为二皇子治理病为主。 回到自己木屋,坐在木炕上,拿出书来慢慢地读。 过一阵,青梅和春儿进来。青梅小声说,“大家都睡了。” 春儿手上拿着有信的衣服,坐到炕上补衣服。 荣儿抬起头,笑,“你把有信哥的衣服都拿过来了?” 春儿笑一笑,“我让青梅叫他哥拿来的。” 春儿理智下来,做事有分寸,有头脑的。荣儿点点头,继续看书。 “我好困。”青梅年纪小,白天干的活多,倒在炕上,话音才落,就睡着。 春儿轻声啧啧两下,小声道:“青梅的瞌睡真是好。每晚都这样。”说着为她盖好一片粗麻布。 没一会,她缝好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看看荣儿,“你还不睡?”说着打个哈欠。 “睡吧。”荣儿放好书,倒身躺下。 春儿把壁上的火把取下来,在地上弄熄,爬上炕躺下,很快传来轻微的鼾声。 荣儿暗暗好笑,春儿和青梅一样,瞌睡都好得很。 累一天,其实她也很疲惫。 可是,还得进蝴蝶宫看看。刚才,心里一直有甜蜜的电波传来。 顺利的把二皇子接进谷,他的病情在她的预计和掌控中。此时,暂无大事。心思才得空一点。这时才细细回味着昨晚接到小东西的信的事。 贾东西说郑芊菁脸上有种痒病,似乎束手无策? 荣儿在石像前一通暴打后,仰头大笑,“你那么恨我?你以为我死了?哈哈哈,从此你就慢慢莫名奇妙地受着吧。” “就是让她难受一下而已。”小小北从一边飞过不屑地说。 “待我明日让王八给我做个良器!好好让她享受。” “什么东西?” “明晚你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122 蛇参 山谷里物资虽是紧张,但从前在这里住过的人遗留的铁钉不少。 吃罢早饭,荣儿便把一张草图交给陶冶,“帮我做坚实些。” 陶冶看那图是个小铁抓,不解道,“这有何用。” “有时上山采药好用。”荣儿解释。 日光照进谷林里。 秦风扶着二皇子从木屋出来,向厨房走过来。 大家走出厨房,远远看着夏中山比昨天傍晚更精神一些。 “我还没谢谢大家。”一晚之后,夏中山完全恢复了清晰的思维,知道自己的病有望康复,真心的感激所有的人。 众人给他行个礼。 荣儿道:“平安爷。我等会去外面采药。上午在外面晒晒走走,过一个时辰就回屋里。中午春儿会给你送药来。睡个午觉,下午再出来晒晒走走,你的元气很弱,还得再培培元气。从今天起,你每天得学习静坐。” 夏中山对她的传闻有所了解,又接触过后,不敢当她是小孩看,此时笑着表现得也象个孩子,“中山自当听从大夫的安排。只是以后,请大家别叫我平安侯爷。大家叫我中山,我心情会更好。我真心地当你们是朋友和亲人感激。” 荣儿想到他对春儿的特别,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义,抓住机会,呵呵一笑,“随了你的心意。大家象朋友和亲人一样相处,更快乐,这的确更有利于你康复。” 陶冶皱下眉,摆手道,“不称侯爷。就称公子吧。” 夏中山怕大家反而别扭,笑道:“你称我公子。我自当称你大哥。” “这是陶冶大哥。姜连大哥。王七。王八。冬伯。有信…”荣儿为他一一介绍。 夏中山用心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到王七兄弟俩时,不由噗吃一笑,“你兄弟俩最好记。” “谢侯爷抬举…哦…是谢中山公子抬爱。”王七笑嘻嘻地回答。 王八笑着向他作个揖,“中山公子。我兄弟俩性格比较无拘,若是往后有不妥的地方。请公子多指正。” “这是青明,青梅。他们是两兄妹。”荣儿打断他们的攀谈。 “青梅这么小?”夏中山有点意外。 “青梅才十岁。但是能顶个大人。她可是我们厨房里的头头,王八是她的副手。还有春儿才十二岁,她可是我们布衣间的主管…你既然真有心当大家是亲人。往后可得当她们是亲妹妹疼!”说到青梅和春儿的年纪,荣儿故意说得很响亮。 夏中山反应却极快,听出点别意,的确为青梅和春儿的年纪震惊,再看看荣儿,不过也才刚满十四岁。这还是三个年幼的少女,却挑起这么多事务。骨子里王孙子弟那些东西,顿时受到冲击,发出真心的感动,诚恳地点点头,“我夏中山一定当你们三个跟亲妹子一样!” “你说话得算话。不然这病可不得好。”春儿在一边顽皮地说。 “我说话算话!不然我这病就不得好!”夏中山信誓旦旦。 “昨天你送我一块玉。也要送个青梅。还有我荣姑姑。”春儿拿着他送的玉,故意得意地扬扬。 夏中山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昨天的确是因喜欢春儿的可爱,带给他轻松的感觉,所以送了块玉他。被她这么一说,只有她有玉,对青梅和荣儿好象很不公。尤其是荣儿,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此次出来我没带什么东西出来。这还有个血色小玉佩。送给青梅吧。至于荣儿,将来不只我,还有父皇和母妃都会大谢你的。”夏中山取下另一块玉,真情地递到青梅面前。 青梅小脸一惊,连忙摆手。 荣儿看着她,“还不快谢谢中山哥哥?” 青梅看一眼荣儿,三小姐的意思叫她收下?那就收下。她伸手接过玉佩,小声道:“谢谢……”又看一眼荣儿,大着胆子叫声,“中山哥哥。” 青梅年幼稚、谨慎的样子,显得惹人可怜。夏中山抚摸一下她的头,仰天轻叹,“我身为皇室子弟。不正是该爱怜大家的吗?你这么小,却要负责厨房的事。实在令我敬佩。往后,我自当爱护你们,不枉你们叫我哥哥。” “那你欠我的可是记帐了。中山哥哥。我得和冬伯出去了。”这个夏中山长年生不如死,深知人生苦难,宫中的人情是水,眼前倒是真心地喜欢大家,荣儿心中轻松一点下来,也小孩子一样和他说话。 “辛苦大家。待我身体好些,我会跟大家一起干活。”夏中山发自肺腑地说。 “中山公子。你这么说,我可不用担心了。昨日荣儿可是说了,你这病慢慢地是得多活动。”秦风本来担心他不肯吃苦,怕他过阵,真要劳作时又捱不住,乘机说出此话。 夏中山笑着微摆一下头,“我自小本来习武,哪里不知道身娇玉贵生命脆弱的道理?只是后来这身体不争气。看到三个年少的妹妹如此辛苦,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贪生怕死?再差,将来帮着青梅和春儿做些轻简的事,总可以吧?” 陶冶朗朗一笑,“中山公子好宽阔自如的心襟。若是我们倒非要争个男儿的脸,怕干女儿家干的事。有此心襟,中山公子的病一定会最快好转。” “往日在宫里。我就是缺个放得开心襟的环境。如今与你们在这世外桃源里,若不好好珍惜,好好地享受一回做人的意思,那不是有负上天?”夏中山十分坦然。 “我们先出门了。”荣儿叫上冬伯和有信,向林外神照峰的方向而去。 “我们都先干活。”陶冶向夏中山点点头,大家散去。 “中山公子。我带你去那边的坡石上坐坐,那里可以看到不少景致。”秦风带着夏中山向另一边走去。 冬伯带荣儿和有信进了一条蜿蜒的支谷,前方不时扑来一股白雾。 离木屋远了,冬伯才敢议论,“没想到夏中山倒还不是那么高傲。” 有信道,“你们说将来夏天中真会当荣儿她们作亲妹妹吗?” 冬伯扁扁嘴,“此一时,彼一时,可是说不清楚。” 荣儿道:“有信哥。自古以来没有王孙子弟不好色的。别的我不担心。可能是春儿肯长,比我小一岁多点,个头快赶上我了。我怕在谷里呆久了,夏中山的男儿本性发作…” 冬伯脸一寒,“若那样。我弄碗药毒傻他!” 荣儿瞪他一眼,“我安平府所有性命都在他身上呐!” 有信皱着眉头,“春儿虽不是国色天香。却有着少女自己特别的魅力。这事的确得当心。” 荣儿道,“今天把你叫出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事。你是个厚重的人,又能与你外面那些各色各样的朋友交道。所以,回去后,你得接近夏中山,和他做朋友。另一方面,你得多教教春儿一些应付之道。” 有信按一下衣服上缝补过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荣儿看看四周,小声道:“你们都是自己人。所以我没有隐瞒你们的。此次做这么大个局,本来并没这个必要,但是我安平府的处境并不太好,我又想摆脱与夏之康的婚姻,所以不得不…” 有信和冬伯点点头。三人默契更深。 一道白光从前方闪过。 “好漂亮的小兔子。”有信惊喜道。 “跟去。”冬伯拍下大腿,快步追去。 “前面肯定有玄机?”有信猜测。 三人跟着小兔追去,前方出现在道溪流。再往前,有一道瀑布。那小兔悠地一下藏进一座大石后。 “大家拿好家伙,当心了。前面的草丛密湿。”冬伯拿着一把长锄头,回头看眼他们,提醒道。 有信拿着柄铁叉。 荣儿拿着柄剑。 “这里有个石洞。” 绕到石头后,三人进了个石洞。里面的白兔吓得如脱弦之箭从他们身边逃跑。 “那一片是药材?”冬伯敏锐地觉察。 那一片植物很葱灵,碧绿的叶有些象水仙,只中叶边多圆状锯齿。 三人在足足有两米见方的植物丛边蹲下。 有信问,“是什么药?” “不认识。”冬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植物。 荣儿凝神思索,审视下面潮湿的泥坑,下面长着白中透绿的根果。 “这根果盘成蛇状,莫不是有毒?”冬伯谨慎道。 “有没有毒,抓个小动物来试试不就知道?”有信道。 “那边…”荣儿向一侧岩壁走去,那里有些干的树叶,显然是那兔子的窝,树叶上撒着些那植物的碎叶。 “应该没毒。这好象是那兔子的食物。”荣儿说道。 有信和冬伯过来看了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莫不只是寻常的植物?”有信疑问。 冬伯摇摇头,“那兔子可不是一般的兔子。刚才从我们身边跑出去时,眼里散发出很明亮的精光。那身白毛,可是晶莹剔透的不寻常。” 白影出现在洞口,向他们张望。 “兔子回来了。”有信看着外面。 那兔子在洞口处看着他们,因是在外边,不象先前那样怕人,反而有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我们不会占你的洞穴。” 荣儿细细观察它的样子。心中一明,猜测出来这片植物的功用之一,不由一笑,回到那丛植物边,蹲下用手轻轻摸底下潮湿的泥地。 “这兔子个大,看着却很年幼的样子,独自在这里生活。这一带也没什么毒虫…这些药有上益寿、避毒的功能?”冬伯也推测出来。 “那就拔些回去养着。”有信道。 “别挖光了。留些给兔子吧。看这根,只要养得好,自己会再生的。”荣儿用剑小心地挑地上的湿泥,挖出一棵来,露出虬卷的长根。 “这根****。”荣儿用剑刮去点皮,轻轻咬了一下。 有信要阻止没来及,叹道,“没有完全确定。你就试吃?” 冬伯道:“兔子吃了都长得那仙。一定没毒。” “很好吃。用来做菜,熬粥都很好。”荣儿笑道。 “那就多挖些回去。” “不知道叫什么,看这样子象萝卜,吃着有点象人参,这根的形状象蛇。给它取个名字吧,叫蛇参?”荣儿边说边干,利落地挖出好几棵。 “我得再观察下这生长环境。”冬伯很仔细,拈起点泥在嘴里尝了尝。 不一会三人挖掉半片地的蛇参。 白兔在外面再也熬不下去,冲进来噙泪看着他们,发出难过的声音。 三人看着它,都心有不忍。 “哎。余下的留给它吧。”荣儿笑着站起身,向它挥一下手,“别哭。这些都留给你。” 白兔抬头看着她,眼神有几分不信。 “别挖了。我们准备走了。”荣儿吩咐。 “好了。看在三小姐的面上,这些给你留着,免得你被饿死。”冬伯冲兔子打逗。 有信叹一声,“是呀。这兔子独自在这生活也不容易。” 兔子感受到他们的善意,眼神放松下来。 三人收拾好东西。 “我们走了。你好好地在这成仙吧。”冬伯玩笑地冲兔子眨眨眼。 荣儿怜爱地看它一眼,蹲下来轻轻抚摸它的背,一摸到它的毛发,心中一惊,这兔毛果然不寻常,不仅发亮,摸着很有韧性,又很舒服。 因为接触,兔子确信他们的确不会伤害自己,看看荣儿,跑到睡觉的枯叶上,一阵乱刨动。 “它要做什么?” 荣儿好奇地过去。 “咕咕”,它冲她叫两声,仿佛示意她有东西。 一块鸡蛋大小,光洁的白石? 荣儿捡起来,手上有些冰润的感觉,这似乎是一块不寻常的玉石?对着光看,散发出极幽柔的微光。 “好石头。”荣儿可是见过太多玉石。 “从哪里得来的?”荣儿笑着问它。 兔子跑到那丛蛇参边,旁边有一片石笋。 荣儿他们跟过去,石笋紧靠岩壁,岩壁的水正在浸在石笋上。 “我知道了。冬伯,我们得挖几只石笋回去。这石笋有灵性,而且是少有可食矿物质。玉兔。”荣儿感激地蹲下来,又轻抚几下它的背,“我真想带你出去。可是你正在成精。若是去了外面,反倒不好。还是留在这里对你更好。” 玉兔似听得懂她的意思一般,友好地抬头看着她,两眼发出闪光的精光,象两团迷幻的光环。 “谢谢你。我们不会贪心。只会挖两三只大点的石笋。这玉石对你很重要,我给你放回去。”荣儿很是感慨,要把手上的石头还给它。 它摇摇头,露出神秘的笑。(未完待续。) 123 相似境 “它肯定不只一块这玉石…”冬伯用锄头挖起一只石笋,惊讶不已,“原来那玉石是这石笋生的?瞧这下面好象快有只石蛋屙出来了…” 兔子高兴地看着大家。 冬伯再挖出一颗石笋,这一颗下面却是没有石蛋。 再挖一颗,还是没有石蛋。 “这靠多年的地质进化。就这三只石笋够了。”荣儿感叹道。 兔子欢跃几下。 “我们走了。玉兔。”荣儿再次抚摸它,声音充满情意。 三人出了石洞,玉兔目送他们走远,才不舍地回到洞里,坐到那片枯叶上,打起坐来。 四处寻了些草药,半下午时,三人开始回头。 “这蛇参和石笋的秘密暂不益对二皇子说。”冬伯总觉得这蛇参和石笋是稀世宝物。 “你怕二皇子生贪心?”有信道。 “兔子的事不能说。但这蛇参和石笋的事还是不要隐瞒二皇子太多。可不能因此落下彼此不信任的祸患。”荣儿另有主张。 三人商量好此事,回到谷屋。夏中山和秦风在屋边的坡石上看到他们回来,远远地向他们眺望。 才一天的功夫,夏中山披着一身阳光,远远看去,有些夺目。 蓦地,他抬手轻轻拂了一下侧发。 荣儿心中一跳,放慢脚步,这是个极熟悉的动作—— 夏中山微笑着看着他们过来,眼神仿佛定在他们身后的道路上,但那缓缓移动过来的少女身影,披着一身光芒,令他刹那间走神很远。 有信走在荣儿旁边,发现到二人微妙的异样,快步过去,和夏中山说话:“此时是什么感觉?” 有信的声音温厚有力,把夏中山从刹那间的失神中唤醒。 他向有信和冬伯点点头,温和道:“心情极好。只是身体还是虚弱。” “公子该回屋了。可是他说想等到你们回来。”秦风在一边道。 “外面空气好。”夏中山瞅一眼荣儿,心里跳得慌,不敢多看她,转头看着远处。 荣儿浅笑一下,“恐是没什么事做,有些无聊?让有信陪你聊天,下棋。” “我做了一幅简单好玩的飞子棋。我去取来,我们去你屋里玩。”有信看着若无其事的夏中山。 “听大夫的。我回屋去。等有信来教我下棋。”夏中山以不易察觉之速恢复自然,笑着看大家一眼,向自己的屋子慢慢走去。 轻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袂,背影看着很有些迷人。 “你们今天收获大吗?”春儿从房里跑出来,边说边揉两下眼睛。 “现在物资虽紧。春儿你织布,做缝纫,可得适当休息。”荣儿心疼地叮嘱。 “我有休息,做得眼疲了,就去厨房里找青梅。有时她和王八过来帮我忙。今天织出一大片麻布,又可以做件衣服。”春儿骄傲地说,眼神瞟了瞟有信。 有信笑道,“我们先去药地。” 荣儿吩咐,“把东西放到药地。你去二皇子那吧。” 有信点点头。一场无形的担忧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涌现,这是他最担心的,最怕夏中山看上荣儿。他相信荣儿不会喜欢夏中山,不然她不会这么费心地逃婚。而且夏中山是太子的障碍,这些年来夏中山早就无法和太子争庭相抗。 药地在荣儿屋后,接一片坡地。 有信放下东西便匆匆去了。 冬伯在一坡脚下挖了一个坑,蓄上些水,种好蛇参和那几块石头。 “太神奇了。”春儿在一旁看得下咂嘴,“我从不知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自然出一方灵物。”荣儿笑道。 三人又一起,把一些别的药木种在地里,夕阳渐渐西下。 晚上,荣儿给夏中山针疚,看着他露出的胳膊和腿儿,不得不承认夏中山是个美男子,身材线条长得十分好看,等再过两个月,他精力流沛,男人的阳光气显露出来,一定更加迷人。 夏中山微闭着眼,并不多看她,思想里却是不能平静,只是他心思老沉,没有人能察觉。 “好了。今晚到此。明晚再扎了。”荣儿取下他身上的银针,收好东西,淡笑着说。 夏中山坐起来,自然地看着她,双目含笑,温和有礼,极诚恳地说声,“辛苦荣儿了。” “你早些好了。我便不辛苦了。”荣儿笑一笑,每天都这么客套,客套多了会麻木。但又不能不保持着礼数。 一缕侧发滑下,夏中山姿势自然地抬手拂一下发。 荣儿一愣,这样子正好看到他的侧面,他嘴角牵起的笑容竟然都带着点熟悉,尤其那拂发的动作,不太象古代人,跟性格有些豪爽的阿北一模一样。 夏中山看着他,“我面上有东西?” “望闻问切是大夫的……” 荣儿没说完,夏中山老实地吐出长长的舌头,认真地让她看。 这样子有几分傻劲,跟阿北当初也是极象。 “我都想些什么?”荣儿心里咚咚地跳几下,醒悟过来,一本正经地看会他的舌头,严肃道,“好了。我知道。” 夏中山老老实实地让她看了半天舌头,缩回伸得有点发酸的舌头,心头却是奇妙的感觉趣来越浓,一种幸福和幸运无知无觉地在心里扎下根。 荣儿似有察觉,老沉地拿起东西,叮嘱几声,就出去了。 秦风是个粗莽的性格,偏偏这时细觉上来,察觉到不寻常,二皇子掩饰得很深,看看荣儿离去的背影时,却隐隐透着一种特别,绝不只喜欢春儿陪他说笑话那么单纯。 夏中山极其敏锐,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一言不发,十分平静。 秦风心里格地一下,却是前所未有的灵醒,这事可不能和别人轻易说起,就是对郝大哥都不能说。 夏中山眼眸微动一下,又躺下来。 “二公子早歇。”秦风轻轻地出去。 *** 青梅和春儿在外间边说话边织着麻布。 荣儿在里面边看书边走神。 怎么会那么巧呢? 脑海里挥不去夏中山拂发的那个姿势,和阿北一模一样。 突然间,荣儿有点凌乱,觉得该和青梅她们分开睡才好。她实在有太多秘密。放下书,走出来,“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青梅和春儿忙着干活,没太在意,看眼她的背影,继续边聊边做事。 荣儿没有去西边路口的大石,借着浅浅的月光去了药地,穿过一片小树林,那边也有一块石头可以坐着安静。 “你来了?今晚你要怎么收拾狗肉?”小小北在蝴蝶宫里等了一天,总算等到她来了。 荣儿自己笑得不得了,晚上陶冶把个铁爪给她,她想起了自己还没突破空间的禁制,根本把那东西带不进来。 “怎么了?”小小北从没见过她这样,疑惑地看着她。 荣儿摆摆手,一拳打在石像脸上。 “你今天好象特别高兴?”小小北审视她的笑容,和往常真有点不同。 荣儿看着它,“你这两天没有特别的感觉吗?阿北是不是就在四周?” 小小北扇动几下翅膀,围着她飞一阵,叹息道,“那家伙还是离得很远的感觉。” 这么说二皇子和阿北没有关联的。荣儿清醒过来,收回所有的心神。 “你没感觉?阿北很想你呀。你病了?”小小北觉得她不正常。 荣儿瞪它一眼,凝聚心神,心中暖流缓缓而来。轻叹一声,“我是太想念他的。你知不知道,那夏中山有个动作和神情,跟阿北一模一样。” 小小北突然激烈反应,“你花心了?那二皇子要是阿北,我怎么不知道?阿北离我们很远!虽然我不认识二皇子,和他无仇,可是你和阿北才是我的主子!你要乱了这里面的事情,你们会倒大霉!” “倒什么大霉?” “你不知道这世上的爱情纠葛…有好有坏…好的就是你爱我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不离不弃,不好的爱恨交加…弄出许多恩怨复杂的事!你们能遇到这姻缘石,遇到我,并不是物化的关系,实际上是过去有很深的缘才会这样。但世事复杂多变,都是随心变化…” “我懂了。我只是爱我的阿北。别担心,我不会移情二皇子。” “你可别把他当作阿北的化身!” 眼前突然闪过二皇子的样子,荣儿觉得心慌,“你不是说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吗?” “你是不会喜欢。可是冥冥之中,或许是过去世以来吧……” 小小北不想说了,黯然地飞到一角,再不理她。 “你倒和我耍脾气?” 荣儿觉得郁闷。离开这里。在外面看着天上的月亮。 “即使冥冥中有熟悉的感觉,过去有什么缘份。经历这些后,我怎么会是个多情的人呢?有的事,或许就象上一世临死前,电话那端突然冒出的女人声音一样吧…” 想这些做什么? 荣儿从衣袖里取出白天得到的石头,轻轻抚摸,月光下它散发着浅淡的幽芒,清凉从手心传向心里,心神变得慢慢清宁。 突然间,一个念头冒起来,“过去都过去了。我为什么还要和狗肉战斗?” 即使自己放过她,想想郑芊菁的行为,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而且今世的郑芊菁比从前更聪明厉害,还有个更好的身份。 “哎。这就是身陷其中…” 荣儿不想多想这些,心神清宁下来,怕春儿她们会担心,慢慢地回到屋里。(未完待续。) 124 灵影石 黑夜里,有信看着荣儿进了屋里,才慢慢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有人轻轻拉了拉他,有信被他拉到一边的树下。 “你明早和青梅说说吧。她和春儿还是睡在外面好。虽然这里没有外边的人,可是半夜里,荣儿独自出来散心,终归不够安全。”是陶冶也在暗处。 有信点点头,低声道,“我也这么想。当时搭那间屋时,外间就留得毕较大,还搭了木塌。明天你们把那木塌再添些木板,铺得平实些。” “我正这么想。”陶治抬头看看夜空。 有信也看看夜空,两人仿佛心有灵犀,边说边向药地的东面走去。 陶冶道:“过阵我们在这搭个观景亭吧。没事时,荣儿她们也好有个玩的地方。” 有信同意道:“在西边路口大石处也当搭一个。二皇子和我们有时也可以去那里坐坐。北边有许多竹子,可竹木搭就好。” “半下午你和二皇子下棋,觉得和他相处怎么样?” “这是个极有自控力的人。知道现在身体不好,不益思虑过度,很有节制。脑子是聪明非常,却不肯太用心赢我。” “难怪当初本想立他。” “回去休息吧。” ** 夜半夜里,荣儿被轻微的风声惊醒,坐起来才发现青梅和春儿在外间干活累了,裹着麻木在外面的木炕上倒头就睡了。 窗外飞进两只鸟,停在木炕的一头。 “小东西和它的伙伴?”荣儿惊喜地摸摸它们的头,从小东西身上解下纸卷。 贾东西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 “郑芊菁竟然让会宁夫人为她请下过懿旨?现在正在回成国府的路上?她以为我死了。为什么她对夏之康再没了兴趣?” 荣儿思索一会,从一边的竹架上取下笔和点纸。墨和笔好制,纸难造,这是用油纸包着带进来的一点纸,很宝贵,平常大家都用野芭蕉书写。 是一种预感,也是一种必要的了解,荣儿觉得应该再知道些皇太子那边的事迹。 很快回好信,取出竹管,喂了两只鸟儿,便让它们飞了出去。 灭了墙上的火把。荣儿静坐在黑夜里,贾东西和夏中山同时交替在眼前不断的浮现。 “我是中邪了?这夏中山很邪门?” 荣儿摸出白石,贴在额头上。 清凉令人心神静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儿安静的思索,想到从前读过的《神秘异录》,难道他们的灵魂里都有阿北的成分? “不可能。二皇子的灵魂只有一丁点阿北的成份,我都有感应。”小小北否定了她的猜测。它已冷静下来,不再和她赌气。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很奇怪。可能过去世,你们仨个有纠结的缘份。你可能应该让人调查,夏中山是不是从小就有那个特点?” 是呀。也许是巧合,又碰巧有点缘份而已。荣儿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寻找阿北的感应该太强烈,所以疑神疑鬼了。 可是,这样的问题是不能让贾东西去调查的。 荣儿不由一笑。转天话题,“今天我们在外面遇到一只兔子…” 小小北被这个故事吸引,听得不断地舞动翅膀,“那石头是灵石!我先前也感受到一点灵力,令我闷郁的心情清凉许多,情绪一下好转过来。” “可惜我带不进来。不然给你瞧瞧。” “你一直抱着它,我有感觉…” 两人同时安静片刻,这时一道白光徐徐映射进来,照在石像上,呈现出一只白兔睡觉的影子。 “影石?” “影石是什么?” “一种灵石,可以和灵物感应影现。” “怎么会有兔子睡觉的影子?” “这石头曾经一直陪伴那只兔子。这灵石一直在探寻主人?” 小小北激动狂呼,“那兔子并不懂这个奥秘。不然不会把它送给你。你去和它结个血盟…它就可以供你随心使用。” 从前和阿北玩过这游戏,很熟练的事情。荣儿咬破手指,把一滴血滴在石头上。血珠在石头上滚几滚,掉下来,白石光洁不染。 “浸不进去?” 荣儿又滴两滴血,两粒血珠灵动地滚下来。 这石头太光滑? 没关系,血盟主要靠血气。 荣儿拿起一只喝水用的碗,挤了些血在碗里,把石头一端按在血里。 这下应该管用。 果然,过了一会,洁白的石头显出淡淡的血气。 “兔影消失了。”小小北在蝴蝶宫里说。 “我可以使用它了?”荣儿有点控制不住激动。 “可是只能照灵物。” “用来照什么?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照你自己。人有灵气。看能不能照出身体的情况。” 荣儿拿着手头对着自己的脸。半天没看到石头里有影像。 灵机一动,“我照下脚板心上的黑记号。” 刚刚对着黑色的蝴蝶,便见一只蝴蝶飞舞的影子,蝴蝶宫里的情宫瞬间显现在石头上。 荣儿惊得合不拢嘴—— 正此时,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陷入瞬间黑暗,接着置身蝴蝶宫里。 小小北木呆呆地看着她,“你……进来了……” 荣儿不解,“我不是本来就能进来的吗?” “不。是你的身体进来了。你看…” 小小北停在她手上的石头上,震动几下翅膀,“你可以真实的触摸我了。” 荣儿摸摸它,不象从前只是一团生命的感觉,的确感受到它的翅膀在颤动。 “这是穿越石?” 荣儿笑得合不拢嘴。 “不,是灵影石。你看…”小小北对着石像说。 石像里呈现出一个女孩子睡觉的样子,偶然她翻了下身。 “这……是郑芊菁?这灵影石是监控石?” 荣儿把石头对着自己的手指,手指象被透视,显露出清晰的血管和筋络,看着很恐怖。 “没错是灵影石。”小小北扑腾欢呼。 “可以监控郑芊菁?可惜听不到她说的。”荣儿有些遗憾。 “你可以在暗处好好折磨她了。” “谢谢你提醒。刑具可以带进来了?” “试试看。” “我出去一下。” “它进来了,恐怕出不去。刚才你把它对着蝴蝶宫时,一道灵光进来,只有在这里面它才能使用。它的力量帮你打开了和蝴蝶宫的结界。也许你可以自由进出。” “我试试。” 荣儿把石头放到一方座基上,心念一动,便瞬间跨越黑暗来到外面的夜晚,回到炕上。摸索到小铁爪,又心念一动,果然进了蝴蝶宫里。 “我没说错吧?”小小北激动得要疯了,“往后可得给我弄些好玩的进来。” 荣儿抿着嘴走到石像面前,抚摸一阵微微冰凉的石像,用铁爪狠狠身正在熟睡的女子屁股上拍一下。 熟睡的影子猛地坐起来,可惜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受惊的样子。 她下了床的样子,对着空中拳打脚踢一阵,气呼呼地坐到床边,紧张地看着四周。 “应该是有下人进她屋里,怎么看不到别人?” “这石像通她的灵魂,不通别人灵魂。你和灵影石结盟,所以它能照你…”说到这小小北打住话头。 “为什么先前这石头照到远处的兔子?这好象有些矛盾?”荣儿看着它后悔不已的样子,“哪里不对?” “也许不该血盟。”小小北也想到这个问题,但再深想想不出所以然,叹一声,“哎…我也说不上来。能照到远处的狗肉,你又能进来了…最重要的是你能亲自进来…你刚才打她那一下,和往常比,可是严重得多。” “再试试。”荣儿看准她的脸,狠狠扎下去。 那影子悲惨地捂着脸,疯狂跳起来。 郑芊菁在睡梦中突袭,已经觉得见了鬼,突然之间脸上被什么扎出五个血印—— “六小姐屋里闹鬼了。” 深夜里,成国府顿失清宁。 老太太和各房的夫人、姐妹都来了。 只见郑芊菁在床前,一会捂脸,一会甩胳膊,满身是尖齿般的血印。 老太太步氏抱着她的腰,这时她安静下来,步氏查看了她的身体,关怀地问,“感觉很痛?” “很痛。”郑芊菁伏在她怀里哭起来。 “要紧吗?你自己是大夫,你冷静点。”步氏觉得她理智尚清醒。 郑芊菁哭着仔细查看身上的血痕,抽泣道,“倒无大碍。只是这满身血痕,不知脸上怎么样。” 红珠递过来一面精致的镜子。 郑芊菁对着镜子查看一会,忍着哭泣,“好好治疗。应该不会落下疤痕。” “你处理下伤,然后去我房里睡。”老太太饱经沧桑和风云,就不信这个邪,对着空中冷喝道,“我不管你是哪路鬼怪。今夜起菁儿去与我同吃同住,你若再扰,我便拿你质问阎王,为何要与我成国府过意不去?” 仿佛老太太真能避邪一样。 郑芊菁处理了伤痕,随祖母去了养心院,住在那里,果然没再出现异事。 蝴蝶宫这边,根据郑芊菁的影像反应,荣儿大致能猜出情况。 “她可能换房间了。让她养两日,再玩。”荣儿笑着把小铁爪放到灵影石边。 “你还真有点淘气。过两日,她伤长好了,你又一闹,如此下去,一个美貌的姑娘只怕会没心思再活得下去?”小小北在一边看大戏,看得呵呵作笑。 “她何尝想过给我生机?更别提什么生趣。来日方长。我先出去休息。免得被大家发现。” 如此一来,这蝴蝶宫里的事,是不是该好办多了? 这一样一来,比毁灭奴魂珠,不是更好玩? 具体的,荣儿也不作细想,这时该继续睡觉的,回到炕上,睡了个舒服的大觉。(未完待续。) 125 兔子死了 过几日,又搭好一座木屋,并给荣儿和夏中山屋添了些小家俱。那几个挤在厨房的护卫有了固定的居处。 荣儿和大家商量好,再搭一间仓库和一个织布间,并修葺一下道路。 有信成了二皇子的朋友和陪伴。 有信、陶冶、秦风和郝大前在眺望石上搭草亭,以供大家闲时憩坐。 这些日天气一直颇好,二皇子来谷里不到十天,精神比刚来时好了很多,他在一边和有信将树枝扎成片,用棍子递给陶冶他们搭亭顶。 “就象一场,我又活了一回。”夏中山干会活,有些喘气,心情快乐。 “能这样活一回,公子是不是觉得很幸运?”秦风越来越得主子的心思,在顶上笑问。 夏中山哈哈笑出两声,用布袍衣袖抹抹脸,直道:“知我者秦风也。” 有信和陶冶对视一眼,笑而不言。 夏中山的眼角一直瞟着东北面,荣儿和冬伯带着青明又进支谷去了。 有信脸上在笑,心里越是发沉,才这么几日,已经颇为了解他的心情,这个外面玉树临风,一派朗然亲和的皇子,心思里已经把荣儿开始据为己有。 这怎么可以?有信摸不清荣儿的心思,但一直能肯定,荣儿不会嫁给这个皇子,她更喜欢自由。象荣妹妹这样的女子,岂是夏中山这样的人用富贵就能玷污的? “二公子。喝汤药了。” 春儿一身蓝布衣,头上包着蓝布巾,端着一碗药笑吟吟走过来。 她身上永远有一种山野上的春花妍丽,却天真不染的快乐。二皇子看着她,笑得更浓,对这个女孩子,他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信任。 有信狠狠把一片扎好的树枝顶给陶冶。 陶冶轻咳一声,示意有信不要露了心事。 “有劳春儿了。”夏中山接过药碗,春儿轻轻一跃,到有信身边,欢快地帮着他扎树枝。 “你俩倒是天生一对。”秦风和有信已经成了好朋友,有时晚上有信和秦风睡在一起。 郝大前看看他们,没出声,只觉得秦风进谷后,脑子开窍了,变得聪明稳重许多。 “若你们真是情投意合,将来我为你们证婚。”夏中山把碗放在一边的石上,负手过来,调侃地看着有信和春儿。 春儿满脸通红,却没逃跑。瞅一眼有信,他一本正经的干活,仿佛没听见大家说的。 “有二公子为你们证婚,你们将来一定幸福和美,花开富果。”秦风在高处大声道。 郝大前暗中舒一口气,二皇子这样身份的人,不会缺女人,前些天真怕他会看上春儿,坏了别人一段良缘。秦风这小子倒是不坏,也有些胆量,敢当众和二皇子说这些。 有信笑着向夏中山作个长揖,表示感激,然后继续干活。 春儿越来越喜欢有信,最主要因为有信是荣儿的哥哥和得力心腹。见有信当二皇子面表态,心喜若狂,抿紧嘴,转身拿起碗就跑了。 “哈哈哈。”夏中山看着她灵巧的身影,大声作笑,眼神却一直落在支谷那个方向。 “二公子给这亭子取个名字吧。”郝大前岔开话题。 “将来都要出谷的,不必为这些费太多心思。就按前两日荣儿说的,这里是西石亭。以后东面的叫东坡亭。”夏中山道。 “好吧。希望在下午荣儿他们回来时,我们的西石亭能够完工。”陶冶道。 “一定能。”夏中山喝了一碗药,歇会气,又跟着有信一起扎树叶枝,虽然是些粗活,却是越干越起劲。 这二皇子倒真是不可小瞧。有信的心里不得不为他折服。倘若在谷里这些日子,他真能一直象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又无与冯家有婚约的话,倒是荣儿的好归宿。可是令人头痛的正是冯若欣与他早有婚约,而且在他重病的这些年,冯家一直不离不弃。 其实这上问题,每个人都明白,但除了夏中山,几乎每个人都不愿意荣儿将来做他的侧妻。荣儿这么可爱,当然只能做正妻,怎么能做夏中山的侧妻呢? 但冯家有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手,而且冯家忠心耿耿。 所以,这个问题,真的很麻烦,令人头痛。谁又可能去拆散夏中山和冯若欣的婚约呢? 夏中山的眼角不时瞟着支谷那个方向。谁都明白,他喜欢荣儿到了一种特别的境界,可以不动声色。 陶冶不敢想这件事,想着就冒汗。 有信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护妹妹。 却说荣儿他们三个进了支谷里面,径直向那日的兔洞而去。 昨晚,荣儿在蝴蝶宫里,又折磨了郑芊菁一晚,正在兴头上时,小小北突然说灵影石里有兔影闪了一闪,化作一道血光消失。 所以今天一早,荣儿就和冬伯说了想去看看那兔子。 洞里十分安静,那半片蛇根草被吃得清光。兔子睡在枯叶堆上,身子已经僵硬。 “这兔子死了?”青明惊呼,蹲下身细细检查,它身子僵硬冰冷,的确是死了。 荣儿和冬伯觉得很意外,不过四天光景,那神仙般的兔子就死了?简直不敢相信。 冬伯查看了一下四周,除了那片被啃光的草,没有异常。 荣儿眉头微拧,“难道它是饿死的?” “怎么可能饿死?外面还有那么鲜美的青草,即使不如蛇根草仙灵,但饱肚却是可以。”冬伯摇摇头,蹲下来细细地看兔子身体。 “是老死的了。瞧这脚趾,都老化秃了。”冬件肯定的道。 “埋了它吧。就在这里为它挖个坑。”青明拿起锄头刨开厚厚的枯树叶。 “等等!”荣儿深思片刻,却是和小小北在暗暗商量此事。 “烧了它看看有没有灵骨。”小小北提议。 反正都死了,埋和烧都是一回事。 “还是火葬吧。”荣儿对冬伯说。 冬伯很聪明,“去外面烧,看看它是不是成仙了。” 青明装一背枯叶,冬伯拎着死兔子,在洞外找个地方,将它烧为灰烬。 “还真有个东西。”冬伯用根枯枝在灰里掏一阵,掏出几块骨头状的东西,到瀑布下洗干净,有三块是骨头,有一个是舍利状的灵骨,颜色红红的象个拇指般大的扁圆珠子。 “难怪你梦见这兔子化为一道血光,原来体内有颗红色的舍利珠。这兔子也算是成仙了。这珠子你好好收着吧,也许将来有用。”冬件喜悦地把珠子递给荣儿。 “这兔子和三小姐真是有缘呀。”青明觉得好生神奇。 荣儿庄重地捧着珠子,对着阳光看了一阵,才道,“青明,还是挖个坑把它的灰埋了吧。” “哪里来哪里去,这兔子有仙气。不如把骨灰撒在那蛇根草地上,也许过阵那里会长更多的蛇根草出来。”冬件道。 荣儿点点头,“只可惜没备点香烛来。” 冬伯道,“改日再来时,再为它敬上些香烛吧。” 只好如此。 处理好兔子的后事,三人沿路慢慢回去,边走边采些草药。半下午后,回到居住的树林,远远地看到陶冶他们正在收工。 “亭子搭好了?”青明高兴地说。 “荣儿,快来看看新亭。”秦风在亭子下边大叫。 亭子有丈余见方,中间放了一个简易的石桌,四周都是石座。 “这下雨天,中山公子也可以出来透气了。”青明在夏中山面前还是毕恭毕敬,一丝一毫不敢随意。 “给你说多少次了,你才满了十五,青梅都叫我哥哥,你不要太分生。”夏中山轻轻敲了下青明的头。 青明还是不敢造次,恭敬地点点头,退到一边。 有信闻到青明身上有火烟味,看看荣儿,没有多问。 “搭亭子比建木屋快。明天我们先把东面的亭子搭好,逢雨天时,大家有个作乐的地方。”陶冶笑道。 “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干。”夏中山抬一下,无意间露出手指上的血泡。 秦风一惊,“二公子,你手上起血泡了。” 夏中山把手放到背后,脸上微红,“区区皮毛之损,不算什么事。倒是荣儿他们又去深谷里寻药,累了一天。” “我屋里有药,擦点药,过两天就疤。明天,你别再跟我们干活了。毕竟,你身体还不够结实。”陶治拿起夏中山的手看了看,十个手指上起了很多泡,破了好几处皮。 荣儿看了看那双手,点头道,“中山兄是需要劳动,但也不能太过。还是慢慢来吧。有信哥,你和秦风快带他回去,好好清洗一下,然后上些药,得用干净的布缠一缠,以够感染。” 夏中山直摆手,“陶冶他们手上的血泡可是从没好过几天。” “我们是粗人,小伤不妨事,早就磨习惯了。”陶冶摊开粗大的手,和他一比,夏中山的的手象个女人一样白嫩。 “就这样。明天中山兄别再干活。”荣儿表情一严,透出股肃然之气。 “得听大夫的。”秦风轻轻碰下夏中山的胳膊。 “是。”夏中山立即变得认真听话。 “我得回去更洗一下,今天走得太热。”荣儿说罢就走了。 兔子死了,荣儿说不上悲伤,但此时也没作乐的劲。回屋更洗后,就静坐在屋里,晚饭没有出来吃,春儿给她端了饭菜吃后,她早早地就熄了屋里的灯。 春儿和青梅认为她是累了,晚上在外面干活时,都尽量不出声说话。 这晚格外宁静。 荣儿带着舍利珠到了蝴蝶宫里。 小小北叫她把珠子放到灵影石前,影出一团红色的影子。 “这珠子灵气不够大。只能作个纪念吧。”小小北思索许久,没有更好的结果。 “那就放在里面吧。”荣儿道。 “我蝴蝶宫本来是仙福之地,如今被这奴魂阵给压住了。哎,不知何时才能还我仙宫原貌?” “我当然想让蝴蝶宫复原。” 荣儿看着狗肉的石像,又看看灵影石,“白天她怎么样?” 小小北道:“不是发脾气,就是躺着,看样子是打了不少下人。你要想通过这里,致她于死地,破阵的事得抓紧。” 立即让她死? 荣儿暂时还不想,有很多事,没有她凑角,她怎么能完美收官? 一个月后。 小东西和大东西又捎来了外面的信。 郑芊菁那边的事暂没新消息。但贾东西再次提到想要点血舌兰为他母亲治病的事。 春天时,谷外的雾会散开一次。 荣儿回了他的信,约好春天在谷外见面的事。 每天夜里,夏中山和贾东西就会同时交织出现在她面前,甜蜜的感应中象混了杂质,令她困惑。 夏中山对她越伏贴,她越感觉不妙。实在是有必要见一面贾东西,小小北也是这么提议,说也许见一面,就真相大白了。 总算是熬到春天见面的时候了。 二月的一个早上,荣儿和冬伯、姜连从支谷方向绕道出了神照谷。 贾东西兄弟俩在外面的一处密林里已经等了两日。荣儿在信上说了,具体的日子不能确定,得看天气的情况。为了拿到药,兄弟俩作好在外面等上干天半月的准备。 第三天上午时,雾海涌动,似画出一道沟来。兄弟俩在一片山头上看得惊呆。 几个人影从那道沟里影影绰绰的出来。 “荣儿来了。”贾东西心跳若狂,说话时声音打结。 陌阡剜他一眼,“瞧你这血红的双眼,仿佛是期盼已久的猎物来了?” “难道你不想母亲的病早点好?”还是没法控制打结的声音,贾东西觉得有点丢脸,可心里象大海一样,波涛汹涌,有点眩昏,向下走几步,有点跌跌撞撞。 不至于这样吧?陌阡觉得不可思议,上前搀他一把,摸摸他的额头,“你没生病吧?瞧你这激动的样子,很不正常。” 贾东西深吸一口气,是呀,真的很不正常,很不受控,眼前是阿蓉和荣儿不断的交织融合。 这些日子来,每天深夜,他也很苦恼,应荣儿象阿蓉的影子一样长在一起。他还是不承认自己会变心的。而且在那甜蜜的感应里,有时多了一种东西,令人很不安,很烦躁。 他比以前黑瘦许多,眼眶都陷下去了。 “相思害人。但愿荣儿姑娘看得上你。”兄弟俩说话不必太客气,陌阡嘲弄陌里。 陌里脸红到耳根没法解释,这时也没空说这些,打一下陌里,“他们过来了。” “贾东西。”荣儿在不远处,穿一身乌色的麻布衣,戴个斗帽,声音有点颤抖地叫了一声。 “蓉儿。”贾东西本能地应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两道目光一会,顿时天崩地裂一般——(未完待续。) 126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呀 在距离一米多的地方,两人象雕塑一样停住,彼此激动地看着对方。 “阿蓉” “阿北” 两人嘴唇嚅动,不由自主轻唤灵魂深处里的那个人名。当然,都没叫出声来,有的事还不能让外人知道。 虽是无声的呼唤,两人同时雷鸣电闪,心海里飙风狂浪,地动山摇一般。 真的是他! 真的是她! 视线凝结成一道巨大的绳索,不能分开。 冬伯和姜连心中格格几下。原来荣儿喜欢这臭小子? 姜连见过贾东西,那时大家叫他狗屎。他怎么配得上高贵的三小姐?别说从前,就是现在,这阳光般上好的年纪,却满脸憔悴,仿佛厄运从没离开过他似的。姜连上前一步,欲拉三小姐,却被冬伯拦住。 姜是老的辣。冬伯觉得不寻常,三小姐喜欢这么个平民小子,想想夏中山,他觉得那是一条不幸的路,因为在前面已经有个冯若欣。虽然这个贾东西看上去憔悴落魄,细细地看,并不失男子之气。三小姐声势大作的和夏之康退婚,一定是另有隐情,莫不就是这个小子?若是这样,那他在她心里的份量岂是寻常可比? 陌阡暗暗高兴,没想到三小姐对陌里倒是情有独钟。见冬伯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包容,向他招招手,小声道,“我们带来的好多东西,在树林里边。” 冬伯可是溺爱荣儿的,只要她喜欢,只要这小子忠心,哪管什么配不配?反正三小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连皇亲都退,将来纳个喜欢的平民男子为夫,也不是稀奇事。 便拉了姜连跟陌阡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阿北。”荣儿再控制不住长久以来的情绪,身子虚脱地向地上倒去。 “阿蓉。”陌里自己也是虚脱地要晕,但见她缓缓倒下,一步上前,拦着她,两人软趴趴地坐在地上。 “真的是你?阿北?”荣儿觉得这肯定是梦,从阿蓉存在时起就开始的一个梦。泪水滚滚而下,明明应该喜悦,却是心如如割的痛哭。 “是我。阿蓉。”贾东西也是如梦似幻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应荣儿是阿蓉,难怪自己要追随命运穿到这个世界。 两人拥在一起,激动地哭泣,许久之后,刺凉的山风吹来,贾东西先停止哭泣,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干泪痕,直说:“对不起。” 荣儿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没有那事。那个女同事暗恋我,疯了。就在七星荟萃的那晚,我给你打电话后,我和她打了一架,失手之下,我杀了她。当时我吓坏了,过了好几个小时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你妈妈,她说你已病去…”说着他又是流泪,“无意间害了你,我又杀了人,不知如何是好,便开着车冲了出去,胡乱之中冲进江里…然后来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我相信三生石的愿力和传说,可是没敢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 荣儿轻轻地笑了,象从前一样文静,“那晚我真是受了刺激,当时就天旋地转,头痛得炸开,正遇上这个荣儿在这边遇难,就象《神秘异录》里的记载,她真的是我的残魂,随着时空之门的打开,我被她的灵魂感召了过来。” “又在一起了。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又在一起,我就很高兴。管它是梦不是梦。”贾东西高兴地大吸几口气,用下巴轻轻地贴她的额头。 两人拥在一起,心灵慢慢平静下来。 “这边太多事了。那个郑芊菁是害荣儿的狗肉…”荣儿简短地把前后说了说。 贾东西感叹道,“你我经历隔世之别,尚能重逢,何必再理那些恩怨?找一处地方,我们去隐居。我会等你几年,等长成熟了再娶你。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就象从前你爱生病,我都不舍丢下你一样。” 荣儿的泪水再次倾流而下,真不知自己哪辈子修来这么深厚的福气。“可是郑芊菁不会放过安平府。只要她知道一丝我还活着的消息,就会赶尽杀绝。而且现在安平府的人头都押在二皇子身上。慧贵妃答应了会帮我退掉会宁府的婚事的。这些事我们必须得处理妥当。” “好吧。反正你还小,才十四岁。我也得处理些母亲的事情。”贾东西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细看她美丽的模样,这个面孔比过去世的更可爱,更健康。 “你怎么这么憔悴?你真的叫贾东西?”荣儿心疼地问。 “哈哈哈…”他觉得再没啥心事,心情已经大开,大笑一会,才道:“那是逗你的。我叫陌里。有个长年瘫痪在床不能说话的母亲,父亲已经病逝。陌阡和我是兄弟,因为母亲生下我们就这样,所以没有人弄得清我兄弟俩谁大谁小。父亲在世时,曾说若得到血舌头,能治好这母亲的病,所以我到处寻找,后来从秋伯那知道,你手上可能有,上次才厚着脸皮向你讨要。” “我们是有一些,主要都给二皇子治病。这次出来给你带了一些,如果不够,秋天时飓水洞里还会出血舌兰,到时让冬伯带人再去采些。” “你们怎么从飓水洞逃生的?” “里面有固定的退潮期。我们进去时,冬伯早算好了时间,进了三魂洞,我们就一直藏在里面的石壁间,天一黑,那里的水就退了,有一条路直通神照谷。” “太神奇了。” “我们先去里面看陌里他们。” 荣儿牵着他向树林里面走去,翻两道土坡,前边有个夜宿的帐蓬。 陌阡和冬伯在帐蓬外正慢条斯理地翻看他们带来的东西。 “三小姐来了。”姜连一直瞅着外边,听着外边,总怕贾东西占三小姐便宜或者出什么事。 冬件根本就不担心,活到他这年纪,什么人没见过?何况陌阡还在这里,陌里哪敢不顾自己的兄弟安危? 姜连的嘴合不拢了。 三小姐居然拉着陌里的手。 远远地荣儿想放开陌里的手,来不及。陌里是什么性格?反正这里没有别人,如梦似幻地和阿蓉重逢了,生怕是个梦,怎么肯让她松开手,略用力,把她的手捉得更牢。 “这是你们要的谷种,玉米种、瓜种、菜籽…”陌阡从两个背篓里,不断地翻这些东西。就是些种子,不断地翻,也不取出来,只是眼耳留意着外边。 冬伯很配合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应着,“好,好。”任他象个疯子样不断地重复翻东西给他们说明,却就是不一件件地好好地交给他们。显然陌阡是在拖时间。 姜边傻在一边,连嘴都合不拢了。冬伯转头一看,连忙用力大声咳几声。 荣儿心头打起小鼓,这样子还是挺害羞的,毕竟这不是另一个世界。 陌里哪管这些?牵着她,大步流星地过来。只这么一会,满脸的憔悴变得神采飞扬,远远地就喜悦地问:“陌里可有把东西都交给冬伯?” 阳阡今天也开眼了,就这么一会,陌里和三小姐亲亲爱爱地拖着手走过来,虽是不太有体统,不过三小姐这么喜欢陌里,他也就没那么操心了。看到他精神焕发,随之一喜,高兴地回答:“正在交付。” 冬伯见他俩还不松开手,嘴张圆一会合拢来。何必非让人家难堪,笑着这才正式对陌阡说,“不用交付,把这两背篓直接拿过来就好。” “不好!”荣儿满脸绯红,却头脑清醒,“这可不是谷里的背篓。还是把东西取出来重装吧。姜连,把血舌兰给陌里。” “把药给陌阡就好。”陌里居然当众揽着小巧的荣儿。 冬伯和姜连同时看着他。陌里脸上闪着一股特别的气势,很霸道,而不可违逆的样子。 荣儿看他一眼,心中一动,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 “再过会。大家就要分手。我和荣儿得再再说话。”陌里不管别人的表情,拉着荣儿向一边走。 这小子性格好强!冬伯心里倒是有点喜欢他了,在背后说声,“别超过半个时辰。晚了我们会看不见回去的路。” “就半个时辰!”陌里头也不回。 陌里把她带到一个坡头,在一棵树下坐下,“我有好多好多话和你说。” 其实荣儿也是。 “你来这世界时,可有带什么特别的过来?”荣儿想问他有没有蝴蝶宫之类的。 陌里皱下眉头,直摇头,“难道你能?” “你送给我的戒指变成我脚掌上的一个记号了。”荣儿把鞋袜脱下,把脚板心给他瞧。 “一只黑蝴蝶?”陌里眉头紧皱,“这有什么玄机?” “当然有呐。”荣儿趴在他肩上,悄声道:“它是长在我身上的蝴蝶宫,里面有只蝴蝶叫小小北,因为三生石做的戒指里有我们的血,它就随我过来了。里面还有狗肉上一世死时留下的奴魂阵,它盖住了蝴蝶宫的灵气,所以我在找破阵的方法…” 原来是这样。陌里觉得好生遗憾,怎么就没她好命,没带过什么宫过来?有些不甘心,翻起脚板看了看,难道是自己从未曾注意? “脚上没有。” “你帮我看看,背上有没有?” “没有。前服都看过了,真的没有。” “腿上呢?你帮我看看后面。” “可是……” 荣儿又帮他看了腿后,可是两人感情再亲密,但他的屁股怎么能这么去看,满脸通红,转过身去。 “哎。肯定是没有了。” 陌里穿上衣服,直叹气,“你能不能问小小北,为什么,我没有?” “好吧。你等我一会。”荣儿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一下消失。 活生生的小美人从眼前消失,陌里顿时直冒冷汗,若不是和她情深,换个人,关系再好,也惊得逃跑了。这简直跟撞鬼一样。 过一会,荣儿俏生生地凭空出现,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他抹下冷汗,一把捉着她的手,生怕她再消失。 “别担心。这就是蝴蝶宫的神奇。之前我人进不去,只能意识进去。就是前些天从一只兔子那里得到块灵气的石头,身体就能进去了。还能在里面存放东西。瞧,这是那兔子死后留下的舍利子。我把它送给你。”荣儿把一颗红色的石头放到他手上。 “太神奇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也有经历,真不敢相信这梦一样的故事。小小北它怎么说?为什么我没有蝴蝶宫?”陌里捧着石头,期待地问。 “小小北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毕竟这是跨越时空的事。不过我们重逢,蝴蝶宫里又明亮了许多。它说,你一定能我们破除奴魂阵。” “好。有什么难得到我申小北?”他和荣儿坐下,详细地了解里面的情况,叫她把图重新画出来。 以前靠书信交流,荣儿画的图太简单,他又不明究竟,此时见她重画的图,每一处都说得极仔细,他牢牢记在心上,若有所思地道,“我踏遍天下,一定要帮小小北把蝴蝶宫复原。” “嗯。”他是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他连会飞的轿车都发明得出来。荣儿象从前一样相信他,依赖他。 “荣儿。”阳阡带着冬伯寻找过来。 半个时辰过得太快,两人的话还没说完。 “主要的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回谷了。想到安平府的人头全在这二皇子身上。我们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荣儿起身,理了现衣衫。 “反正你还小,我们还有几年时间来解决所有的问题。”陌里是实际的人,不敢轻易妄言这样的事。 冬伯和陌阡在五六米外没有过来。 “你们回去的路上当心。”荣儿向他们挥挥手,便跟冬伯走了。 “荣儿。保重。”陌里眼角噙湿,这一别,恐怕又是一年半载的时间。 荣儿回头看他一眼,转过头,眼角也湿了。 “别拖时间了。”冬伯怕她拖拖拉拉,拉着她快步地走。 姜连已经在前面等他们。 “保重。”陌里追上来,看着他们三个的身影,缓缓象雾海里的那道沟里走去。 许久之后,陌阡在一旁碰碰他,“人都走远了。” 陌里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前方。 又是许久后,雾海里寻道沟渐渐合拢。 “我们准备回家吧。”陌阡再次碰了碰他。 陌里沉稳地点点头,把手掌里握着的舍利珠放进怀里。 “定情物都搞到手了?你送的什么给人家呢?”陌阡瞅一眼那石头,以为是个宝石,乐得直笑。 陌里笑道,“这次太突然。将来少不了要送很多好东西给她。” “你凭什么呀?凭你的木雕手艺?别忘了,我们还欠她很,你可是说过要还她很多钱。” “你放心吧。” 陌里拍拍他的肩,骄傲地向他们夜宿的地方走去。(未完待续。) 127 苟如云探亲 成国府六小姐的病实在奇特,每到半夜就象被鬼打了一样,身上的伤痕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虽不伤及筋骨,但从发作以来,此起彼消,几乎没有好过。 艾氏托吉安夫人出面,请会宁夫人把宫里的御医都请出来和京城有名的大夫会诊了几回,都觉得是犯了邪祟被鬼用利器扎打,既不需要排毒,也不需要内调,只是一到夜里就有什么打郑芊菁一般,众目睽睽之下,没有看得见哪里有个人拿着什么武器来打人。 连道士都请了好几场,开坛作法,往她满身贴符纸,穿红衣,烧还命债的纸人,驱鬼降妖,什么手段都使过了,六小姐的病就是没办法除去。 郑芊菁到京城半年多了,本来是要见会宁夫人的,这般情形,如何去得会宁府? 自应荣儿死了后,夏之康的心情郁闷,夏中正经常出宫来带他出去寻欢作乐,把世上的绝色美人都为他找来了,偏偏夏之康骨子里犯了——痴情。半年下来,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竟魂销骨立,一幅没了趣的死人样子。 用了郑芊菁的妙药,会宁夫人的皮肤渐渐好转,又恢复了往日迷人的风貌,可是儿子这情形,让她又焦燥难宁。 “可惜了成国府六姑娘那绝色的美貌,若不然,康儿见了她,必定会慢慢忘了应荣儿那个短命鬼。”吉安夫人温氏为此也忧心忡忡,本以为身怀奇技的六姑娘一到京城,一切问题都会解决,谁晓得她自己都招了邪祟。 曾氏软绵绵地靠在淡香绕绕的软榻上,心情烦得一团糟,那双迷人的少女目,斜一下温氏,叹道:“皇后那里都对此事惊惑了,问我是不是郑家六姑娘去过飓水洞,招了里面的邪气,或者是应荣儿少年早夭要找个替身?” 温氏道:“我三两天去回成国府的小宅,又亲眼在半夜里见过大夫会诊,还亲眼见了道士施法,其中有一批人还是我派人从外地找来的,都说是中邪吧,又没点邪门的气息。有个道士说,莫不是六姑娘作了什么缺德的事,被老天作罚。” “把云儿叫进来。”曾氏点点头,想起应荣儿和自己犯冲的事,去年借她去东平州时,温氏是派了一帮人要加害应荣儿,可是没等到出手,她自己就水难死了。可是,应荣儿的鬼魂并没来和她作对。 苟如云在走廊上跟着巧心学弄盆景,被巧莲叫进屋里。 “云儿。你六姐姐到京城后,本来皇后要召见她的,可是她怪病一直不好,皇后都担心了,不如你回成国府住几天,好好陪你六姐几天,看看在南海时,是否犯了什么不该犯的事。我这里有些礼物,和皇后从宫里送出来的名贵药材,正好你给六姑娘送去。住上十天半月都不妨,关键要帮着六姑娘找到原因。若是有什么没做对的,你告诉她,不用藏在心里,皇后可喜欢她做的还春/宝药。”曾氏抬起一双秋水美目温柔地看着苟如云。 应荣儿死后,曾氏收了苟如云做干女儿,赏了她三千两银子,让人给她父母送去,在泰东置办了产业立了自己的门户,苟如云如今更是忠心耿耿于会宁府。骨子里是个心性灵敏的人,跟在曾氏身边将近一年,早摸清了她的脾性和特点。一听这话立即明白她的确意思,也不多说,只道:“谢义母体恤。女儿一定好好陪六姐姐些日子。” “听说你六姐姐往日待你不薄。我这里有些东西送你,都是极好的珍奇之物,你挑几件合她意的,当作你自己的礼物吧,另外别挪了筠儿和你表姨娘的份。”曾氏向巧莲丢个眼神。 巧莲从炕上拿出一个精巧的暗紫色沉木小香子,和一个赤色的带云雕的宫廷小宝箱。 苟如云看看手上的泥巴,浅笑道:“麻烦莲姐姐帮我送到屋里。” 温氏看着她俩的身影出去,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巧莲可是会宁府最红的实权丫头,如今在如云面前,也得当她是个主子。如云的路,眼前看还走得算是顺利。 苟如云回房更洗一番,挑选好礼物,当即就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秋桐和秋菊去成国府家了。 刚出兴安院,经过景澜院外的牡丹林,便看到夏之康消瘦的身影轻轻飘飘地走在前面。 秋桐比苟如云大一岁半,原来是曾氏身边做杂扫的小丫头,秋菊是和主子同年,原来是侯爷身边的粗使小丫头。两人本来有些失落,毕业竟跟着正主的身份都不同,曾氏很会做人,把她俩拨出去后,提前把她们从三等丫头升作二等,按规矩要等她们满了十五岁才能升二等。因此两人跟着苟如云才心甘情愿,不觉委曲。 苟如云学会曾氏很多手段,知道人心都是肉长,对她俩很大方,不时小恩小惠的把曾氏赏她的好东西赏点她们,才几个月,两丫头就对她死心踏地的忠心。 眼见得世子在前面,秋桐看一眼如云。如云轻抬一只手,放慢脚步,很慢地走在后边。 秋菊微笑一下,显然如云小姐不愿这时招惹世子,和秋桐会个眼神,别看主子年纪小,不过城府越来越深,所以夫人才会收她做心腹义女。 夏志林在前边,无意间回了下头,看到她们,也不出声,只是和个小厮跟着世子向外走。 夏志仁带着两个杂使跟着从院子里出来,看到她们,连忙行礼招呼:“如云小姐这是要出门?” “夫人让我回成国府看看姐姐们。”苟如云客气地和他点点头,没有侯门义女的架子,温婉客气的话语,神情也不*份。 夏志仁点头道:“不妨碍如云小姐出门办事。” “你没跟世子出去?这么热的天,这时正晌午,志林哥也不给世子撑个伞。”秋桐抱着两个箱子,沉沉的额头布满汗珠。 夏志仁笑笑,不答她的话,却道:“我帮你们把东西送到外面吧。” “有劳你了。”秋桐不客气地把两个箱子交给他。 夏志仁对两个杂使道:“你们去库房领东西,然后先把院子里的事做着。” “不碍你正经事吗?”苟如云道。 “夏志林在外边跟着世子跑,我只管院子里的家务,天热了,最近院子里的蚊虫渐多,屋里的的香药快用完了,还有世子爷的书房里的丝锦屏风坏了,得换幅新的。”夏志仁抱着箱子边说边向前走。 秋桐道:“不知今年怎么回事,好象蚊虫特别厉害,我们小厦里也有点厉害,有时用香药用多了,闷得心里不好受。” 苟如云轻声地问,“香药用用重了,世子爷会不会受不了。” 夏志仁道:“他屋里都安了纱窗,只是外边到处都是药香,天天闻,闻多了,大家有点厌烦。有时世子爷也会皱皱眉头。” 前面,夏之康出了府门,见他的马车后边停好一辆小轿,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苟如云,厌恶地皱下眉头,利索地上了马车。 夏志林回头看一眼苟如云他们,跟着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 夏志林看着车窗外,小声地对世子说:“如云姑娘这是要出门探亲呀。”苟如云被侯爷夫人收为义女后,夏志林对她的看法有很大的改变,在他看来,将来苟如云至少会成为世子的良妾,这可是侯爷夫人挑中的人,将来必定成为府里的重要管事。 夏之康瞅着大门处,冷笑一声,“还不是去成国府去探望她那丑八怪姐姐们。” “世子爷。我看这苟如云长得水嫩,性格也乖巧,可是夫人极喜欢的丫头,夫人有时心烦,能有个贴心的丫头说说话不好吗?这可是在帮你尽孝。”夏志林谄媚的道。 夏之康不买这个帐,“呸。家里没有女儿?非要收个外姓的?” “那几个女儿都是庶出呀。” “庶出就没血缘?娘太偏心,胳膊向外拐!” “你咋对夫人不满起来了?” “我看就是这小妖女来到府上后,才让我府里不安宁,还克死了我的荣儿!” 夏志林见他岔怒,不再游说,只是探头看着后边,只见苟如云带着秋桐上了轿子,四个抬轿的壮实婆子,抬着青色绸蓬的雅致小轿向西二街的成国府走去。 “世子爷猜得果然准,她们是去成国府了。” “哈哈,听说那六小姐得了怪病,一张天仙的脸见不得人,至凉城半年了,连我娘的面都没见上。” 夏之康有种莫名的痛快和兴奋。 夏志林把头收进来,觉得世子爷真是掉进应荣儿的情网里爬不出来了,这事得好好的想想办法,对夏志清轻喝一声,“稍快一点,去外大街的翠竹苑。” 苟如云那边,秋桐也远远地瞅着世子爷的马车向十字街驶去。 “如云小姐。世子爷这情形几时好得起来呀。”秋桐一直担心见惯各种美色的世子爷最终不会接受苟如云。 “时间久些,慢慢就忘了死人。”苟如云十分淡然。 轿子很快到了成国府,苟如云遣了抬轿的先回会宁府去。 打去年苟如云进了会宁府后,这是第一次单独回来,中间回来过两次,都是跟随吉安夫人一路。 见她突然回来,门前的一个婆子要派人先进去报信,被她拦着:“义母让我回来看看,你们别声张,我自顾去内院里就好。” 这只半年不见,如云姑娘不只模样更水灵,这轻声细语之间举手投足都带着豪门大小姐天然的淑仪,而且没有一丝傲慢。下人们恭敬地退到一边,看着她纱衣曳地,不快不慢地上了曲廊,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艾氏母女和六姑娘正在内院的清风小亭里乘凉。 “如云小姐回来了。”青霞和小丫环刚从厨房出来,端着几碗冰凉的银耳去亭子,远远看到苟如云,便高声向亭子里报信。 艾氏几个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都站了起来。 “二表姨娘。五姐姐,六姐姐。”苟如云提着裙子,快步向小亭里飞奔过来,看到六姐姐戴着面纱,一见面就哭了,“六姐姐,我在会宁府天天盼着你过来见面,你这是什么病,怎么这么久不见好?” “没大事。只是不便见人。”郑芊菁最近的心情越来越暴躁,久未见到苟如云,此次进京主要为她而来,见到她已经脱胎换骨的样子,心中感到欣慰,拉着她上下打量一阵,轻轻笑道:“你倒是成器。我若是个男儿,一定会喜欢你这个小美人。” “六姐姐才是人中之凤。妹妹出卑微,不过是托成国府的福,进了会宁府,得到会宁夫人一点喜爱而已。”苟如云边哭边说。 “哎呀。都是好孩子。你们难得见面,这可是好事,别哭哭啼啼的,弄得我都想哭了。”艾氏笑着说,看着六姑娘,眼里闪着泪花。 郑芊菁看到苟如云,性情一下平和下来许多,长叹一声,“哎。都是我这毛病。二婶婶说得极是,我们几姐妹难得见面,别让扫兴的事坏了兴头。” 青霞把银耳粥摆在桌子,艾氏抹抹眼角,见六姑娘心情因苟如云的来到好了,也打起精神安排,“几位女儿,先用点清暑的银耳粥。” “来,坐下。”郑芊菁牵着苟如云的手挨她坐下,这亲热和疼爱跟对自己亲生的妹妹一般。她越这样,苟如云见她这样子,越发难过,趴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老天怎么不长眼。我六姐姐这么好的人,怎地挨这样的罪受?若是能,云儿愿代替六姐姐生病。” “六姐姐没白疼你,没白帮助你。”筠儿在一边感慨地说。 “我记着成国府每个人对我的大恩大德。”苟如云情真意切,真心地担心六姑娘这病不得好了,她可是成国府的顶梁柱子。 “别说这些了。你让我心情好了很多。”郑芊菁恢复了平日老成的派头,拿出绢帕亲自为她抹泪,笑着逗她,“瞧你这一哭,把个花容月貌搞得更让人怜。我怎么就不是个男子?” 逗得大家笑起来。 “你怎么突然一个人来了?”筠儿看一眼秋桐和秋菊把两个精致的箱子放到后边的石椅上,关切地问。 “上午我和巧心在弄花。吉安夫人和义母在屋里说话,突然叫了我进去,说六姐姐这么久了病不见好,一定心情不太好,又说我们久未见面,便让我回来陪六姐姐几天。”苟如云闪着一双媚光微显的幽眸,衬着她稚嫩的模样,更显灵俏。 听到青霞先前的声音,有丫环飞快又端了几碗银耳上来。 艾氏叫个小丫环把秋桐和秋菊带去客房,只留了红珠和青霞下来。 “边吃边说吧。”艾氏坐下,吩咐孩子们。 “哎。吉安夫人前两天来说过了,皇后已经不想见六姐姐了。六姐姐现在也不想进宫拜访。”筠儿边吃边说。 “现在治病要紧。”艾氏道。 苟如云一双眼睛还湿湿的,可怜地看着大家,“六姐姐精通医术,难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六姑娘揭下面纱,又卷起衣袖,咬牙切齿地道:“你看。这哪是什么难治的病?根本就是普通的外伤。这里刚好,那里又半夜突然来了。” 雪白嫩滑的胳膊上布满伤痕,脸上更是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苟如云惊得合不上嘴,“天呐。听吉安夫人和义母说时,我无法想象。今天亲见了,更是无法想象。这到底犯的什么事?莫不是应荣儿阴魂不散?” 筠儿直摆头,小声道:“什么厉害的法师都请过了。他们都说没有鬼邪之气,说六妹妹挨的是天罚。”说罢瞟一眼六妹,怕她又犯脾气。 郑芊菁此时还好,五姐这么说也不生气,只苦笑道:“这的确就象天罚。” “义母很关心这事。她叫我问问你,犯病前可有不小心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又不察觉?她还说了,做错了什么事没关系,皇后那边可喜欢你治的养颜妙药。六姐姐你是没看到我义母去年病时,病成怎么个样子,后来服了你的养颜药,如今又恢复了从前的华贵美貌,义父还是象从前那样宠爱着她。”苟如云在她们面前,不敢有一点心机和伪装,掏心掏肺,让人安心。 “能做错啥?我去南海不过是寻些药材和矿物,又没伤过人命。那应荣儿可是自己掉水死的,跟我没有一点干系。若是过份,只有红珠经常挨我打,难道…”郑芊菁把眼角瞅一眼红珠。 红珠连忙摆手,“六小姐对奴婢情同姐妹。每次都是奴婢做的不对该挨教训,不过都是些小教训而已。” 苟如云皱紧眉头,陷入思索。 郑芊菁道:“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苟如云点点头。 “不如趁我这次生病,跟你义母请个假,顺道回去一趟。” “我回去和义母说说。” “会宁夫人对你可真是好。” 筠儿看着那两个漂亮的箱子。 “说得话来,忘记了正事。这里一箱是皇后和义母赠六姐姐的宝物,另一箱里有点我的心意,从来都是你们赠我东西,我从未回报过你们。” 青霞和红珠把桌子收拾干净。 苟如云把两个小箱子抱到桌上,先打开义母送的那箱,里面是半箱上等级珍珠,和一只御用老参。 “好东西呀。这可是传说中的南海珍珠。这参至少有上百年…”筠儿赞叹。 “听巧莲说这人参可是五百年的老参,皇后怜惜六姐姐,把自己的珍藏拿了出来。那珍珠是义母自己留着做药用的,她说金银珠宝对成国府不稀奇,六姐姐精通医术,把这些珍珠送给你,好物赠会会用的人。” 苟如云打开另个小箱子,拿出一猫眼大的紫色宝石,略羞涩地道:“六姐姐待我恩重如山。会宁夫人认我作义女时,义父送了这颗稀世宝石我,我觉得这宝石更适合六姐。”说着往她头上比一比,果然浅幽的紫色宝石很配郑芊菁有点冷傲的样子。 “这是一支金玉富贵钗,送给二表姨娘。这对极品玉镯送给五姐姐。” 三样东西都是上等宝货。 筠儿眼拿着玉镯对着阳光看得两眼发直了,“会宁府对你堪比亲生呀!” 艾氏摆弄着宝钗,啧啧称叹,“我手上都挑不出一两件这样货色的东西。倒是你出去不到一年,做了会宁府的义女,头次单独回来,送的这礼物件件都是奇货。” 郑芊菁拿着宝石,暗暗思付,从前和会宁夫人面都未见过,不知她性情到底如何,只是听说她是个精明厉害能干,有些贤名的人物。这些东西她后来当家后没见过,定是应荣儿以前拿了不少回娘家。这会宁夫人对苟如云真是好,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苟如云和会宁府的缘份… “礼物我收下了。往后有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吧。虽然在会宁府不缺吃穿用度,自己手上留点东西,万一有什么情况要应急,没点东西衬着,那要麻烦。”郑芊菁收下宝石,谆谆教诲苟如云。 “你六姐说得极是。会宁府的东西虽好,可是你自己现在还小,得攒点东西放着。”艾氏也收下礼物。 “这风吹着伤有些不舒服。我想带云儿先回屋里。”郑芊菁看下艾氏。 “你们几个孩子去说知心话,我等会让人把午膳让人送到你们房里来。”艾氏点头同意。 “我正想向六姐姐讨教点学问,你以前最会治熏蚊虫的香,会宁府的花木太茂盛,今年蚊虫特别凶,府里用的熏香,味太重了点。。” “我们院子里也是。可能是今年的天气有点反常,不是暴雨就是暴烈的炽闷。” 筠儿和云儿一左一右地拥着六姑娘,向她屋里走去。 三个姑娘有说不尽的话,从晌午讲到晚上都还讲不完。夜里三人睡在一张炕上,因为临近六姑娘发病的时间,三人安静下来。 筠儿和云儿在六姑娘两边侧躺着,都紧张地看着她。 “哎。这该死的病不仅让我浑身是伤,还害得我夜里睡眠不好,白天经常补觉,害得我成天心神散乱,做事都丢心挪四的,本要好好逛逛京城,配些物资,半年了,我竟没有出过这院门。”郑芊菁恨恨地看着做工精细但色泽朴实的雕梁。 苟如云眼神看着一边壁橱上一个熟悉的卷轴,有个直觉挥之不去。 “你还是觉得跟她有关?”筠儿跳下炕,打开那个卷轴,露出一幅千疮百孔的画像,挂在壁上,拿起桌上一把小刀,狠狠扎几下画,气岔不已,“你死都死了,还作什么怪?” 话音刚落,郑芊菁惨叫着在床上翻滚起来。 “六姐姐!”苟如云反应飞快,一下扑在她身上,几道刺疼扎在她背上,鲜血四流。 筠儿看得呆了。 “你别管我。”郑芊菁身上又是几道新伤,疼科抱紧双臂。 苟如云反应很快,只这么一回,有了应对的办法,护在郑芊菁身上大声叫道:“红珠,快拿厚被来。” “原来可以挡的?我怎么一直没想到?”筠儿抱起床头的夏被撒开盖在她们身上。 红珠抱了两床厚被进来裹住六姑娘,从头到脚裹得象个粽子。 只见被子上不时被什么刺得飞起布絮,屋里飞满了尘絮。 半个时辰后,不再有尘絮起舞。 又过了一阵,筠儿和云儿惊喜地拉开被子,把快闷死过去的六姑娘放出来。 “我的个妈呀。”六姑娘觉得跟死了一次一样,大口大口地狠吸几下气,激动地抱着苟如云,“云儿真是爱我。”说着深怨地剜一眼红珠,“你平日对我说多少忠诚的话?这么简单的办法都不会想。倒是我云妹妹,小小年纪,不顾自己的安危,倾身相护,得到抵抗的办法。” 苟如云没想到自己立了这么个功,紧张的脸色放松下来,“六姐姐莫生气。现在得再想想办法,以防万一哪个时候会发作,防不胜防。” “那不简单,我们赶快回家,家里有一套金丝战衣。至于脸上,得赶快让人做个头罩。”筠儿激动地道。 “只能先这样防着。”郑芊菁点点头,“云儿,你明天就回会宁府去趟,给你义母请假,说想回家看看父母。你爹今年不是因生病没来京城会考吗?” 苟如云点点头,“我明天就回会宁府,待我给义母告个假,把你做香的方子给巧莲,就收拾东西过来,然后我们即刻上路。” “我这就叫人去连夜赶制头罩。再让人给你先找幅魁甲来顶着。”筠儿拿出个绳尺给六妹量头部的尺寸。 “好。明天上不了路,争取后天上路。”郑芊菁心里踏实下来,只要苟如云在身边,所有的问题会顺利得到解决,她前世的命运算是很顺畅的,而且有的事的确和她关。 三个姑娘商量好要事行程,筠儿出去安排事情并向母亲禀报情况,郑芊菁亲自给苟如云背上的伤上了药,到丑时,三人方挨着躺下,歇息下来。 128 去会宁府 清晨,苟如云在成国府家用过早膳,便坐了成国府的马车急急地赶回会宁府。 温氏一早就过来了,陪曾氏用罢早膳,在花园里散步。四个姨娘衣着华丽的跟在后边,满脸谨慎,四人一人托着水果,一人托着茶水,一人托着点心,一人托着毛巾。巧莲、巧心象一对清灵的白蝴蝶萦绕在曾氏旁边。 “如云小姐回来了?”巧莲看到有个熟悉的影子从外面回来,惊讶不已。 温氏和曾氏正看水池里新开的睡莲,听到巧莲说的,都调头看过去,果然是如云回来了。 如云看到义母在水池边,急步过来,请个安,还没说话。温氏便急切地问:“不是叫你多在家陪两天吗?” 如云抬起如花的小脸,浅浅一笑,看一眼不远处的四个姨娘,轻声道:“今夏府里的蚊子多,我昨天向六姐姐学了个制香的药方,所以一早先回来把方子给巧莲姐,以早点改善用香药的事。” 曾氏微笑一下,“你平日在我面前话不多,可是一天不看到你,倒不习惯。去我屋里,慢慢把方子告诉巧莲。”说着拉着她的手,轻轻握了握。 刚出来赏花没一会,这就又要回屋里。四个姨娘在一边,脸上平静得象湖水,心里却恨不得苟如云去死。大姨娘万氏有个女儿叫仪琳因和温氏娘家的亲戚联了姻,秋天就要出嫁,若不是因此,曾氏不会从去年起改了个口说自己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二姨娘的女儿仪瑗今年十三岁了,本来也是认的曾氏嫡母,可是除了早上来给曾氏请安,曾氏几乎不让她们跟在身边,嘴里连仪瑗这个女儿都没有。倒是苟如云这个外人,被认作义女,得了不少的好处,连侯爷都喜欢她得很。 恨有什么用呢?曾氏的出身高贵,又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夫人。她们不愁吃喝用度,各自手上也有点资财,可是在府里活得不舒心,一年到头侯爷难得去她们屋里睡上两回,这心情还不如巧莲她们几个丫头。 曾氏不用看就知道她们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只是向她们挥一下手,“把东西搁了,你们回自己屋里去吧。” 苟如云满脸天真和无知,心里却很明白,将来绝不能变得跟这四个姨娘一样的命运,而将来曾氏一旦不在了,这四个姨娘势必联合铲除掉她,她们的出身虽比不过曾氏,但比她现在的身世却是高贵不少。 还有巧莲、巧心和巧梦,还不是因为夫人的关系才对自己好? 眼前不是她出头为事的时机,但一切都要心中有数。 曾氏又轻轻捏了下她嫩滑的小手,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么喜欢苟如云。其实仪琳和仪瑗不必苟如云笨,何况是寄在自己名下的女儿。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四张脸蛋俊俏的姨娘,心中莫名其妙的冷漠。侯爷虽是对她几乎专宠,可是她们还是生了两个女儿。 有时候血缘不如友情,就象她和皇后没有血缘,和皇后却好得象姐妹,皇后把德贵妃和皇太子掌控得很牢,会宁府的荣誉有相当部分也是她努力维持的功劳。 那四个姨娘怨死了,又能怎么呢? 苟如云和她心有灵犀,感应到她的心思,手指微微一动,曾氏把她牵得更紧。 温氏在一边开心不已,如云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宝,早上曾氏还说有点闷,看到如云这心情就好了许多的样子。 到了屋里,待那四个姨娘放下东西,告辞后,温氏就急急地道:“是不是你六姐姐的病根找到了?” 苟如云眨下眼睛,浅笑道:“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找到了。这事很是特别。昨日我回到那边,和姐姐们说不尽的话,到晚上了,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 待她把昨晚的经历细细讲来,曾氏拉着她到身边,心疼地看看她的后背:“难为你这么小,知道舍身保护你六姐姐。你真是个没让人白疼白爱的孩子。你身上的伤疼吗?” “皮外伤而已。”苟如云摆摆手。 温氏惊讶万分,“果然是人吓人最可怕。这么久了,大家都以为六姑娘是犯鬼神,竟没想到挨打时是可以防范的!” 曾氏笑道:“可真是的,这么简单的道理竟没有人想到过。若不是云儿过去一趟,舍身相护,恐怕大家都还没想到可以防范。” 温氏峨眉高扬几下,思索道:“我怎么总觉得就象是有个活生生的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对六姑娘作怪呢?她是一个人,和我们一样的人。只是她来犯时,我们看不见。难道她会隐身?” 曾氏笑道:“说的还是象神话一样。若真是个会隐身的,那也是防不胜防的事。” 苟如云恭敬地福个礼,认真地道:“义母。今天我就回来,主要是想给你告个假。六姐姐的怪病不得根除,事关重大,她想先回老家去治病。她待我情同亲生姐妹,云儿想陪她回去一趟,顺道想看看我爹和娘。” 温氏不情愿地道:“你走了,谁陪你义母?巧莲她们都是府里的老脸孔。只有你到府里还没一年,人小,乖巧,平常又不多话,温温顺顺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服。” 曾氏略思片刻,却道:“我就是喜欢云儿不忘恩负义,知恩报恩,这样的人在这世上很少。我准你的假,陪你六姐姐回去吧,顺道看看你爹娘,陪上她们一阵。回去若是要呆得久些,记得经常给我捎信来。” “谢谢义母体恤。我今生得遇六姐姐和义母,真是三生有幸。待我回去尽心陪上六姐一阵,看能否一起想法治断她的病根,将来回到义母身边,再不离开你一步,只一心一意伺候在你面前。”苟如云知道曾氏会同意,还是落下感激的泪水,扑通一声跪下去叩个响头。 “起来吧。你不是有个香药方要和巧莲说吗?你六姐来到京城本来见我,半年因病不好意思过来,明天你们就走了。我叫你舅妈去请她和你二表姨过来,在你们走之前,应该见你六姐姐一面。”曾氏拉起如云。 “我这就去请艾氏她们。”温氏笑着走出去。 巧莲笑着帮苟如云擦擦泪:“如云小姐其实还是个孩子,还没满十五岁呢。” 曾氏笑一笑,“你们做事去。我换身衣服,等会好见客人。” 巧莲牵着苟如云走了出去。 半个多时辰后,温氏带着艾氏几个来到会宁府,刚进了府门,背后传来马蹄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几匹高头大马气势非常地到了府前。 马上下来几个人,是夏中正和蒋名远兄弟俩带着几个男仆来了。 温氏和艾氏连忙恭敬行礼,“臣妇见过太子爷。” 郑芊菁穿一身青蓝珠光的纱衣,戴着一幅浅紫的面纱,一边和筠儿勾头行礼,一边拿眼色暗瞅夏中正他们。对他们几个,她心里再熟悉不过,过去世在会宁府的兴安院,她可没有少为他们亲自动手做下酒菜。 夏中正几个头次看到她,第一眼就猜出她是谁。 “温家舅妈,郑家表姨,当是晚辈给你们行礼。”夏中山气宇昂仰地含笑回答她们,说着转头轻拍一下蒋名双的头,故意捉狭地看着筠儿。 筠儿低下头脸直发红。 艾氏笑道:“太子爷就别逗几个小孩子了吧。” 蒋名双自满了十五岁后,经常被大哥带在身边,风花雪月的场面见识过不少,但不敢尝试,遇到筠儿,一样羞得满脸通红。 蒋名双礼貌地见过长辈,退到一边,客气地说:“这位戴面纱的姑娘想必是成国府的六姑娘吧?” 郑芊菁仪态大方地向他们行个礼,“成国府的六姑娘郑芊菁见过太子爷和蒋家的世子,还有名远兄。” 蒋名双一惊,“初次见面,你倒是能认得我们?” 郑芊菁轻笑道:“到会宁府门口遇到你们,自然认得。若是在大街上相遇,恐怕不认得。” “哈哈哈。”夏中正笑着审视她,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这玲珑的身段,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还有这动听得跟百灵鸟一样的声音,让人不得不相信传说中她的美貌。只是听说她最近病得怪,害她见不得人,怕是要落下难治的根,心中不由一惜,温和道:“听说六姑娘病了。这病——” 郑芊菁道:“已经撞上这事,即使毁了容,也是臣女的命运如此,怨不得天和谁。” 她身上本来透着一股天生的高贵的冷傲,但在皇太子面前如此温婉达理。夏中正更加遗憾这么个妙人儿,给个怪病毁了,同情道:“我母后都赞赏你得很。听说你通歧黄。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治好自己的药方。” “谢太子爷关怀。” “有话进去说,看头上的太阳越来越烈。” 温氏这时打断大家。 “不妨你们事。我只是来看看之康,昨晚他又喝醉了。”夏中正眉头微蹙,满脸担心。 温氏习惯了经常遇到太子,点点头带着成国府的人先往里走。 夏中正慢慢地跟在后边,目光一直盯在郑芊菁动人的身影上,鼻息间有股淡淡的清香隐隐约约的飘散。 待前面的走远,蒋名远小声地道:“这六姑娘身上真是带着股不寻常的气质,若不是生病,露出脸来,让我们瞧瞧多好呀。” 夏中正一只手在嘴唇上轻敲一下,的确可惜。 蒋名双的眼睛一直看着筠儿,满脑是她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的可爱样。 艾氏她们刚经过牡丹林,夏之康和夏志林正好从景澜院出来了,看着她们,停下脚步。 空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幽香,令人暑气一清。 “哟。那个穿青蓝纱衣的一定是六姑娘。听说明天就回老家了,夫人让吉安夫人请她们过来吃饭。”夏志林小声地说。 夏之康很喜欢这种味道,这种香味叫什么,他不知道,但他仿佛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能一闻就喜欢到骨子里的花香。 他阴沉沉地看着六姑娘的背影一会,心中承认了这世间能跟荣儿相比的,恐怕只有这个六姑娘,只是她的病生得太怪。 夏中正几个走过来。 夏之康连忙行个礼。 夏中正用胳膊轻抵下他的胸口,逗道:“若是这六姑娘没生病,让父皇出面,把她许给你,能比过你讨厌的那些俗女吧?” 夏之康脸青面黑地瞪他一眼。 正这时,前方苟如云和秋桐跑来迎接成国府的人,看到牡丹林边的几个男人,略怔一下,没过来招呼,只是挽着六姑娘亲热地说:“义母盼着你呢。” 郑芊菁觉察到后面有人,回头看了看,远远地看到一身青黑丝衣的夏中正,在身形挺拔的夏中正和身形伟岸的蒋名远之间,显得有些佝偻不振,心中很是一惊,想不到夏之康对应荣儿的痴情如此的深,若非亲见,她不敢太相信,夏之康是什么人?倘真是能专情到底的人,上辈子苟如云只怕没半点机会整死应荣儿。男人到底都是极好色的,先有色而后有情,色败了,情渐渐就变了。 此生可是第一次见到前世那个令自己喜欢得发狂的男人,今此一见,对夏之康这个没出息的男人索然无味,幸好今生再不用做苟如云,苟如云和夏之康才是一对。 转过头,低头轻笑一下,心中有种轻松,这辈子还是做郑芊菁更幸运。 温氏看在眼里,心中一动,莫不是六姑娘对之康有点意思?回头看眼侄子,眼前这形象是很落魄,但会宁府的世子,在这世上除了皇子,还有谁能比得过? “你呀。这次回去后,可得好好想办法治断病根,恢复你的绝色美貌。”温氏亲密地对六姑娘说。 筠儿道:“我六妹妹一定能恢复美貌的。” 郑芊菁轻笑一下,虽然高傲,在温氏面前还是有所顾忌。 进了兴安院。 曾氏已经在屋外远望,这六姑娘虽是不便见人,但这世上象她这样的奇女子太少,一半好奇,一半早因六姑娘送的那些药物对她有很大的好感。 “这六姑娘果然不凡,那身影,步态,气质,果然是一等一的人儿。”巧心在一边小声说道。 “是呀。”曾氏轻叹道。 “她懂医术。也许将来能治好的。”巧莲道。 温氏她们到了面前,不待温氏介绍。六姑娘已经盈盈大方地先向曾氏行礼,“臣女见过会宁夫人。” “叫我伯母就好。” 郑芊菁天生气质华贵,吐气如兰,只一初见,曾氏便极喜欢,暗地把她和如云一比,倒底如云的出生差些,和郑芊菁一比,还差一点天生的华度和贵气。 温氏含蓄一笑,她早就谋算好,若不是六姑娘这脸见不得人,保证曾氏一见她就会答应和成国府联姻。 “快进屋里来坐着喝茶。” 曾氏步态优雅地先进了屋。 这就是会宁夫人。只一初见,郑芊菁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会宁夫人四十出头,还保留着侯门少女的目光和仪态,她果然名不虚传,暗瞅一眼二婶,整个京城上下,除了皇后和皇贵妃,还有人能比过她的吗?想不到夏之康的母亲竟是如此罕少的贵妇人。再想想夏之康那熊样,暗叹,也许不是他迷恋应荣儿的话,他不会到这般田地。四周都是曾经熟悉的环境,从一进会宁府起,从前和夏之康的种种耳鬓厮磨不断地浮现在脑里。 是应荣儿让他变成那样。她心里有些生气,又有些不郁。 倘若会宁府和成国府联姻,那该是怎么样的势态?只是应荣儿已死,她根本就见不到这些壮观的事情,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有多少意思呢? “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曾氏有点被郑芊菁迷住,拉她挨自己坐在凉榻上,好奇地询问。 郑芊菁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就是石斛和些中药配制的香油,夏天用除臭味,又能清暑。伯母如是喜欢,我屋里还有两瓶,回去后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你真是世间少有的妙人儿。”曾氏完全被她吸引住,轻轻拍下她白得如葱玉的手,抬起来看看,啧啧称赞,“这世上竟有长得你这么美的人,瞧这手,这天下竟找不出第二个你来。” “谢伯母抬爱。” “哎。你明天就要回去了。是我不好,一直怕你病没好,想等你病好再请你过来一叙。如今见了你,真是后悔不已。若是你肯再留两天,我这就让人给皇后送信去。” “谢谢伯母的美意。菁儿已经安排好明天回老家。” “哎。也是。等治好病,再来京城,我会带你游遍京城。” “谢谢伯母厚爱。” “你别太客气。我自己没有女儿,见了云儿喜欢得很,今天见了你也是十分喜欢。若是你祖母愿意,我倒还想收了你这个女儿。” “这事菁儿得先禀明祖母。” “是呀。成国公家的女儿,自是没有随便在外认义父义母的。” 曾氏看一下如云,出生不一样,对认义父义母这样的事,六姑娘不会为了讨好会宁府就贸然答应,不象苟如云出生低下,会宁府为她作主是她的福气,会宁府虽比成国府权势大,却没随便作主成国府家女儿作义女的事。 温氏笑道,“六姑娘。你看伯母这么喜欢你,不如晚上和五姑娘留下来,住一宿,了了你伯母喜爱你的心意。” “这个菁儿一定答应。” 大家笑起来。 郑芊菁不愧是成国府的女儿,和会宁夫人一应一答,既得体又机智。 “那你回去好好和你祖母说,说你成国府的女儿多,我除了一个儿子,自己没有女儿,喜欢女儿得很。”曾氏越发喜欢她,看一眼如云,怕她吃醋,另只手拉了她过来,“若是你祖母同情我呀,往后我便有一双世间最好的女儿。” “菁儿一定尽力。” 大家又是一起作笑。 艾氏心里又喜又愁,若是六姑娘的病能断根就好了。 129 书法作品 把郑芊菁留下来住一宿,曾氏本想亲眼见见她发病的情形,可是这晚竟一夜无事。这晚温氏也留在了会宁府,住在兴安院的西厢房里。 别说曾氏好奇,就是侯爷都好奇郑芊菁这病如此稀奇。 可是一夜无事,温氏说有时六姑娘那病会歇一两晚,碰巧这晚她的病歇了一夜,曾氏和侯爷却没有能亲见上。 早上,郑芊菁三姐妹吃罢早膳,曾氏又送了不少礼物给郑芊菁,然后方安排人将她们送回去,她们下午起启离京不在话下。 却说春试时,应在则和郎文奇顺利通初帏之试,按荣儿离家前的吩咐正奋发准备秋天的二试,只待一举通过二试,明天秋天参加第三场科举考试。 郎文奇接管安平府的田产经营管理后,在固家和郎文博的帮助下,整顿出一个极好的监管模式,加上去年配的几个亲信分别做了二等管事,他根本不需再象以前要长时间的这里呆呆那里管管。春试通过后,应清沅重新启用了应清华协助郎文奇管事,经过从前的事,应清华以为儿子跟着荣儿真的做了地下鬼,在则又文武双全大有从前祖父的势头,自己这一家注定只有靠着安平府过富足的生,痛改前非,跟着应清沅做了一段时间马车夫,知道他在朝为人的不易,见识多了,长进不少,变得比从前聪明许多,凡事都向郎文奇多多地请教,绝不敢当他半点小辈,郎文奇观察了他两个月后,依然把外务都交给他监管,为了支持他秋试,府里的事固氏大多安排语琴和范氏管着。 说来也是好事不断,谢姨娘在四月时怀了孕。 一切仿佛都在荣儿的安排下发生一样。 应清沅高兴得和固氏整整祭了一个月祖,吃了一个月素,把从晴正式录入族谱,做了嫡女,顺序排在荣儿前面。 不想,刚入六月时,固氏也竟然怀上了孩子。 应清沅一家高兴得哭。 如今固氏再不排斥谢姨娘,也不怕她生个儿子,只但愿自己和她都顺利生下孩子,从此安平府过得平安和睦。 荣儿离家时把信香给语琴留了一半。 陌里和荣儿见过面后,小东西和大东西就三面往来送信。 六月的天气,神照谷里很凉爽。 二月陌里兄弟送来的种子和些物资后,东面的玉米已经背上玉米棒子,北面的谷地也开始结穗,菜地里蔬菜丰富。冬伯用二十个鸡蛋孵了一批鸡,在菜地边圈了一片养鸡林,二十只鸡长得十分健壮。 谷里的生活过得有规律起来,除了管管地里的事,大家闲逸的时间较多。闲时,陶冶姜连他们就进深谷打猎,有信和秦风就陪着夏中山读书习武,荣儿几个不是在东坡亭赏景,就是在布衣间做女红。 这天上午,有信和夏中山在西石亭里和写字作画。 荣儿和春儿来到亭里,春儿给他们端了解暑的药茶来。 “荣儿来得正好,你且看看我最近写的字可有进步?”夏中山已经长得健康精神,一身整洁的麻布服掩不住他天生的贵族之气,但他性情越来越温和宽厚,与人接触时,无时不带着与人如沐春风的雅和。 长年病卧在床,他的学业挪下太多。 有信才学丰富,正好做了他的半个老师。 “中山兄天生俊才,不过两三个月,你的字比之前的柔弱无力变得精气朗朗,换得别人没有几年的功夫,恐怕做不到吧?”荣儿穿的也是一身麻布衣,一样的粗服难掩玉华之姿,反衬出一番天然的美丽,令人看着亲切舒慰。 如今她和夏中山相处得十分自然,保持着朋友合适的距离。 夏中山拿起有信在一张蕉叶上写的字看着,直摇头:“除非写到象有信这样的水平,才配得上你刚才的评价。” 春儿在一边道:“中山兄太谦虚,我觉得你的字可是突飞猛进。你可是中间挪下好多年没有练习。如果你一直这么迅猛地进步下去,不到两年就完全赶快上有信哥,甚至可能超出应伯伯的书法。” “我可不敢与应伯伯比,他的书法可是有名气的。”夏中山直摇头。 “中山兄。最近看来,你不仅能活动自如,能跟大家下地干活,就是那女红都比陶冶他们会做,而且你的武学进步也快…你觉得…你这样子…有没有想过…” 荣儿未说完,夏中山凤目一抡,笑道:“你这是赶我走了?刚进谷时,是谁给我说要在这住上一两年的?又是谁让人弄了种子鸡蛋进来,种了许多粮食,又养了二十只鸡?那些鸡都还没到生蛋的时候。”说着指着东西的一大片地,那边隐隐传来鸡的追闹声。 “你不想念你母妃和皇上吗?” “当然想念。虽是归心似箭,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明白不少道理。神照谷这段生活恐怕将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出谷后,这段经历恐怕不复再历,跟你们在一起,我体会到了平民的生活,也领悟了作为一个皇室子弟将来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我这身体当然是比以前好了千万倍,但与一个能驰骋沙场的皇子比,无论文武我都还欠很多。难得遇上大家,难得得到有信这位良师益友,出去后在宫里还不是做读书练武这些事,不如在谷里,能和大家干点粗活,让我感觉活得更真实。” 有信拍两下掌,“皇室有你这样的皇子,是百姓之幸事。” 春儿也感动地点头,夏中山越来越露出贤王的修养。 夏中山含笑看着荣儿,“为什么这时问我这些?你有什么新的计划?” 荣儿笑道:“我的计划没变,只是觉得你要出谷的话,现在的情形可以出去。” 夏中山举起一只手,作个手势,一只手背在背后,站在石桌前,重新拿起笔,坦白道:“说实话,我还不想结束这里的生活,每天无忧无虑的,过得象神仙一样,饿了有青梅和王八煮的可口食物,冷了有大家一起织的麻服,有时下下地,闲时就读书练武,晒太阳,看风景,有信陪我吟诗下棋,在宫里哪有这么自在舒服?” 春儿道:“宫里吃的可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缎,戴的是金玉,有很多人伺候你。在这里,跟我们做粗活,瞧你的手上也有茧子。” 夏中山在张小纸上写下三个墨气淋淋的小字“神照天”,笑道:“我现在只有一个体会就是比从前活得有意思。” 纸张缺乏,他不敢乱画大字。 “好个‘神照天’。”有信拍手称赞。 “写得还真有气势。如今你连‘神照天’都悟出来了?”荣儿欣赏地道,“曾经听慧妃娘娘说你从小就会做诗。病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小时作过的诗吗?” 夏中山看着前方的树木和阳光,沉吟一会,收敛笑容,提笔缓缓写下一行小诗:“天地之气中且正,碧海苍龙寄中山。” “这不是太子和你的名字吗?”有信略惊。 “这是小时候父皇教我写的一句诗,从小他对我和中正寄予厚望,这句诗,其实中正应该都不知道。”夏中山忆起童年之事,神情有些萧落。 “虽然你病卧多年,但是现在好起来了,而且你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报答皇上对你的厚望。”荣儿一边说,一边拿起那句诗,笑道,“我爹说过,好的书法作品有时不一定来自于长年练习后的时候,有时来自一个特别的时机,可能因特别的心情和事件,突然情思渲泄,而成为了幅难得的作品。我看这时很特别,中山哥这幅字,我先收藏着。” 夏中山惆怅顿消,她从来没要过他什么东西,看样子她很喜欢这行字。 “荣儿可真有眼光。中山兄刚才的确是在特别的情景下写了一幅不寻常的作品。”有信仔细审视一会,欣赏地肯定。 “你真看得上,便送给你了。只是这诗…” “你放心,这诗不会传到别处。” 夏中山感叹地摇下头,“我这是不相信你们了?” 春儿咂下嘴唇,“我还没看清呐。” 荣儿快速将字画两端合拢,笑道:“春儿你帮中山兄他们倒清暑的药茶吧,我把这字画先放到屋里。”说罢转身跑出亭子。 夏中山好生高兴,想不到荣儿竟看上了他这幅字,心情一好,拿起一张芭蕉叶又尽情地练习。 “中山哥,你先喝点解暑的茶吧。”春儿把一碗茶递给他。 他勾下头直接咕噜地喝几口,象市井子弟一般,毫不讲究仪态,喝罢提笔又专心写字。 春儿和有信对个眼色,说声:“我得去厨房帮帮忙了。”便也跑了。 荣儿得了那幅字画,好生放着,过些天后,中旬的一个夜里,小东西和大东西又送来外面的消息。 因为只有陌里懂怎么使唤两只鸟儿,所以语琴那边的信得通过陌里转传。 “不只谢姨娘怀孕了,我娘也怀孕了?”荣儿只读了几行信就兴奋得打两个转,才继续读信。 “郑芊菁一行离京了?苟如云也跟着她回老家了?”这在她的预料之中。再往下看,却是父亲说到慧妃那边的事,说慧妃牵挂二皇子得厉害,因每次都是应清沅口头传信报平安,希望她能让二皇子亲笔给慧妃写封信以作安慰。 府里的事不用她担心,一切按她出门前计划的进行,三表哥春天时果然跟着大表哥在工部得了个试用职务,语琴通过其哥哥张大山在暗中走动,联手含萱,暗地里在恩泽下边包了些包工包料的工程,恩哲几兄弟暗中从含萱那边入了股,荣儿自己在近南县的和范家合作的生意做得红火顺畅,语琴报告的经营收入,她都懒得记录成帐,最重要的是二哥、文奇顺利通过了春试,秋天的二试肯定也没多大的问题。安平府今年真是喜事连连。 慧妃的这种心情完全在荣儿的掌握之中,此时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皇上那边要明里宣布因她已死的原因,她和夏之康的婚约应该完全解除,还得有个时机,可不能在她死了一年都没有做这种事,做不合适会损害会宁府的声誉。 按照常理,她死都死了,根本不用解除婚约。她没死,在生还之前,皇上要宣布解除这段婚约,还得有个合适的机会和喙头。 而且,皇上那边也有心看她的动静情况如何。 这还不容易?荣儿写好回信,拿出夏中山写的那幅小字,一起卷进信里,喂了两只鸟儿,便让它们飞走了。 陌里兄弟俩二月得到血舌兰后,便回到近南县租住的欧家的院子里,生病的母亲由欧大婶母子俩帮忙照看着。 母亲服用血舌兰后,两个月后能简单的说几个字了,又过了两个月能断断续续地说点语句,陌里便留了弟弟在家专门照看,自己去了京城追踪郑芊菁的消息。 郑芊菁回近远县,他又回到了欧家。 这下午刚到进院门,小毛在院子里玩,看到他回来了,就兴奋地叫:“陌大娘会叫我的名字了。” “这是给你和你娘买的京城烤鸭。”陌里从背篓里拿出一只烤鸭,和一包零食塞给他。 “谢谢陌里哥。我先回屋去。”小毛好吃,抱着东西欢喜地进了东面的屋子。 母亲终于能清醒地说话了,陌里的心情复杂而激动,进了东面的院子,回手关上院门并上了门闩。 听到外面的声音,陌阡从屋里出来,看到是他,高兴对屋里说,“娘,陌里回来了。” 虽然灵魂不是本主,可是早就接受了这身体的一切,连性情里都有原主的一些特征,有时陌里想控制都不能,到底是性情之躯,有时得顺势而发。所以这个娘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不比陌阡少。 “娘。”陌里背着背篓冲进中间的屋子。 床上躺着的妇人,泪光涟涟地看着门口处身形高大的男子,嘴唇动了动,轻轻唤声:“里儿。” “娘。你真的醒了?只是为什么你还是不能起来?”陌里扑跪在床前,控制不住地声泪俱下。 妇人的手指动了动,可惜还是抬不起手,轻叹一声,“能和你们说话,我也就死得瞑目了。” “不!我们一定会让娘坐起来,站起来,能行动自如地活下去!”陌里激动地握着她的手。 “娘知足了。”妇人用眼眼看一眼陌阡。 陌阡也跪在床前,抹抹眼角的泪,握着她的胳膊说,“我们一定会让娘从床上下来,正常地活到老。陌里说了,明年起我就准备去参加会试。” 妇人双眼微闭,枯瘦的脸上脸色一暗,不再看他们。 130 安平府的客人 “母亲,请你告诉我们,当年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吧?” “还不是生了你们后,和你爹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掉到山下,摔成这样的。你爹倒好,病死了。” 父亲以前也是这么告诉他们。可是陌里和陌阡总不相信,父亲临死前,那神情如母亲此时一样十分黯淡。 “我们俩谁大谁小?” 妇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俩一会道,“我不记得了。” 兄弟俩只得作罢。 隔一夜,陌里收到荣儿的来信,兄弟俩看了夏中山写的那行小诗。 “这二皇子有些才气?” “现在母亲的病恐怕只有荣儿用针疚术能帮忙治好她,她在信上也说母亲这种情况,能说话了恐怕是从前中了什么毒被血舌兰解掉了,但内伤积塞经脉不通,只有以后用针筋和奇药,慢慢治疗,她这说法和前面的大夫说的都极相似。” “可是,她说过下次要秋天才从谷里出得来。你,明天又去京城?” “荣儿吩咐了,这纸条得亲自送到安平侯手上。郑芊菁那边,你得去盯着,我估计她这几日在成国府,过几天又要去南海。母亲能说话,能吞咽食物,比从前痴呆呆的,喂水都往外流,已经好了很多。所以现在我们先办好安平府的事吧。” 兄弟俩商计议分头行动,陌里也没急着给荣儿回信。次日一早又赶往京城。 为了不惹人注目,荣儿吩咐了,让陌里先暗中去文曲书院找应在则。 这下午,应在则下了学,出了书院,来果赶着小马车已经候在大门外。秋试将近,应在则的心思全在应试之上,出了院门,和同学们道个别,步伐匆匆地到了自家马车前,低着头便正要上车。 旁边出来一道青衣人影,先他一步,钻进马车里。 “谁?”应在则手刚按在采腰间的剑上,那人在里面小声道,“我是狗屎。” 来果回过头,直冒汗,院门外来往的人多,他竟没注意到旁边早藏了一个人,听说是“狗屎”,这声音的确似曾相识,不由一笑,要说话,被应在则做个手势阻止。 应在则看下车里的人,果然是狗屎,上了车,来果慢慢赶着马车回府。 陌里先调侃上:“二公子越来越成材了,中了春试,满脸喜气,安平府今年喜事真是不少了。” “我妹妹叫你来找我的吧?一定有什么要事。”应在则微笑一下,这一年来,已经脱去从前的贪玩之气,活脱脱一个气质端正朗朗的英气男子。 “三小姐叫你带我进府,把个信物亲自送到侯爷手上。”陌里正经地道。 应在则略思片刻,点点头。 固氏中年怀孕,没满三个月不适宜太多走动,大多在屋里静躺着。谢氏年轻些,怀孕快三个月了,平日大多时候不是静养,就是在花园里散步,听从琴弹琴。今日应清沅午后就回来了,先去看过谢氏后,这时正在屋里陪着夫人。 语香已经成了固氏和谢氏的专用厨师,每天专门负责她们的饮食搭配。 她给固氏送了半下午的养胎汤,看着她吃罢,又吃了点干果食物,端着盘子出来,和前来请安的二公子碰个正着,便回头对屋里说声,“二公子来了。” “嗯。”应清沅在里面应一声,这时候在则放学回来都要来看一趟他母亲的。 应在则从外面进来,固氏躺在外间的软榻上发觉异常,自她怀孕后,他都是先回自己的小院里换了衣服再来,今天却没有。 “母亲今日安好?”应在则问候道,语气是有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还好。你今天怎么有点风尘赴赴的样子?” 应清沅看着儿子,直接问道:“有什么事吧?” 应在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应清沅半张着嘴,一双精透的目光怔了怔,旋即一笑,“叫他来书房见我。” 应在则跑出去。 固氏看一样丈夫,他又对她耳语几句,固氏愣了愣,点点头。应清沅叫雪花好生看着夫人,便去了书房。 应在则带着陌里来到书房内室, “你先出去看着。”应清沅对应在则说。 应在则出去守在门口。 陌里向他行个礼,应清沅客气地请他坐下,却不好意思叫他狗屎,这时雪花端了茶上来摆上,然后低头出去。 “请用茶吧。”应清沅不象孩子们,开口一个“狗屎”,闭口一个“狗屎”,叫得欢乐自然,他毕竟是有身份的长者,但想到这又臭又俗又打趣的别称,嘴角挂着一抹笑。 “陌里谢谢伯父。”若是依了陌里本来的性子,不会对他这么亲近客气,可他是荣儿的父亲,自然得尊敬着。 “原来你有名字呀?可他们竟然以为你没名字。”应清沅呵呵一笑,看着这个皮肤微黑,长得并不够出众的男子,他的恭敬并不掩藏掉身上有股冷硬和骨傲,这可不是个寻常的善类,初次相见,他并没有因身份低下称他侯爷,却是很自若地叫他“伯父”,这让人不得不去寻味和深思民。 陌里与他目光交会,也感受到这个中年美男绝非一般庸俗的王侯,难怪荣儿生得那般貌美,只看她父亲就知龙凤有根。 他虽出生寒门,但岂是因为王侯就奴颜媚骨的。淡笑一下,端起茶啜了一口,关切在问:“伯母和谢姨娘还好吧?” 应清沅知道他就是帮语琴和荣儿中转书信的“信使”,他的确了不少忙,现在荣儿又叫他来府里,他和荣儿一定是极好的朋友,所以他知道安平府的一些事。 很奇怪,应清沅觉得竟然不排斥这个出生寒门的孩子,倒有几分喜欢他身上的硬气,阅人无数,陌里可不是轻易折腰低头的人,恭敬他并不是讨好,是一种让人觉得很特别的“尊重”感,这个陌里有些不简单,那股特别的心气让他有点异样的喜欢。 “府里都还好。荣儿可不是一般的信任你——这个朋友。”应清沅不急着谈正事,是做父亲的直觉,他要先多了解这个男子。 陌里两颊微热,一双清亮的眸子却泰然自如地迎接着他的审视,笑道:“只是和荣儿投缘。” 应清沅刚喝的一口茶,给呛得咳出来,他叫女儿“荣儿”没什么,可是他的语气让人说不出来的味道。 “伯父当心。”陌里可是不是想在这个问题上躲躲闪闪,所以毫不掩饰某些特别的情感,关切站起身,要帮他捶背。 应清沅摆下手,用手绢抹抹嘴,觉得刚那一下象是败给了陌里,不由一笑,“我荣儿很喜欢你吧?” 陌里被他正面质问,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这事不该他来说破,可是长辈直问,不答又不妥,坐下道:“我们的确很谈得来。” “你们经常见面?”应清沅想想不出来这些日子女儿在外边的事。 陌里摆摆头,“我们现在哪能经常见面?还不是一样靠书信联络。”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上来,“这是荣儿托我当面交给你的书信。恐怕你要进宫一趟,待你进宫后,我再给荣儿送信过去。” 应清沅接过信,打开来一看,信里夹着一小幅书画,写的一句诗,读了那诗,脸色微微一变,迅速读罢女儿的信,然后当陌里面烧了信,把那小幅书画放进怀里。 “待明日我进趟宫再说吧。这两日,你就跟则儿住在东院吧。我带你去东院。” “爹。我带他回小院就好。” 应在则从外面进来。 应清沅笑笑,“我想和陌里多聊聊。” “有劳伯父和在则。”陌里也想多和应清沅接触以多了解些。 应清笑道:“我安平府欠你人情。” 陌里笑道:“我欠荣儿不少银子。” 应清沅和应在则笑起来,这个陌里说话很特别。 出了书房,应清沅和应在则带着陌里绕花园走了一大圈,才带他去了东院。 郎文奇现在也住在东院里,白天主要在书房里读书,待在则回来,两人就一起讨论功课。先前狗屎来了,猜是有要事,这时在书房读不进书,便在院子里来回徘徊,等在则回来。 听到外面的谈话声,走出去,看到侯爷亲自陪着狗屎进来,连忙上前给侯爷请个安,就退到一边。 众人去了应在则的书房。书房一共两间,里外都摆了两个大书案,郎文奇用外间,应在则用里间,两张书案上都摆了不少书,和一些文章纸页。 “我正想看看你们最近应试准备得如何。”应清沅先拿起外间的书案上的文章细看。 郎文奇的文采精致,涉及论题时也十分有见解力,他对财政税务方面很有天赋。明年他的目标是户部的前三甲。 “奇儿好好努力。”应清沅对郎文奇的文章和能力很是欣赏,他兄弟俩边在外做工边读书,帮着固府和安平府管事,得了不少实践的心得,郎文奇又有这方面的天赋,二试应是没有问题,明年至少进入户部科试的前二十名里,他这样的出生和年纪,其实明年中不了前三甲,已经不同凡响。只是荣儿给他立了目标,希望他能拿到前三名。 “奇儿一定努力。”郎文奇恭敬地道。 陌里在一边瞅了瞅应清沅手上的文章,心里暗暗赞扬郎文奇,才十五的年纪便这般能干,又写得一手好字,作得懂经营世事的好文章,这可是少年天才。也就难怪应清沅看他象看自己的儿子一样。 应清沅进了里间,拿起在则的文章看了看,思索片刻没有出声。 “请爹爹指教。”把不准父亲的态度,应在则心里有点打鼓。 应清沅淡笑一下,摆下手,“依你的根基来说,现在是走得有些急。你现在的文章,我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兵部上的事,你毕竟没接触过,不过有国强带着你,我想二试应该没多大关系,如果明年三试不中,没关系,过两年再试,这两年你就去跟着你冯伯伯多学习些兵部里的实事。” 应在则可不敢和父亲说,只要二试过了,三试肯定能过的事,连点几下头道:“则儿一定全力以赴。” “文博那边二试肯定也没问题。只是你们几个是有商量过吗?文博其实也很擅长户部之事,怎么他却想攻吏部呢?”应清沅笑问。 郎文奇道:“哥哥的意思是如果我兄弟俩将来都在户部,职务低时倒没什么,如是将来职务高,万没有在一起的道理,除非一个给另一个作侍职。哥哥的学识比我强,他不想压着我。” “恩泽现在算是在工部,如是你几个都中了,我看就还差个进刑部的了。”应清沅笑着说,脑里浮想联翩,如果有信不是跟荣儿办事去了,这孩子倒是适合在刑部。眼神转到陌里身上,“你家里还有个兄弟吧?” 陌里点点头,不待他问,笑道:“还有个兄弟叫陌阡,在家照顾母亲。” “平常可有读书?” “都有读书习字,尤其陌阡文章做得不错。” “他没参加会试?” “他可能明年起准备应试。” “你不想参考?” “明年再说,我现在只想先治好母亲的病。” “你母亲得的什么病?” “母亲生下我们不久后,和父亲上山砍柴,摔到山下成了瘫痪,所以长年卧在床上。” 哎,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应清沅理解了他的苦衷,点点头,也不说多余的话。 这时来果在外面说,“小雁又来了。” 郎文奇满脸通红。 应清沅呵呵一笑,看一眼他,“从晴又派人来给你们送吃的了吧?” 应在则笑道:“二妹妹对文奇可是关心得紧。” “别太大压力。只要从晴喜欢你,二试一过,明年如何都不打紧,我和你伯母可是已经把你当成自家的人。” 应清沅这么说,陌里全部明白过来,原来文奇是安平府的准二女婿,心中一动,郎文奇要是明年中了前三,自己这样子是不是太给荣儿丢脸了?可是他真不喜欢官场,荣儿肯定不在意他当不当官,但安平府可是有脸面的。 “如果你家里缺人,我帮你添几个人手吧。年轻人,成家立业,怎么都少不了业,可不能完全因为家事挪下事业。”老江湖通过这么一会的接触,基本上发现了陌里和荣儿的关系。其实他也不在乎陌里当不当官,只要女儿幸福,但是男人有个好事业,女儿才可能活得有脸面。 这是暗示他了?陌里还不想太露锋芒,也不想这时拂了应清沅的心意,点头道:“我们会努力的。” 应清沅心里一松,这个陌里的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却是很有阅历的样子。只要他听得懂话就好,至少他会好好去想想将来的事。 131 太子去办 早朝时,应清沅和皇上暗会眼神,皇上明白定是他又有消息带来,午后早早散朝,将他召到书房,说是一起讨论笔墨。 应夜舒在世时,他的书法得安太祖的喜欢,子承父业,应清沅的书法得安定皇上的喜欢,不是奇闻,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喜欢应清沅的性格平和,不造事,不居功,处处能隐忍,能顾全大局。二皇子英年早逝,皇上和慧妃心境不佳,常召爱女早夭的应清沅说话谈心,可谓同病相怜。 到了书房,皇上先在书案前写了一幅字,才看着应清沅轻笑,“爱卿看我这字可有进步?” 皇上的书法带着武将的豪气,应清沅很欣赏他笔势带着雄风,赞扬几声,从怀里掏出一小幅字,笑着递过去:“不知皇上觉得这幅字如何?” 这才多大幅字?不过尺多长,宽不足半尺的纸幅,显然是随手之作。皇上接过来还未细看,只看到那诗句,已经龙颜一震,喜极而泣:“是…” 应清沅点点头。 皇上激动地拿着这幅字细细地观看品味,良久之后才用一角衣袖抹抹眼角的潮湿,“这字虽还不足功力火候,但这么短的时间,能重拾笔墨,写得如此流畅清俊,依然带着他小时的形迹和气息,他果然不负我望。”说着拉着应清沅坐下,期待地地看着他,“快细细和我说说。” “二公子如今不只能弄笔墨,还能跟大家下地干些农活,还和大家一起学织布缝衣,也学烧菜煮饭,还开始学习武功。” “那他是全好了?可以回来了?” 应清沅摇一摇头,“体力尚不够强壮。做那些小粗活就是慢慢磨砺他的体质,开始习武,还有节制。”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看到这字我完全相信了,他不仅平安了,还在良好的恢复和调节中。” “皇上。另外,荣儿又追问我那事……”应清沅不得不直接入题,这事再不能拖。 皇上笑道:“我承诺了她的事一定会办到,你也知道,我想找合适的时机。” “不如这样吧,这是当初给他们订婚时,会宁家给我们的信物和之康的生辰贴,臣把它们交给皇上,请皇上找个时候和会宁侯谈谈,就说我爱女早逝,见之康日日消沉,又闻成国府和会宁府交情甚深,成国府有个极出众的女儿,不想误了之康的幸福,不如解除掉这段婚姻,让之康放下悲痛,重新结个良缘,免误此生。至于往日两府间送的那些珠宝财物,我已经让人照当初的单子整理车箱。”应清沅把一块玉佩和一个庚贴放到茶几上。 皇上嘿嘿一笑,指着他道:“你这是逼我抓紧了?再怎么也得等到荣儿满祭期一年时吧?” 应清沅摆摆手,“暗地里皇上可与会宁侯商谈呀。难道皇上就不心疼之康?” 皇上皱下眉,“男子有三妻四妾之事实属正常。荣儿是个奇人,偏不满这些俗习。哎,若不是我和她作了交易,我还真不想帮她干这种事,上好的姑娘,玩出退婚这种事,将来怎么再嫁?若是把她嫁个寻常的人家,太委曲她。再挑个会宁府这样身家的,难办啊。” “她是死而复生的人,对人生世事的看法与我们肯定不同。我是几度差点成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两相比较,我宁愿一直把她养在身边,只要她活得高兴。而且她和会宁夫人天生相冲的事,你也知道,还是顺水推舟吧。” “好。这事早点办了也好。省得荣儿说我拿权势欺负她,说话不算话。我给山儿写点东西。”皇上起身把手上的字画和茶几上的东西一并放进怀里,在案上挑了一幅不到半尺长宽的纸,气势雄伟地写下几个字,交给应清沅。“下次让荣儿告诉我,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清沅拿着东西,笑呵呵道,“臣也这么考虑。荣儿那事,皇上可有个应期回复她呀。” “你这是要胁我?”皇上瞪下眼,下巴上的胡子翘几翘,嗔笑道,“看在荣儿是个孩子的份上,我不治你这罪。告诉她吧,我希望过年时能看到山儿。她的事,我最近就找机会给她办。总之不会在她出现时,还带着个会宁府家未来媳妇的身份。” “谢皇上隆恩。” 应清沅正要退下,汪公公在门外道:“皇后求见。” “宣。” 应清沅退到一角。 昭惠皇后带着德妃娘娘喜气满面的进来,兴冲冲地报喜:“皇上。太子妃有喜脉了。” 皇上看一眼德妃,德妃激动地说,“太子说这几日玉儿胃口不好,他俩个不知是不是有喜了,午时,我差人请了个太医去太子府上把脉,刚才正儿和太医一起过来说玉儿是怀上了。” “好,好。正儿回太子府了没有?” “还在臣妾屋里。” “叫他来见我吧。” 皇后和德妃一起退下。 “爱卿,你也先下去吧。” 应清沅贺喜几句,就告辞了。 半刻钟后,太子来到书房,见书案上摆满新作的书法作品,皇上放下笔,看着他笑吟吟地赐了坐。 自二皇子死后,皇上很少在人前这么展颜一笑。 “玉儿有身孕的事,我听说了。往后,你可不能再只顾着贪玩。”皇上笑罢,脸色略沉地在书案前的黄花梨圈椅上坐下。 “儿臣谨听父皇训示。” “之康最近还是不能振作?” “儿臣带他散心,又让御医给他开养心药,不但不见好转,还是日日消沉,不能忘记应荣儿。” “男子大丈夫,何苦如此?男儿重情固然重要,但应荣儿死了,就快一年了。难道我安定朝竟再找不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女孩?我看有好几个侯家都还有极好的女儿嘛。” “儿臣也是这么劝他。” “光劝他没用。得断了他的念想,现在有父皇撑着,你们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世事无常,你们这一辈出的人才太少,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夏中正看着父皇不敢轻易回答这话。 “之康自小武学资质不错,可别就这么报废了。” “父皇可有良方?” “你觉得这样做可好?索性让会宁府和安平府退了两家的婚事,让之康彻底断了念想。” “是不是安平候有什么想法呀?” “安平府能有什么想法?白发人送黑发人,最能体会其中痛苦的,莫过于我。安平侯是个平和的人,自己女儿死了怨不得别人,见之康日渐消沉,和我说了几次,说是应荣儿误了之康,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之康好起来,他愿意尽尽心力,反正应荣儿死了都这么久了,活着的人应当面对现实。” “父皇和应伯伯的意思?” “你觉得解除婚约,对之康会不会有帮助?” 夏中正想了一会,“儿臣倒是也劝过之康,而且他重新订婚,这是迟早的事,只是儿臣观察了一阵,本来有个合适的,可惜现在有病在身。” “你说成国府的六姑娘?” “正是。” “会宁夫人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吉安夫人一直想撮合成这门婚事。” “这么看还是解除掉这段婚约,以让之康减少点心理欠疚。” “会不会惹来议论?” “所以我才想听听你这个太子的意见和办法。” “会宁府这边儿臣可以暗中做好。” “那这东西交给你,去把安平府家的信物换回来。至于两家从前往来送过的礼物,安平府已经整理成箱。” 皇上转过身,从怀里取出安平府家的信物和庚贴,交给他。 夏中正接过东西,放下心来了,父皇是要他暗中办妥这事,连忙应诺,“儿臣一定办好这事。” “可别惊天动地的。先换回信物以解除婚约,然后会宁府再慢慢挑选合适的媳妇,荣儿祭期不满一年,这些风声可不能走露。” “儿臣遵旨。” “让玉儿好好养着。就这几天,我和你母皇母妃会去太子府探视她一趟。” “谢父皇关爱。” 说到太子妃有喜的事,皇上眼神就露出罕见的慈爱。夏中正离开书房,去坤宁宫向皇后和母妃作了辞行,就出了皇宫。 却说应清沅上朝后,在则上学了,郎文奇陪着陌里呆在东院书房里,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半天,谈得十分投机。 晌午时,语琴来访,说是想打听三小姐近况的事。 陌里知道语琴是荣儿的心腹,将自己了解的,能说的细细地和她说了。 “三小姐没事,我就放心了。本来想托你给三小姐捎点东西,可是不好寄带,只得作罢。”语琴变得越发沉稳,见到朗文奇巧,保持着一种拘谨。 “你做好手上的事,她就最高兴。”陌里发现有点异样,郎文奇把茶给他们摆好手,就自己拿了本书,去了书房外边。 该了解的了解了,语琴看看书房四周,隐隐听到外面传来读书的声音,起身告辞。 陌里将她送到外边,只见郎文奇在一棵桂树下认真读书。语琴见了,眼角闪过一丝暗然,也不和他招呼,便快步而去。 语琴和郎文奇之间有什么事情?看着语琴低头走出东院,陌里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看着朗文奇,显然他是拿着书故意避开语琴的。 郎文奇似有察觉,突然停下读书,转头看着书房这边,见陌里独自站在外边,缓缓过来。 “你和语琴之间有不愉快的事?”陌里直接相问。 郎文奇面上微红,低头进了书房。 “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你喜欢二小姐?”陌里和语琴不熟,但经刚才接触下来,觉得语琴是个难得的姑娘,只是身份卑微。或许因为身份不同,正好省去了那些复杂的情恨争斗? 郎文奇和陌里谈得拢,说到这个问题,他没法回避,只得脸红红地道,“语琴应是对我有好感。以前我们象朋友。后来从晴跟我们一起出门,大家在一起了解的更多,从晴其实挺可怜。” “所以从晴向侯爷表示心仪你,你知道后,没反对?” “你是不是觉得我攀龙附凤?” 郎文奇抬起清秀有神的目光,敏锐地看着他。 “这世上最不能勉强的就是爱情之事。你若是定这事,就一心一意对从晴,可别生出错乱之事。” “语琴是个通达能理的姑娘,我相信她有她的命运。” 陌里笑了,他很坦诚,不然还真要看不起他。 郎文奇怕他误会,见他善解人意,舒一口气,真心诚意给他作个揖道,“在则都不知这事。只有灵芝有发觉。我正愁不知如何是好,你知道也好,正好请荣儿解开语琴的心结。” “你这脑子真够灵光,这么快就盘算上三小姐了?”陌里故作不愉,扬一扬手,轻轻落在他的肩上,诚恳道,“安心应试吧。” 午膳后,固氏在屋里安静地躺着,范氏带着灵芝拿了一封信来到正安院。 “我娘家让人捎了封信来,说有信从前的朋友帮他打听的事,有了消息。”范氏把信递给固氏。 固氏看了不得要领,微皱一下眉道,“都说找什么什么东西呀?简直让人不明白。荣儿从前让有信叫人帮他找什么人做什么呢?灵芝可有曾听说过什么?” 灵芝摇头道,“正经的事,三姐姐哪会和我说?都是否和我大哥商量,不知文奇知不知道。” 固氏点点头,对雪菊说,“正好。你让文奇带那个狗屎过来让我瞧瞧。” 郎文奇正在读书,陌里在外边的树下乘凉。 雪菊突然来了,“文奇公子。夫人有事找你,并要召见昨天到府的狗屎。”说着向外边的大树下伸头张望几下,见他在竹椅上睡着了,掩嘴暗笑。 郎文奇过去叫醒陌里,“夫人叫我们去正院一躺。” 哦。陌里睡得有点昏头昏头的,起身理理衣衫,冒出一句,“是不是侯爷回来了?” 雪菊摇摇头,见他头发有些散落,这样子有点搞笑,吃吃地笑得更厉害。 “别笑了。人家有正经的名字叫——”文奇未说完,陌里打断他,示意不要多说。 雪菊不敢多问,收起笑容,对陌里道,“你头发乱了,还是梳理一下再过去吧。我先回去报信。” “是当正正衣容,方可是去见夫人。”郎文奇把他带到屋里,帮着他梳好头,洗把脸,整理好衣衫,才去了正安院。 132 太子办事 仿佛有觉察,陌里跟着郎文奇来到正安院的客厅,以礼见过固氏,面对固氏有些慈严的神似,不似面对应清沅一般自若,坐在侧旁,不自觉地双手规矩地撑在双膝上。 郎文奇见固氏穿了一身很端庄的礼服,心里格地一下,很久没见到固氏拿出这样的威仪和目光,心里有点为陌里担心。 孩子们去年救狗屎的故事,固氏听说过,狗屎是荣儿的信使,她也清楚。昨晚侯爷提到这个狗屎和荣儿的情谊似乎已经不大寻常,她心里就有点心事了,只是丈夫劝她暂莫多虑此事,先养好胎,等生了孩子,等将来荣儿回来了再细论此事。 固氏内心比目光更加犀利,只此一打量,便基本上看透了陌里的处境,见他虽生得一幅好身材,气质还算脱俗,长得也尚端正,但到底是山野里跑着长大的孩子,那骨子里透着一股野顽和清高的硬气,心里感到有些不适应。但他关系着安平府太多大事。轻咳一声,缓缓一笑,放下长辈的威仪,亲切问道:“陌里。在我府里觉得可好?在则不在家,文奇有没有怠慢你?” “吃睡都极好,文奇待我也很知心。” 这安平侯夫人真不简单呐,若不是陌里骨子里是申小北,见过太多复杂的人物,依身主本人绝不吃透夫人的伎俩,她这是端长辈的仪态试探他的深浅,然后又以亲切奴役他的忠心。他不反感固氏,至少她还没露出很庸俗的样子。 固氏见他在自己面前有点拘泥的老实,心里没那么反感这个男子,毕竟女儿是要和会宁府退婚的,而且她还没有亲自和女儿谈这事,也许荣儿对他只是对朋友一样信任,他喜欢荣儿不奇怪。 “文奇。你可知道这事?”固氏把信递给郎文奇。 郎文奇看罢,心中一动,两眼茫然,看着陌里,把信又递给他,“陌里兄。你可知道这事?” 陌里接过信看罢,淡淡一笑,“略知一二。” “那是何事?”固氏一惊,这事文奇都不知道?而这个长得黑乎乎的狗屎却知道。 “也没什么正经的大事,但说不重要,恐怕也不对。到底是何事,只有荣儿才知道。”陌里的回答一团稀泥。 固氏算是领教到这个狗屎的脾气了,呵呵笑道,“那这事怎么办好?” “交给我办就行了。总不能让荣儿在天之灵不得安慰吧?”陌里看看外边,知道屋里不可能有外人,还是十分谨慎。 这倒让固氏对他多了一分放心,这狗屎的确对女儿忠心耿耿。想了一想,道:“那便教给你办。” 陌里道:“这事荣儿在世时,本来就教给我办,也没什么稀奇的,她就想找个有趣的玩意玩玩而已。请夫人放心,既然范家那边有人打听到了,我定当把那东西拿到后,给荣儿‘烧’去,以慰她在天之灵。” “好吧。便辛劳你了。”固氏的确不便多追问。 陌里又道,“你们也知道荣儿喜欢医术,她可能是从书上看到,说这世上有什么银毫神针,便想弄来看看玩玩。” “哦。听说你娘身体极不好?” 固氏点点头,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不太看得透这孩子。话题转到家常上。陌里象昨天答安平侯那样,简淡地向夫人说了一遍家里的境况。 因为荣儿还没出现,有很多话,固氏也不能随便和陌里聊谈。只得和他唠叨些安平府的事,陌里嗯嗯地应和着,也没表示不耐烦。 应清沅和应在允回来了。 应在允这是第一次见到陌里,很是新鲜地看着这个客人,他到底是个厚直的人,倒是挺喜欢陌里身上有一股平民的朴实之气。 应清沅把陌里带到书房,给荣儿写了回信,把皇上的纸条一并交给陌里,简单地说了说皇上正在办荣儿的事的事。 陌里把书信藏好在怀里,不想再在安平府多呆,打见过固氏后,虽没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厌恶,他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便提议道,“请侯爷这就安排我出府吧。” 应清沅道:“哎。本想让你明晨再走。可是你迟早要出去。刚才我看来德在安排人要出去买东西,我便让他把你混在仆人里带出去。你先和文奇去东院吧,看等会能不能和在则告个别。这是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实话实说,荣儿的事总让我防不胜防,她太有主见,府里的确也靠她顶了不少大事。这些银子你拿着,安排好你家里,帮她办好事,别再说欠安平府钱的事,我们欠你太多,待将来一切妥当,我定当正式谢你对我安平府的赤诚之助。” “陌里从命。” 安平侯果然不是寻常之人,没半点小视人的样子,也没拿他是给安平府做事的下人看待。和他相处舒服自然许多。难怪皇上喜欢和他谈心。再想想固氏,其实也没什么的,女人嘛,见识短些,敏感紧张是天性。 “陌里。我有几句话和你说。”就这么一会,固氏的贵妇的威风全去,微隆着肚子,眼睛红红地进来,看着陌里。 “请伯母吩咐。” “不知荣儿何时能回来,没回来前,我这心里都不放心。她那么信任你,想必你是个极可信的人。我请你好好帮着荣儿。你家里正需要钱,我知道你是个硬气的人,这不是我你的怜悯,是一点心意,就象你和你母亲的感情,我和我荣儿也是一样。侯爷肯定会给你办事的经费,我给你的是我另外的心意,是对你母亲的心意,你请收下吧。”固氏手里拿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几个漂亮的金锭,然后盖上盒子,放到他手里,便哽咽起来。 哎,果然是妇人之行。陌里拿着盒子道,“我收下伯母的心意。你怀着孩子,还当珍重身体,将来荣儿回来见到你们健康无事,她才会更开心。” “是了。拜托你了。”固氏抽泣道。 “我先跟文奇去东院收拾一下。” “去吧。” “伯父伯母珍重。” 应清沅因为思念爱女心切,这时眼睛也微微发红。 原来安平侯夫妇这么容易感性。陌里出了书房,心里有些微波荡漾。 刚到东院,应在则就回来了,应在允也来了,兄弟俩都各自送了陌里不少财宝,表面看是送给他的,实际上是对荣儿深爱的感情表现,陌里只得一一收下,和他们诚恳作别。 范氏知道他将会去东平州给荣儿办事,知他就要出府了,哪里能错过这机会?也不知送什么给他好,便拿了自己的常戴的玉钗给他以作去范家办事的信物。 她不知道陌里和范家的人早就交道过了。 陌里不好多解释,都收下来。 范氏不知道荣儿具体的计划,但猜测荣儿和有信肯定没死,这事应清沅也从没和她解释过,她也不好多问,见到陌里后,她反而放下心来,又不好另外说什么,只得道:“望你们平安。” “大家平安。” 郎文奇帮他换了一身安平府的下人服,带他到后门,一起跟着来德带的几个小厮出了安平府,到菜市场后,陌里和他对个眼神以示作别,便混进如潮的人群中去了。 却说夏中正从父皇那领了这特别的差事,细细的思考了一番这件事,次日早朝后,在宝华殿外等到夏士则,坐他的马车去会宁府。 “太子对康儿真是用心。”夏士则还不了解这几个孩子的特点?太子是很会处世,经常去会宁府,但很少专门等到他一路坐他的马车去。心里猜太子肯定有什么事要谈。 “四叔。实话实说吧,不只是我,父皇都担心之康的情形呐。” “那有什么办法?康儿是前辈子欠了应荣儿的情吧?情没还够,应荣儿就死了,他这怕是要过几年才得解脱吧。” “我们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他消沉下去呀?现在北边不时传来扰乱的事,真不知哪天,又会打一场估仗都说不清楚。” “太子有什么办法?我这当爹的,还真想不出什么高招,只能看着他这样子,和你四婶一起,为他叹气。” “重新订门亲吧。” “订谁家呀?” “也许伯母有考虑,前几天成国府的六姑娘不是去会宁府做客了吗?” “六姑娘有病呀。我们可以不嫌她有不伤性命的病,可是康儿他……你劝得服他吗?” “我今天正是为这事而来。四叔叔可知道安平侯对此事什么看法?” 夏士则目光闪过一丝忧虑。 太子笑道,“应清沅倒是个老好人。说应荣死都死了,别误了之康的前程,把这个交给父皇,要换回他家的东西。我看他也是想为朝庭保留点年轻的人才,心意倒是不坏。” 夏士则接过东西方一看,全然明白意思,暗付,只是皇上却绕了个圈子让太子出面来办是何意思呢? 太子见状轻笑两声,“四叔不要多虑。我父皇没找你私谈这事,还请你谅解。这种事又不是多光亮的事…要是将来传出去是皇上亲办的这事,你说这人家怎么议论呢?” 夏士则看着他,淡淡一笑,收下东西,表示同意。 太子双目微垂道:“安平侯那边把往日会宁府送的东西全整理成箱了。” “那些东西算了吧。我两府本是世交,就当是彼此送给侄儿侄女的一点东西,免得惊了外面的人。虽然应荣儿是死了,这种事传着还是难听。我两府都不缺那点东西。按理,我还当答谢应清沅这番顾惜之康的心意。” “四叔心怀开阔,父皇一定为此高兴。那安平府的信物…” “等会我叫你四婶把东西拿出来交给你。” 到了会宁府里,夏中正跟夏士则去了兴安院。 曾氏在屋里打盹,听到声音,坐起身,见太子来了,连忙正正衣容。 夏士则一进来,便把她叫到里屋,直言解除婚约的事,要她把信物拿出来。曾氏一愣,“庚贴和婚约书倒是在我这,可是信物在康儿手上。” 夏士则拍拍头,“我倒忘了此事。此时,如何能从康儿手上拿过信物?” 曾氏想了想,“我去和太子说。请他好事做到底吧。” 她拿着庚贴和婚约书先出来,交给夏中正,满脸难过地恳求,“拜托太子了。只是信物在之康手上,我们这时去叫他把信物拿出来,恐怕很难。” 夏之康接过书贴放进怀里,笑道:“父皇有先见之明,此事恐怕非我去作恶人不成了。” “请太子搭救康儿。”曾氏戚戚地给太子福礼。 “四婶别折正儿寿命。”夏中正拦着她行礼,“有一事,父皇想问问四婶可有中意的人选?” 曾氏轻叹一声,眉头紧拧,“对你没有隐瞒的事,我倒是喜欢成国府的六姑娘,可是她这病…” “我先去康弟那取信物吧。人选的事,四婶也可以进宫找我母后商量。” 夏士则夫妇送他出了兴安院,再回到屋里,夏士则夫妇彼此对视,都觉得有些奇怪,安平侯怎么会那么慈悲?即使他是个老好人,也不会这么主动的先提这事,而且还先把信物交给了皇上。 “安平侯和皇上有秘密?”夏士则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 曾氏和他心灵相通,一只手轻轻拍在软榻上,刚躺下,又坐起来,“没错。肯定有秘密!” 夫妻俩对视一眼,没说出心中所疑。 夏士则道:“人选的事,你就先去办吧。如果成国府的六姑娘身体不伤大体,两家门第相当,倒是可以。” “这事得妥当点。万一六姑娘的病有隐患,我们不知道呢?” “所以你让云儿再进一步的去打探这事?” 曾氏妩媚一笑,“实在不行,皇后说佳靖府不是还有个女儿若竹吗?虽然长得不够绝色,但还是侯门,而且北边风闻不好,若是动兵,佳靖侯恐怕也会去打仗,将来借个机会从三等爵升到二等爵,比安平府的爵级更高。” “巧莲去看看世子那边的情况。”夏士则吩咐。 “你把新做的点香药先给景澜院拿去吧。”曾氏提醒。 巧莲去屋里提了个篮子,叫上个婆子,一起来到景澜院。 夏志仁和夏志清在世子爷屋外站着,见到巧莲来了,连忙行礼。 巧莲吩咐婆子“天干火燥,夫人让你好好检查下这边的安全防范。” 夏志清和那婆子去办事了,屋外只剩下夏志仁和巧莲。 “夫人让你…”巧莲对夏志仁密语几句。 夏志仁和她装作在外面放香药,听着屋里的动静。 只听屋里夏志林道,“世子爷。你看你又瘦了,这日不食夜不眠的,出去游玩的精神都没有。喝点养神解暑汤吧。” “康弟。我竟是拿你没策了。”太子在屋里心疼地说,“罢。又不能随我出去玩,看你喝了这汤药,你好好养息,我便回府去了。” “对不起大哥了。我实在不想出去玩。”夏之康喝下药,声音混浊地回答。 “随你了。”太子道。 过一会,屋里安静下来。 又过好一会,才听夏志林小声道,“世子睡着了。东西给你了。” “他醒来若是发现东西不见了,尽管推我头上好了。我先走了。”太子拿了东西,大步出来,见到巧莲他们在外面点起香药,暗暗一笑,也不多问,径直离去。 “我们去看看石妈检查完没有。”巧莲和夏志清离开屋里,在院子里东走西看一会,估摸着太子已走远,巧莲才找到石妈离开景澜院。 133 开诚布公 八月初,荣儿收到最好的消息,她和夏之康之间的婚约彻底解除了,是皇上派太子去亲办的,安平府和会宁府各自取回了信物和婚书。 还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她激动?整整高兴了两天,高兴之下,亲自下厨,和青梅一起给大家做了两桌酒菜。 菜是自己种的新鲜蔬菜,肉是陶冶他们分头猎捕回来的野味和溪水里捉上来的肥鱼,酒是刚进谷时,冬伯和王七兄弟一起自酿的野果酒。 虽然没事时,荣儿也在厨房里闲逛,看青梅和王八他们做饭,谈论些做菜的事,有时也会做一两道菜试手艺,但连续两天给大家做菜,做的不只一道两道,每次都做了四道菜,还让冬伯把野果酒拿出来大家喝,而且这几天脸上藏不住的高兴,转过身就是偷偷的笑,仿佛遇上了极大的喜事。 可是,大家都不好当面问,有的事还不能让二皇子知道太多。 午膳食,荣儿独自去药地里看蛇参,几个月来它们长得极好,因得了蛇参入药,二皇子才好得比想象的快。她坐在地边的一棵树下,望着它们沉思,如果下次把蛇参给些陌里,对他母亲的病应该也有帮助吧? 所有的事进展都较快。有信朋友乔四那边给范家留信,说关于破解奇门遁甲的事打听到点眉目,据说神秀峰上有个老隐士精通此术。不由抬头向高高的神照峰看了看。神秀峰还不是一样在一片云海之中,常人要上去,也极不容易。陌里正往范家去会合乔四。 郑芊菁那边有陌阡盯着,说回老家只呆了五天,就带着苟如云去泰东了。 苟如云的父亲要明年才能中举。 突然间,荣儿有想放过郑芊菁的想法,刚这么一想,便摇摇头,想想苟如云上世的狠毒,如何大意得?自她被苟如云整进家牢后,还不知她在外面都干过些什么勾当呐,能把自家的父兄整震,把她家的人提拔上去,那头脑和心胸绝不可掉以轻心。 从地上拾起带出来的书,拿着书翻几下,不象往日那般能平静地专心读书。眼前不时有陌里闪过,脸颊红红的,又思索着九月时,自己要不要亲自出去一趟。 “荣姑姑。”春儿和青梅跑过来了。 “这是王八刚炒和野板栗”,两人端着盘东西过来。 三人围坐在树下边吃边说话。 春儿道:“大家都说姑姑炒的菜好吃。中山兄在厨房里准备,说今晚他也要献上几个菜来。” 青梅四下看看,小声道:“大家让我来问你,可是有什么好事?不然你这两天背地里,总是一个人暗暗欢喜。” 王八炒的野板栗放了点香椒和盐,磕着香香的有点微辣和盐味,吃着很好吃。荣儿吃几颗板栗,才悄声道:“本来不该瞒大家,可是……” “你放心,不会让秦风和郝大叔知道。”春儿激动不已,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婚约的事…”荣儿扬扬黛眉,欲言犹止。 春儿和青梅明白过来,张嘴笑着,“真的?” 荣儿郑重地点点头。 “是不是鸟儿来信说的?”春儿一下把知道有鸟儿送信的事给溜了出来,说罢便捂着嘴,紧张地看着荣儿。 最近小东西和大东西送信比较勤,荣儿正担心是否有被人发现。春儿的话证明了这个疑惑,她都知道,陶冶他们肯定都知道。 青梅打一下春儿,瞪她两眼。 荣儿摆下手,小声道,“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 “我是前夜里突然醒了,听到外面有声音,觉得奇怪,便悄悄出来,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去了那边…过去偷听到他们说晚上看到有个鸟影从药地这边去了你屋里,过好一阵后,然后鸟儿又飞走了。”春儿暗暗地指下夏中山的木屋。 “你不早告诉我?” “这两天你喜上眉梢,大家都把你盯得紧。” 青梅道,“王八暗地问过我鸟影的事,我可不知道这事,所以全否定了。我哥说在家暗地里可能都察觉了,都装不知道吧。” 这事其实迟早都会被大家发觉的,就是二皇子知道又怎么样呢? 荣儿的婚事解除了,青梅暗地里透给了冬伯和陶冶。 终于了却一件大事。冬伯他们暗中高兴,晚膳时,借口捧二皇子献厨艺的场,又抱了一缸野果酒出来。 酒菜摆好,大家围着桌子啧啧称赞,闻着香味直咽口水。 “看着真是色香味全呐。” “想不到二公子这么几天学会了做菜?” 众人坐下,青梅和春儿帮大家倒好果酒。 夏中山从来没这么有成就感过,先端起果酒敬了下大家。 “我先尝尝。”春儿挟起块野姜炒野兔肉,刚入口时,觉得有盐有味又很香,一咀嚼,扑地一下吐在地上,叫起来,“怎么王八没检查下?野兔肉没炒熟呀!” “我看看这闷烧公鸡!”青梅挑起块公鸡肉放进嘴里,只嚼了一下,也吐了出来,连声道,“没熟,没熟。王八快拿回去回下锅!” 王八道:“我主要烧火。中山公子说,这些日都看会了,我看他配料下锅都的确学得老成,炒起来菜的颜色看着还正常,怎么会想到没熟就起锅了?” 夏中山亲自尝了,满脸羞红,叹道,“我以为是这样,谁晓得竟不通火候。” 冬伯摆手道,“厨房之事看似简单,若真要成为行家,作菜掌握火候之事,没过几年功夫,难免常常失手,不是味道淡了,就是味道重了,或者火候不足,或者火候过头。不是还有两道青菜吗?没有肉,它们一样可以下酒。” 陶冶道,“总之,中山公子康复顺利,如今又学会我一套剑法,学会姜连一套刀法,学会王八一半的厨艺,都是可喜可贺的事。”说着看下荣儿。 荣儿笑着端起野果酒,对大家举起道,“为二皇子干吧。” 夏中山不好意思地坐下来,和大家慢慢喝酒,过一会王八和青梅回过锅的菜端上来,大家津津有味地吃着。 秦风这时冷不防丁冒出一句,“青梅,你们半下午在药地边说什么婚约的事呀?” 众人一愣,绝对没人告诉秦风和郝大前什么。 青梅翻下眼睛,“秦大哥,你在哪听到我们说什么呀?我们下午在药地边吃野板栗,大家都知道这几天王七和我哥在山下摘了不少野板栗回来,行后王八哥炒了些给我们当零食吃。” 春儿跟着轰他,“秦大哥下午在太阳下睡觉,作梦了吧?” 秦风拍下脑门,“难道是中午喝的果酒有点醉晕我,下午在太阳下真做梦了?” “是你想成亲了吧?”姜连逗他。 “待出去后。让中山哥为你寻门好亲事。”青明平时话不多,这时也笑他道。 大家笑起来。 ** 子夜,谷里一派寂静。 夏中山在屋外站了良久,才缓缓摸黑走进屋里。 “二公子。你还不睡?”秦风睡在外面的木板上,才发现刚才睡着过去,竟不知他出去过,起身摸黑走进行里面。 淡淡的月光透过木窗照在间的木床边。 夏中山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睡吧。别为晚上菜没烧熟的事难为情了。”秦风安慰。 “你说荣儿她们下午谈的婚约到底是什么事?” “我从菜地里经过,见她们在那头玩得高兴,就有意避了避了,听她们说什么,她们说得极小声,听不太清,正好那时有一阵风从那边吹过来,我才听到荣儿说,‘本来不该瞒大家,可是……婚约的事……’春儿她们一听就懂,我猜不知是不是之前京城里潮会宁府和安平府退婚的流言之事,所以晚上当众人面说出来试了一试,看他们的样子很有默契,好象不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件事。” “应该是和荣儿有关的婚约。” “我会再留意些。” “你去睡吧。” 夏中山在黑暗又坐了一会,才上床睡觉。 荣儿那边,三个姑娘又睡在一起。 青梅小声道:“有信哥已经好几晚都在二皇子那边睡了。我哥说,秦风最近睡觉霸道,老是把有信哥挤得下床。” 春儿道,“莫不是秦风故意的?晚上他就象故意在试探大家一样。这样下去,会不会弄得他们和我们分成两派呀?” 青梅道,“我猜秦风他们肯定也知道鸟影的事。” 荣儿点点头,“明天再说吧。” 有的事或许不能这么瞒着夏中山,不然将来会闹出矛盾,荣儿翻几个身,计划好后面的事。 不想,次日在夏中山和有信在西石亭里读书,竟先提到秦风半夜睡觉挤人的事,说:“你好夜不在我这边,我还真不习惯,有时半夜睡不着,想和人谈谈文章,秦风他又不懂。我让秦风找陶冶他们做了一张阔椅,以后你在我这边聊得晚了,让他睡新椅好了。” 有信也笑道,“谷里,就你和我谈得来天下之事,有几晚不和你夜谈,我也觉得象少了些什么。” “知己难得。今晚起,你又可以在我这边留宿了。”夏中山豁达地笑。 “看安定皇治国,这太平盛世呀,只要刑务公正、严明,其实也不多难,难的就是公正、严明。可是就死刑的问题,你上次提的极不寻常,有的人该罚,可是有的酷刑太残暴,刑罚的改革要怎么样更能震慑人心呢?我这几晚构思了一篇文章,晚上正好和你探讨。”有信道。 “好!我们还是按规定来。早上练武,上午读书写字,下午杂务,晚上再谈国事。”夏中山高兴得双目放光。 荣儿和春儿又来了。 春儿放下一个瓦罐,倒了两碗茶汤,“有信哥,中山哥,八月秋燥,虽不能象夏日那样大清暑气,但还是得喝点秋菊汤。” “荣儿又给我们换品种呢?”夏中山接过碗,咕噜咕噜地喝下。 “这谷里天然养身物极多,谷里这时开满野菊,加点野杞子,正好换成秋季养生汤。”荣儿荣光焕发,两眼流光溢彩。 有信从春儿手上接过碗,笑道,“妹妹是人逢乐事心神爽呀。” 春儿掩嘴轻笑,“我荣姑姑是个奇怪的人。人家巴不得嫁进豪门,她却巴不得和会宁府退婚。” 夏中山放下碗,不解地看着他们,“这是什么事?” 有信笑道,“我荣妹妹不喜欢夏之康整日风流浪作,所以一直想和夏之康解除婚约,如今外面的人以为我们都死了,我伯父就趁此找会宁府退了婚,叫夏之康赶快找新的人家,莫误了大好幸福。” 夏中山惊讶不已,“刚入谷时,听你们讲的故事,不是我四婶婶嫌荣儿和她犯冲吗?如今倒变成了荣儿要退掉他们?最近又没人出去,这些消息如何来的?” 荣儿微低着头,摇几下肩膀,笑道:“难道你不奇怪,我身在谷中,却能知道外面不少事情?” 夏中山似有点不满地微蹙眉头,“我当然奇怪。可是你不告诉我,我可不敢惹你生气。” 春儿笑道,“我姑姑外面有个朋友,懂用鸟儿传信之事,姑姑经常靠那鸟儿来回送信。” “真的?”夏中山觉得稀奇。 荣儿点点头。 有信道,“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下那神奇的鸟儿。” 荣儿小嘴嘟成一朵可爱的花,直摇头,“这事不可以!” 她都摊明这些事了。夏中山心里感到十分舒慰,这是他们当面说出来的,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而这事当给荣儿留点余地,便笑道,“荣儿说不可以,我觉得也不可以。” 有信哈哈一笑,“其实我们都不懂什么驯鸟之术。管它是神也好鸟也好,能帮我们送信就好。” 彼此摊开心扉,谷里就再没秘密了。 夏中山很老沉,这时拿起笔,不再闲聊,一幅专心写字的样子。 “中山兄。有一事我先告诉你,可别生气。”荣儿决定全盘托出。 夏中山并不看她,边写边道,“说来看看。” “上次你写的那句诗,我让鸟儿送出去,已经送到皇上手上了。”荣儿坦言。 夏中山这才抬头看着她,“你个鬼精灵,难怪那么喜欢我的墨宝的样子,害我高兴了好多天。” “这是皇上给你的信。”荣儿从衣袖里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盼安顺早回”,就这么简单的五个字,令夏中山眼睛一红,喉头发痛,想起幼时父皇对自己的期盼,这些年从未嫌弃过自己病重的那份深厚的爱,咬紧嘴唇,没有当众哭出来。 “想出去了吧?如果现在想出去,可以安排。”婚事的问题已解决,荣儿就没多大顾忌了。 谁知夏中山却道,“谷里安静,我想再好好长进些武艺。” 荣儿道:“明日起,只要不干活,便让陶冶他们全都来陪你练武。” 夏中山问,“我还需要扎针吗?” 荣儿道,“以前早晚各扎一次,最近已经减少到早上扎一次。依你现在的情形,可减少到三天扎一次以作保健。” 现在进入保健时期了,夏中山明白这意思,自身也有明显的感觉,这峰体完全康复,变得生龙活虎的了。 “好。明日起,我以练武为主。有信,你和青明都很年轻,也一起好好练练武吧,将来一定有用武之时。”夏中山满脸诚恳地看着有信。 有信道,“好。我当尽全心全力。从前在家跟表哥们学的那点武艺,见到陶冶大哥他们的本事手,方知是当再好好精进。” 春儿不由得瑟一下,“你们这是要出去打仗吗?” 夏中山笑道,“荣儿不是外面北边不是有乱信吗?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属于沙场。春儿这就心疼有信了?” 春儿满脸通红,直摆双手。 “我们走吧。别耽误有信哥他们的正事。” 荣儿说着便出了亭里。 134 狗肉的新家 这以后,荣儿不再让夏中山和有信下午参与杂务,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习弄。 夏中山天生是个武学奇才,陶冶他们都说他根骨不凡,学武奇快。六月时,冬伯传了一套内功养生法给他和有信,到九月时,两人的状态明显不同,虽都比过去显得精气充足,目光明亮,但夏中山比有信更强出一头,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王七和王八一个喜用棍一个喜用枪,两人研习出一套枪棍法,都教给了夏中山和有信,夏中山一学就会,缺的是苦练到精熟,有信就觉得较慢,夏中山都学会了,他还在领悟一些动作的连贯。 “你们几个,个个水性极好。我自幼在宫中接触水时极少,现在发觉如是能通水性,倒也多一个可用之技。”这天早膳时,夏中山提出新的要求。 “这时天气有些冷了。”冬伯怕他染上风寒。 “等春天后吧。”陶冶也不想节外生枝。 “让他学吧。中山兄筋骨不凡,我和冬伯为他备些药材,待他下过水后,服些去寒的汤,再泡个药浴,应是无碍。”荣儿也想看看他现在体能到底如何。 冬伯道,“我怎么忘了药浴保健的事?” 荣儿笑道,“夏天时大家不泡药浴清爽身体,排泄热毒吗?最近我看书上有泡药强筋骨的事,便想给有信哥和中山兄试。” 春儿道,“我们不可以试?” “男女有些区别,待把给有信哥他们用的方子调配正常了,再给我们配个方子试试。”荣儿当然也想自己身骨更强点。 “地里的药木才全?”冬伯问。 “有几样,你和青明去谷里找找。我上午先配个简要的方子出来,午时最暖和时,陶冶你们带中山哥去西北面的泉池下水。”荣儿道。 “谢谢大家。”夏中山说罢先放下碗,从衣袖里摸出一方布帕抹抹嘴,然后把布帕小心整齐地叠好,又放进衣袖里。 荣儿和他同桌,看在眼里,心里对此很不解,他这个动作和申小北一模一样,叠手帕时,那手法很漂亮灵活,他的手型和申小北长得也极象,心里不由好奇,不知这夏中山是否心性灵巧,也极擅手上的工艺之事。 夏中山知她在看他的手,毫不知情的样子,站起身,和大家打个招呼,“我先出去漱口了。”说罢起身,一只手拂了下额边的一丝头发,双手负在背后,脚步轻灵地出了饭厅。 荣儿转头看着外边,门外秦风把一碗清水递给他,他漱漱口,仰头在喉里哗啦啦几下,哗地下吐到屋外一棵树下,然后用手袖抹抹嘴角的水,在嘴上轻轻捂了会,才放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事呢?还有夏中山专心读书时,那神情、动作和申小北也是一模一样。 倒是陌里,明明是申小北,但身上有一股直硬强悍的戾气,有时想来,让人莫名有点担忧,他可能是染了些身主原来的习气。而夏中山怎么会这么凑巧地有申小北那些特点呢? 难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对此,小小北是这样解释的,“反正我没感应到夏中山是小北的东西。世界这么大,这点凑巧不算啥,不是还有人长得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语气用词都一模一样的事吗?” 更奇的事在午时,夏中山自己提出的学游泳,真到了泉池深处的岸边时,光着上身,穿着条短裤,露出一身刚长成的肌肉来,他的身材很结实好看,可是他突然一阵恐惧,抱着胳膊,脸色发白地打颤。 王七兄弟俩先下了水,陶冶和姜连在岸上给他讲解要领,有信和秦风在一边助威,荣儿几个在一边观看。 “中山兄原来是个嘴上厉害的角色呀?”春儿咯咯大笑。 青梅觉得好笑,却没笑出声,只是瞪着眼睛观看。 荣儿看这阵势,想起申小北是高中时才学会的游戏,每一次在游戏池边时的表现和他一模一样。 “大家见笑了。我且调整下心情。”夏中山真的想学会,可是不会学的人往水边一站,要真学时,本能的有畏惧。 “中山兄。放松下来,深呼吸一下,然后眼睛一闭跳下去,走下就可以了。”有信鼓励道。 夏中山点一下头,因为紧张,双腿肌肉直抽搐。 陶冶是个硬汉,见他半天下不了水,伸出一只脚,一下把他拌进水里。 “哎…哎…哎…”夏中山叫着掉进水里,恐怖之下乱抓。 “放松,按刚才教你的,闭气,游泳。”王七大声道。 “冷静!冷静!想想你的处境,想想刚才你学会的东西。”王八跟着大声道。 夏中山一落水就没进水里,吃几口水,听到王七王八的声音,连忙闭气,冷静下来,身子慢慢浮起,让身子放平,四脚划动,只了划几下,头就抬了起来,竟是一学就会的样子,只是不太熟练。 “二公子好本事。” 大家在边上为他喝彩。 荣儿惊到骨子头了,这阵势跟申小北当初学游戏时完全一样,他也是在岸上时怕得要死,被教练一脚踢下水,吃两口水,头一抬起来,身子一浮起,一学就会了。 夏中山摆头时,看一眼荣儿,见她吃惊的样子,心里越发冷静下来,按着大家教的用心感受,游了一会下来,竟象个熟手一样。 “我们先回去准备药浴用的水。”荣儿带着春儿她们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夏中山心里荡漾着温柔的涟漪,不知是被她救治的关系,还是她天生是她的救星福神,只要有她在,他做什么都特别容易并且有干劲,而且他发现自己在的内心很驯服于她一般,好象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所以他在她面前格外的厚道、听话。 荣儿他们其实想出谷了,他却还不想出谷,出谷后,荣儿就要回自己的家,而他面临娶和冯若欣成婚的事。 他很喜欢她,可以为她做一切,但还不能贸然把冯若欣的命运置于惨地,冯家是安定朝的重臣和忠臣。 所以他不想出谷,想等有的东西考虑得更成熟再出去。 浮思下,他不知不觉地跳起来,一个猛子扎进深处。 荣儿走远了,无意间又回一下头,见到他象一条健美的鱼一样一跃一扎,仿佛那就是申小北的化身,惊得额头微汗一出,赶快调回头,擦擦额头。 春儿和青梅边走边赞扬二皇子的天赋,还有那迷人的外表和好象的身材。 “春姑娘。你现在不迷二皇子了?”青梅笑着逗春儿。 春儿脸一红,剜她一眼,“难道这世上有一万个美男子,我赞扬一万声,便要迷上他们?当然是有信哥最好。” “春姑娘还真清醒呢。”青梅笑着用手掩嘴。 荣儿走在最前面没啃声,可能他病沉沉的,言行散乱,让人不放心,如今有信和夏中山成了真正的好朋友,夏中山是个相当有头脑相当理智的人,他当春儿是小妹妹,绝不会做作贱春儿的事。 还是早点出去好。荣儿怕和夏中正呆久了,会不知不觉把他当成申小北。 ** 却说郑芊菁回成国府向祖母要了金缕衣穿上,又载了头罩,再不添新伤,身上的伤很快好了。 世子兄如今能坐起身来,双手的手指能动。 郑芊菁重配了药方,并亲自给他备好所有的用药,又辞别祖母,带着苟如云去了泰东。 苟如云毕竟年尚小,一到泰东的新家,见到父母就抱头齐哭,哭够了才慢慢叙述了分别后各自发生的事。 苟家从前在老家只有破屋两间,如今不仅外面有两个旺铺,还有一座高门碧瓦、整整洁洁的小院,院里碧树花香,还添了两个仆妇,鲁氏再不用整日被家务所缠,每日有了不少闲光照顾丈夫,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读书。 女儿成了会宁侯的义女,这是极大的荣耀,成国府的六姑娘又亲自陪同如云回家探亲,苟沧澜的身体一直虚弱,因为心情激动,说话时不时地轻咳几下,不好意思地看一眼坐在上首,戴着个大斗帽垂着乌纱的六小姐。 说着说着鲁氏就会感激地说句,“都是托成国府和六姑娘的福。” “我们一家的确是托成国府和六姑娘的福。”苟如云对此郑重承认。 郑芊菁对苟沧漾夫妇并不陌生,今生再见,心里并无过去世那处亲人之情,反而有种莫名的冷淡,但苟如云的命运和自己密不可分,这让她不得不对苟家关爱有加。 “苟大叔的病是虚症重啊?我这里有两个药方,专门为你配的,连带着药,在成国府时都为你配好了十幅,看你这情形,可能只吃上五六幅便会好了许多,再加上我给你配了个食方,待冬天一过,你便可以去京城应考,依你的学识,争取明年三试连中吧。” “六姐姐可是神医妙手。成国府世子的瘫痪症,如今已经好了一半。”苟如云目光里的感激一直未断。 苟沧澜作个揖,感动得流出眼泪,抹抹泪,哽咽道,“不知我苟家哪世修来的好福,不仅得到成国府的帮扶,还得六小姐亲自为我配药。” “我府小好药甚多,只要配方配得合适,治你这虚证不难。你莫客气,只是明年用心应考,将来你身份好了,云儿也才能嫁得更好。” 苟沧澜叹道,“明年能连中两试就不得了了。二试在七月,三试在九月,中间准备的时间太短。” “别太担心。明年秋天可能我也会在京城里,到时看能不能找人指点指点些应试的技能。” “这教我们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鲁氏说的话不多,一直思索着六姑娘这身奇怪的装扮,这时忍不住关切地道,“素闻六小姐貌若天仙,只是怎么戴着个斗貌,莫不是生了什么病?” 苟如云道,“六姐姐的确是生了种病。过两日,我要随她出去寻找治病的药。” 鲁氏道,“不知是什么病?” 郑芊菁轻叹一声不语。 苟如云把这病细细说了,苟沧澜夫妇目瞪口呆,这是头回听闻这样的怪病,如不治好,六姑娘一辈子得这么打扮来保护自己。 鲁氏沉吟道,“以前,小时我们在东升岭时,遇到过云游的异人,他在我们家借住了一宿,说将来云儿要入侯门,享一生富贵,我们哪敢相信?当时没太在意。那异人见我们不信,又说我喂的鸡里有一只就要生个双黄蛋,那蛋黄打进碗里,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我们还是不信,只过了一夜,次日一早,一只鸡真的生了一个大得寻常的鸡蛋,我好奇地打进碗里,准备给那人煮荷包鸡蛋,待那鸡蛋打进碗里,蛋黄里果然有个小小的人影,吓得我叫救命。” 苟如云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那时你才两岁。我们没对你说过这事。”鲁氏道。 郑芊菁上世却是知道这事的,所以才带苟如云回家。她笑道,“大婶这讲的象是神话一样,该不是你一叫救命,那异人本来睡在屋里又闩了门的,这时却已不见影踪?” “我一叫救命,云儿她爹就跑过来了,我指着碗里,他看了后,也惊得面色发白,说双黄蛋的事偶然有听闻,可是里面有个人影的事却未听说。又照了照,那人影却不象自己的样子。我们看到的都一样,象个小孩,隐隐可见,好象还穿着个肚兜。他爹便去找那异人,那人闻得我的惊叫声已从屋里出来,还未到厨房的桌前,便从背后取下一柄拂尘,那拂尘的毛发直直的指着那边,那碗竟自己飞过来落在拂尘上,他一只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碗里一指,嘴唇念念有词,一道红光从碗里飞出,落进他腰间的一个白色葫芦瓶里。然后端着那碗到一棵树下,轻喝一声,整只碗埋进树下,告诉我们,不过三五年别去动树下的泥土。”鲁氏似回到当年那事,讲起来还有些紧张。 苟如云听得紧张,眉头不断地起皱。 郑芊菁却好奇道,“后来呢?” “那人说和我们算是有点缘,若是将来遇到大难之事,可往东平州的南面雾海之上寻他一次。并再三叮嘱,若不是很紧要的事,且莫使用这样的机会。”鲁氏道。 “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那个奇人?”苟如云兴奋地道。 “六小姐是我们的大恩人,自己身染奇病,还待云儿如同亲姐妹。我想也许只有那奇人治得了你的病情。”鲁氏道。 郑芊菁感动道,“可是那人说了,若不是极要紧的事,莫浪费这机会。我怕为治我一个毛病,浪费了你们大好的机遇,万一将来有个极重的困难,怎么办?” 苟沧澜感慨道,“我生病多年都未去寻他,我们这是贱人命微。前几日她外祖母家来说,有个算命说的说我这命生到头了,翻过今年,明年起就喜气洋洋能连中两试,将来做个知县是必然的事,这是命上带上的,现在有成国府提携我们,你又亲自为我配药,这不正合了命运?这药还没吃,但我相信,这病的确是生到头了。所以这机会应该给六小姐,你好,我们大家都好呀。” 苟如云也道,“爹和娘说得极是。你们便告诉我们,如何去东平州找那奇人吧。” 鲁氏道,“他离开时把一只特制的箭哨给我们,说只要到了神秀峰下,待雾略开时,便可看见一棵大树,将箭哨对着那树上猛地一射,自会有人出来带路。” “那我们明日就去找那奇人。” “为了防备箭哨落到别人手上,他当初还在你的一方小手帕上画了个符字,那件小衣服,你们还得作为信物带上。” “太好了。我们能报答上六姐姐了。” 135 先走为妙 黑夜里,荣儿在里间门口处站了一会,感觉青梅和春儿在外面熟睡过去,来到蝴蝶宫里。 她和小小北今夜不能平静。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呢?我与他却没有一点感应。”小小北在狗肉的石像前盘旋飞舞,百思不得答案。 “我猜陌里过来时,可能有灵魂碎片遗落,正好遇上夏中山那天晚上几近死亡,那些碎片进了他的灵魂里。”荣儿觉得只有这样才解释得清楚。 “青梅晚上和你悄悄说的,说夏中山下午药浴时,秦风发现他身上个奇怪的印记在左足上,青明听到声音跑进去也亲眼看了,二皇子左足上有只灰白的蝴蝶,和你足上的竟是一对。秦风说从前给二皇子洗足,并没发现过这事,这几个月来夏中山不再要他洗足,就这几个月,他足上长了只蝴蝶出来。我怎么就没点感应,也没感觉到我另一半传来的什么讯息。每天晚上接到的都是陌里从远处传来的感应。” “我和陌里在一起时,也分明感觉他是小北。夏中山不是小北,对小北的事一无所知,但他有不少地方有小北的形迹!” 两人都困惑了。 自荣儿和陌里相见过后,蝴蝶宫里明亮得象夏天早晨将近六更的样子。 荣儿皱着眉头在狗肉的石像前凝视,突然发现那石像的眼睛开始栩栩如生,仿佛要能转动,能眨眼。她后退几步,拿起铁爪狠狠往她脸上打去,空中传来很轻很轻的声音,仿佛微风吹过金属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小小北的听力更强,这细微的声音在它听来是很清晰的声音,而且有不小的震动,震得它抖动几下翅膀,“郑芊菁采取了防护?” “这能够防护?” “就象你我打架,你用矛攻我,我可以用盾防。” “可是——” “时空之隔只是凡人自己的障碍感。” “她什么时候开始防护的?” 小小北摇摇头。 荣儿用铁爪轻轻拍石像的脸,“难道不能突破她的防护?” “这要看你的能力。现在奴魂阵还压着我蝴蝶宫呐。” “如果奴魂阵破了。你说夏中山足上的蝴蝶宫,会不会跟着变化,或者他也拥有一个蝴蝶宫什么的?” “很有可能,我的另一半在他体内的蝴蝶宫里沉睡着,所以我没有感应。” “如果你另一半在他那边的蝴蝶宫里醒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我只有一个悲哀的感觉,就是一切就要乱套了。可能是陌里过来时,不仅遗落了些灵魂碎片,把那和你一起融过血的戒灵也丢了。我另一半醒来一定会和我感应,我们的任务是促成主人结成伴侣,了却你们的九世情缘。而陌里——” “陌里怎么呢?” “我全乱了,不知道了。还是先破了奴魂阵,先恢复我蝴蝶宫的能力再说吧。还好我清楚事情的前前后后,我会尽量不让我另一半把你们这事搞复杂吧。” 荣儿出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从白天见过夏中山学游泳后,她觉得他越来越象一把深刻的刀一样,无形中又把他更进一步深刻地印进她的灵魂里,她不想接受,却挥之不去。 陌里的样子不时从心里象泡泡一样冒起。 两个影子打得一厉害,每一个冒出来时,都想覆盖对方,而每个都不甘愿被覆盖掉。 荣儿折腾得好生劳累,只得坐起来,静坐数息,半个时辰后方安静下来。 不管夏中正多么象申小北,她很明白,陌里才是申小北。 前几日陌里来信说,他已经在东平州找到有信的那个朋友蒋元峰,一起去了雾海要上神秀峰,可是快一个月了,竟没找到上山的路。 看来,是必须出谷一趟了,而且要和夏中山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妙。 次日,荣儿和冬伯又去外面采药了。两人去东面外的一处瀑溪处查看了阴河里的情况。 里面阴寒阵阵,水位已经落到记号下米多处。 冬伯观察一阵后,喜悦道:“顶多三日,阴河里的水就会退。” “我必须出谷去与陌里汇合,他在外面办的一件事现在进展艰难。为了不引人注目,恐怕我只能带青明出去。你们得留在谷里陪着夏中山,待明年春天从雾海西边出去,随他出宫的不是还有一个宫女春桃和几个侍卫在外面的松花村等他吗?这条通往飓水谷的暗道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荣儿作出了决定,她必须先出去。 冬伯道:“你是应该要避开二皇子。我看他在动歪脑筋,出去后要谋大事,还要想占有你。你只带了青明,他又不会什么武功,不如让姜连一路吧,本来带陶冶最好,可是带他走,会引起夏中山起疑。不然,你还是带陶冶在身边吧。你走的头晚,我在大家的饭里下点药,让大家都睡过头,待夏中山醒来时,你们应该已到了飓水谷里。” 荣儿道:“能带上陶冶当然最好。他武功最好。那就让青明、春儿和陶冶随我出去。你们明年从西面出谷,郝大前自会和外面的侍从送二皇子进宫。” 二人商量好事情,出了瀑洞,去别处采了些药草,回到神照林里。 暗地里荣儿做了出谷的准备,过两日,这晚冬伯在汤里下了些药,吃罢饭后,大家都睡意浓浓地沉睡过去。 当天夜里,荣儿、陶冶、青明、春儿离开神照林,去了通往飓水洞的阴河暗道。 荣儿这次要先离开,除了冬伯和陶冶几个,连有信都不知道。 次日中午后,大家纷纷醒来。 夏中山觉得有些奇怪,从来没有这样睡过头过,便问刚刚睡熟的秦风:“昨夜怎么都睡得太沉?” “不知道。我先去厨房地看。”秦风还觉得脑子有点糊里糊涂,晕头转向地急着去厨房端食物。 厨房里王八和青梅才刚刚开火,大家都起来迟了,这时都在厨房里帮忙。 “不知是不是谷里气候变化,还有两天就立冬了,所以大家昨晚都睡过头了。”冬伯刚洗了把冷水脸,摇摇不太清醒的头和郝大前说。 “荣儿和陶冶呢?”秦风进来没有寻找食物,却先暗暗数人。 姜连一边理菜,一边向饭桌上撸下嘴,“前两日陶冶和我在西北面打猎,发现一片植物不知是不是药材,荣儿昨天说今天想带着书去看看那,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出门时天可能没亮,给我们留了个信条。” 秦风拿起桌上的一片干蕉叶看了看,果然是荣儿留的信,说是去西北面看药材了。 “中山公子要是先饿了。这里昨晚剩的几个馒头,已经蒸热了,还有野栗粥已经熬好了。”青梅对秦风道。 “我帮你端些过去吧。”王八在一边拌好一碗野萝卜干咸菜。 “我自己来。”夏中山走进来,坐在桌前。 有信睡意朦胧的走进来。 “有信一起吃饭吧。”夏中山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荣儿定是出去了,可是睡了这么长一觉,起来有点软绵绵的很饿,这时得先吃些食物。 有信象没太注意什么似的。青梅把一碗粥放在他面前,他拿起个馒头就啃。 大家谈论着气候变化的事,说的是刚进谷时,有次也是这样,因气候变化,大家都沉睡过一次,一觉睡到半上午才醒。 的确有这么件事。 夏中山心里却是很清楚的直觉,荣儿出去了,他现在越来越能捕捉到荣儿的动机。 想起二月她出谷的事,他心里第一次冒出一股说不出来的东西,让他不悦,想生气,酸酸的,怪怪的,很难受。那次她回来时,满脸红云,眉目顾盼生情,那时他没体味出那种味道,只以为她是从外面匆匆回来,路途上太急太累,所以满脸血色似春。 那眼神明明就是见过什么外人! 夏中山这才发觉情况有些奥妙。看到旁边那枯黄的干蕉叶信,瞟一眼,理都不理,只是使劲吃早饭,往晨两个馒头就够了,此时,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喝了两碗粥。 众人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除了青梅和王八,姜连和冬伯几个都悄悄地溜了出去。 不用说,有信当然猜到荣儿昨晚就出谷了。心里暗暗高兴,荣儿先出谷也好。那天夜里,他在夏中山屋里,可是隐隐听到他在梦中含混地叫了两声荣儿的名字。荣儿很仔细,把春儿也先带出去了,他在谷里就没什么负担,夏中山要是不高兴,要杀要剐都随他便。 夏中山囫囵吞枣地塞了一肚子食物,到屋外漱下口,回屋里带上佩剑,来到药地。 果然,那片蛇参地空了一半。如果荣儿不是出谷,昨天上午这蛇参地还好好的,平常要几天才采一棵作药用。夏中山一只手把在剑把上,俊美的玉面变得青黑难看。 有信轻轻走过来,看到那空了一半的蛇参地,惊讶地还没叫出声。 夏中山已经举起一只手,剑眉高竖,强按着心中的怒火,“你不必为她解释。想必她先出谷,定是有什么要事。” 有信合上嘴,两只手负在背后,表情很平淡地看着他。 接着秦风也过来了,小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要事。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入谷以来,我都听荣儿的话,只在这片树林里活动,去得最远的就是西北面的泉池练游泳。今日,你们陪我四处走走吧。”夏中山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走哪边呢?”有信问他。 夏中山转了几圈,向东面走去。 不管荣儿走的哪边出谷,有信觉得这时荣儿应该已经出去。而且,没有人给夏中山带路,他恐怕找不到正确的路。 谁知夏中山象长了狗鼻子一样,走一阵,在原地转几个圈,便准确无误地一直向东走去。 有信觉得奇了,他绝对相信兄弟们不会有人把通往飓水洞的路透露给二皇子。可是夏中山象走过这条道似的一般。当然,他走一阵,会停下来打几个转,说明他在凭感觉寻路,这应是并不知道的。真是凑巧了? “二公子。往这边去做什么呀?”秦风不解地问,他记得入谷的时候是从西面进来的。 夏中山闷不作声,只全心寻路,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到了通往飓水谷的瀑洞外边。 有信落在秦风后面,简直没法相信,夏中山一路寻来,竟没有走错过,他这找路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一壁银瀑从空中飞落而下,瀑下有许多大石嵯峨,水石间有密密的草丛,有的地方有丛生的阔叶植物高大达两三米。即使这样,有信不相信,夏中山能再次准确找到入口。 夏中山象带了奇异的功能,在瀑下站了一会,盯着旁边一丛针叶植物,和一丛高大的芭蕉,吸一口气,一个纵身射到两丛植物中间。 有信倒吸一口气。 夏中山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二公子。”秦风吓得追上去。 有信抹下从空中飞撒下来,溅到脸的水珠,第一次差点脱口而出粗话,妈的,夏中山一夜间能通冥幽了? 他跟着追进去,前面的人已经从两丛植物间的一座峭石后进了入口。他在外面假装叫几声,“秦风?你们藏哪了?” 秦风应一声,“石头后面。” 有信长长地吸一口气,无法想象地进了入口。 越往里越黑,前方有轰轰的流水声。 秦风在前面说,“二公子,别望前去了。里面有流水声,恐怕里面有阴河。” “怕死不要跟来。”夏中山的声音在暗道里反复回荡,他已经走到很深的地方。 “有信进来了吗?” “来了。” 有信隐隐看到秦风的影子,两人往前走一段,黑得没法再往前走。 秦风只得停下脚步,紧张地朝里面叫道,“二公子。出来吧。里面太危险了。” 里面没有回应。 “不好。二公子出事了?”秦风声调一变。 “先别急。也许他没的到我们的叫声。我们摸着石壁,小心地向前走吧。”有信心里一紧,往前倒是没多大的危险,只是那阴河若是这时涨了水上来的话,不知端倪的一个劲往前冲,那便真的有危险。 秦风和有信边走边叫夏中山,走了一阵,前面传来脚步声。 “二公子,是你吗?”秦风焦急地问。 “是我!”黑暗中传来夏中山不悦的声音。 秦风和有信停下脚步,在那等了一会,一道劲风气势汹汹地出来,刮过他们身边,似有一个人经过他们身边飞快地出去了。 “二公子。你慢点!”秦风抹抹额上的冷汗,幸好二公子没事。 有信再次惊呆了,在黑暗里夏中山竟象是在白昼里行走一般,他直冲冲地大步地出去了。而他们在后边仍然靠摸着石壁行走,好在越往外越明亮,到明亮处了,才几个大步出了洞里。 洞外,夏中山全身湿漉漉地边走边用剑生气地砍路边的杂草。明明荣儿就是从那里离开的,可是里面的河水一直在涨,即使他看得见里面,但阴河通往地心深处,这是孩子都知道的常识,所以他没有游向深处。 有信和秦风追出来,见他全身透湿,知道他下过水了。秦风只担心他的安全,有信却是心里有了戒备,夏中山目力不同凡响,竟没有任何人知道呀。 136 会合 夏中山发疯一样跑回神照林里,赶到西边的路口,茫茫白雾笼罩在头上,任他目力过人,向前勉强行了半里,再无法前进,只得返回。闷闷的生几天气,眼里透着一股怨气,除了秦风,没人找他说话。 有信这几天也不找他,只是和冬伯一起做事。 秦风和郝大前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人暗中商量了一番,这天早上秦风把早膳端回屋里,一边伺候二皇子吃饭,一边语重心长地拿话开导他:“二公子。你就把气消下去吧。想想荣儿姑娘小小年纪,带着大家藏在这谷里为你治病,让你恢复学业,学得这么多武艺,现在你不只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还会做饭烧菜,要是以后你回到宫中,亲自为皇上和皇贵妃做上几道菜孝敬他们,皇上该多么的欣慰和高兴?如果不是荣儿,只怕二公子你…” 夏中山心中气大,但没到真要杀人的地步,只是一想到谷外有个人令应荣儿满脸春辉,心里就堵得难受。听他这么说,白他一眼,“你们以为我那么小心眼?我只是生气荣儿不够义气!枉我当她作最信任的人。” “人家小姑娘家要出去办点私事,还得先和你商量?而且她十四岁了,一直在这谷里,对女孩子很不方便。”秦风把郝大前教他说的用上。 “小姑娘有什么不方便?有这么多爷们保护着她。”夏中山还是气呼呼的。 “她在外面有自己许多产业,离家这么久,她定是急着出去照管生意。而且前些天,她一再问你想不想出去。你自己说不急着出去,她想出去办她的事,所以只有自己先走。二皇子怎么不讲道理?”秦风毛着胆子这么说。 夏中山被一口馒头噎着,哇哇地吐出来,把手上的半截馒头往碗里一放,瞪着他不语。 “二皇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只能讲这实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大事吧。而且,你出去就要和冯小姐成亲的。”秦风豁出去了。 一下戳中他的痛处。夏中山咬几下嘴唇,用只手敲敲长长的下巴,点点头,“所以一切得计划好。” 秦风索性把心理话都说出来:“冯小姐可没什么不贤不仁的名声。你生病时,皇上曾经暗示过冯侍郎可以退婚,可是冯家父女表示了,即使你病死,冯小姐愿为你孑然一生。我看二皇子,还是把荣儿当作妹妹吧,皇上和皇贵妃肯定也不支持你求娶她的事。” “你当我是不义不礼之辈?”夏中山狠狠地剜他一眼,“那不是枉费荣儿和冬伯救我了?枉费大家对我用这么多心思?我夏中山出谷后,只有做造福大家的事,怎么会做那么下流的人?把书箱给我搬出去,我要去西里亭读书。记得把有信给我叫来。”说罢,他拿着佩剑先走出去。 秦风暗舒一口气,二皇子深明大义,看样子他不生气了,抱起装有书本和纸笔的书箱跟着追出去,看到王八在外边,向他吼一声,“王八。二公子叫有信去西里亭读书了。” 二皇子不生气了?王八高兴地去东坡亭里找到有信,他和冬伯在亭里整理些药材。 “二公子叫你去西里亭读书了。”王八把信传给有信。 冬伯轻轻一笑,拿着一株药材在手上转动一下,“能明理就好。” 有信笑笑,心里可不敢大意,回到厨房里洗罢手,回屋整理一番衣衫方去了西里亭里。 ** 却说荣儿他们顺利地从飓水洞里出了谷,到外面时天色还没明,因谷外有人把手,便趁着天未明,潜水过到神嵯峰下,绕着峰下的崎岖山路,靠着陶冶高强的身手,带着他们在次日下午赶到了神秀峰南麓。 按照陌里在信里画的线路图,傍晚时,他们在南面的一个崖下找到陌里。 为了安全,陌里和蒋五从范家出来时,范正高把府里两个好身手的护院派给了陌里用。 山下雾大,这时陌里他们已经生了一堆火,围着火正烤野红薯吃。 远远地听到有人过来,陌里和范勇俊同时站了起来,陌里手上拿着只利匕,范勇俊拿着把钢刀,一步步向外面走过来。 “狗屎!”陶冶耳目过人,远远看到人影,连忙招呼。 “陌里!是我们。”荣儿跟着说道。 “荣儿?”陌里收起匕首,飞跑过来,不管众人在前,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激动地说,“你终于出来了,我可等到你了。” 春儿第一次看到狗屎,天色已黑,空中又有雾气不停地飘,见他一过来就抱着荣儿,急得直叫,“你个臭狗屎——” 陶冶拉下她,春儿闭上嘴。 荣儿害臊地推开陌里,柔声道,“我们身上衣服还带着湿气,浑身很不舒服。” “快到崖边来烤火。”陌里牵着她便走。 众人到了火堆边,蒋五连忙向三小姐行礼。 “大家别太客气。”荣儿看看四周,他们倒找到一处好地方安身,山崖垂下一面大石挡住风口,里面凹成一个石屋,他们又砍了些树枝编了个篱墙遮挡入口,只留下个门的洞口,里面又用树枝隔成三间小室。 “荣儿。你们去我住的石室换身衣服,晚上你们就住里面吧。”陌里见陶冶和李青明都背着些东西。 荣儿和春儿从背篓里找出自己的衣服,抱着衣物进了里面最右边的石屋,里面铺着干燥的树枝,上面是厚厚的干树叶,旁边还有两块长条石放东西,这里虽是粗糙,晚上定是不太寒冷的。 两人换了干爽的衣服,把湿衣拿出来,蒋五和范勇俊已经在边搭起木架,她们把湿衣服搭在木架上,才在火边坐下。 “正好野红薯烤好了。”陌里从火堆里掏出五六个野薯,排在地上,用树枝轻轻地掸灰。 闻到香味,春儿直咽口水。 “我们出来时带了不少馒头,还有几个馒头。”青明跟着出来,把衣服搭在一木架上,从背篓里翻出四个馒头,“用火烤烤更好吃。” 蒋五笑道,“正好野红薯不太够。” “还有个人呢?”荣儿四下看看问。 陌里道,“昨日范勇俊和范勇强在东南面发现有人影,范勇强的轻功不错,便让他在他那边守着,看是什么人要去神秀峰,看他们如何能够上去。” 陶冶从里面出来,把湿衣搭在火边,坐下道,“平日没听说有人去神秀峰吧?” 蒋五二十的年纪,身上带着股游侠气,喜欢四处旅游,在京城遇到有信时,听说找奇门遁甲术之事,觉得甚为有趣,所以对此很投入。他家离神嵯镇只有十多里,对这一带听闻的较多,“这些年来,有想上神嵯峰观景,观日出的,但很少有人来神秀峰。我们沿神嵯峰下的飓水河潜过来时,好多地方没有路,若不是范家兄弟身手好,陌里又带了很多绳子、钢丝,只依我和陌里的能力,到不了这里。” “大家边吃边说。勇俊把水拿出来。”陌里给荣儿他们一人发个烤红薯,把四个馒头埋进火里。 范勇俊从中间的石室拿出一个大水袋,两个水盅,倒两盅水,对荣儿笑道,“三小姐和迎春姑娘是姑娘。用陌里的水盅吧。平时我们几个用另一个水盅,陶大哥你们和我们一个吧。” “这就是迎春侄女?”陌里半笑地看着春儿。 迎春白他一眼,才见面就这派头?他竟敢把自己和荣姑姑并排在一起。 “以后别叫我狗屎。那会损了你荣姑姑的清誉。”陌里哪管这些俗仪?何况此时在野外,一只手搭在荣儿肩上,看着春儿笑道,“以后得我叫叔叔。” 迎春眼里五颜六色的怒火直冒,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陶冶早从姜连处听说,二月时陌里见到荣儿时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明白,三小姐的爱好很特别,不爱王孙,爱陌里这野小子。自家都是卑微的出生,对陌里倒没什么排斥,而且这是三小姐心甘情愿的事。轻轻碰下春儿,“听他们说正事。” 哼。春儿瞪一眼陌里,瞅一眼荣儿,见她粉面含春,竟是一点都不生陌里的气,那眼神里还温情脉脉的。荣姑姑真的喜欢这野小子?春儿一着急,一下咬到舌头,疼得直吐舌头,拍嘴巴。 “哈哈哈。叫你要尊重长辈吧。记着呢,往后得叫我叔叔。”陌里仰头大笑几声,然后向荣儿挤眉弄眼几下。 荣儿嗔他一眼,“说正经事。勇强一人在东南面监视那帮人,会不会不安全?” 范勇俊道,“那里的雾格外大。我哥的武功和目力都比我好,又擅长暗器,那帮人里有几个姑娘,武功不高,所以真发现他时,可能他们会先想到自保,我哥要逃走不是难事。” 荣儿皱下眉,看着陌里,拉着他走到外边,小声问,“陌阡那边没什么消息?” “前几日收到他的信说,郑芊菁带关狗肉往神嵯镇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陌里点点头,“我也怀疑是她们,可是她们上神秀峰做什么呢?” 荣儿跺脚道,“定是寻找高人治病!” 陌里再次点点头,捧着她的脸,借着远处的火光,细细看了一阵,心疼道,“你又长大一些了。” 荣儿握着他的手,看看四张,小声地说,“越来越复杂。就象你过来时丢失了些灵魂一样,二皇子有些举止好生象你。”她还不敢把夏中山足上长记号的事说出来。 果然,陌里一听到这话,就怒目高张,满腔不悦,“他凭什么和我一样?” 荣儿感觉到一股怪怪的味道,一半是醋,一半是怒,想再不敢和他说夏中山足上记号的事。只是道,“我们得赶快破除奴魂阵,然后回京。明年春天二皇子肯定会出谷,到时大家都知道他没死,还被我治好,太子肯定会恨上安平府,后面恐怕会有许多麻烦。” 两说了会私话,回到火堆边。 春儿的眼睛都要掉地上了,荣姑姑胆子真够大,当这么多人面和这野小子一直亲密搂着。 陶冶他们却象没看见一样,自顾吃东西喝水。 “有陶大哥在。不如等会陶大哥和我一起去东南面看看。”陌里道。 陶冶道,“我也是这打算,想亲自过去看看。” “你们当心了。”荣儿看着陌里,“你又没有武功。”那样子完全是个心疼爱郎的小娘一般。 陌里握一下他的手,“我会些粗把式。有陶大哥同路,别担心我。” “别看陌里武功不好,不过他考虑周到,明堂不少呐。这几日在这里,因为有他,我们可是吃得香,睡得暖。”蒋五在一边道。 “你们烤会火,先去休息。我和陶大哥这就去外边看看。”陌里从一边拿起一只长竹筒,这是他自制的火把。 陶治和陌里打着火把出去了。 蒋五把烤馒头掏出来,荣儿和春儿各吃了半边馒头,春儿便叫着荣儿先进右室了。 “姑姑!你平日怎么教我的?作为安平府的三小姐,你怎么能对婚姻之事这么草率?”春儿很着急,真怕她会一不小心就早早地委身于那个野顽的陌里。两人并躺在枯叶上,她在荣儿耳边唠叨。 “傻丫头。你还小,有的事还不懂。你放心,陌里不会过早做什么无礼之事。我不到十八岁,他不会碰我。”荣儿只得打消她的顾虑。 “你们都商量好了?二月出谷时,你就和他相见了?”春儿从地上坐起来,觉得荣姑姑太逆天了。 “那又怎么?反正我和夏之康的婚约解除了。”荣儿也坐起来,轻轻拉下她的鼻子,“你想找个有信那样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可以跟我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可是你们才见几面呀?” “你在我家时,和有信哥没接触多久,不是也芳心暗动嘛?要不是你动心早,我还想把他配给语琴呐。” 这一招果然令春儿焉下来,倒在枯叶上,蹬两下足,“我总是说不过你。我是担心伯父和伯母不会喜欢陌里,到时看你怎么办?” “傻丫头。你不要小看你陌里叔叔。你姑姑我看我,什么时候走过眼?”荣儿端出长辈架势。 “我倒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哪轮得到我为荣姑姑操心呀。”春儿翻过身,背对着她。 “你放心吧。要是我爹娘不接受陌里,我一定不会和他私奔。” “可不许为了臭狗屎,别下安平府。” “别逼我现在就抛下大家。” 春儿不再出声。 从昨晚赶路以来,实在很累,两人靠在一起,没一会就睡着过去。 137 神人 五更时,陌里和陶冶急匆匆地回来了,范俊勇守在火堆边,听到声音,连忙道,“陌里回来了。” 青明在外边叫醒荣儿,和蒋五先出来。 荣儿有根弦一直崩着,听到叫唤声,一个激楞翻身起来,跑出来。 陌里急切地对她道:“那帮人正然是郑芊菁她们,不知她们使了什么法子,一直守在一棵在树下,子夜后,她身边一个女子身上突然发出红光,从身上拿出个东西,做成一个照明的东西,然后她们消失在雾里。空气中有她们余下的香味,我们闻着香味尾随而去,进了迷雾里,走了大约两里,似到了一处断崖边,从地理概貌上看,对面是神娥峰。也不知他们那么多人怎么过去的,我们实在找不到路径,便往回走,因为雾大我们出来时走了很久,有进去时我和陶大哥削了木桩插在路边作记号,才得以出来。现在勇强还在那边盯着。” 蒋五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做方好?” 陌里看看荣儿,“我们回来准备带上荣儿,一起再去那边进雾里,去那断崖处看看。” 荣儿看看大家,“我去叫醒春儿,大家都一起过去吧。单独留下个人在这里,没有照应麻烦。” 陌里道:“勇俊,我们去弄些树枝来,得把这个藏身处掩蔽起来。” 荣儿进去叫醒春儿,两人整理了下衣容,青明和蒋五弄来些清水,大家洗了把脸,陌里他们做好掩蔽,然后大家一起去东南面。 “怪事。我在这看着看着,那棵大树现在竟然不见了。”听到他们来了,范勇俊从一块石头后跳出来,惊赅地说。 天色已亮,陌里和陶冶顺着记号过去,没走多远,便不见了前面的记号,都惊得结舌。 陌里问:“我们走后,可有发生什么异相?或者你打了个盹过去?” 范勇强不好意地挠下头,“你们走后,不知怎么地我突然眼疲得很,只闭了一小会而,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范勇俊嗔道,“让你好好在这边盯着,就这么一会,偏巧有事,该不是那帮人进去后又出来了?” 范勇强摇头道,“我只是闭目养会神,绝对没听到有人出来,他们人数可不少,三个女子四个男子!那三个女子只有一个有些武功底子,走路轻盈无声,有一个没有半点武功。” 陌里叹道,“别怪勇强。这里本来就诡异得很。” 荣儿怔怔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大雾,神识和小小北暗地交流情况。 “奴魂阵里的石像更明亮了,这里有利于郑芊菁的东西,令禁制蝴蝶宫的力量明显地变强。” “看来她是找到救星了,莫不是找到奴魂珠了?” “你和小北靠近点。现在你们的情感力就是蝴蝶宫的支持。” 荣儿挪挪脚步,几乎靠在陌里身上,依然定定地看着前方。 春儿扁扁嘴,也学会了看不见。 陌里嘴角挂起一缕笑。 陶冶再次试着象先前那样能进入迷雾中,然而往前只几步就退出来,叹道:“这雾好浓厚,简直象厚厚的雪。” 陌里扬眉道,“今日这雾比前些日更浓厚了。恐怕我们又只有等,等里面的人出来再看我们去旁边先藏着吧。” 说罢牵着荣儿去一一块石头后坐下。 荣儿静静地继续着自己和小小北暗地里的谈话。 “蒋五说这山上有个奇人通奇门遁甲,恐怕郑芊菁去找的人和我们找的是同一个人。她能进雾中,说明她有找到那人的办法。” “我只能密切注视里面的变化。” 这一等,足足等了三天。 第三天阳光十分的好,浓浓的雾气似略略薄了一点。 陌里心细,“莫不是郑芊菁她们要出来了?这雾气和几日前的厚薄差不多。” “大树,看那大树。”范勇强趴在一堆杂乱的草石上,有点激动地指指前方。 浓浓的雾气中有棵树冠在雾中隐隐显现。 众人紧张地看着那边。 一团红光从雾里移动出来,到了外边红光消失,三个少女香气四溢地走出来,随后跟着四个黑衣男子。 “苟如云?”荣儿嘴唇微动,没有出声。是苟如云在前边举着红光,出来后,那红光暗淡,她把个东西放怀里塞。 嗖,里面窜出一只雪白的大兔子,挡在苟如云面前,目光严肃地看着她。 郑芊菁道,“把那手帕给它吧。若不是神人有心放我们进去,我们拿着手帕也进不去。神人履行了诺言,我们岂敢再有贪婪?” 苟如云有些不舍得掏出小手帕,散开覆盖在兔子背上。 兔子这才让开路,看着他们,似催促他们赶快离开。 郑芊菁仍戴着黑纱挡面,她恭敬地向兔子作个揖,“再次感谢神人对我的帮助。我们这就离开。” 苟如云也对着兔子作个揖。 兔子瞪瞪眼,似又在催促。 郑芊菁他们沿着东南方向来时的路离去了。 那兔子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很久后也不进雾里,突然转身看着一丛草石。 “它发现我们了?”陌里和荣儿会个眼神。 两人手牵手从草石后走出来。 兔子抬头看着他们身后。 陶冶他们跟着出来。 “请兔子大仙带我们进去拜访神人吧。”陌里向它作个揖恳求。 兔子围着他和荣儿转了几个圈,又扬几下下巴,象似向他们要什么东西。 “郑芊菁的石像面目全活了。我在里面越来越觉得滞息。”小小北在蝴蝶宫里难受地说。 “这兔子什么来历?”荣儿问。 “不知道。也许和以前在神照谷遇到的兔子是同族吧。” 荣儿心中一动,对陌里说,“我以前给你的那个石头呢?” 陌里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的舍利石。荣儿拿过来对着阳光转动几下。那兔子猛地跳起来要夺石头。陶冶一剑横过来,兔子冲他张目发怒。 “如果你喜欢这石头,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不过你得带我们去见神人。”荣儿道。 兔子嘴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仿佛问找神人做什么。 荣儿道:“我遇到个奇门遁甲阵,多年来不得破解的要领,偶然听说这山上有个神人通奇门之术,所以前来拜访求教。” 兔子思索一会,冲她点点头,就冲进了雾里,随后雾中浮现的大树冠消失。 蒋五脱口道,“定是这神人布下奇门遁甲阵了。” 陌里道,“等等看。我觉得那兔子对这石头很有兴趣。” 春儿看着姑姑手上的石头,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着很稀奇可爱,“姑姑这东西从哪里来?” 荣儿大声道:“春天时我和冬伯出去采药,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一只大白兔,跟刚才这兔子长得一模一样,有天晚上梦见这兔子成仙了,次日我们又去洞里看那兔子,果然已经仙逝,在它身边我找到这块石头。” “但愿它派上用场。”春儿合手祈祷。 “雾中的树冠又现了。”范家兄弟激动地指着前方。 嗖地一道白影从雾中出来了,嘴上叼着一盏红色的小灯,对荣儿点点头。 荣儿弯腰从它嘴上取下那盏精致的小红灯,兔子看看他们,向前慢慢地路。 “大家快跟上。”荣儿和陌里走在前边。 一进雾里,那小红灯发出神奇的力量,似劈开一条清楚无碍的道来,大家跟着兔子很快到了断崖处。 兔子回头看看他们,示意当心。 崖外浓雾翻滚似天河茫茫。 “大家小心些,别走太急。”陌里提醒。 兔子看一会崖外,又看看他们,转过身,却是向着侧边走去。荣儿打着灯小心跟去几步,红色的灯光劈出一条盘崖的蜿蜒之路。 “幸好我们那日没贸然想到崖对面去。”陶冶直冒冷汗,连忙叮嘱大家,“当心别掉下去。” 大家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沿着崎岖的小路往上行走。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开阔处,前方在雾中露出竹木屋舍。 到了屋舍前,兔子又停了停,面前是许多圆形的石荷叶,下面是流动的五色波光。 春儿感叹,“我今天真是开眼界了。这里仿佛人间天上一般。” 兔子在石荷叶上跳来跳去。 这时荣儿手上的小红灯已经熄灭。 陌里叫道,“大家跟好,别走错了顺序!” 果然,待大家跟着兔子曲曲折走过许多石荷叶到了屋舍门外,回头再看那些浮动在五色波光上的石荷叶,已然位置变幻,有的突然象一枝荷叶一般突兀而起,有的沉下去,一起一沉,彼此交错,发出轰轰的声音,闪烁着五色光芒。 兔子带着大家进了一客厅,然后看着荣儿,荣儿把小红灯交还于它,它叼着小红灯进了里面屋里,过会又出来,头上顶着只精巧的小竹篮,看着荣儿要那石头。 荣儿把晶莹的白石放到进篮子里,兔子又跑进里面,过了一会,一个着青色道袍的男子从里面拿着那石头,若有所思地从里面走出来。 众人连忙向他行礼。 他看看大家,然后一双秀长的俊目看着荣儿,细细地打量和审视。 这男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微黄,目光精气充足,神情淡泊俊朗,浑身尽脱尘气,已然一个得道的神人。 他缓缓说道,“请应家三小姐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得到的这颗舍利石的吧。” 荣儿还没报上来路,他已经知道她是谁,这人的确神奇。 荣儿把得到石头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叹道,“也是你和它有缘。只是你所求之事,我无法亲自为你解决。” “难道神人有难言之处?”荣儿敏感地问。 “世间因缘有数,岂是我能违缘擅行的?” 陌里不服地道,“前面你不是帮助过成国府的六小姐?” 荣儿轻轻拉下他的衣角,怕他惹怒此人,得不偿失。 他摆下头,把石头放进衣袖,来回踱步。 良久,他叹道,“这样吧,我传你一个法令,再送你去一个地方,能不能参破你的困难,只能靠你自己。”说着他象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抽出一块令状的竹牌,递给荣儿。 荣儿接过竹令,上面有些奇怪的花纹散发着白玉般的光。 他浅笑道:“待到了那里,你自会看懂这法令。当然也只有你能看得明白。如果你真是有心人,自会解开难题,结果到底怎么样,只能随了你的命运。” 荣儿拿着竹令向他作个揖,“谢谢神人。不知怎么称呼前辈?” 他摇摇头,“名乃浮物。让这兔子带你们去那个地方吧,你且记住,不管成不成,你们离开那里后,便不会再有机缘进来。” 兔子从里面跑出来,看看荣儿,目光带着友善。 众人跟着兔子出了客厅,进了右面的竹林,一进竹林,只觉竹木随风轻摇,外边的屋舍消失得无影无踪。 “果然精通神奇遁甲术的神人。此行我为有信卖命,算是没有白白付出。虽然我不能通奇门之术,此番所见,也是奇遇。”蒋五激动地道。 空中传来神人的声音,“所见皆空,凡人把它作实,四处卖弄,所以地狱从来不空。” 这话惊得蒋五冒冷汗,连声道,“晚辈当铭记神人的教诲。” 兔子带着大家穿过足足有四里多远的竹林,好久之后从中出来,身后竹林消失,四周只是雾气茫茫,隐隐看得见近处的人影,感觉这里又是一处崖边。 “大家小心,别乱动。”陶冶赶快叮嘱。 陌里牵着荣儿,荣儿另只手牵着春儿。春儿觉得又新鲜又有点紧张,这时感觉身处悬崖边的雾中,手心冒出微微的汗。 荣儿轻轻握下她的手以示安慰。 兔子一下跳进雾海中,过一会又从雾海里走出来,面前的雾散开一条石道来。 “太神奇了。”青明终于忍不住感叹。 此行所见,没有人不觉得神奇的,就是陶冶老沉,也觉得此时所历梦游太虚的感觉。 众人随兔子子进了石道,背后雾气渐渐合拢。 走了一段路后,下面是曲折的石级,七七八八,弯弯绕绕的向下走了一阵,雾气中浮现着许多方形的石盘。 兔子看着荣儿,又看看她手上的竹令。 荣儿把竹令举到面前,细细观察,上面发光的花纹慢慢会在一起,突然化作一道光膨胀成一个大光球,轰地一下把他们一行人卷进一个法阵里。 空中传来神人的微语,“我把七百二十个遁甲阵形的破解之要都灌在这竹牌里在,只要有这法阵里,你便可以随意参研,若是出了这阵,竹牌会自动销毁。” “七百多个阵形?我要参多久?”荣儿粉面失色。 “看你悟性和运气。也许一时半会,也许一年两年。” “那我参研不透就不能离开吗?” “能不能离开,什么时候离开,都在你的参研中。” 如当头一击,荣儿几乎软塌塌地倒在陌里身上,这神人似有有意困住他们似的。 陌里再控制不住脾气,生气地骂,“臭道士,莫不是你受什么人指使,故意将我们陷入困境之中?” “这奇门遁甲之术,本非凡人可悟,你们真要有本事,也可以一起研究。不过那竹牌,可是只有应三小姐能看得见里面的东西,不过这里面的秘要,应三小姐说出来,你们中恐怕也只有个别人能与她心领神会。你们就在这里慢慢研究吧。” 空中寂静下来, 138 捉弄 空中寂静下来,四周云雾缭绕。 大家气愤不已,拿出刀剑,在空中挥舞发泄。 陌里狠狠捏着拳头,“臭道士。终有一天,我要你在我手上粉身碎骨。” 陶冶四下查看后,回来说道,“好在这些石盘不象外面那些会升降变化,石盘中央都是阵形图,图纹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陌里气愤道,“这些石盘应该就是神人说的那七百多个阵法图。七百多个,要研习到何时?” 从穿越到灵魂合体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没经历的呢?此时虽是仿佛陷入困境之中,荣儿沉吟道,“还是待我读读竹令中的书再看吧。” 春儿看看四周,没有片瓦片舍,这时肚皮咕咕作叫,刚才在神人的家里,他连水都未给大家喝过一口,想到若是要在这云雾茫茫中被困多日,没吃没喝的,想到郑芊菁一定和这神人是一伙,不由眼圈一红。 范勇俊安慰道,“春姑娘别着急。我们这么多人在此,大家安静下来一定会有办法。” 青明的肚皮里这时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咕”声。 范勇强皱眉道,“我们能饿得两日、三日,若时间长了,只怕未必熬得过去。这神人和成国府的恐怕交情非浅。” “先坐下来安静地保持体力吧。”陌里道。 这时空中突然白光闪烁,一座屋子停在上方,落下十级发光的台阶,屋顶上闪着个‘厨’字。 “那是什么?是厨房吗?”蒋五大叫。 “看看再说,别贸然上去。”陶冶吩咐。 大家看着空中,接着在左边闪现出一座“净”,右边闪现出一座“厕”,三座屋下都有十级台阶,通向石盘阵里。 蒋五激动道,“神人乃修行高人,定不会无故将我们这么多饿死在此。所以变了厨房、厕所、净房出来供我们使用。” 春儿怀疑道,“会不会是陷阱?” 陌里双手抱在怀中,陷入思考,“这个神人的行迹太过怪涎。” “他是安了心要让我们在此困上一年半载?”荣儿想到神人先前说的话头皮一麻,若是过上半年一年才能出去,不知外面会闹成怎么样。 “我上去看看就知。”蒋五道。 “还是我去吧。”范勇强轻轻一纵,上了通往厨房的三级台阶,停留一回,转身对大家道,“踩着倒是踏实。” 陶冶提醒,“你小心些。” 范勇强小心地到了厨房外边,看看里面,惊喜道,“里面有灶有锅,有案板,板上放着菜和碗。灶里还冒着火焰。” 范勇俊见状跟着上去,也在厨房门外探视一会,喜悦道,“里面还有几个水缸,真是应有尽有。” 陶冶小心地去了厕所,在外边看了看,“这里面做得很精致,有供男女分别使用的马桶和厕纸,角落还放着熏香。” 蒋五跑到净室外看了看,欢喜地道,“这里面被个隔屏分成男女两间,一边贴着男字,一边贴着女字,两边都放了很大的浴桶,桶里冒着水气,空中散发着鲜花的芬芳。” 陌里和荣儿对视一眼。 荣儿叹道,“不知他这是别有用心,还是诚心要把我困在这里学法阵破解?我并不想成为奇门遁甲的行家,只是解掉那个困局就行了。” 陌里一只手托着下巴,清澈的眼睛转动两下,摇摇头,“我总觉得这神人古古怪怪的,没那么简单。” 陶冶他们都已经进了屋里。 范勇俊兄弟在厨房里欢叫,“里面好多蔬菜,还有鲜鱼,以及白生生的大米和面粉。” 陶冶在厕所里叫,“里面的确不虚,旁边还有洗手的小水池。” 蒋五在净室里叫,“天哪。浴桶里的水温暖如春,桶下还有排污水的孔洞,直通往外边” 春儿高兴得跳起来,对青明道,“我们先去厨房做饭。” 荣儿和陌里再次对视,两人却没有动,只思索着这神人的心思倒底如何。 春儿和青明刚上了去厨房的台阶,范勇俊一个空中翻滚从厨房里射出来落到石盘地上,浑身带着火焰,头发眉目烧得焦糊,在地上打几个滚弄熄身上的火。 春儿和青明吓得从台阶上退下来。 范勇强一只手拿着个勺走出来,诧异道,“我俩一起站在灶边,怎么那火长了眼睛就冲到勇俊身上?明明我正对灶火,勇俊还在旁边,它竟会转弯一般?” “啊。”陶冶从厕所里飞了出来,浑身污垢,臭不可闻。 接着蒋五抱头从净室跑下来,“见鬼!” “我可是告诉过你们没那么简单!”陌里见他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 “你那里什么情况?”范勇俊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乌七麻黑的脸问陶冶。 “我试着去贴着男字的马桶边方便,刚揭开马桶,里面的污秽象巨浪一样扑面冲上来。”陶冶臭得自己都恶心。 “蒋五呢?” “我去贴着男字的浴桶前,只伸手去摸了摸水,那水就一下陷下去,从底下的孔里流了出去。我直起身思索,怎么会这样,又哗地一下,桶下似有一座泉池,瞬间冒出大半桶温泉,水里漂浮着洗浴的花草。我以为是那桶自己先换掉前面的水,便又伸手去摸新冒出来的水,刚接触到水面感受到它象温泉一样舒适,那水又‘哦’地一个漩涡就往底下的孔流出去。然后我直起身,那桶里的水又自动地涌出大半桶。我再伸手去摸那水,仍是那般。便好奇地去看了贴着女字的浴桶,也是这般情形,好象那桶里的水很不喜欢我的样子。” 范勇强又走进厨房,过一会出来,挠着头道,“我站在火边,那火的确不会烧我。” “太臭了,我去净室看看。”陶冶一个飞身到了净室外,探着看看里面,小心地进去,走到男用的浴桶边,伸手摸了摸水,的确温暖如春,但那水微微荡漾,并没发生蒋五说的情形,便大声对外面说道,“我倒没发生蒋五刚说的情形,我身上太臭了,容我洗洗再说。青明把我换洗衣服拿来。” 荣儿打开竹令,面前浮现一团光,光里有一本书,只心意一动,它便自动翻页,读了几页前面的综合介绍,收起竹令,感叹道,“我们得先解决生活的问题。这神人精通遁甲之术,虽给我们提供了厨房、厕所、净室,若是使用不得法,便会横生灾祸。” “臭老道,麻烦。”陌里一拳打在手掌上,恨得牙痒。 “我还不太懂里面的五行运用,但只看前面的介绍,方知他为何要这样把我困在这里学习法阵。之前我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会破一个法阵就够了,却不知要能破一个法阵,非精通所有的阵法不可。上古遗留下来有四千多年阵法,他让我领悟的只有七百二十个精简法阵。他其实已经很尽心了。”荣儿笑着摇摇头,“看来我现在只能安下心来,在这里好好学习了。” “奇门无非数术,我不信那有多难,把你看到的说给我听听。”陌里不信那有多难。 荣儿又拿出竹令,浮出一团光来。陌里伸头过来,看到里面有一本书,别人在远处看到的荣儿在看一团光而已。 “奇门遁甲精通了可以呼风唤雨,随意集天地万物之灵气化为己所用。刚才大家之所以遇到不同的情况,因为万物的属性不同,所历的境遇施值不同。不知今日五行为何。从刚才的情况可以推断,勇俊不能靠近火,你的生日五属是土,或者木?勇强没事,可能是金或者水。蒋五忌水,与水无缘,所以浴桶里的水不理会他,不为他所用。陶冶忌厕所…可能是杂气之忌…道理是这样,具体的没这么简单,恐怕要结合每个人的生辰八字,排出各自的喜忌,每日找到厨房、厕所、净室的当值属性,才能随心所欲的调兵遣将。”荣儿感慨万千。 “姑姑你说什么?为什么仿佛听到你在说话,但耳边竟是轰隆隆的声音?”春儿一只手指钻下耳朵,不解地道。 “我们也是。” 除了陌里,没有人能具体听清她说的这些。 “是吗?”荣儿道。 “这句听清楚了。”春儿道。 蒋五叹道,“先前那神人就说了,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可能能听到你说的关于奇门遁甲术方面的东西。定是那神人设了禁制的法术,以免外传的太多。所以你看那竹令时,我们看不到你看的是书,我们到的只是一团光萦绕着你们。” 这时小小北在蝴里宫里传来痛苦的要求,“荣大小姐,你和陌里别顾首办事,记着给我能量呀,我在里面难受死了。” “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一直在给你提供能量吗?” “难受,我好难受。你们再亲近些。” 荣儿对陌里讲几句悄悄话。 陌里哈哈一笑,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小声问,“如何?” 小小北在里面叫,“不够。” 陌里抱着她转过身,索性在她脸上亲吻几下。 荣儿觉得羞死了,赶快拿起竹令,让它的光茫挡着大家的视线。 大家觉得奇怪,正这时,陌里怎么象脑子不清,当众亲近荣儿?好在四周云雾缭绕,又有一团光罩着他们,若隐若现的,大家觉得没那么难堪。 荣儿浑身发热,别过头,正要责备陌里。 小小北在里面长长地舒一口气,“这下好多了。” 陌里关切地问,“它现在怎么样?” 荣儿面红耳赤,又气又好笑,“它说好多了。” “哈哈哈…”陌里大笑几声,低头在她耳边道,“这是要我们每天亲密不断?” “先解决外面的问题吧。你别把我抱得太紧!” 陌里微微松开手,“真是天意。” “以前你陪我研究过五行之术,现在恐怕派上点用场了。我们得先把大家的生辰排好,研究研究。”荣儿收起竹令,光团消失,两人手牵手走过来。 “你们刚在光里说什么,做什么了?”春儿不好意思地问姑姑。 “我们研究了一会五行术。大家把自己的生辰都报出来,刻写在地上吧。以后恐怕得根据大家的五行安排值日。”陌里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陶冶舒服的洗了个澡,出了浴桶,污水自动排出,然后换上新水,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脏衣在浴桶里搓洗一阵,拎起衣服,抖了抖正欲把衣服搭在中间的隔屏上,却发现就这么一会,衣服全干了。惊喜欢地跑出来扬衣服,“太神奇了!我洗罢澡,洗了脏衣,还没晾晒,只抖了几下,它便自己干了。” “大家看到了吧?这就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日子里做合适的事,今日恐怕勇强适合当厨,陶冶适合洗衣。陶大哥快下来,一起排生辰吧。”陌里扬扬笑道。 陶治轻轻一跃,落到面前,笑盈盈地直赞,“这神人做事果然非凡。先前是我们冒失才弄得浑身狼狈,若是得了要领,便是神仙般的享受。”他把衣服交给青明,拔剑而出,“我先把我的生辰刻在地上吧。” 好在这个时代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生辰五行。 很快八个人的生辰五行在地上排好。 荣儿道:“现在得根据生辰找出每个人的命运格局的属性和喜忌。我和陌里是略知一二而已。每个人的格局属性、喜忌不是单纯的,等我们分析研究的结果吧。” 陌里天生是理工科的顶极脑袋,会飞的汽车都发明得出来?这些五行排列、变化之理根本难不到他,以前陪荣儿看那些五行书时,因为不相信算命,所以没怎么用心,如今不仅相信了命运,还要从中找到自己的定律,专心专意的,只一个时辰后,就排出一张表来,列出大家的喜忌,也找到今日的天干属性是木,在地上作了记号,以依遁环之理而用。 范勇强和蒋五今日都可当值厨房,陌里让他二人先去厨房做饭。 陶冶在厕所里发生的问题,正是他忌五行杂气,可是如果这一天犯忌,他便不能入厕么? 荣儿是杂气为喜用,八个人里,她只是略忌强金,别的都没什么忌讳。她拿着陶冶的剑,小心地走进厕所,观察一阵,用剑挑开女用的马桶,并无污秽喷出,试着使用了次,拉开旁边的厕纸箱,里面放着微黄的素纸,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取了一片在手上折叠,用着很舒适柔软,用罢扔进马桶里,离马桶不到半米远,里面就自动喷出清澈的流水,将污物冲洗走。 简直就是个超级马桶。 又到水池边洗洗手,水温略暖很是安逸,洗罢手,那水池的水也是自动更换。 然后看着马桶上那发光的女字,思付道,“总不可能因人忌杂气,就不能入厕吧?命理上的法则是喜神顺用,恶神逆用。只要能制忌神,应该也是妙用。那女字发着的光好象有些奇怪,会不会是个什么机关?” 用剑柄向那女字点了一下,退到门口,扑地一下桶喷出高高的污秽喷泉。荣儿恍然大悟,把陶冶叫上来,叫他用剑点点那个男字看看。 陶冶用剑点点那男字,马桶悄然不动。 荣儿道,“我猜这男字是犯忌时的制用,不犯忌的可以直接使用,犯忌的得拍一下男字,表示制伏。” “你出去。我试试看,反正今日不忌净。大不了弄污了全身,再去净室洗下澡。” 荣儿离开厕所,下来。 过一会,陶冶安然无事的出来,高兴地举着剑道,“果然是三小姐猜的那样。我也可以不忌厕所了。” “净室里贴的男女之字,恐怕也是这个道理。”荣儿叫蒋五又去净室里试了试。 蒋五出来兴奋地道,“那浴桶犯贱,和它犯冲时,果然揍它一下,它便听话了。待吃罢所后,我要好好地洗下香喷喷的仙人澡。” 找到制用的办法,一切并不困难,还充满着情趣。 众人高兴得欢呼,对那神人的埋怨顿时消去大半。 半个时辰后,范勇强和蒋五从厨房里端出饭菜来摆在地上,大家席地而坐,一人端一碗米饭开始饱餐,饥饿之故,人人都觉得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边吃边赞扬蒋五的厨艺,当然也没忘记赞扬一下神人提供的蔬菜本来就很鲜美。 吃罢饭,荣儿和陌里便离大家远远地,拥坐在一起,在光团的包围下,细细研读奇门遁甲之术,每过半个时辰,陌里便要和她亲密的拥抱一下,亲亲她粉嫩的脸蛋,不然小小北在蝴蝶宫里就会滞息难受地向荣儿求救。 起先荣儿很害臊,渐渐的两人定了时辰规定,成为了一种为蝴蝶宫提供能量的形式,有竹令的光团遮着,加上前世两人本来就是将要结婚的情侣,很快就习以为常,有时陌里思索得专心,荣儿便主动拉着他的手,亲亲他的面颊,仅此而已。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幸福了。一直这么过下去,我不反对。”陌里从开先对神人的愤恨变得由衷的感谢。 荣儿和陌里没日没夜的专心研读,接合阵法里每个石盘上的阵法图,逐一解读、领悟,专心之下完全放下了外面的事。 139 六小姐的心 那日郑芊菁如愿地离开神人家,从雾海出来时,黑木觉察到外边藏有外人。离开雾海几里远后,对主子说,“不知是什么人一直守在雾海外?” 郑芊菁暗付此行前后的事,凭着神人当年送给苟家的引路符上的指示,他们一路顺利地从神嵯峰绕道到了神秀峰,在雾海外等到那木树出现时,对着那树冠发了箭哨出去,到夜晚上苟如云怀里的手帕变得发光,成为引路的灯,顺利进入雾海,到了神人家里。那神人开始并不愿意为她治病,但也没立即拒绝,说当年欠苟家的一个人情必定报答,到第三日早上,才把一个护身法符送给她戴在胸前,对她说:“郑六小姐。你的病情恐怕断不了根,那是你的宿世业障。我只能送你一个护身的玉镜,它能阻挡一切异时空传来的攻击,你再不用戴着笨重的头盔。我当年与苟家的诺言,如今已经兑现。你们即刻便下山去吧。出了雾海,如云姑娘请把我画过符的小手帕交给我的兔侍。” 抚摸一下胸口处,戴上这个玉镜后,她觉得自己的反应变得更加灵敏,刚才从雾海出来时,她也隐隐感觉到了外边的草石丛里藏得有人,而且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当这熟悉的感浮上来时,她的脑子一下洞天,开始明白夜里受到的袭击,一定和应荣儿有关,可能也只有灵魂这样的东西能对她进行那样古怪的袭击。 只是应荣儿都死了,那帮人怎么会传来这么熟悉的感觉呢? “我们得先去南海。黑木你留下来,暗中监视他们的行迹。”郑芊菁留下黑木,带着手下继续向前走。 心里暗暗发誓:应荣儿不管你的灵魂在哪,待我找到七魂珠后,便是你的“永生”! 这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升起一种兴奋和快意,没有应荣儿,她其实活得不是那么开心,就是要想尽办法对应荣儿,把她变成七魂珠里的魂奴,她才心满意足。 乌纱后她鲜艳的嘴唇绽开一个大笑,“待我找到七魂珠,一起送安平府下地狱!” 她停下脚步,突然转身向苟如云伸出手,“这山路不好走。六姐牵你。” 苟如云一定武功基础都没有,纯粹一个纤纤弱女子在这样艰难的山道上行走,她的足上早就磨破几处皮。她一心报条郑芊菁,所以一直咬牙坚持,从上山到神人家,到此时下山,她只是小脸有些苍白,却没有呻吟一声。 红珠小声道,“如云小姐的足底受了伤。” “我来背如云小姐吧。”黑岩蹲下身来。 郑芊菁心疼地为苟如云拭去脸上的汗珠,点点头,“让黑岩背你走吧。待下了神嵯峰,就有马骑。” 苟如云越来越觉得郑芊菁对她真心的好,苍白的脸上浮出幸福的霞光,听话地趴在黑岩背上。 “待下山后,我们好好修整一下,待我给云儿好好治理一下足伤,我们便去南海。”郑芊菁对大家说道。 “六姐姐。南海还有什么药材矿石没找到吗?”苟如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郑芊菁点点头。 天黑后,他们下到神嵯峰的北面,与黑叔会合。 “你们下来了?事情可妥当?”黑叔见到他们才安下心来,急切地询问。 郑芊菁看看黑风不在,“我的事顺利。黑风去哪了?” “我让他去上神嵯峰的南路查看去了,他早上出去的,这时应该就回来了吧。”黑叔答道。 黑云在马车里挂了一盏马灯。 “我们先上马车里整理一下。”郑芊菁牵着苟如云上了马车,亲自帮她脱下布鞋,查看了足底的伤后,撒上药粉,用白色的绢帕包扎好。 苟如云心里暖暖的,目光里充满感动。 郑芊菁取下沉沉的头盔,露出美丽的脸来。 “六姐姐好美。”苟如云第一次发觉她的美并不是那么冷傲不可及。 郑芊菁温柔地笑一笑,仍然戴上斗帽,将乌纱垂下遮住这张美得惊世的脸孔。 “黑风回来了。”黑云在外面说。 郑芊菁下了马车,黑风连忙上前禀报,“今天早上黑叔让我去南边看看。在那边溜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事情,午时,我准备回来了,突然看到一个小子牵着匹马向飓水河岸边走去。那小子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到了岸边的唐老头家,唐家爷孙迎出来,和他象是很熟的样子。我想现在飓水河往飓水洞的方向都被禁封,又有官船在河上守着,那边已是死路,别说四周的人家都知道,有不知情的外来游客一进神嵯镇都会知道,可是他并不象唐家的亲戚,在唐家住下,不知有何缘故。傍晚时,唐老头提着一个饭盒上了官船,过了半刻钟的样子从船上下来回到自家。然后那小子跳进河里,向飓水洞游去。我看天色太晚,怕六小姐随时会下山来,没敢再跟踪而去,匆忙赶了回来。” “这事的确有些反常。唐老头上官船是用酒菜把那两个值巡的官差给西方翻了吧?然后那小子跳进水里,游去飓水洞?他去飓水洞做什么呢?”黑叔深沉地道。 郑芊菁思索片刻,对黑风道,“我们在神秀峰的雾海前发觉有一帮人藏在暗中,我留了黑木下来跟踪。黑风你留下来再去调查一下你说的那事。我们在这里休息几个时辰,天一亮就去南海金银岛上。” 这时将近子时,黑叔看一下她关切地问,“不会再犯病吧?” 郑芊菁取下斗帽露出一张绝世的脸,高傲地扬起脸对着夜空,缓缓道:“会不会发作,只有除去头盔才会知道。不过,我相信那异士的本领。大家先作休息吧。” 说罢上了马车,和苟如云各自裹了一条棉被,靠在一起闭目睡觉。 一直露着那张脸,到天亮时,没有情况发生。 郑芊菁戴上斗帽,吩咐大家继续上路,午时到了东平镇,上了自家停在岸边的大船,从水路去南海,十日后的下午,到了南海镇自家的小院,这时苟如云足上的伤完全好了。 黑风走陆路这天晚上也赶来了,一回来就到客厅禀报情况。 “我去唐家附近继续查看,那天晚上天将明时,那小子从河里游了回来,到唐家换了干爽的衣服,牵着马就往神嵯镇去了。我扮成慕名而来的游客来到唐家,拿了五两银子给他,唐老头和我说飓水洞已经查封,若是真想去飓水洞里游览,可以等待傍晚,待他做些酒食把官船上的官差灌醉,我用油纸裹上照明用的火把,夜里游泳进去。他说这个法子需要很好的生理条件,要很通水性,并且体能极好才有可能。还告诉我,前日便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外地客人,因不想白跑一趟,给了他不少银子,他就是这样在夜里去参观了一趟飓水洞。唐老头说,不过这种事,万一出了危险,他可不负责。我本不信,暗地里又拿糖果哄着小宝打听那人的事,小宝说的和他爷爷说的一样。我想此事大约就是这样,便按六小姐给我画的线路图,去了神秀峰上找黑木。黑木说那帮人藏过身的杂草处有很多脚印,在雾海的入口边也有个脚印,断定那帮人是上山找那异士了,可是他在雾海外守了三天三夜都没等到那帮人出来,他说依他见到的那异士的作风,不可能将凡俗之人一直留在他家里,除非那些人是他的弟子,但这不可能,若是异士的弟子,为何不直接上山,却藏在外边伺机而动?黑木叫我先回来,他说他再守些日子,若是到了一个月都不见那帮人出来,恐怕那帮人不是在山下留下来了,就是从别的路走了。” 这些日郑芊菁再没发过一次病,凭着敏锐的感觉,她相信应荣儿的灵魂没那么轻易地就放过自己,这玉镜的确不同寻常。听黑风讲的情况,那帮人中有和异士关系非同寻常的人,藏在外边时,是因还没见到异士,后来终于上山见到异士了,因深厚的因缘而被留下来,或者满足了一个愿望,从另一条路走了? 郑芊菁的头脑变得更加灵活,心中泛起一串串的计谋,那应荣儿是个孝顺的人,与其找她,不如让她自己送上门来。 她相信,这一次如云被带来了,一定能找到七魂珠。 “黑木说的极是。我们一味盯着那帮人也不是办法。明天我要上金银岛,黑风你和黑云先去办这事——”她给黑风作了新的安排。 次日一早,郑芊菁带着苟如云信心满满地上了金银岛,当然她做了准备,也许不会太快,快或许两三月,再长,她不信会长过半年,半年的时间足够把金银岛的每寸每土都翻一转。 郑芊菁相信了时位之移,再不敢象上次那样把范围只锁定在前世找到七魂珠的地方。 这一次,她在岛上驻扎下来,从一开始就使用了地毯子式的搜索,不放过每一寸地方。的确是找了很多天后都没有结果,三个月很快过去,时光进入次年。 苟如云觉得这趟出来很长见识,这些日子跟在六姐身边,学了不少歧黄之识。 这天黑岩从岛外送来一封家信。 郑芊菁和苟如云正在一缙云峰上采药。 “我不是给祖母说了先别走露我病已经治好的消息吗?”郑芊菁读罢信非常不悦,把粉撕得粉碎,蹲在地上,用药锄把地下挖得泥士四溅。 “家里怎么了?”苟如云穿一身黑色的紧身纱衣,到四月时她就满十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年不同一年,她的个头比前年足足高了半个头,胸前微微凸起,少女娇美的姿态里带着点天生的风流,她轻拭一下额头的汗珠,关切地看着六姐。 郑芊菁放下药锄,走到一块石头边,坐下,远眺大海。 苟如云跟着过来,声音动听地说,“祖母说什么惹你生气?” 郑芊菁轻叹一声,拉她坐到身边,柔声道,“当初把你送进会宁府,是希望给你一个幸福的机会。可是现在会宁府却派人和祖母谈论我和夏之康的亲事。前阵你给你义母去信,都说了些什么?” 苟如云眼里闪过一抹迷人的柔光,轻笑道,“难道是我不小心走露的风声?我只微微提了一句,六姐姐的事不用担心。” “就这么一句?”郑芊菁眼里射出精亮的光,审视她片刻。 苟如云肯定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六姐姐天生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对这种凡俗的红尘幸福没有兴趣。你对夏之康没兴趣,所以把他特地留给我。” 郑芊菁嘴角泛起一抹莫测的笑,“你以为我不需要幸福?” 苟如云眨眨睛睛,这触及到她思考过很久的问题,心中早有准备,笑道:“你需不需要幸福,我其实不知道。若是姐姐有需要在前的东西,云儿绝不会奢望。” “那要是成国府和会宁府结了姻呢?” “云儿早说过,愿意一直伺候义母。” “我要你做他的妾呢?” “六姐姐需要我的话,我不会反对,一定尽心伺候你和会宁世子。” “哼。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那便让姐姐拿去。” “真的?” 苟如云认真地看着她点头。 郑芊菁冷笑着,从腿上拔出一只短匕,猛地向她脖子上刺来。 苟如云眼睛一闭,动也不动,一道锋利的刺痛冷她睁开眼。 “你脖子上出血了,会恨我残忍吗?”郑芊菁拿着匕首对着阳光看上面沾的鲜红的血。 苟如云很疼,但这一生认定了六姑娘是她家的恩人,毫不变容地道,“当然不会。” “好。你脖子上受不不轻的伤,三日内不许上药,不许包扎伤口。继续干活。” 苟如云咬咬嘴唇,任伤口疼痛和流血,拿起锄头继续干活,汗水渍到伤口处,热热的阳光刺激着那里,她又疼又难受,干活的速度慢下来,但是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郑芊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地说,“你若真过了这一关,便永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份,若是过不了这关,待找到七魂珠后,你便是第一个魂奴。” 面对苟如云的死心踏地,有时她觉得不真实,有时不知该感动,还是憎恨苟如云这个样子。她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天生冷血、高傲,苟如云天生卑微、低贱。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泥干往苟如云的伤口上撒去。 苟如云难受得眼角冒泪花。 郑芊菁向红珠招一下手,示意她看着苟如云,自己去了另一边。 140 许你荣华一生 苟如云知道六姐在她脖子上划的那个伤不会致命,血肉模糊地不清洗、不上药,又被撒了泥土,在阳光下痛苦得两手直抽。 红珠在一旁看得发指,暗叹六小姐翻脸比翻书还快,可怜小如云忠心耿耿的也会受这种折磨,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 可是,她们这种人天生命贱,又能怎么? 六小姐身上的确有一股震慑力,又经常施恩于大家,令她们不得不依附其生存,为自己的家人讨得富足的生活。 苟如云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死咬着牙,硬撑着没用手帕去拭一下伤口上的泥土。 郑芊菁从另一边冷冷地走过来,“你们俩跟我来。” 来到海边的礁石上。 “如云。你下去!” 郑芊菁狠透了,她要苟如云泡进海水里,用海水折磨受伤的人。 “忍辱求全,此生方安。” 离开神秀峰的前一晚,苟如云做了个梦,梦见那异士在梦里赠了她一句话。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处境,觉得这异士定是感恩当年在苟家留过宿的事,不便单独找她,所以便入梦指点她的人生。 苟如云一步一步地走进海里,海水浸到下颌,伤口处一道巨烈的痛后,麻木过去,倒没了那么辛苦,苍白的小脸变得平静。 郑芊菁在上面看着,心中一怔,过一会,又喝道,“你上来吧!” 苟如云从海里慢慢走上来,刚走到鹅卵石堆里,脚上滑道,摔了一跤,与此同时背后突然一个巨浪卷来。 “浪来了!”红珠在高处尖叫一声。 苟如云听到背后浪潮打来的声音,要极快地跑出这么大一片乱石地来不及,只得抱紧一块礁石,恐怖地闭上眼睛。 那浪扑过来,吞灭了她,很快又退了回去。 苟如云抱着的礁石在海滩上扎的根很深,庆幸地没有被浪卷走。她睁开眼,甩甩脸上的海水,正要站起来,看到鹅卵石间浮着一颗黑色的的石头,象颗光洁的珠子一样,晶莹透惕的很是可爱,不由好奇地把她捧在手里,可是刚才摔那一跤扭伤了足,她刚站起又蹲了下去。 郑芊菁在高处看得分明,苟如云手上捧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在阳光下散发着幽芒之辉。一股热血直往上涌—— 终于找到它了! “红珠去背她上来。” 郑芊菁从高处跳下来,急急慌慌地过来,从苟如云手上拿过黑珠。 红珠跳下来,背起苟如云往高处走。 回到岛上的营房,郑芊菁放好黑珠,亲自为苟如云处理伤势。 “六姐姐相信你真的愿将命给我的了。”郑芊菁虽然冷血,心里为苟如云的精神有些折服。 苟如云躺在木板上,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更相信了那句“委曲求全,此生方安”。 “六姐姐你放心。虽然我出生贫贱,渴望荣华富贵,但你是我苟家的福神,我再贪心,没有和福神作对的道理。”苟如云声音细弱地说。 “六姐相信你。我们这就回去,待你伤一好,便送你去会宁府。” “六姐放心。无论义母对我多好,我绝不会因为她而不顾你。” 郑芊菁这蝮蛇心肠的人,被这小可怜给打动得心中发软,给她上好药,转过身抹了下潮湿的眼角,方转过身温柔地道,“我会治好你的伤,不落下一点疤痕。” “落下疤痕,我也不会觉得丑,我本来就是个又穷又丑的小丫头。”苟如云如此卑躬曲膝一再表示忠诚。 郑芊菁道:“从此六姐要你真正风风光光的做个富贵的女人!如是你爹今年连中两试,我定会设法让你爹留在京里,不被分到外地去,以后你们一家在京城过相亲相爱的幸福生活。” “谢谢六姐姐。”苟如云感动地握着她的手,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泪光。 “好好养伤。我去给你配养颜药!”郑芊菁拿着绢帕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珠,摸一下她稚嫩的脸蛋,对她真是再无可挑惕疑惑。 ** 都二月了,荣儿还没解开蝴蝶宫的奴魂阵。 小小北在里面越来越萎靡。 七百多个法阵,荣儿都一一试过了,可是奴魂宫里的不是标准的九宫阵,而是变异的八门锁阵。 陌里可是把所有的智力都发挥出来了,也找不到这八门锁阵和九宫阵的变化联系。 两人都觉得奴魂阵那个空白的缺口处是突破,可是怎么突破?奴魂宫的七座残基是七个魔的属性,并不九宫阵的五行属性。 那本装在竹令中的奇门术书里根本未提到过一字半字这方面的问题。 蝴蝶宫里狗肉的像越来越生动。 每天小小北在蝴蝶宫里呻吟,“你们再不把奴魂阵排开,我就玩完了。你们的九世姻缘一定会乱套,之后怎么样复杂的结果,我没法想象。” 荣儿都有些气馁了。 陌里觉得他们是不是选择了方向?也许这和奇门遁甲术根本就没关系,那根本就是魔门的法阵,是另一种设置和依据。 “魔由心生,这书上也讲到心是天地间的主宰仁君。”荣儿觉得有关联,只是他们没发现突破点。 “啊!荣大小姐!救命。”这天晚上小小北在蝴蝶里微弱地大叫。 荣儿刚刚和陌里背靠背地睡着,得到感应,进了蝴里宫里。 只见狗肉的塔亮晶莹透亮,仿佛她即将生动地从塔像里走出来一样,七座残基发出幽微的确光,基座上的符文变得十分清晰。 小小北不停地抽搐,“我怕是要沉睡了。” “静心!数息!狗肉怕是得到奴魂珠了!” 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 小小北哭了,“我的蝴蝶宫,从此要成魔宫了?” “我去和陌里商量一会。” 荣儿出来把里面的变化悄悄地告诉了陌里。 陌里皱着眉头,看着地下他俩人画的奴魂阵,思索道,“不如顺势而为。也许在她激活奴魂阵的同时,可以发现她的规律。” 荣儿回到蝴蝶宫里,静静地观察,那塔象越来越明亮晶莹,照影石里完全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有个身影和一个奴魂阵。 影石里的奴魂阵里,中间的位置也有一个塔像,她往“智”的法基上放了一道符纸,“智”字亮成一盏灯,与此同时蝴蝶宫的奴魂阵也有所变化,七座残基心不恢复完好,“智”基上的变化跟那边一模一样。 “完了,魔鬼要诞世了。”小小北完全绝望。 荣儿顾不上理会它,继续从影石里看郑芊菁那边。七座法基上的字全部都亮了。塔像顶上开出一朵发光的莲花,郑芊菁仰天长笑,拍一下手,仿佛是一切已经就绪,她欣赏一会法阵出去了。 荣儿出来告诉陌里,“狗肉的奴魂阵已经布好激活,现在只怕是伺机奴魂进去用。” “她选择今天晚上激活,你一直盯着,看她还有什么动静,她一定会有控制的行为。”陌里判断道。 荣儿再回到蝴蝶宫里,果然郑芊菁又回来了,她背对塔像的正面站在塔像前,嘴里念念有词,和塔像融为一体。 郑芊菁这么厉害? 荣儿看着面前的奴魂阵,一个活生生的光影和塔像融为一体,塔像活了,双手举起在空中结起一个手印。 她和小小北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看着郑芊菁在面前作法,只见七座法基里长出七支莲花,每支颜色都不相同,合起来刚好是七个颜色。 七朵莲花随着她的手式开合几下,郑芊菁很满意,双手高举,兴奋地对着空中大叫,“应荣儿!我要你和安平府从此下地狱!让你永远成为我我的魂奴!” 巨大的声浪震耳欲聋。 接着郑芊菁从塔像里出来,又出去了。 想到穿过来时发生的事,荣儿得瑟一下,以狗肉的个性,今晚激活奴魂阵,会消耗不少体力,可能只休息一天,或者两天,便会尽快做出捉魂的事,第一个对像就是应荣儿。 “荣大小姐,完了。”小小北见到仿佛穿越过来在这边发生的一切,那么真实,甚至听到郑芊菁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彻底绝望,看一眼荣儿,“可能我还是长眠比较安全。” “等等!”危急之下,荣儿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可以利用奴魂阵反制对方。 “我的体力很弱,眼前只能长眠。若是你打败了她,破除了奴魂阵,再以你的鲜血唤醒我吧。”小小北藏到一角,闭上双眼,进入长眠。 “我不信!打不败你!过去世我能破坏你的恶事,今生一定也能!”荣儿被郑芊菁刚才的仇恨宣言激起一股力量,粉拳紧握,绝不服输。 刚才她记住了郑芊菁操纵奴魂阵的手式,只是她不知道法诀。 抚摸一下胸口,小小北长眠了,荣儿和陌里的心灵感应变弱许多,她明显感觉到奴魂阵的气息和力量,有一股巨大的磁场为郑芊菁提供强大的能力,若非如此,她得意的声音怎么会在这边都听得到? “我觉得蝴蝶宫的奴魂阵有两重属性,一重是物理的,另一重是从她那边折射过来的影力。如果你懂得法诀的话,她恐怕比不过你。”听她讲罢里面的事,陌里开始想到个更深层的问题。 “那七座法基恐怕是七个能力的供给,要七个灵魂来支持。她第一个要下手的对象,肯定是我。奇门之术教会我们一个生克制化的基本原理,如果能有什么克制住那七个属性,就能削弱她的能力,甚至拢乱她的思维。”荣儿大胆地猜想。 陌里拍下脑袋道,“你说的极是。她要想变得更聪明,就让蠢去克制智,她想变得更有魅惑力,就让她变得令人厌离…这七个属性里现在有几个有明显的反制,智对愚蠢,勇敢对胆怯,精对散乱,魄是想强壮…至于魔与惑可以用空或无来化解,魅用丑来试一试!” 两人想到一块处,同时看看厕所和净室,两人击掌,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陌里脱下布衣,用剑把它裁成方正的布片,咬破手指,在布片上写下几个字,交给她,“去试一试。” 荣儿拿着血字来到蝴蝶宫,这时发觉奴魂阵的光芒暗淡许多。猜想定是郑芊菁支持的能力不够。便把一个‘愚’字大胆地放到‘智’基的莲花中,把‘弱’放到‘魄’中,把‘乱’放到‘精’中,把‘丑’放到‘魅’中,把‘懦’放到‘勇’中,把‘无’放到‘魔’中,把‘空’放到‘惑’中,放好七个血字,里面的古怪气息减弱不少。 “也许是她现在能力弱有点关系。”荣儿不敢太过大意,保持谨慎态度。 “不排除这种可能。另外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能否一试。”陌里四路一打开,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就出来了。“天明后,厨房里一定又会自动出现些蔬菜。如果有鱼或猪肉,把它们放到奴魂阵中搅乱她的法场。我没猜错的话,她会了发挥最强的法阵能力,不会随便抓些智慧、能力低的灵魂进去用。” 荣儿不反对他的提议,“不妨一试!” 天刚明,按照五行值日表,这天正好是陌里当值,他进厨房里查看一阵,意外发现除了和往常一样有小鲜鱼和猪肉外,今日有个猪头,有一只蛤蟆,一只狗腿,而且在灶边堆着些木条。这灶里的火从来不熄,也从来不用添柴,怎么今天神人给弄了些木条出来来? 神人有神通,肯定知道什么。陌里脑子一转,把鲜鱼、猪肉、猪头、蛤蟆全拿了出来。 荣儿趁大家没醒,赶快把它们放进蝴蝶宫,怎么摆放还得和陌里再细商一番。 先前光注意肉类,陌里把肉类拿光后,又发现今天又多了些蔬菜和水果,而且不是当季的,“蔬菜水果是无情物!我们被困这么久,从没吃上一次水果。今天竟然有苦瓜,榴莲?多出的全拿走!” 荣儿脑子一灵,“她要提升惑力,就让她变成苦瓜脸,带着榴莲臭惹人厌!” 陌里抢一下眼睛,清澈的目光焕发出奇怪的喜悦,“这么说再给她弄一碗屎,不是比榴莲更恶心?对。让她变得恶心!” 荣儿站捏着鼻子摆下手,捂着嘴巴没笑出声。若不是屎太恶心,真想臭郑芊菁一把。 “你们以前骂我狗屎,这次不发挥点作用怎么行!你等着!”陌里从厨房里找出一只带盖的小陶缸,跑进厕所,过一会抱着陶缸出来,递到她面前,“我做得严实,没臭味。你先放进去,晚上要用时只些拉开一点盖倒置过来就可以,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环境!” “你真恶心呐!” “奇门遁甲术上不是说万物皆为用吗?” 不影响环境,荣儿当然不放过这样的试验,那狗肉可是已经变本加利的宣言,要让安平府下地狱。 荣儿放好东西,刚刚出来。 “你俩在说什么?”陶冶最先醒来,走到厨房外边,站到荣儿身边。 “陌里说今的菜打了折扣,没有肉吃。”荣儿笑道。 “只要饭吃得饱也不妨事。眼看二皇子他们出去的时间就要到了,眼前当务之急是快点出去。”陶冶叹声气向厕所走去。 “我们只有再努力。我去给大家做早饭。” 荣儿回到石阵中心。 , 141 你以为它是谁? 少了小小北这个通风报信的怎么行?荣儿不可能白天也呆在蝴蝶宫里。 而且她得和陌里在白天商量好应对的事。 荣儿把竹令交给陌里,用它的光芒掩护,来到蝴蝶宫,在角落找到小小北,用一滴鲜血唤醒它。 小小北迷迷蒙蒙地醒来,看到奴魂阵上那八朵发光的莲花,可怜地说,“荣大小姐。你这是破了阵了?阵法没破,别叫醒我!” 荣儿不满道:“你睡了如何破阵?我和陌里现在有新的试验办法,而且那神人好象知道我的处境似的,暗中好象有所支持。倒是你这个体宫主大人,这时贪生怕死,只管缩在一边大睡?” 小小北可怜地道,“我能做什么呢?” “至少你可以通风报信!给我清醒着!盯着那边!如果郑芊菁一进奴魂珠,你就叫我!你以为我们在外面吃喝玩乐?我们可是在努力地想办法解决问题!你要再长睡,我把你烧成一把灰,放进这奴魂阵里当法器!”荣儿语气严厉,表情认真。 “我怕你了!” 哼。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荣儿没这么说,小小北充分感受到她的气势,趴在一边不敢反对。 荣儿出来了陌里继续研究解决的问题。 “猪的智商低,猪头放在智上的莲花中。这活生生的蛤蟆呢?” “蛤蟆丑呀!” “木瓜放哪?” “神人送来木条是别有用心吧?” 今天的小鲜鱼都是条指头大的小鱼,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两人捉摸半天,能够明确肯定的是,狗腿子肉放塔像头顶,猪头放智上,小鱼放在魄上,豆腐放在精上,蛤蟆放在魅上,臭物放在惑上,还剩下苦瓜、木瓜、木条、猪肉,和魔、惧、勇如何对应? “有多余的东西?苦瓜和木瓜对应魔与惧,这样就简单了?勇要对懦弱,这没有合适的东西。” “苦集灭道?” “苦放在魔上,灭魔?木瓜放在惧上,那是令别人不惧她?可是神人怎么给了我们一捆木条?往日没有出现过的蔬菜和肉类,必定有用途!” “先把能明确的摆上去再说!如果勇实在没有合适的对应,放根头发丝。” 荣儿进蝴蝶宫把六样物品放进六个宫位的莲花中间。 “这些凡人的玩意管用吗?”小小北现在完全失去思考的情绪和能力。 “你只管盯着郑芊菁的行动!” 荣儿出来和陌里继续深思分析。 “狗肉拿着个木人进来了。”小小北在里面虚弱的叫。 “木人?”荣儿拍下手,来不及告诉陌里,进了蝴蝶宫。 只见郑芊菁把个木人立在空白而没有法基的位置上,满脸狰狞的笑容。 对呀!加上那个缺位,还是九宫格呀! 郑芊菁又摆好姿势和塔像行了一次融合,对法阵亮光有点弱并没有异样的察觉,只是张开双臂,再次恶狠狠地大笑,“应荣儿。我要你在奴魂阵里尝到做鬼都不爽快的滋味,你且等着成为第一个最卑贱的魂奴吧!我要你尝尽做鬼都被撕裂的味道!哈哈哈…” 刺耳的声浪又回荡在蝴蝶宫里。 应荣儿扁扁嘴,谁死谁手,不到最后,都还说不清呐。 郑芊菁走了。 应荣儿抱着木条出来,和陌里讲了里面的事。 “我们赶快做个木肉!” 做木人这种事太简单,只半个时辰,就削好木条,用绳子绑了个荣儿描绘的木人样。 “她做的木人有脸庞和胸腔。”荣儿说。 “有办法了。把蒙在这木人的胸廓上和面部上,不就是有胸有脸了?另外我还可以给它做个木鼻子,木耳朵,看着更象一个人。”陌里最擅长这样的事。 “她是准备把我的灵魂装进木人身上?让那七个宫的魂主以后撕咬我?”荣儿怀疑道。 “有可能!她怕你在七个主宫里使坏,所以就镇压你,折磨你,让你为奴魂阵提供灵魂的灵力而已?” 情况越来越清晰的感觉。现在木条和猪肉,派上用场了, “不知她捉我魂时,我会不会有事?还有灵魂不是从胸腔进入的吧?”荣儿提出新的问题。 陌里思索一会,“这是木条绑的,头部有缝隙。我担心的是她捉魂时,你会有事。万一灵魂出窍了,回不来怎么办?” 荣儿回忆着曾经被她捉过魂的事,沉思一会道,“她捉魂时,我呆在蝴蝶宫里,我不信她的咒力有那么强。” “可是你在里面听得到她那边的声音,而且仿佛她在你面前行动一样。” “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也活生生地她面前呀。” “到时看情况你灵活应变!若是你出了意外。我要她粉身碎骨,永不得超生!” 陌里身上的暴戾之气涌上来,清澈的眸子变得象两盏血红的灯笼。 荣儿用手合上他的眼睛,恐怖道,“你别这么吓人的样子,好不好?” 陌里深吸一口气,上一切没能保护好这个小女人,这一世要再看她在自己面前出事,他会为此血洗成国府。 申小北从有可没这脾气。难道是上世终于还是杀过人,激活了人的凶性?荣儿觉得全身发冷。 “为了你。我不惜下地狱!”陌里当然知道因缘果报,可是在他面前发生这事,作为一个男人,有几个受得了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发生悲惨的事? “我把木人放进去,然后得好好养精蓄锐!” “放一把剑在里面!” 剑有用吗?现在那锋利的铁爪根本再伤不到郑芊菁。不过,荣儿没有反对,还是放了一把剑在蝴蝶宫里。 隔一晚。 郑芊菁准备充分,在成国府里自己的屋里摆了法案,打开几面窗户,在法案上摆好符阵,把奴魂珠压着应荣儿的生辰放在符阵中间,开始念念有词地作法。 应荣儿在石阵里,被一阵头痛惊醒,拉一下陌里,陌里醒来,说声,“她行动了。”便快速进了蝴蝶宫里。 “完了。”小小北绝望而同情地看着她。 她按按头痛的头,看着那边的情况,影石里看到郑芊菁在个法桌前对着个黑色的珠子手舞足蹈地发鸡爪疯,她冷笑一声,这熟悉的头痛令她聪明过来。 走到缺位处,把木人拿到一边。 果然,本来有股巨大的吸力要她魂飞魄散的,因为站到接受灵魂安置的位置上,一应一合,反而无恙。 郑芊菁在那边感觉怎么半天没有反应,停下作法,进了奴魂珠里。 荣儿退到一边,连忙把木人摆在缺位中间。 郑芊菁在里面检查一番,又和塔像融合一阵,自语道,“先前有捕捉到应荣儿的灵魂气息的呀?明明隐隐可见她的灵魂光束,哪里没对呢?我不信,你一个死鬼,还有什么能护身!” 她离开塔像,又出去了。 荣儿此时灵智大开,灵机一动,端起装鲜的小盆,顶在头上。 郑芊菁又开始作法了,小鱼在盆里翻扑几下打得水哗哗作响。 “对不起呢。小鱼鱼。”这一招好象有用。 果然,只见一道光束飘进郑芊菁那边的奴魂阵里,那光在符咒的指引下,飘向木人,从顶上的木孔钻进去,接着一道带着‘定’字的符光飘进来,把那光束锁在木人里。 面前的木人显现着那边的影事,也有一道光束飘进木人头里。 小小北看得都傻了。 荣儿越来越聪明,没有符纸把小鱼的魂锁进木人里,将小盆的水倒掉,扣在木人头上,咬破手指,在盆上写个‘定’,借着那边的符咒之力,荣儿这边做得也很成功。 “哈哈哈…应荣儿…我以为你没投生…原来你变成了一条小鱼?”郑芊菁进了奴魂珠,看到木人里的灵魂光束是条小小的鱼形,笑得流泪。 荣儿抹下额头的微汗,骗过郑芊菁,至少可以免除被捉魂的危剑。 这时见魄处空处了,拿剑把木人胸上的猪肉割了一小片放进魄里先顶着,待明晨再去厨寻点别的东西来替换。 现在看来,这一次的应对方法应该有效,他们找到了对付奴魂阵的原理。 “哼!”郑芊菁在那里和塔像再次融合,继续作法,木人里飞出一道细光,被牵绕到七个法基上的莲花枝上。 灵影石映出木人里鱼魂痛苦万状。 果然狠毒。原来是要这么迫害我应荣儿的? 下一步,她会再弄个什么灵魂进来呢? 作为成国府的六姑娘,要杀七个比较符合潜值的,并不是难事。 郑芊菁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荣儿平安地回到外面。 陌里脸色煞白地捧着竹符。 “宝贝。你没事了?” “没事。我用那小鱼代替了我的苦难。”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荣儿把今晚的险遇细细告诉了他。 “你真聪明。若是我那时,恐怕没你机灵。” “也是急中生智,命不该绝吧。” “看来他会尽快捉七个魂进去。她会不会对安平府下手?” “她都不敢把我设计在主要宫位上,恐怕不敢吧?而且她并不知道我家人的生辰。而且我家人恐怕不符合那七个属性。她只会挑最适合的人,以强化最大的能力。有了足够的能力,还怕害不到人?” “我们得赶快设法出去。” “一边监视她,我们一边寻找出去的出路。出阵的的出口一定在这七百多上石盘当中。这个应该比破那邪阵简单,至少这是符合奇门术的本质功能。” 郑芊菁因为自己的十分自信,曾经成功的捉到过应荣儿的灵魂,所以根本不怀疑那小鱼不是应荣儿,她认为应荣儿投生成一条鱼也不是不可能的。 次日陌里在厨房里捉到一只蚂蚁,放进一个瓶子里,荣儿把它安在勇上,把头发丝调到魄上。叫你胆大如“蚁”,强壮如“丝”。荣儿暗暗觉得痛快,想象着过一段时间,郑芊菁发觉法阵力量不满意时会气成什么样子。 接下来,连着七个晚上,郑芊菁捉了七个人魂关进七魂宫里。 那塔像开始日夜保持明亮晶莹。 蝴蝶宫这边,也是一样的显现,当奴阵完成后,小小北在蝴蝶宫里反而没那么滞息的感觉,荣儿没觉得哪里有异样和不适,猜想定是压制成功。如果那法阵能执行那些布片上的主令,郑芊菁这次只怕倒亏得大了。 很快又是两个月过去,荣儿他们仍被困在石盘阵里。 “狗肉来了。”小小北的中气慢慢恢复,不再象前阵那些萎缩。 一直找不到出阵的方法,荣儿有些着急,依她对郑芊菁的了解,这时应该对安平府有所行动。而且二皇子应是出神照谷了,看到他活生生的,还文武双全,真不知夏中正会怎么样会安平府的人。 荣儿有些郁闷地进来,现在根本不用看照影石,只管直接看那晶莹透慢的塔像,便能看到郑芊菁的每个细节,听到她说的每一句话。 郑芊菁来到木人前对鱼魂,得意地说,“应荣儿。你以为你给安平府创了些产业?你以为你是好人?你害得范家现在破产了,你可知道?”说着又是得意地大笑。 “你以为让人找到尤正机治好二皇子,就立大功,靠着大树了?哈哈哈。太子现在很生气,很生气。若不是二皇子刚回来没多久,只怕太子已经让人杀了你安平府的人!你爹真是蠢。不过那尤正机真厉害,我佩服他的医术,把二皇子那个废物给治好了。治好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结不得婚,成不得亲?哈哈哈。不能有后,难道夏中山还能从太子手上夺走皇位?”郑芊菁脸上绽开笑颜,平日在外边,即使很高兴,她也从没这样尽兴地大笑过。 “奴魂阵的能力真是不错…”她摸下自己光滑细嫩的脸,对着塔像的水晶照了一照,又叹一声气,“怎么今日我试着去杀一个老虎,为什么我会心生怯意呢?明明黑岩他们都在我后边助威。还有祖母说不知是不是我最近长高了一点的关系,腰变细了,脸也有点尖瘦,看着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郑芊菁!果然出手了。一定是使了什么坏破坏安平府的生意,而且阴险地从范家那边下手!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本来以为这抑制对那边没用,想不到有用!看一眼奴魂阵里的那些垃圾物品,两个月了,跟放进来时一样还保持着鲜气。 待出去后,我再慢慢寻更弱的物品削弱你的力量,让你变成天下第一废人! 虽是一边担心家里的人事,一边心里有种格外的痛快。 陌里得知后,倒在地上笑得打滚。 142 美丽的蝴蝶宫 又是三个月过去,陌里和荣儿还是没有找到出阵的方法。 “转!” “起” 陌里学通了七百二十个阵法,把它们精简成二百一十六个阵法,这天摆了个打仗的法阵,往阵形里摆上九个木头,拿着用衣服片做的令旗,发号施令。 阵法发出呼呼的风声,九个木头腾空而起。 陌里用令旗对着另一个石盘上的一只笨重的水缸一指,“攻!” 九个木头从阵形里飞出来,象一道剑龙一样,气势逼人的冲向远处的水缸,啪地一声,连着一缸水,打得粉碎。 “回” 九个木头飞回阵形,乖乖落入原地。 “陌里叔叔好厉害!”春儿激动地拍掌,第一次承认这个长辈, 陶冶几个看得佩服,纷纷赞叹,“这奇门遁甲果然不同凡响。若是往阵里摆上厉害的刀剑,那不是能杀很多人?” 荣儿摇头道,“一草一叶皆能发出天地般的力量,只是我们还没有那个驾驭的事。” 蒋五感叹道,“九个月里能学成这样的本事,你俩已经非比寻常。能指挥阵形了,是否出去的时候就快到了?” 九个月来,小东西和大东西一次都没飞进来过,这个石阵可是神人的杰作,哪里是陌里和荣儿才学九个月就能轻易破掉的? 陌里皱紧眉头,“只能想办法再试。” 任他摆弄出各种阵形,再怎么发号施令,也只是能打架,却不能变成他心中所想的出阵的路。 郑芊菁那边,越来越想不通,怎么这奴魂阵象有问题似的,实在不尽人意。 这天早上,荣儿刚醒,小小北就在里面叫她,“狗肉来了。” 这么早,郑芊菁就进奴魂珠?莫不是有什么事?和陌里交待几句,来到蝴蝶宫里。 郑芊菁气急败坏地站在木人前,惨叫不已:“我说怎么会效果不明。哪里没做对?便宜了你应荣儿!不但没把你撕得痛苦,你倒过得有滋有味,反噬了它们的灵气!” 荣儿用照影石照照鱼魂,不由哈哈暗笑,它不但不痛苦,还很快乐安静的样子,想必是抑阵的结果,令它反噬着那个七个魂奴的能力。 “看来这个阵形不太合用!”郑芊菁觉得是阵形出了问题,走到塔像前,将一只手立在胸前竖起食指和中指,大声念道:“急急如我令,令令如我心,皇皇不可逆,阵阵在我心。天地从不变,万物皆我灵,四方我为元,品形阵成功。”念罢,双手挥舞移动阵形。 除了插木人的缺口位,那七座法基突然升起,在空中快速变动位置,变成四个品字重合而成的复合品字形。 “哼!观察看看。如果这个阵形不好,我再换!反正应荣儿死了,安平府现在开始麻烦不断。哈哈哈…安平府也够出风头的,姨娘三十几岁了生个儿子,夫人又即将临盆。儿女生得多又怎么样?不管用的生再多都不管用。应在则过了二试又怎么样?还有那对狗腿子兄弟,中了举人又怎么样?我就等着看你们中进士,当官,然后把你们全部从云端踹到地狱,让你空欢喜欢一声!哈哈哈……” 郑芊菁认为只要调整阵形,应该会改进效果,调整好阵形她又出去了。 蝴蝶宫这边,当七座法基升到半空中时,露出下面的宫殿光影,果然是奴魂阵压住了蝴蝶宫。 小小北激动地绕着荣儿飞,“快。你快试。” 荣儿终于得到摆弄奴魂阵的口诀!待郑芊菁出去后,试着学郑芊菁的样子,站在塔像前念道:“急急如我令,令令如我心,皇皇不可逆,阵阵在我心。天地从不变,万物皆我灵,四方我为元,口形阵成功。” 随着双手的挥舞,七个法基升起,摆列成一个口字形,落在地上。 “把它移开呀!”小小北急两眼发红。 “有一股力量把它们锁在当中的一样,只能变形阵形,还不能够移到别处!我先把它复原,出去和陌里商量后再说。” 把阵形变回品字形,荣儿兴奋地出来了。 春儿在那边大叫,“吃饭了!” 吃饭时大家仍然在抱怨神人这个玩笑开得太大,把大家困在里面半年多了,还不肯放大家出去。但看到陌里开始能指挥阵法,又都满怀希望的等待他和荣儿的研习进步。 “别指望神人放我们出去了。他是得道的人,这种人不同于凡夫,我既然来求教他,他又传了阵术给我,若是自己没本事出去,那就别想让人放出去。”荣儿越来越能理解神人的脾气和心思。 陌里倔强得很,“我不信这就困住我们了!” 荣儿嘴角挂起一抹神秘的笑,她开始有一个直觉,也许出阵的日子就在最近。 “郑芊菁今早移动法阵了,在她移动七座法基时,我看奴魂阵的影子间果然有蝴蝶宫的影子。我学会她的移阵口诀,试着使用过,我能移动奴魂阵,只是有个问题,那法阵好象被一个办量锁控住,有个固定的范围。” 这个新消息令陌里振奋。 他两眼放光,来回踱步思考一阵,一拳打在另个手掌心上,“没错,那个缺口处就是锁眼,所以又叫八门金锁阵。” 荣儿本来也怀疑到缺口处,只是不敢肯定。 “如果不是最近我会玩兵法阵了,还不能肯定。现在我敢肯定是这样的。我给你做一个法旗!然后你进去按我说的做,看蝴蝶宫能不能复原出来!” 陌里的两件衣服都被撕光了,现在他穿的青明的衣服。 他从一边拾起一小块布片,往正反两面上分别写个字,把旗杆末端做了个小小的木脚,做好小旗帜,细细地和荣儿说了一番。 荣儿来到蝴蝶宫,还没动手,便见郑芊菁又脸色难看地进了奴魂阵。 “这个阵形不好。我再换!”郑芊菁把品字阵形换成了标准的九宫型,然后又出去了。 待她一走,荣儿拔起缺口上的木人,靠边放好,站在塔像前,开始变换阵形,“急急如我令,令令如我心,皇皇不可逆,阵阵在我心。天地从不变,万物皆我灵,四方我为元,一形阵成功。” 受木人的牵引,七个法基在空中排成“一”字靠边落下,和木人排成一个“一”字。 “过去。”荣儿打开一只手上的法旗对着塔像一赶,塔像“唿”地一下移动过去排在“一”字的一头,和木人首尾相应。 “锁!”翻转法旗,把写有“锁”字一面的法旗向外,往塔像端头外放好。 蝴蝶宫里异景显现,一股巨大的力量膨开,空间突然变大,变得晴天白云,一座挂着“蝴蝶宫”额的精致的宫殿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花草树木间分布着整齐有致的青色石径,左面飞瀑挂练流进一条环绕的小溪,右面有一片亩大的花田,前方的大花园里百花竞艳。 小小北在宫殿外扑闪着翅膀幸福得眩晕,不断地给荣儿抛媚眼,“谢谢荣大小姐。谢谢!” 你呀,真是有点势利。想到它曾经要长眠逃避困难的事,荣儿摆下头,懒得责备这只蝴蝶。 随着蝴蝴宫的还原,荣儿心境一开,心识通明,感觉和陌里完全心灵相通,从前是情感上的相通,现在好象能直通他的思想?感觉到他在外边焦急的等待她的消息。 “蝴蝶宫还原了,你知道吗?”荣儿在心里默默地说。 过一会,好象那边没有相关的信息传来。 看来陌里还享受不到这份特别的功能。 荣儿参观了一会外面,在靠花田外边的草丛上,又看了会那“一”字形的奴魂阵,当空间膨胀开时,它可是自动地一直老实地靠边站着。 好!不占空间,还能监视郑芊菁,破坏她的阴谋。 蝴蝶宫其实不大,里面就一间明厅,左面是一间卧室,里面摆着精致的家俱,显然是个女子的居处,卧室连着个温泉浴池,右间带着两个小间,一间储物,一间制药,荣儿放进来的一些东西,此时已经自动摆在储物间里。 “你这么小一个蝴蝶还能睡那么大个床?作为一只蝴蝶,你还能泡温泉?”荣儿调侃道。 小小北兴奋地舞动翅膀,对她撒娇卖萌,“这是供你憩息的。我睡觉有外面那么大一片花园。蝴蝶宫还原了,关键是我的灵力会随之陡长…” “知道了。你个好色的小小北,成天惦着你的另一半快快醒!” “那可是小小荣啊!” “我得先出去告诉陌里!” “哼!如果我好色,还不是受主人的影响?” 荣儿不得不笑,也不知那小小荣是不是最近就会醒来和小小北通电上。 慢!荣儿想起一事,走进储屋间,离开神照谷里带了许多蛇参走,因为一直困在石阵里,她只好把它们放进这里,蝴蝶宫有很强的保鲜能力,八个月没种进地里,它们的根部还带着神照谷的泥土鲜灵灵的样子。 制药间有现成的花锄! 把这些蛇参种进花田的一角,收拾好东西,荣儿又看了看蛇参们,就这么一会,它们长得高大了一倍,低头看底下的根部,露出硕大的的根形。 荣儿挖出一棵蛇参一看,原来只是小指头在的蛇形根茎就这么一会长大了一倍! 果然是仙灵之地啊! 依照外界的生长条件,它们再长十年、二十年,根部都难长大一倍。 “太神奇了!”当陌里看她眉飞舞色地细细地讲了里面的奇迹后,长吐一口气,终于了却一件大事,倒在地里,摊开四肢,看着空中缭缭的云雾,咬着嘴唇开心地笑。 “你这里没什么变化?”荣儿轻拍一下他的胸口。 他坐起来,握着她的手,笑道,“心灵和你似乎彻底相通了的感觉,只是我真不知道你具体的思想,先前是突然心境一开,感觉到你特别高兴,我猜事情很成功,但你一直不出来,我又想象不出发生了什么,所以又很担心。” “我可是想到出阵的办法了!” “我也是!” “你说说,看我们想到的是否一致。” “不用说。做出来看就知道了。我们准备明天就离开这里吧。不知郑芊菁发现那奴魂阵被锁住了,会怎么生气?” 两人兴奋地笑得在地上打滚。 “还是去准备出阵的事吧。安平府现在有些麻烦。” “出去后,一定玩死那郑芊菁!” 两人来到中间的石盘里,闲得无聊,陶冶在教青明武功,范勇俊兄弟俩在练身手,蒋五在地上睡觉。 春儿托着腮看着四周的云雾发神。 荣儿陡然来到她面前也不觉得。直到被轻轻推了一下,她才站起身,笑,“你俩又有什么进展吗?” “也许明天就能出去了!”荣儿激动得声音有点发涩。 “真的?”春儿高兴地跳一跳,随后又恢复平常,这话都说过几次了,结果还不是被困在这里。 “这一次,也许不再让你失望。”荣儿眨眨眼。 陌里轻轻拍下春儿的头,“你若是不相信我们,明天你别跟着我们出去,自己在这里发呆好了。” 春儿冲她抡圆眼睛,握紧拳头,小嘴巴翘得老高。 “别逗春儿。叫陶冶他们过来帮忙,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荣儿轻轻打下陌里的胳膊,嗔他一眼,真是不象长辈。 陶冶和李青明已经过来,范勇俊兄弟俩也过来了,蒋五从地上跃起两眼充满期待。 “今天当值的听着,明天应该是能出去,所以今天得多做些馒头,另外…” “要是把厨房的东西全用了,明天又出不去,以后怎么做饭呀?” 别人都没反对,只有春儿苦着小脸嘟哝。 “你不信,明天就在这呆着,别跟着我们出去。”陌里嘿嘿直笑。 “春儿放心吧。我觉得这神人不会饿死我们的。”蒋五笑道。 “我觉得也是那样。顶多他让我们饿几天教训下我们,然后厨房里又什么都有了。”范俊勇从不担心这个问题。 “你们都不担心,我也不担心了。”春儿的心情随之开朗。 荣儿又进蝴蝶宫查看情况,可能郑芊菁外面有什么事,这会没有进来。小小北欢快地在大花园里玩耍。那片蛇参还是先前的样子。 哦。原来它们刚种下去时,因突然得到仙田灵气的滋养,所以一下长得高大许多,以后就是适应这里面的自然生长速度了。 143 出阵 夜里,郑芊菁进入奴魂珠,傻了。 中午出门前,布好的九宫阵型变成了一字型,而且被移到一边,露出中间空荡荡的一大片。 “我这是看花眼了,还是在做梦?” 她咬一下手指,疼得甩甩手,到中间的空地上跳了几跳,确确实实不是做梦。两手叉在腰上站在一字型前,怒火冲冠,虽然法阵里有灵魂,设置阵法时禁制了它们的思想意识,此时找到人可以问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且先重布好阵形再说。” 她拔起木人,砰地一下插到中间,然后施法移阵,那七座法基和塔像升到空中,向中间移动过来,只移了几步,就“啪”地落回原地,木人受到强大的牵引,回到一字阵的末位。 “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自己的塔像,陷入深深的沉思,突然愤怒地向天举起双手,痛苦地大叫,“贼老天!难道是不想要我回去了吗?我不信!” 荣儿在蝴蝶宫的一字阵前安静地观看着,心中一缩,她是要回哪里去? 郑芊菁再试了几次,仍然无法重布阵形。 “待我解开一个灵魂的思想禁制,问问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对!”她想了一会,解开智基上灵魂的思想禁制,刚解开,那灵魂就愤怒地咆哮,“还我命来!” 她现在还不很好地控制这些灵魂,完全靠符阵。 烦人的叫声,令她抓狂。它对她充满仇恨,恐怕问不出什么情况。“算了。谁进得奴魂阵来移动阵型?可能是我现在控制的能力还太弱。” 她重新把智基上的灵魂的思想用个咒印封住。 然后站在空地上,象变戏法一样,空中落下一个沉黑的双层鼎炉,落在地上,长成一米多高大。与此同时蝴蝶宫的一字阵前凭空出现一个相同的炉器,吓得荣儿后退数步,瞪眼看着那边,一个细节都不敢漏掉。 “先炼些好物再说。” 说罢去到一边从黑漆漆的柜子里,取出些东西来,放进上炉里,下炉有个漏斗型的小口,下面安放着洁白的玉盘,显然那里是出丹的炉口。往最下层里放个白色的石头,用一道火符点燃,然后关上灶门出去。 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荣儿看看那出丹的炉口,微微一笑,向小小北招一下手,小小北十分懂得她的意思,小声道,“你放心地去睡觉。只要这丹药一出,我便将它拿走。” 荣儿摇摇头,感慨不已,这世上的人事物从来都是一物克一物,可能她是狗肉的克星吧,不然造化怎生得如此周密无漏。 正要离开蝴蝶宫,里面明光闪闪,似几个大大的光泡在空中爆开,她和小小北同时一惊。 “小小荣?”小小北不敢相信地,动也不动地停在空中。 荣儿心中又是一个心境打开,奇怪的信息蜂涌而来—— 小小北激动地飞舞翅膀,“小小荣醒了?” 荣儿一只手按着心口,呆呆地看着小小北,嘴唇动了动,“我和夏中山的信息好象通了!” “没错!小小荣正在舒醒过来!” “你可千万不要和它互通太多,以乱了姻缘!”荣儿接收到海量信量后,惊得额头冒汗。 “我觉得好象它感觉不到我,但我能感觉到它,它此时正轻快地在那边的花园里穿梭。”小小北闭目感应了一会,睁开眼说。 “夏中山能进入那边的蝴蝶宫吗?”荣儿皱一下眉头。 “现在还没发现有人进入那边。” “记着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得把陌里遗落的东西想办法帮他收回来。” “如果夏中山能进那边的蝴蝶宫,恐怕这事又不一样,还是观察一阵再说吧。你能知道夏中山的事,我却是和他没什么感应,只是和小小荣有感应。” “他们出谷后,打听到我还没有回府,因怕误了我的事,他和秦风他们商量好,为了避人耳目,说他失踪后被尤正机救了,如今康复回宫,尤正机又云游四方去了。他为了避婚,骗皇上说尤正机叮嘱过他,要想从此保得健康强壮,得禁忌房事。” 原来郑芊菁笑夏中山不能成亲,是这个原因。 小小北笑坏了,“夏中山对你倒是痴情。” “现在太子恨上安平府了,认为是我爹暗中布置的此事,以二皇子的假死骗过众人,让他得以安静的冶疗。这矛盾越来越明显,夏中山视太子如同眼中之钉,正在布置打击太子的事。有信出去后,带着青梅回安平府了。” “夏中山没死,这算不算改写历史?”小小北好奇得很。 “你不是上古老仙吗?”荣儿嘲讽道。 “唉呀。人家一直在这蝴蝶宫里,对凡尘之事,也有不太懂的地方嘛。” “你个色仙!” “没得我,你和陌里…” 荣儿停止和它斗嘴,心里有个感觉,没和它说出来。“我先出去睡觉。你盯着那炉子!” 有关夏中山的事,荣儿还不敢和陌里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对头,不知过去世曾经怎么结下的这样深刻的怨仇。出去后,她只是把郑芊菁那边的事说了说。 “竟有这等事?往后她不是又要白费多少功夫?”陌里又是笑得在地上打滚。 “嗯。先睡觉吧。明天就出阵了。”这些事发生得越多,荣儿越明白了命运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凡人能逃脱的,慢慢的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平淡,只是按部就般,一步一步地解决问题而已。 清晨,石阵中间的石盘里,堆着一堆已经连结好的小木板,最上面的木板上插着一个令旗。 大家都准备好离开的事。 春儿一整晚都没睡得安稳,看着这刚刚够放下两只脚的木板,还是不敢想象这事,就是陌里有本事把它们架在空中,她没勇气在高空中象蜻蜓点水那样自若地出去。 这是把厨房里的案板、桌子,和厕所、净室的马桶、浴桶全拆下来,劈成整齐的木板,陌里用他带出来的绳子、钢丝把它们连成了一幅木排。 陌里已经布好阵形,叫陶冶和范家兄弟把那摞长长的木排叠放到阵形的开门上,把主控的令旗交给荣儿,向她点点头,“宝贝。就看你的了。” 荣儿站到中宫的位置,沉稳地结起一个手印,默默念词:“急急如我令,令令如我心,皇皇不可逆,阵阵在我心。天地从不变,万物皆我灵,四方我为元,桥路阵成功。” 刚念罢,阵里刮起巨大的风,吹得大家后退几步。 巨大的阵法之力,驱动那摞木排,象一条木龙一样冲飞出去。 荣儿稳舞令旗,对着木龙神气地一指,“桥接神嵯峰!” 木龙在空中弯转几下,穿过云雾,连接到神嵯峰最近的位置,因为距离太远,木板之间被拉开足足两米多的距离。 春儿双手捂着双眼,全身无力地蹲了下去。 “怕什么怕?”陶冶腾空而起,跳到第一块木板上,笑道,“还算结实。”往前一跃,又稳稳地落到第二块木板上。若不是他武功好,刚习武的人都没有这个胆量,云雾缭绕中,谁知道下面到底有多深? “我去检查一下。”他暗施轻功,蜻蜓点水地一路飞点过去,很快又飞点回来,喜悦地说,“的确连到那边的山体上。” “好!”荣儿把令旗插到中宫。 “陶冶你先带春儿过去。”陌里看着蹲在地上害怕得快缩成一团的春儿。 “我带三小姐吧。”范勇强道。 “我带青明。”范勇俊说。 荣儿摆摆手,“先带蒋五过去。然后陶冶和范勇强来带我和陌里。” 陶冶飞身过来,一把将春儿紧紧挟在腋下,不敢浪费时间,飞驰电闪地冲过小木排。 随后是范家兄弟。 荣儿和陌里担心阵法半道出问题,不敢高兴太早,表情甚是凝重。 待陶冶和范勇强再回来时,荣儿又重施了一次阵法,以延长时间,才让他们带着她和陌里离开。 春儿最先到对面的山峰,稳稳地被安放在一处宽敞的地上,想着刚才眼睛闭得死死的,耳边尽是可怕的风声,又想着荣儿还没过来,仍是担心得不停地颤栗。 蒋五和青明随后来到她身边,其实和她一样揪紧了心,不敢深想,倘若在半道那阵法之力消失,或者绳子断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全过来了!”陶冶带着荣儿平安地落到面前。 范勇强带着陌里也到了。 “姑姑。”春儿看看下面的万丈深渊,得瑟地抱着荣儿喜极而泣。 其实荣儿也不敢看下面,这次真是拼着命在玩。 “别说你们。刚才我这心里也是凉嗖嗖的担惊。”陌里长长地吐一口气,这一切象做梦一般的惊险。 “把木排阵收了吧。”陶冶胆子最大,刚才是很险,但勇士从无怕死之事。 蒋五对神人仍然充满美好的信任和想象,刚才很紧张,那木板太下,脚下又深不可测。惊险一过,笑道,“真要半道出险,神人定会施展神力救我们。他不过是要考验三小姐学奇阵的成绩。” “哈哈哈…”空中传来响亮的笑声。 神人终于出现了。 蒋五仰慕地看着空中翻滚的云雾,恭敬地作个揖。 “想不到应三小姐和陌里这小子如此聪慧过人,九个月里竟能从我这鸟都飞不进来的大罗石阵中出去。不枉你们来此一趟,便送你们一人一个物品。” 144 去东平州 不见神人来也不见神人去,也不见物品飞过来的影子,一瞬间众人怀里已各抱一物。 神人又以密语对荣儿和陌里各吩咐两句。 “哗哗”地,空中木排浪起几个波涛,碎为粉尘。 空中寂静良久,众人面面相觑。 蒋五先打开怀中的物品,喜悦道,“他送了我一幅画。” 众人看那画上一个道人独立,旁边有一石,一树,只是道人的面貌不太清晰,画工很平常,看着却有清气扑面的感觉。 “此行我能得到这样的物品以作纪念,足矣。”蒋五宝贝地卷好画。 青明手中一串沉木手珠,他拿起闻了一闻,“有一股淡淡的幽然木香,闻着很清神。”说罢把手珠欢喜地戴到手上。 春儿是只漂亮的碧色镯子,上面有些血色的浮纹,似生动描绘的一般,看了令人心情不自觉的觉得欢喜。 “我好喜欢这镯子。”春儿戴上手镯,心情平定下来,全身也不打抖,再看一眼下面深渊,也不象先前那样发晕,惊喜地道,“这手镯能壮胆气!” 范勇俊急忙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惊讶道,“神人象知道我喜欢腰带?竟送了一条乌丝腰带我。” 范勇强看看他的东西,哈哈笑道,“他送我的是一双皂鞋子,莫非穿着它能跑得格外的快?”说罢,靠一边的石头,把足上的鞋脱下,换上新鞋,走几步,喜滋滋地道,“好合脚,好舒适,好轻灵。” 范勇俊笑道,“莫不是知道你有脚臭?这鞋能除臭?” 范勇强毫不介意兄弟说破他的隐私,笑道,“难除掉这脚臭之气,我也心满意足了。” “陶冶是什么?”蒋五看着陶冶手上抱着一把乌黑的剑,笑道,“他送你武器了?” 陶冶拿起这把很不起眼的剑,往旁边的大石一挥,石头被砍成两半。“我不信你还能削铁如泥!”说着用它往自己用的精铁剑上一削,啪地一声,一截精铁剑掉在地上。 “试一下不能削金!”范勇俊兴奋地道,“我正好有一枚金戒指。”说着取下戒指放到地上的一块小石头上。 陶冶拿着乌剑对其轻轻一劈,毫不费力地把金戒指劈成两半。 “好啊。神你是要你拿着这武器,好好人护三小姐吧。”范勇俊拾起地上破戒指,放进怀里。 陶冶点点头。 大家看着荣儿和陌里。 只见陌里手上托着一只普通的银戒指。 荣儿手上却是一卷书页。 陌里看看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并没明显的感觉。 荣儿没有展开书给大家看,只道:“这是他送我的医书。”这时往怀里的摸,抓出一把粉尘来,笑道,“那竹令被神人收回去了。” “看来陶冶的物品最无价?”蒋五说。 荣儿摇头道,“一定都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有的好处一时间还要过些时间,由大家慢慢发现。只是陶冶的剑体现最明显。” 陌里点点头,可不,刚戴上时没什么感觉,就大家说话这一会,他觉得有一股很微弱的力量沿着手指丝丝浸入他的血液,令他精神一振,似乎更加耳聪目明。 “我们在这里商量好后面的事,再下去。”荣儿道。 “不是直接回安平府吗?”陶冶一愣。 荣儿摇摇头,“刚才神人以密语告诉我,安平府现在出了些事情,我想走趁着回府前,假借已死的身份,在暗中处理好这些事情。” 陶冶急道,“出了什么事?莫不是…”他把余下的话吞回去。 荣儿看着蒋五道,“以后可能会遇到不少凶险之事,蒋五兄,下山后,你先回家吧。” 蒋五不满意地道,“此番三小姐也该看出我虽普通,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行我和大家早有交情。我虽没用场,但带着我一道,有时陪着春儿和青明做点杂事也好。若是下山后就让我独自在回家,我怎么对得起神人送我的这幅画?” 这和神人送的物品两不相关的事,他生拉活扯到一起,把大家逗笑。 “你是怕人多引起别人注意,或者怕我不小心泄了密?”蒋五举起画,郑重地道,“我对神人发誓,如果我蒋五将来做对不起应三小姐的事,就象刚才那木排吊桥一般…” 哎。其实真让他先回家,也是个麻烦。陌里笑道,“只要你愿意,那就跟我们一道,不过前路可是充满未知的凶险。你想清楚些。” 蒋五笑道,“请让我留下,让我平凡的人生多一些阅历吧。” 陶冶道,“别再说分道的事。我看大家都是一条心一条路上的人。还是商量下山后我们要办的事吧!” “从地理总貌来看,我们现在应是在神嵯峰的北面。我们先不去京城,先暗中去东平州查访一下范家和荣儿的生意被人整倒的事。”陌里道。 范勇强眼睛一鼓,“范家和三小姐的生意被人整倒了?” “范家的丝织和陶业可以说基本破产了。”荣儿严峻地看着茫茫雾海。 范勇俊气道,“范家多年的基业,怎么可能会破产?这不太可能,老爷子和几位老爷做事一向公正仁慈,而且背后有安平府这层关系,怎么会凭故破产?” 范勇强道,“我们就听三小姐安排,先暗中去趟东平州一趟吧。” 春儿听了焦急万分,手上那宝物镯子此时也再安不住她的心,连声催促快快下山。 众人下山,夜黑时赶到神嵯镇的客栈歇足休整。 为了方便,荣儿独住了一间屋子,临睡前,陌里在她屋里密谈。 “神人与你说的什么?”这时荣儿才有机会询问这事。 陌里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显得比从前清朗斯文一些。他举起手上的戒指看了看,叹道:“过来后我深感灵魂和身体相互影响,曾经为这身体里莫名的冲动和执血烦恼。你知道的,冲动其实不是我的性格。那神人连这都有所察知,所以送了这枚‘清心戒’我,起先戴着它不怎么觉得,过上一阵,就慢慢感觉到它有丝丝清气涌入血脉,不知不觉地调整着气血里的情绪,到现在我觉得好象我更接近从前的自己。在神嵯峰上时,他用密语送了一句话我,说‘凡事需理智,冲动是魔鬼’。” 荣儿也换了一身白衣,这时才拿出那薄薄的一卷书,感慨道,“如果说我们在这世界没有知己的话,那不公平,这神人就是我们的知己。他用密语告诉我,尤正机厌于世事纷杂无尽,已经拜他为师,所以将离开我家后所著的医书赠送给我,说我觉得神人的奇门遁甲术,算是神人的弟子,再不可叫尤正机为师。神人也赠了我一句‘量大福大,心宽福生’。” “尤正机离世入道门了?”陌里有些震惊。 荣儿微皱一下眉,“我猜是夏中山放出去的风言逼得他看破红尘,不想是我连累了恩人。这神人是度化世人来的,我们需切记他赠送的良言。虽然无生无死,但人身难得,也不是我们随意生死,每一次都能做人。”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明日的事,陌里离开,她爬上床,终于可以舒展地睡在宽大的床上,只一会就沉沉地睡去。 “荣大小姐!丹药取到了!” 荣儿从梦中被小小北唤醒,为了方便,她独住了一间屋子。 小小北把五粒丹药已经放进制药间的一格小抽屉里,对荣儿得意地说,“一共出了六粒丹药,我拿了五粒,余下一粒以免郑芊菁起疑。” “可有听她说这药有什么功能?”荣儿没有反对它的决定,仔细想想,其实可以多了解些炼丹之术。 小小北笑道,“那郑芊菁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她先前进奴魂珠见只得到一颗丹药,奇怪地道,‘我配的八颗舒筋壮骨丹的药材,怎么才出一颗?’她取了药装进一个小瓶里,又重配了些药材投进炉里,又说‘先把这颗药给世子兄服下,有这上古方的舒筋壮骨丹,世子兄应该能完全好起来了。’” “上古药方?难道她来自上古?她说的想回去,是想回到上古?”荣儿看一下那人身蛇尾的塔像,甚至是惊讶,难怪她懂奴魂阵。 “我看她就是来自上古。我看过这炉身上的符文了,全是上古文字,和奴魂阵的法基和塔像上的符纹类似。”小小北长叹一声,“如果她的心眼不那么坏就好了。” 荣儿哑然无语,想不到自己的对头是个上古蛇妖。 作为学医者,天生会养成谨慎的性格。荣儿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暗红的丹药,拿一只碗取一点清水,将丹药用个小药锤敲下一小点放进水里泡化,拿出银针测试确定无毒,才放了第一个心,又用舌头舔尝,辨别一阵后,才放了第二个心,然后喝了一小口,过一会觉得体内津气四散慢慢溢入筋骨,才完全放下心来。 刚出来,春儿就在外面敲门。外面天色微亮,早饭后,大家得乔装易容,置办马车和马匹,然后去东平州。 145 路家干的 午后,荣儿他们到了东平州,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分头行动。 荣儿和陌里扮成兄妹,在大街上购物,他们得在这里添很多物资,准备漫长的战役。 范家的陶铺和丝织铺已经关门。昔日的德高望重,此时也已经败落。 走进在一间曾经和范家有不少生意往来的四方布行里打听,“怎么东平州范家的丝只不是很出名吗?” 布行的伙计就摆手叹道,“今世不同往日,往事不要再提。”因忌讳祸从口出,起先他不肯多说。 荣儿便笑道,“我们只是从南平州到这里来玩的,因慕名,想买了范家的陶器和丝织品回去作纪念。不想此事竟然成空。你们布行的布是哪里出的?如也是名气大,我便多买些回去,看看和南平州的有什么区别。” 陌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轻轻打着脸玩,一幅傻愣愣的样子,也不说话。 那伙计眼睛控制不住发光,看不出这两人一幅土俗的样子,却是财主。连忙热情介绍,“现在都是卖路家的货,那工艺绝不比原来范家的差。你们南平州这种素色绢少,原来安平府的三小姐和范家合作不少素绢生意,和这种新式的混纺三分丝七分棉,以前在南平州很受欢迎,你们不知道吗?” 荣儿白他一眼,娇嗔道,“当然知道。可是后来安平府三小姐夭折了,慢慢的她家的铺子不再供这样的货,所以我才想多买一点!” 伙计心中一喜,原来这两人是来贩货的? “二位想要多少?” “价钱和原来范家的比,你们要贵很多吧?” 伙计摇头笑道,“你们不知道,现在路家的货比原来范家的货几乎便宜太多,象这种上等素绢的价,你们猜多少一丈?” 荣儿茫然地摇头。 陌里啐一口,“你故弄玄虚。直接说了不好?” “和原来这个价一样!”他拍了拍案台上的一捆黑色的粗布。 “那你们赚什么钱呢?”荣儿有些不信。 “路家发出来的价低呀。我们也不赚太多,一丈粗布赚过三五文钱,一丈上等素绢赚过二三十文就合适了,至于别人进回去怎么再加价那是别人的事。自从路家来到东平州后,实话实说,我们东平州的陶价和布业的价降下来了。” “人们做工的工钱可有降?” “工钱没降。我们现在是沾路家的光。” “这么说是路家抵垮了范家?工钱不降,路家不亏钱吗?” 伙计不敢接着这个话深谈,只问,“二位若是要的货多,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八折!” “若真是这价,那我便多买些回去!你拿笔来,我给你写个单子,好货色的都要要些!我先把钱付你一半,余下一半,待你派人把货给我送到客栈的瑞福小院,我验明货后再付给你。”荣儿两眼放光,捡到便宜的样子。 外地来的客人,这样的事不少。那伙计对此也不奇怪,拿出纸笔,荣儿写了张清单,买了许多货,才花了五十多两银子,这比从前的确便宜了一半多。付了一半银子给伙计,双方出了送货的凭据,约了个时间,荣儿和陌里又去别处买东西。 经过范家的一个茶铺,以前的伙计换成了范家府里的死契仆人,在里面愁眉苦脸地外面的车水马龙,荣儿进去随便问了几种茶的价,发现茶价比原来低了一半多,没有买茶,走进而对门一家门庭若市的小茶铺。买了点茶叶,这价钱跟范家茶铺的同类的茶叶价格相同。 去范家的一个杂货铺看了看,也是这样的情况,范家的货物已经降价到现在地市场价,但却几乎无人问津。 “那路家这么做不亏大钱吗?”陌里默默算着这个帐,这样低价的倾销,显然连成本都收不回。 荣儿心里隐隐作痛,显然是路家不惜以金铺路,要通过范家打击安平府。 回到客栈天色微黑,四方布行里先前接待他们的伙计亲自带了个人把货送来。 荣儿查看了货物后,一边让陌里余下的钱他,一边又问范家一蹶不振的事。 “姑娘。本来这些事不好多讲,但看你们的确不知情,悄悄告诉了你们,知道了可得装作不知,不然会惹麻烦。半年前东平州出来的那户路姓人家是个大户,可背后有京城的皇亲国戚,不仅在城北外修有大会院,同时还建了比范家大一倍的窑厂和丝织坊,以高一倍的工作挖走范家的雇工,路家烧出来的窑,织出来的布,自然不比范家的差,再加上路家来个血本不归的挤压,一来就把价钱杀掉小半,范家被逼得跟着下杀,就这样被路家杀到半价以下。这样一来,整个陶业和丝织业的价都垮了下来。以前我们也和范家合作,可是路家暗中又给我们七成价,生意人图的是利,路家又搞了个累进优惠制,买他家的货物越多,将享受到越多的折扣,谁不争着与路家合作?”那伙计感叹万千。 “可是我看范家的价现在和市场上一致呀,怎么就没人敢去买了?难道……”荣儿脸上浮起个阴恻的表情。 那伙计耸下肩,紧张道,“起先有人念着范家曾经的好处,也去范家买东西的,可是发生几次去范家买东西的人,不是突然被人打,就是晚上后院闹贼,或者有人家小孩突然失踪,然后被官府的在外面的山野里找回…” 荣儿直点头,摆摆手,“不用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姑娘真是善角人意。”那伙计作个揖,便告辞了。 其实不用多问,猜都猜得出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因为怕被人认出,春儿虽易了容还是和范勇强呆在客栈里没出去。两人在一边听到那伙计说的,待他一走,春儿咬着嘴唇,默默流眼泪。 天黑后,陶冶他们都回来了。 陶冶气愤地道:“路家很狠!当初为了挖走范家的工人,不只出高一倍的工价,还买通范家的雇工在陶坊和丝织坑里做手脚,陶坊那边一夜之间,初胚全部粉碎,仓库里也出了一次储柜倒塌,打碎所有精陶,打伤两个人的事,丝织坊那边的水车也在一夜之间都坏了,有修理的雇工去修理时,刚一靠近那水车,也是突然碎成很多块把人埋在下面,虽没出大事,但搞得人心惶惶的。” 范勇强心痛道,“不只是生意上出事,范家桑林的所有桑树,也都全部被人暗中伐毁。范家在外出租的田地,现在那些佃户也纷纷退租。若不是范家有些家底,现在只怕府里的人举步维艰!” 春儿再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荣儿眼睛发红,劝慰春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春儿抱着她停不下抽泣,“什么人要这样害我们呢?” 荣儿拍拍她的背,“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大家先好生修整。待我和陌里细细商量一番再作具体的决定。” 大家离开她的房间,陌里气愤道:“根本就不查,摆明就是郑芊菁仗着家有金矿,不惜砸金害人。现在要一下弄死郑芊菁已经不费力,那个奴魂阵就是她的反制,只需稍待时机。” 荣儿知道他的想法,点点头,“可有什么办法把成国府家的金矿毁了?” “其实将来郑家垄断的几类大行业,肯定会断断把价涨上来的,眼前只是打击范家背后的安平府。断了她的金路,自然不敢再砸金害人!可是那是出金子这种物质的矿藏,怎么毁?金子是物质间的中子碰撞而形成的。就算用陶冶的宝剑去把那些金子劈成粉屑,只要加以熔炼,聚合拢来,还是黄金。”陌里坐下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所以我打算派个人去京城散布成国府有金矿的事,皇上、太子知道了,成国府就会麻烦!”荣儿目光里喷出的全是凶光,这一次是郑芊菁害了成国府! “那还毁了那金矿做什么?”陌里心中一个颤栗,莫非她? 荣儿冷笑一声,“不管是毁还是让那些金矿消失,私人是不允许拥有金矿的,成国府必将交出金矿,皇族对其加以适度的安抚和弥补,但如果皇族得到金矿后,发现成国府不老实,那么…” 陌里不公对斩草除根,怪只怪成国府出了个妖孽郑芊菁。“也许有办法。不过得好好地研究研究再布置。” “明天还是先去近南县一趟吧。也许那舒筋壮骨丹能帮助你母亲尽快康复!”荣儿看一眼他,目光温柔下来。 “是当先去近南县一趟,一方面了解些安平府的事,另一方面得再搜集点成国府金矿的信息。我这就去通知大家,准备明早先去近南。”陌里同意。 蝴蝶宫里的奴魂阵里的有些东西该换一换了。 “苦瓜不够苦,苦楝才勉强叫苦!” “发丝对你来说太强壮,不如这腐透的腐木!” “蛤蟆不够丑,得给它撒点腐蚀剂。对不起了蛤蟆同学!” “木瓜太美味,得换成榴莲!” 换了这些东西又怎么样?看着熊熊燃烧的炉火,荣儿有点恍然,她并不想伤及无负的成国府。郑芊菁竟然懂得燃烧矿石,以符控火,将矿石中的一些微量成份以燃料的形式从顶部渗入到上面的药材里。 小小北道,“她炼的还是舒筋强骨丹。昨晚很晚她进来说,治好她哥哥的病还需几颗这药。今天出药时,我仍只给她留一颗。” “那边没什么情况?”荣儿真怕夏中山知道她这边的事。 “小小荣在那边越来越精神,开始能和我感应,我通知它了,暂莫招惹它的主人,以防夏中山能进那边的蝴蝶宫。” “我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 146 顺风顺水的苟如云 夏天时,郑芊菁激活奴魂珠后,她陪着苟如云回到了京城,身体状况日日渐好的郑祥辉也来了。 苟如云依照郑芊菁的安排,回到会宁府后,告诉曾氏,说六姐的病得到神秀峰的异士相助,病情控制住了,但没法断根。 曾氏和夏士则经过仔细的商量,为了儿子的幸福,还是放弃了和成国府联姻的想法。 为了帮助苟如云得到夏之康的喜欢,郑芊菁把石斛兰香水的制作法教了她,自己另用了一种极淡的香味。 夏之康喜欢的是那个味道,慢慢地对苟如云再没那么讨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也开始好转起来。 苟沧澜夫妇依照六小姐的安排在她们离开苟家后就进了京,住进成国府在京城的小苑。艾氏搬进早置办好的一座大宅。当郑祥辉来到京城后,宅门上正式挂上成国府的扁额。 十月,苟沧澜连中了进士的消息传来,听了六小姐的话,他考的常科,没有专考六部的科试。 “你爹倒是有学识。”曾氏带着苟如云在花园里赏景,听到这个消息,让巧莲打发了不少艾氏派来报信的人,又让她去帐房支了五百两银子,派人给苟家送去以示祝贺。 “都是义母平时让我给我家送去许多物资和鼓励的话,我爹才有这样的成绩。”苟如云不期求她爹中前在甲,能中进士就是幸运,如果会宁侯现在不帮她爹,六姐说过一定会想法把她爹留在京城的。 温氏暗暗高兴,若是苟沧澜不争气,会宁侯会给世子和宣安府的若竹定亲。 曾氏越来越喜欢苟如云,不仅人越长越出众,从她六姐那又觉得不少歧黄术和伺弄花木的本事,只一点不足就是苟家的出身的确太寒微,如今苟沧澜中了进士,只待分个职务,放出去些时间,便可设法携起来,苟家也就不再是那么毫无出处。 会宁侯的确现在不想做帮苟沧澜的事,想等他放出去后,看看他真实的才能和本事。 郑芊菁和他想的就不同了,眼见安平府那边气势极旺,七月的时候固氏平安的生个小女儿,秋试时,应在则竟是争气得很,一连过了两试,竟考中了兵部的榜眼,安平府的亲家许许国强中了兵部的探花,还有郎家兄弟俩一个中了户部的榜眼,一个中了吏部的状元。 于是大撒黄金暗地里打听消息,疏通关系,让长宁侯暗地里帮忙,把苟沧澜补了京城的直属地大安县的从六品县官,这比过去世他从遥远的小地方当九品县官做起,可以说是一步登了天,大安县离京城不过五十来里,喜得苟如云一家更是把她敬为神明。 曾氏对官场之事见的太多,丈夫有心拿点时间观察苟沧澜,倒也不反对。得知苟沧澜补了大安县的职缺,更是高兴不已,对苟如云说,“看来是你和康儿的缘份,你俩的八字可是合得很。你义父不是不肯帮你爹,而是现在所有的人都盯着咱家,所以他只能等过些时间再说,不想成国府和长宁府交情深厚,把你爹分了个好去处,这样的话,只要你爹好好地做出些成绩,也许明年就能设法往京城里调,补个五品职缺什么的。待你爹上任后,我便挑个日子,派人去你家提亲。等明年你满过十五,就正式娶你进门。” 苟如云的身材有些趋于早熟,长期在曾氏边得到调教和熏染,言谈举止,渐渐赶快上郑芊菁的层次,她比宣安府的若竹可是出色太多。夏之康得知母亲的心意后,也没反对。 因大安县用人紧急,苟沧澜很快就去赴了职。曾氏择个日子,派了温氏去苟家把这桩婚事正式定了下来。 苟如云终于如愿以偿,对会宁府更加忠心,对成国府更加感激。由于明年就要成亲,曾氏把苟如云放了回去,只是让她三天两头常来会宁府走走。 因是受了郑芊菁许多指点和帮助,苟如云才消除了夏之康对她的厌恶,搬回家住后,除了经常去会宁府,别的日子都去成国府,在自家只是吃个早饭和晚上回来睡觉的事。 郑芊菁变得越来越孤僻,虽越长越美艳迷人,但也冷傲得令人望而生畏,而且身材渐渐发生变化,以前不胖不瘦身体很健康灵活,现在腰越长越细,变得杨柳扶风,显得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又怕又怜。 一日艾氏来看往鲁氏,两人私下里聊到六姑娘身上。 筠儿已经在八月时嫁进了长乐府,艾氏现在很担心六姑娘,提到她眉头都皱紧了。 “姑娘十八变,不只会变些模样,连脾性都会变。你家云儿是越变越逗人喜欢,我筠儿从小长到出嫁时,模样和性情倒没怎么变。可六姑娘怎么变得越来越孤傲多疑,经常拿下人出气不说,有时她自己还郁郁寡欢地发呆。” “莫不是没有合适的亲事?其实在之前,会宁府曾经想和成国府联婚,又有吉安府暗中相助,只是六姑娘倒底想嫁怎么样的人才呢?” 说到这事,鲁氏不好意思,好象自家女儿捡了恩人的一个大漏似的。 “她说她根本不想嫁人!不想嫁就不想嫁吧!反正老夫人老了,有时想问题也糊涂,世子是要到京城来等机会进入朝廷,就巴不得喜爱的孙女一直陪在身边。”艾氏真心地为六姑娘怜惜。 “六姑娘不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随她的心意吧。” “我是想让你叫云儿好好地摸摸她的心事,就是不出嫁,要在家成神仙吧,也不必常常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她这样回到老家,只怕要不了多久,先把老太太给担心死过去。” 晚上,鲁氏把这番话和女儿好好地说了,叮嘱她一定好好帮助一下恩人。 苟如云其实也知道六姐越变越古怪,每次过去和她说不了几句话,她就闷闷地对着一片花田药圃发呆,要不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说要读书。 思索了一晚,苟如云次日一早来到成国府,先去给艾氏请个安,聊了些家常,听说六姑娘起来了,吃过早饭了,去花田了,才去那里找到她。 郑芊菁正清自给花木浇水,红珠见她提着一桶水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上前夺过她手上的桶,“六小姐。我来吧。” “滚!你以为我就要死了吗?”郑芊菁一掌把她推翻在地,拿着木勺狠狠敲打一下她的头,红珠头上肿起个胞来。 这两日她吃了舒筋壮骨丹,感觉比前阵好了不少。 苟如云过来,踢一下红珠,跟着骂道,“六小姐没吩咐你的,你乱干什么?” 红珠跪在地上缩到一边,眼神里却是很担心的样子。 郑芊菁今日心情稍好许多,对苟如云笑一笑,没说话。 “六姐姐。刚才我经过客厅,碰到二表姨娘,她说表奶奶又来信了。”苟如云脸上带着神秘地样子。 “嗯。”郑芊菁当然知道是老太太催二婶早点把她的婚事定下来。 “六姐姐。你真的不想嫁人,一直当神仙吗?”苟如云真心地关切她。 郑芊菁看着她越来越成熟的身材,脸上却还是个小嫩嫩的娇娃,笑着抚摸一下,“最好的男人,六姐姐把他送给你了。” 苟如云眼里泪如泉涌,“趁着外面还不知道我和义兄定婚的事,只要六姐姐看得上,最好的男人永远是你的。” “傻瓜。我要要,何必让给你?”六姑娘拍下她嫩滑的脸蛋,微眯着眼看了半晌,啧啧地摇几下头,这可是她的杰作。 夏之康不是对应荣儿一片痴情吗?渐渐的还不是目光终于落到了这小美人身上? 她看不上夏之康这种男人。所以给苟如云服了一种药,令她长得更加迷惑男人。 “六姐姐,你要活得快乐呀。”苟如云担心地哭了起来,“二表姨说有时见你闷闷不乐地,不知你想要啥,她想关怀你,又怕你反而不高兴。二表姨说,只要你高兴,成国府尽全力办得到的,都给你办。” 哎。郑芊菁最近烦死了。她当然是不会给自己吃给苟如云吃的那种药,她要提升的魅力和惑力不是凡夫的这种表面东西,她是要离开这里的。 “陪我走走吧。”郑芊菁放下水瓢,负手在花田里信步。 苟如云走在她旁边,个头只比她略矮个顶。看身影,苟如云的身材现在比她更迷人。 郑芊菁淡笑一下,她要想拥有这样的色肉之美是毫不费力的事。 苟如云四下看看,小声地说,“我听义母说,安平府的亲戚范家潦倒了,应荣儿在近南县的生意和往年天差地别。太子现在经常暗地和安平侯作对。应荣儿再活不过来了。你这心情应该高兴的呀。” 郑芊菁缓缓地吐一口气,按理说这样的。安平府其实不堪一击,搞垮安平府她心里还是不够痛快。当然搞垮安平府仍然必须。 “现在有太子对付安平府,你少费那心,免得将来惹祸上身。你还是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别再为那些事浪费宝贵的精神。如果你喜欢太子……我倒是可以帮你……”苟如云极小声地在她耳边说。 “啪”地一下,郑芊菁甩了苟如云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闷 147 谣传 苟如云半边脸得象个馒头,追上来拦着她,拉起她的手往另一边脸上使劲地打,“只要六姐姐打我能开心些,我愿意。” 郑芊菁眼里喷着各种颜色的怒火,脸上的高傲之气更甚,“我要去和别的女人争男人吗?我要的男人,谁也别想沾上半指!” “云儿错了,再不敢说这话。”苟如云低头认错。 “夏之康派你来当说客的吧?”郑芊菁目光犀利如匕,直刺穿她的心底。 苟如云跺脚道,“他倒没有指使我。是夏志林和我说过太子对你很有些兴趣。所以我在想这天下谁配得我六姐姐呀,除非…” 郑芊菁打断她的话,恨恨地说,“你个贱婢竟让我去给他做侧妃!” “六姐姐。你是糊涂一时吧?”苟如云欲言犹止。 郑芊菁满脸狐疑,停下脚步,恨不得再扇她个大耳光。 “你看现在皇后,和两个贵妃。”苟如云低着头,声音小得象蚂蚁一样。 这才是和自己是同类的苟如云,郑芊菁象得到了一种力量,挽着她继续散步。“以后别说这种话,你想得到的,难道我想不到?只是我还没到嫁人的地步!” “我还没到嫁人的地步”这句话撞击着苟如云的思想深处,六姐姐有很多秘密。 很久没有这样,郑芊菁让苟如云一直陪着她,午后,两人又一起在她屋里行休。 艾氏听青雪说六姑娘今日心情好转,想苟如云今天和她谈心起了作用,心里暗暗放松一点,认为只要六姑娘还肯和人倾吐心事,凡事就好办得多。 午后,她在客厅里一边养神一边喝茶。 “二夫人。吉安夫人来了。”青霞令着温氏进来。 艾氏睁开眼,本以为是寻常的窜门,又说些几府里的事情,不想温氏满脸汗珠,脸色青黑,似出了什么急事,连忙支开青霞。 “去你屋里!”温氏很谨慎。 到了艾氏屋里,温氏一坐下,就一边抹头上的汗珠,一边生气地说,“你们真是的!怎么能把自家有一座金矿的事给泄露出去?” 艾氏只觉两眼发晕,扶着桌子坐下来,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就是金矿里采矿的,都是吃住在矿井里,没一个给放出来跑的。每次去运金子的,都是我郑家的子弟!” “现在不只是王侯官员中风闻此事,连民间都有谣传。上午我被大姐叫到府里,她问我可有听说成国府有金矿这事?我和她什么关系呀?哪敢背叛她?可是我又得了你们的好处,哪敢吐出你们,只得吱唔道,谁家有这种事会告诉外人?然后我回了趟家,我家老爷也早早地回来和我说这事皇上、太子都知道了。”温氏脸色难看不已,和她抖抖手帕,明着说,“往后我可不敢再来给你通风报信。你们自己赶快想办法!我得赶快回去,以免呆得久了惹人生疑。” 温氏风一样地小跑着走了。 艾氏拍一下眼睛,看一会东院,世子在东院里已经能够行走读书,这事不能让他知道,这是成国府唯的男丁,他现在正全心读书健体。 可是如云还在六姑娘屋里。她在自己屋里心急如焚,不时派青雪暗中查看苟如云走了没有。 未时,青雪进来说,“今晚如云小姐怕是要留宿在这里。” “哎。”艾氏又不好这时去赶苟如云,以引起什么怀疑,只得坐下来,闭着眼睛捻着佛珠静心。 筠儿回来了,见母亲端坐在小炕上象个菩萨一样,急得直摇头,“娘。你真是不知…” 女儿突然回来,艾氏心情完全沉了下去,可见温氏来说的那事绝对不假。 “我们去六妹妹屋里吧。”筠儿总相信这个妹妹身上有着神奇的能力能改变很多事情,一回来就要去见六姑娘。 “如云在她屋里。” “如云又不是坏人。六妹要她的命,她都会给。” 筠儿自顾向后面的玲珑院跑去。 六姑娘和苟如云正在她屋里翻看最近做的一批新衣。见筠儿突然然来了,六姑娘一怔,感觉有事。 苟如云见她一身少妇打扮,满脸春光,招呼一声后,低头吃吃作笑。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闹。”筠儿一进来就关上门,她的贴身丫环已经守在走廊外边。 “有大事?”六姑娘面容一沉,苟如云笑容顿收。 筠儿把她拉进侧边的暖阁,悄词几句,六姑娘脸色大变,“这事怎么会走露风声呢?” “我也觉得我们不可能,老家的人也不可能,谁都知道这…” 苟如云坐在外边,没敢跟进去,隐隐听得她们的谈话,心中格格地跳起几下,现在她可是个特别会察颜观色的人,那直觉比谁都灵,莫非成国府摊上大事了? “云儿你在屋里等我。我和五姐去二婶那边一会,待会回来,我还有话和你说。你要闲着没事,把我屋里收拾一下吧。”六姑姑从暖阁出来交待几句。 本来是苟如云要主动留下来陪她一夜,此时却是她有意要留她一晚。看来成国府真的遇上什么事了。 半个时辰后,郑芊菁独自回来了。 屋里已被苟如云收拾得整整齐齐,她躺在小炕上养着神,听到六姐回来的声音,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如果我成国府有难,你现在已经是未来的会宁侯世子夫人,你会不会怕受累,而忘记六姐对你的恩情?”郑芊菁把她叫进里间,目光咄咄逼人。 苟如云早作好心理准备,泰然道,“我们可是托成国府的福,我爹才分到大安县。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让你如此问我?不管什么大事,就是你成国府犯了诛族之事,你也永远是我的恩人,没有怕受连累的事。” 郑芊菁表情放和下来,“你明天去会宁府,想法帮我打听一下,说我成国府有金矿的事,是谁传开的!” 原来这事呀? 苟如云心里反而比她还觉得不是多大回事,笑道,“你交办的事,我一定想法完成。” “你不担心我成国府?”郑芊菁不满意。 “六姐姐呀,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谣传!你放心我会帮你!”苟如云把“谣传”两个字吐得很重。 郑芊菁感觉到她的确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没有主张的小丫头,听出她的话外音,吐口气道,“只要你相信,会宁府相信,那是谣传,我就知足了。” “当然是谣传!”苟如云再次认真地强调。 “一定是谣传!”郑芊菁觉得真是没白为她投入那么多。 想想成国府有事,苟沧澜不受牵连吗?苟如云的确得想办法去平息这场“谣传”。 苟如云次日早早来到会宁府,曾氏却绝口不提这件事,温氏今天也没来,在会宁府呆了一天,愣是没打听到一点具体的消息,傍晚只得闷闷不乐地回到家。 刚回到家,鲁氏便把她拉进里屋,焦急地说,“大街上又传开了成国府指使亲戚路家在东平州不惜手段垄断市场的事情。不知道六姑娘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事。” 苟如云叹道,“你都知道了,不用说她肯定是知道的。” 就在这天晚上,语琴在子夜接到了小东西的来信,穿上件袄衣就向正院跑。 应清沅夫妇这时睡不着,悄悄地谈论着成国府突然风闻咋起的事。 “是谁在暗中帮我们呢?莫不是荣儿?”固氏生了小女儿琪儿后,刚满了百日,两眼微红地挂记着在外还没回来的荣儿。 “我也这么觉得。不然,谁会突然这么好事,暗地里为范家打抱不平?白日大家议论着成国府家有金矿未上报的事,我还不敢这么联系到她身上,下午回来来德说外面有新的传闻,扯到东平州的路家,除了她还会有谁?”应清沅眉头微敛,思付道,“姜连说她去年冬天就先回来了,可是到现在了一点信都没有。” “侯爷,夫人。语琴来了。”雪菊在外边小声地说。 夫妇俩对视一眼,同时坐起身,披件衣服,趿上鞋就出来了。 “信!三小姐终于来信了!”语琴扬扬手中的纸卷,激动得泪光满脸。 “我的荣儿哪!”固氏激动得摇摇晃晃地坐到椅子上,又哭又笑,“你可是让娘担心死了。”说着拿手打胸口。 应清沅保持着男人的镇定,心里却是心花怒放,笑着接过信卷,展开看了,脸色又变得肃穆,“这孩子只是报个平安,说家里的事她都知道了,现在在陌里家帮他医治他娘,因陌里娘病情严重,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说另外有些要事要办,叫我们一如往昔,暂莫给她去信。” “一如往昔是什么意思?”固氏充满迷惑。 “当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呢。”应清沅烧了信,吩咐语琴,“冬夜寒重,你先回去放那鸟儿离开吧。” 夫妻俩回到床上,躺进被窝里,还是睡不着,脸对着脸的,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后,固氏才说,“荣儿这是要趁着还没回来,把路家的事调查清楚?她这一去两年了!都及策划了!” “这孩子太有主张,只得由她,反正有陶冶在她身边,知道她平安,我就安心了。”应清沅想到这个女儿发起威来,那报仇的样子,不停地笑。 148 派人去查一查(开始进入高潮收尾中) 范家被整的事,他还真不好明里出面为范家出头,暗地里虽知道是那路家故意搞鬼,但还有没明确的证据,所以也不好出得手。现在外面闹的两件风闻一联系,想来成国府家有金矿的事不言而寓,不然谁那么大的手笔,敢那么把钱拿来撒着玩? 成国府为什么要针对安平府呢?暗地里听说郑芊菁曾经以身体有病为由,婉转拒绝了与会宁府联姻的事。 成国府和路家有关系这是肯定的事了。 “那些胡作非为的祸害,早点揭发出来也好。”固氏心里的恶气消除了不少,跟着笑一笑,“看来接下来一定有更精彩的戏。” 应清沅轻叹一声,“莫把自己害进去就好。” “你这个女儿,那脑子比你聪明多少倍。我只担心她的平安,别的事我不担心。”固氏全身地放松下来,打个哈欠,睡平身子,闭上眼睛。 “我觉得她恐怕又会派人来府里一趟吧。”应清沅猜测。 “那个狗屎?”固氏精神一振。 “恐怕也全靠了人家忠心耿耿帮着你女儿,才能做成很多事吧。”应清沅含蓄地一笑。 “只要我荣儿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好。”固氏再次闭上眼睛。 “先静观看看吧。” 次日,应清沅带着两个儿子一起上朝。 应在则和许国强已经到兵部熟悉公务,郎文博也已到吏部报道,郎文奇去了户部。早朝上应家父子碰到郎家兄弟,彼此相视,颔首招呼,也不多话,彼此心照不宣,显然都知道了路家恶意扰乱市场的事。 郎家兄弟好生聪明?尤其郎文奇,范家一出事时,就怀疑上了成国府,虽不然为何荣儿与郑芊菁有何过节,现在两事一结合,显然是荣儿在外边给他们传的明信。 刚一开朝,夏士则就率先上奏:“臣有事奏。昨日下朝后,臣回到家里,听下人说了现在关于成国府的另一个流言,说成国府仗着家有金矿,指使其亲戚路家在东平州恶意扰乱陶业和丝织市场,还以低价击跨了著名的范氏,并传言说路家为了霸市,曾经有去范家买货的百姓被恐吓的事情。本来我不信这事,但觉得此事来得太蹊跷,为何接二连三传来成国府的风闻?便回家换了便服,去待上到处走了走,大街小巷无不再谈这两件事情。” “你们可有听说此事?”皇上在上面惊讶地看着大家。 众官纷纷答道,“确有这样的传闻。” 夏中正和夏中山站在最前排,听得此事,彼此顾视一下,没有出声。 皇上道:“真是奇了。怎地凭故起了这样的风闻?不知大家可有更深的看法。” 长乐侯质疑道:“禀奏皇上。微臣只是奇怪,倘若成国府家有金矿,何必还要去做欺市霸行的事?” 皇上点点头,“众卿家有话只管放开讲。” “我们都有长乐侯这样的质疑。” “就没别的看法了?应卿家,你怎么不说话?” 皇上点到应清沅的名字,只得答道,“臣和大家一样对此有质疑。” “诸位新及第的才子呢?”皇上慈爱地看着夏中正和正中山后面的两排新人。 郎文博温恭地道,“臣以为此事虽为传言,但能闹得满城风雨,只怕背后真有什么冤情。” 郎文奇却道,“这让我想起两年前安平府三小姐在世时,也曾有过一阵满天风雨的风闻。” 兄弟俩一红一白,配合得十分地好。 “你们呢?”皇上看着应在则和许国强他们。 他们不自觉地分万郎家兄弟两个观点的两派,应在则和许国强都在郎文奇这一派,认为谣言之事,未查清情况前,无法定论。 皇上当然明白应家父子回避着范家与安平府的关系这层。 “四皇叔觉得此事怎么办较好?”皇上又问会宁侯。 “臣以为,不如派新及第的几位才子去调查这两件事。”会宁侯答道。 皇上沉吟片刻,“都派出去也不妥,现在北疆事多,兵部和吏部正在汇编兵部新制。便让刑部的新状元罗传新和户部的郎文奇去调查此事,朕先委任罗传新为刑部的五品员外郎,郎为奇为从五品员外郎。” 会宁侯又道,“现在正是用了之际,郎文博他们几个一直没有正式委任。” 皇上道,“我看了你昨日的奏书,就先按旧时的规定任用着,六部的状元任正五品职,榜眼任从五品职,探花任六品职,常科的由吏部按相同的品级任用吧。” 众新人连忙跪谢皇恩。 退朝后,应在则因初入兵部,要熟悉的事多,没有跟父亲一道回家。 应在允今日在宫中当职。 应清沅独自坐上马车,慢悠悠地回家。现在皇上明里派人着手调查成国府了,路家逃得过这一劫吗?想到范家被整,自家在近南县的重大生意受到冲击,迫于身份的不便,吃了这么大的暗亏,连累到范家,此时,心里有种轻快的慰问。 显然,夏中山已在暗中为郎文奇铺过路,派出去调查此事,再没有比郎文奇更合适的人了! 亦如他所料这几日恐怕荣儿会安排人来府里,他让来德派了人去菜市场转悠。 果然次日的半下午时,陌里装扮成安平府的下人悄悄地上了安平府的马车,来到安平府里。 “你来了。”才一见面,应清沅已经笑开怀,又亲自为陌里倒一杯滚热的茶。 “应伯伯事情紧急,并且很多!所以我今日就赶快来了,怕错过重要的环节!”陌里接过热茶,直奔正题。 “喝口热茶慢慢说!呆会可能文奇会随在则回来!皇上已经派了刑部的新科状元和文奇去调查成国府的事。” 陌里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呵呵一笑,“又让荣儿给猜中了!她说近日可能皇上会派文奇调查这事。” “有二皇子在背后铺路,派文奇出去是必然的事。二皇子曾经给我说过,一定要帮安平府出这口恶气,被我制止了,今年安平府实在太出风头了!”应清沅笑着说。 “一下出好几个前和安平府有关的前三甲人才,这的确太打眼!” “你们现在掌握了些什么情况?” “为了怕成国府杀人灭口,荣儿已把范勇俊留在东平,让他暗地里联络冬伯,找人把路家曾经收买的人全收买回来,并且加以保护。只要路家的底一端出来,金矿的事必定会藏不住!所以我来通知你,恐怕这些事得暗中得到二皇子的支持最妥!还得让文奇心里有底。” 应清沅轻拍一下茶几,笑道,“好。荣儿果然象她祖父!做事考虑周到!有你们在外面配合,这次至少范家的仇将得报!” “另外还有些事,你要当心…这是荣儿的亲笔书。”陌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应清沅。 应清沅读罢,烧了信,笑道,“这荣儿呀,有时真不知她想些啥,连春儿的婚事都考虑到了。许家是暗地给春儿物色了门婚事,可是春儿现在和荣儿一样暂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既然春儿和有信有意,我倒省了另一番心。有信这孩子好呀,我正愁不知上哪给他找个好媳妇。” “那我明晨一早就先回近南县去。”陌里舒一口气,荣儿可是再三强调一定要把春儿和有信的事办妥。 “你娘的病现在如何?” “开始能下床走路了,全靠荣儿尽心医治,又用了最好的药!” “那就好。你们现在人手一定不够。” “正是。陶冶和青明、范勇强去了东升岭,为了方便联络,我回到家后,把陌阡也派过去了。” “除了知情的几个,别人都以为荣儿死了两年了。明晨让姜连、陶醉、王八他们跟你一起去吧。” 却说曾氏听到又一个关于成国府的传言时,心里是暗暗庆幸,幸好没和成国府联姻。 夏士则是个老狐狸,原本想暗中拉拢成国府为己用,如今情形不妙,二皇子意外生龙活虎地出现后,宫里的格局变得更为微妙,太子变得比从前更勤奋,他再怎么用功,二皇子的才都在太子之上,皇上很重视二皇子,只是太子不可轻立轻废,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明显的有一场大戏,他可不愿迎合于任何一边,所以最保守安全的作法就是仍然忠诚于皇上。他警告了曾氏,不要让苟如云卷进成国府的风波里,不然就大义灭亲。 曾氏想到苟如云和郑芊菁的关系极其亲密,几经考虑后,把苟如云召到面前,严厉警醒:“近日外面风闻甚紧,待事情调查清楚前,你还是住在会宁府吧。” 显然她是要亲自监督苟如云的言行,防患于未然。 苟如云本以为至少曾氏会好好地和她聊聊这事,可是这两天曾氏根本对此闻言色变。这时方知要帮助郑芊菁恐怕不是凭自己想象就能。 只得先暂在会宁府住下。 曾氏何等厉害的人?待她前脚一入小抱厦,后面即有下人锁了院门,来了一手软禁法以杜绝她惹祸上身,然后派了人给鲁氏送个口信去,说曾氏最近想让苟如云留下陪住几日。 149 关不住的疯狂 鲁氏没见过多少大世面,人却不笨,自然明白这是曾氏的保全大法,难免喟叹,“风欲来,树何能静?” 待会宁府传口信的一走,便也派了个丫环去成国府,把会宁府传口的信原封不动地传了过去。 艾氏听说东平州的那事,已经气得整个人彻底不好了。因为东平州的事她根本就不知情,听说东平州的事后,暗地里把红珠叫来询问,红珠沉默不语。 “贱婢!你倒是吃的谁的饭?成国府的根基在哪?”艾氏大怒之下一耳光把她打倒在地。 红珠也不躲闪,嘴角被打出血,跪在地上沉默。 显然东平州的事是六姑娘干的,艾氏紧急写了一信派人快马送回老家。 对六姑娘再不敢象从前那样信任,因怕她再生事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和曾氏一样的做法,拿一把大锁,将她锁在玲珑院里。 偏这时鲁氏派来送信的人到了,把那话传了一遍,意思是苟如云恐怕使不上什么力了,曾氏已经将她“留”了下来。 艾氏气得浑身发抖。让青霞打发走传信的人,气得瘫倒在小炕上,想着得了成国府不少好处的温氏,这几日一个脚印都没再出现过,心中绝望升起。 “难道成国府就要毁在六姑娘手上了?都是老太太平时太过重用和信任她!”艾氏平时不掌家中大事,凡事都依六姑娘的主意为主,骨子里毕竟是个长辈,这些乱事一出,又听鲁氏派来传信的说朝廷已派新科贵人去东平州彻查此事,想到等送信的回来大约要两天,只得强打精神,和筠儿商量对策。 郑芊菁见红珠去了半天不回来,要出去找人,不料院门竟被从外面锁上,顿时心底一沉,气得差点晕倒。 “不就是金矿的事泄露出去?顶多充公就不得了!二婶竟然这样心狠?”郑芊菁回到屋里心情极度不好。 最近真是不顺得厉害,不仅奴魂阵不给力,那炼丹炉火也气人得很,每次那么多药材下去,就只出一颗药来。 想到丹药,她心定下来,世子还需服些舒筋强骨和益智丹才更好,这事二婶知道,每次世子服药,她都有亲自看着。 只是为什么二婶要把她锁在屋里呢?难道苟如云那边有事?一个接一个不妙的直觉涌上来。 艾氏和筠儿在屋里商量一阵后,还是决定和郑芊菁说明一点好,天黑后,艾氏来到玲珑院外,也不开门,只是在外面叫六姑娘。 郑芊菁出来,委曲地问,“不知二婶为何把我锁在院里?” “如云现在被曾氏锁在会宁府了。外面到处都在传东平州路家的事和成国府有关!我们可是从来都不知道那事,我问过红珠了,她全部都招认了,我已经把她打入家牢。在得到老太太的指示前,这样做对大家恐怕更好。”艾氏冷冷地说道。 原来如此。郑芊菁明白了,成国府要开始保全自己了。 是谁,竟然把东平州的事在京城闹开?原来她认为安平侯不可能这么做,他是风口上的人,他的一言一行因身份之故,不言反好,若是言多反而惹人怀疑他的动机。 她来到奴魂珠里,这时刚好看到丹炉的二层里落出五颗益智丹来。 “我就说应该不只一颗!”她欢喜地过来取药,还没走拢,便凭空消失了四颗,盘子里依旧只剩下一颗孤伶伶地。 她惊呆了,就在她眼皮下,那四颗丹药凭空消失。 荣儿和小小北在那边正在取药,突见她来,也不惊慌,她是看不到蝴蝶宫这边的,大大咧咧地当她面拿走四颗丹药,只给她留了一颗,气得她脸色发白。 她抚摸着脸,最近骨子里象有什么血毒冲向脸上,不时传来一种刺痒,若不是有护身玉镜,只怕她脸上又要遭灾。 她拿起益智丹,自己一口服下。 “我对成国府不够尽心吗?最近我越来越力不从心,常常觉得心烦,脑袋也不灵光,益智丹一炼成,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却先给了世子兄服用。如今要锁我?往后这些好药就再没有了!”她双手抱在胸前来回徘徊,脸色青黑难看,不断地破口大骂成国府的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皇后、曾氏吃过我配的多少还/春丹,曾经许过我多少好听的话?这时都翻脸不认人了?曾氏竟然把苟如云先锁在会宁府里?苟如云这小嫖子,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枉我为你做那么多事!这世上的人没一个可信可靠!” 她有些迷乱,觉得恐怕得布置离开的事了。转念又叹,奴魂阵的能力还不显现,没有它提供的强大力量,她离不开! 心头好烦!血液里的刺痒又开始全身游动。 外面的草药根本就解不了这毒。 我倒底是哪里没做对?她懊恼的另配了一些药,投入鼎里,疑惑地看着空中,“难道真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和我过不去?” 荣儿冷笑着看着她的狼狈,心里毅然下了决定,还是果断解决吧,留着她慢慢耍弄也没多大意思,只怕明年边疆又要打仗,后面还有不少麻烦等着解决。 想不到曾氏和艾氏那么有默契,都用了软禁的办法阻止郑芊菁和苟如云联系。 这样也好。倒是给我省了不少心思。 陌里得到补充人手后,便作了更全面的安排和布置,只待最后伺机收网。 “最近郑芊菁出不了门,恐怕她没事就会进奴魂阵,你好好盯着,不管她炼什么药,你取药时务必记得用这个银铲子!”为了防备郑芊菁炼毒药,她让陌里做了个银铲。 “我会小心。郑芊菁的末日就要到了。”小小北巴不得这坏女人立刻就死,若不是她,怎么会害得荣儿有家都不回? 郑芊菁不能出去,每日被关在小院里。艾氏让人在院门下方挖了个洞,每餐有人给她送饭菜进来,虽然吃得还算丰盛,这种日子让她憋得发疯。 “红珠那死妮子竟敢出卖我?”郑芊菁恶计涌上心头。 晚上,夜深人静时,写上红珠的生辰,压在黑珠下面,开始作法。 红珠的确被关起来了,这两日思付着此生的命运坎坷卑贱,又想到郑芊菁阴暗的心性,对成国府的心意死绝。 “这绳索能绑住我?从此离开成国府吧。”她自小跟着黑叔学得些过硬的武艺,艾氏大气之下忽略了这个问题,以为她真是逆来顺受的小婢。 她换断绳子,侧着身子,从里向外只用力撞了两下就撞开半块木门,轻轻一跃借着夜色潜回玲珑院里。见院门上锁,翻墙而入,来到自己的房间,悄悄摸到一包早已打点好的珠宝,取出两色粗布衣服,和珠宝裹在一起,绑成个结实的布包背在肩上,只听到隔壁传来古怪的声音,在走廊上捅破纸窗,悄悄偷看,只见她桌上摆了个黑色珠子和一些符咒,摆开架势作法。 第一次发现六姑娘会作法,红珠好生震惊,原来她费尽心思找那黑珠,是用来作法? “该死的红珠!出卖我!让你知道我的手段。”郑芊菁在屋里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红珠在外面头脑隐隐作疼。 “她在报复我?”她反应极快,毕竟是练过武的人,头脑并不傻,努力定住心神,似黑夜中极细的轻语,佯言:“奴婢一定听二夫人的话。”说罢便翻墙而去。 郑芊菁听到外面的轻语,吓得赶快停止作法,收起东西塞到床下,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外面一片寂静。 她打开门,出来看看,并没有一个人,到院门处摇了几下门,依然被锁着。 刚才听到红珠和人说话的声音,难道是错觉? 她走进红珠屋里,看到凌乱的场景,立即明白过来。 好个红珠,一定是逃跑了,刚才回来拿珠宝!用说话声骗过我! 贱婢!叫你有胆逃,没命享用那些珠宝! 郑芊菁重新摆上法阵作法。 红珠已逃出成国府,潜伏到一条靠近一边南门的小巷里,打算等到天明时出京。就在这时,大脑又开始作疼,疼得坐在地上打坐定神。 可是那夺魂咒力量甚为强大,那是上古伏魔的夺魂咒,莫说用来对付一个凡人,即使有些武艺功夫,也是无可奈何。 红珠疼得抱头在地上摇打撞地,没几下,魂魄就离体而去,被郑芊菁招回玲珑院里。 “哼。红珠的身体素质极好,放在魄基里甚好!”郑芊菁把红珠的灵魂牵引进奴魂阵的魄基里。 小小北看到这边又有新的动静,连忙叫来荣儿。两人静静地盯着那边。 郑芊菁有些疲惫地来到奴魂珠里,对着魄基上的莲花阴恻地笑,“红珠。想不到吧?还是被我抓了回来了?” 红珠变成鬼了,此时完全明白了究竟,见到另几个灵魂,方知成国府前阵莫名其妙死了些人的根由。再想想郑芊菁的处境,不由狂笑,“你以为你就有好下场?” “我当然没有好下场,不过今晚我又有了新的主意。你就在这奴魂阵里好好地给我当魂奴吧!”郑芊菁恶狠狠地把一道符咒打进智基的莲花里。红珠再不能思想。 荣儿和小小北对视一下。郑芊菁够狠毒,连自己的贴身侍都害。她又有什么新的主意呢? 150 新主意 “哈哈哈”郑芊菁觉得自己真笨,就在刚才又变得跟从前一样聪明。 她在外面重新布好法阵,写下又一个人的生辰压在黑珠下面,进行新一轮作法。 会宁府里。苟如云已经沉睡过去。 这两日曾氏不时派了巧莲来和她谈心,实则教她学会审时度势,不可感情用事。曾氏又指使儿子来安尉她的心,以暗示她要认清形势。 她起先有些难过,觉得很对不起六姐。夏之康来陪了她几次,暗示她自己尚且是一个可怜的小人儿,这份体贴和用心让她心满意足,想通了曾氏教导她的意思,倒底会宁府是她的归宿,她的确不应该因为感情用事,有天连累到会宁府,而且她觉得自己的确象夏之康说的那样,只是个尚待归宿的普通小女子,在这件事上的确能力有限,想通了就不再那么无助地难过了。 夏之康还说郑芊菁做东平州那事实在太没脑子,这世上哪有拿黄金这样去砸人的?成国府有金矿这事,尚好解脱,但东平州那事和金矿这事一套在一起就很难解脱了,而且这事还涉及到安平府,现在应家可是越来越风光得势。 所以夜里辗转几番,便沉睡过去。 丑时,她正做着甜甜的美梦,梦见和夏之康成亲。在梦里,她突然头痛起来,睁开眼,在黑暗里抱着头,只觉头顶一个炸裂,灵魂顿时离体而去。 “入!”郑芊菁熟练地把苟如云捉进奴魂珠了。然后把奴魂珠藏到床底,写下一封绝命书,往屋梁上搭个白帕打个结子,把头往上一挂就爽快地自尽了。 灵魂离开郑芊菁的身体,在屋里打个转,从此不再是郑芊菁了!又看看床底下的珠子,待我过两日就来取你。 做久了郑芊菁,她还是有些感情,无奈地看看那身体,眼前换个身份是最可靠的。想到奴魂珠里总象有个什么人眼看不见的东西和自己作对,便宜以灵魂之形进到珠里,细细观看里面,当看到木人阵里的小鱼时,一切明白过来。 “这真的只是一条小鱼!不是应荣儿!那应荣儿成神仙了?所以能洞知我的一切?”她不敢多停留,本想骂一番苟如云,怕时间耽搁久了出意外,得赶快进入到苟如云的身体里。 荣儿和小小北看不到无形的灵魂,只觉得那边有点白光飘来飘去一会就消失了。 估计郑芊菁今晚不会再进珠里,荣儿出来叫醒陌里,把红珠被害的事和他说了,“我明天和你亲自去趟京城!”她怕再有什么情况,陌里路上往返要花不少时间。 可是次日下午刚到京里就听说昨夜南门的小巷里发现一具女尸,身上没有人伤痕,象是暴病而死的,身上背着一大包珠宝。 不用说这是红珠。 半下午时,经过易容后的荣儿和陌里扮成安平府的下人,在菜市场里等到安平府出来买菜的车子,两人爬上马车里,赶快车的是来风,认得陌里,虽不认得他旁边的人,也不敢多问。 来木和来由几筐菜抬上车子后面的板架上,来风驾着车不快不慢地回到安平府后门,因提防着最近随时有人来府里,每天有仆人出去买菜的话,来德都亲自等在后门。 陌里和荣儿跟着来德来到书房。 应清沅还没回来。 今日京城里又出了大事! 直到天黑,应清沅才独自回来了,听说陌里带了少年回来,心中一动,猜着他会不会是荣儿,快步走进书房。只看到那少年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轻唤一声,“荣儿。” 这是自己的女儿,虽然易了容,把脸弄得灰黑发黄,就是烧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荣儿扑进爹的怀里,两人高兴地哭了。 好一幕人间亲情相逢的剧情,陌里在一边看了感动得要流泪。 两人哭了一会后,应清沅才放开她,上下打量一会,声音哑哑地说,“两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瞧你的脸都花了。”说着拿雪白的素巾为她擦擦脸,结果把她脸擦得更花。 “爹。别擦了。待说罢正事,你派个人叫娘抱着妹妹来一下吧。我现在还不能回到府里。”荣儿边哭边笑地说。 应清沅坐下,自己抹抹脸上的泪痕,这才平静下来。“想必你们应该知道京城女尸的事吧?” 荣儿和陌里点点头,没急着说他们知道她的身份。 “还有一事很是奇闻。郑芊菁昨晚留下一封绝笔书,在自己房里吊死了!” 这消息令荣儿和陌里都愣了。 尤其是荣儿,昨晚还看到郑芊菁弄死红珠后那幅得意样,出去她就自己上吊了?她那杀人的手法,根本就天衣无缝,除了神仙谁也没有证据证明那是她干的,何况她被锁在成国府里。 荣儿眉头皱紧陷入思索。难道是艾氏逼她上吊的?想到郑芊菁说有新主意,新主意就是上吊?对此总觉得有些蹊跷。 陌里问,“她在绝命书里写些什么?” 应清沅道:“她也没说什么认罪的话,只说家里传出风闻被人误会,又被二婶禁闭起来,从小就为成国府操心,如今世子兄的病治好了,她也身心疲累,该走了。” 陌里道,“这么说。只要文奇他们一回来很快就结案了?所有的罪往郑芊菁上一堆,别的人大不了被削为庶民。” “恐怕是成国府舍卒保车之策吧。”应清沅不解地看着女儿,“你往日总说苟如云和你有仇,怎么却是郑芊菁和你有仇似的?” 荣儿听到苟如云这名字,心中一动。狗肉可不是那种肯牺牲自己保全大家,甘愿撒手而去的人物。即使她要回上古,她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连忙对爹说道,“爹。赶快这就派人想办法去打听一下苟如云的事情,看她昨晚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应清沅道:“只有明晨让来德派人去菜市场,看能否遇到会宁府的人,暗地里打听打听。” 荣儿道:“吉安夫人那边容易漏消息出来。二哥晚上不回来了吗?” 应清沅道:“他和刑部的张大人在查白天女尸案的事情,晚上不一定能回来。” 荣儿道,“爹派人去把娘叫过来见一面吧。” “爹在书房吗?”这时应在则穿一身官服,戴着佩剑急匆匆地撞进来,进来前先叫了一声。 “则儿回来了?”应清沅出去把他领进来。 荣儿高兴地叫声“二哥!” 他少了顽皮的气质,已经长成一个英挺轩昂的大人。喜荣儿得笑弯了眉眼。 应在则做梦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景下再见到三妹妹,激动得把官帽往案上一放,拉着她的手跳了起来,“本来我要先去成国府的,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事得回来看看,所以绕道回来一趟,原来是心有感应,是我荣妹妹回来了!” “你要去成国府?” “下午时,刑部把那女尸的像贴了出来,悬赏调查她的身份。不想半下午时宣安府的下人来报,说认得那像上的人,是成国府的下人。刑部的新科榜眼张亮便传了成国府的艾氏来对质,艾氏看了画像说的确是成国府的下人红珠,是六姑娘的贴侍,说不知道红珠对六姑娘上吊的事知不知道,红珠住过的房间里有翻乱的迹象,恐怕是红珠见主子死了,或者是和主子翻脸什么的,便带些珠宝逃跑以求自由。张大人和我觉得有必要仔细亲查成国府一趟,请皇上批准了搜查的事。刚才我和张大人说想回来一小会,他说他先带人去包围成国府,叫我回来一趟后赶紧过去。” “你回来得正好!你赶快去郑芊菁的屋里仔细搜,她屋里应该有不少人的生辰八字和符纸,另外有一个黑色的珠子,这个你得悄悄拿回家给我!”荣儿吊着他的胳膊象小时候一样,两眼闪闪发亮地央求。 “那可是违规的做法!”应清沅紧张道。 “爹。我给你们说郑芊菁就是那狗肉,恐怕你们不相信!她会些奇怪的法术,能捉人的灵魂。如果昨晚上苟如云出了事的话,郑芊菁的灵魂应该已经进了苟如云的身体。这颗珠子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但将来回到苟如云手上,她随时会用别人的生辰捉人家的灵魂。夏天时成国府莫名奇妙死了七个人,有几个都是成国府极好的亲戚,那都是狗肉干的!所以那颗珠子一定不能交出去!”荣儿着急地道。 应在则大惊失色,“成国府在初夏时的确死了七个人,仟作的检验结果说七人身体本身健康,死前都抱着头,死得甚为痛苦,但大脑里又没异常,和红珠死得一样的情境。听你这么说,都是被人夺魂死的?” “此事就这么说出去,没有人相信,若不是我曾梦见过狗肉在梦里追夺人魂,前阵我暗地里叫阳陌里去调查过,我也不会相信。所以二哥得用点心,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黑珠给拿出来,以免它再害人。”荣儿真担心这时那黑珠已经被张大人先发现,推着二哥快走。 152 得到奴魂珠 “在则快去办事!拿到黑珠再说!”应清沅当机立断。 应在则转身飞跑出去。 荣儿有点紧张了,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但愿黑珠没先被别人发现!” 应清沅去屋里抱了小女儿,带着固氏来到书房。 母女俩紧紧相抱又是激动地哭了一场,固氏握着女儿的手不肯手,两眼红肿地说,“这次回来后,就不出去了?” 荣儿哭道:“娘,还有些事非要我在外面才好办。你放心等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我就一直在你身边了!” 固氏抽泣道,“安平府暗地里被人整得生意几乎都没了。前阵我和你爹说再这么下去,我们养那么多铺子和人,用不了多久就会亏光家业,干脆把铺子都卖了,拿些钱给范家,以后我们过简淡点就好。你爹没同意,语琴得知此事后,也很反对,说这样三小姐会很难过,她从你屋里拿了两万两银子出来,说五千两先给范家拿去,余下的先把铺子支撑着。她说你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说到语琴,荣儿笑起来,从爹手上抱过小妹妹,“爹快派人把语琴叫来。别的人再别惊扰。” “妹妹好可爱。”荣儿看到粉嫩的婴儿,想亲她几下,被陌里拉了拉,指指她象花猫一样的脸。 “她叫琪儿,和你小时不太相同,性格文静得很,可能是心疼娘一把年纪才得了她,一点都不折腾人,只是饿了会哭叫两声。”固氏宝贝地看着两个女儿,用手帕擦下眼睛,感叹得很,“我算是福气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世子,一个考了探花,荣儿这么能干,如今还又添了个贴心的女儿。晟瑞两岁多了,会满地跑了。” “我是很记挂大哥他们。待语琴来过后,还是让他们来见一面吧。”荣儿想起当初给嫂子接生的事,一转眼,晟瑞都两岁多了。 语琴来了,看到荣儿的背影,不用看到她的脸,只认那身影便认得是三小姐,激动得又是行礼又是哭。 “我要谢谢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帮我把家里管得极好。”荣儿感激地拉着她坐下。 语琴情路坎坷,对郎文奇情有独钟,奈何姻缘不足,待他登科后,反倒彻底死心认了命,性子变得愈加沉寂平淡。只有再见到三小姐时,才一下回到昨日的自己。主仆俩又是抱头痛哭一场。 荣儿明白她的心情,拉着她的手说,“我还有些时间才能回来。府里的事得再辛苦你,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尽管安排。待我回来后,我一定给你找一门满意的亲事。这些时间在外面,我遇到个人呀,我看他很适合你,不仅人才出众,能力也非寻常,只是怕你不合意,没敢擅自作主,待我将来回后,让你们认识一下,你便知道,在这世上这样的男儿数不出几个。” 语琴满脸通红含泪笑道,“你又嫌弃我,要把我往外送?” 荣儿笑嘻嘻地道:“因为舍不得,所以才想亲自为你选一门你满意的亲事。” 语琴羞得手足无措。 荣儿握一下她的手,放开手道:“我见过你了,你先回馨香院,见过面的事暂且保秘,我还不能和大家全部相见,连谢姨娘我都没见。” “你出去后把大公子叫过来。”固氏吩咐。 语琴出去把应在允叫三口叫来了。 因怕晟瑞年纪小漏口,语琴没让许氏带孩子来。 和大哥大嫂见过后,荣儿和许氏说了说春儿安好的事,让她放下心来。 临近次日丑时,应在则终于回来了。 “果然如妹妹所说,我从郑芊菁的屋里搜出一些符纸和生辰八字,她可真歹毒,里面有荣儿的八字。可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珠子,我就在想,如果郑芊菁变成了苟如云,必定短期内伺机来寻找珠子,她不会把珠子藏到外面,一定还藏在她屋里,正好她床下露出一角符纸,便用剑往底下掏,果然掏出颗珠子和一些符纸,藏进衣袖里,将那些符纸拨出来,才叫大会家把床搬开了细搜。”应在则圆满完成任务,把黑珠递给她,“我是绕道回来的,现在得先去刑部和张大人处理公务。” 荣儿拿到珠子抱在怀时,向二哥挥下手,“今日二哥可为世人做了一件大好的事。你放心去,我会好好处理这珠子!” 应清沅拿过珠子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明堂,只觉得它幽静深遂得非常。 “爹。等会你要上朝了。我还等着你派人出去打听苟如云那边的情况。”荣儿催促。 “我去安排!你和陌里在书房里休息一下吧!”应清沅放回她手上。 这就是奴魂珠,书房里只剩下荣儿和陌里,他拿着珠子看了好久,才道,“时空之造真是不假。狗肉本非凡人,只是心念太阴暗肮脏,若非如此,她用这样的东西,多做好事,该是怎么样的功德?” 荣儿把珠子拿过来放进蝴蝶宫里。 一直等到半上午时,固氏才把来德打听到的消息带来,“前晚会宁府果然不平静。曾氏把苟如云软禁在会宁府里,怕她和郑芊菁往来惹祸上身,前晚苟如云突然夜半恶梦,痛苦大叫,外面看守的仆妇赶快去叫了曾氏过来。曾氏到时,苟如云已经安静了,有人以为她睡了,她身边的丫环秋桐却说她手脚好凉,便摸了下她的脸,她一动也不动,不象是沉睡过去的样子,秋桐就又摸下她鼻息,吓得尖叫一声,说如云小姐没了!曾氏哪里相信,亲自摸了下鼻息,果然是没气了!突来的变故,令曾氏都乱了,呆了一阵,才说‘叫太医来’,就在这时,苟如云身子扭几扭,又一下活过,坐起身对曾氏哭道,先前做个恶梦,梦见被鬼怪追杀,她在梦里吓晕了过去,后来突然有个神仙来了,拿着拂尘从她脸上扫过,一股清凉的风将她唤醒过来。” 这下狗肉和苟如云可谓完美重合了。 等到午后应清沅下朝回来后,又说了说宫里的事,“皇上对成国府里搜出符纸和生辰的事十分生气。郑芊菁在家私自作邪恶之事,已经犯了我朝律条,皇上已经下令将成国府的人全部被收监了,树低猢孙散,有几个武功极好的护院在在则昨下午传唤艾氏时,已经逃跑了。现在没有任何人敢出面为成国府说话,都怕受到牵连。人待文奇他们取证回来后,就是给成国府定罪的时候。” 可怜了成国府无辜的人们。短时间,狗肉不可能再生事端。荣儿和陌里下午又随着府里出去买菜的仆人又出了府里,回到近南县欧家,静待外面的消息。 这天晚上,陌里的母亲贾氏和春儿已经睡去。 小东西和大东西同时传来外面的消息。 “成国府的一被收监,老太太在狱中一病不振。苟如云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有信在宫里,说二公子现在的精力集中在应对大公子的事上面。”荣儿看了语琴的来信,微微一笑。 陌里看的陌阡的来信,“外面很顺利。成国府一出事,那路家的人便自己投案认了罪。有陶冶他们的暗中协助,过些天文奇已在回京复命的路上。” 两人同时把纸条往灯火一点燃化为灰烬。 陌里感叹地看着她,“当我学会乾坤挪物后,本想把成国府的金子送点你以还债务,不想你竟不肯要。” 荣儿嗔笑着道,“我不要那种钱来还债,我要你这辈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还我!” “你真猾头,这不是折磨我吗?”陌里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目光充满温柔地看着她,另只手摸摸她的头,“你不梳角头了,看着还是很小呀。这时代的人真不科学,十五岁的女孩子就嫁人生子,可怜多少妙年女子因此早早落下病患。” “人家才十五,本来就还很小。你也才十八嘛。”荣儿笑道。 陌里呵呵笑得打颤抖,“现在你在蝴蝶宫没戏看了,最近好象无聊不少。” 荣儿白他一眼,“我没事干?最近我用那鼎炉在炼蛇参救命丸!” “哎。谢谢你了,现在我娘已能下地自如地走动。” “其实要谢谢狗肉的舒筋壮骨丹和益智丹,再加上我的针炙和蛇参。只是你娘好象什么心事,有几次我看到她看着你的身影发呆。” “她的确有心事,而且是关于我和陌阡的。曾经陌阡提到想去参加科举考试,她当即就沉默不愉。” 荣儿在屋里徘徊几步,点头道,“我试着打探了几次,她的嘴可是严得很!” “现在我的终极术也练成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静了些日子。我在想,可能你也该再去京城一趟,会一下吉安夫人了。” 苟如云还是个可怕的隐患。不用说,只要成国府的风头一过,她会等到和夏之康成亲后,步步为营,对安平府施展报复。 让陌里去会吉安夫人,这是他俩早就商量好的事,只是在等个时机。 这一次荣儿乔装打扮后,和陌里来到京城,没有回安平府,在一家小客栈住下。 152 指点迷津 因为郎文奇他们取证快速而充分,成国府的事结案很快。 “成国府爵级被剥,全部资产充公,以路家为名另立的产业全部赔偿给范家。成国府和路家所有人发配往西永州的官庄,以儆效尤。”这天早朝,皇上批准了经过六部汇审后的判决奏章。 成国府一家人接到判书后,老太太当晚在狱中去逝,郑祥瑞康复后刚刚才踏上一条追求理想人生的路,还在苦读学习的路上,就成了罪民,本来病苦一生,老太太这一死,他觉得人生暗无前途,心灰意冷下便在狱中自尽了,他母亲安氏见儿子一死,还有何生趣,便也吞金自尽,艾氏想到筠儿在长乐府尚平安无事,所以还心怀等待地支撑着。 从成国府出事时起,温氏就有了心病,艾氏和筠儿随时有吐出她的可能。她可不想吐出那一万两黄金! 从成国府入狱后,她就暗地里叼唆汤氏,要她严管着筠儿,可别让她把长乐府给害了。 汤氏知道温氏曾经和成国府暗地有些勾当,不过温氏极其狡猾,如果成国府的人要供出温氏,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有会宁府给温氏撑着,那便是无用之功,而且有筠儿还在长乐府里,艾氏她们定会留条后路,不敢将温氏供出。 如今,成国府已经声名狼藉。 成国府的判决一出来,接连在狱中死好几个人,长乐府的对筠儿开始没了好脸色。 这日温氏一早出了府门,外面一片洁白,厚雪覆盖着房屋和街道,她披裹着厚重的斗蓬要去会宁府,门外一个举着幌子的道人突然闯了上来,将个纸条塞到她手中,便跑了。 阿凌想要骂那人没来得及。温氏如今学得低调,打开纸条一看,上书“驴死狗欢,人不知狗是驴欢。若要解忧,后门相谈。” “这什么意思呀?”阿凌看着主子。 温氏把纸条放进衣袖,转身倒回府里。 “不认识的人说的,夫人你也敢信?”阿凌提醒。 温氏现在表面上跟往常一样快乐无忧,心底的病却是越来越深,性情越来越敏感多疑,只看到‘驴死狗欢’时,便如五雷击顶,其实她心里的确另有一层忧虑,那就是苟如云和郑芊菁从前的关系太好,而最近苟如云的性子好象变得越来越有点不同。 明年春天就是苟如云和夏之康的婚期,距离的日子已经不远,夏之康和她越来越好得如胶似膝,跟从前讨厌苟如云简直是天地之别,那苟如云越来越懂夏之康的心似的,成天迷得他迷迷晕晕的,前天夏之康按捺不住欲火,差点大白天和在她屋里做出丑事,幸好秋桐发现即时,把会宁夫人叫来才阻止了伤风败俗的事发生。 为此曾氏有些生气,把苟如云赶回她家,派人给鲁氏传信,叫她好好管着女儿,若在大婚前做出丑闻,便只有不要这个媳妇。 这个道人是什么来历?竟然知道不少苟如云和郑芊菁的事样? 温氏不怕在自家后门外见这个人,急步穿过花园来到后门,让阿凌去外面找那道人,把他叫进到后门的一间屋里说话。 阿凌到后门外,看到那道人抱着个幌子,满头是雪,象个雪人样立在外边,便请了他进去。 这屋子平常空着,有时来了客人,前面的客房不够用时,便作客房。 道人被请进这屋里,阿凌帮着他打了身上的雪,泡了滚热的好茶来,便去外面放风。 艾氏客气地对那人道,“请问道长仙号?” 这人身材略瘦,皮肤较黑,长发长须,穿一身青蓝和夹层道衣,浑身透着一股修道的清气。 “因世人贪婪不舍,所以常常忧虑烦恼不断。我师父便赐了我法号‘舍得’,教我唯有舍得凡俗之欲,方能修成正果。”他缓缓答道。 温氏询问,“你师父是谁?” “你可知道昔日成国府六姑娘上神秀峰求治病的事?”舍得目光里透着一股刚正严肃之气,直射她的心府,令她有些暗暗发虚。 “曾有听闻。莫非仙长从神秀峰来?”温氏不得不惊。 舍得拂一下长长的黑色胡须,没有出声。 “请问仙长此番有何有贵干?若是道场需要功德支持,我一定不吝惜!”温氏道。 “不知如云小姐现在可好?”舍得问道。 温氏笑一笑,“仙长若要找如云,该去苟府才对。若是不识得路,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 舍得摇一摇头,“吉安夫人和如云小姐一向交好,难道没发现她现在与过去有些不同?” 温氏心底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如云现在回了自家,她有没有变化,我尚不太清楚。” 舍得放下茶杯,站起身,拿起幌子,“道门中人不问世事,只管修行和降妖除魔之事。此次我受师父安排出来,本来只是为查寻一个妖物的行踪,因其和你渊源甚深,怕她再伤害更多的人,所以径直来找你。但吉安夫人怕多事,那便只有听天由命。”说罢便往外走。 闻言,温氏心中一紧,拦着他道,“仙长请把话说明再走。不然我如何帮得了你?” 舍得看着她的脸,轻叹道,“表面上看你气色红润,实则你常常惶恐不安,你身上的妖气很重,只怕那妖物很快就要对你下手。” “我最近的确不太安宁。你说的妖物是谁呀?”温氏眉头拧成一团。 “怪只怪你一时贪婪。只不过财色名利一向是俗人的生养之物,不伤害人命尚不算多恶的事。但成国府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如果接下来再有别府发生这样的惨案,这只妖孽的罪就大了。”舍得叹道。 温氏不解地道,“凡妇愚民钝,请仙长进一步明示。”说着向他作个揖。 “哎。以为你猜得出来‘驴死狗欢’的意思。” “你的意思?” “驴的灵魂已经取代狗。所以狗已不是从前的狗。不信你再细细观察。若真信我,便先将那狗接进会宁府,然后按我说的方法先作试探,经你亲自证明后,只需在后门外画一个记号,我会来指点你下一步。”舍得从衣袖里取出个纸条放在桌上,用一个指头沾起茶水在桌上画个记号,便举步出去。 “仙长稍候,劳你亲自来了一趟,我当先捐一千两功德银子。”温氏对着他的背影道。 “功德银子先记帐上。待你查明后,下次我再一并来取。”舍得举着幌子头也不回。 温氏拿起纸条看了看,思索一会,叫上阿凌,去了会宁府。 这事可不能瞒着姐姐。温氏一到会宁府,就悄悄和曾氏说了这事。说罢又把舍得道人写的纸条交给她看。 曾氏惊得从软榻上直起身,看罢纸条,半晌合不拢嘴。 “起先我都不觉得她有异常。不过秋桐和秋菊暗地里向巧莲说过,说如云变化越来越大,以前在世子爷面前懂得廉耻,如今是越来越等不到明年春天的样子。”前天她被秋桐叫到小抱厦,亲眼看到儿子趴在她身上,她一双小手在儿子背上很熟稔男女欢事一样地摩娑。 “我也觉得她越来越古怪。依舍得仙长说的,恐怕绝非虚声,至少看着挺象是有什么上了如云的身。”温氏得到这样的机会,真是上天垂幸,还不借机抓住机会除掉苟如云这个隐患? 成国府的事发生后,曾氏对苟如云没以前那么亲近,心里也还没怎么反感她,但前日之事简直就是犯她的大忌,她可是名门贵妇,哪里允许已经和儿子正式定婚的苟如云在婚前做出乱事? 事后把儿子叫到面前教训,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儿子深深痴迷上了苟如云,处处为她说话,心中就不痛快上了。 现在听温氏这么一说,两人回忆起最近以来的事,苟如云的言行声音和往常并无破绽,只是不知何故,她竟熬不过这三四月,想急着嫁进会宁府呢? “舍得仙长是专门来捉妖的。他还说成国府很多人死得无辜。”温氏道。 “成国府私吞金矿,老太太放纵六姑娘,做出恶事,难道他们不该死?”曾氏觉得他们统统该死。 “除了该死的。之前成国府不是有七个亲戚和下人莫名死亡吗?还有六姑娘的贴侍红珠,死的也是莫名其妙的。刑部的可是从六姑娘的屋里搜出了不少人的生辰纸。若是将来会宁府也莫名其妙的死这么多人…”经舍得指点后,温氏的脑袋转得很快,很自然地把那七人和红珠的事联系到一块。 屋里虽有暖炉,暖洋洋的很舒适,此时曾氏浑身发寒,眉头皱紧,“别把苟如云接回来。你想个办法,带人去苟家,暗地里查明此事,再回来告诉我吧。” “我看怕是要接回会宁府好办些。万一她不是妖怪,在苟家引起怀疑,将来闹出去就难听了。顶多夜里多安排些人手,若她敢伤人,便直接趁机杀了她!会宁府有的是功夫好的护卫,若是在苟家,反而不好防范!”温氏步步扣紧。 这说得在道理中,曾氏点点头,“待我晚上和侯爷商量后再说。” 是夜,侯爷得知此事,好生惊讶,他可没去注意女人的那些细节变化,对于前日之事没怎么在意,自家儿子什么德性还不清楚?经夫人一说,细细回忆,也觉得苟如云最近是有一点异常,便同意了把苟如云叫进府以作调查,并亲自安排防护的事。 153 还珠 苟如云被赶回家,心中恨秋桐到底是曾氏的人,暗中出卖了她,心里知道恐开始令曾氏反感,在家里反省几日,提醒自己需处处在小心,不然失去夏之康这个依凭,往后就难过了。 因此这两日在家里不是读书,就是弹琴、习字。 温氏来到苟府见她一派端淑的样子,装作和从前一样心疼她,拉着她的手训话,“你也是性急,就等不过这几月,便想和之康腻在一起?” “云儿知错了。”苟如云心中早有准备,哭着不断认错。 “你义母还要怎么样疼你?成国府的事闹得那么臭。若不是这几年我们看着你走到今天,知道你是个老实的人,依我姐的脾气,早将你和之康的婚退掉!即使竟安府的若竹没你漂亮,但身家清白,又无旁边的瓜葛之忧。” “云儿一定和之康保持距离,维护好清白。若是以后之康要想强行,云儿愿以死相守声名。” “这样最好!天天看着你这小美人在面前晃来晃去成了习惯,有两天不看到你,别说你义母不习惯,就是我也有点不习惯。所以你义母叫我来看看你。你要是真清醒了,便跟我去会宁府陪你义母说话,好好地认个错!” “云儿收拾一下,这就跟舅妈去会宁府认错。” 苟如云哪容错过这机会?至少呆在会宁府可以知道外面更多的事情。在家虽自由,可消息不够灵通。于是,洗衣把脸,重新换了身素净的衣服,一幅老老实实的后悔样,跟着温氏来到会宁府。 此番都是作戏,曾氏见她一来就跪着认错,又信誓旦旦的,便眼睛红红地说,“你这个要人命的小家伙。再作出让义母失望的事,义母只有结束你和康儿的婚事。” 苟如云哭得很伤心,经过两日在家里的反省和调整,显得的确端贤不少。 温氏在一边当中间人,曾氏便顺势下来原谅了她,留她在面前陪自己说话。 聊会天,曾氏便好奇地问,“云儿呀。原来你陪郑芊菁去神秀峰求医的事,一直我有个好奇,以前郑芊菁在世,也不好多问,如今反正她都死了,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在神秀峰上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异士,到底怎么样帮她控制住病情的呢?” 以前那个苟如云有把这事细细地这个苟如云讲过,当时有的情况是没讲得太细,反正郑芊菁是死了,的确没有顾忌,便道,“不知义母还记得否,以前我说过那异士说六姐得的是业障病,所以无法断根,只能控制,那异士送了个符她戴在身上。” 曾氏点点头,“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的。你后来还说过那护身符很管用,她戴在身上后的确没再发过病。” “那符不是普通的护身符,是个精致的玉镜。只可惜六姐死后,不知它沦落到了哪里。若是义母能暗地找到它的话,它可是能驱邪劲。”苟如云舍不得那玉镜,郑芊菁上吊前,把玉镜有放在奴魂珠里,只恨现在没法去被查封的成国府寻找奴魂珠。 曾氏摇摇头,“那些抄家物品早就归了国库,小小灵镜不要也罢,可不能为了它惹出麻烦。” 曾氏又和她说了些劝导的话,教她要慢慢忘记郑芊菁,好好学习怎么做会宁府的媳妇。苟如云象从前一样乖乖顺顺地听着。傍晚时,曾氏留温氏在府里住,温氏顺口把苟如云留了下来。 夏之康前几日被母亲撞到他要和苟如云寻欢的现形,知道苟如云在府里又住下来,心里虽惦着小美人,苟如云又发了誓要在婚前保持好清白,晚上派秋桐给夏之康送了纸条去,警告他以后也要保持世子的操守,不但晚上不敢再来造次,心里打算这几日都别靠近苟如云,以免惹得母亲伤心。 子夜后,会宁府如同往常一样静寂。 苟如云进入睡梦中。 屋外响起个女子的幽叫声,“六姐姐还我命来。” 一道白影长发披散,形迹飘飘地进了小抱厦里,冲进苟如云屋里。 苟如云迷迷胡胡被这叫声唤醒,睁开眼,屋里黑咕咙咚的,隐隐见到一个和自己身形相似的白影在床前跳,一下坐起,厉声喝道,“来人呀!” 鬼吓得到她吗?她都是个会夺人鬼魂的。 外面没有人回应她的叫声。 那白影哭着扑过来要抓她,“六姐姐!我一向对你忠心,为何你无端捉我魂魄关进珠子里,和红珠以及成国府的那七个亲戚和下人给关在一起?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不惜一切,还带着你去神秀峰治病!你告诉我,云儿到底哪里做错了,要受这般惩罚?为何你要占用我的身体?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打倒东西的声音,灯光隐隐闪现,那白影哭着逃了出去。 有人来了,苟如云闭上眼睛装睡。 秋桐和秋菊提着灯笼,端着一盆精炭从外面进来。 “刚才有个鬼影?”秋桐在外间小声说。 “是呀。还说些奇怪的话。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提着灯笼进来,苟如云一幅沉睡的样子。 “是我俩听错了?明明那女子有说六姐姐还我命,还说她带六姑娘去神秀峰什么的…莫不是如云小姐说梦话?” “我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可是看到有个白影飘了出来!” 秋菊拿灯笼照着苟如云的脸。 苟如云只得迷迷糊糊的睁下眼,用手挡着眼睛,打着哈欠说,“你们做什么?” “先前我们见屋里炭用完了,怕晚上冻着你,便去杂院里抬炭,刚进来,看到有个人影从你屋里出来!夫人可是交待了,在你大婚之前,不能再出差错。”秋桐怀疑地看着四周。 “哪有什么呀?你们快去睡觉吧。”苟如云说罢翻个身继续睡。 秋桐和秋菊出来后,一个在屋外的小炕上盯着屋里的动静,一个悄悄去兴安院给夫人回信。 曾氏和夏士则没有睡,等着这边的消息。 秋菊跑进来把刚才的事如实描绘一番。 “你先下去,有情况随时过来!” 待秋菊一走,曾氏和夏士则对视一眼,苟如云的表现很不合常理,她竟然说没有什么事,显然心里有鬼? 第二晚,又这么试了一次,苟如云还是和丫环说睡着了,什么都不知。 接连三晚如此,侯爷都不信了,因为后两晚他和夫人亲自在小抱厦的走廊上听着那么大声的鬼叫声。 这个苟如云的确有问题。 温氏这天一早,亲自在后门外画了一朵花样的记号。然后在后院的客房里等着,半上午时,阿凌把舍得带了进来。 “请仙长救救大家。苟如云果然有些不正常!”温氏从衣袖里拿出三千两银票放到他手上,一幅紧急求助的样子。 舍得不客气地把银票收放起,慢条斯理地说,“我师父说了,此番的目的是捉妖,不是害人的命,妖也是条命,把她捉走后,将她囚禁起来就好。所以,请你告诉会宁侯夫妇,万不可随意伤命。” “请仙长指教!会宁夫人说了,待捉罢妖后,她会赠你五千两功德银!”温氏毕恭毕敬地说。这是习惯了利益往来的人,所以活着为了银子,办起事来也首先想到用银子。 舍得对此毫不拒绝,把一个黑色的珠子递到她面前,郑重地道,“成败皆在此上!这是郑芊菁生前用的法器奴魂珠,真正的苟如云和红珠,还有成国府那本条人命都关在里面。现在要把这珠子不知不觉地又落到她的手里!” 温氏看到这个幽光冥冥的黑色珠子,脸色直发白,想到的确从郑芊菁屋里收出过许多符纸和生辰的事,吓得全身打抖,颤声道,“那不是她又有机会害人?”她心里想到的第一个肯定是自己,郑芊菁肯定会报复她收了黄金不帮忙成国府忙的事。 “这是一个符袋…”舍得拿出个黑色的布袋交给她,细细安排,“暗地里留意着。她一旦得到珠子,必定会再进入这个珠子,若是发现她晚上不在屋里,过会又出现,也别着急,她暂不敢随意伤人,次日通知我,我会亲自将这珠子装进袋子里,锁住她的灵魂,你们便再不会有事。此事万不可让人知道太多!” 漫氏双手象发鸡爪疯一样惊恐地接过珠子,舍得又扬长而去。 温氏抱着珠回到屋里装进个盒子里,然后叫阿凌去请曾氏过来。 曾氏来到她屋里,看着炕桌上的黑色的珠子,听她把见舍得的事细说了一遍,心惊肉跳的,也不敢碰那些东西。 “大姐。这事怎么做好呢。”温氏已经吓得要瘫痪了。 曾氏想了半天才说,“还是带回去请侯爷安排吧。”她可不敢去办这事,万一被郑芊菁把灵魂关进珠子里出不来怎么办? 当夏士则看到这珠子的时候,看了好久,叹道,“这东西的确有些不寻常,不象别的饰品宝物,它里面真的有幽的生机一般。看来不让郑芊菁现出原形,我会宁府便难安宁。此事也不必太惊慌,先安排让她再得到珠子的事吧。” 侯爷毕竟是侯爷,做起事来大大方方,而且堂而皇之。 154 入瓮 昱日,温氏照常来到会宁府,苟如云已经在曾氏面前伺弄茶水。 曾氏今天心情好得非常,一大早就哼着小曲,很开心的样子。 温氏见状笑道,“姐姐有什么好事?” 曾氏象小女一样,扑吃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好事,但也没有坏事。只是昨天侯爷暗地里得了个东西,又送给了我,我看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但想到这把年纪了,他还这么疼爱着我,我这心里暖暖的柔柔的…”说着轻咳两声,拿锦帕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抹嘴角上,又是开心地发笑。 温氏笑道,“姐姐天生好福气。不知姐夫送了什么玩意讨你高兴?” “根本就只是个黑色的琉璃的珠子而已,他把我当小孩子。我也不当面戳穿他。我可是没想到侯爷有时也挺孩子气的。”曾氏向巧莲挥下手,“拿来给吉安夫人瞧瞧。” 巧莲抱出个精致的小木盒放在茶几上,小心地打开,露出颗黑色的珠子来。 苟如云心中一跳,屏住呼吸,装作没有事,还跪坐往后挪了几步。在心底她并不奇怪会宁侯得到这个珠子,夏士则本来就是个收藏宝物的人,这次成国府被抄家,他还不暗中弄点稀奇的东西过来悄悄放着? 温氏坐到茶几前,伸出雪白的手指轻轻拿起这珠子,对着光看了看,也是“扑吃”一笑,放进盒里,咯咯地笑得摇晃。 “这下你信了吧?”曾氏满脸幸福。 “不知姐夫从哪弄来的小孩子玩意。”温氏笑问。 曾氏笑道,“你说你姐夫是不是越老越淘气?” “那是姐夫一番心意!”温氏说着又拿起珠子转动着看了一会,见苟如云在一边不说话,问她,“你觉得这珠子怎么样?” 苟如云捧着珠子,不停地命令自己‘镇定,镇定’! 她看一会,茫然地道,“云儿对珠宝的见识浅少。看着是个漂亮的珠子,不然义父怎么把它送给义母?到底值钱不值钱我就不知道。” 温氏和曾氏笑成一团,她两个可是珠宝鉴定行家,尤其是曾氏。 苟如云脸上一红,“云儿哪里说错话了?” 温氏摇摇手。 曾氏笑道,“这只是个做工精致有些幽光的琉璃珠子而已,对寻常人家来说还算是好东西,我会宁府比这漂亮的琉璃珠多得很。”说着让巧莲又抱出个小木箱,拿出一串漂亮的彩色琉璃珠来,往手上一戴,柔荑轻展,看着很是动人。 温氏啧啧道,“这可是上等的琉璃手珠呀,戴在姐姐的皓腕上匹配得很,这天下再找不出适合戴这珠子的第二双手来。” “看吧。这珠子那黑色的珠子好看多了。这是几年前侯爷送我的。”曾氏自我陶醉。 温氏看看那黑珠,“当然是你手上的珠子不寻常。” “云儿你觉得呢?”曾氏问道。 苟如云粉面发红,谨慎地道,“云儿觉得义父送的应该都是好东西。两相比较,各有各有好看之处。义母手上的珠子彩姿耀眼,这黑珠很安静镇神。” 温氏笑得拍下腿,“云儿是怕得罪她义父,所以竟说好听的。” 曾氏把那盒子一推,“你要喜欢,送给你拿去镇神。” 苟如云摆手拒绝,“这可是义父送给你的。” “拿去吧。反正不是值钱的玩意。往常我送你的许多东西,哪一样不是你义父送给我的?这整座会宁府都是他的呀。”曾氏笑道。 温氏向她递个眼神,“你义母送你的,就拿着!” 苟如云顺势接收过来。心中感叹不已,苟如云就是个一帆风顺的命,借着她的好运,天遂我意,这么快就把奴魂珠拿到了。 苟如云得到珠子随意摆在屋里的壁橱里,也不当很重要的物品样。 前些天晚上闹鬼的事,让她有些疑惑,白日侧面问起秋桐和秋菊,她俩人都说晚上一直睡在外面,没有做过什么。接连三晚如此,但秋桐秋菊都是没事的样子。再侧面问小厦里的两个婆子,大家好象都没事一样。所以得到珠子后,她不敢盲动。 足足过了五天后,她觉得的确没有人再注意这事,这晚才在大家睡着后,敲敲进奴魂珠里查看,她打算的是只进去一会,再炼些药就出来。 一进奴魂珠里,好生感慨!看看里面一切如旧,不由眼角一湿,喟然长叹,“我何时才能离开?” 现在离开是不可能! 看着奴魂阵里的小木人,拳头一握,“成国府的人都死了又怎么样?一个个都是冷漠无情的人!应荣儿!一定是你在暗中搞鬼!不然为什么我重做苟如云,反而得心应手?这一次,我不会再弄错!” 从仓库里取些药材,重新投进颅炉里,然后就出来了。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她睡在床上放下心来。 接连两晚她都进珠子里,都没有人察觉。 她怎么知道从第一晚进珠子时,另一边就已经有人知道。 第二天舍得带着个披头散发的弟子来到吉安府,给了温氏新的提示,叫她第二晚起安排他们住进会宁府。 曾氏安排了两个道人住在小抱厦外的一个小院里。 第二晚苟如云又进了珠子,发觉鼎中新出的丹药一共有五颗,这和她配的药材量的相当,惊喜不已,果然是做苟如云运气更好,连这炉子出药都老实了。收好药,再出来仍是没有人发觉。 第三天晚上,当所有的人都睡了后,两个护卫领着两个道士来到小抱厦藏在苟如云屋外。 子夜后,小小北在里面报告,“她进来了。” 那弟子暗中捏下舍得。 舍得暗中对护卫打个手势,意思是时机到。 护卫取下一个廊灯,提着灯笼,大家快速冲进屋里,屋里空无一人,只见黑珠放在枕上, 舍得一把抓起珠子放进符袋里,收紧袋口,对护卫说,“成了!” 护卫带着他们来到兴安院的客厅。 “这就抓到了?”夏士则和曾氏看着舍得手上的符袋不敢相信。 舍得笑道,“如果不信,我们安静等到天明,看她还能出来与否。” 也只有这样了。 为了省却以后给夏之康解解释的麻烦,这两日曾氏和儿子说了苟如云有问题的事,这几晚又把儿子悄悄叫到兴安院一起等消息。 亲眼所见的事实,夏之康相信了苟如云是个妖怪,想到自己被妖怪迷得神魂颠倒,心中阵阵后怕升起,如粉的面孔颜色青白吓人。 大家就这样在客厅里一直静坐到天明,都没有人来报说苟如云出来了。 听到远处五更的钟鼓声,夏士则对曾氏道,“我得上朝了。此事辛苦了舍得道长他们,除了功德银,当另外重谢!” 曾氏看一眼他,怎么重谢呢? 夏士则道,“捐功德银两万两,辛苦费一万两!” 舍得笑道,“钱物对我们本是身外之物,我们只为捉妖而来。但侯爷如此有心,舍得便将它们带回去都做了功德银吧。” “请道人自便。”夏士则换上衣服上朝去了。 “待我们回去后,看师父是否能将苟如云的魂安放回她的身体里,若是不能,过上半年,你们再为世子另结良缘吧。”此事成功,舍得向曾氏请辞。 巧莲了个箱子出来,打开给舍得看,“这是两万两银通兑的银票。” 舍得摆下手,让身边的弟子接过箱子,然后向曾氏作个揖,带着弟子大步而去。 却说苟如云在里面要疯了,进去收了头晚的药,又是六颗,再没少出,欣喜若狂,再配好药材投进炉里,然后打算出来,无论心念怎么意动,竟是有个屏障让她再出不去。 这下她有些慌乱了,一直折腾了几个时辰,估摸着外面应是天亮了,还是没出得去,方跌在地上悔声不已!原来竟是中了会宁夫人的圈套。可是她是怎么知道奴魂珠的秘密的呢? 陌里和荣儿回到客栈,荣儿进了蝴蝶宫,见到她在珠子里发狂,大骂会宁夫人。 “狗肉呀狗肉。本来想让你再外面多呆些日子,好好送点滋味给你的。可是马上就要过年,北疆军情紧急!还是先关了你,省得你在外面作乱。”荣儿捧着符袋,看着郑芊菁在奴魂珠的已经精疲力竭。 这锁魂符袋是她按尤玄机让那神人转送的那卷书里的方法制作的,她用小动物实验过多次,如今她不仅能锁魂,还能安魂。这锁魂符咒是后世的咒语,所以郑芊菁用她的那套方法一时间解不开,就象密码不同,解锁需要漫长的时间。 到底怎么处理奴魂珠呢? 荣儿想先看看狗肉在里面怎么被煎熬再说。 狗肉在珠子出不去,才一天,就饿得受不了,只得把仓库里的药材抱着啃,有时想炼几颗丹药补充体能,小小北再不客气,用银铲一铲全部收走。 “难道真是应荣儿成了仙?”狗肉处于半昏迷状态地瘫在上,胡思乱想。 到此境界,就是知道是应荣儿又怎么样呢? 她在奴魂珠里放得有珠宝,药材,矿石,就是没放什么符纸。 想在珠子再捉应荣儿的魂都不可能。 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 155 亲爱的去打仗吧 这天,狗肉把外衣脱下来撕成小块的布片,在珠子里布了个捉魂阵,想捉应荣儿的魂。 小小北发现了,紧急即时通知了荣儿。 “落到这下场了,还想作怪?不给你点手段,不知道啥叫厉害。” 狗肉作法时,荣儿又举着那小木人轻松地应付过去。 狗肉感觉象是落了一场空,开始进一步的苦思冥想。 “还是把你收拾了吧!” 荣儿在蝴蝶宫的一字阵前,摆个捉魂阵,将苟如云的八字压在阵中,一只手拿木剑,一只手拿个捉魂袋,诵念口诀,狗肉在那边抱头翻滚。 “什么人,能捉我的魂?”她连忙默诵安魂咒。 两股力量搏击,她死死保护着灵魂不要离体。 这办法不行? 荣儿对一字阵布了个包围阵,用放魂咒,把一字阵里的灵魂全部放了出来。 这下爽了。 里面乱成一锅粥。 荣儿是看不到那些灵魂,不过听得到闹声。 加苟如云的原主灵魂,里面的九个灵魂包围着狗肉,个个都要她的命。 “六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还夺我的身?”苟如云的原主对她的忠诚和感激全部化为怨愤。 红珠也有恨呐,“六小姐。枉我对你忠心一场,我要你跟我一样!” 另外的都是冤死在狗肉手下的,哪个不是愤怒的鬼哭狼嚎? 光听这些声音都会让人发疯。 荣儿又布了个缩音阵,把这些声音降到极细,刚好适合收听就好。 就这么闹腾了几天,狗肉的身体已经很虚弱,这天给折腾晕了过去。 荣儿这才用一个收魂袋把里面的魂都收起来,放在奴魂阵的一朵莲花里。然后对狗肉实行新一轮的捉魂,因为她在昏迷中,很轻松就把她的灵魂关进另一只收魂袋里。 “从此世上再没狗肉。”小小北激动的扑打翅膀。 哎。苟如云的身体在奴魂珠里,记着神人当初的赠言,想到人身来得不易,此事早有安排,之前陶醉和姜连暗中调查成国府死的那七人的事时,便将他们的生辰弄到了手,还有后来红珠的生辰也让二哥暗中查到。 这晚拿着装有九个灵魂的收魂袋,在陌里的陪同下,在野外施放魂咒,将八个人的灵魂放了出去,并作了超度的仪式,帮助他们往生。 余下一条小鱼的灵魂,这是代替荣儿应过劫的,荣儿在蝴蝶宫里,将它的灵魂放出来,让它去了苟如云的身体里。 至于那奴魂阵,以八张爆烈符,将其毁了彻底。 奴魂珠里只剩下换过魂的苟如云,和那药鼎,以及些物品。 “你在里面死不了,我会让人送你去神秀峰,请神人将你放出来,从此你不再为鱼。”荣儿把奴魂珠和装有狗肉灵魂的符袋交给陌里,派了陶冶和姜连护随同他一起去神秀峰。 过年前,陌里就回来了,说:“我们刚到神人峰的雾海入口时,尤正机就出来了,神人都知道这些些,尤正机叫我回来告诉你,说神人会放出新生的苟如云,留了她在门下做个弟子。你和狗肉的冤业,就此算是彻底了结。另外,尤正机教了我一个奇怪的咒术,能抹去人的记忆,也能找回失落的灵魂。若是从前我们得到它,也许我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若不来这个世界,我们又怎么会有这番历验?” “说来也是。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去哪都无所谓。” 还真是时候到了。荣儿从尤正机后来转授的书里学了一个集魂咒,本来有些担心陌里用起来效果不理想。这么看来,他的问题就要得到解决了。但荣儿仍没告诉他夏中山和他有关的事。 他到家后的当晚,蝴蝶宫里的奴魂阵残迹化为乌有,这是神人已将余事处理妥了。 蝴蝶宫里彻底清清朗朗,干干净净。荣儿再无和狗肉的纠结之患。 过年了,京城今年不平静。 元宵刚过些天,北疆传来战讯,外族已经占了两个城镇。 这个消息传来时,陌里刚刚从神秀峰下来,回到家里。 “北边打仗了。我得回安平府去。” 贾氏的病完全好了。荣儿决定暗中回京呆些日子。 贾氏病好后,仍然多沉默,对孩子们的动静暗中很留意。 听说北边的战讯,荣儿和陌里又安排陌阡和春儿好好在屋里照顾她,知道陌里要随她去,心中的抑郁更浓。临行前晚终于趁荣儿来看她时,关上门拉着荣儿的手默默流泪。 “伯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吧,只有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荣儿预感这是个时机。 贾氏流着泪只摇头。 “是不是怕陌里和陌阡知道?若是这样,我便迟一天走,明天让他们去外面办些事,你再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没有你的同意,我一定不告诉陌里他俩。”荣儿关怀地握着她的手,真诚的恳求。 贾氏点了点头。 次日,荣儿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让陌里和陌阡出去帮她巡查外面的生意。 春儿在院门处把守着,贾氏在屋里流了一整晚的泪,此时已经面目肿得全非。 “伯母。陌里他们出去了,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吧。”荣儿用热毛巾给她洗把脸。 “你是尊贵的侯门小姐,不仅治好我的病,还伺候我,我哪里受得起?”贾氏对荣儿只有感激。 “将来我要做陌里的媳妇,伺候你是应该的事。”荣儿大大方的,没有一点矫情。 荣儿和陌里之间的事不容置疑,他俩的感情,谁不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 “不要让陌里去宫里,不要让陌阡去参加科考,你真爱陌里,就让他们过平凡的生活吧。”贾氏哭着恳求。 “我不会让陌里随便进宫。只是让他陪着我暗中帮我二哥他们。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怕陌里和陌阡涉及到官门朝廷呢?”荣儿心中对此有准备,今天非要将贾氏的秘密掏出来。 “我不是陌里和陌阡的亲生母亲,这话要从十多年前的事说起……” 贾氏终于把自己当年受伤的秘密吐了出来! 荣儿完全听呆了过去! 养子如生,何况是当年拼命护着的两条小生命?听完故事,她理解了贾氏的心情。 她觉得这是陌里和陌阡自己的命运,不应该瞒着他们。便劝慰贾氏,“你的请求在你改变主意前我会答应。此事是陌里他们自己的事,他们的命运不该由别人作主。希望伯母好好想想这事,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告诉他们。而且,如果还有人知道当年的事的话,而他们不知道,有天难免一样有生命危险。” 她的话说中贾氏的隐忧,因此心事讲出来,心情依旧不好,甚至心病发得更重,一直抑郁的睡在床上。 陌里他们回来后,她也不让他们进屋看她,只是说身子不便,想安静的休息。 “我娘她到底怎么了?”陌里问荣儿。 荣儿没法和他讲事实,只道,“她很惦记你爹,思念成疾。” 陌里感觉到有事,荣儿不会随便隐瞒她,猜到都有难处,暂时也不追问。 “明日你叫了陶冶和陶醉他们陪我去趟京城就好。”荣儿决定留下陌里。 “那怎么可以?没有我在你身边,我如何能放心?万一北边战事突然打进京城,我可不想没了媳妇。”陌里在院子里激动地反对。 “家里有我守着。陌里放心地去吧。”陌阡从一边过来相劝。 “这一出去,万一有危险,伯母只有你们兄弟俩人。她身体不好,你们在家多陪着她吧。”荣儿坚守己见。 “你不让我和你一道,我自己去!”陌里挑明了说。 “我给你备马!”陌阡完全支持。 荣儿拿陌里没策,又不能说明。 贾氏在屋里听到外面的闹声,也不开门,只在屋里声音喑哑地说,“里儿明天陪着荣儿去京城,好好保护着她。” 她在屋里翻来覆去的,把荣儿的话想明白了,孩子们的路还得走自己。 次日荣儿和陌里来到京城,先去外面找好客栈,把二皇子脚上有蝴蝶记号的事这才和陌里细细说了。 “这天下还有另一部分的我?原来他为了你才装有毛病,不肯娶冯若欣?”陌里回不过神来。想到在神照谷,荣儿给二皇子治病的事,心里酸叽叽的不是滋味。 “你现在知道你戒指的作用了吧?所以这次你得跟着二皇子出征。”荣儿早就猜出神人的用意,还不是让他们自己的问题自己去解决。 “尤正机那日授了我一个口诀,原来竟是帮助我自己的。”陌里不停地叹气,“你来这世界把自己补全了,我却把自己不小心给丢了些。不跟着二皇子去这仗还不行。” 半下午后他们来到安平府。 应清沅三爷子下朝后来到书房里。 “朝中军情紧急。我已经让在则作好随二皇子出征的准备。”应清沅看到女儿,先是高兴,心中的忧虑却是不断。 “太子不出去立功?” “皇上有心让二皇子出去建立勋业,将来二皇子必定封为亲王。太子有心打击安平府,这次正是机,不仅暗中让章侍郎点了你二哥,连许国强都点进去了。这次是章侍朗和冯侍郎的兵各派三万,由二皇子带队出去。” 这是皇上有心要让把一些兵力交给二皇子。 冯侍郎的兵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但章侍郎的就说不清楚,现在太子开始和章侍郎一起掌管那部分兵力。 156 异常 应在则年轻气气盛,对出征之事并无多大的忧虑,笑道:“好男儿战死沙场又何妨?我若有事,还有大哥在家里。” 荣儿瞪着他生气,“生死是不该有所恐惧,但也不是随便就去死的。平日读许多书,凭自己本事考入兵部,如今做了五品将军,比大哥的职还高,便是该随便去死的吗?” 应在则知道她心疼和担心,呵呵地笑,也不反驳。 “此番你把陌里当侍从带去吧。”荣儿把陌里推到应在则面前。 应在则惊讶极了,“你舍得吗?” 舍不得也要舍得,不然陌里和夏中山之间的问题没机会解决。荣儿道:“还不是怕你和有信哥在外有事,我让陌里盯着你们些,多个脑袋多个办法。只要别把陌里给我丢了,打完仗别把他让留在军中就好。” 应清沅都蒙了,荣儿这是玩的什么戏?又不要陌里挣荣誉和名利。 “二皇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荣儿问在则。 “有信现在跟着二皇子了,这次也得出征。有信说二皇子现在全力以赴应战的事,别的没什么动静。”应在则道。 “出去后,你和有信可得常在一起!” 这晚荣儿和陌里在书房呆了一晚,早上陌里换了一身侍从衣服,跟随应清沅三父子还没出门,章侍郎亲自来传圣旨,“昨晚北疆军情告急,吉化县失守。皇上卿点再增派一万兵力,补增安平府世子应在允,长乐府世子蒋名远,以及竟安府、兴安府的世子…随同平安侯明日前往北边出征镇敌…今日尔等不必上朝,在家作好准备,午后前往出征的兵营报道。” 一夜之间,应在允也被加进了出征的名单。 显然是太子的特别用心。 固氏忍不住的落泪啊。 荣儿心里阵阵紧缩,两位哥哥出征只是表相,只怕后面还有麻烦。 陌里有些担心他走后,荣儿这边吃紧,眉头微微一拧。 “你别担心我!有事多传信!你的事要紧!”荣儿狠狠瞪他一眼。 陌里明白,这次除了解决自己的事情,荣儿还有让他暗中相助打仗的事,他学了那么多阵法,若是不用,岂不是白学? 这天荣儿一直在书房里陪着母亲。 有信下午时出了一趟宫。自前年冬天分别后,荣儿和他这才见上第一面。 “春儿一切都好。在近南县帮着陌阡照顾他母亲。我想等再过一阵,再让她回家。”荣儿把春儿的近况和他细说了一番。 有信道,“她在你身边,我不担心。只是二皇子对你仍是一片痴情。冯若欣早把话说了,无论二皇子身体怎么样,都不再嫁别人。二皇子这次主动出征可不只是为了建功勋…” 荣儿当然明白,只怕他打了胜仗回来,会向皇上要奖品,作为亲王有个正妃,和一个略低于正妃的平妻很平常,而且他甚至有可能说服冯若欣不做正妃。 “此次我让陌里跟在我二哥身边作了侍从,他现在精通阵法,我让他暗中相助你们,只是将来回来后,切莫让他被留在朝中。别让二皇子知道他和我的事!至于我和二皇子之间的事,你暂莫多忧,我已经和陌里讲过这些事,他自有主张,你暗中多帮他,一切将来自有解决。” 有信看着她,笑道:“但愿一切能随着这次战事的结束得到圆满的解决。” 不过他相信荣儿有办法,成国府都让她扳倒了,范家的仇报了,得到的赔偿比原来损失的多得多。 “一切自有定数。”荣儿不可能和他细说太多,叮嘱一番后,让他去和范氏告别。 隔日夏中山带着八万大军,在皇上和太子的亲送下,浩浩荡荡地出征了。 荣儿暗地里回到府中住下,安慰着母亲。 北疆的蛮族早有入侵的意图,这次是非攻入京城不可。 夏中山他们在外苦战三月,终于传来把外族赶退了五十里的捷讯。 小东西传来的信比朝中的快报还快,陌里说了大军出征后,章侍郎的兵由吉安将军主管,果然很不好管,打仗时不是延误,就是冒进,几番差点铸成大错,全在他使用奇门遁术,借用天地万物之力,才几番脱险。 有一半的外族向西北逃去,沿路杀害很多汉族,所以他们还要向西北进军,可能在外还有两三月的光景。 外族被打得逃跑流窜,这是好消息,余下的是逐灭。 此次出征的虽有些伤亡,但应在则他们几个都没有出事。 应清沅的担忧开始减轻下来,固氏脸上渐渐又有了笑容。 但荣儿开始防备上另一事了,这晚在书房和父亲聊起当年康化朝时的事,并聊到现在的时局之事,说到自己的一个猜测。 “这是两百颗救命丸…”荣儿把一瓶药交给父亲。 应清沅看着书案上的药瓶半天没出声。 女儿的怀疑,他也有一点,但女儿那么肯定,“难道你又梦见什么?” 荣儿点点头。 她经历的事奇怪,做的梦总是准确的预测。应清沅当然相信,找了三个上等玉瓶把药分成三瓶,自己留一小瓶,另两瓶次日在南书房里悄悄献给了皇上。 “这是什么东西?”皇上打开个瓶子,闻了闻,一股清香沁人的感觉。 实在找不出献药的理由,而且要让皇上送一瓶给慧妃。应清沅把荣儿搬了出来,“皇上不知。昨下午荣儿回来了。” 皇上大喜,跺下脚,“这丫头神出鬼没的。等打完仗,我要好好训斥她。当初带着中山出去,把中山的病治好了,如今中山都能出去打仗了,她还一直在外闲云野鹤,不知父母忧戚得紧?别说你们夫妇,就是我想到她还不回来,这心里都疼。” “她如今跟着个道人迷上神仙之术。因炼得这神仙救命丸,特地给我送了些回来,说不它能解百毒,是极好的疗伤药,还能养生养颜。她为了答谢你帮她解除了婚约的事,特地为你和慧妃娘娘也各制了一瓶,让我送进宫来。”应清沅从怀里摸出一瓶给皇上看。 皇上打开看看,闻闻果然一样。 “可能是年纪渐大,精神有时觉得不如从前。昨晚我服了一粒,早上起来觉得精神比以前清朗不少。”应清沅说着当他面又吃了一颗,象吃好吃的炒甜豆一样。 逗得皇上也吃了一颗,慢慢咀嚼后,腹内有一股清凉之气四处漫延,感觉是极好的养生品。收下两瓶药,笑道,“她不来见我?” “哎。这喜欢跟神仙走的孩子,我也没法,今晨一早,她又悄悄出门了。”应清沅话锋一转,死了皇上召见荣儿的心。 “这孩子回来一趟,就是专门送这仙丹?”多过一会,感觉那药的效果更明显,清凉之后有淡淡的回甘,令人精神清朗。 “荣儿说这药有限,所以…”应清沅轻咳两声,欲言犹止。 “放心吧。我会暗中转交给慧妃。别人不会知道这事。”二皇子回来后,皇上心情好得很,眼前只是战事让人担忧。他高兴的时候也象孩子。 过两日,应清沅该下朝了,却没有回来。天将黑时,有兵部的人来传信说,晚上安平侯要在宫里参议军情。 最近荣儿有让范俊勇兄弟在外暗中留意会宁府的动静,夏之康和太子最近寸步不离,大多时候都一起住在宫中。 而昨晚,他们一起回到会宁府住了一晚。 前晚小东西传来最快的新消息,说二皇子已经斩了吉安将军,完全掌控了所有的兵力,可能一个月后大军就能回朝了。 荣儿疑心上来,叫了陶冶暗中去冯侍郎家打听消息。 戌时,陶冶才匆匆回来,“冯家那边说今晚冯侍郎也被留在了宫里。但奇怪的是没有人给章侍郎家传这样的信,但章侍郎并没有离开宫里,却去了他的军营巡视。” “太子怕是要动手了。陌里那边传来的捷报,说大约一月后就到京了。”荣儿担忧地道。 “太子暗地里对是越来越想除掉二皇子。可是此时我们进不了宫啊。”陶冶发愁了。 “唯一的办法,找冯若欣!等我换身衣服,然后你带我去冯家见冯若欣!”荣儿当机立断,回屋换了身普通的女子装束,又把皮肤用蜡油涂得黄黄黑黑的,看着很不起眼。 陶冶叫上陶冶、姜连和及范家兄弟,留了王七王八等人在府里守着,便带着荣儿去冯侍郎家。 冯若欣刚要睡觉,一个丫环进来禀报,“安平府的侍卫陶冶有紧急之事求见!” 冯侍郎不在家,冯若欣想到安平府帮二皇子的事,不愿轻意此事,连忙换上正式衣服,叫上二哥,陪着她到客厅里见陶冶。 陶冶见她二哥哥冯兴明在家里,心中略略一松,对冯小姐道,“有位姑娘想见你一面!” “谁家的姑娘呀?”冯若欣不解。 一个布服粗使装,长相不太好看的丫头从外面进来,冯家兄妹从不认识这个人。 “我是安平府的应荣儿。” 冯家兄妹面面相惊。应荣儿为二皇子治病的事,冯侍郎在二皇子平安回宫后,有悄悄告诉自己的儿女,要他们记得安平府的好处。 157 反了 冯若欣尤其感激应荣儿,因暗地担心她的安危,还为她祈过福。 此时她随陶冶而来,这身份错不了。不由站起身过来,对她笑道,“你为什么打扮成这样?这时找为何?” “请你把我扮成你的侍婢,带我进宫见慧妃娘娘一趟。今夜有些不寻常!我爹和你爹都被留在宫中参议军情,但是章侍郎却去了军营。据我前日接到快报所知,二皇子一个月后就能回到京城!” 如雷炸顶。 惊赅之下,冯兴明反应即快,“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今天尤其厉害,所以没有随父亲上朝。不过你前日都有外面的捷报,何以朝中今晚还紧急商议军情?即使给二皇子庆功的商议,也不该是今夜呀!” 荣儿道:“所以你在家正好,赶快去军中调兵,暗中相助。但此事不可鲁莽,所以若欣先带我进宫见慧妃探明情况。” 冯兴明在屋里徘徊一阵,他母亲文氏这时出来了,冯若欣把情况和她紧争说了一遍,文氏果断地道:“听荣儿的建议以防万一!若欣和荣儿进宫!兴明去兵营调兵!” 半刻钟后,一队冯家侍从打扮的人马护着一辆精巧的马车驶入夜色。 八道宫门都已森严地紧闭。 马车来到东庆门外,城让上宫灯高悬,冰冷地照着黑色的地面,守城的士兵在城墙上轻喝,“难道不知此时禁止和宫吗?” 一只雪白如玉的手从车窗里伸出,举着一个慧芳宫的牌子,轿子里传来一个娇倩的声音,“左侍府三小姐有急事前往慧芳宫探望慧妃娘娘!” “此事尚需查证。请冯三小姐在外等候吧!” 里面不肯放行。 马车里,冯若欣看着荣儿,“他们不放行,怎么办?” “亮这个!”荣儿从怀里取出一面金牌放到她手中。 “御赐金牌?” 冯若欣再次亮出金牌,声音冰冷地质问守门的士兵,“非要我亮出皇上赐的金牌吗?” 立即有人打开城门,一个七品军官急步出来,走到马车边,仔细看那金牌,手一挥,“放行!” “哼!”冯若欣很不悦地收起金牌,马车进了城门后,把它还给荣儿。 “陶冶你对宫中熟悉,范勇俊有疾行靴,你带他先去宝华殿、清华宫查探消息。陶醉和范勇强做中间联系。姜连跟着我们去慧芳宫!” 荣儿和冯若欣下了马车,就向慧妃宫狂奔。 此时,慧芳宫里,慧贵妃正坐卧不安。今夜有些奇怪,皇上一直在宝华殿处理政务没有出来,说是和大家在紧急商议军机之事。她本来没太在意,春寒料峭,先前她只是想给皇上送件昨夜遗落在她这里的毛披,却是被一干侍卫挡在了外边。 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就在她离开后,皇后也来了一趟,皇后也被挡在了外边。 怎么会呢?前阵皇上和兵部的人夜议军机,她还送过夜宵,今晚这么神秘? 汪公公去打探来说了,先前皇上传令了,给大家加个夜宵。 “我再去看看。”她抱着皇上的毛披,决定再出去一趟。猜测上夜宵时应该能把毛披送进去吧? 送衣是假,夫妻多年的深厚感情,早有默契的感应,今夜她心里总是发慌。 刚走出明殿,冯若欣就香汗淋淋地冲了进来。 今夜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花容凌乱的冯若欣,眉头轻轻一皱,“你这时来做什么事?” “十万火急。”冯若欣平素缺乏锻炼,被荣儿拉着跑了这么远,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怕真是要出事。慧妃和她们进了屋里。 冯若欣顾一上行礼,指着身边的侍婢,急急地产,“她,她是应荣儿。” 应荣儿回来了?慧妃又惊又喜,看着她打扮成这么难看的样子,笑着奇怪地问,“荣儿为什么这样?” “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要出事!我爹和冯侍郎都没回家,宫中有人送信说他们要留宿宫里,但章侍郎却去了兵营!”荣儿急切地说道。 慧妃手上的毛披掉到地上,春花般的脸色变得苍白,“先前我去宝华殿给皇上送毛披,没进得去!这正要准备趁着御厨房送夜宵的机会,再去看看。” 荣儿紧张地问,“夜宵?贵州妃娘娘晚上可有吃什么东西?” “晚上没吃什么,我一晚上都心神不定的。”慧妃道。 “给我换身衣服,把我扮成宫女!”荣儿急促地说。 “春燕快把你的衣服拿两身来!” 春燕抱来衣服,众人手忙脚乱地很快把荣儿扮成一个宫女。刚刚穿戴好,外面传来杨太监的声音,“皇上有赐,说春寒料峭,赐慧妃娘娘元宵一碗,以御风寒,并嘱娘娘吃罢元宵后早点歇息,皇上今晚还要和大家商议军政。” 冯若欣藏到华幔后面。 杨太监带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元宵进来。 春燕接过元宵。慧妃说道,“搁那吧。” “请贵妃娘娘趁热吃罢,奴才也好给皇上复命呀。”杨太监在一边不肯走。 慧妃和荣儿对个眼神,荣儿微微颔首。 慧妃紧张地端起碗,碗里装的元宵不多,也就四个桂圆大的精巧元宵,一口一个囫囵下去。 杨太监这才让小太监收拾了碗盘,两人离开这里。 “快服我给你的救命丸!”荣儿催促。 “那是救命丸?不是神仙丸?” “也叫神仙丸。” 荣儿没空细细说这药。 慧妃从衣袖里掏出个白色的玉瓶,倒出一个药丸放进嘴里。有荣儿来了,她心里踏很多,吃罢药,心中的紧张消除大半。 “我们赶快去宝华殿送毛披!”荣儿冷静地指挥。 慧妃咬咬牙,抱起毛披,带着两个宫女走出屋里。 经过一片花园时,荣儿放慢脚步,“待我捡些小石头。” 她捡了一些小石头放在衣袖里,向慧妃点点头,她们继续向宝华殿走去。 宝华殿刚刚上罢元宵,一行太监从里面鱼贯而出。 “皇上。皇上。”慧妃要进去,又被两个拿枪的侍卫挡着殿外十丈以外,她便高声大叫。 “皇上有旨。此时不得有扰!” 荣儿和她对个眼神,显然情况不对,四周已经戒严。 她们退到花园,发现暗中似有刀光人影在隐闪。 这时陶冶他们从别处汇聚过来。 “勇强的靴子有疾行功能,陶冶你们掩他带着我冲进宝华殿。慧妃在外面和冯若欣注意与冯二公子的兵工力接应!”荣儿只有孤注一掷。 荣儿举着金牌,走到殿外,高声喝道,“臣女有御赐金牌在手!谁敢阻我进殿面见皇上,谁便是死!” 这御赐金牌简直就是上方宝剑。 外面的一些士兵只是按上头的意思防守在外,见慧妃身边的宫女拿出金牌,虽不让开,但也不敢杀人。 “不让开就去死!”陶冶宝剑出鞘,一个人头立即落地。场面顿时一僵。 范勇强一只手挟着荣儿趁着这一瞬僵滞,冲了进去,陶冶提关宝剑随后护卫。 “杀!”有人突然轻喝一声,侍卫们和陶醉他们杀了起来。 殿里形势正在奇妙之中,皇帝坐在上首,面前放着一只空碗,显然元宵已经吃过,会宁侯父子、冯侍郎、长宁侯坐在左侧,太子、安平侯和竟安侯坐在右侧。大臣,除了吏部尚书和几个翰林,并无别人。众人跪坐在地上,面前的案几上均放有一只碗,就在刚才,大家把元宵都吃下了肚里。 “皇上!”荣儿被范勇强带着冲了进来,放下来,一声呼叫,打友破里面正安静和氛围。 太子拔剑而起,生气地指关她,“哪个宫的宫女,如此无礼,胡乱撞殿?” 剑弩张拔之气已经布满殿里。 “臣女应荣儿。因从外修道回来,见父亲深夜未归,特地进宫来探望。正好臣女很久没有见到皇上,顺道前来给皇上请个安。”荣儿毫无顾忌,边说边沿着右侧边的面道缓步向上,边走边悄悄将小石落在地上。 此言令在场几乎所有的人惊厥。尤其是会宁侯父子,更尤其是夏之康。 夏之康看着她难看的肤色,嘴唇动了动,想说话,被夏士则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上可没想到应荣儿这时神秘的这样出现,此时已经身处囹圄,方知她前两日让应清沅送神仙药大有明堂。这时顾不得多想其它,在上首笑道,“朕允了你顺道来探。” 哼。应荣儿斜一眼太子,大摇大摆地向上道走去。还没走到御案前,太子拿着剑挡住她,“不得随意靠近吾皇!” 哼。应荣儿尚着右侧的步道下来,绕上方经左侧的步道向御案前走。 太子瞪一眼夏之康父子。 会宁侯眼角微微一动,夏之康从地上拔剑而起,挡在荣儿面前,声音有些颤抖,“请恕我阻拦!” “你们竟敢带剑入金鸾殿?全都反了吗?”荣儿从怀里突然掏出一面巴掌大的三角旗,指着拿剑的喝问。 皇上震案而起,龙颜大怒,他真的不相信太子会对自己动手,“荣儿说得极是。你们都反了吗?” 这时,刑部的尚书倒地吐血而死。 “你们真的对朕下得了手?”若不是他有服过神仙丸,只怕此时也倒在地上吐血而死了。他抓住案角,被这个事实打击得眩昏。 太子和夏士则会个眼神,只有行动了。 158 办妥了 殿里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个个手上都冒出一把剑来。 “护送皇上出去!”荣儿挥一旗帜。 “把所有反徒斩无赦!” 荣儿这时带人撞进来了,终于打破僵局,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能生死殊搏,所以果断地下令。 “对不起了父皇。是你逼我的!”太子反手一剑向皇上刺去。 范勇强脚底一溜,竟是以无影无声的速度中到他面前,这就是他这双宝鞋的奥妙之处,一剑向太子的手上砍去。冯侍郎的剑也杀过来了,配合着他,向太子攻了过来。另有几人持剑向冯侍郎围攻上来。 “杀!” 竟安侯的剑缠住应清沅。 夏之康跳过来帮助太子,一剑向范勇强刺去。 死丫头留不得你,突然象个鬼一样冒出为,着死令人惊悸。夏士则扬剑向荣儿劈来,陶冶一剑削飞他的宝剑。 夏士则举着半截宝剑,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剑能一剑削断他这削铁如泥的宝剑。 长宁侯的剑向陶冶刺来。 陶冶的宝剑乃神人赠送,岂是凡物可比?叮当一声,长宁侯的剑断成两截。 “起!”荣儿绕到皇帝身边,扬动旗贴,起动阵诀,大殿里陷入风烟沙石。 陶冶和范勇强把太子他们逼到殿中,陷入阵中,两人一个翻滚,一个落到御案边,一个突然掠起应清沅脱离战斗。 “从侧门出去。”冯侍郎道。 冯侍郎带着他们从身后的侧门出去,外面的士兵见皇上平安而出,弄不清里面的形势,又没人命令一时不敢乱动。 这时护卫驾的亲信赶来。 皇上心如刀割地难受,对冯侍郎道,“我就等那畜牧亲自动手!不想他真的以剑指在我的胸口。若非荣儿早送我神仙丸,我又分了些你,只怕你我都已被逆子毒死。马下传令下去,捉拿太子一党,守住八个城门。” 慧妃和冯若欣赶来。慧妃见他没事,哭道:“皇上没事了。冯兴明在外面已经去兵营调兵阻击章侍郎了!” “好!干得好!”皇上欣赏地看一眼荣儿。 冯侍郎召集外面的手下围住宝华殿,里面的人见事情失败,突然又风沙走石地将他们陷入一片困境中,有人便举剑投降了。 “没用的东西。”太子没想到会失败,主要没想到应荣儿象鬼一样突然冒出来,还会玩阵法,惊得冒出一身冷汗,见有人投降,反正是事情败露,便一剑一个将同党杀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夏之康和夏士则。 “此番命尽也。”夏士则太了解皇兄的脾气,自己向太子的剑上扑去,以了却后面的痛苦惩罚。 夏之康虚弱地跪在地上。 “无用!”太子扬剑要劈死夏之康,阵力消失,殿里清宁下来,十几个士兵和侍卫冲进来将他们捉拿起来。 皇上从外面进来,看到地上的畜牲儿子,泪流满面,一只手拳头紧握,握得鲜血流出。 太子惊呆了,有两个翰林也中毒死了,怎么皇上却没有事?再看一容颜难看的应荣儿,心中好生后悔,竟被她装死骗过两年多,直后悔当初没有疑惑她“死”的事。 可是,悔有什么用呢?当初,谁不认为应荣儿已经死了? 城门外两军已经厮打起来。 皇上站在高高的城门上,任寒冷的风吹起泛白的须胡,全身颤抖,热泪滚滚,很是担忧,“看来他们要对山儿动手。” “皇上勿忧此事。我已接到密报,蒋名远和吉安将军已经被二皇子拿翻!二皇子他们一个月后就能回到京城。”荣儿道, 皇上笑了,“你救了朕和大家。” “皇上。先平乱吧。”应清沅提醒。 “现在章侍郎的兵在前,兴明的兵在后。”冯侍郎上来说道。 “传令出去,反兵受人误导,若不投降,一律诛灭九族!”皇上咽一苦涩的泪,拿出英勇的豪姿,终于下令。 他不想看到士兵们自相残杀,可是章侍郎带兵很有一手,如今事情失败,必定鱼死网破。 冯侍郎高声向下喊道,“右侍部的士兵听旨!你们已经被后面的左侍部的士兵包围。皇上有令,谅解你们是被奸人误导,若是放下兵器,可免一死,若是胡乱相抗,一律诛灭九族!” “下面杀得太凶,他们听不到你的声音。我来助你。”荣儿在城墙上摆好一个阵法,对冯侍郎道,“待我说起后,你便再传一次令!” 她拿着令旗启动阵法,说声“起”,空中刮起大风。 冯侍郎又大声传了一遍谕令。 空中响起他潮水般的声音,一浪接一浪,令底下的士兵惊惶地纷纷停下打斗,听空中轰隆震耳的的声音。 这时八道城门同时打开,里面的护卫卫军冲杀出去。 “右侍部的士兵,你们已被护卫军和左侍部的士兵相挟。投降吧!皇上说了,看在你们被奸人所误导的情况下,投降者一律免死,作乱者灭九族!” 有先看清形势的高举武器,表示投降,别的人受到影响,纷纷高举武器。 陶冶他们将太子押到城墙之上。 事已败北。章侍郎知道再战无益,反而死更多的士兵,高举武器,只得投降。 不需多说,太子一党连同家属,被打入大牢,只待审叛和发配。 却说夏中山他们捷报频传,不仅收服失地,把入侵的外族从北往西驱逐消灭了八成,六月时余下的那些外族在西宁州的宁川县外,全部伏首投降。 大部队在城外的宁霞山上驻扎下来。 陌里一路上,暗中使用法阵帮夏中山退敌、捉拿蒋名远和吉安将军,觉得此时该是办好自己的事退却之时。 这天晚上,营里喝了一场庆功酒。 夏中山带着微微醉意在山上,看着璀灿的夜空,终于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之中。 自去年春天从神照谷出来后,再没有荣儿的消息。但他深信,荣儿只是在外隐居。他对她有无尽的思念,他要给她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这是他用勇士骄傲的鲜血换来的荣誉。 “这一战后,我有筹码迎娶荣儿了吧?”他对有信骄傲地说。 有信道:“平安侯的确英勇骁战,策谋果决,所以这场战事得以快速的平定。”对有关荣儿的事却不出声。 应在则一身酒气走过来,“平安侯,我们再喝,今夜不醉不休。” 战场令应在则得到充分的发挥,让他显现出他不凡的将士豪气。经历了这场战役,夏中山很有收获,不仅打了大胜仗,还得到应在则这样的知己良将。还有层特别的关系,应在则和应在允是荣儿的哥哥。 “喝!去我营房里再喝!” 应在则早安排了人备了下酒的菜,知己相逢千杯少,不多会夏中山和应在则都醉了。 有信推推醉得象烂泥的夏中山和应在则,向陌里点点头,便站在帐外为他把守着。 对不起了,二皇子,我于你没有恶意,可是你身上不该带有我的印记。 陌里将夏中山平放到木床上。 于公,陌里对夏中山没有一点意见,战场上也目睹了他的英勇和果断。于私,陌里对他就很不满意,若不是几个月的相处,他还真不信这世上会有一个人和他那么相似,不只有时的动作,神情,还有偶然冒出的一个词语,俨然一人。更有一事,令他汗颜,趁空时,夏中山竟然玩木雕,那手艺和刀法和陌里简直是一个师父教的同一个学生。 他举起戴戒指的手看了看,拿出一张自己的生辰放在他的头枯,将戴戒指的手它压在他头上,微闭双眼,暗诵口诀。一缕微微的幽灵从夏中山体内分裂而出,钻进戒指里。 他感受到微微的一震,有一股微微的力量从戒指里出来钻进他的手指里,沿着血脉涌向胸口,然后冲向头顶。 有信在帐门外看到夏中山四肢有抽搐几下,有一道微微的白光从他足底冲向头部,然后冲进陌里手上的戒指里。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出意外。 陌里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变得比过去更加耳聪目明,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觉和荣儿的感应完全相通一般。他蹲下身脱一下夏中山左足的袜子仔细查看,那只灰白的蝴蝶记号完全消失。 感谢小小北很给力,它一直让小小荣不要激活这个记号空间。 就在这时觉得自己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里,里面有一座宫殿,有只小蝴蝶在面前飞舞。它领着他穿过一片大花园,来到对面的一座宫殿前,只见荣儿正在一片蛇参前蹲着。 “荣儿?”陌里揉下眼睛。 她听到声音,站起身看着他,惊呼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是做梦?”他指指身后远处的另一座宫殿。 小小北和小小荣已蹁蹁相吻。 “陌里成功了。”小小北带着小小荣玩去了。 成功了? 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等等。有信还在外边。我当先交待清楚。”陌里心念一动,出现在刚才的军帐里。 有信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刚才陌里消失了,现在又出现了。 “有信。就此告别。我先去也。”陌里拿起夏中山枕边雕刻的木人,出了军帐,向山下一条路走去。 这晚营里很多人都醉了,有人在月一捕猎,陌里混在捕猎的人中,离开了军营。 159 回家 次日应在则和夏中山醒来,夏中山象做了一场梦,头脑有关些迟钝地看着四周,抱着头摇了一阵,却想不起昨夜的事。 应在则见他不对,奇怪地问,“平安侯哪里不适?” “我做个梦,有一道雷电穿过我的身体,然后象带走了什么,可是我想不起在梦里我丢失了什么。”夏中山眉头紧拧。 “你还认得我吗?”应在则心惊肉跳,二皇子昨晚中邪了?他的目光不象平常那样精亮有神,显得有些散乱。 “你是在则呀。” 有信走进来,“我是谁呢?” “你是有信。” 有信扶起他,“该收拾上路回家了。” “回家?”夏中山反应了半晌才回过神,对呀,该回家了。于是,让应在则传令下去,整顿军容和物资,然后回京。 午时,大军踏上归途。 夏中山竟然没发现他雕的那个女子木雕失踪。 有信觉得夏中山有变化,好象没以前聪明了,不时会丢三落四,有点呆呆笨笨的样子。这事他不敢和应在则说,只能藏在心里,想等到京城后再细细询问陌里。 至于陌里不见了,应在则早有准备在那晚放他单独回京,便以捕猎失踪为由,也不怎么查问。反正只是个侍从,战场上都死了那么多人,回来的路上少个侍从也没人怎么注意。只有应在允和许国强注意到,他们才不会管这个闲事。 却说陌里跟随打猎的人消失后,从这边的蝴蝶宫到了荣儿的蝴蝶宫,因为空间之隔消失,所以跟着荣儿出现在安平府里。 这只是试验,实际上荣儿不敢让他贸然在安平府出现,次日借口去近南看望陌里的母亲,出了京城,才让陌里从蝴蝶宫里出来,两人一起去了欧家。 回到欧家,陌阡一身孝服,守在灵堂前。 “母亲怎么就去了?”陌里惊诧不已。 陌阡流泪道,“母亲是十日前的一个晚上自尽的,之前她把我叫到屋里问了你在外边的消息,我说你跟随二皇子打仗,就要回来了。她和我说了个故事,听了她的故事,我很没想到。闷闷地思索了一晚,次日一早,春儿发现母亲已经自缢升天了。” “怎么会这样?”陌里看看陌阡又看看春儿。 春儿不出声。 陌阡道:“那个故事,你让荣儿告诉你吧。” 荣儿把她叫到屋里,这才把贾氏告诉她的故事,细细地告诉了陌里。 “竟是这么一段故事?她是怕自己会做阻拦我和陌阡的事,所以自己先走了?”陌里听罢故事,流着泪不断地踱步,“她怎么知道你要把她接近山庄里去住?她怎么知你本不愿意我为朝廷作事?”想到贾氏这一生的悲惨命运,陌里大哭起来。 贾氏已去。 荣儿只能任陌里和陌阡哀悼以尽心意。 十日后,陌里兄弟俩跟随住进了城外的南溪庄里。 秋天的一个下午,荣儿带着春儿终于回到安平府。 出门时,她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如今已是及笄可嫁的姑娘。一去就是三年,在客厅里,许氏抱着她激动地哭。 固氏派了人去通知许国强夫妇来领人。 春儿和大家一一见过后,说不完别后的事,一会哭一会笑的,大家又高兴又跟着一起落泪。 龚氏先到安平府,见到女儿痛快地哭了一场,接着许国强跟随应清沅等声势壮大地回来了。 应清沅已经升为二等亲侯,应在则左侍郎,冯侍郎已升为尚书,应在允升为御前四品将军,许国强升为四品员外郎,有信做了刑部郎中,郎文奇做了户部郎中,郎文博做了吏部右侍郎。 看到有信穿着三品官袍,春儿脸红得发烧。 荣儿把春儿推到有信面前:“春儿和有信的婚事,文奇和二姐的婚事,可以完结了。” 应在则前两年因参加科试,陈家答应延迟婚期,后来又去打仗,太子在宫里做出反事,陈太傅受到牵连,一家已被贬为庶民,应在则这桩婚事算是发愿以偿的得到解脱,皇上把一个公主指给了她,婚期定在明年春天。 这是最好的结局,荣儿终于帮春儿得到最好的归宿,有信的官职比许国强都还高一级,有这样的乘龙快婿,又是和安平府结亲,许家还有什么异议的? 大家商议好两起婚事,定在中秋时一起大办,应清沅下令设宴以先作庆贺。 荣儿把有信叫到外边,悄悄地问起陌里在军帐中作了异事后的事。 “他真是没以前聪明了,而且他对你好象没什么映象了似的,有几次我侧面和他提到你和冯小姐进宫救驾的事,他只是说安平府出的都是人物,感情上他对你已没多大的反应。以前他会趁空玩木雕,现在突然都不会了。作的诗词没以前好,武功也没以前好,整个人越来越平庸。只有一点他没变,就是喜欢喝点酒。这是为何?”有信对此也早想向荣儿询问。他觉得朝廷突然象失去了一个贤人一样。 夏中山和冯若欣的婚事也定在明年春天。 荣儿彻底放下心来,夏中山本来早就该死的,不过是捡着命多活,变得笨点无关紧要。只要不搞出两个陌里出来就好。 “你也知道他那年被雷击之事吧?其实另有人的魂附上他的身体。后来陌里只是把那个附魂带走,还原他的真实。” 这个解释令有信跌坐,“这世上有这样的事。我倒有些可惜那附魂有那么才智和聪明。” “你不知道吗?曾经一字不识的人被灵魂附体,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附魂被逐后,那人又跟从前一样。一个身体有两个灵魂,是很可怕的事,附魂不作怪还好,一旦作怪,象他是有身份的人,只怕祸国殃民。”荣儿的解秋从来都理由充分。 有信轻叹一声,“只是现在江山后稷无人。皇上毕竟会老。” “时候到了自有人出。春儿,我可是给你带回来了。明日我先回近南县,待你们大婚时,我和陌里再来了。”荣儿不担心这事。 “你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和陌里相守了。”有信很羡慕他们。 “他可是还得还债于我。欠我那么多银子呐。我还有一事需办。”荣儿调皮地一笑,来到花园。 应清沅和固氏、谢姨娘带着两个孩子,在看晟瑞在地上和几个丫环做游戏。 “爹。有一事我想和你商量。”荣儿把父亲叫到一旁,满脸神秘。“现在范勇强做了你的四品护卫,我问过语香…” 应清沅笑着打断她,“这事只要语香喜欢范勇强,你作主就好了。语香在直帮府里经营打理要务,不贪一文,我允诺过的话算数,安平府把她当女儿嫁出去!” “那不如中秋时,让他们跟二姐他们的喜事一起办?”荣儿笑道。 “行!三对新人的喜事一起办。你和陌里的事想什么时候办?”应清沅再不提让陌里入官场的事。陌里和荣儿是能运用奇门遁甲呼风唤雨的人,这是神仙夫妻。 荣儿脸上一红,“我今年才十六岁。他现在有孝在身。我们说好了三年后再谈婚事。” “你的事自己作主,皇上和慧妃早允了给你添备慧厚的嫁妆。”应清沅逗下怀里的小儿子在新,俊朗的脸上溢满幸福。 “我明天先回南溪山庄,待他们大婚时,我和陌里再回来。” “你尽管自由。记得经常回来看我们就好。我和你娘说了,过几年我退了职,也去俏云山庄居住。那样离你们就更近。” … 三年后,荣儿和陌里南溪庄里终于成亲了。 次年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宝儿。 再隔三年后,又生个女儿,取名贝儿。 贝儿三岁这年,南溪山庄进行了扩建。工程完工后,应清沅带着儿孙们来到庄里做客。 应清元早想归隐田园,只是朝廷后继无人,一直无法提出辞呈。他和荣儿在庄园里一边漫步一边倾吐着心事。 “皇上如今渐老,夏中山越来越平庸,脑子经常反应钝钝的。皇上宠了几位新妃,可是一直不出继嗣。”应清沅愁容满面。 陌阡在庄园里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独立小院,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愿娶亲,每日只是和陌里一起带着宝儿和贝儿两兄妹,经营着南溪庄的事业。 看着他和在则他们一起陪着孩子们嬉戏的欢乐样子。 荣儿觉得是时候告诉父亲一个故事了。 “不知父亲还记得否多的前那场战事否?那应该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皇上除了夏士则这个兄弟,还有一个堂兄夏士忠…” 应清沅的思绪回到多年以前。“那时皇都还在南陵城,当时尚未立太子。在都城迁往会京的路上,正好发生了一起战役,夏士忠一家在路上全部被人杀害。” “你不奇怪夏中正和夏之康长得有些要似?会宁侯已经位置极高,怎么还会做帮夏中正逼皇上退位?”荣儿笑问。 应清沅脸色一变,不解地看着女儿。 “当年在路上趁战乱时,夏士忠杀夏士铭的儿子,把自己的一个儿子和夏士则的一个儿子冒充了夏中正和夏中山。如果夏士忠不是在战乱中也死,也许他会杀了夏士铭。那两个被害的孩子,被一个知情的哑巴宫女暗地拼死相救,当时很乱,有人将她推下山崖,掉进一座沼泽,后来被寻找来的马车夫相救,她瘫痪了一生,她之所以变成哑巴,就是当时被人灌了铜水。这个宫女就是陌里和陌阡的母亲。” 经她这么一说,应清沅打量着远处的陌阡和陌里。 陌里皮肤微黑,的确象夏士铭这一支的人,陌阡斯文偏白,和还真有些夏士铭和德妃的影子。再想想夏中正有点夏士忠的味道,夏中山和夏之康还真有些象两兄弟。但夏家的人本来就长得极象,所以还真不容易让人看出哪里不对。 应清沅激动得笑,“若是有凭证就好了。若能得陌里陌阡继任,是安定朝百姓的幸福。” “凭证在陌阡和陌里带的护卫身玉坠上。因为那是夏开久当时赐的玉坠,两孩子生在同一天,便赚了一对玉麒麟,麒麟的眼珠由白色的宝玉镶嵌,夜里会发珠光。陌阡的性情其实挺适合。”说出这个秘密,荣儿长长地吐一口气。 “你不怕把陌里推向朝廷?”应清沅高兴得笑眯了眼睛。 “你知道就好。” 哎,这天底下的事,从来自有造化与定数。 应清沅回京后,暗地里和皇上讲了这个故事。 皇上如梦似幻想地,不敢相信这个奇迹。他后来可是有派人沿路细细搜查寻找过。 如今夏士则父子都处死了,太子被终身监禁。 这个故事能向谁印证? 应清沅提议,“皇上亲眼看看他们身上戴的护身符便知真假。那样的玉佩绝非寻常富贵家的物品。” 皇上声音沙哑地点点头,“那玉佩我当然认得。” 浩浩荡荡的御林军队伍突然来到近南县,向南溪庄赶来。 “你文韬武略,应该你去当皇帝!我答应了娘不进宫的!”贾氏死后,陌阡听闻到宫中的反叛之事,再不想读书入仕。 “你去当皇帝!我答应了荣儿不当官的!你看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爹,这责任极其重大。” 这一天迟早会来。兄弟俩知看到御林大军到了山庄下面时,两人在听风阁外争执起来。 “请陌阡成全吧。你比陌里更适合。”荣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向陌阡行个礼,诚恳请求。 “阡叔叔。别让皇帝爷爷带走我爹。”两个小家伙最是法宝,宝儿拉着陌阡的衣服地摇。 贝儿娇糯糯地声音让人心都化了。“你要让皇帝爷爷带走我爹,我们永远不理你。” “你们怎么可以使用这一招?”陌阡后悔没娶个妻子,也生一对宝贝儿这时来还击荣儿夫妇。 陌里得意地看着这两个孩子,有他们出马,阡叔叔没有不投降的。 “阡叔叔,说过你最听贝儿的话。贝儿要你跟皇帝爷爷进宫做太子。”贝儿最得陌阡宠爱。 “阡叔叔。你要不听话,我们就没你这个叔叔。”宝儿进一步威胁。 陌阡真的招架不住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两眼对着陌里真喷抗议的光芒。 “宝儿,贝儿。”应清沅远远地叫唤两个外孙。 “外公。”两个小家伙扑进他怀里。 皇上握握贝儿粉嫩的小手,嫉妒得两眼直发红。远远地只看一眼陌阡和陌里,天然的父子亲情,血脉相通,和似曾相熟的神情,心中便相信了应清沅说的全部。 只是事情重大,不比寻常的相认。 荣儿是把陌里的护身坠拿到了手,恭敬地递到皇帝面前。 皇上拿着玉坠,老泪纵横,这的确是当年夏开恩赐给孩子的物品。 “陌阡。把你的玉坠拿出来吧。进不进宫是一回事,可是这血缘关系焉能不认?”荣儿推下陌阡。 陌阡低头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到皇上面前。 “儿呐。”皇上搂着两个儿子放声恸哭。 毕竟是血脉要连。陌里和陌阡本能地跟关流下伤感的眼泪。 真是苍天有眼呐。应清沅跟着抹下潮湿的眼角。 宝儿郑重地说,“外公。我和贝儿一致认为,应该阡叔叔跟皇帝爷爷进宫。” 贝儿声音软糯地附合,“贝儿也这么认为。爹爹得留在家里保护卫娘和我们。阡叔叔应该去宫中保护卫大家。” 好可爱的小宝宝呀。皇上抱起两个孩子,左亲右亲,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们叫我皇帝爷爷?算是认了我?” “我们当然认皇帝爷爷啦。阡叔叔不听话,皇帝爷爷打他屁股。”贝儿可爱得晕死人。 “哈哈哈…” 皇帝开怀大笑,“你们统统都得跟我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