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徒四壁 算农历的话已经九月,进入了秋收季节,本是晒稻谷欢欢喜喜准备过冬的日子,但辛十娘却欢喜不起来。 辛十娘看着碗里那剩下的半碗糙米,又不愿放弃地翻翻空空如也的米缸,可再倒不出一颗米粒来,看着手里的半碗糙米,心里暗叹一声,家里现在就剩下这点米,可是穷的连老鼠都不愿意过来打洞了。 隔壁土房里发出一声稚嫩的咳嗽,辛十娘无暇顾及,摇摇头,只能拿着这半碗米来到灶房开火。 她不是这里的原著居民,从穿越过来的那一天直至今天,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内,她生怕自己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会被村里人当成妖怪操刀给砍了或是绑了上架子用火刑给烧了,不得已,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偶尔趁着家里爹娘出去水田里劳作的时候,她才敢悄悄下床走一走。 还好一个月来风平浪静。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辛十娘终于是能够平安无事的与家里父母相处,与外边的村里人问好说话,同时也得知了这个叫水牛村的一些大致结构。 身体本尊今年十岁了,辛十娘猜想这具瘦小的身子定也是承受不住这样苦日子的煎熬才不幸去世,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小村里,脑海中的记忆不多,加上爹娘忙于农事,家中还有两个弟弟,所以辛十娘从脑海中得到的记忆对她有用的并没有多少。 她知道,要活下去,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刷锅,烧水,下米。 辛十娘将半碗洗好的糙米倒下锅,看着土灶里燃烧着枯柴的火啪啪作响,辛十娘心事重重。 家里的米没了,这样下去,就是能够再去跟人家借米,这个冬天一家人怕也是活不下去。 今年的稻谷收成,除去要缴纳的田税,辛家所剩的谷子就已经不够一家过完这个冬天,但是村里人得知家里今年收获好,成群结队的过来要。 这些年辛家过得难,左邻右舍一些好心的借了不少米粮给辛家,常年累月下来,一筒一筒借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量,这不,上个月收获的米,大家担心辛家欠人太多,还不了他们,争前恐后的过来讨要。 辛家家主叫辛有信,人如其名,倒是老实诚恳的,这是说的好听点,要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木讷没用撑不起家,经过一个月的相处,辛十娘了解到这个爹人虽说没大用处,但好在也是个懂得疼惜娘子疼惜子女,不是个窝里横的。 女主人叫秦小凤,也就是辛十娘的娘,是隔壁秦家村的一户人家,也是极为穷困,还是个带着一女一男的寡妇,与徒家四壁的辛有信正是门当户对,后来又由媒人介绍,两人看中了眼,于是就组成了这个家,日子过得艰难,可也生下了一男。 辛十娘刚穿来的时候,唯一要担心就是她这个娘,因为相比较于她那个性子木讷迟缓呆笨的爹,秦氏可是聪明多了,而这个家,基本上也是靠着秦氏撑起来。 左邻右舍过来讨要债务,有些村里人还好,但是有些村里人却是为了讨要米粮各种不好听的话都说得出口,辛有信本来要把家中还了田税所剩的都还出去,好在被秦氏拦住了,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了今年收来的八成米粮,但剩下的二成,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被吃光了。 村里人可不管辛家吃没吃光米粮,一些得不到辛家还粮的家户依旧骂了不少难听的话,不过被辛有信与秦氏低头默默承受,忍了下来。 辛十娘知道,今天早上出去忙着翻地耕种的爹娘定是空着肚子出去的,心里虽不是滋味,但她也没办法,家里实在找不出吃的。 没过多久,粥煮好了。 辛十娘自己舀了碗不见米粒的汤喝下,暖了身,解了一时半会的饥饿感,然后带着将带有米粒的汤舀起来,分别盛在带有缺角的碗里,一手一碗端进来房里。 辛家整个房院的墙是用黄泥糊成的土墙,屋顶则是用茅草和烂泥糊成,现在时间也过了不短,墙壁上已经有不少裂纹裂开,在那一道道裂开的细长口子里,还会传来偶尔的几句稚嫩的咳嗽声。 光线不是很好的土房里分为两个屋室,一是辛有信还有秦氏的房间,另一个便是辛十娘与两个弟弟的房间。 辛十娘端着两碗较为浓的粥进来,在那炕上就躺着两个黑黝瘦小的身子,左边这个较大的叫辛大宝,今年八岁,右边这个较小的叫辛大全,今年五岁,两人的名字跟辛十娘的名字还是少年时候读了一年书识得几个字的辛有信给改的。 二人都瘦的很,加上前阵子气候不好也没什么可吃的,二人身子都有些不快,所以睡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十八娘担心再这样下去,两人的情况怕是会加重。 “大宝大全,起来洗脸罢,大姐与你们煮了粥,快快起来把粥喝了。”辛十娘把碗放到边上,掀开盖在他们身上那条已经发了黄散发着酸霉味的棉被。 两个枯瘦脸颊发黄的男孩抬起手揉了揉眼,辛大宝道,“大姐,爹娘呢?” “爹娘去地里了。”辛十娘用木盆端来了水,给他洗了脸,将米粥给他,嘱咐道,“喝了粥,且记得出去外面晒晒太阳,待会还得去给爹娘送饭去。” 这里吃饭的时间不是一日三餐,而是分为朝食与夕食,一天只有两顿饭。 辛有信与秦氏早上没有吃饭便去田地里劳作,而且要到晚上回来才会回来做饭,以前她刚来的时候怕被怀疑,所以一般不会多事,但现在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再看看现在家中的情况,已经试探过这里一切的辛十娘便主动承担起了家里的活儿。 辛有信跟秦氏都想在入冬前把地里的大白菜萝卜收了,那也是家里唯一的生路,要将地里的菜照顾好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从早到晚,辛有信与秦氏二人挑水浇菜除草除虫松土,一整天下来也就堪堪而已,恨不得将一天当成两天用,基本上家里他们是顾及不到,也只有靠辛十娘了。 扶着小弟辛大全起来,手感觉到他身上那明显的瘦小骨架,辛十娘心里一叹,给他洗了脸,将碗拿过来喂了他喝下。 “大姐。”小弟辛大全喝了粥,瘦小的脸上满足不已,摸了摸舒服的肚子,向着辛十娘一笑。 喝了粥的大弟辛大宝神态也是满足不已,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大姐,你可有食粥?” ------题外话------ 古朴的农家种田文,文风偏成熟,希望亲们看几章,如是可算对眼,愿亲们留言支持一二^_^。 第二章 对话 “有的。”看着能够喝上一碗粥便满足唏嘘的弟弟,辛十娘心头一阵酸涩,这两个弟弟要是不能再吃饱,这个冬天怕真的就得没了,就像一个月前的本尊,不也是睡着睡着就没了的么。 “下来把衣服着了罢。” 辛十娘把二人那到处都是补丁的衣服拿来,让他们穿上,这些到处是补丁但看起来不会出现破口子裂缝的旧衣是辛十娘这些天拿着他们以前的旧衣服翻改的。 看到他们穿好了衣,辛十娘让他们出去屋外坐,她则趁早地把屋里收拾了一遍。 二人很听话的穿上昨晚上辛十娘就着微弱的灯给缝补好的鞋子,出了房屋,坐在那堆正晒着太阳的柴火上。 今天太阳不错,所以辛十娘把屋里不多的两窗户都打开来,让阳光进来渗透渗透。 把辛有信跟秦氏与大宝大全的那些旧衣服洗了,又将辛大宝辛大全那条发黄的棉被用开水烫了一遍,打着水把棉被洗了,在辛大宝辛大全的帮助下拧了六分干,直接晾晒到院子里的杆子上。 之后,辛十娘又拿着破旧的抹布打了水,将屋里里里外外也都清理了一遍。 看着他们大姐忙碌,辛大宝辛大全想要上前帮忙,但是都被他们大姐止住,只得乖乖地待着晒暖和的太阳和玩石子。 等辛十娘忙完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 从锅里给辛大宝辛大全各自舀了半碗粥喝下,辛十娘自己也喝了半碗,然后将剩下最多只有两碗的粥装到罐子里,放到背篓上背好带着两个弟弟出了门,往辛家那两亩薄田里走去。 前往辛家田里的路上自是遇见了不少村民,辛十娘背着篓子带着两个弟弟,跟每个遇见的村民都打了招呼,或是喊伯伯或是婶婶。 村里上百户人家,其中百分之七十是姓辛的,其余皆是外来户。 带着两个性子怕生的弟弟一起,教着他们给大家交流问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辛十娘始终记着这句话。 看着她们姐弟三个往田里走,辛家隔壁猎户辛大忠媳妇跟旁边的周家媳妇道,“近来辛家闺女可懂事了不少,我看到她家那些旧衣旧被子都是她一个人清洗的,忙活了一大早。” 周家媳妇点头,“以前遇见了都是带着她两个弟弟低着头,近些日子见了,总会笑着问好。” 旁边一位妇人笑道,“有甚好大惊小怪的,这都多大了才开窍,我家山哥儿可才五岁就懂得帮我了,那才叫开窍呢。” “我家果哥儿也是,去年五岁就懂得给我端热水洗脚了,可懂事了。” “…我家大狗也是早早懂事…” …… 到了田地,辛十娘将背篓放下。 正在地里忙活,标准贫困贱农打扮的辛有信与秦氏远远就看到了她们姐弟仨,秦氏那黝黑精瘦的脸颊看不到任何表情,反倒是瘦瘦黑黑的辛有信嘴边扬起了一抹笑。 “爹娘,大姐给你们带来了粥汤。”辛大全仰着脸道。 辛大宝看着他大姐手中捧着的罐子,眼中还闪烁着渴望。 “粥?哪来的粥?”秦氏蹙着眉,停下手中刨土的动作,看向辛十娘。 辛十娘并不介意她那质疑的语气,面上没什么表情,“家里剩下的米煮的。” 秦氏静了静,似是叹了口气,“煮就煮了罢。” 辛有信放下挑着的水,带着正在田里除草的秦氏过来。 “还热的,趁着喝了罢。”辛十娘道。 “好。”辛有信接过罐子,看着罐子里盛装的米汤,喝了上面一层较为清澈的汤,沉下去浓的米粥就递给身边的秦氏,“你喝了罢。” 秦氏看了一眼辛十娘,这才点头接过罐子喝了小半罐,将剩下的就给了辛有信,辛有信看了妻子一眼,憨憨一笑,满足地喝了起来。 夫妻关系虽好,但终究顶不过贫穷二字,贫贱夫妻百事哀,说的不就是此么,辛十娘静静地看着家人之间的举动。 喝完粥,秦氏对着辛有信道,“晚上回去,咱可去村长家借些粮?”家里什么情况,秦氏不会不知道,这也是辛十娘不会欺瞒与她坦白的原因。 辛有信身上带有旧疾,咳嗽了两声,点头,道到时候地里的大白菜萝卜熟了,就给村长家送去些。 秦氏转身从旁边一小浑水坑里捞起一条三寸大正挣扎着的鱼,把它装进换了水半罐子水的罐子里,将它交给辛十娘,“刚你爹从池子那边逮着的,你带着弟弟跟鱼,且先回罢。” 辛十娘接过,看了眼罐子里游着的鱼,将之递给对这鱼儿眨着亮眼睛的辛大全,“此时候尚早了,我带大宝去山上捡些柴火再回去也不迟。” 秦氏蹙眉反对,“你跟大宝能捡的了多少?柴火由着你爹去捡便可,带着弟弟回家去罢。” “娘,大宝捡得了,能背得起一捆柴了。”辛大宝道。 辛十娘看着秦氏,“弟弟是男孩,得多练练,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且让我们去罢。”又道,“我知山里有大虎大野猪,不会往里走,就在边上捡些,得了就回来。” 即便听得这些保证的话,秦氏也还是不愿意。 辛十娘知道她的心思,前阵子村里上山打猎的何猎户刚被大野猪给撞裂了一条腿,这在村里引起了轰动,也自那次受伤事件之后,村里人上山打猎的也越来越谨慎,一般深林没几个组伙也是不敢再进了。 辛十娘知道秦氏的担忧,可家里四面徒壁,现在一家子人唯有的就是靠着地里的这些大白菜大萝卜,但这些作物就算挑着担子到镇上也卖不了多少钱的,过小半个冬天还好,要想过完整个冬天,无疑是痴人说梦。 唤辛大宝上山捡柴火是托口,她要上山去看看有没有药材可找,那才是真的! 上一世就是杏林出身,这一世她自然是要重操旧业。 辛十娘带着辛大宝在他们爹辛有信的同意下往山上去了,秦氏捡起旁的锄子低着头默默除草,辛有信看了不高兴的妻子一眼,“孩子多去走走看看也是好的。” 第三章 发现草药 已经临近深秋,山上有不少枯柴可以捡得,辛家以前捡柴的活儿一直是辛有信干的,趁着傍晚时候干完地里的活儿就来这片山上砍了些背回家。 辛有信别的大本事没有,但是给辛家干活却是任劳任怨实打实的,这也是辛十娘不会看不起她这个便宜爹的原因。 因着今天被他大姐照顾了将近两碗粥,辛大宝做起事来也不慢,毕竟八岁的男孩子,即便瘦小,可也不比十岁的辛十娘慢多少。 姐弟二人忙忙活活,用枯树藤给捆了一大捆柴,辛十娘掂了掂,感觉差不多了就坐在边上歇会。 辛十娘目光看向秋意盛浓的林子,想了想,转头跟辛大宝道,“你且在这坐会,大姐进林子里看看有什物可捡地。” 正歇息的辛大宝一听大姐如此说,瞪大了眼,“林子里有大虎!”村里人说那可是食人的大凶物! “大虎可都在深林里,大姐只是在外边溜溜,很快就回。”辛十娘面无表情的道,说着就起了身,留下辛大宝,自己往林子走进去。 辛大宝急忙起身跟上来,辛十娘蹙着眉看他,“你可是不怕大虎?” “不…不怕!”辛大宝结巴的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辛十娘,眼中闪现的却是出卖了他心中所想。 知晓他的心意,辛十娘暗自叹了口气,罢了。 对他道,“大姐做事你可不能跟爹娘说?”辛有信不用考虑,主要是担心秦氏多想。 辛大宝看着他大姐警告性的目光怔了怔,“大姐要做甚?” 辛十娘没说,只是带着他往一些山石多的地方走,辛大宝看着他大姐好似在找什物,但问了他大姐却是不说,只得默默地跟着。 阴暗的山石边,高大的几十年大树上,还有大树根的边上,辛十娘都一一找过了,但半点可用的药材都没有! 深深地叹了口气,辛十娘抬头看向里面的深林,抬脚就要往里走。 辛大宝急忙抱住他大姐的手臂,目光死死盯着她,“里面有大虎!” 看着他嘴唇都有些发抖了,辛十娘安抚性拍拍他的手,带着他就往深林里的坡上走。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不管用的,从小就听了村里人说不听话大虎就要过来食人,辛十娘很清楚几句话根本就安慰不了辛大宝心中对大虎的恐惧。 往里走他看不见大虎,这样他才会明白她不害怕的原因,因为这外围是看不见大虎,没必要害怕。 辛大宝胆子不大,辛十娘得慢慢培养,打猎这种活儿她做不了,那能靠谁?不就是两个弟弟么?要是他们连山里都不敢进来,往后的日子一家子要怎么活得下去? 靠着辛家那连自给自足都不成的两亩薄田? “大宝是大男孩,可得学着打野兔打野猪。”这是辛十娘在路上跟辛大宝说的。 辛大宝听了,目光闪烁了一下,辛十娘看到他眼中还有不少未去的惊怕,没有多勉强,只是带着他往里走,到处找着各类药材。 又走了一段路,真的没有看到大虎的辛大宝松了口气。 这时候不远处的草丛“咻”地一下窜出一只灰白色的野兔。 刚刚松了口气的辛大宝被这兔子突来的动静吓得面色惨白,辛十娘两眼发亮,根本来不及安慰他,将自己背上的篓子拿下来说一不二的就冲出去要逮这只兔子,只是她一动,那嚼着草的兔子两三个蹦跶就消失在了辛十娘的视线下,不知道钻到林子的哪处去了。 辛十娘抱着篓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兔子刚刚还在的地方,回神过来后苦笑了一声,她把残酷的现实想得太好,以为那只兔子会站在原地等她扑过去。 转头看向辛大宝歉然的道,“大姐没用,逮不着兔子,不然今晚上我们家就可以吃兔子肉补补了。” 惊弓之鸟的辛大宝回视着她,现在的他已经回魂了。 辛十娘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指望这个弟弟打猎帮衬着家里一二,可还得许久才行啊。 两人没怎地说话,按着辛十娘对药材生长地的熟知又连着找了不少地方,最后在一片灌丛下看到了一种药材——蛇床子。 看到大姐见到这杂草那欢喜的脸,辛大宝忍不住道,“找这额头花子作甚?” “不作甚。”辛十娘压下心中的欢喜,恢复了那张半点表情全无的脸。 蛇床子在她的时空年代是一种药材,但是在这个地方辛十娘却不知道这被叫做额头花子的蛇床子到底有没有被他们的医学界认可,只得采回去,到镇上药铺里去问问。 见到大姐在采摘这些额头花子,辛大宝心里大感好奇,不过他知道自己笨,问了大姐也不会说,所以随着大姐在边上找了一块锐利的石头,把这一小片都割采了。 辛十娘不敢告诉辛大宝这些物或许可以换些银钱,看到他无条件支持自己,给了他一个笑意的眼神,然后让他把割好的蛇床子放到小篓子里。 姐弟二人收割了一会,辛十娘将收蛇床子的活儿交给辛大宝后,有了事情忙活的辛大宝也不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所以辛十娘又在林子里逛了一下,别的好东西没有找着,倒是在一人迹罕至的小沟里找到了一些红浆果。 这可是爹好久才能带回家一次的红浆果,辛大宝看着大姐带回来的果子两只眼睛都亮了,辛十娘将怀里捧着的果分了一小半给他,道,“吃些解解渴罢。” 辛大宝倒也不客气,满足地吃了起来,最后剩下不多了他就低头要放到他那个补丁口袋里。 辛十娘见着了,道,“大全跟爹娘的我已经收到袋里了,这些你且就吃了罢。” 看到他大姐那满满的口袋,辛大宝放心地吃了手中的红浆果。 休息了一下,辛十娘背起放满了‘杂草’的篓子,又提了一捆绑好的,带着两只眼睛发亮,不再跟刚来时候那般退退缩缩的辛大宝就往回走。 出了林子,找到刚刚那捆用树藤绑着的柴火,捆的时候辛十娘是考虑辛大宝的承受力量捆的,所以叫辛大宝背起这捆十几斤的柴火倒也不是太难接受。 一家子过得苦,孩子粗皮粗肉的,虽瘦,但力气也比娇生惯养的大,而辛十娘清楚,弟弟背起这十几斤的柴火只是刚刚开始,未来他的肩上还要背更重的,几十斤重的柴火或是上一二百斤的深林野猪,这一切都需要男孩来做…… ------题外话------ 更新时间固定在每天中午12。00哦^_^ 第四章 借米 辛十娘跟辛大宝回到地里的时候,辛有信与秦氏今儿难得的早早忙完地里的活儿,看着他们姐弟回来,辛有信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不看他,而是跟辛十娘对视着,在这个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女儿眼中半点异样都看不到后,这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转过头与辛有信道,“且接着大宝的柴火,咱回罢。” 秦氏说的辛有信都是照做的,但这一次被辛十娘拦住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氏,“弟弟背得起,且让弟弟背着回罢。”看向辛大宝。 辛大宝点头看向辛有信与秦氏,道,“爹,娘,这捆柴火大宝背得起。”说着,他就先背着柴火往回走了。 今天跟他大姐进山,虽不说学到了什物,但他心灵的尘封处总感觉有一条裂缝被隐隐撕开了,这种感觉,叫他幼小的心里有种小小的悸动,也是这种悸动,叫他独自背起柴火背向他爹娘往回走出那一步。 辛十娘看了一眼先走的辛大宝,转过脸跟抱着罐子的辛大全道,“可帮大姐背了这篓子草?” “好!”辛大全看着哥哥那背着柴火的背影,转过头就对辛十娘点头道,“大姐你且帮我拿着鱼。” 辛十娘接过他怀里的罐子,把篓子的草给他背着,然后带着他就往回走了。 看着他们姐弟三前后回去,辛有信怔了怔,旋即捡起锄子挑了担子喊了秦氏一句,就往家的方向走了。 秦氏看着他们爹几个破旧褴褛的背影,眼中酸涩,抬首看着傍晚的晚霞,鼻尖用力吸了吸,半响后,她才把脚下的泥土跺了,慢慢地拖着疲乏的脚步往回走。 * 看到院子里晾晒的干净衣物还有那整洁的房屋,秦氏转脸看向辛十娘,“这些可都是你做得?” 辛十娘点了头,说有两个弟弟帮忙一起做的。 辛大宝辛大全接到她的目光,也不敢说他们大姐没要他们帮忙的话。 没理会秦氏那复杂的视线,辛十娘从怀里舀出那些红浆果,给了她,“这是刚从山里找的,二弟跟我都食了不少,这些且分给你跟爹与小弟吃些鲜罢。”果子给秦氏后,她便自己忙活起来。 看着精红色的果子,辛大全两只眼睛发亮,“浆果?” 秦氏捧着手里的浆果,复杂的目光看了眼背对她干活的辛十娘一眼,叹了口气,分了八个给辛大全,与他道,“这些与你吃,可好?” “嗯!”虽然只有几个,但是辛大全同样惊喜不已。 秦氏也分了辛有信五个,剩下的还有十几个,也不多了,秦氏从屋里找出一条干净的布帕,把这些红浆果包起来对之辛有信道,“我去村长家借些粮。” 辛有信吃着果子,把剩下的两个给了秦氏吃,这才点了头,让她出门。 一家子人那脸上的愁容辛十娘看在眼里,但她却无能说什么,默默地把杆子上的衣服收了,那条棉被还没干,但辛大宝辛大全能暂时跟辛十娘用一条被子,倒也不担心。 收了衣服,辛十娘起灶烧水,给两个弟弟还有在院子里整理那些柴火的爹送去了一盆热水。 不多时借了一斗米的秦氏回来了。 把米倒到米缸里,看着缸里那数量不少的米,辛十娘看到秦氏脸上明显有种送了口气的感觉,见此,她只能把头低下。 她没说话,但辛十娘却知今日煮的米她煮得多了,毕竟按着秦氏煮粥,那些米可煮上三天…… 秦氏今儿难得肥了回胆儿,舀了半碗米出来做,一面对辛十娘道,“这些米你好好收着,今晚过了,明日便省着些吃,可懂?” “懂得。”辛十娘点头,小半响后,她喃喃的低语道,“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秦氏洗米的动作一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被生活摧残地半点神态全无的脸无半点动容,没有多说半句话,眼中唯有的只是一种对生活的疲惫与麻木。 一个月的相处还有脑海中的记忆对秦氏的印象就是此,所以辛十娘半点没觉得不对,低头把柴送到土灶里。 与秦氏沉寂了一会,辛十娘便试探性地问她关于蛇床子药用价值,当然不敢直接说,就问,“那额头花子咱镇上的药铺收是不收?” 外面那些额头花子?秦氏蹙眉看着她道,“怎地这般问?” 辛十娘低声道,“听那死去的瘸腿老大夫说过。” 村里没有大夫,只有镇上才有,不过他们水牛村三年前来了个瘸腿老大夫,懂得一些药理,村里孩子多,去镇上路程太远所以耽误农活,自是少不得得跟这位有点本事的老大夫打交道,一来二去的,不仅村里别家的孩子跟那一年前在冬天不知是老死还是被冻死的老大夫相处过,连辛家的辛十娘跟辛大宝辛大全也都一样。 这也本尊身体记忆那为数不多对辛十娘有用的消息。 听她这般说,秦氏脸上又恢复了那张僵硬的黑脸,见到这个不知不觉成长了许多了女儿那希冀的眼,秦氏摇头。 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药铺不要辛十娘没问。 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辛十娘出来她家门口那围栏的小菜地里扯了五片野菜叶子,洗干净了给秦氏送去,得了秦氏一个蹙眉。 辛十娘知道,自己这是摘多了,应该摘三片就好了的。 将厨房的一切就交给秦氏,辛十娘低着头出来,与辛大宝辛大全说了小会话就去把她找回来的蛇床子摆着散开,从明天开始就得把这些还未成熟的蛇床子晒干才好打下它的馃子。 不管这些还洋溢着水汽的药馃子能不能被镇上的药铺认可,辛十娘都要去试一试。 今天进了那山上,沿着外围也就找了这么些品级较低的药草,她爹娘得去忙农活,两弟弟又小,家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指望得上,她一个十岁的弱小姑娘又哪有本事在无大人陪同的情况下进得了那片大人都要谨慎的深山找药材? 转脸看了看好奇看着她摆弄药草的辛大宝辛大全,心里不禁想,要是现在辛大宝能打得了猎…… 这一念头一出,辛十娘马上甩甩头,现实的贫贱生活里没有那么多要是!更容不得她幻想! 辛大宝还小,胆识也还没历练出来,根本就打不了猎。 把地上的蛇床子都摊开,辛十娘仰望那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呼了口气,不管日子过得有多艰难,这个冬天她都得跟一家子熬下去,期待春暖花开的那天…… 第五章 小小计划 晚上一家子难得吃得上一顿半饱的菜粥,个个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满足。 食完粥,把从地里带回来的那鱼儿养在木盆里,姐弟仨赏了会正在木桶里游着的鱼儿后,辛十娘跟辛大宝辛大全便围在一起,看着他们爹用黑炭块在破木板上教着他们仨认字。 辛有信以前念过书,至今也还认得好些个字,应辛十娘要求教他们姐弟仨认些个字倒也不成问题。 “你们俩可得好好与爹习字,爹教与我们的都是外面先生才教的,可了不得,你们习得了,日后怕也是极有本事之人。”辛十娘这样与两个弟弟说得。 辛有信呵呵直笑,但倒也没有多言,按着大女儿的话,他先是教给了他们各自的名字该怎么写。 他习过字,自是知道其中的好处,就是现在,村长家有甚不懂的字帖还是需要他放下锄子过去参详,这可是老大的面子了,村里人找不出第二个有这本事的人来! 也是这个原因,他家跟村长家走得稍比别家近些。 辛大宝辛大全听得两只眼睛发亮,“习得了字日后便能成为极有本事之人?” 辛十娘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怕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正在借微弱灯光赶着在入冬前缝补好破冬衣的秦氏看了这边一眼,辛十娘见了,便交代了辛大宝辛大全好好习字,自己则是过来接过秦氏旁边又一件破旧待补的冬衣。 “也去与你爹习得几个罢?”秦氏停下手中缝补的动作,看着她道。 辛十娘摇摇头,声音不小,“今晚且帮着娘做些活儿,待明日弟弟他们自会将他们所习的教与我的。” 正有点走神的辛大全听到大姐这话,忙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学着爹爹,拿着木柴烧的黑炭习起了字。 辛十娘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们这一边,便也拿着针线认真做起了手中的活儿,秦氏见了姐弟之间的互动,原本犹如枯井一般的眸子第一次见到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欣慰波动,只是辛十娘没有注意到罢了。 做着手中的针线活儿,辛十娘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这里的字跟上一世她习得的字一样,所以她都认得,自是不用再与她爹习,但这一切她都不会显露出分毫来。 家里穷困潦倒,日常生活都顾不上更别说买笔纸这种奢侈品了,不过叫两个弟弟从现在开始认字却不是什么难事,不会用笔写,可至少将来能看得懂。 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活儿,一边辛十娘就在心里斟酌了一会,然后头也不抬的道,“娘,可叫爹每日做完农活儿便背捆柴回来?” 秦氏闻言停下了手中的针线,看着她,又伸手指了指大院里积攒着的柴火,“院子可不是还有诸多么?” “快入冬了。”辛十娘像是不经意间的道,“咱家里得多备写柴火。”又道,“且我也能去跟王大娘借辆车,跟弟弟推着到镇上去看看可有人家要买。” 秦氏放下手中的破旧衣衫,认真地看着她,“你可懂得卖柴?” “听李大娘说过。”辛十娘继续低着头,“大捆的卖得了五文钱,小捆的也卖得三文钱,不难。且现正是快入冬之际,镇上各家各户都得备柴火的时候,我想带弟弟去试试。” 辛有信跟秦氏也曾经去卖过,但是一捆柴火有可能一守就是一整天都无人问津,耗费的时间太多耽误农活,慢慢的辛有信跟秦氏忙起了农活,便再也没去卖过柴了,现时听到辛十娘如此说,秦氏觉得倒是个可行的法子,毕竟现时家中可连半个铜板都拿不出,她们姐弟若真能帮忖一二卖的了柴,这可是能叫他们一家子这个冬天好过些许。 见秦氏沉默下来,辛十娘也不打搅,过了一会儿,秦氏这才与她道,“现时院中柴火不多,且过几日罢。” 这就是答应了,欣喜为自己能上镇子找到一条捷径的辛十娘在这一夜做了一个好梦。 第二天辛有信跟秦氏也是早早地就出了门,已经醒了的辛十娘看到这对夫妻还拿了两条树藤子。 他们出了门,辛十娘也没再多睡,悄悄地起了床,让还未醒来的辛大宝辛大全继续在温暖的炕上睡,她便把昨天换下的脏衣物洗了,等忙完,那天的另一边已经慢慢升起了旭日。 把蛇床子拿出来借着旭日暴晒,看着地上这不算多的蛇床子,辛十娘想,且过得几日便去镇上药铺里问问罢,若是可以,或许后山里那些剩下的还值得些许铜钱的。 做完了外面活儿,辛十娘便舀了把米煮了粥。 把秦氏跟辛有信的份舀到罐子里存起来,剩下的按着两个弟弟的身子情况,她还瞒着秦氏去外面围栏的野菜地里扯了两片菜叶剁碎了放进粥里去,就着盐巴煮好,那味道香得叫辛大全辛大宝喝的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了,辛十娘喝了这颇有营养的粥也满心感慨。 然后辛十娘便开始问他们昨晚习得的字,辛大宝还都记得,辛大全倒是忘了一个,不过在辛十娘的教导下倒也重新记下来了。 “过些日子咱得到镇上去卖柴。”辛十娘看着他们道,“到时候你们可跟姐姐一并去?” “去得!”辛大宝点头,辛大全同是如此。 辛十娘满意地带着他们去给秦氏跟辛有信送粥,顺便她得再进去山里看看,可不能把希望都放到那尚不知能否卖钱的蛇床子上面,旁边走着的大弟小弟辛大宝辛大全,日后家里靠的应该是他们,所以她得试着影响他们,将他俩的胆量培养起来。 辛大全还小,辛十娘二三年内是不指望了,但辛大宝却能开始担担子了。 听村里猎户家的儿子,也是八岁,但人家便能跟着他父亲进山打猎了,听他娘说还猎了一只野鸡回来给她补身,把那位大娘给喜得吹嘘了整个村,可反观她的大弟,连进山都怕,靠山吃山,想起昨天那只逃跑了的野兔,辛十娘觉得她带弟弟进山多走走绝对是无害的。 第六章 有药 姐弟仨出了水牛村,沿着村外的小道走到辛家的那一亩三分地来。 辛有信跟秦氏正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白菜地里除虫除草,见着了爹娘,身边的大弟辛大宝小弟辛大全远远地便喊人了,脚下也加快了少许。 夫妻俩抬起脸,见着姐弟仨,辛有信憨厚的脸笑了笑,转过脸对秦氏道,“孩子又给咱送粥汤来了。”以前这种事从未有过。 秦氏神态疲倦,嗯了一声,看了辛十娘姐弟仨一眼,便又转身蹲下去做起了农活,道,“既是送来了,你便去食些垫垫腹罢。” 辛十娘带着两弟弟过来,把背篓里装好的粥罐拿出来,示意辛大全喊爹娘过来食粥。 见孩子在喊,辛有信笑着与他们姐弟点点头,转脸与秦氏道,“去食些罢,昨晚你都省着给孩子吃,我知你现时也是饿的。” 秦氏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等着她,稍稍停滞了一下便也起了身。 辛十娘把罐子摇了摇后才交给辛有信,然后看向秦氏,“爹娘且食着吧,我与弟弟先去把草除了。”说着,带上两个弟弟便过去白菜垦上,寻着杂草拔掉。 辛有信喝了一口被摇得米粒均匀的粥汤,咂咂嘴,“可是加了盐巴,味道极好!”说着,就把罐子往身边妻子嘴边凑。 秦氏就势喝了口,有点温热的粥叫她的脸色都暖了一点,“给粥汤加了盐巴,食了对身子好。”看着辛有信道,“你多食些罢。” 夫妻两人一口一口地把这美味的粥汤喝了,待喝罢,两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了一丝生气。 现时已临近秋末,这边的天气越来越凉,晨间连粥都未喝早早便出来劳作,到此时临近午时了,哪有不饿之理? 喝了粥,两人便在这块枯草地上休息了一会,看着地里仨孩子在那忙活。 辛十娘带着两个弟弟一边除草,一边则是观察着自家这地里种的白菜,心里隐约起了一种想法。 辛有信跟秦氏休息了一会,便过来忙活了。 由着他们父子三人去刨土,辛十娘则跟秦氏在这除草,辛十娘一边除草一边道,“娘,这地里的白菜收了可得值多少铜板?” 秦氏除草的动作一滞,看了女儿一眼又继续头也不抬地干活,“难说,可再好的白菜也卖不得多少铜钱。”又道,“镇上那些人都想压价,往时的白菜都很难卖得好价钱。” 从秦氏这得知水牛村还有周围村大都有种白菜的,每当一到收成就一起收成运到镇上去卖,那些买家自会趁机压价。 辛十娘心里暗暗记下,又蹲着拔了一会草,就起了身松松筋,看到旁边地里的萝卜,想了想便道,“今晚回去,咱可带些萝卜叶回去?” 带萝卜叶回去干嘛?自然是吃的,虽然苦涩得厉害,但是他们家能嫌弃什么么? 秦氏没意见,说待会会带些回去。 人多好办事,地里今天的活儿做得七七八八了,看着天色还早,秦氏对辛有信道,“地里的活儿给我跟孩子,你且趁早,去捆些柴火回去罢。” “好!” 辛有信点头,走到休息的草丛里边拾起了那两条从家里带出来的树藤子。 辛十娘见了表示跟大弟要一起跟着爹去,对秦氏道,“有爹看着,娘你且放心,做完了活儿,娘你且带小弟先回。” 秦氏看着她,又看了辛有信一眼,倒是没有再拒绝,只是对辛大宝道,“可记得听你爹与大姐的话?” “记得。”辛大宝点头,然后摸摸身边有点渴望一起去找红浆果的小弟的脑袋,道,“你且留下保护娘,待得日后,哥哥再带你去山里?” 辛大全两眼发亮,“可真?” “可真!”辛大宝点头。 一路往山上走,跟在辛有信身边,辛十娘问了不少关乎这后山大林子里的一切,辛有信常来拾柴,知道的肯定多,而且这个爹也不会多想什么。 辛十娘带着几分随意地问,“早些年听瘸腿老大夫说道过,山里可有极多的天材地宝,爹,咱村里可有人在山里挖到药材拿去卖?” 辛大宝也看向他爹,辛有信笑笑,与他们姐弟小声地道,“聘下你们娘的那块银锭子,可不就是当年爹在山里找到一株小人参到镇上悄悄卖的。” 辛十娘微微一挑眉。 “竟是如此?”第一次听说此事的辛大全瞪大了眼极是好奇,又想起了昨日他大姐在山里找,看了一眼大姐,又看向自己爹,道,“那山里可还有得找?” 一株小人参竟能换得了一块银锭子,辛大全心里有些火热起来。 辛有信憨憨一笑,摸摸他的头,笑说道,“爹也是极有造化才捡得到那等好物,可再贪心不得了。”能娶得了秦氏,他已经满足地不得了,又带着几分回忆地道,“前些年生下你们小弟,咱家中极是贫困,爹就想再进山找找,看可有当年的运道,可爹却再也找不着了。” 辛大全有些失望道爹可是没仔细找? 辛有信摇头,说许是叫别人捡了罢,来山上找药材的,可不止他。 一直默默听着她爹说的辛十娘却是心里一定,找不到了,就意味着少了或是被别人挖了,但至少证明这山里是有药材的不是么? 来到山上,也没有深入,在周遭捡起了柴火,与辛十娘跟辛大宝不同,辛有信找的都是适合贩卖的那种,很大那种枯柴。 辛十娘看着弟弟辛大宝的脸色,许是今天有爹陪着过来罢,弟弟可是对这山上明显放心了不少,再不似昨日那般心惊胆战。 辛十娘知,终得有一天,弟弟就是进到了深林子里,也会是如此表情。 捡了柴捆好,两捆大柴火一下子就被辛有信扛到背上,然后唤上他们姐弟,就往回走了。 辛十娘看了山里一眼,帮辛大宝也捆起一捆不大的柴火,这才往回走。 今儿与辛有信一起来,她自是不能太过胆大进林子探索的,但至少今儿她知晓了,这山里边确实是有药材的,不会叫她心里生疑。 第七章 万事俱备 水牛村。 秦氏与辛大全已经先一步回了辛家的土房,辛十娘与爹还有大弟一起回来的时候,秦氏已经在不算宽敞的院子里收拾出一块空地了。 这一次捡回来的柴火都是干的,也不需要晾晒,所以按着捆也就垒着放在院子里了。 辛十娘帮着辛大宝解下背后的柴火,这才与秦氏道,“后山边的柴火都叫爹捡得剩不下多少,下次爹可得进山里去找些回来。” 秦氏倒了水,让辛大全端给他们仨喝下后才与辛有信道,“进山里了,可不得深入。” 辛有信笑笑,“记下了。” 辛十娘看到身边正渴望看着她的小弟,摸摸他小脑袋,“今儿找不着浆果,下次大姐进林子了,再去与你找些回来可好?” 辛大全脸上明显有些小失望,但倒也点了头。 见了小弟不高兴,辛大宝想了想道,“等你长大些,哥带你进去林子里摸野鸡蛋!” “摸野鸡蛋?”辛大全两眼一亮,似乎听村里其他孩子说过,忙与他大哥道,“可待我长到几时才能进得去?” 辛十娘与他道,“待你长到与你哥这般,便可进林子摸野鸡蛋了。” 辛大全嗯了声,“那我会快快长得与大哥这般大的!” 辛十娘叫他把今儿从地里挖的小蚯拿去喂破缸里养的鱼,见秦氏拿着萝卜叶正在洗,她便接过了活儿,与她说道,“这与我来做罢。” 秦氏点点头,把手洗干净便去收了院子的衣服,又进去舀米做饭去了。 洗好了萝卜叶,辛十娘拿着热水兑了一遍,待把其中的苦涩褪去大半,嚼着吃显得不那么难咽后,这才拿给秦氏,见她疑惑便解释道,“我也是今儿才知晓萝卜叶兑了热水吃起来会好些。” 秦氏嗯了声倒没多说便做起了一家人今晚的菜饭。 之后的几天,辛有信与秦氏与平常一般,都是早早地便出了村子去地里忙田活,只不过晚间回来的时候辛有信总会带上一两捆柴火放到自家的院子里,这些天积攒下来,倒是有了不少或干或湿的柴火。 辛十娘时常利用早间还未去给爹娘送饭的时间,留下辛大全看家,自己带着辛大宝时常去山里转溜,慢慢的辛大宝也再没有之前那种怯性,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胆怯,因为将来他可是要带弟弟进山里摸野鸡蛋呢! 几天下来,辛十娘围着后山都走了一遭,也知道了这后山到底有多大,比起真正的大山,水牛村身后的大山还真没有可比性。 高不过一千百多丈,不过好在树木葱茂,在林子的深处动物也颇多,给了水牛村一个天然的狩猎场。 现下是深秋季节,不少动物都悄悄藏了起来,这些天辛十娘带着辛大宝在外围巡查的时候也只见着了一两只野兔,野鸡什么的一只都没看到。 野兔蹦跶个三两下就从辛十娘辛大宝的眼皮下逃跑了,现在一点都不害怕了的辛大宝见兔子跑了,心下大为可惜,转头与辛十娘道,“大姐,我可是无用极了?” 辛十娘摸摸他的背,“你现时还未习得捕猎,追不上兔子倒也怪不得你。”又道,“待日后你习得本事了,与猎户家那般,别说是野兔野鸡,就是那深林子里的野猪,也不是你的对手。” 辛大宝听得两眼发亮。 但去跟何人习些捕猎的本领? 这个辛有信不在行,无法教他们,不过在辛十娘把两个从外面挖回来,并且放进煮粥后还有火苗的灶子里烤熟,闻着极香的番薯找着机会送出去之后,辛大宝与村里猎户家的儿子张小山走得近起来了。 与张小山走得近,辛大宝也有了机会摸上弓弩的柄子,且也从比他多两岁的张小山身上习得了不少关乎于在山里的经验。 别看张小山今年只有十岁,虽说只比辛大宝大两岁,但是那个子却比辛大宝高了个把头,身板也比辛大宝壮实了不止一两倍。 黑黝的皮肤与那结实的臂膀,辛十娘一看就知晓张小山这是跟着他父亲张大山打猎锻炼来的。 有肉吃,自然长得结实。 张小山性子直朗,与从自己大姐那得到提醒的辛大宝相处得极好,只不过叫辛大宝疑惑的是,这个新伙伴每次见着他大姐都会发起呆,被他唤醒后就又会红着脸,叫他好生好奇这是咋啦? 这一天村长家给辛家送来了五个熟鸡蛋,辛十娘知这是前些日子她爹帮了村长家写出一对前去镇上送人的帖子村长家给的答谢,说是写,但其实也只是去参详一二,稍稍给村长改了一个字。 辛十娘从秦氏那分了一颗鸡蛋,但她没吃,偷偷地塞给了来找辛大宝玩的张小山,把他拉到旁边与他小声地道,“这鸡蛋是村长家给的,我也只有这一个,现与你食,你且收好,勿要叫我娘看见。” 张小山涨红了脸直点头,也不找辛大宝了,抱着似金蛋一般的熟鸡蛋回到家中,如珍似宝地收起来放到枕边,当晚不知梦到了啥,喜得说了梦话,叫他隔壁那正在被子里边忙活的爹娘吓了一跳。 第二日起床鸡蛋也舍不得吃,过得一日叫收拾他房间的娘看见了,捏着他的耳朵训斥,“好小子,倒学会偷偷煮鸡蛋藏着了?” 张小山最怕他娘这招了,耳朵都被她捏大了,一边喊着疼娘你轻点,一边则燥热着脸说这是人送的,不是自家鸡蛋。 张大娘一听,就去数了自家鸡蛋,果然不少,就道,“老实交代,鸡蛋可是谁与你的?” 支支吾吾了半天,张小山倒说了是大宝他姐偷偷塞给他的叫他吃,且勿要告诉别人,末了还交代他娘不要说出去。 张大娘听得瞪大了眼,辛家的那闺女送食的给她儿子?这是……? 辛家那近来变得懂事许多的闺女,记得前两天还喊过她,好像名字叫十娘,张大娘小思片刻终于想起那辛家闺女的模样,倒是个清秀的,且与村里人去河边洗衣的时候还听说那也是个勤奋的丫头。 看了儿子那热乎乎的脸,张大娘拉着他近些,小声地与他道,“你可欢喜那辛家闺女给你做媳妇?” 张小山原本热乎的脸瞬间涨成大红柿子! 见着自家儿子这样,张大娘没再燥他,心里暗暗打下主意还得再看看,那辛家闺女可真是个好的?若真是,她可早早给她儿子订下,反正那闺女也喜她儿子,要不咋会偷偷拿吃的给他? 且她张家也是水牛村数得上的人家,辛家没理由嫌弃。 后面的日子,辛十娘就见着了张小山的娘,见她在打量着自己,不知所以的辛十娘就给了她一个笑,唤了声张大娘好。 也不知为何,从那次之后,这位张大娘就与她家走得近起来了。 于是辛大宝自然而然地能跟张小山进山学着打猎了。 辛十娘见此自是求之不得的,把张大娘请她帮忙缝补的一件旧衫缝补好后送回去,辛十娘对于如何培养弟弟打猎的事终于放松了一大半。 院中的柴火这些天积攒得差不多了,还有那被辛十娘用布料裹好的,大约有一斤多的蛇床子。 这天晚上辛十娘就对秦氏道,“王大娘说她近些时日车用不着,可借与我们,叫咱明日若是要用便尽管开口。” 知这些日子常去与王大娘家帮着洗衣的大女儿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秦氏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也点了头,“明日一早,叫你们爹爹送你们进去罢,明日还得早起,且去睡下罢。” 第八章 初上小镇 第二天辛十娘起床的时候天还未亮,但秦氏与辛有信却已经早就起来了,院子里王大娘家的拖车也放那了,辛有信正在往上面放柴火,秦氏则在小灶房里做饭。 起了床,自己收拾了一下,辛十娘便打来了水换了两个弟弟起来洗漱,一面道,“今儿你们且随大姐进镇上卖柴,待得傍晚柴卖了,大姐再带你们回来?” 两个弟弟闻言,想到今儿要随大姐进镇上卖柴立马就精神了,点着头,“知晓了。” 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被辛十娘教导着的辛大宝辛大全倒也逐渐开朗起来,没得多时就自己穿好衣,下了床洗漱。 未得多时,秦氏便喊了他们姐弟仨过去吃食,看到辛有信已经把柴都垒上车,又转过头交代他们姐弟仨,“到了镇上可不得乱跑,人家若是要你们送柴火去,便说咱家的柴火大捆且卖的便宜,是不送的,可知?”秦氏想了想,又嘱咐道,“傍晚时分,爹也会去接你们,可得在原地等着你们爹?” 辛十娘看着这位娘那隐含担心的目光,点了点头,“记下了,娘你且放心,我会照看好两个弟弟的。” 秦氏嗯了声,唤来了辛有信与他道,“也吃上些罢。” 辛有信拉着她一并入座,一家子围着桌子吃了这顿煮上野菜放了盐巴的香粥。 吃了还算饱的朝食,秦氏送着他们父女几人推着笨重的拖车出了水牛村,往镇上走去。 辛十娘看着此时灰蒙蒙的天色,一边与辛大宝一般弯腰推着车一边与她爹问道,“咱此时进镇可会尚早?” 辛有信拉着拖车,闻言便摇摇头笑笑,“早去了集市才能找着好位置。” 辛十娘想了想倒也是,叫拿着蛇床子的辛大全跟上脚步便也不再多言。 父女四人到镇上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此时天已经开始亮起来,但因着时辰尚早,人倒还不多,辛有信在这条集市街上找到一处较为凉爽的地方,就把柴火卸下去,垒放在那,然后才与他们姐弟仨交代道,“有人若是需要买柴火自会到这来买,你们且在这等着就好,爹忙完了农活儿就来接你们。” 辛十娘应下,“爹你回去的时候且小心点。” 辛有信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才与辛十娘点了头往回走。 辛十娘带着两个弟弟坐到一边,拿出身上带来的黑炭拿给辛大宝辛大全,道,“且把爹爹这些天教与你们的字写给大姐看。” “好。”辛大宝辛大全拿着黑炭,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起来。 辛十娘认真地看着他们的字,倒是记得不错,便借口说从别人那习来的字,把她懂得的几个字写给他们,叫他们记下。 按着妻子交代佯装走了的辛有信从一角落里悄悄地看着他们姐弟仨,见着了他们仨不会害怕且还在那玩笑起来,憨厚的脸上这才笑笑,然后真正地往回走去。 集市上商贩越来越多,各种买卖声讨价还价声也开始越来越热闹,在辛十娘这边,就在刚刚也还来了几个卖柴的,不过位置在他们这块地方稍稍里面一点,位置明显不如辛有信找的这个地段好。 与辛家这边是孩子出来卖柴的不同,别家出来卖柴的都是大人。 就在刚的前不久,有个穿戴不错的夫人过来问柴,辛十娘打起精神,把最好的柴火给她看,说一捆五文钱。 那位夫人明显是看中了的,本想压价,但辛十娘不卖,夫人没办法就开口要了一捆,但是要辛十娘姐弟扛到他们家去。 这么大一捆柴,辛十娘扛不动,辛大宝也暂时还无法扛,于是便只能放弃这桩生意,被旁边一个卖柴的壮汉抢了去,姐弟仨也只能干瞪眼了。 辛十娘摸摸辛大宝辛大全的背,笑着道,“无事,还会有别人来买的。” 之后的不久又来了一个买柴的,同是第一时间就看上了五文钱一大捆的辛家柴火,但是没办法,辛十娘辛大宝辛大全都扛不动,那年岁不大的姑娘就跟后面的人买了。 若是往常,卖柴的生意可不这般好,正巧现下即将入冬,镇上的有钱人又多且也不可能自己去砍柴,这出来买柴的人自然也多了,眼看一波又一波的生意被别人抢了,辛大宝有点坐不住了,便道,“大姐,待会若是有人要咱送,留下小弟看着柴火,咱就给送过去罢?” 辛十娘犹豫了一下,再看看自家一捆都没卖出去的柴火终是点点头,转与辛大全道,“可会守着柴火?” 辛大全点了头,“大姐放心,我懂得。” 辛十娘点点头,之后姐弟俩便给一家人扛去了一捆柴火,虽说辛辛苦苦还被买者嫌弃慢耽误时间,但姐弟还是挣下了今儿卖的第一捆柴火。 看着手里的五个铜钱,虽说累得慌,可那累却无法掩饰他们姐弟俩脸上那欢愉的笑。 回返的时候路过一家包子店,闻着那香喷喷的包子味,辛大宝馋得直往里边瞧。 想着时间尚早,待会也可再卖些柴火的辛十娘于是狠了狠心,花了三文钱买了三个馒头用油纸包起来用做他们仨午间垫腹用。 馒头这种稀罕物可不是往时的他们姐弟仨吃得上的。 之后的生意却不见得有起色,一直到中午,也不见得有人过来询问,而此时候,不只是辛大宝辛大全肚子早饿了,连辛十娘也是如此,如此她便不得不拿出那三个白花花的馒头来了。 食着松软但带着甜味的馒头,辛大宝辛大全脸色满足不已,一小口一小口地便把馒头食了,末了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直到午间未时末申时初,这才又来一个买柴的,见对方是男的,且也长得壮实,辛十娘便不大想送,于是在对方问了价钱后,辛十娘便先出口道,“您可往边上瞧瞧,我家的柴火一捆可大了不少,算五文钱倒便宜了,所以是不送的。” 那男子看了看辛十娘姐弟仨瘦小的身板也还不好说出口要她们给他送柴的话,且这柴火倒也是比以往大捆了不少,便给数了十个铜板给辛十娘,男子拎起柴火走的时候还道,“可没叫你们送。” 辛十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好在这人好像有急事,顾不得太多,否则要买两捆柴火,即便是柴火大捆,也会被压价一二。 用拖车运来的六捆柴火卖出了三捆,这生意可谓是不错了。还剩下三捆,但今儿也赚了十二个铜板了,看了看周边仅剩的一家卖柴火的,辛十娘看了下天色也感觉差不多了,便对辛大宝辛大全交代道,“现时卖柴的人不多,人压不下价,若有人过来问,你就卖,若是要送,且便道人小送不来?” 辛大宝辛大全见她拿了那额头花子,就知大姐是要去镇上的药铺里问问,于是便点了点头,“大姐你且带小弟一起罢。” “不必,你们看好柴火,大姐去去就来。”辛十娘把怀里油纸自己食剩下的半块馒头拿出给辛大宝,“且与小弟分着吃,记得大姐说的。”说着,便拿着包袱,一路半着打听,直往镇上的药铺而去。 ------题外话------ 上小镇啦^_^ 第九章 药铺 从辛十娘提出那卖柴的主意后,辛有信与秦氏就一直比平时早半个时忙完地里的活儿,趁着晚霞夜幕还未降临去后山进林子找柴火回来。 今日也是一般,辛有信与秦氏申时三刻已经把今日的农活忙完,夫妻俩来到后山,进了林子走了一遭,捆了柴火就回到水牛村。 辛有信把柴火垒放在院子里,秦氏与他倒来了水,虽说脸上静默无言,但熟悉她的辛有信还是看出了她眼中的一抹焦虑。 毕竟,那几个孩子以前可是从未去过小镇。 辛有信摇头叫她放心,说他走时有听她的交代,曾留下看过,那姐弟仨不怕生。 秦氏没说话,只是目光看向大门外。 “勿要担心,我这就去接他们回来罢。”辛有信洗了脸,去了脸上的灰,这才出了辛家门,出了水牛村。 * 辛十娘边记着路,边与人打探着来到小镇上这唯一一家药铺,认真说来镇上这药铺也离小镇的集市不远,不过花了三刻钟,辛十娘便找到了这家药铺。 带着浓浓古朴风味的药铺门上挂着一面旗,在那旗面之上绣着“药铺”两个暗灰色字样。 辛十娘看着还偶尔有几个带咳嗽或是脚下虚浮的人来往于这个药铺,稍稍颠了颠自己怀里包裹布料里的蛇床子,面色一整便也跨步进了药铺。 进了大门,药铺里常带着的一股浓郁苦涩药味顿时扑面而来,常人闻到这个味至少都会蹙一蹙眉,但辛十娘面上却是半点表情异样都没有。 药铺规模不大,装饰格局与古代最常见的药铺一般无二,在墙边上放了两三张长凳与病人坐息,两丈之外便是药柜台,柜台之外的案桌上坐着正在与排队病人号脉写方子的坐堂老大夫,而柜台之内三两个伙计正忙于在药柜柜格里给病人按方子抓药。 辛十娘细细地看了写有药名的柜格,药铺虽小,但柜台之上却是装齐了不少药材。 见辛十娘一瘦小姑娘进来,一空闲下来的抓药伙计便便招呼道,“姐儿可是过来抓药?把方子与我,我给你抓。” 伙计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倒也是个阳朗的,辛十娘走过来与他摇摇头,“小哥儿客气了,我不抓药。” 那被辛十娘称作小哥儿的伙计嘿嘿一笑,见她人除去瘦小些且面色稍白之外,双目倒也精神,抓药这么久也知她身上应是无疾的,便笑问道,“可是有甚需我帮忙?” “小哥儿可帮我看看这是甚物?”辛十娘与他一笑,便把包袱放到柜台上打开来。 这时候一病人拿着方子过来抓药,那小伙计便只能与不是病人的辛十娘歉然一笑,辛十娘忙道,“小哥儿且去忙,我能等。” 小伙计笑看了她一眼,接过边上病人的方子便也熟练地在柜格上抓齐了药,打了包收钱后正要过来,后面断断续续又来了几个,直到那伙计帮完了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 辛十娘倒也不急,等得那伙计这边忙完了,她才把她的包袱打开来。 “额头花子?”那伙计轻咦了声,一眼就看出了包袱里的这是甚物,看完之后又看向辛十娘,“姐儿这是作甚?” 辛十娘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一脸疑惑不似压价作假,便道,“这可用作药?”又道,“曾经听老大夫说起,额头花子可是对妇人些许隐疾极有效用,小哥儿可曾听说过?” 伙计摇摇头,道,“药铺里倒是没卖。”看着辛十娘,“若是且如姐儿说的一般有效,或许能治得。” 辛十娘两眼一亮,道,“那这额头花子可卖与你们?” “这……”伙计看着这额头花子有些犹豫,现下他总算是知道了原来这姐儿是进来卖药的,但这额头花子可真能治病?至少在这抓药两年了,他是没听说过的。 辛十娘知他的所想,道,“小哥儿可过去问问坐堂的老大夫?” 这会子倒也闲下,伙计哥儿也没拒绝,点点头出了柜台便过来与正在与人号脉的老大夫问道,“伯父,这些额头花子可用做药理?”把干净整洁的额头花子拿出来给老大夫看,又指了指身边跟过来的辛十娘,“是这位姐儿送来的,说是有人说过这额头花子能做药。” 大致在五十旬上下的老大夫先是给病人写下方子,交与病人去抓药之后才转过脸看了辛十娘一眼,“额头花子能做药?” 辛十娘知道他没说完,便静待他继续说,果然,那老大夫又继续道,“老夫坐堂多年,听说过山根子能下药的,也听说过胎盘子是大补的,但倒是还没听说这额头花子也能入药的,这位姐儿可与老夫说说,这额头花子既是能入药,且有甚效用?应与何许药相配与一起?” 小伙计也看向辛十娘,“姐儿可能与我伯父说说?” 辛十娘点点头,由着村里那位逝世的瘸腿老大夫为托口,心里默念了一遍便把几个药名儿报给了这位坐堂老大夫,看着这位老大夫道,“这是与妇人家治病的,村里的老大夫以前时候曾说过,也是一个秘方,无意间被我记下了。” 见她能报出几个药名子,旁边的伙计小哥倒还诧异地看了她一下,而对面的老大夫却是摇摇头。 辛十娘见此,便知他是不信自己的,刚刚她说的这方子可是极有用处的,但这老大夫却是不愿采纳,正在那伙计把额头花子还给她,辛十娘打算走的时候,那老大夫摸摸花白的胡须子带着三分迟疑地开口了,与她说道,“可把你的额头花子留下?” 辛十娘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他,抱着怀里的蛇床子不语。 老大夫继续道,“方子老夫从没听说过,但老夫也是辨得是非之人。”除去这额头花子,这姐儿所念出来的其他几味小药皆是与妇人家极好的,坐堂多年,老大夫也是见过不少奇事,许这额头花子配上那几味药,真对妇人家的隐疾有大能也不一定。 辛十娘闻言便点点头,把额头花子给了身边的伙计哥,与他道,“且与药铺先用,我过几日便来,若是方子无效,我不收分文。” 正要按老大夫取钱与她的伙计哥儿一滞,看向坐堂老大夫,也是这家药铺的老掌柜。 老大夫呵呵一笑,与眼前这人不大,且颇有风骨的姐儿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占你便宜,几日后姐儿再过来,若方子有效,老夫不仅还与你额头花子的钱,也会与你把这方子说与老夫知的钱。” 辛十娘深深地看了这老大夫一眼,稍稍之后点点头便也出了药铺。 “伯父,这额头花子可真能治病?”辛十娘走后,那伙计看着怀里的额头花子疑惑与老大夫问道,“可是从未听说过的。” 把辛十娘刚刚念与他的药名写出来,又把额头花子写上,看着纸上的方子,老大夫呵呵一笑,“那姐儿既是能报得出这方子,怕不是空穴来风,且老夫看着也觉着可行,试一试倒也无妨。” 且也不是毒药,到时小试一试倒也不会是坏事,试错了,便丢弃,可若试对了,药铺也多了一个秘方。 第十章 卖柴钱 辛十娘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午时的申时末,与辛家这种贫贱人家不同,有钱人是一日三餐食的,而这个时间段是镇上有钱人家准备食朝食的时间,所以大街上的人迹慢慢地也少了下来。 沿着记忆回走,因为没有太多的弯路,倒也不难记,走得也轻松不用再去问路。 辛十娘一面在脑海中记下看到的店铺,一面则是在心里期待着药铺里那坐堂老大夫能够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毕竟如那坐堂老大夫说的,如若果真方子是有效的,那她得到的钱定是不会少到哪去,且也能够找到一条买药的路子,对她辛家一家子以后的路可是会好走不少,到那时两个正在长身子的弟弟,许也能吃上些许肉末。 很快辛十娘便来到辛大宝辛大全这卖柴的地方来了,见到他们,辛十娘脸上并无大波动,但脚步却是明显加快了。 辛大宝辛大全显然也见着了自家大姐,欢快地笑着迎来,“大姐,可等了你老久了。”辛大全虽高兴大姐回来,但嘴上却是有点小抱怨的说道。 “嗯,药铺那边有点事耽搁了。”辛十娘摸摸他的头,淡淡的道,又看向辛大宝,“可与小弟等得怕了?” “有甚可怕的?”辛大宝不以为然,觉得自家大姐太把他给小看了去,“刚我们可是又卖出了一捆柴火呢!”说着,就把五个被他握得发热的铜板拿出来,“吶,大姐,给你。” 辛十娘一看自家柴火确是少了一捆,点点头便也接过他手中的五个铜板,放到从家中带出来的那个放有原先那十二个子的小布袋里,然后在辛大宝辛大全耳边颠了颠,发出了几道铜钱发出来的那极是悦耳的铜脆声,惹得两个小男孩哈哈一笑。 “爹再过不久可就会来接我们了。”辛十娘带着两个弟弟坐到拖车上去,“等咱回去了,今晚叫娘给咱煮顿饱的。” “可再多加些野菜进去?”辛大全睁着渴望的眼,野菜煮粥可好吃了,但每次他吃到的野菜总是极少。 辛十娘笑着点了头,又转过脸与辛大宝道,“与张小山在一块玩,可有甚习得的?” 辛大宝嗯了声,道了句那张小山极会照顾他,也时常会教他拉弓射弩,又想起大姐离开时候所拿着的包袱现在只剩包袱,而那额头花子却是没有了,便问额头花子果真能卖钱? 辛十娘摇摇头,“得待几日由着那坐堂老大夫看看再说,若是能,咱才有钱拿。” 辛大宝倒是不怕,“大姐勿忧心,不能卖便不能卖罢,现时我与弟弟每日过来卖柴,倒也赚得下些许铜板给你!” 辛大全听着忙嗯嗯点头。 辛十娘看着瘦小的他们,眼中划过一道欣慰。 姐弟守着柴火倒是没有再看见有行人过来问价,而不远处正看着他们姐弟能有说有笑的辛有信倒也真正放心下来了,他也是刚来不久,但却是没有立刻出来,而是躲在一边悄悄看着。 既是姐弟能开心地在此卖柴,他倒也不再与来之前被妻子说得一般担心,从角落边走过来,与几个看到他的孩子笑说回家了。 辛十娘点头,辛大宝辛大全恨不得把今日赚的钱立刻给予爹看,辛有信说待回家了,再交予他们娘。 父女四人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进水牛村的时候不少人家才刚刚从农田里回了村,正好遇见他们父女几个,且还拖着柴火,便笑说道,“可是上镇上卖柴火去了?” 说话的人是杜大伯,旁边站着杜大娘,都是一身农夫打扮,四十岁左右,人看着笑得善,但辛十娘经过一个多月的摸索已经知道了不少村里人的状况,至少眼前这对有笑面虎之称的夫妻她知道不是什么善茬,且辛家还曾经欠过他们的粮,虽说前阵子被他们夫妻骂了不少难听的话,逼着从家中不多的粮中舀出大部分连本带利还清了,但在与这两夫妻来说倒像是给辛家施了大恩,辛家还清了他们粮还外带欠下了一份千斤重的人情。 还不待得辛有信回答,辛十娘便带着辛大宝辛大全喊人了,“杜大伯杜大娘好。” 经过这么一打岔,辛有信便朝着对面两夫妻笑了笑,然后带着三个孩子往回走了,一路上也遇见了不少人,且看到辛有信拉着拖车,还有车上的两捆柴火,那目光皆是有些不一样了,想也知道,辛家这是出去卖柴回来了。 卖柴火了,不就意味着有钱了么? 辛十娘看到村里不少人家那眼中的不一样,心里暗暗蹙眉。 回到家中收拾好一切,叫辛大宝辛大全去那养着的鱼儿,辛十娘便把小钱袋拿出来给了秦氏,辛有信也在一边坐着。 秦氏看过外面的柴火,卖了几捆心中也有数,辛十娘道,“午时我买了三个馒头。” “饿了便买来吃。”辛有信与她说道,半点没有怪罪她乱花钱的意思。 秦氏亦是没有多言,数了数那十七个铜板,脸上没变,但辛十娘却是在她流露出来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安心。 是啊,家中总算是能见到铜板的影子了,叫至少有半年甚至是更长时间没见过铜板的秦氏再淡定也显露出了一抹高兴。 辛十娘想了想,道,“明日咱家拉四捆柴上镇上便好了。” “可不是卖的极好?”辛有信看向秦氏,又看着这个见着钱也不会有明显高兴显出来的女儿。 秦氏也是如此,今日便卖了四捆柴,可见生意却是不错的,明日若是只拉去四捆柴可会够? “可是怎地了?” “四捆柴火便足了。”辛十娘摇摇头,又把村里人看到他们卖柴的事一说,然后秦氏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时候才又道,“明日叫爹晚些去忙农活,去山里捆上两捆柴火藏到咱村外的那丛子里去,傍晚时间再去捆两捆藏过去,待爹接我们回来了,再把柴火带回来。”她知院子外边今日又多了两捆柴,又想起村里人的那些目光,辛十娘不得这般说。 要不然村里人知晓了他们家柴火卖得好了,聚着蜂拥而上,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不大会给人家送柴的她们姐弟了,还给了镇上那些人压价的机会。 秦氏看向辛有信,辛有信想了想,与她点了头,“且听女儿的罢。” 当天晚上,秦氏摘了往时够他们一家子吃三日的野菜分量洗了之后切碎煮到家里的粥里,吃得辛大宝辛大全满足不已。 而这天晚间,辛有信回房的时候却是见着自吃了食就回到房间的妻子,见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那十七个铜板,他与她道,“早些歇着罢。” 秦氏却是不动,脸上也是没有过于明显的欣喜,只是拉着他的手,叫他又摸摸这些极是好看的铜板,之后,她才意犹未尽地将铜板藏到床下的一个小罐子里收好了,夫妻两人才睡了难得的一个美觉…… 第十一章 难产 一夜好眠,第二天辛有信按着昨晚夜里女儿说的一般,只放了四捆柴火上那拖车,然后用过秦氏煮好的饱粥带着孩子们就上小镇去了。 在出水牛村,辛十娘想起刚刚看到的村里人心里暗松了口气,好在昨儿有与她爹娘交了个底,不然的话再过两日,他们村里可就得聚着上镇去卖柴火了。 今日他们父女几人起得比昨早上还早半个时辰,但是今日这个时候村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起来了,或是在自家门口意外遇见他们父女几问两句好的,或是偷偷藏在自家的窗下看着他们父女几个离去的背影与那拖车上的柴火的…… 辛十娘知道,今日若是没有做好贮备,怕真的就得叫村里人一起去卖柴火了。 届时,只怕她们家又得难过起来。 想了想,辛十娘便与辛有信道,“爹,你背柴火来时可记得把柴藏好,勿叫人发现了去。” 辛有信刚遇见村里那些人早早就起来等着看他们是否真的去卖柴时还在心里夸自家闺女的聪慧,现时听到闺女的话呵呵一笑,“爹记下了,你且放心卖柴便可。” 辛十娘看到父亲脸上那笑,她原本肃容的脸也缓了不少,与辛有信颔首,“爹放心,我们会好好给家里挣下过冬用的钱的。”又看向旁边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说话的两个弟弟,道,“你们可与大姐一起给家里挣下钱?” “好!”辛大宝辛大全见大姐问过来,毫不犹豫地应她。 辛十娘摸摸小弟的脑袋,这阵子还得辛大宝多陪着一起去卖柴,毕竟她有她的事要忙,辛十娘想着,且过阵子了,待得她这边稳下了再叫大弟去与那张小山学些本事。 卖柴得来的钱耗时又耗劲,甚至有时成天连一捆柴都卖不出,可远不如打猎得来的钱要容易得多,且打猎还可时不时能留下些肉祭祭家里人的牙。 父女几个早早就来到镇上,给占好了位辛有信便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与辛十娘,“这是你们娘让我与你们的,饿了便去买些回来垫肚。” 家中如此贫穷,昨晚她也见过秦氏对那十七个铜板的看重,尚且不知今日的柴火可不可卖,辛十娘却是没料到她竟还舍得拿些出来要她们姐弟仨吃饱。 辛十娘接过三个铜板与辛有信道,“爹娘去地里忙活的时候,可也得带些粥汤去。” 辛有信憨笑着说懂得,然后看了眼辛大宝辛大全,这才往回放心地走了。 今日来得早,现下这大街上除了早早出来摆摊的些许菜农与那些卖肉的商贩之外倒也还无多少人,辛十娘便如往常一般教习两个弟弟在地上画字,她也想过要教他们学会算数,但暂时来说尚且不是时候。 原本灰蒙蒙的天色也慢慢地明亮了起来,眼看着集市上的人渐渐多起来,街道里面也先后来了几个卖柴的,或是妇人或是壮汉,今天也还是跟昨日一般,只有她们姐弟仨出来卖柴,别人家的都是大人,且比起昨日,今天过来卖柴的竟是明显多了两家,看得辛十娘清秀的眉微蹙…… 街上慢慢人山人海起来,各种叫卖声来回起伏,各种砍价声相互呼应,彼此之间交汇于一起,连成这小镇上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热集。 人来人往的集市,也就这一片卖柴的地儿安静些,不过现下辛大宝辛大全他们可静不下心来认字了,可瞪着眼睛等着有人过来买自家的柴火,毕竟身后巷子里,可是还有七家卖柴的呢! 辛十娘与辛大宝点了头,若是没办法他们也得给人送柴,毕竟想要趁早着把柴火卖了,他们若是不能早些把自家的柴火给人送去,是不会卖得比人快的,即便他们家的柴火大捆。 镇上的人要做朝食,也有些人家没了柴火的便出来买,于是占地较好的辛家柴火便有人先过来问了。 对方是一个年轻妇人,辛十娘看她那身板与那颇好的穿戴也知晓她是不可能自己扛柴火回去的,于是她过来一问,辛十娘便与她道,“五文钱一大捆。”辛有信捆回去的都是大捆的,没小捆的柴火,辛十娘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您放心,我们可以给您送回去。” 那年轻妇人瞥了他们姐弟一眼,眼底带着轻蔑,慢悠悠地问道,“可我要两捆,你们能给我送过去?” 辛十娘闻言马上唤着大弟辛大宝,二人将其中的两捆柴搬到拖车上,然后辛十娘转身与这年轻妇人道,“您看,我们有车,就是您四捆全要了,咱也能与您送到家去,您看可行?” 那年轻妇人眼撩了说话的辛十娘,“姐姐给你们买柴,你们可算便宜些与我?” 辛十娘心里一叹,看这妇人那刀尖般的唇嘴也知道对方不是个好说话的,但倒是没拒绝,好言道,“您买两捆,一起我便算与您九文钱。” 妇人满意点点头,从袖下掏出九个铜板交给她,“且随我走吧。” 辛十娘应了一声,接过铜板放好,见辛大宝要跟上,她忙交代道,“你们且在这等等,大姐很快就回来,期间若是有人要买柴便卖,但不可送。”待辛大宝点头道记下后,辛十娘才放心地拉着拖车,唤上那风轻云淡两只眼睛盯着她们后面那卖柴壮汉瞧的年轻妇人走。 妇人家住得颇远,拖着笨重的木车辛十娘累出了一身汗,但也不敢多耽搁她半分,妇人像是半点也不着急一般,慢悠悠地走着,辛十娘也只得咬着牙关一路跟随。 将两捆柴火扛进妇人家的后门时,辛十娘已然累得走不动了。 而这时候里面却是发出一声妇人的凄厉惨叫,把刚放好柴火,蹲在地上喘息的辛十娘狠狠地吓了一跳,苍白着脸看向旁边却一脸欣喜之色的年轻妇人。 还不待得辛十娘说什么,里面便匆匆跑出来一位脸色青白的中年妇人,那妇人一出来便指着这年轻妇人大骂,道年轻妇人买捆柴都买那么久,不知道现在正缺人手吗,也骂她是始作俑者! 见到这中年妇人的时候,年轻妇人脸上的笑迅速掩去,且被她训斥也不敢顶嘴,只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中年妇人见她一脸如此,想打她却又忍了下去,紧接着又骂咧了好几声。 辛十娘本想转身离去,但听着里面那一道虚弱过一道的妇人惨叫声心底翻了几番,就小心翼翼地与那中年妇人问道,“大娘,里面的贵人可是在生孩子?” 史大娘骂完了人,这才注意到了瘦小的辛十娘,看了看柴火也不用问便知道她是送柴来的,于是与她点头。 辛十娘蹙着眉,又听了听那妇人的喊声,与她道,“大娘,里面的贵人可还顺?” 史大娘见她也是好意,加上侄子家的这件事也是闹得街坊邻居都知晓,也没瞒着辛十娘,道,“里面那正是我侄子的媳妇,本还有一个月才到时候,可是……哎!” 即便是意外早产,可也不会这么难生,莫不是真的难产? 但这话辛十娘绝不敢说的,想了想便问道,“稳婆怎么说?” 史大娘正要说,就见里面跑出来一个慌张的小丫鬟,小丫鬟嘴里还大呼不好啦不好啦。 史大娘大怒,想都没想就朝那丫鬟一喝,“小蹄子,闭上你的乌鸦嘴!” 旁边的年轻妇人一听小丫鬟嘴中的话,眉间立刻就松开了去,忙问,“咋啦这是?” 小丫鬟着急着说,“稳婆说,说小姐她怀的双胞,且……” 双胞?辛十娘眉一蹙,早产且还是双胞,环目四下的屋檐瓷瓦,看来这家人也不是个缺钱的,怎地连个孕妇都没照顾好? 旁边的史大娘大惊,瞪大了眼,抓着丫鬟的手喝道,“且什么?还不快快说来!” “且小姐难产。”小丫鬟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现在小姐昏过去了,稳婆说,怕是小姐跟两个孩子都保不住。” 史大娘乍然一听,双脚都有些瘫软了,辛十娘眼疾手快扶着她,但人小力薄,这一扶两人都晃荡了起来…… 第十二章 危在旦夕 见着辛十娘扶住她,那年轻妇人冷氏眼中闪过一抹恼意。 对于她的恼辛十娘却是佯装没见着,从她们对话之中与神态上她不是聋子亦不是瞎子,自是能够看出几分的。 但这是别人家的事,她半句话都不敢多言不是。 “大娘,您镇定些。”她扶着史大娘在其耳边低语道。 史大娘回神过来,感激地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辛十娘,然后站住了身,朝前走了两步对那冷氏当头就是一个响亮大耳光,打完人,史大娘对跌倒在地捂着脸满眼惊吓盯着她的冷氏喝道,“若是我侄媳妇与小侄孙出现半分差错,我就是赔上全部当家,也定要叫你这贱蹄子在牢里待一辈子!” 旁边的小丫鬟见着这场面吓坏了,史大娘教训完冷氏立刻转身对丫鬟吩咐,“你速速去镇上把大夫请来。” 对上史大娘瞪大着的凶眼,小丫鬟脸色一白,半分不敢耽误上,哦哦了两声慌忙擦了脸上的眼泪鼻涕转身就跑了出去。 史大娘对着正被辛十娘扶起来的冷氏道,“你马上去店铺唤少康回来,话要怎么说不必我教你了吧!” 冷氏被她的那一巴掌扇怕了,听到她这口气忙慌乱地点头,然后便也跑了出去。 “来人,快来人!” 冷氏刚走,屋子里面一声音像是老仆妇的呼喊便传出来了,史大娘一听是稳婆的声音,吓地脸色都变了数遍,青白着脸忙拉着辛十娘道,“闺女,现在我们这正缺人手,你可留下来帮帮大娘?”似是想起了什么,立马补充道,“事后大娘定不会叫你吃亏了去!” 辛十娘稍稍犹豫,便用力地点了头,对上她那略显凶威的眼,道,“大娘要我作甚,我都能做得!” 史大娘现在也顾不得其他,见她答应立刻就把她带进产房,一边给她道,“待会你只要给梅儿擦汗,喂梅儿含干参使劲儿鼓励她叫她用力生便可。” 辛十娘也知情况紧急,忙应好,也道,“大娘您放心,贵人会母子平安的。” “承你吉言!” 两人进来产房的时,迎面扑来的便是浓浓的血腥味,五十多岁的稳婆双手胸前满是鲜血,老脸上带着焦急与冷汗,见她们进来她,立刻便与史大娘道,“不行啊,梅姐儿怀的是双胎,现在她体力不支,根本就生不下来!再耽误下去,怕是母子都……” “闺女,干参就在那。”史大娘闻言朝着一处房里一处地儿,“你快快拿了去喂给梅儿。” 辛十娘见床上那被汗水浸透的妇人的脸,当下也不敢有半分迟疑,在边上的柜上拿了提气的干参走过来放入了那还有几分意识的妇人的嘴中,握住她因出汗而*的手,道,“您命好,怀的是双胎,那可是天上文曲星武曲星下凡转世给您的金童,现在俩孩子的性命可都在贵人您身上,贵人不想别的,可您得为您这俩孩子多想想,您可不能有别的念头。” 那妇人听到她的话,原本还迷糊的双眼顿时间瞪大了去,反抓住辛十娘的手如抓着最后一条救命草般,“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骗您!”辛十娘半分迟疑都没有点头,“您现在需要快歇会攒着力,等会稳婆让您用力了,您再用力给生。” 史大娘见辛十娘会说话会安抚人,也不再担心她一小姑娘进来这产房见了血会怕,从怀里掏出一锭足有一两的银子塞入稳婆怀里,低声道,“永街巷谁人不知您接生过咱镇上大半的孩儿,就是咱镇老爷那秀才儿子当年都是您老亲手接生的,您本事通天,我求您了,您就快快再去试试吧。” 老稳婆感觉到了怀间那银子的分量,当初给镇老爷接生了个小子那也才给了她半两,这要是成了,那这一两银子就是自己的了! 狠狠地用手肘上的袖子擦了一下脸,拼一次吧,为了这银子就算毁了自己这一辈子给人接生从未失误过的名声,那大不了以后就收手了! 下了决心的老稳婆朝着史大娘用劲儿点了头,“好,既是你信得过老姐姐,那老姐姐就拼了这一次。” 见老稳婆返了回来,辛十娘不着痕迹松开搭在产妇梅儿脉上的手,与产妇梅儿细声道,“贵人,稳婆来了,您可得使劲儿生。” 史大娘亦是与自己侄媳妇道,“这是咱镇上的老稳婆,当年镇长他那秀才儿子就是她老人家接生的,这次她来,定也是能把你肚子里的文曲星武曲星接出来将来去当状元郎的!”她顺着辛十娘的话说。 果然产妇梅儿一听便来了劲儿,打起了精神咬紧牙关,老稳婆一说用力,产妇梅儿就使劲儿地的生。 辛十娘则是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在嘴里念叨着,“贵人,孩子就要出来了,您再用用力,再用用力。” 她给这唤梅儿的产妇号过脉,从脉象看只是她身子太虚弱了,并不是真正所为的难产,刚那出去报信的丫鬟怕也是什么都不懂的,一听稳婆说难生,就吓得以为是难产跑出去胡乱张扬。 “用力,你再用力!”稳婆一边扒着她的腿口中一边急道,“再用力,再用力!” 史大娘一边在梅儿的腹上轻轻地缓推着,一边也是催着她用力生,“梅儿,快快用力,孩子就出来了,快快用力!” “啊!”产妇梅儿嘶哑着声用力地喊叫着,使劲地使出身上的劲儿。 “快了,贵人,孩子快出来了,您再坚持坚持。” 一时间整个产房紧张急促的唤声。 “啊!” 梅儿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没了力气,紧接着在其下还渗出了大量的血。 “不好啦,血崩,这是血崩的症状!”老稳婆瞪大了眼,再也顾不得旁边史大娘的拉袖挽留,把怀里的一两银子掏出来丢给她就转身便跑了。 床上的梅儿就像已经没有生机一般,脸白的如那白纸,眼睛也开始涣散了起来。 “梅儿,你要撑住!”史大娘见此,连去拉那老稳婆都来不及就扑到了床边拍着她的脸,嘴中使劲儿叫唤,“不能睡,梅儿你不能睡!” 辛十娘见此脸色也是聚变,现时那稳婆已经吓跑了,房间里再无人能够与这产妇接生,再耽误下去怕就真的大罗神仙都救不下了。 “大娘,我曾见过一医女给产妇接生,那产妇也是如贵人这般状况!”辛十娘看着老泪都掉出来的史大娘。 史大娘模糊着眼呆滞地看着她,“那……?” “大娘可愿意叫我给这位贵人试试?”辛十娘匆匆打断她的话,眼直视着史大娘,“现下耽误下去,大娘也是知晓的,贵人她跟俩孩子怕是……” “那你可有把握?”史大娘像是看见了希望,扑过来拉着辛十娘的手,“大娘求你,求你救救梅儿跟两孩子。” “我不知。”辛十娘看着她摇摇头,“但至少贵人还会有希望。” 这种事上,任何意外都会出现,辛十娘实在不敢给她保证她就一定能把人救下来。 史大娘怔怔地看她小会,然后看了眼命在旦夕的侄媳妇,终于是了狠心,对着辛十娘急声道,“那你就去试试,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若果真救下了梅儿她命,那大娘一家子就是欠下你一份天大人情,且报酬定是不会少了去,若是不能,那……那也是梅儿她没那个福分。” “我记下了!” 辛十娘与她点了头,然后迅速下床,朝着那窗边桌案上放着针线的小篮子疾步走去…… 第十三章 顺 拿了带线的微细绣针,辛十娘立马就朝着梅儿走来,唤了史大娘,“您扶着贵人的双腿。” 虽说史大娘着实疑惑,但是辛十娘根本就不给她开口问的机会,“大娘您快点,这是我跟那医女偷习得来的一招半式,您自是从外面那些稳婆那没瞧过的。”又道,“我还想跟大娘您要点赏钱拿回家去,自是不会做出对贵人不利的事来。” 史大娘听此,心里一定,忙点头过来扶住梅儿的双脚,就在辛十娘要下针的时候,外面那丫鬟焦急的大喊声传了进来,“婶娘,不好了,大夫路上遇见老稳婆,听她说小姐血崩,把大夫吓得也不敢来了!” 辛十娘蹙眉,史大娘见状立马朝着门外喝道,“闭上你的嘴!你给我好好在外面待着不要进来添晦气!” 外面那丫鬟应了一声,但还没消停半刻,立马又咋呼起来了,“婶娘,姑爷回来了!” 丫鬟声音落下,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便带着几分着急地传了进来,“婶娘,梅儿怎么样了?” 而在她的身边,还有另一道无所谓的声音,“刚刚你不是听那老稳婆说了吗,姐姐她血崩了。” 史大娘不用看人都知道这声音是出自那冷氏的,当下就朝着门外怒吼,“少康,就是你旁边那贱蹄子害得梅儿她早产的,梅儿怀的是双胎,现在梅儿可是危在旦夕了!你好好教训一下那贱蹄子!”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男人质问女人,而女人嗲着声与男人解释不是她的错的交织声。 “您不要与他们吵。”辛十娘看着被气急了的史大娘道,“您这般喊,怕是会惊了贵人的魂。” “好好好,我先不教训他们。”史大娘脸色一整忙应道。 对于他们家如何,辛十娘半点兴趣全无,看了眼脸色越发惨白的梅儿,当下不再犹豫,蹲下身寻着那儿的穴道,用手按着,而感觉出了梅儿的反应,辛十娘手中绣针便带着一股精准与果决地扎了下去,绣针扎下深度极浅,但是仅仅一针下去,梅儿那惨白的脸上就涌起一抹红,身子也是随之一震。 辛十娘见此自知自己这是扎对了地儿,不由得松了口气,第一次用绣针给人下针她实在没甚大把握,好在她上辈子还是有些经验的。 “有效!有效!”史大娘瞪大了眼连呼两个有效,然后看辛十娘就像在看一个专门过来救她们的活菩萨一般,虽然从她瞪大的眼中可以看到急切,但是她却不敢再出言打搅到这个正全神贯注着的小姑娘。 辛十娘自也是看到的,与她颔了首,便又蹲下身寻着地儿果决地又扎了一针,这一针下去梅儿那无力的身子就打了一机灵,下面渗出的血也暂时性停住了,紧随着,原本她那有些涣散的眼神也随之聚集回来。 还不待梅儿回神说什么,便张大了嘴“啊”地又发出一声厉叫,紧随着又开始生起了孩子。 辛十娘立马就拔了针,转头对一脸欣喜的史大娘道,“大娘,趁着贵人这股气快快准备接生!”一鼓作气,再而衰之,过了这会子那谁也救不了了! “好!好!”史大娘连声道,紧接着又朝着门外喊道,“马上去厨房把那个滚烫的开水端一大盆过来!” “啊?”外面那小丫鬟被小姐那突然传开的叫声吓地先是一愣,然后被婶娘那声音震得回神过来后就听命地快步朝着厨房赶去, 外面那男人听到妻子生孩子那喊叫声,也是急出了一头汗,来回在门外踱步。 旁边的冷氏冷眼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是十分好奇,稳婆不是都说了血崩么,听这声音怎么还这么有气?不过这时候她也不敢造次,走过来抚了抚身边来回踱步男人的胸膛,柔声道,“姐姐她会没事的,您不要着急。” “要是梅儿出半分意外,我也不会叫你好过!”男人甩开她的手,冲着她喝道。 冷氏被他这么一喝,就算是被他婶娘扇一巴掌都不哭的她却是在此时落下了泪,掩着面无声地哭了起来。 街坊邻居都在骂她勾引了他,都在骂她是勾引人的狐狸精,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更是不再少数,但是这一切是她一个人的错么?她本也只是过来看望年幼时候的好友,那一天午时要不是他把她的眼蒙了拉进小柴房里用了强,她又岂会有借口留下来?现在所有人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连他也如此,叫她如何能不心凉不心痛? 外面一团乱,而在产房里也是紧张非常。 辛十娘给梅儿换了一片干参,与她说道,“您看,现下是上天的神仙给贵人您力量要您生了,您可不能再把上天神仙们的好意辜负了去。” 梅儿一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闭上眼睛使劲儿地生。 接生的史大娘在她这一次用力之后大喜过望,“梅儿,看到头了,婶娘看到孩子的头了,快,梅儿你快快用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梅儿这一听,也不用辛十娘鼓励了,随着“啊”一声,一道清澈的婴儿啼哭便传遍了整个产房。 “男的!” 史大娘抱着孩子大喜,与梅儿道,“梅儿你看,真的是上天神仙赐给你的仙童!” “热水来了!”门外的丫鬟大声的道。 辛十娘走过去开了门,见外面一陌生男人也想跟着往里看她便毫不犹豫地把门给关回去。 “我来给贵人接生,大娘您快快给小公子哥儿洗洗。”辛十娘朝高兴极了的史大娘道。 “好好好!”史大娘忙先抱孩子忙活去了。 辛十娘替了这个接生的位,与梅儿道,“还有一个,贵人,您肚子里还有一个,您快快用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梅儿力气变得大了许多,这后面的一个生的也比之前的哥哥要顺地极多。 这一个孩子是辛十娘接生的,是个小姐儿,比起她哥哥,她看着虚弱了些,但却也是健康的。 抱着刚出世的孩子,听着她的哭声,辛十娘双眸难得地柔和下去,且在她嘴边也扬起了一抹清秀至极的笑…… 第十四章 肉包子 直到拉着拖车回到集市卖柴火的地方见着了两弟弟,辛十娘都还没有在史大娘塞给她的那一两银子的喜悦中回神过来。 “大姐!” 辛大宝辛大全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在他们俩兄弟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终于是见着了大姐拉着拖车回来的身影,兄弟俩顿时有种大哭一顿的冲动,但好在没敢哭,只是两人都冲跑过来,在辛十娘的面前急红了眼,吸着鼻子。 “可是等急了罢?”辛十娘摸摸辛大全的头,“大姐去给送柴的那人家里有点事儿,正好缺人手帮忙,大姐就留下给帮忙了一会。”悄悄地与他们附耳道,“他们家可给了大姐不少钱呢。” 听到大姐这时的解释,原本担心害怕的辛大宝辛大全也是慢慢放下心来,却是对她挣了多少钱不问,只是道,“大姐以后莫要如此了。” 辛十娘点头应记下了,以后不会再如此的了。 看到自家两捆柴还没卖得出去,反观街巷里边的另外七家卖柴的却是卖了不少,辛大宝见大姐在看别家的柴火,便支吾着道,“除了只有母子那家,别家的他们可都能给人送家里去。” “无事。”辛十娘却是不在意,“等他们买完了,就剩咱一家的时候,那柴火就会好卖得多了。” “嗯。”辛大宝点头。 “可是饿了罢?”辛十娘放下拖车后道,“你们且在这等等,大姐去与你们买些食的?” “让小弟与你去罢。”辛大宝忙拉住大姐要走的袖子,着急地看着他大姐,“这柴火我一人看得。” “大姐?”辛大全也是眨着两只哀求的眼看她。 许是刚刚那阵子吓坏他们了,辛十娘心里叹了口气,当下就点了头,带了辛大全出来外面街巷上,先去那小饭楼里将那一两银子换成一贯钱。 一两银子于一贯钱,一贯钱于一千铜板。 换好了钱,辛十娘便将其中四百文钱装到秦氏给她装卖柴钱的那小荷包里,四百个铜板放进去,顿时间那小荷包便鼓了起来,而剩下的六百文钱她用那小绳攥死紧了,放在手上垫了垫不会在发出声音之后,这才安心地放到自己怀里。 出了这条无人问津的小巷,辛十娘带着在小巷外把风的辛大全到街上那家包子铺。 闻着香喷喷的包子与馒头味,辛大全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原本还不怎么饿的肚子此时也饿了起来。 “以后好好听大姐的话,大姐买与你食,可好?”辛十娘摸摸小弟的头。 辛大全点了头,“大全一直都有听大姐你的话。” 辛十娘嗯了声,然后花了六文钱买了六个馒头,肉包子是五文钱三个,辛十娘这回也是肥了回胆,一口气也与那店家买了六个! “大…大姐,咱…咱可有钱买这么多?”辛大全见大姐一口气与那店家说这么多,被吓得可比喜多得多,所以他忙拉住大姐的袖结巴地道。 正在把馒头包子分别装进油纸的店家听到这小孩的话,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狐疑地看向辛十娘。 辛十娘面上半点表情全无,伸手直接把数好的是十六个铜钱摆出来。 店家看了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然后便一边把馒头包子装一边道,“姐儿不要介意,咱也是小本生意,有些时候是多疑了些。” 辛十娘只待他把馒头与包子装好给她,直接便把十六个铜钱还他,还在一边看着他数。 店家尴尬着脸数好便与她歉然笑笑,把一小铜板拿出来给了辛十娘,道,“姐儿买的多,就便宜些算与你。” 辛大全看了他大姐一眼,便与店家接了铜板。 辛十娘接过小弟塞到她手中的铜板,看着店家点了头,“下次我还来与你买。” 身后店家笑呵呵地应好,辛十娘则带着一脸惊奇与激动的辛大全回了集市那卖柴的街巷。 守着自家柴火辛大宝见大姐回来,欢喜极了。 “哥哥,哥哥!”辛大全刚见了大姐买了那么多馒头包子,心里可是激动坏了,但他不敢与大姐欢呼,现在遇见辛大宝,他却是高兴地直接扑过去,然后咬着他的耳朵道,“哥哥,大姐可是与我们买了好多馒头与包子,我闻着可香了!” 辛大宝看向他大姐包里抱着的物,“可真是买了好多呢!” 辛大全嘻嘻一笑,很是得意。 辛十娘带他们坐到推车上,把怀里的油纸那热乎乎的包子与馒头分好,三个包子配着三个馒头拿出来,“这些包子与馒头可给咱先食了。”另一份便被她收了起来,这些可得留着午间食。 果真看到热乎乎的馒头包子,辛大宝瞪大了眼,看着他大姐道,“大姐,这些可都是你买得?” 辛十娘叫可不管那么多的辛大全拿了一个先食,与他道里面肉与肉汁可烫了,辛大全道,“大姐,你也食。”然后便开心地吃起那香极了的包子,一边吸着包子里拿鲜美至极的肉汁一边咬着馒头,吃得不亦说乎,直咂着嘴,长这么大可都没吃过这般好吃的物呢。 见此,辛十娘才转头与辛大宝道,“是大姐买得。”说着,便把热乎的包子给他。 “可是刚刚去给人做活儿赚的钱?”辛大宝接过包子道,看着着实叫他心动的热乎包子,他却是有些舍不得食。 有钱了,可也不能这般花,家里可是爹娘可是都没能食饱呢,他们却是食上了这镇上才卖得的极好极贵的包子。 辛十娘拿了一个食,“大姐知你想些什么。”说着悄悄附到他耳边低语道,“大姐身上可还有老多的钱呢。”她想了想自家那日渐消减下去的米缸,待会他们爹来了,她怕还得带着去米铺买些米跟面粉回去。 不知大姐心中所想的辛大宝听到她的话便是看向她,在得到大姐的一个点头确认后这才安心地与弟弟食起了带着肉的包子。 “娘,我也想食。” 就在他们姐弟仨食得极欢的时候,后面那另一家卖柴的孩子拉着他娘看向他们这边。 辛十娘看过去,那是在她们后面不远的一家卖柴户,情况看样子也是比她家好不了多少,是母子过来卖柴的,黑瘦的妇人正在被她那与自家弟弟一般瘦弱的孩子拉着手求着要食包子。 妇人见辛十娘看过去,便朝着她歉意一笑,然后便转身安慰自己的孩子。 辛十娘看了她们家的柴,记得昨天她们母子拖了两捆柴过来,且也都卖了,但今早上她母子拉四捆柴过来,或许也是因没得送柴,妇人的柴火卖得不怎地好,一早上直到现在也是没卖出一捆。 “大姐?”辛大宝辛大全停下嘴边的动作,也是随着自家大姐看向那妇人孩子。 辛十娘抚了抚辛大全辛大宝的背,又与他们道,“你们身子虚,可得多吃些才能长得好,届时长得壮了,才能进山打猎回来与大姐带回些肉食,可好?” “好!”辛大宝辛大全点了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妇人孩子便也继续食了起来。 辛十娘把油纸里还未来得及食的馒头与油纸一并包好,然后拿了就朝着那妇人与孩子走过来,在那妇人复杂的目下,把油纸塞与她,“且收下与孩子食罢。” 妇人回神来,忙于她摇头,“姐儿,这可是你的食,我们要不得,大姐谢谢你的好了。”说着也不敢收辛十娘的油纸里的包子。 “以后若是我给人送柴去,留下两弟弟,大姐可帮我看着些?”辛十娘如是说道,把油纸里的馒头拿出来,给了那渴望看着她的男孩,“这是与你的,可拿着与你娘食上几口?” “好。”与辛大全一般差不多五岁的男孩惊喜地应下。 妇人见孩子收下了她的馒头,感激地看着她,“姐儿若是去送柴了,你那乖巧的弟弟大姐给你帮着看,准不会叫人欺了去。” “多谢大姐儿!”辛十娘给了她一个笑,便回了自家卖柴的地儿。 现下这时日,不仅她家难,别家的可也是难,但再如何,要她身上还有些许铜板的情况下看着别家的孩儿那般看着她食东西,她却是狠不下那心的…… 第十五章 好兆头 早集一过,街上的人便慢慢的稀少了下去,而柴火区这边的行情自也是不那么好了,直到午间的末时,辛十娘才与辛大宝二人一家一捆把柴火给人用拖车送到人家里去。 今日柴卖得早,但辛有信还没有过来,辛十娘也不着急回去,唤了那李小芳的妇人与名唤小鱼的男孩到了她们家的位置上,与她道,“这位置好,李大姐你若是愿意,可到这来卖,有人来买,我与我弟弟帮着你看着小鱼与这柴火,你给人家里送去,可行?” 李氏自是高兴不已,见辛十娘这般帮衬她,她都不知道得怎么说了,让小鱼去与辛大宝辛大全玩,她则拉着辛十娘的手与她话起了家常。 她是水牛村隔壁金花村的人家,家中丈夫也是个农户,但前些日子本想着去山上设陷阱抓些野物,却是没想到误踩了人家设的陷阱,野物没抓着,反倒是那一条腿都差不多废了,半个月前就高烧不断,请了镇上大夫过去,又是诊费又是买药钱,几乎花光了家里原本就不多的积蓄,更是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好在命是救回来了,这几天下来人虽说疲,但好在能下得了床,能拖着身子去山上给她们母子砍些柴过来卖。 李氏说着眼中也闪烁着泪光,自家原本就不大孩子,这半个月下来几乎瘦得身上不再有多少肉了,但是她也没法子,卖柴的钱可得留着给丈夫买药。 辛十娘听着,便也只能安慰她日子会好起来的,不要着急。 这时候倒是有一中年妇人过来买柴,李氏忙擦眼泪,辛十娘与那妇人道,“五文钱一捆,可以给大娘您送去。” 那中年妇人点了头,“两捆可是九文钱?”说完,她还看了看身后还剩的四家卖柴的。 李氏见了忙点头,“大姐,两捆是算您九文钱。” “给我送两捆过去罢。”妇人满意地点了头,也是先把钱掏出来还了。 李氏接过,把钱装与辛十娘的一般用旧布给缝补成的小荷包里。 辛十娘与她道,“大姐你去送罢,小鱼我们给你看着。” “多谢妹子你了。”李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两捆柴扛到自家的拖车上,交代了自家孩子要听大姐大哥的话后,与辛十娘点了头便与那妇人送柴火去了。 辛十娘看着与那杜小鱼说得开话的辛大宝辛大全,也算是为他们找到别村的伙伴了。 她虽不指望他们的眼能看得多远,但她却是不希望他们就只看得到自家那水牛村的,与家在金花村的杜家交好,他们也能多个走动的地方,能多看看别地方的人…… 过了半个时辰,李氏便回来了,见自家孩子少见地与辛大宝辛大全说得欢,便与辛十娘道,“可是聊得上话了。” 辛十娘笑,“那大姐若是不嫌弃,以后且叫小鱼来我们家玩,进了水牛村,问了有我们姐弟仨的辛家在哪,便会有人给大姐你道路。” 李氏笑着说一定一定。 因为有的送,李氏的柴火最后又卖出了一捆,带过来的四捆柴剩下一捆,但今天能卖得出三捆,这也还是托了辛家妹子的福,她也极感激的了。 辛有信是在申时时候过来的,辛十娘便与李氏告辞,带着俩弟弟与杜小鱼告别,然后才与辛有信拖着车回去。 “爹,可先带我们过去米铺一趟?”辛十娘在路上道。 辛有信想起自家确实剩下不多的米,便与大闺女点了头,带着他们姐弟仨托着拖车来到了镇上这一家米铺。 放下拖车,父女几进了米铺。 然后辛有信便朝那卖糙米的地方与自家闺女指了指,“糙米可是在那。” 辛十娘点了头,“我知的。”然后便与走过来招呼的伙计道,“给我两斗糙米。” 米铺伙计应了声好,便过去给量了。 一斗糙米可是要十文钱,今日卖的,可是差不多也就二十文钱,不过辛有信倒是没多言,然后他的脸色在闺女下一句话说出口时,却是尴尬地红了一下。 闺女与那伙计又要了五斗面粉! 辛有信忙拉着女儿道,“面粉可也得十文钱一斗,我们带不够钱来。”闺女一口气要了五斗,可就得五十文钱,加上那两斗糙米,现下就得七十文钱,就是算上家里的那些存着的,可也绝对买不得这么多。 辛十娘道,“爹你放心,我有钱的。” 伙计按着辛十娘的话量了两斗糙米,又量了五斗面粉,用一文钱一个的大布袋装好就给了辛十娘,买得多,布袋倒也是送的,只是交代下次若再来买,可得记着把袋带过来。 看着伙计递过来的两个大布袋,辛有信都不敢给伙计接了! 从怀里拿出那颇为饱满的钱袋,辛十娘数了七十个,交给她爹,“爹也数上一数,看女儿数的可对?”把剩下的钱袋也塞到他怀里去。 辛有信看着女儿手中递给她的铜板,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着的,且女儿塞到他怀里的那钱袋,估量着至少也是上百文钱! 数了一遍确认后,辛有信便将钱给了伙计,然后拿着两个大米袋便放到了自家拖车上往回走了。 辛十娘简单地与他道了两句钱的来历,辛有信都是憨笑着应好。 现下辛有信觉得自己走路时候的脚步都是飘着的。 到水牛村村外,辛有信便把藏着的三捆柴火扛出来放到拖车上,顺带也把那两大布袋藏到了柴火下。 一路上回到辛家,迎接了不少村里人的目光,辛有信都是笑着回了。 辛十娘与辛大宝辛大全却是低着头,叫人看不出太多。 回到辛家,辛有信把柴火都卸下,拿出藏着的糙米的面粉后便快快地拿进去房间里了。 秦氏见了自家男人那提着两个大布袋匆忙躲进屋里的样子惊了一下,交代了辛十娘关好院门就也紧随着进去了。 一进屋里,秦氏就看到了正激动等着她的辛有信,她把目光放到那两个大布袋上,干着声道,“这是甚物?”说着,就过来打开看了。 一见是满满的糙米与那面粉,秦氏瞪大了眼,还不待与辛有信说这些物打哪来的,就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满满的布袋塞到她手中,压着声道,“这是咱闺女给挣的!” 外面的辛十娘正从家中那大缸里舀水出来给辛大宝辛大全洗脸,看了一眼房里拿压着交谈的声,早已想好说法的她也没多大反应,待辛大宝辛大全洗了,她便也换了水自己也洗了一遍。 不多时,秦氏出来唤她进去,辛十娘看了她一眼,便随着她进来了。 “这么多钱你是打哪挣来的?”秦氏看着她直言问道。 夫妻俩数了一遍,足足有三百三十七个铜板!在夫妻激动之后,却是冷静了下来。 上哪儿能得到这么多钱? 三百多个铜板就是在她们村里,那都是十个手指头来数得过的! “镇上那布庄家大娘的侄媳妇生了双胎,赏的。”辛十娘淡淡的道,然后将她进了产房给那妇人喂干参鼓励她生孩子的话说道了一遍,其中她用针的话自是瞒了,然后看着秦氏道,“若是您不信,明日可叫爹去问问,我也是运道好送柴过去才知晓那缺人手,给我撞上的。” 秦氏又问了两句,在没觉得不妥之后便让辛十娘出了房间,再在第二天又带女儿送柴过去,与镇上打听到了布庄大娘家侄子确实生了双子的辛有信嘴中得知后,秦氏才放下了心。 而另一边,辛十娘就把不敢拿给秦氏的六百个铜板藏了起来。 辛十娘想,只要好好过下去,他们辛家是会越过越好的罢…… 第十六章 麻烦来了 面粉买回来的当晚,辛家下了面汤食。 糊面汤那上面飘着几缕淡不可见的油沫,可一家子却食地把那缺角的碗都拿起来把最后一滴汤给添了,脸上那笑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感激,就连一贯不苟言笑的秦氏,那眼中也是闪现出一抹淡淡的欢。 食完美味可口的糊面汤,辛有信便带着辛大宝辛大全便去识字,把字教与了他们五个,便叫他们自己去记下。 走过来正在赶制冬衣的秦氏与自己闺女这,秦氏见他过来,便让他坐一边看着,然后她则与辛十娘道,“山上的干柴剩下不多,你们再去卖两趟,怕就不用再去了。” 辛十娘停下手中缝补的冬衣,看向她娘,“既是如此,那可将消息与村里人说道?也好叫他们也能赚些零头存了过冬?” 秦氏摇头,继续手中缝补的粗厚冬衣,“可不用咱去说,也不必叫你爹再把柴扛到村外去,明日你们卖得几捆,村里人见了,自也是会问的。”她抬起精黑的脸,与辛十娘道,“届时他们见了咱家里的柴卖得多了,定是会问,那你便与他们道明。” 辛十娘应了声,便又缝起了手中的旧衣,认真地把旧衣翻改着,但她却是觉得这衣抵不了多大的寒,前几天家中无钱,她是不敢说,但现在…… 想了想,辛十娘便与秦氏道,“明日把柴卖了,我可去买些棉再扯几尺布回来?” 秦氏看了身边的几件穿得确实暖不了的冬衣,看向辛有信,与他问道,“可要买?” 辛有信看了自家闺女一眼,点了头,“闺女说要买,那就买上些罢?” “嗯。”秦氏没多言,下了炕就要进房去取钱,辛十娘拉住她的袖,与她摇摇头,“那些钱娘你且留着给家里买盐米食,买布的钱我出。” “你可还有钱?”秦氏蹙眉道,“镇上的棉可贵着,那些布也是不便宜,少不得四五十个铜板。” “明日卖柴便能得到些钱。”辛十娘与她商量着道,“且我与那布店家的史大娘熟,她不会算我贵。” 秦氏看了她一眼,还是去房里给数了二十个铜板出来,交予她,“你且拿着,若真有得剩,便再买些面粉回来。” 第二天辛家便一次性把家里的仅剩的七捆柴拉上镇上去卖,还有半个月就是入冬,所以今日柴火卖得也快,到末时的时候七捆柴火便在她跟辛大宝的勤劳送柴上门的努力劲儿上被卖光了,辛十娘与那李大姐打了招呼,留下辛大宝,她则带上辛大全就往镇上那小布庄来了。 布庄店娘就是那天那位史大娘,见着辛十娘过来,正在给客人扯布的史大娘眼睛一亮,忙给客人扯了布算好钱就将人给送走了。 “打搅大娘您做生意了。”辛十娘与她一笑。 “哪里哪里。”史大娘摆摆手,脸上挡不住的笑,“大娘可希望你能来呢!” 辛十娘问了两句,小公子小小姐睡得可香了? 那史大娘闻言更是喜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承你吉言了,都好的不得了。”然后便看向辛大全,“这可是你小弟?” “是我小弟。”辛十娘一笑,“今儿就是为着我身下两个弟弟,来与大娘您扯些布选些棉回去的。” 史大娘哦了声,道,“你咋也不早些说,大娘可剩下不少好棉呢。”说完就叫辛十娘在这先等等,给她先看着店,然后她便进了房,不多一会,就拿出了一个大包袱,与辛十娘道,“这些是大娘今年刚进的棉,可暖和着呢,昨儿给我那俩侄孙送去的衣裳,就是用这棉熬夜给制出来的。” 辛十娘听得瞪大了眼,“您这就给制衣裳了?” 史大娘一笑,“大娘膝下无子,可就把我那侄子当自己的儿子,把我那侄孙当做是自己的孙子了,梅儿生下极漂亮的双胎,大娘这可不是乐坏了么?”又把手中的包袱塞到辛十娘怀里,“这些都是极暖和的棉,你且拿回去罢。” 辛十娘有些犹豫,“这些怕是贵极的吧?”又看向史大娘,道,“大娘,我不买这般好的,您给我拿些普通的罢,只要能暖和的就成,要不然我带不够钱还您。” “哎哟!”史大娘叫了一声,责怪地看着她,“你这话可是见外了,大娘把这棉给你就不打算收你的钱。”又转身就要去扯布,一拉就是六尺三,把辛十娘吓了一跳,忙把手中的包袱放到边的柜上,拉着辛大全二话不说就要走了。 史大娘见了,忙道,“哎,十娘,你别急着走啊,你要的布跟棉可都没拿呢!” 辛十娘停下步子,却是对她摇头,“大娘,我知你心意,但昨日您已经将酬劳给予我了,就算是不差我的了,今日我来与你买布买棉,您切莫再分文不收,若真是此,我怕是不敢与大娘您买的了。” “你这孩子。”史大娘见她说得认真,摇头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样的人,不要钱的你反倒是不要了?” “我不贪不是我的东西。”她一笑,又带着辛大全走回来,“大娘的心意我记心里了。”她摸摸胸口,与史大娘道,“但我万万贪不得这些。” 史大娘想了想又道,“那大娘算个拿货的价与你,你可不能再与大娘说不要了?” 辛十娘摸摸辛大全的头,与史大娘点了头,“那我这回,就贪大娘一些,赶明儿家中地里的萝卜大白菜熟了,让我爹挑些好的与大娘您送些来,可行?” “可行!”史大娘笑道,“倒是免了大娘到时候出去买。” 扯了六尺布,又要了那一包袱的好棉,辛十娘数了一共九十三个铜板与史大娘,然后带着辛大全便往回走了。 告别了柴也卖得差不多的李氏,她带着辛大宝辛大全就先回了水牛村。 村里去挑水回家用的李大娘见了她姐弟仨拖车上的布还有一个包袱,两只眼放着精光,把水担子放下,道,“你们这可是去卖柴回来了?” 辛十娘带着俩弟弟与她问候了一句,这才点头,“李大娘家若是有柴火,明日可也能拿到镇上去买,前几天我家的柴都卖不出去,今儿却是都卖光了。” “柴火现时是好卖啦?”李大娘忙问道。 “可不是好卖了我才敢与大娘您道么?”辛十娘嘴边扯出一抹笑,“前些天不好卖,我也不敢与您说怕您耽误了功夫去卖柴,还挣不到钱,现下好卖了,我自也是想着村里人,也想叫村里人赶着一起去卖的。” “好闺女好闺女!”李大娘赞了她两句。 一路上如秦氏说的一般无二,见着她们家柴火都卖光了,且还能扯上几尺布回来,皆是上前与辛十娘打探两句,等辛十娘回到家中了,村里人也差不多都知晓了辛家今日去镇上卖柴卖得好了。 辛十娘带辛大宝辛大全回来的时候,辛有信与秦氏迟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辛有信还背了一捆柴,但需要晾晒上几天才能烧,不过这些大概就是晾晒了,那也是要留着自家冬日里用的。 不用辛十娘说秦氏与辛有信回来的一路上也听村里人说了今日柴卖得好的话,也听了不少人家道她家闺女品相好,知晓要照顾着村里人些的话。 秦氏听后什么也没说,等与辛有信一道回了家,辛十娘就拉着她看了收进房里的那布与棉。 摸着那暖呼呼的棉,又看了看那料子不错的布,秦氏抬眼与她道,“这些怕都是料子好极的,贵极的吧?” “史大娘与我算得便宜。”辛十娘道,“我也知不可差了人家的情,就与她道,等过几日地里的萝卜大白菜熟了,就给她送些去。” “这法子好。”一旁摸着布的辛有信道,“到时爹与你娘便挑些好的与她送去……” 当天晚上吃了饱饭,秦氏与辛有信商量了一把,就决定先把欠村里那些人的债给还了,还叫来了辛十娘,“你觉得可行?” “加上村长家的,一共是八十七文钱。”辛十娘想了想,这八十七文钱现时他们家是拿得出的了,就点了头,“爹娘看着办吧。” 于是第二天,辛家就把欠下的债都还清了,一家子便过起了无债一身轻的悠闲生活,但辛家日子才好过没多久,大麻烦就盯上她们家了…… 第十七章 如强盗的舅舅舅母 秦家村位于水牛村的西南方,而金花村则是在水牛村西北方,三个村虽说是邻村,可一般而言,各个村里的人彼此之间都极少来往,除非是亲戚之间的来往走动,否则就该被怀疑进别家村的是怀着什么不好目的了。 地里的萝卜大白菜按着秦氏与辛有信的说法,可是还有几天就能够收了,而这几天,辛家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四处打探价钱,四处打探可有人要过来地里收。 因着柴火好卖的消息传了出去,拖车便还给了王大娘家自己拖柴火去卖,而对于辛家来说却是正好,因为家中的柴火剩下不多了,根本就没法卖,就是有剩下些,那也得存着自己冬日里用。 于是辛十娘与辛大宝辛大全便闲暇下来了,辛十娘每天干完家里的活儿,与辛大宝俩人去村里那口井把家里的大水缸填满之后,她便来往于水牛村后的那座大山,寻着些药材留着家里用。 辛大宝则与张小山时不时地进山拉弩,因为张小山的爹交代过,不许他进深山,所以他也是不敢进的,但即便是在外边,那也是有机会遇见一两只野兔可以当练手的,即便辛大宝什么都没抓到,可那双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离辛十娘第一天上小镇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的时日,这一日大早,张小山早早地就过来找辛大宝了,正好见着她们姐弟仨在吃糊面汤,这黑小子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家里近些天也还是能吃上饱的,所以辛十娘便与他道,“你可要与我们同食?” 张小山看着她,眼睛都不转溜。 辛十娘示意辛大宝拉他坐下,她则进了小灶房,把准备留给辛大宝辛大全消食后再食小碗糊面汤拿出给了他,“快快食吧,不然就没汤了。” 张小山嗯嗯点头,道了一句,“你待我比我娘待我还好。”她就一直会给他食的,有些时候看他累还会给他水喝,可他家里的那娘老凶了,动则就捏着他的耳训他话。 所以在他看来,辛十娘对他是好极的。 食完面汤,辛大宝与张小山就带着弓弩上山去了,在他们离开时,辛十娘见了她大弟看着张小山背上弓弩的那种艳羡,她却是不语,进了房把自己买布剩下的五百多文钱拿了带身上,便带着辛大全去了镇上。 辛家现时已经不差任何人的债,一日两顿之中,也有晚上那一顿是能食饱的,日子过得可比以前要好得许多,听着辛有信憨笑的声音,见着了秦氏脸上不再愁苦不展的眉,还有两个弟弟日渐好起来的脸色,辛十娘觉得,就算日后再辛苦,她也会为着自己这一家子人咬着牙熬下去! 原以为日子会照旧过下去,却是没想着这一日去了镇上回来,因着药方被认可而赚了小笔极为欣喜的辛十娘却是见着了今日早早回家的秦氏辛有信脸上的辛愁。 现时不过是午时一刻,往日这时辰秦氏与辛有信是不可能回来的。 似乎是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辛大全有些害怕地拉着他大姐的袖。 “莫要怕。”辛大娘抚抚他的背,把也在家中的辛大宝拉到一边问,“爹娘今日怎地这般早就回来啦,地里的活儿可不得干?” “大姐。”辛大宝眼珠里都有泪雾了,看着他大姐脸上闪着委屈与不服。 辛大全见了,更是紧张地抱紧了辛大娘的腿。 “这是怎地啦?”辛十娘见此也有些着急,低声道,“你先把家里发生的事与大姐说上一说,莫要就记着哭了!” “爹娘说……”辛大宝吸了吸鼻子,带着几抹哽咽,“爹娘说他们是姥姥家的舅舅舅母。” 舅舅舅母? 辛大娘在脑袋里想了半天,也不见得有甚印象,怎地他们家里突然就有了亲戚啦? “舅舅舅母怎地了?”辛十娘道,“他们来咱家做了甚事?” “他们把咱的米舀走了大半,还有那面粉也被拿了两斗!”辛大宝声音带着怒,“还要叫娘把家里的钱给他们,娘不给,他们就闹,最后娘还是拿了许多个铜板给了他们!” 这些日下来,家中的积蓄也是不多,但加上地里的那些萝卜与大白菜,秦氏与辛有信计划着,今年的冬怕是过得比往年都要好。 可没想到,被秦家村来的那所谓的舅舅舅母一收刮,她们家再次回到多日前。 但这些辛十娘却是不大关心,她只拉着辛大宝问,“家中那些可要与咱家做衣的布跟棉,他们可也有拿走?” “没有。”辛大宝摇头,“娘与他们哭,他们被娘哭怕了,倒也不敢再拿家里的布跟棉。” 辛十娘脸色这才松下来,家里别的东西可分些给她娘那边的人,但是那布跟棉却是绝对不能的,那是有钱也难买得到的好料子。 “大姐。”辛大宝一脸的愁容,“现下可怎办?”家中的物可都被带走了一大半,现时他们日子就难起来了。 “勿担心。”辛十娘抚抚他与辛大全的背,“你们只要好好听话就可。” 让辛大宝辛大全去把她从山上好不容找到的几株温肺治感的秋季子拿出去晒,也好给自己家里备上些药,她就走过来秦氏这边。 秦氏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你舅舅舅母说是你姥姥吃的物所剩不多,过来咱家要了些去,且我也拿了些铜板与他们让多买几幅药给你姥姥。” “咱家中也是极难。”辛十娘站在她面前,此时她面上半点无表情,继续道,“这次便罢,若以后他们还来抢咱家的东西,就是姥姥过来,我也拿着扫帚把他们赶出门!” 自她有印象起,她就没有听说过她们家有甚亲戚,再听她大弟的说法,哪还能猜不着那所谓的舅舅舅母不过是看他们家好欺负,打着亲戚的旗杆过来敲诈他们家为数不多的米粮与那小点存款! 辛十娘知道,他们也是听到了甚风声道他们家还清了欠村里人的债,这才过来。 秦氏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言,她那大哥与那大嫂子的秉性她不是不知道,加上那个护着她大哥大嫂子的老娘,现时家里还清村里人债的事不知何人传到他们耳里,他们定是会猜测他们家有钱,是还会再来的。 可经过今这一日,他们家自己也已经难起来,他们要再来,秦氏可不会愿意再给了,不然,他们家还得去找人借些粮了。 辛有信没有说话,一直是低着头,可对于那丈母娘家的舅子,他心里也是不喜的。 “现下家里还剩下多少铜钱?”辛十娘道,“米跟面粉,还有多少?” “不到二百文钱。”秦氏静静的道,“米跟面粉被你舅舅舅母拿走了大半。” 辛十娘估量了一下,今日她拿了二百文钱给订了一副弓弩,不算从药铺那得来的她还有三百四十二个铜板,若算上药铺给她的那一百文钱,那就还有四百四十二个铜板,就算没有秦氏手里的那钱,想来单算她这笔也是能叫他们家过上好冬的。 可一切前提自然就是她们家必须把那舅舅舅母家来的强盗给赶走! 不过她却不会与秦氏道明她身上所剩的钱,只是说,“现下咱家也能过冬的。”她把一斤额头花子能卖得上五文钱的事道了一遍,“爹娘只要记着以后不要叫别人家抢走咱家的粮,那就可以过完冬的。” 秦氏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闺女,终是点了头…… 她想,家里边的一切,还得听这闺女的罢。 第十八章 张猎户家的心思 水牛村就这么点大,辛家被秦家村来的舅兄舅母要了粮的事岂能瞒得住村里人? 本来辛家日子就过得不易,现下还被那秦家村几百年不来看他们一次的舅兄舅母给敲诈了一笔,这下日子可不又得难过起来? 其实对于辛家夫妇村里人是同情他们的,因为俩夫妻心地都不错,加上昨儿他们家闺女还介绍了他们去镇上卖柴给赚了一些铜板回来,这就对他们的印象更好了。 但是同情归同情,他们又能有什么法子?那是秦氏娘家的人,说白就是他们家关起门来自个的事儿,村长都没掺和进去,村里谁还敢去掺和? 猎户家张大娘叹了口气与家里那口子道,“辛家也是好人家,但就是太能忍了。”要换做是她,拿了扫帚一准把他们轰出门,半点不留情! 这时辛家有点粮了,秦家村就有亲戚啦?早些年辛家熬得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这些亲戚都干嘛去了? 村里猎户之一的张大山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那朝天椒的脾气?” “朝天椒脾气咋啦?”张大娘冷哼道,“这些年要不是我这朝天椒脾气给你镇着这家,你那点家底早被你那老母亲刮光了去喂她那宝贝闺女赔钱货了!” “得得得,你最好了,我这辈子就是走了运道才娶得你这么好的媳妇给我撑家养儿。”张大山一见她又要着火了,连忙赔笑道。 “这还差不多。”张大娘笑笑白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哎,小山他爹,你说要是他们家跟咱家做亲家,那可好呀?” 正在磨石上磨箭头的张大山转头过来,疑惑道,“做甚亲家?” 辛大娘说起这件事兴致就来了,搬了张凳子坐到他边上,“就是辛家那闺女。”叫他想想,他也是见过的,“就是那天那个喊你伯父的闺女,我喊她叫十娘的!” “比咱家大宝大上三个月的那辛家闺女?”张大山闻言连箭头都不磨,看着她道,“我有印象,那丫头性子静,但是个大懂事的。”她下面两个弟弟都是她在照顾,且她那大弟时常来找他儿子玩的。 “你也觉得她懂事吧?”张大娘眼睛发亮,“你是没见着,前些日子我拿了件袍子给她,叫她帮我打了个络子,可别说,络子打得就不比我差半分!”说着她就掩嘴偷笑起来了。 张大山见自家婆娘如此,也笑着问这事咋地了,怎地高兴成这样? 张大娘笑完就拉着张大山,与他道明,“你是不知道,那闺女时常偷塞吃的给咱家小山!”把偷塞鸡蛋给自家儿子与端面条给儿子食的说了,然后看着张大山,“你说,这是乍回事?”话说得平静,但是张大山却是能看见自家婆娘那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他见了,便也笑了,还颇有些感慨道,“倒是没想到咱家黑小子倒是有人看得上。”末了加上一句,“那辛家闺女是个会疼惜咱小山的。” “是吧?”张大娘见他也这么说,更高兴了,然后想到了什么,就拉着张大山的手忙道,“辛家闺女前儿把柴火好卖的事与村里人说了,现下村里人都念着她品相好,今儿去洗衣的时候我还听顾娘子说她有个表弟,比辛家闺女长两岁,顾娘子想着过两年给做个媒呢!” “那可不行!”张大山虎眼一瞪,“那闺女是要聘下给咱儿子的!” “不行不行。”张大娘越想越觉得这未来好媳妇不能就这么被别人家夺走,与张大山道,“我挑十个鸡蛋送过去,慰问慰问,你说可好?” “再加五个。”张大山道。 “好!” 听过辛十娘的安慰,现在辛家已经不那么伤愁,秦氏与辛有信在午时喝了顿粥汤,又去地里忙活了,傍晚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闺女在跟与他们家关系算好的张大娘推辞着什么。 见他们夫妻俩回来了,张大娘眼睛一亮,道,“妹子,事情既是发生了,咱就不伤愁了,这个冬日,还有我们张家,咱不用担心。”说着,就把一篮子鸡蛋塞到秦氏怀里。 秦氏一脸疑惑,看向辛十娘,见闺女也是一脸茫然她就把篮子又推给了张大娘,“这是怎地了?” “可不是想着你家没剩多少粮么?”张大娘亲切地笑道,“咱街坊邻居的,你就别跟我客气,收下吧。”看了眼辛十娘,又笑与秦氏辛有信道,“指不定呀,咱两家还是亲戚呢。” 虽说与猎户张家关系不错,可万万还没好到这程度呀?这话说得有点深了! 秦氏脸上硬是扯起一抹笑,与张大娘点了头,“我们辛家要是能跟你们家成亲戚,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但是您这礼妹子是收不得的,您就拿回去吧,妹子记着您的心意。” “大娘,您拿回去吧。”辛十娘与她一笑,“您心意我们家都记心里了,但是这般厚礼我们委实收不得。”又笑说道,“承您看得起我们辛家,家里也没甚好回您的,要是大娘不嫌弃我手拙,可再拿些针线活儿过来,我也是得空儿的,可以帮您做些。” ------题外话------ 求收藏^_^ 第十九章 入冬前的准备 张大娘看着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嘴里忙道不嫌弃不嫌弃,闺女的手艺可是比她还好。 最后,辛家还是把热情的张大娘连带着鸡蛋送走,张大娘回到家中,与家里那汉子道,“辛家这闺女我着实越是瞧着越讨我的喜。” 张大山笑笑,道了句要真看着欢喜,两家就多走动走动,有他们张家在,届时那闺女没人敢惦记了。 张大娘也觉得这注意好极! 而这一边秦氏辛有信还有辛十娘却是好奇不已,秦氏问怎地张大娘这般热情了?还说他们可能是亲戚。 辛十娘摇头表示不知,道许是大弟跟她家小山玩得开,所以才多关心一下。 秦氏点点头不疑有他,然后就进了灶房要起灶生火,这次舀的米比上次少了一半,辛十娘见了便道,“娘多放些米,弟弟他们可能吃了。” 秦氏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头,又舀了半碗出来。 这家现时都是闺女说得算的,就如家里男人说的,闺女的话能听得。所以秦氏也没质疑她。 辛十娘出了灶房就把今日晾晒的秋季子收起来,又把那从山上挖着的灯笼草清汁草也收好这才进了房,把针线布缎拿到灶房口,就着那火光制起了衣。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间辛家地里的萝卜白菜熟了,于是开始了家里忙碌的日子。 给村长家送去了些,想了想又给猎户张家意思意思地送去点,剩下的按着辛十娘的要求,给自己准备了不少要腌起来大白菜,辛有信与秦氏二人就将剩下的都拖到镇上去了。 给布庄那史大娘送去些,剩下的就直接卖给了那小饭馆,不过价钱不高,全全卖了加起来也不过六十多文钱。 这一天辛十娘也跟着来了,她先去把这些天攒下来的一斤蛇床子给药铺送去,得了五文钱就去找秦氏跟辛有信,见着了他们俩正在发愁她就知钱卖的不多。 “咱且去买些米跟面粉回去罢?”辛十娘想了想,又道,“家里的盐巴也没了,还得再买些回去,嗯,大宝大全也老久没吃过肉了,还得买些干肉与鸡蛋回去存着。” 辛有信听得头都低下去了,秦氏却是一脸淡漠地看着她在那说,待她说完了,她才道,“咱家没那么多钱,买不得多少粮。”更别说那些物了! 辛十娘却是没跟他们道太多,带着他们去工匠那拿了她前些时候订下的弓跟五只箭头。 辛有信张大了口,秦氏的眉也是蹙得紧,辛十娘把弓箭拿给辛有信,然后转身与秦氏道,“娘可信女儿能挣得钱养家?” 想起这些日子闺女时常进山找药,秦氏虽不知她怎地就认识那些药,但想着大概也是以前那瘸腿老大夫与她说过的罢,于是她就没多问,可见她如此说,秦氏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说女儿没本事,家里的钱就是她给挣的,所以秦氏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在辛十娘松了口气的时候,她道,“娘不知你那些辨药的本事哪来的,但娘信你。” 辛十娘给了她一个笑,然后点了头,“娘信我就好。” 得了秦氏的话,辛十娘又与辛有信笑了笑,这才带着他们拖着那借来的拖车往集市上走。 因着冬日就来了,现下家里是绝对要买足够多的粮存着的,一到了那大冬日,那镇上的店铺都不会再开门,且路上雪厚,也极少有人会出来走动,在这个地方的风俗,一般而言大家都是把东西趁着第一场雪来前先给存起来的。 秦氏今日将家里为数不多的铜板都带来了,往时的这时候都得去找人家,今年却是不用,秦氏身上加上这才卖了大白菜的钱一共有二百三七文钱。 给家里买了十铜板钱的大包盐巴,买了十五斗面粉,剩下的六十七个铜板,她拿了六个收进钱袋里,跟米铺要了六斗糙米。 这些物冬日定是不够一家子食的,即便是加上家里剩下的那些,但是秦氏跟辛有信已经没钱了,只得唤上辛十娘要往回走了。 “爹娘且等等。”辛十娘拉住他们,摇头道,“这些怕是不够食的。” “届时爹再去村长家借些。”辛有信想了想,道。 “再买些吧。”辛十娘道,然后转身与伙计道,“再给量十斗糙米,五斗面粉。” 秦氏跟辛有信对视了眼,秦氏忍了忍还是道,“可有钱?” “有的。”辛十娘点了头。 再买上十斗糙米五斗面粉,这个冬日就算再冷时日再长,那他们家也是不怕的了! 还了米铺一百五十个铜钱,辛十娘便让他们来集市。 腊肉干不贵,花了七十文钱就买了三十来斤上好的腊肉干,把腊肉干放到拖车上,又让秦氏去挑了一篮子鸡蛋,加上腊肉共花了九十多文钱。 看着拖车上辛十娘与辛有信道,“这下大宝大全可是有肉吃了。” 辛有信虽然惊讶闺女竟是这般有钱,但听言还是欢喜地笑着应是。 秦氏看着她这般花钱,但半点不心疼的模样心里却是复杂万分,别看她在米铺买面粉糙米的时候那般爽快开口直接就要了,其实心里无疑是在割她的肉,可揪疼着,刚刚在挑腊肉跟鸡蛋的时候,她也不敢挑多,怕没钱还,可闺女一开口就直接要了个大数,听得她耳朵都是嗡嗡响着的。 现下看着拖车上满满的物,秦氏心里虽说安心了,但更多是对闺女的一种复杂的情愫。 闺女小小的身板站在那,就好似能够叫她放心下来一样,叫她心里竟是隐隐得酸疼起来。 似是知道秦氏目光复杂在盯着她看,辛十娘转过身与她一笑,“娘您别担心,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秦氏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记得那时候闺女一边往土灶里塞木柴一边与她说的不就是此么,她说,“娘,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现下,日子可真如闺女说的,越来越好了呢…… 第二十章 冬天来临 购置完这些留着过冬用的冬粮回水牛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是灰暗下来。 辛有信按着秦氏的话,进了村后悄悄地绕着小道把大量的糙米跟面粉先扛回家去,留下辛十娘在村口看住车,秦氏紧随辛有信身后又把车上的腊肉干跟鸡蛋扛走。 辛十娘看了一下拖车上剩下不足五斗的糙米跟一大包盐巴,也是赞同秦氏这小心翼翼的做法。 不多时悄悄把东西扛回家又避过村里人的辛有信跟秦氏就沿小道回来了,带着辛十娘拉上拖车就往村里走。 辛十娘不用他们说就把头低下去不让人看到她的脸上神态。 往村里的道上走自然有不少人家是看到的,知晓今日辛家去镇上卖了大白菜跟萝卜,忙过来询问一二,眼睛就朝拖车上那不多的五斗米跟秦氏刻意露出袋口来的盐巴上瞧。 秦氏没多言,朝着村里道了价钱后就脸色平静,村里人听说价钱低,再看看辛家这才买了这么点糙米过冬心里也有数。 回到家里,秦氏就与辛十娘道,“我与你爹已经把家里的肉跟粮藏好了。”现在家里摆在面上的就那么一点。 辛十娘对此不发表什么,她知道就是秦家村那舅舅舅母再来,那她娘为着一家的活路也是不会再把粮拿出来给他们的。 “可有把腊肉干拿出几块来?”辛十娘与她道,“以后给家里煮粥下面汤,每顿都得切上一些煮下去,大宝跟大全可得多食些肉,不然长不了个子。” “记下了。”秦氏看了辛十娘一眼,道,“待会去取些让你自个放着,想食的时候就带着大宝大全一起食。” 辛十娘回视着她,点了头。 家里藏粮的事辛大宝辛大全自是知道的,虽然十分欢喜,但他们很懂事的半点不会往外说,每次把自己碗里的粥食完之外还能再添,而且还都能在粥里面找着那香喷喷的肉丝,两兄弟脸上的笑就满足不已。 看着辛大全褪去许多青黄的脸,辛十娘抚抚他的背,与他笑笑。 辛大全也还了他大姐一个幸福满足的笑。 辛十娘看着心里划过一抹安慰。 现下家中地里的农活已经忙完,秦氏与辛有信便闲暇下来了。 秦氏现下忙的是给家里大小制冬衣,希望赶在入冬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把暖和的冬衣给一家子制出来,辛十娘时常也会上前帮忙,不过更多的时候,她却是跟辛有信辛大宝往山上去的。 辛有信去砍柴回家晒着用,辛十娘则是去四处溜达找药材,至于有了弓箭的辛大宝,那则是在林子里四处找活物练手,每天那五根箭箭头都被他磨得晃眼了。 还小的辛大全只能暂时在家里跟秦氏解闷或是去玩那条每天换水挖小蚯蚓养着的鱼儿,这条鱼儿届时可是要煮鱼汤喝的,大姐叫他得看好了别叫猫儿给寻了去。 一家子因为食得饱日子无忧,现下每人的气色都比之前那一脸的酸菜色好看得多,特别是辛十娘辛大宝辛大全三个正在长身体的,脸上也长出了一点头,且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辛有信每次去山上砍柴都会给带回来一些野果子,或是越发难得的浆果或是带涩但能尝个新鲜的野楂。 前两天还挖了一个蜂巢得了好多野蜂蜜,一家子吃了一顿蛋白质丰富的幼蜂仔子,剩下的那些蜂蜜就被大闺女给存到罐子里去了,那些大蜂巢什么的就被闺女找了一个大酒罐,找村长家买了四十来斤五十多度的酒,他就看到闺女把那蜂巢一板块一板块地都给放进去了给封好藏到墙边。 习惯了在山上拉弓射箭的辛大宝现在已经敢在他大姐的要求下跟大姐进比较深的林子里去了,较深的林子里活物多,他练手的机会更大,但是辛十娘却是不敢叫他进得太深,因为林子的深处,确实有伤了村里猎户男人的大野猪存在,现在要是他们姐弟遇见了那野猪,定是活不了的。 进了这片新区域,辛十娘也发现了诸多秋季可以采获的药材,这些药材大多都是给小孩退热或是给止咳的,辛十娘知这些药草若是拿到镇上那药铺去,即便那药铺坐堂老大夫是个小气的,那也定也是能换到些许钱的,不过她却没那打算。 自己家还是需要备上一些药草留作不时之需的,特别是家里辛大宝辛大全还有积劳成疾的辛有信以及秦氏,随时都有因那即将到来的大冬患上疾。 装了满满的一小篓子药草的辛十娘见林子里没其他好药材便不想多留,于是喊了满山跑跑得额头出汗且眼睛发亮的辛大宝就往回走了。 路上辛大宝激动的与他大姐道,“我刚刚就差一点就射中那只出来觅食的野鸡!” 辛十娘一边走路一边赞他,“那你可了不得了,再过些时日,怕就能给咱家抓些活物回去了罢?” “定是能的!”辛大宝听得眼睛更亮了。 “嗯。”辛十娘没否认他,只是交代道,“现下你还不能自己四处跑,要上山的话且记得去找小山与你同去。” “嗯,我知的。” 辛十娘也叮嘱他莫要记着练箭了,那些字也得每天都记,不然届时她就收了他的弓箭。 被大姐这么一说,近些天没怎么记字的辛大宝红着脸应是。 姐弟俩一边走一边聊,不多时就回到水牛村。 往辛家走的时候路过张大娘家,张大娘正在喂鸡,见着她还亲切地拉着她儿子张小山跟她姐弟俩问好。 辛十娘对这位张大娘印象也不错,听她问自己背上的篓子里那些是甚的时候,她也照实说那是些小药材。 然后张大娘就满脸笑夸她聪慧,不仅针线活好人懂事,还能懂药! 辛十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句家里还有活干让张小山得空去她家玩后就带辛大宝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得极快,秋风阴寒的日子也慢慢来临。 这一夜睡到半夜,辛十娘就明显地感觉到了寒风的刺骨。 她被冷醒了,忙下了炕点灯去看她俩弟弟。 而这时另一间土房的秦氏起来,见到她就让她上炕去,秦氏就抱着一条较厚的被盖在她原本的不厚的被子上,这条被子不长,像是秦氏专门给她准备的单人被,被子虽旧,但辛十娘却知道里面是用从史大娘那得来的棉给打的,极是暖和。 秦氏又进房拿了一条,盖在炕头那被冻得抱在一起但还没醒来的辛大宝辛大全被子上面,过了小许见他们不会再冷,秦氏这才与正看着她的辛十娘道,“夜寒了,快快入睡罢。” 辛十娘点了头,“娘跟爹可有新被子盖?” “有的。”秦氏点头,吹完灯就回房去了。 今年史大娘那得来的棉虽多,但一家子制衣分下去之后也剩下没多少,就是有剩下,那其中的大部分也给辛十娘制了那条暖和的新被子,剩下的小部分实在用不上。 秦氏这些天就拖了也去镇上买物的王大娘又给买了些普通的棉回来,钱还是女儿还的,所以秦氏这才能又给俩儿子制出一条也足够暖和的被,剩下的勉勉强强给自己跟自己男人凑合地制了一条,夫妻俩躲在这新的棉被里唏嘘不已,聊了两句,也是就着被窝里的暖和满足地睡了下去。 今年的冬日,怕就是再寒,他们家也半点不怕半点不忧的了。 ------题外话------ 亲们,文文不好看吗?求收藏呀。 第二十一章 下雪了 今年的寒风比往年要迟上十来天,但即便如此,这一夜间的转变还是叫水牛村村里人都唏嘘着。 一大早起来,村头村尾的都在说昨夜里那风刮得可真够伤人的,好在暖被子早早就备上了,要不然准得冻坏了不可之类云云。 第二天辛十娘醒来的时候,感受着那骤然变寒的空气都有点不愿意下那暖和的被窝,但也没赖床,多躺了一会,便也下炕穿衣穿鞋,看了眼两睡得香甜的弟弟,辛十娘便先开门走出来了。 此时已是卯辰交接,但是天色还是显得灰蒙蒙阴沉沉,还没下雪,但就是阴沉着天刮着阴风。 辛十娘出来的时候,那呼啸着的阴风如无形的刻刀一般朝着脸袭来,有些疼,且也怪渗人的,匆匆洗漱完就过来灶房里。 秦氏跟辛有信在灶房里面带满足地说着话,见闺女进来,辛有信便与她笑,“昨儿夜里睡得可暖了?” “可暖了。”辛十娘与他点头,然后关候回去。 辛有信点点头也道昨夜里睡得极香。 秦氏与她道,“肉粥快好了,今儿可要拿些白菜出来食?” “拿些吧。”辛十娘道,“大宝大全可都在念着呢。”说着,就去小柜下拿了那小罐子结了成膏状的猪油,抹了两道往脸上擦。 这样的风太利,脸上不抹上些许定是会被刮得出血,辛十娘又往手上抹了两道,走过来认真地给舍不得用的秦氏擦了,认真地给秦氏擦着精黑带皱的脸,嘴上则道,“爹也抹些罢。”把小罐子递过去。 “爹用不着用不着。”辛有信憨笑了两声拒绝。 辛十娘看着秦氏,秦氏由着闺女抹好后,便转过带着几分光泽的脸与他道,“抹吧,莫跟往年一般被刮出了血。” 辛有信这才与正看着他的闺女点点头,接过来淡淡地给自己抹了一道。 辛十娘带着那小罐猪油膏就回了房,把两个弟弟唤醒,打了秦氏准备的热水给他们洗漱了一下,就按着他们挨个给抹了一遍。 知晓今日寒,辛大宝辛大全下炕后急急就把衣服跟缝补地不漏风的鞋袜穿好,这才在他们小脸上松了口气。 “大姐,你冷不?”辛大全穿好衣服与大姐道。 “可冷了,今日就待在家里认字吧。”辛十娘给他们整拾被单,把那条暖的给放在下面,那条有些发硬也不怎么暖的就盖在外面。 辛大宝辛大全听着房外那呼呼的风声,缩缩头应好。 一家子用了顿饱食,便在屋里都挤着取暖,柴火早被辛有信准备好了,所以现下倒也不会缺。 天寒下来了,辛十娘也对家人的身子有些担心,虽然这些天气色好了许多,但这些年忍饥挨饿下来,家里人每个人身子都带着旧疾。 果不其然,在阴风起刮这半个月里,辛有信辛大宝辛大全先后都发起烧来,秦氏脸色有些差,但还没跟他们父子一样咳起来。 见到他们一起被这带着煞气的阴风伤到,秦氏去了村家长里要了两张符回来烧了要给他们父子仨分着喝下。 辛十娘见了便拿着灯笼草混上味苦的清汁草药草给她去熬,“这些能治得了爹跟弟弟他们,娘拿去熬了罢。” 秦氏早就知道女儿给家里备的这些晒得干枯的草,她没阻止女儿把这些往家里放,但是心里却是不信这些真能治得病。 “都是早些年从瘸腿大夫那习来的一招半式,娘且信我一二回罢?”辛十娘看着她的眼道。 秦氏犹豫了一会,又听到房间里那父子三人赛着咳的声,便点了头,把烧符水给她,“也拿进给你爹弟弟们喝下。” 秦氏拿着药草进灶房煮水,辛十娘拿着那碗符水转身就给倒了。 给他们熬好的药水,秦氏与辛十娘也喝了,还给加进去两三勺野蜂蜜,喝下去了果然见效,辛有信跟俩儿子脸上虽还烫,也还会咳,但比起之前明显缓了许多。 秦氏悄悄地问了辛有信有没有喝符水,辛有信摇头,秦氏出了房就拉着辛十娘去一边训话。 辛十娘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道,“那些没用,爹跟弟弟又不是中邪,喝不得那玩意。”又道,“我那些药草可才有用的是不是?” 喝下那些干药草熬的水,确实是止住了他们的咳,脸也不那么烫了,秦氏想想也没再纠结,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些药水还得喝几次?” “今晚上再看爹跟大宝他们如何才能道。”辛十娘摇头。 秦氏瞥了她一眼,辛十娘跟她道了句别再去村长家拿那符回来烧后就转身回了房,不给她机会说出那句要是用符水一喝就好的话。 到底秦氏还是没去村长家拿了,因为她好像听说村长家那小孙子喝了,今天还是没好,咳得好像更严重了,而昨天喝了那药水的辛有信跟两儿子,脸上的烫今日可退了下去,咳也是减轻了许多,按着女儿的说法煮了药草再就着蜂蜜喝两次就过了。 秦氏在缝补鞋子,犹豫了半响才与正在教俩弟弟认字的辛十娘道,“咱家欠了村长家不少的情。” 辛十娘一怔,旋即也明白过来,“娘去拿些过去给村长家吧,蜂蜜也倒些过去。”然后就转身跟眨着眼看她的辛大全道,“村长家对我们好,我们就得找机会还回去,以后大全也要如此,可知?” 辛大全眨着眼点头,“大姐,大全记下了。” 一边正在倒蜂蜜的辛大宝点点头,也道自己记下了,还给倒多了几两蜂蜜出来。 人会变,她现在看着弟弟们觉得好,但也控制不住他们长大后的人心,她只得尽着自己的能,教导他们要学着感恩,因为她觉得,只要学会了感恩,纵使日后真的变坏了,那也不会坏到哪去。 村长家的小孙儿喝了药水,也好了许多,把最后的药草熬好待温泡着蜂蜜喂下去后,一岁大的孩子终于会笑了,孩子笑,却是把这些天操心地心累的老村长夫妇跟村长儿子媳妇给整哭了,就那么一根独苗,可是怕极了就那么没了。 老村长的那儿子在几天后就挑了一小担子的番薯过来,秦氏与辛有信都道不可收,平日里他们家得最多的照顾的就是村长家,拿那些药草过去那是应该的,怎敢收这些物? 村长家的儿子辛丰收笑得亲近,道,“你们要是不收下,回去我就得被我那爹娘跟那婆娘骂咧了,快快别客气,收下吧。” 辛十娘从屋里拿了一小罐野蜂蜜出来递给他,“每晚间舀一勺泡着温水给弟弟喝下,村长他老人家也能来一勺。” 辛丰收笑呵呵地接过,与她点了头,又朝辛有信夫妇道,“这玩意稀罕,我就不与你们客气了。” 然后把番薯留下,他挑着担子抱着蜂蜜罐笑呵呵地迎着阴风就回去了。 前阵子辛有信找着的那个大蜂巢还真是个宝贝,提了少不得有*斤的蜜,就是每天晚上一家子都会泡着温水喝上一勺,再分了些给村长家,现在家里也还剩下六七斤的量。 日子一晃,寒风刮得越加阴沉起来,这一夜,悄悄的,竟是下起了凯凯白雪…… ------题外话------ 亲们,收藏好低呀,求多点收藏吧? 第二十二章 金花村 次日清晨,辛十娘难得睡得晚了,起来的时候两个弟弟已经早她一会醒了,正躲在那暖和的被窝里小声的嘀咕着话,时不时地传来嘻嘻的小声笑声。 辛十娘醒了会神,就下炕着衣,炕头那边的辛大宝辛大全听到动静,从被窝里探出小脑袋,见到是大姐两人也没继续躲在被窝里,纷纷下了炕着衣。 辛大宝一边着衣一边激动与他大姐道,“大姐,昨儿下雪了!” 辛十娘早一步穿好,闻言挑了眉,“大姐昨夜里睡得熟,倒还不知道呢。”说着她就收拾起自己的被,让他们把他们自己的两条厚被子也折放好。 辛大宝辛大全着好衣,两人便把厚被学大姐的样给折放好,一面道,“昨晚听娘说的,雪下得老大了,叫我们可得穿暖和了。” 辛大全说话间,秦氏就抱着一沓衣从他们房里出来。 辛十娘呼着嘴里的雾气,道,“娘,外面可还在下?” “还下着。”秦氏点头,把暖和的衣服给他们,“这是给你们新制出来的厚衣,你们赶紧着上。” 辛十娘跟她接过,把自己的那套暖和极了的外套拿出来,就把辛大宝辛大全的分给他们。 “娘,这衣可暖了!”辛大全接过衣抚着,感觉到上面暖意,他嘴边就扬起一抹大大的笑与秦氏。 “嗯。”秦氏点头,看了眼大闺女,然后与两个小孩儿道,“以后可得好好听你们大姐的话。” “我们一直都有听大姐的话。”辛大全由着她大姐接过衣服给他着,然后抬脸与他娘道。 “大宝大全很听话。”辛十娘给小弟把扣子扣紧了笑笑抚抚他的背与他道。 辛大全笑着嗯了声。 把自己的衣服也给着上,辛十娘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史大娘说的这棉的好,真真是极暖和的,这身衣跟那条厚被子,皆是冷不着她的。 秦氏跟辛有信也有各自有新缝制的外衣,昨夜下雪,今日一早一家子都换上了这暖和至极的衣。 下了雪,一家子就只能在家里取暖,这时候出去外面可不是明智之举。 水牛村在这场大雪过后边处于一片雪白之中,村道上大家的房檐上到处是白色的雪,除了远处偶尔传来村长家那条狗的吠声之外,基本上整个村子在这雪日里都是静悄悄的。 大大小小的雪断断续续下到第二天方才停歇了下来,而这个时候,这是那些着得厚实的孩子最欢喜的时刻,推雪人玩! 这是在冬日里难得不多的娱乐之一,辛十娘给大弟小弟脸上抹了两道猪油膏,然后给着上那前些日子缝补好的鞋,带上厚实的手套就放他们出门了。 往年的冬日一家子可是在期盼这个冬早些过,因为再冷下去家里就该断粮了,且一家子所着的衣,那都是早些年翻改之后再翻改的,哪里能暖得? 所以像今年这般让孩子出来玩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头一遭,往年都是他们姐弟仨趴在开了那么一小个口子的窗那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玩得欢的。 辛十娘带着两弟弟就在自家院子里借着地上厚厚的雪推起了雪人,姐弟仨玩得欢,辛大宝说要去找张小山过来,可是有好些天没见着他了。辛十娘没意见,辛大全也道好,人多才好玩,把人找来届时他跟大姐一组大哥跟小山哥一组,来赛着玩。 不多时辛大宝就把那着得跟个大粽子似的张小山找来了,辛十娘见着他还真有点艳羡他的体质,要是这健壮的身子俩弟弟也有多好。村里人前些时候好多小孩,甚至是大人都带上了几分感,但一直以来张家这男孩却都是好好的一点事儿也无。 几个小孩就在雪地里推起了雪人,推到一半就相互捏雪球砸,把还没推好的雪人都给砸坏了,但是几个小孩脸上却都荡着一种欢喜的劲儿。 屋里透着那小开的窗看到外面一切辛有信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就连秦氏听着外面孩子们的欢笑声,那嘴边都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 几人玩到差不多,张小山就回家去了,走时还跟辛十娘道他明儿再来,辛十娘也回了他说行。 第二天辛十娘打算带他们过去隔壁的金花村杜家走走,张小山来了她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张小山没犹豫直接就道好。他是野惯了的人,能去隔壁村脸上还有一道欢喜。 辛十娘就是家中另一个家长,所以她去篮子里拿了五个鸡蛋跟三块干腊肉,用小篓子往怀里一装用布盖好,没人看得到里面是什么,跟没意见的辛有信秦氏道了一遍,就带着两弟弟走了。 金花村不远,四人出村子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金花村村口,进了那跟他们水牛村差不多的金花村,辛十娘就跟村头的那家问了,杜家李氏跟小鱼家住哪一道,可能给指指? 那户人家一年纪跟辛大宝差不多的小孩闻言他娘还没道甚他就道他知道,要带他们过去。 辛十娘忙道谢,与那小孩便也朝着杜家来了。 杜家位处金花村中间位置,不像辛家在水牛村是在临近村尾的地儿,辛十娘跟辛大宝辛大全张小山来的时候,杜家李氏正在扫院子里的雪。 “大姐儿。”辛十娘见到人就唤了,然后跟那热情的小孩再次道了谢,这就朝杜家走去了。 杜李氏远远地就听到声,抬起脸的时候就见辛十娘带着两弟弟过来了,眼睛不由得一亮,原本青灰的脸色也扬起了一抹真心的笑,把扫帚放到一边就朝辛十娘他们姐弟道,“怎地这么冷天地就来了?”说完就让他们快快进屋。 辛十娘道,“可是打搅你们家了。” “哪有打搅了?”杜李氏笑道,“我可是老还在想啥时候得过去你们家坐坐呢。” “就听到你说了,但一次也没去成。”辛十娘道,带着辛大宝辛大全跟张小山就进了他们家。 一进屋子,一股子药味就传来,张小山讨厌药味的立刻就捂住鼻子,杜李氏不好意思的道,“小鱼身子不大好,前阵子病了,这才熬上药了。” 辛十娘看了张小山一眼,张小山脸色一红,就忙给放下了,然后朝杜李氏道,“您别介意,我没别意思,就是从小闻不惯药味。” “没介意没介意。”杜李氏点头,说着就进屋子去倒了热水出来,“家里没甚好的,你们先喝杯热水给暖暖。” 辛十娘点头,把篓子放到一边,辛大宝辛大全就问了,“小鱼弟弟呢?” “他身子虚,现还在房里睡。”杜李氏虽然笑着,但是辛十娘却是看得出她脸上的愁。 “杜大哥人可在?”辛十娘喝了热水,就问道。 “他上山上去了。”杜李氏笑道,“就去上山看看能不能逮着那出来觅食的野鸡。”家里已经快没得食了,所有准备冬日用的铜版子都被小儿那场病都耗光了,就是现在冷极,可也得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运道老天赏一两只活物。 辛十娘没说话,让张小山跟辛大宝辛大全坐着,她带上那篓子就跟杜李氏到旁的隔房,把篓子给她,“这是我从家里带过的,我爹娘也同意,大姐你留着给家里贴补点。” ------题外话------ 每章的字数都很满的哟。 第二十三章 一份情 辛十娘把布拿了,杜李氏就看到里面的三块腊肉干跟五个鸡蛋,虽说不值得太多钱,但是那么一瞬间杜李氏眼泪就滴出来了,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转过脸去,把眼泪擦了,哽着几分与她勉强笑道,“妹子,姐儿这是着了什运道才认识的你!” 家里男人的大哥就住在村里头,昨儿男人过去与他大哥借点粮,但却是一斤都借不着,今早上她也过去一趟,那大嫂子说得好听,但也一颗米都没给,这冬日里,自家的亲戚还不如一个认识不久的姑娘待他们家好记着他们家! 辛十娘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家里有得,自是得帮着些,将来我们一家子要是难了,可也得指望你们家能帮衬着点了。” “妹子你别这么说。”杜李氏擦了泪吸吸鼻子就道,“我们家就记下妹子你这份情了,日后要有用得着姐的,你尽管道一声!” “那我可记下了。”辛十娘一笑,就把篓子里的物给她,“这些你且收着,家里既是没粮,今日就叫杜大哥过去我们家一趟,家里不多,也只能给上三五斗了。” 她说得清淡,但是杜李氏那眼泪就又滴出来了,转过脸去,但是那手却是紧紧地握着辛十娘的手。 “大姐实在过不下去,这次大姐就占了你的了。”杜李氏平复了情绪,便也把辛十娘篓子里的物藏起来。 “大宝大全他们是特意过来看小鱼的,大姐带我们进房去看看罢?”辛十娘把篓子带着就跟她出来了。 杜李氏点头,就带着他们几个进了房,杜小鱼还在睡觉,但是那瘦小的模样就似前阵子辛大宝辛大全瘦成的样子。 辛大宝辛大全见了就蹙着眉看杜李氏,“小鱼弟弟可瘦的厉害了。” 杜李氏垂下眸去,心里酸涩,辛十娘把篓子放到辛大宝怀里,走过去就握上杜小鱼的脉。 辛大宝辛大全静静地看着自家大姐跟个大夫一样给小鱼号脉,张小山觉得坐在床边给那小孩号脉的辛十娘此时美极了,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只盯着她看,好像她真的就是一个大夫一样。 杜李氏见此也是满脸疑惑,她可没听说十娘还能懂医,不过出于信任,她却是没出言打搅了去。 静静地候了一刻,见辛十娘还是没动静,张小山就小声地跟辛大宝道,“十娘还真的懂药?”虽然十娘比他大三个月,但这黑小子一直都觉得他比辛十娘大,得他保护她。 辛大宝很想挺挺胸道自家大姐懂得,但还是没敢道出来,嘀咕道,“懂些的罢!” 张小山瞪大了眼,“还真懂得?”然后看向辛十娘,口气唏嘘道,“那可真真是了不得了!” 辛大全比较单纯,听到有人夸他大姐比夸他还高兴,就道了,“可不是,我家大姐最厉害了!”他们咳嗽了,还是拿了大姐从山上找回来的药给熬水喝好的呢,辛大全一直就觉得他爹娘都比不得他大姐厉害! 张小山听得直点头,道十娘她可真厉害。 辛十娘放开了杜小鱼的脉,然后给他把被子盖好就出来房厅了。 “大姐,小鱼可是夜里就冒冷汗?白天就直拉稀?”辛十娘看向跟出来的杜李氏道。 杜李氏没想她真能给号出来,一时间瞪大了眼。 看她的表情辛十娘知道自己是说中了,道,“可能把小鱼现在的方子给我看看?” 杜李氏回神过来,道,“没有方子,就是赶着去镇上药铺抓的。”然后想起了甚,忙道,“还有剩下一包药没熬,你可要看看?” 辛十娘点了头,待看过杜李氏拿出来的药,辛十娘眉就蹙起来了! 方子是没错,但是其中专治小儿肠病跟调和身子的大麻与艾皮竟然是假的! 看到她蹙眉,杜李氏就担心了,忙问可是药抓得不对? 辛十娘摇头,放下试闻的药,“药方没问题,但是这大麻跟艾皮是假药。”她给把黑色的大麻跟艾皮挑出来,嘴上则道,“真大麻是苦中带甘的,但是这大麻却是苦的,半点甘性也无,且色泽也不对,大麻应该是黑色中参杂上些许棕黄斑点,但是这些大麻全是乌黑的,还有这艾皮,也不该是酸中带辛,应是酸中带咸!色泽比起真艾皮也是差得三分!” 旁边的辛大宝辛大全还有张小山听得两只眼睛都是崇拜,杜李氏听得也是愣住了,然后听辛十娘说的,她也拿着尝了一下,果然如她说的一般无二。 她就怒了,“镇上那药铺竟是卖了假药!”她要带上村里人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辛十娘摇头,“应该不敢。”她跟那大夫打过交道,那老大夫人虽然势力,趋利避害,但是胆子却是不大,且方圆好些个村子都得靠他们那药铺,他没那个胆子作假。 想来也是那些送药的药商干的! “那现在怎么办?”得知原因,杜李氏现在想骂那些害人的奸商也无济于事,怪不得孩子喝了药却是半点不见起效,拖着拖着,现在却越来越严重,她握上辛十娘的手,“妹子,大姐知道你本事大,你就给大姐出出主意吧,大姐这就给你跪下了。”说着就真的要给她跪下。 辛十娘忙闪开然后把人带起来,“大姐你别这样,我能给小鱼治得。”然后就告诉杜李氏,那药材里只是大麻跟艾皮不好使,其他的都能行,把那些大麻艾皮挑出来,其余的留着,之后就带着辛大宝辛大全张小山回去了。 杜李氏照办了,等杜大中回来见她在挑药出来就问原因,杜李氏把那天杀的买假药药商骂了一遍,杜大中也从中听出了些。 “那小姐儿的话可能听得?”杜大中蹙着眉道。 “谁的话都听不得,但就十娘的话能听得!”杜李氏当下就跟他道,然后去把人家带过来的腊肉干跟鸡蛋拿出来,“你看我们才认识几天?人家带我们就比你那大哥大嫂还要亲,你说,她的话信不得,谁的话信得?” 看着她手中的捧着的物,杜大中显得青灰色的脸可是惊了一下,看着她道,“这就是跟你认识的那小姐儿给的?”这大冬日里送这些,那可真是极看重他们家了。 “可不是!”杜李氏瞪了他一眼,“他们姐弟特地交代我要给小鱼吃的。”说着,就把怀里的物放到他怀里,“你且放好,我先去水牛村给十娘去拿些药回来给小鱼,她交代我的。” 说完就匆匆出了村,傍晚回来的时候,杜大中就见着自家婆娘是悄悄躲着自己村里人回来的,背上还扛了一个大袋子。 回到家,把袋子里的药草拿开,一看少不得有五斗之多的糙米,杜大中想到了自家那大哥大嫂,叹了口气,与妻子道,“你倒是认识了一户好人家了。” “这份情我不忘,你也不得忘,将来小鱼长大了,也得给他说,这时是谁救了咱一家子的命!”杜李氏看着那一袋子米,沉着脸与自己男人说道。 ------题外话------ 人与人很多时候都是靠一个‘缘’字,有缘的就是刚认识的人,也会义无反顾的帮自己,没缘的,就是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那却是冷眼旁观。 第二十四章 冬天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要大得多,以前这时候,辛家已经在着急了,家里的粮定是已经见底,而今年的现下,看着缸里满满的米,一家子却是难得的有了轻松的笑,水牛村的老村长还特地过来家里坐了坐,就是过来感谢上次那顿草药,还有就是过来看看,可需要跟他们拿点粮过来? 而辛家今年的情况倒是叫老村长诧异了一下,看到辛有信秦氏还有三个孩子都能着得暖食得饱,比起以前那蜡黄的脸色,现在他们一家子精神气可是好了不少,老村长放心的同时,就悄悄的问辛有信,可是真如村里人说的他家发了什么暗财? 辛有信摇摇头笑呵的看向秦氏,秦氏就与村长道了,这水牛村就这么点大,成天村里人不也看到,他们两夫妻前些时候哪日不是在地里从早忙活到晚,哪有什么暗财发?莫不是地里能有金子舀?要真有,在哪,可得喊上她一起去舀些回来。 老村长听了就笑,倒也没多问,离开的时候给他们家留下了半吊钱,背着手放在那桌上然后就走了。 辛十娘见了眉微微一挑,辛有信与秦氏忙着把钱送回去。 “咱家跟村长家是啥干系?”秦氏还完钱回来后辛十娘就问道。 “村长按着辈分算,当是你老老祖宗那一系的子孙,与我们家,确是有着亲戚。”秦氏道,“所以你爹打小就受了村长家不少的照顾。” “嗯。”辛十娘点头,“若等咱家有机会,咱就回报给村长家。” 秦氏继续手中给闺女缝制的厚鞋,闻言也只是顿了顿,点点头,她不敢想以后能有能力回报给村家长些什么,就是不要再去给人家添麻烦,他们一家子能好好的过下去,那就足了。 金花村那边的杜家秦氏跟辛有信都认识了一道,那杜大中杜李氏俩年纪就比他们夫妻小了四五岁,但偏偏就跟她闺女算了平辈,杜李氏过来的时候一点尴尬也没,就道她跟十娘就是姐妹,她跟秦氏辛有信也这么算,至于其他孩子,就得喊叔伯。 这一日杜李氏过来,就给辛大全带了一对暖和的袜,她跟十娘笑道,“大姐家里没甚拿的出手的,就剩下这点手艺了,这几天寻着空,就给大全制了双袜,你叫大全试试看可合脚?” 辛十娘见她如此也知她是为了还点情,便也点了头,喊来大全就叫他着上新袜,他着完,就与杜李氏笑得欢,“谢谢李婶,可暖了。” 杜李氏忙道不谢不谢,还跟他道小鱼弟弟在家老念叨大全哥。 辛大全就笑了,道得空了,就跟大姐一起过去找他玩。 秦氏让辛十娘请人入座,她就倒了水过来与她,“大冷天,喝口暖暖。” “哎。”杜李氏与她一笑,“这天怪冷的,妹子就不跟你客气了。” 杜李氏人嘴巴利落,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静,一说话,那绝对会叫人生出好感来,秦氏性子淡漠,但是也是欢喜与杜李氏相处的,特别是两家子情况差不多。 “小鱼可大好?”辛十娘待她喝了暖水,就问道。 “大好了!”杜李氏欢喜,拉着辛十娘的手,“你那几株药草叫啥?怎地就着那些挑去大麻艾皮的药一喝就好去大半了?” “叫灯笼草。”辛十娘也没瞒她,让她以后要是遇见了就拔回家去,“家里剩下的那点也用光了,要不然你也可以多拿些回去备着。” 坐了一会,杜李氏就道要回去了,辛十娘也没多留,秦氏主动从家里拿了半斗面粉跟两块腊肉干给她带回去给孩子食。 杜李氏不敢再收她家的物了,她看他们辛家的屋就知道,情况也跟自家差不多,上次给了他们家那么多物,这次她真是不敢再收。 辛十娘道,“收下吧,以后少不得会带大宝大全过去唠叨你,届时你别介意就好。” 杜李氏不知该说甚,接过秦氏手中的小袋就与她道,“要是大姐您不嫌弃咱杜家,就让小鱼与您跟辛大兄做干儿子可好?” 秦氏一怔,辛十娘接过话道,“你等天暖了,就带小鱼过来,咱家认小鱼这个弟弟!” 杜李氏这才欢喜地应了声,带着物往回走。 秦氏也不介意多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所以没拒绝,她不知道闺女的打算,但从后来见到了她们姐弟仨时常往外走,看到了俩儿子回来都会跟她与自家男人说道一些外面村子交到小伙伴的事,她就觉得,闺女的话是能听得的! 大雪天没甚地方能去得,就是去了,也是趁着这天晴好,不下雪,几个小伙聚着就带上些物去后山上。 去张猎户家找张小山,在院外扫雪的张大娘就见这阵子气色好了许多个子也拔了些的辛十娘带两个弟弟过来,然后脸上就扬起笑地朝屋里喊了张小山说十娘来找他了。 “大娘,这日子可冷了,您可有着得暖?”辛十娘带辛大宝辛大全走进来就笑问道。 “暖,暖得很。”张大娘笑道,辛大宝辛大全进屋子去,她又拉着辛十娘悄悄的问,“家里可还有粮?”见辛十娘眨着眼不明所以地看她,她就道,“大娘家入冬前买了不少,要是你家里缺粮了,可过来与大娘道一声,大娘喊你张伯给你家送些去?” 辛十娘听此才明白过来,笑道,“大娘放心,家里还剩下,有得食的。” “那就好,要是不够,你可得记着还有大娘跟你张伯在,饿不着你们家子,可知?”张大娘带着她的手亲切的道。 “记下了。”辛十娘与她一笑,“村子里除了村长家,也就大娘您跟张伯待我们家善。” 张大娘见她懂事,就笑,道她就是喜欢她,见不得她着不暖食不饱,想把她当亲闺女疼。 每次见着张大娘,辛十娘都有点想躲,她实在太热情了,不过辛十娘也喜欢跟她打交道。 第二十五章 腊月太寒 张小山这些日子都在家里贴膘,出来的时候辛十娘就见他那脸都是热红的,看着就知道身子定是大好的那种。 几个伙伴在这雪地里还能干啥玩? 自是在雪地里用箩筐去套那前来吃谷子的雀鸟了! 这法子村里好多人都会,不难,辛家姐弟也会,喊上张小山,几人溜达溜达地就趁着天好,背上弓箭跟箩筐就上山来了。 张小山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老手,三下两除二就麻利地把陷阱给设好了,然后把绳子埋在雪里,四边的脚印什么的都给抹了,他说这样那些雀儿才知旁边没人来过,就会进来陷阱里吃谷子。然后叫辛十娘跟辛大全在守着,要是有雀儿进去吃谷子,就把那绳子拉一下,那雀儿准跑不了,说完,他自己跟辛大宝就朝山里跑进去了,说要去看看有甚物可逮的没。 辛十娘没意见,就是辛大全有些渴望地望着他们进山的背影,辛十娘只得抚抚他的背跟他道,“待你长大了,也能进得。” 辛大全得大姐安慰,便也不难过了,与大姐偷偷躲起来,就等着雀儿进陷阱了。 雪天里的雀儿也不多,这个冬日一共去了六次,只有三次是逮着雀儿的,小小雀儿也没什肉,也就打下牙祭,不过是贪玩玩着新鲜。 日子一天天的过,一转眼就到了腊月,这个月几乎冷得滴水成冰了,要是那炕不烧起来,一家子根本在屋子里都得被冻着不可! “村长家的番薯真香!”辛大宝躲在被窝里吃着烤熟的番薯,一脸的满足。 “我这个是又香又甜。”辛大全道,躲在被窝里的他说着把番薯凑到他大姐嘴边,“大姐你食一口看看可是又香又甜?” 家里人此时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烤熟的番薯,皮没焦,且也洗干净的,带皮吃也是香,辛十娘咬了一口食完后就道,“香得很,也甜得很。” 辛大全就笑了,嗯嗯点头,然后满足地食起那番薯了。 外面实在是天寒地冻的,他们姐弟仨挤在炕上,旁边还挤着秦氏与辛有信,一家子算是真正的挤在一起吃番薯了。 热乎热乎的番薯,把外面的那渗进来的寒气都给逼走了许多。 腊月那大雪从初一断断续续一直下到月末,而这一个月里基本上就没人敢出门,辛十娘不知道金花村杜家怎样了,但是她知道自己村里却是有两老人熬不过去,没了。 天太冷,就连丧事也办地十分的简。 隔壁王大娘过来串门说的时候就叹了口气,她说,“每年的冬日咱村里都得没一两个人,这今年这般寒冬,妹子你是不知道,要不是前阵子得了你家的话卖了不少柴火,挣得些钱加上家里的能多买了十来斗糙米存着,我们家子这个冬日怕也是会过不下去。” 村里人都在担心这个冬日会特别寒,每家每户家中也是没多少钱,实在没能存多少粮,这天要继续这么寒下去,得多少人家都得熬不下去? 王大娘家情况在村子里边就算是好的了,连她都这么说,虽话里还有几分夸大成分,但道的也是事实,村子里大都的人都是得勒紧腰带熬下去的。 秦氏有些时候看窗外那鹅毛般的大雪,眼中的情愫也是复杂的,这般的大雪,今年要不是闺女,他们家怕真的也会没有,会成为埋在冬日雪地里的尸骸罢? 有些时候想着想着,她那古井无波不带太多生气的眼那眼泪就会滴落下来。 这个冬日,他们一家子这五条比淤泥还不值钱的命,那就是白白捡来的! 因着躲在家里没甚事,辛十娘就让辛大宝辛大全站桩,早晚都得站,除了站桩,紧着他们的便是认字,一天时间都是闲的,所以一天下来,在辛十娘的监督下兄弟俩可是记得不少的字。 日子一天天过,家里的粮也一天天的消下去,原本留着的那一篮子鸡蛋,也吃光了,腊肉干也只剩下七八斤,后面的日子,辛家就过得节省起来了。 辛十娘去看了看,家里的糙米还剩下八斗之多,面粉也还有四斗余,这个冬天也快过去了,就让秦氏放多些米进去煮,秦氏没说话,回房后就跟辛有信说,辛有信没甚主意,就感觉听闺女的好,就跟秦氏小声的道了。 秦氏想到仨在这个冬没瘦下去,反而长了个子又长了肉的孩子,狠了狠心,便也就没再坚持,当天的夕食就煮多了米,只是看着那些米一天天飞速的少下去,她还是有些开心不起来。 辛十娘没多跟她道自己身上还有些钱,省着些用,加上冬日一过山上就又能找到药草,到时拿到镇上那药铺去换些钱,那一家的日子定是不会太难过,知道这些的辛十娘不担心,但却没打算跟秦氏道明。 坐吃山空这话果真不假,一个冬天过去,家里的那灌野蜂蜜没有了,但是一家子的气色都跟入冬前有了很大的改善,特别是辛大宝辛大全,身上长出了些肉,气色虽比不得那张小山,但也是看着就知是大好的,且个子也明显拔了一点,对于辛十娘来说,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别的,暂时她是不想那么多的。 冬天的尾巴,在秦氏的担心下终于是在一个月后的二月消失了,而这时,虽气候还有些低,但原本漫山遍野的雪却也悄悄融化。 辛十娘推开窗户,看着终于升起来的那轮旭日,她知道,万物复苏的季节来了…… 第二十六章 再上小镇 冬天一过,辛家就再次忙碌起来,秦氏与辛有信又是早出晚归,而辛十娘就带着两弟弟过去送有小肉条的粥汤,以前的生活再次循环起来。 辛有信忙完地里的活儿,就会上后山去找捆柴背回家,湿的就放在院子里晒,一点一点的把柴火攒起来,不仅他,就连这阵子经常上山的辛十娘跟已经能背得起一小捆柴的辛大宝也是会从山上带柴火回家。 这些可都是能运到镇上去卖钱的,现在他们家劳动力有了,可不是当初那样一家子五张口,就等着辛有信跟秦氏二人喂。 万物复苏,冰雪消融,原本很难找到药草的山上现在遍地都是宝,当然,这对象仅限与识货的辛十娘而言,而对于别人,那就是很好奇辛家闺女怎地总是上山背一篓子满满的草回去? 而面对村里人的问话,辛十娘就笑,但是却是不说话,日子久了,村里人好奇归好奇,倒也见怪不怪。 只有张大娘悄悄地拉着她问,“十娘,你可真懂药?” 辛十娘那次给金花村杜家杜小鱼号脉的事张小山看到了,回家后张小山自是跟他娘说道一遍,辛十娘对一向待她好的张大娘也没隐瞒,就与她点了头,“我懂得也不多,就是一点。” “你可真真是了不得呢!”张大娘看着她叹道,又道,“怎地就突然懂药了呢?”以前都没听说过呀。 见她问得这么白,辛十娘就笑,但也没跟她道明。 张大娘见她是个嘴严的,不仅没见怪,反而看着她越发顺眼了,这闺女守得住话,是个好的!不似周家媳妇那张喇叭嘴,那家里一有点破事儿就卷得整个水牛村都知道!那家丑多丢人呀! 与张大娘道了会话,辛十娘就提出告辞了,“家里还有点事儿,大娘您有空过来坐,我就先回去了。” 张大娘喊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原因,辛十娘先是不明,怎么一向嘴巴子里利落的张大娘也这般七拐八拐的了,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就小心翼翼的道,“您可是要与我要点药草?” 张大娘见她着实聪慧,就笑了,脸上难得有点微红,“大娘真有点事儿要叨扰你。”又道,“小山说你还会与人号脉,你可找个空儿也与大娘看看?” 辛十娘点头,“我现时就给您看吧?” “可会耽误你?”张大娘欢喜地笑。 “给大娘您号脉,就是我现时再忙,那也得您先,要不然我就对不住您平日里有好的就惦记着我了。”辛十娘笑道。 “大娘就是欢喜你欢喜得紧!”张大娘真心地跟她说道,“要是你给大娘做闺女,那大娘做梦都会笑醒!” 说话间,辛十娘就随她进了屋,把药篓子放下,接过张大娘给她道的温水喝了,就与她号起了脉。 把手伸出来,看着辛家闺女那认真的小脸,张大娘还真有点相信她是懂些的。 过了一刻有余,辛十娘便松开她的手,张大娘忙问,“可能看得出甚?” 辛十娘犹豫了一下,看着张大娘道,“我直言道了,您别介意?” 张大娘点头,“傻闺女,大娘跟你介意甚呢?” 辛十娘踌躇了一下就附耳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了两三句,辛十娘退开后就见张大娘那脸有点发烫,辛十娘道,“我说得可对?” “闺女,你……你可真行!”张大娘尴尬地笑笑。 辛十娘见此就道,“您别担心,不是甚大事,过会儿您过来我家,我把药包好给您。”又道,“每日夜里入睡前喝一道,晨间时辰喝一道,喝上五天就能好了。”想到了甚,就补充道,“您放心,我嘴严,就是我娘,我也不会跟她道的。” “好闺女。”张大娘从未像今日这般看她恨不得叫自家儿子将人早早娶过来自家养着! 告别了张大娘,辛十娘就回了辛家,刚刚她被张大娘喊住的时候背柴火的辛大宝先一步回来了,见他大姐回来,辛大宝就要去倒水。 “我在张大娘家喝了。”辛十娘道,“我去把架上的药草收了,大宝你且帮大姐把这些药草洗了。” “好!”辛大宝点头,越来越壮实的他若无物一般接过大姐手中的药篓子,舀了水就把那带泥的药材洗了。 辛十娘把自己用竹竿子搭成的小药棚上面的药草收了,把准备给张大娘的几味药按着量拿出来后,就把剩下的收到屋子里去了。 这么多天的积攒,屋子里已经被她堆积了成堆的干药草,很多都是常见的,但也有不少是罕见值些钱的,据她的保守估计,从二月采集至今日的这些药草,少不得也能值得三百个铜钱! 虽然一个月余她能赚得辛家辛有信秦氏两人一年或许都挣不上的钱,但是她却是不大满意,透过窗外看外面正在洗药草的大弟,还有还没有回来正在地里帮忙些许活儿的小弟,她知道,自己还得再加把劲儿才能叫他们能过得上与镇上那些人一般一日能食得上三顿的日子! 张大娘过来拿药材的时候顺带还拿了家里男人昨儿在山上摸到的几个野鸡蛋过来,她担心辛十娘不收她的,就这样与她道,“这不是与你的,是与你那正在长身子的弟弟补身的,可不能不收!” 辛十娘见一脸看着野鸡蛋新奇的辛大宝,便也只能与她无奈地道,“您就是这么欢喜与我分得这么清。” 张大娘听这话就笑了,“哪里是与你分得清?大娘心里就恨不得与你们家是亲戚呢!” 辛十娘把药给她,交代了一遍就让她先回去了。 “这就是野鸡蛋?”辛大宝好奇地看着那几颗蛋儿,又摸摸自己的头,苦恼道,“怎地他们家就能摸得着,我找遍了山就是找不着呢?” “急不得。”辛十娘看着他道,“家里现时也不缺这些蛋儿,你进山时可不能走得太深?”以前是她赶着他上山往里走,现时是她得嘱咐他不得往深里走。 “知晓了。”辛大宝道,“我有记着大姐你的话,得扛得起两捆柴火了才进得那深山。” “这就好了。”辛十娘点头,就让他时常去找张小山,张小山随他爹进山多,见识得也多,可跟他多问问。 傍晚秦氏与辛有信带着辛大全回来了,这次回来还带了两条不小的鱼儿,去年那条鱼儿煮汤后的美味辛大宝可还记得,就问他小弟这是打哪儿来的? 辛大全说道这是爹在池子里抓着的,又仰着脸就问他野鸡蛋儿哪来的,秦氏也看过来,虽没问,但是眼神也是征询辛十娘的。 “张大娘过来拿了点喝止咳的药草,就顺道拿了过来道给弟弟补身食。”辛十娘打了水过来与她洗脸。 辛有信闻言就道张家老客气了。 秦氏点头,挤了布巾先给辛大全辛有信洗了,这才自己洗。 跟在她身后进来灶房做饭,辛十娘一边起火一边道,“明日可上镇子一趟卖些柴火?” 家里的面粉没有了,就剩下不多的两斗米,就连腊肉也在今日朝食时吃完了。 秦氏一怔,看了看米缸就点头,“明日且去卖,卖得多少就买些糙米回来。” 第二天辛有信放了五捆柴火上拖车,辛十娘把那些昨日带回家的药草留着,前阵子积攒下来的干药草稍带上。 靠这些柴火怕是买不得多少钱,想自己攒下些钱,还能给家里买些物回来,她这些药草还得拿过去药铺卖了。 以前那坐堂老大夫会压她的价,她人小力薄,又极缺钱,不得不妥协,但现下,她却是不想再将自己的药草贱卖与他了! ------题外话------ 求收藏。 第二十七章 卖药草 村里人忙得不可开交,每日晨间更是天未亮就起了,这一天早看辛家父女几又要去卖柴,见了便也笑着打了招呼。 去年入冬那阵,辛家闺女好心与他们说道那柴火好卖的事他们也可记得,这回见了,便也笑着打招呼说要真真是好卖,可也得与村里人道一声,也好叫村里人能给家里留上两个铜板。 辛十娘自是笑着道好的。 出了水牛村一路上就朝小镇而来,到小镇时天色已然亮的很了,在辛家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家卖柴火的给占了最好的位置,辛大宝辛大全见了眉头都蹙起来了,那可是先前他们家摆柴火的地儿! 辛十娘却是不在意,辛有信把柴火放下后就让他先回去了,辛十娘依照惯例从怀里拿出炭块叫他们在地上写字,看辛大宝辛大全听话地在那用炭块写,她心里却是想着总这样也不行,但现下家里可是买不起笔墨跟那纸的,她心里叹了口气。 家里的房子也是时日太久的土房,每到那雨季偏多的时候,辛家房顶总会泄水,连着那地面,可也都是湿极了的,届时她那些个晾晒的药材可就得作废了。 一家子一日三食,家里的房子,也得多给家里买些肥沃的田地,且弟弟们的笔墨跟纸张,这些都还要许多的钱。 辛十娘觉得,她还得再加把劲儿些多挣些钱才能行!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而因为这时候正值在忙碌春耕的农活,附近三四个村倒也没能空出多少人过来卖柴,加上辛家一家子也就五家。 不过今天的生意可不是很好,一直到辰时末都未见得有人过来这边问柴! 辛十娘想想也知道,也怪不得冬季一过镇上的人就极少有人过来卖柴的,着实是这行情不好,放下地里的农活过来守上一整天也都未必能卖得多少。 家里她剩的铜钱她偷偷数过,还剩一百八十七个,原本是剩下二百多个铜板的,但是入冬前那会儿她拿了些给秦氏去买些普通的棉回来制暖被,所以就剩下这么多了,昨日她悄悄数了七个,留了个整数用小绳子攥得死紧藏起来了。 她想,她得自个儿把钱存了!届时家里用得着了,她自是会拿出来。 出了小巷道去包子铺买了馒头,现时也得省些,辛十娘便只要了七个馒头,包子现下他们是食不得的,且也贵极,但辛大宝辛大全有得馒头食,便已经是欢喜的。 辛十娘现下不会再叫他们饿着了,到了午时还未买得柴火她便叫他们先食馒头,而辛大宝辛大全隐约之间似乎也觉得他们大姐是有些钱的,便也不担心食起了馒头。 午时左右有一人过来要柴火,不过却是被第一家柴火给送过去,辛家这边的柴火便也暂时还没能卖得出。 食了馒头,辛十娘便把那捆晒干捆好的药草放到拖车上去,嘱咐辛大宝两句便带着辛大全过来药铺这边了。 药铺那抓药小伙还有那坐堂老大夫跟辛十娘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见着今儿她又带了一捆药草过来,那名叫陈小东的年轻伙计就笑着招呼了,“十娘又带药草过来卖了?” “叫小东哥笑话了。”辛十娘与这为人还算不错的伙计一笑,“不过倒是叫你说对了,我正是过来卖药草的。” “哎。”陈小东笑着点头,然后就过来看她都带了什么药草过来,这一看吓了一跳,“可了不得了,十娘你可是带了不少好药草过来呢,这些你咋懂得的?”他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的抓药伙计也才堪堪在近些日子懂得了这些药草,却是没想到辛十娘这年纪不大且还是乡下出身的小姐儿也能懂得这般多。 他一款一款地拿出来,嘴上则是念叨道,“金丝草,蜈爬藤,龙信子,还有三股花……”一系列的药草名从陈小东的嘴下道出来,也被他顺道分类了出来,这么大捆少不得有四五斤的干药草竟是没有一株是杂草!他分好药草就抬头惊讶地看着辛十娘,“这些可都是你找得?” 辛十娘与他一笑,点了头,“是我找得。” “你咋懂得这般多?”陈小东诧异道,“这些可不简单呢!”就像蜈爬藤生长的地方,旁边就有一种伪蜈爬藤,长得跟蜈爬藤极类似,就是晒干后真蜈爬藤会卷缩成旋状,而伪的则不是,就会半卷缩,可在找的时候极容易就混分了,但在这里面却是一株伪蜈爬藤都没有! 辛十娘闻言便笑道,“早些年跟村里瘸腿大夫习过一些,也就懂得了。”但是这些不是她关心的,她道,“小东哥你给我看看,这些能值得多少钱?” 陈小东看了一眼正在给病人号脉的伯父,小声地与辛十娘道,“少不得值得四百个铜钱!” 他跟辛十娘聊得很好,且上次辛十娘过来卖了那额头花子的药方他就在旁看着,见到他伯父只给她一百个铜钱,他瞪大了眼很是同情辛十娘,那药方子少不得得值得二百个铜钱,加上那额头花子,那么一大包且就跟着那药方子一起算了,他干多了药铺的活儿,岂能不知?但也是没法子,他在他伯父这找活儿做,可是不敢多言太多,这次辛十娘悄悄问他的,他见辛十娘也不是笨的,自是愿意卖这个好。 辛十娘与他一笑,小声道,“小东哥你放心,我懂得如何做的。” 陈小东摸摸头一笑,倒也不说甚,只是转身朝着他伯父喊道,“伯父,十娘过来卖药草了,您过来给看看。” 坐堂老大夫陈富刚给病人写好方子,见铺子里也没人了便走过来,顺带把病人带过来抓药。 辛十娘与陈富打了招呼,陈福与她点头就把药方子递给他侄子后自己就看起辛十娘带过来的药草,陈小东接过那药方子,给辛十娘一个眼神便也按两给病人抓药。 陈富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翻看那些晒得极好保存地不错的药草,而陈小东那边不多时就给病人抓好要算了钱。 辛十娘见病人走了,且陈老大夫也看得差不多了,便出言笑道,“陈老伯可有看年前我给您送过来的那信?”那信写得自然是给杜小鱼看病后发现药铺里出现假大麻跟艾皮的事,那次她回去后就跟村长家借了一张纸,用炭块写好顺带叫人送来的,她相信这药铺掌柜,也就是这陈老大夫应是收到的。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不仅一边的陈小东脸色震变,连素来喜欢倚老卖老的陈老大夫亦是如此! 脸色难看之余且还有震惊! 药铺最忌讳的就是出现假药,特别是关系到病人生命安危的! 第二十八章 有一份兼职 陈小东张口就问,“那封信是十娘你送来的?”口气显而易见的震惊! 收到那张信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无稽之谈,但是出于仔细前去检查之后方才发现,原来不是子虚乌有,而是真如那信说的,他们药铺的大麻跟艾皮出现问题!这两样东西出现问题,那可得害死多少人?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了,倒霉的会是谁? 收到信后他们便火速地把那批便宜买进来的药材给换下了,重新摆上以前那些老存货,这才免去了他们一场灾难,陈小东陈富都在疑惑,到底是何人把消息传给他们的? 怀疑来怀疑去,却是没想到那人竟然是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小姐儿! 听得他的话,辛十娘一笑,但也点了头,“正是我送来的,不知现下药铺里可有把那大麻跟艾皮换了?” 就在这时,一位不知道哪儿来的差役进来了,顿时把陈富跟陈小东吓得脸色就是煞白煞白的,以为要被拉住见官了! 不奈那路过他们镇上的差役只是进来抓药,陈小东怀着坎坷的心给抓了药,谁知末了,那差役还问了一句,“这小地方卖的不会是假药吧?” 只把陈富陈小东吓得赶紧摇头道绝对不是假药。 差役走后,陈富第一时间就叫陈小东过去把门关了,辛十娘也顺道去交代了外面看车的辛大全,然后就跟着面色还带着一抹煞白的陈小东回来。 一回来,只见向来把下巴抬到天上去的陈富就给辛十娘做了作揖。 辛十娘忙闪开,道,“晚辈可受不得您这礼。” “之前一直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善意提醒,如今知道了,老夫岂能还不与你道个谢?”陈富道,刚刚那衙役进来,着实把他给吓得够呛的,这要真是没有她提醒得及时,等到真出了人命了找上门来,那他们真真就百口莫辩了! 辛十娘笑道,“我也是想跟您继续打交道的,自是得记着您的。”又指了指摆在旁边桌案上已经分类好了的药草,“您瞧,我这不是真心实意跟您打交道么?给您送过来的药草就都是实打实的原料子,就指望您给个适合些的价钱呢。” 听到这,陈小东怔住了,他方才知晓她原先道出她就是送信过来那人的原因,瞧着他被吓得够呛伯父的脸色,他顿时就想拍案叫好! 十娘她真真是够会办事儿的!现在这药草价钱,甚至于以后她拿过来的药草价钱,怕都不会低到哪去了! 果然陈富见她说到药草上就笑呵呵道了,“你这些药草很不错,特别是那龙信子跟三股花,可是值得不少钱的,以后要是还有也可以拿过来,我给你算个好价钱。” “那这些共的,您能给得了多少?”辛十娘抬眸看着他问。 坐堂老大夫拿过算盘一下子就啪啪啪算起来了,一边算一边念叨道,“龙信子三十个铜板,三股花五十个铜板,加上那些蜈爬藤金丝草还有杉树皮等……”他顿了顿,然后方才从算盘上抬起眼跟辛十娘道,“老夫给你四百三十五个铜板。” 跟陈小东与她说的还多了一些,看来是她那封信起到作用了,辛十娘先是蹙蹙眉,然后点了头,与陈富道,“您这价钱算得可就公道了。” 陈富人老成精,哪会听不出她在含沙射影上回他坑了她药方的事?呵呵一笑就装糊涂了。 辛十娘也没打算跟他计较,因为她心里有更好的谋算,接过陈小东拿走十五个铜钱的半吊钱,辛十娘自己又数了一遍,发现无异后便满意地拿出一百三十五个,把剩下的三百个铜板用那小绳子攥紧后便放到怀里了。 陈小东过去开门了,辛十娘也不急着走,只是看着他们药柜子里的药名子一个一个的念出来。 而随着她一边念,旁边的陈富跟陈小东就面面相觑了,不知道她这是何意。 姜还是老的辣,陈富见她一点绕口都没有地报出药柜子上那一溜串的药名儿,且又想到了甚,他不禁小心翼翼地道,“十娘,你跟老夫说实话,你可是懂药的?” 辛十娘念完药名,见他们看着她,就笑着点了头,“我确实是懂得些的。” 陈小东先是诧异,然后想到那封信,“十娘你原来是懂药的?”就是看着辛十娘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了。 “怪不得!”得到确认,陈富看她的目光就不一样了,怎地年纪这般小竟是懂药?这本事可不得小觑了去。 “今日您药铺怎地就剩下小东哥了?”辛十娘诧异道,“另两个小哥呢?” “这会子他们休息,得等会再来。”陈小东答道。 “竟是如此?”辛十娘一怔。 陈富一愣,暗道莫不是她是想留下当抓药伙计,但是他药铺里人手确实是够了,便摇摇头笑道,“我们药铺这人手倒是够的。” “这您倒是误会了。”辛十娘笑道,她可不想留下当抓药伙计,工钱对她来说太少不说,且也没得那么多时间,还不如自己去山上找草药卖赚得多呢,话既是他先说了,她便也顺着道,“我是想问,您这缺不缺辨药师?” “辨药师?”陈富闻言,一怔之后心里倒是觉得这主意好!不过他药铺一个月也就进四次货,可用不着每日都把人请过来,于是他看着辛十娘道,“你真能每一种都给辨出真假?” “能!”辛十娘一笑。 “那你可随老夫进药库一趟,帮老夫查看上次进来的药有哪些是假的?”陈富想了想,就试探性问道。 “使得!”辛十娘点头。 跟陈富一道进了他们的药库,小半时辰后,辛十娘便与他一道出来了。 陈富一脸喜色地与她道,“从这个月算起,七号,十五号,二十三号跟月末,你且各过来一天,工钱与小东他们一般,给你四十文钱。” 辛十娘笑着点头,给陈小东道,“日后可就劳烦小东哥照顾一二了。” 陈小东笑道,“我本事没你大,这以后你可得照顾我一些。”接着又是一脸郁闷,道,“我可是在这干给了好些年头了我伯父才愿意给我涨到四十个铜钱,你这一来就跟我一道了。” 辛十娘一笑,与他又聊了会,便也出了药铺。 她走后,陈小东就与他伯父道了,“十娘这些本事也不知是何人教的,可是了不得了!” “能辨得药,这本事确是了得。”陈富摸摸老胡须道,想起了什么,就恶狠狠的道,“下次那药商过来,可记得把找出来的那苔荷跟藕根给我退回去!”真真是可恶,竟都是假的! 前后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辛大全却是半点怨言也无,因为他知晓大姐正在里面与那老大夫说价钱,自是快不得的,现下见大姐出来且那干药草都没带出来,他给了一个大大的笑,“大姐,可是卖光了?” “嗯。”辛十娘抚抚他长了些肉不再那般单薄瘦小的背,“叫你等了老久呢。” 辛大全摇头,“可不会。”又悄悄地与他大姐道,“可卖得了好多钱?” “是呢。”辛十娘拉起拖车带着他往卖柴的那街道走,一边小声地与他道,“以后大全又能吃上肉了,可会欢喜?” 辛大全笑,“大姐跟爹娘还有大哥也得吃上些才好。” “理应如此。”辛十娘点头,一路带着他也就回了卖柴的街巷道里。 辛大宝见大姐跟小弟回来了,便打起精神走过来,“大姐回来了?” 辛十娘看了眼自家的柴火,还是好好的一捆没卖出去,她与脸上不怎么高兴的辛大宝道,“无须担心。” 辛大全拉着他在他耳边道,“大姐把药都卖了,大姐说挣得了不少钱,能给买些肉回去呢!” 辛大宝点头,与他道,“大哥再过些时日也能打得了猎,届时让你食更多的肉,可好?” “嗯!”辛大全甚是欢喜。 辛十娘卖了药草,便与他们一道坐在边上等,可时间一晃到了申时,那也还没有一个人过来买,就是前面位置最好的那家,也只卖出了两捆。 辛有信过来的时候见着了,却没有多言,只是笑着要带他们回去。 辛十娘没意见,只是要她爹顺道过去米铺那条街道走一遭。 买了五斗糙米三斗面粉,又要了八来斤腊肉干,花了三十文钱,一百三十五个铜板一转眼就剩下二十五个铜板,辛十娘颠了颠,收起了二十个,余下的五个铜板她就买了一两新鲜猪肉。 回到家里,辛十娘把剩下的二十个铜板给了一脸复杂的秦氏,道,“粮跟肉我都买回了些,这些钱娘你且收着用。” “都是卖那些药草得的?”秦氏干涩着口问。 “嗯。”辛十娘与她点了头。 当天晚上,一家子下了面汤,且还是下了一两新鲜猪肉的甜美面汤! 而在入睡前,辛十娘把怀里的那三百个铜板拿出来,悄悄藏好。 ------题外话------ 求收藏。 第二十九章 强盗又来了 辛家的日子因为辛十娘带回来的这些粮,一时间日子过得又松缓起来了,秦氏脸上原本紧绷的神态也放了下去,依着大闺女的说法,他们家是不会再沦落到与以前那般的了。 闺女今年虚岁十一,实岁的话才刚过十岁生日不久,但是偏偏对上她的话,秦氏却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可以说现在他们家,闺女说甚,那便是甚。 辛十娘与一家人过了两天悠哉且能食得大饱的日子,之后便也恢复到以往的生活,只不过比起之前那种食不饱着不暖的日子,现眼下这能喝得上有肉条的粥汤不知好了多少。 日子平稳下来,辛十娘也开始她的考量。 辛家的地只有一亩多一点,但是这根本就养活不下一家子五张口,且还得扣去租佃费,要是再遇到收货不好的时候,那得依靠这一亩地的一家子就只能干坐着等喝西北风了。 辛十娘带俩弟弟送粥过来,看着村长给自家分配的还算不错的这亩田地,想了想就问秦氏,“娘,我们这买得一亩地得需多少钱?” 秦氏停下抱着罐子喝肉粥的动作,抬起比起以前多了分生气的脸与她道,“怎地突然这般问?” “就是问问。”辛十娘道,“我在药铺那找了份工,坐堂老大夫让我一个月过去四趟,做四天的活儿且就能拿到四十文钱。” 秦氏闻言就坐直了身子,连旁边的辛有信辛大宝辛大全亦是如此,看着大闺女(大姐)就想在看一个极厉害极本事的人。 “只要过去四天,大姐你便能得到四十文钱?”辛大宝咽了口口水艳羡地道。 旁边的辛大全也是瞪大了眼看着他这个本事通天的大姐。 辛十娘却是不理会两个惊讶的弟弟,看着秦氏与辛有信,“我每个月过去卖一次药草就能赚得咱家一个月的粮,且加上我一个月四十文钱的工钱,若是省些的话,咱家以后每个月可存下四十到七十个铜钱。”她顿了顿,道,“我想给家里买多些地来种田收粮。” 听罢,秦氏看向辛有信,“闺女的话,你可听得?” 辛有信就点头,“我听得!” 辛十娘看着他们不语,待得一刻,秦氏便与她道,“村长会给咱算便宜些,但少不得也得三四两,这……” 就是要攒的话,怕也得两三年才能攒到! 辛十娘点头道,“现在可还没那么多钱,可得等以后再说。”说完,她就唤上辛大宝带上弓弩药篓子,朝山上去了。 辛有信倒还好,秦氏看着自家闺女那背影,眼神却是复杂极了。 姐弟俩今日上山如往时一般第一时间便朝陷阱那边过去,往时都是静悄悄的,但今日却是远远地就听到了猎物挣扎的声音。 辛十娘与辛大宝二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抹喜色,然后脚步就匆匆地往这边跑过来了。 深藏着的陷阱逮着了一只还在挣扎要逃走的白色野兔,辛十娘在旁边找了一条小藤,辛大宝一下子就捏着它的耳朵提起来,接过大姐的小藤绑好野兔就提着了。 姐弟俩看着这野兔脸上就忍不住地闪烁出笑意,今晚家里可就有炖野兔肉食了。 野兔辛十娘放到背后的药篓子里去,然后就开始到昨日没去的地方找寻药草了,而辛大宝就继续拿着弓箭去猎物。 姐弟俩在山上溜达了一圈,也见到几个村里猎户,只是笑着道了声好便也没再多言,自做自的事儿起来。 辛十娘今日找到的药草不多,且背篓子上还有一只不老实的野兔,找了半篓子药草辛十娘看了看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的天色便唤上不远处的辛大宝说要回去了。 辛大宝有点不想这么早回去,才刚来没一个时辰呢,且他也没猎中野物。 “看这天是要下雨了,今日咱收获已是不小,就早些回罢。”辛十娘把药篓子的野兔抓出来叫他提着。 辛大宝抬头看天,透过茂密的树叶这天上确是有些阴沉,也难怪刚刚他觉得有些闷热。 姐弟两于是就回到了辛家的地里,但是辛有信跟秦氏还有辛大全已经不在这了,辛十娘道,“爹娘可是早一步先回去了。” 辛大宝蹙蹙眉,“现下才是末时。”往时都是到申时才回的。 姐弟两也没多想,就往家里方向走去。 刚走不远,就见与辛家同姓的猎户辛大忠家的媳妇朝他们姐弟道,“十娘大宝,你们快快回去,刚刚来人说你们那舅舅舅母又来了,怕又是过来与你们家讨粮的!” 辛十娘听了脸色一整,辛大宝更是升起一脸怒气! 匆匆与那大忠媳妇道完谢,辛十娘与辛大宝就朝家里赶来了。 远远地他们姐弟就听到那尖锐陌生的妇人声音从自家家里传出来! 辛十娘与辛大宝跑停下来,辛大宝要冲过去,辛十娘拉住他,沉声道,“待会大姐若与你眼色,你就拿箭头对着他们,否则就别乱动,可知?” 辛大宝狠狠地点了头,“记下了!” 听着他们远远就传来的吵骂声,还有他们爹娘那小声的反抗声,这反客为主的舅舅舅母,实在是太欺负他们家了! 辛十娘与辛大宝交代完,便带着他朝家里来,见着了他们那过来他们家抢粮的舅舅舅母。 秦大方与马黄花夫妻两见着突然进来的辛十娘与辛大宝,姐弟俩一个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另一个一脸愤怒地怒视着他们,也是与小时候长得不一样的辛大宝上次他们见过了,至于辛十娘,不用想都知道这也是长得不一样了的姐儿正是他们的外甥女,以前秦氏还没转嫁的时候他们还抱过她呢,那时候辛十娘的亲爹还没死家境很不错。 秦大方见着他们姐弟就笑着打招呼,而马黄花却是两眼放光看着辛大宝手中抓着的野兔,至于这两姐弟她看都没看。 秦氏跟辛有信二人见着闺女回来了,俩人没发觉自己竟是在心里松了口气,秦氏与辛十娘道,“这就是你舅舅舅母。” 辛十娘抬眸看向大国字脸身材倒也结实的秦大方与面相极为利气的马黄花,见他们俩朝她还在那善意的笑,她就问,“你们就是我舅舅舅母?” 秦大方忙应是,顺带拉了拉盯着野兔两眼发亮的马黄花,马黄花回神过来笑着应是,“以前舅舅舅母还抱过你呢,怎地现时就忘记了?舅舅舅母可惦记着你们呢!” “舅舅舅母竟是如此惦记我们?”辛十娘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闻言就道,“我们家没粮食时,舅舅舅母在哪儿?” 秦大方马黄花脸就是一僵,然后就难看起来了! 还不待马黄花刻薄发作,辛十娘就继续道,“你们上次拿走我们家的粮,害得我们一家子差点在那寒冬里被活活饿死,敢问舅舅舅母可有惦记着年幼的外甥外甥女会没得吃?会在那寒苦的冬日里冻死?” ------题外话------ 以后更新放在早上八点,亲们可以早点看到的^_^ 第三十章 言辞 不敢说辛十娘慷慨大义无私奉献,但她素来秉持着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的处世态度,秦大方马黄花想打亲情牌套近乎,那可得请问一下,他们有何脸面与她套近乎? 辛家穷困潦倒,一家子看着缸里的米没了只得暗自伤愁,手抓一把糙米能叫一家子五张口喝米水熬上三天,辛有信秦氏两个大人熬得身心交瘁,辛十娘与两弟弟三个小孩熬得是面黄肌瘦眼神溃散,一家子外出甚至是见着人连脸都不敢抬,试问,辛家一家五口过这样日子的时候,慈眉善目此刻笑着说惦记他们一家子的舅舅舅母在哪? 莫不是天底下的亲戚就是这般,有难时候就避得远远唯恐累及己身,待得他日有福了就纷纷谄笑而来恭顺友待? 辛十娘得承认一点,她的心胸是不够宽怀的,这样的亲戚她觉得,若是他们能知足,她且能留下一份情义以求日后相见彼此也不难看,她也习惯了往事留一线,就像去山上挖药草,她始终都不会将那药草全全挖走,总会留下些根茎留下些幼苗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她定不会挥刀斩断彼此来之不易的那点亲情,但是面对去而复返的秦大方马黄花,辛十娘却是不想再与之有纽带干系。 上一次他们不顾秦氏辛有信意愿强行拿走辛家将近一半的粮,且就当做那时候他们家有难,辛家有存,彼此亲戚一场且就分些给他们,但是他们万万不能食髓知味,要知道从古至今不管那片天地,那都是没有免费的馅饼。 且不说他们自家那良田就有五亩且还养着一头猪六只下蛋的母鸡!单论辛家给一次帮着他们渡过难关,莫不是辛家就要被他们赖上了? 这种好事上哪找去,顺带也唤上她,辛十娘定是会带着一家子努力巴上去的,但是天底下真没有这样的好事呀! 可偏偏他们这舅舅舅母就是这样认为! 从村里人那听说了,他们这舅舅舅母是秦家村响当当的人物,家境那换做在他们水牛村,那便是除去村长家下面的第一家! 辛十娘事后得知,也只得感慨人性的贪婪与不足,还有另外一种对自家父母怯弱的无奈,若是辛有信秦氏强硬起来,这外村的舅舅舅母岂敢如此嚣张跋扈不把他们辛家放眼里想捏就捏想拿就拿? 上次那些粮已经被拿走了,他们也该学会知足了,但竟是今日又来了,真当他们辛家无人,是他们可以随意欺压的? 看着这个牙尖嘴利双目如死鱼般看着自己的大外甥女,秦大方眉头紧紧地蹙起,马黄花更是直接张口就训斥辛十娘,道,“好你个没家教的丫头,如今翅膀硬实了不是,竟敢如此与你舅舅舅母道话?”说着就撸起袖子,一脸凶相等着瘦小的辛十娘,“你信不信我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 辛有信一脸着急但却不敢上前,秦氏脸色一整,走过去把闺女挡在身后,垂首在马黄花身前,“大嫂教训的是,以后我会教好十娘。” “你会教好?”马黄花冷嗤,刚刚对着辛十娘辛大宝进门时候那份笑脸消失殆尽,相反的是一脸刻薄刁酸,张牙舞爪连带着秦氏一起训斥,“你连自己都看不好,你凭什么教训这丫头?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就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嫁出去没个几年死了男人,竟是带上这个赔钱货跟那白眼狼死小子又得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现下这赔钱货长大了会拿话堵我们。”指了指辛大宝,“那白眼狼死小子长大了会拿眼瞪我们。”说着她那尖利刺耳的嗓音就大喊起来了,“我们家这是遭了什么孽呀,这是活活养出几头白眼狼啊,真是作孽呀!” 一时间水牛村也真真是不少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好多原本忍住在家里的人这时候都朝辛家围过来,对着辛家品头论足。 辛有信不敢抬头,秦氏也低下去了脸,辛大全吓得紧紧抱着他爹的腿不撒手,辛大宝更是一脸的气愤。 辛十娘走出秦氏身后,一眼不看狠狠瞪着她的马黄花,面向水牛村围过来的村里人,道,“诸位大娘婶婶好。” 向来欢喜她的张大娘脸色不好地看着里面,但无奈她是外人说不上话,这时候第一个就道,“闺女,这是咋地啦?那可是你秦家村第一富豪的舅舅舅母?” “大娘真真是好眼力,正是呢。”辛十娘闻言一笑。 张大娘诧异道,“我听说你们这舅舅舅母可了不得了!” 听这话,秦大方马黄花不由得稍稍抬了抬下巴挺了挺腰杆子,他们秦家名头在方圆两三个村可是不小。 张大娘话还没道完,就继续道,“那他们可是看你们家没得食给你们家送粮来啦?” 辛十娘不顾秦大方马黄花那一僵的脸色,与她张大娘大方地摇了头,“大娘您道错了,舅舅舅母是过来找我们家要粮,却是不曾与我们家送过一简的米。” “你胡说!”秦大方一脸难看,马黄花一下子便怒喝道,“打小你们就不知食过我们家多少粮,现下你们家有得存,可不得还上些许?且不知亲兄弟明算账,不知有借有还的公道?” 辛十娘却是不理会她这般说辞,面上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沉寂如水,道“念及你们是长辈是至亲,有些话我本不想多说,人活在世总是得得过且过才好,给人留一条道也给自己留一条路子。”说到这她看向门外围着的村里人,继续道,“但是今日舅母竟是这般说词,且村里人都在这,我就是不想道明,那也是不行的,不然大娘婶婶们怕是真以为我们辛家是那种不识道理的人家。” “你们一家子本来就是白眼狼!”马黄花恶狠狠的道! 辛十娘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脸与外面的村里人道,“日子过得苦可不止我们辛家一家子,村里人不少人也是如此,自我懂事起,我就是带着大弟小弟一起挨饿着过日子,一起看着爹娘发愁缸里的米又是没了,家中日子过得苦,可我们一家子咬着牙根子勒紧着裤腰带,那也是一日日过下来,大娘婶婶们可曾听说过我爹娘手脚不利落,去谁家的地里顺走了你们的署子跟大瓜?可曾听说过我爹娘欠了谁家的粮真的就没有当没借过?” 看着村里人直摇头道没有,辛十娘继续道,“我爹性子憨大家也都知道,一直就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占他的好,可从来他就没有得过别人家给的便宜,而我娘性子淡,也不会与大娘婶婶们道好,但她嘴上没道,心里可惦记着自己是水牛村的人,在路上遇见了大娘婶婶们的孩子跌跤了,我娘可不是紧着就过去扶着放下农活将孩子送回家去?” “家里一直都是贫着,去年卖了些柴火挣了些钱,但买了粮却也还不够食,一家子本就在发愁这个冬日可得如何过下去?不料得那一日家里来了我自小就没听说过的舅舅舅母,没道甚二话不说就把家里的粮舀走了大半,要不是村长家好心给送来了不少大署子,我们辛家怕就得在那寒冬里抱着一起等死了。” “我自小过惯了苦日子,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舅舅舅母,乍然一听他们来我们家舀走了粮我也是以为他们家没得食,倒也是没有多话,毕竟也是自家亲戚,总不能干看着不救济不是?但是没想到舅舅舅母家竟是秦家村的大户人家,这般如此还过来与我们家舀走了大半的粮,大娘婶婶们,我人小思及有限,却是想不懂个中大理的。” “原以日子就这般过下去吧,却是不想到今日我们这极是有钱的舅舅舅母又过来我们家要那点准备熬清水粥的粮,我还没说甚,便指着我、指着我娘大骂,舅母就算是我娘大嫂,可我娘怎么说也是她的姑子,怎地过来我们这连自己都未能食饱的家要不到粮,如何就能指着我娘大骂了?我们家自己且过得不易,舅舅舅母家既是大户,这是怎地的做法?” “秦家村的。”张大娘听得辛家闺女的话实在心酸,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站出来对着秦大方马黄花道,“这本是你们自家是事我们不该多说,但这些年相处下来我们与辛家不是亲戚也更是亲戚,有些话确是不吐不快。”她道完这些话,直接就道,“辛家日子过得难整个村都知晓,可你们家却是秦家村大户,你们不帮着自己妹子自己姑子一把就也罢,但似如今这般还要过来舀走辛家的粮,这话你们就是叫你们村村长来,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辛十娘时常过去帮着洗衣服的王大娘也忍不住与秦大方马黄花不客气的道,“街坊邻居谁不知道辛家日子本就不易,竟是没想到你们当舅舅舅母的有钱大户不帮衬些,还想来舀走辛家那点五口子食的粮,真真是有钱人家食得上猪肉,食着食着,连这良心都被猪油给蒙了去!” 周家媳妇嘴巴最损,就嗤笑道,“真真是苦了秦大姐跟辛大哥,日子过得苦得不到秦家村来的大人物帮衬不说,日子稍稍得以好过上了,还得被这俩大人物惦记上家里那点子粮,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那点子粮可是连耗子鼠都不放在眼里的呢!” 秦大方一脸的土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旁的马黄花却是被气得整张脸都是猪肝色,视着此时面带悲泣的辛十娘目光就似带了刀子的,恨不得就能上前把她给撕裂了去一般。 第三十一章 打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非辛十娘本意,这也是家丑,关起门自己怎么吵都行,但要叫村里人看闹热了去,辛十娘却是不愿,但她即便不愿那也是没法子,这舅母仗着那大嗓子就在村里吆喝辛家是白眼狼是无情无义之家户,对于这些她却是忍不得的! 她自问辛家爹娘弟弟们站得正,为何要怕了马黄花这些泼人伎俩,她要闹,要把辛家名声闹臭,更要把彼此那点纸糊的干系彻底捅破,那辛十娘能咋办? 要她眼睁睁看着不明所以的村里人听了马黄花的话对他们家指指点点,这事辛十娘做不到。 水牛村到底是辛家的根本,与街坊邻居自是得好好相处,再说过得几年,辛大宝还得与托媒去与人说亲,辛家要是这般被他们这舅母喧闹冤枉,名声传扬了出去,届时可得去哪找得人家好姑娘愿意嫁得这么个家? 所以即便把家里那些实在拿不出手的经历说出来,辛十娘也是不会有半分懊悔,她只能让村里人看看,他们这说得义正言辞活生生把他们家当是那白眼狼一样的舅舅舅母,到底是怎样一户不知足无人情世故的人家,更要看看他们还有何颜面再进来水牛村,进来他们辛家要粮! 今日发生的事无疑是把两家干系断了个彻底,之前对他们辛家不管不顾,甚至是闻风就过来舀走辛家粮食,那都是得过且过,今日辛十娘的这番话,却是把两家的面子给彻底撕了。 如门口王大娘道的,有这样被猪油蒙了心的舅舅舅母,那要来有何用处?他们辛家自认是高攀不起的! 辛有信听着闺女的话,头低了下去,秦氏也是沉默不语,半点没有阻挡闺女把这些话给挑明了说。 那些年嫁到水牛村,家里过不下去的时候,秦氏不止一次恬着厚脸过去大哥大嫂母亲那借粮,但是去过那么多次,没有一次是能得到一粒米的,这大哥大嫂还有那母亲,在家时候就不待见她,后来嫁给辛有信见辛有信扶不起更是已经不认她了,她厚着脸皮求过去了,他们就是连随便拿一点打发她做做样子也不愿意。 前夫在的时候家里过得好,那时候她这哥哥嫂子与他们家走得不知道多近,每次过来他们家哪一次不是顺走这样顺走那样?当年她靠着他们养活的那些,早就被他们两夫妻连本带利从他们家拿走了! 但现下,她这嫂子竟是与村里人道他们家是白眼狼,回想起以前的种种,秦氏却是想问问这大哥大嫂,他们两家现下到底谁是白眼狼? 闺女的话虽然有些越矩,但是说的却全是大实在话,这些年他们没用,也实实在在是叫孩子都受苦了,可现下他们日子好过了,这大哥大嫂却又要来扫掠他们家,声声泣血道他们家白眼狼,秦氏原本对着大哥大嫂剩下的一点不多的亲情,那也是断了的。 听着外面水牛村那些妇人的指指点点与冷嘲热讽,饶是秦大方那厚脸皮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马黄花脸色气得青黄,但是她在别人村里却是不敢跟在自家村里一样一张嘴单挑整个村里的妇人,可她也是野惯了的,加上这些年家里又有得存,更是加大了她的脾气,被无根无底瘦小如斯的辛十娘如此顶嘴,她心里大怒二话不说就走到辛十娘面前,扬手就打! “啪!” 马黄花手起手落,一声清脆地巴掌声响起! “娘!” 辛十娘辛大宝辛大全都焦急大喊,辛大全已经哭出来了! 秦氏及时挡在辛十娘面前,受了马黄花这一巴掌,即便脸色黑,但那红辣辣的五个巴掌印还是显在了秦氏的左脸上。 “你给我让开!”黄马花打了秦氏没有打到辛十娘还不罢休,她身宽体胖力气自然也大,瘦的跟干柴一般的秦氏被她一推就推开了。 辛有信见媳妇被打也急了,但是他被秦大方给拿下了。 辛大全大哭,辛大宝大喊声,还有马黄花的尖锐打骂声,辛家一时间乱得不行。 门外的张大娘王大娘周家媳妇等都看的气愤,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劝架,但见辛十娘躲开黄马花直朝着院子那扫帚去走,张大娘忙拉着王大娘周家媳妇等人。 辛十娘拿了扫帚,二话不说朝着这边正在推秦氏的马黄花走来,提着杆子狠狠地就朝着被秦氏拉着的马黄花背上挥去! “哎哟!”正跟秦氏拉扯的马黄花被这么一棍子加在身上,当下就是一声惨叫,那尖锐的嗓音就嚎啕出来,“杀人啦杀人啦!大家快过来,有人杀人了!” 门口慢慢又围了几个村里人过来,与门口的张大娘王大娘等人打听了一下,当下就骂道,“该!” 辛十娘面无表情,打了她一道紧随着就又挥了一道,打着马黄花的双脚,只把她疼得惨叫连连。 “混账!”秦大方喝道,二话不说就过来要打辛十娘。 “大宝!”辛十娘看向怒得涨红脸的辛大宝。 辛大宝熟练拉弓,那闪着利光的箭头就对着秦大方,怒道,“你动我大姐一下试试!” 秦大方见他那箭头对着自己立马停了步子,辛十娘举起那扫帚棍子一下就对着他的身狠狠地挥过去! 秦大方被打了个实打实,辛十娘人小,但是这棍子挥出来的力气却是大得吓人,饶是他一个大男子被这棍子挥在身上,那也是痛得抽冷气! “你们还敢过来欺负我们家?”辛十娘连续挥了他两下,说话间又朝着马黄花挥过去。 秦大方被辛大宝那拉得紧紧的弓吓得不敢上前,只得干着急地看着马黄花被那大外甥打地四处躲。 “哎哟,痛死我了!”马黄花又被挥了一下,一声哀嚎之后知道自己再叫下去闹下去也得不到好,连忙道,“我们走我们走,别打了!” 第三十二章 亲戚断裂 秦大方马黄花二人相互搀扶着回到秦家村,在村里他们家也还有点脸面,在水牛村里发生的事自然不敢多提,一进到秦家村,那被辛十娘打地酸痛的腰杆子也不得不煎熬地挺起来装作无事。 装出与往常一般无二大摇大摆地走回到家里,两人各自数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红辣辣的棍子印。 秦大方挨了两下,黄马花挨得多,有四下。 两夫妻回到家里后就躲进自己房里给擦跌打损伤酒,隐约从窗口边还传来几声呻(和谐)吟声。 “嘶!大方,你轻点!”只听到黄马花低声的抽气声如此说道,“这么用力干嘛!” “好好好,我轻点。”又传来秦大方讨好的声音,“这样呢?不重吧?” “嗯,再用力一点……” “那我用力了……” 这些对话叫外面秦大方那跟过来偷偷想听他们说什么秘密话的老娘那皱纹的老脸也是燥红,朝地下啐了一口,暗骂媳妇不知廉耻,这大白日的竟然还拉着丈夫做这等不要脸的事,刚刚两人偷偷摸摸的还叫她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就跑来偷听了! 又听到隐约传来那黄马花的抽气声,这老婆娘也没脸在偷听下去,轻脚轻声地就走开去喂鸡了,免得待会那凶恶的儿媳又骂她干吃不干活。 黄马花擦好了药酒,就给自家男人擦,看着他身上那棍子印红辣辣的,又升起一股子怒火,一边擦药酒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那天杀的死丫头贱蹄子,下手竟然这么重,再怎么着我们也是她舅舅舅母,竟然把我们打得这么狠!这要是在我们村里,看老娘不把她身上一层皮子给我撕下来!” “少说几句吧,还不是你要过去找打的。”秦大方瞥了她一眼道。 “我过去找什么打啊!”黄马花擦药酒力道狠狠一压,直到秦大方好声好气才放过他,继续擦酒又骂道,“上次我们过去的时候拿得不是顺顺利利?倒是没想到当年那没用的死丫头如今长得竟是这般凶悍,道理一大缸能淹死人,打起人来也是一点不手软。” “嘿。”秦大方说到这竟还是笑了,“她这性子倒是跟你有点像。”说完见自家婆娘那阴沉的死人脸连忙撬开话,道,“现在那丫头变得这般厉害,你可还想叫她与咱儿子做通房丫头?” “哼!”黄马花冷哼一声,“变得厉害又如何,给咱天哥儿当通房丫头那是便宜了她。”早早之前她就如此打算,将来把辛十娘给她儿子当如奴婢一般的通房丫头,她继续道,“咱天哥儿学识过人学富满车,就是上次咱给送了两只大母鸡过来的私塾先生那都是赞不绝口说咱天哥儿将来必能成龙,我倒要看看,等将来中了状元,咱家天哥儿要什么女人没有?叫她当通房丫头,那是便宜了她!”又啐了一口,“我才不稀罕她给我儿子当通房丫头!” “人家那样也不知道愿不愿意。”秦大方如实说道,“我看那丫头以前瘦巴巴的一脸半死不活,连句像样的话儿都说不得,现在眼尖嘴利,也长得竟是清秀了不少,你看咱村长家的小花?那还是咱村里长得最好的,你还常道她好,我看着却是还不如那丫头长得好。” 黄马花没说话,但又气不过,狠狠地捏了秦大方两下直到他哀嚎起来才松开,“你老实交代,你以前是不是给他们家偷偷塞了什么值钱能拿去当的物件!要不然现在他们家怎么又有粮了?”要是没粮食就能求上他们家,他们家自然而然地要求辛十娘给她儿子做通房丫头,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有得通房丫头,这是她天哥儿与她说道的,她觉着也甚是有理! “我能拿什么东西给他们家啊!”秦大方脸色一板,“值钱的不都是你在管么!” “值钱的都是我在管?那不值钱的呢?就随得你随便拿给别人了?”黄马花哼了声,又使劲地捏他的胳膊一百八十度转弯,压低声音恶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阵子你偷偷塞了三个鸡蛋给村尾那寡妇家的,有人看到都跟我说了,你要想干出对不住我的事,老娘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秦大方一脸不自然,但是却不敢反驳,想到那寡妇柔声细语的喊他方哥哥,再瞧瞧自己婆娘这一脸的母老虎凶相,他的脸低下去了,脸上一抹不耐烦。 黄马花见他不答话脾气上来就不答应了,推着他恼道,“你听我说的没有!” “听到了,赶紧给我擦药吧!我不过是看她可怜,你也知道我心肠一向好,下次再不如此了。”秦大方抬起脸脸上的不耐已经隐去,好言与她说道。 “这还差不多。”黄马花一脸得意,又把话说回来了,“那辛家现在日子过得好了,那是拖谁的福?靠他们家那点薄田怕是不能吧。” “那宝小子都能打猎了,是他给家里挣上些的吧。”秦大方随声敷衍应道。 黄马花不继续此话题,只是又恶狠狠地跟秦大方道,“这次咱两家的干系就断了,要是以后你那妹子再敢来咱家,届时我定是会把她打出去!”顿了顿又道,“那打我们的死丫头,到时候天哥儿休息回来了,我再带他过去看看可看得上那死丫头,要能看得上,我总能把她弄过给咱天哥儿练手玩!” “知晓了知晓了……” 第三十三章 小算盘 辛家现下的日子已是跟得上村里人,甚至隐约间比村里人好上不少,不仅朝夕都能食上两顿八分饱的粥,且大都时候,辛有信秦氏夫妻俩还能跟着仨孩子食上些肉,与以前一整天肚子都是饿着的日子那差别就老大了去,使得一家子脸上的欢喜总比以往多出那么一两道。 跟秦大方黄马花争执的那日已经过去三天,辛家日子夜恢复正常,且明天便是七号,辛十娘要过去药铺打下手,所以当天晚上她就与辛有信秦氏说道了一遍。 辛大宝辛大全说要跟着过去并表明不会打搅了大姐,辛十娘自是没答应,“可去地里帮着爹娘干些活,大姐那你们帮不上忙。” 辛有信笑呵呵的点头,秦氏把一锅放了肉末的香粥端上来,与辛十娘道,“明日让大宝与你一起去。” “无需。”辛十娘舀粥到碗里,顾自地道,“我一人可能做得。”把粥舀好放到辛有信跟两弟弟前,“食吧,无需担心我,那药铺老大夫不是个坏的。” 一家子没多言,便暖暖地食起了肉粥。 日次一早,辛十娘食下秦氏给煮的粥汤后就上镇子去了,上月子晒好的药草刚卖过,前些天挖回来的现下攒的也没多少,便不带走留着到月末才带过去药铺买。 辛十娘一个人脚程也不慢,加上天色也还好,沿着已经有几个人来回的官道走倒也不担心。 到达时药铺的陈小东才刚刚开门,药铺其余两个伙计也都还没过来,陈小东见着辛十娘这么早来便笑道,“十娘你倒是来得早。” 辛十娘与他一笑,“早些好,对药铺可还有诸多不熟,还得劳烦小东哥与我说道一会。” “这行,你进来吧。”陈小东笑着点头。 跟着进药铺辛十娘见他要打扫,便接了过来自己做,陈小东道不用他都做惯了,辛十娘闻言就笑道,“这可使得?我一个月才过来几次,小东哥你就别与我争了。” 陈小东稍稍头一笑,便也把活给她了,扫好地倒了沙土,辛十娘便问了他拿抹布,浸水挤干后便把柜台桌案都擦了一遍,等忙完的时候方才听陈小东说起了药铺的日常经营,与各类药材的来处。 辛十娘也逐渐认识了这个世界药铺的经营方式,与上辈子自然是大大不同,不过倒也不难接受。 不多时另外两个伙计就先后过来了,见着辛十娘也是笑着道好,但他们关系跟辛十娘不像陈小东那样说得上话,彼此道好后便各自忙活起来,切药的切药,磨药的磨药,来后的不久就把原本还空旷的药柜子都给放满了。 辛十娘因着不熟就在旁看着他们工作,不得不说陈富陈老大夫人品一般,但是选人干活当伙计的眼光却是不错,都是话少多干活儿的人。 陈小东因着是陈富的侄子,所以时不时还能偷懒一会与辛十娘说话,也许陈小东嫌弃那两个伙计话太少了,这时候有辛十娘这么个能静静听他说道的,就爽快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知她。 从他这辛十娘知道原来会过来药铺抓药的不止是周边几个村,很多路过他们这边的商人也会摸索着过来买上不少,这种生意很好做,一般价钱高而且也买得多,据说陈老大夫最喜欢这种。辛十娘想到他那趋利避害的样儿就失笑地摇摇头。 虽说是第一天过来这药铺打下手,但辛十娘心情却是难得的放松,因为药铺弥漫着的这股子药味,给以药为生的她带来一种难言的熟悉感与可靠感,叫她自来这将近一年心中的那道对辛家概况的隐忧都放淡了去。 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过来看病抓药的,人食杂粮五谷难免有个万一,且方圆这么多个村就只有这么一家老字号药铺,生意方面自然不在话下,等人病人差不多把那三条长凳子坐满后,陈老大夫才姗姗来迟。 但见陈小东跟另外两个伙计见怪不怪,辛十娘蹙蹙眉倒也不说甚,只不过心里突然生出一计,与陈老大夫问好后便在旁边看着陈小东他们忙,偶尔帮忙一下,辰时后,辛十娘便站在了陈老大夫身后,看着他在那写药方子。 陈富也只是瞥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继续老神在在地给人号脉给人写方子。 倒也不得不说,毕竟是开了十来年的药铺,写的方子倒是极为老练,有些小毛病缺一两味甘草的时候,辛十娘便出口提醒了一下试问他那样子可行? 本来陈富倒是不大满意她多嘴,但是听她的加进去甘草后一张方子看起来就妙道了! 慢慢陈富也发现她本事不小,不过却是没打算用她,辛十娘也不介意,这自也是她的算盘。 陈小东闲下的时候也喜欢凑到他伯父身边习得一点毛皮,见辛十娘一脸不惊奇且还能提醒他伯父加一两味药进去他反而惊奇,莫不是她不仅懂得辨药,真真是连方子都能开得? 于是他就好奇地问了。 辛十娘就与他淡淡的道,“自也是能开得的,村里的老大夫有不少本事都叫我习得了,且我自己也看了不少医书,现下倒是能给人号脉了。” 陈小东瞪大了眼看她,见她不似说假就看向他伯父,道,“伯父,您可听到了?十娘竟是能当得起坐堂大夫。” 陈富还没说话,旁边三两个等着号脉的病人就呵呵笑起来了,不是取笑,只不过是玩笑,因为辛十娘人小个小,看起来不过是十来岁,十来岁竟能给人号脉,这倒是叫身患疾病心情闷闷不乐的他们笑起来了。 辛十娘不介意,也只是与他们一笑,“大伯大娘勿笑,我确是能号得脉开得方子。”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也是过来看病,就玩笑道,“姐儿既是如此说,那且过来与我看看可好?” 辛十娘转看向陈富,陈富面无表情,想了想就与她点了头,辛十娘面上无多少表情就过来搭上这妇人的脉。 旁边的人见她一脸认真,便慢慢不再笑,看着她像模像样地号起脉来。 过得半刻,辛十娘放开她的手。 那大娘笑笑问了她,辛十娘想了想就问,“大娘可是时常胸口发慌,晚间入睡头痛欲裂?半夜难眠又是口干舌燥?” 旁边两个病人瞧她说得跟真的似就问那大娘,只见那大娘瞪大了眼与辛十娘说道,“姐儿说的可对极了!” 陈小东与旁的病人见那大娘如此说,看着辛十娘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辛十娘却是没多大感受,只是摇摇头认真地与这大娘道,“您这病还是来得及时了,但要是您再多拖些日子,可就是扁鹊神医也救不下您。” 这大娘吓了一跳,“闺女,可真这么严重?” “嗯。”辛十娘点了头,“若是您不信,可过去让陈老伯他看看。” 那大娘二话不说就插队了,旁人也不介意,都想瞧辛十娘看得对不对。 陈富也不多言,就与她号起了脉,号着号着,眉头就蹙起来了,目光看向辛十娘淡然不变的小脸,他点了点头就与这大娘道,“刚刚所言无错,你的脉象甚虚,怕你真是拖了又拖实在熬不下去才过来的罢?” 大娘真心吓了一跳,全被说中了!白着脸忙道,“大夫那您快快与我开方子抓药吧,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我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陈富让辛十娘过去写方子,辛十娘没意见,拿起笔就给开了一个方子,与陈富的草字不同,辛十娘的字体属于女孩子的那种端端正正清秀型的。 写好方子,辛十娘便拿与陈富看,陈富看了后又忍不住多看了辛十娘一眼,这才叫那大娘按着方子去抓药。 之后,辛十娘又被爱挑刺的陈老大夫叫了两次给人号脉写方子,都没出大问题,他确实了辛十娘能开得方子,不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没跟辛十娘怎么说。 当然,辛十娘也是不急的。 第三十四章 辨药 送药的药商在午时过来,辛十娘跟着陈小东过去后院点货,亲眼看着陈小东把上次她找出来的大麻艾皮给拿退回去,辛十娘好奇问那些苔荷与藕根怎么不退,陈小东说那不是这家药商的,是别家药商的,那家药商下次就会过来。 陈小东跟他吵了一架,药商辩解不同意大呼大麻艾皮不是假药,陈小东气,可拗不过他,他不会辨药说不出个所以然,辛十娘不得不站出来,所以陈小东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这些假药哪里假的地方指根指茎地说了,顶得药商半句话也还不了,药商一点耳红面赤,辛十娘却依旧一脸漠然,看得陈小东心里不禁暗道:好生厉害。 “要是您不信,回去后大可以自己去鉴定,反正这些药材我们定是要换的,若是您不同意也好,这次亏我们吃下,但以后的生意怕就做不下去了。”辛十娘与他淡淡的道。 那药商犹豫起来了,辛十娘加了把火,“前阵子又有一个药商过来问我们……” “行,给你们换!”那药商立即答应,又赔笑道大家都是熟人,要真是假的肯定能换,以后这些生意不做下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辛十娘也淡然道,“生意您能做得公道,我们自也是愿意与您继续做下去,但这些药确确实实是假的,我们药铺就在这走不了,要是你自己回去鉴定了是真的,那您且过来找我。” 药商心中也是有数的,看辛十娘人小说话做事却老稳,在外经商眼色自然也是有,点头后便不再多言。 把这次的药材叫下手从货马上搬下来,辛十娘把他这次送过来的药过目了一遍,最后把专治老人肺咳的桑杉挡下,“您把这些桑衫拿回去,我们收不得。” 药商怒了,“姐儿你这是作甚,今日这桩买卖就属你们上次订下的这桑衫最多,你们突然不要了,那我们拿去卖给谁?” 这次进货桑衫进了三两银子,其余的总的进了四两银子,桑衫确实是占了大半交易银子,她挡下了自也是挡了药商的财路。 但是没办法,辛十娘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这桑衫有问题,她自然不会收下这批货。 陈小东小声的道,“十娘,可是这桑衫也是假的?” 辛十娘与他点了头,然后拿起大布袋里的桑衫,又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边看边道,“桑衫状如树皮皮纹,味苦,板块长短不一,一般能长到一寸至三寸,但入药的话桑衫板块越长越好。”辛十娘说完看向药商,“您看看这些桑衫,可与我说地一般无二?” 药商自己自然得拿出来查看一二,一看之后就怒了,与辛十娘道,“与你说得一般二无,何来的问题?姐儿莫不是要压价?这可是我与你们上次道好的价钱!” 陈小东也看了药,如十娘说的好像都对,味道也是苦的,那怎么要拦下这批货? 药商怒,辛十娘却没多大表情,把手中的一板桑衫放入旁边小杯子的清水里,待得小半刻后便拿出来,辛十娘把桑衫闻了闻,然后就给陈小东闻,让陈小东闻了又拿给药商自己闻,待都闻过一遍了才道,“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苦味!”陈小东如实说道。 药商点了头,但是眼中有些闪烁。 辛十娘故作没看见,笑了,“问题就出在这,桑衫在泡水后会有牛粪中含有的一种青草味,因为本身它就长在牛粪不远的草堆里,而如你们说的,刚刚这泡水后的桑衫却只有苦味。”她笑笑看向脸色不自然的药商,“您说,我说的可对?” 药商没话辩驳,只得把桑衫带回去,只不过看辛十娘的目光却是带着愤怒。 辛十娘半点表情没有,敲打道,“希望您下次注意些,采货时候勿要采到些不好的,要不然吃亏的是您,我是懂得辨药的,您若下次还送来假的,我也能找出来给你退回去。” 药商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你懂得辨药?” 辛十娘看了他一眼,他点了头,“老大夫给了份工钱,我是专门给他辨药的。” “那你可愿意帮我辨药?”药商道,接着就把他时常采到假货的事说道了一遍,“我一个月能给你五百文钱,可愿意随我四处去采货?” 五百文钱,这可是极多的了,辛十娘稍稍一怔之后,便摇了摇头。 要单她自己一人的话或许会考量一二,但是身后还有一家子,她不可能跟着去的。 一旁的陈小东大怒,“好你个不是东西的,卖了假药不说,现下还要挖我们的人,你是不想跟我们做生意了不是?” 药商忙赔笑,道他们小药铺再怎么进货,那也是没有进得多少假货的,因为大部分假货在药商采办途中耽搁了,都会出现问题从未被药商提前丢弃,留下送到药铺子里的,那也是不多的。但是他们药商就不一样了,走南闯北的,一下采货就是上百两银子,这能一样么?有些时候一亏就是亏上好几十两! “那也不行,十娘是我们先遇到的。”陈小东难得硬气地拒绝。 药商见辛十娘也不心动,没办法就只能辞去了说下次桑衫一定带些真的过来。 陈小东把药材都存进药库后,与辛十娘道,“亏得你在,要不然靠我这眼力鼻子怕是又得收下假药,被我伯父骂一顿不可。” 把药商的桑衫退了,辛十娘今日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听他说此辛十娘就笑说无事,以后注意些就好。 告别了陈老大夫跟两外两个伙计,辛十娘就回了水牛村,过起了田园日常。 日子一晃,辛十娘就又过去了两次,转间就到了月末,把这个月最后一天工作做完了,辛十娘领到了四十个铜钱。 这一个月里每次她过去的时候,陈老大夫没少叫她给人号脉写方子,两人关系也好上不少,辛十娘知道他除了有点趋利避害跟吝啬的毛病之外倒也是个慈善的老伯。 她看得出陈富想用她的,但是却迟迟没有开口,后来想想倒也是,自己年纪太轻,无甚说服力,只能在药铺里多待些日子,让她多有机会跟病人号脉得认同。 所以辛十娘也不急了,慢慢的村里人就知道辛十娘过去镇上药铺当药童的事,是咂舌不已,竟是能进药铺当伙计。 这个月的最后一次辨药做完了,辛十娘回家后就把钱拿给了秦氏,让她存着打算给家里准备多租佃些地,而辛十娘便日复一日地做着自己的事。 上山挖药,洗药晒药,卖药挣钱,时不时地过去药铺打下手。 日过一日,水牛村的小医女,在慢慢的成长着…… 第三十五章 要修房子了 现在水牛村不少人都知道了辛十娘懂得些许医术的事,不过辛十娘既是敢在镇上药铺里打下手,本也是不怕村里人知晓,且没打算瞒着的。 对着药铺那边说自己医术是跟瘸腿老大夫学的,即便药铺那陈老大夫心中怀疑,那他也是没必要追究的,因为她一小姑娘对他药铺造不成威胁,且现下两人交情不错,何不这样相处下去? 再者,陈老大夫还有一个小心思正在酝酿,那是恨不得对辛十娘能更好来刷好感,又岂会将她的秘密揭破?且这其实还算不得秘密。 而对水牛村村里人说法更简单,村里人咋懂药了呢? 辛十娘就笑说,“先前听瘸腿老大夫说上一些,过去药铺那打下手,也耳濡目染一些,但懂得不多,就一点。”所以她跟村里人说自己懂得治些小病小痛,那也是没人怀疑,反倒都在说辛家这闺女人伶俐机敏,学什么都快,就是连药都懂得着实了不得。 村里小孩也不少,加上也不是能每顿都吃得饱饭,体能方面就有赶不上大人健壮了,也少不得会咳嗽发昏,轻的大人自己上山找些常见村里人常用的药草熬一顿灌下去,那就好了,要是遇上严重的,那就得抱着过来辛家了。 孩子被抱过来,辛十娘便给认真号脉查看舌苔,回头从家里拿些药给村里人,或是辛家家里没有的,便叫他们去镇上买些,不多,就一两样,其余的她家有,村里人真心道谢。 叫他们更觉得辛家闺女本事极大的是,凡是她开的药拿回去熬给孩子喝,不出五次,孩子便能扬起笑脸,不再哭闹,这本事能不大么? 一来二回的,村里哪个不知道辛家闺女确实是在镇上药铺里习得了些大门道? 这年头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傲得不行,可辛家闺女着实好脾气好品相,被村里人抱过来的孩子无一不是哭闹烦人,但辛家闺女却始终半个眉头都没皱,好声哄着那被病痛折磨的孩子,给孩子用心拿药治病。 村里人渐渐地就与辛家熟络了起来,辛家闺女给孩子免费号脉拿药熬,村里人家里有些情况不如辛家的倒是没怎么说法,就是平日里遇见了辛有信跟秦氏都会笑着打声招呼,而有些村里人家里有的,那便是会拿些鸡蛋一两个大瓜大署子之类的过来。 所以现下辛家虽说是住在水牛村村尾,但也不再似以前那般寂静了,这种情况辛有信与秦氏没意见,自家多了些村里人过来走访也不是甚坏事,住在同个村出门就见面,彼此留下些好言那也是好的,且以前辛家也跟大半个村里人借过粮,虽连本带利还清了,但那也留了份情不是?现下辛十娘能替家里多少还上些人情,那也是好的。 辛家情况越发的好了,日子过得越发的充裕。 因为村里时不时的都会有人过来给辛十娘讨些药回去,所以她每个月拿上镇子去卖的便也少了不少,不过每个月却是不用再跟以前一般卖那么多的粮,因为村里人拿走他们药草的,不少都会送东西过来,家里没来得及食,就剩下了。 加上辛家现在在镇上一边当着辨药师拿着一份稳定的工钱,又时不时地替换陈老大夫,老人家坐的腰酸了需要休息一会,那便由她顶上,也时不时会补贴她一些,一来二去的,辛十娘每个月除了拿个秦氏固定的六十个铜钱,自己还能比以前多存上二十个铜钱! 因着前一个多月辛十娘都给不少人号过脉,镇上的人传来传去也知晓一些,由着她一小姑娘给人号脉,不少人依旧是难免嘀咕。 某个中年男人就调侃道,“陈大夫您这药铺是不想开了罢?怎地好端端的自己不来号脉,偏偏要这小姐儿出面,您莫不是想说这小姐儿能给人号得来脉?” 陈老大夫一遇到这时候就笑眯眯的说,“您不要小看老夫这新伙计,且叫她与你号脉说说你的病情便可。”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怀疑地看着辛十娘,“既是陈大夫如此看重小姐儿你,那便劳烦姐儿一次。” 辛十娘面无表情地坐在陈老大夫原先坐的椅上,待他伸出手,她便将手指搭上去,因着相比较而言她年纪可以当他孙女,且辛十娘也确实小,倒也不介意甚男女之防,加上这些日子每日山上刨土挖药洗药晒药,她双手的茧子也不少。 这是一双带着艰辛与顽强的小手,没有半分女孩子的娇嫩水葱,不过辛十娘不在乎。 她,只想叫一家子能食上满足的饭,至于这手,正是用来养活家人的。 辛十娘号完脉,便看着这长相一般眉毛稀松且双眼带着浑浊的中年男人,道,“您可是每日食不着味?每晚口干舌燥,夜间起夜多次?甚至近来这些时日情绪烦躁易怒?” 中年男人有些傻眼,但还是迟钝地点了点头,“真没看出来姐儿还真有些能耐?” 辛十娘顾自地写方子,嘴上则直言道,“您脾胃不好,建议您多食些清淡青菜,鱼肉少食些,且,男女之事不宜过于频繁,一个月一两次便可……” 中年男人都五十上下了,还被点出这毛病,旁边的人听的皆是低下头去偷笑,就连旁边的陈老大夫见她一小姑娘半分红脸全无认真地告诫病人这些秘事,那也是忍俊不禁地抚须。 中年男人老脸有些尴尬,但是对方说的全中,他不得不另眼看待也不敢小觑她,待她写好方子便去药柜抓药,给了钱后就狼狈地走了。 不少人都吃过辛十娘直言不讳的尴尬,但是没法子,她不如此,会有更多的人以为她没本事好玩笑,叫他们看看她回报他们的,一次之后便不敢再有跟她玩笑一次,老老实实的看病抓药。 因着陈老大夫想偷懒,加之一个月过来四次的午食又是在他们这食,辛十娘倒也没要求太多,陈老大夫请她帮着给人号脉的工钱,便也在每个月的工钱里加了十文钱,但是药铺里的医书随得辛十娘借去观看。 辛十娘觉得这样甚好,彼此都占得了彼此的便宜,倒也都不亏不是?还能时不时商讨一二医术。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期间金花村的杜李氏夫妇带着杜小鱼过来与辛家认了亲,辛家没什么好给的,因着日子好过了起来,秦氏倒也大方,就给了杜李氏五斤腊肉干叫带回去给干儿子小鱼食,叫他长得与他两个干哥哥一般好才好,杜李氏没拒绝,之后又给辛十娘辛大宝辛大全各自送了一双缝补得不错的鞋过来换着着。 现在辛大宝辛大全的身子倒是有模有样了,毕竟也是有着他们大姐的时刻监督与照料,少不得他们食得饱着得暖,身子自也是长起来了的。 第一个月辛十娘拿了六十个铜钱给秦氏,四十个是工钱,二十个是卖干药草的钱,不过药草总的是卖了三百九十三个铜钱,比起第一次少了近五十来个,因为被村里人拿了不少也就卖的不多,辛十娘从中拿了三个偷偷塞给陈小东买零嘴食,陈小东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收下了。 因为村里人送了不少物到家里,辛十娘就只拿出六十个铜钱买了米跟面粉,还有十个铜板是陈老大夫加给她帮着给人号脉的。一共得到的铜钱是四百四十三个铜钱,最后辛十娘给自己存下的就是三百二十个。 第二个月得到辛十娘同是拿了六十个铜钱给秦氏,这个月药草挖的不多,收入倒是比前个月少,买了粮跟一些干肉,辛十娘只给自己存了三百个。 趁着辛大宝跟张小山背着弓箭出去,也趁着辛大全跟着秦氏辛有信去地里,留下正忙着洗药草晒药草的辛十娘就趁着这难得的空挡进屋子数了数自己所有的积蓄。 这些时日下来,她每个月给自己攒下的钱一共是一千一百个。 合着便是一两银子多出一百个铜钱! 她可以说,现在水牛村村里比得上他们辛家的户子,不超过一手之数。 辛十娘确认过后,便又把四捆被攥得死紧的铜钱藏好,出来将自家破落的院子环视了一遍,辛十娘想,且再过些时日,他们家的房子就能修大一些了罢…… 第三十六章 药膏 今日是七号,辛十娘如往时一般过来镇上药铺里帮着打下手,因为她不小气人也勤奋,跟她一向交情不错的陈小东就不说了,其余的两个伙计对辛十娘那也是不错的,特别是知晓她能代陈老大夫给人号脉写方子,那真真是叫他们不佩服都不行。 今天陈老大夫如往时一般到辰时中才过来,而辛十娘在他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两个人号过脉写了方子,他过来了,辛十娘便起身让位给他,陈老大夫连连叫她坐,“今儿就叫老夫这把老骨头闲一天,十娘你代大夫给街坊邻居写方子罢。” 辛十娘看他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旁边过来看病号脉的镇上人或是来自其余小村的,不少人都已经认识了辛十娘,见陈大夫偷闲起来就玩笑了两句,说他苛待工人。 辛十娘笑说,“陈老伯可有给一个工钱,我理应帮着陈老伯一些。” 除了对特意找事的她的口气会显得冷淡,对上这些玩笑的她都会带上三分善意,号脉时候也比陈老大夫多少两分亲切多嘱咐两句,所以辛十娘在药铺的人气却是不错的。 用过午膳,那药商过来辛十娘点了货,见货物没问题就全全收下,药商见她着实有一番本事,就试着拿出一包药材出来叫她给辨认一下,“姐儿您给我看看,这海须根可是真的?” 海须根是治疗头疼药方子必须的一味药,长得跟虽小但却稍粗的树根子一般,不过颜色比树根子深,呈暗红色,辛十娘在的这个地方没有,一般在偏东南方的高山才有产。 辛十娘接过这小包子海须根,蹙着眉翻看了一遍,一刻钟后便摇头,“您这海须根被参了假。” 药商脸色有些不大好,这批海须根很贵,一共购进了二十多两银子,虽说对正在的大药商来说这些银子不多,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不大的药商,那二十多两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将这次他们买进的海须根与辛十娘说道了一遍,主要就是在采货回来的时候,这批海须根有些出现了问题,但是又好像没有问题,他们担心出人命被通缉,就不敢卖出去,只得找人辨一辨,辛十娘正是他们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懂得辨药的。 “别急,我教你一道,回去了你就能自己辨认,下次若再遇见了也不必担心。”辛十娘见他也不是那种丧失良心的奸商,会过来询问自己就能够证明,其中固然有试探她本事的成分,但也是能看得出他也是焦急的。 海须根艰梗,就是跟其他药材一起煎熬半个时辰,那也还是带着三分坚硬,不容易扯断,用试探它真假就是用这道方法,把海须根全数放入不烫人的温水里,叫它留上一刻钟之后才捞上来,要是有暖炕就最好了,放到炕上烘干,要是没有,就放到大日下曝晒,要是出现胀大变色或是破损断裂的,那海须根便是假的,劣质的海须根也会出现问题,反之就是真的,且药效不会被破坏。 “回去了您可以回去试试,务必把那些个假海须根丢弃,这些物要是卖了出去,头疼治不得,反而会叫人失命,届时收了你们这些药的药铺跑不掉,你们药商也是会被官府通缉如过街老鼠。”辛十娘看着他淡然的道。 “多谢姐儿,回去后我们立刻就把其中参了假的找出来丢掉。”药商擦汗,点头连连。 辛十娘与他点了头就没再多言,陈小东把人送走回头就道,“白教他这么大本事。”就单单道了句谢别的什么都没给? 辛十娘摇头一笑,“他也不是坏人,告诉他也是无妨,且要说起来,上个月那药商才不是好东西。”拿过来的药有恙他们药铺不收,药商还气势汹汹的想要打人,他想闹事也不看看地盘,这是他们的地方,陈小东随便吆喝一声街坊邻居就围上来了,谁怕谁啊?陈老大夫倒也是个有骨气的,见那药商还敢恐吓辛十娘,老眼一瞪彻底就断了与合作一年的药商,重新联系了另外一家。 陈小东捎捎头一笑,想跟辛十娘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笑笑跟在辛十娘身边出来了前院药铺里了。 每当给药商看了药辛十娘就会提前告辞,今日出来的时候却是见着了老熟人——史大娘! 他们家能够安顺地过来上个冬日,这还是亏了这个大娘给的银钱,虽然是辛十娘应得的那份酬劳,但是史大娘不欺负她人小就把那小块银子给了她,且还卖了她那些暖和的布辛十娘这些都记在心里。 今儿见着史大娘脸色焦虑,眉间略显老态,比起之前可是憔悴了不少,辛十娘走过来询问道,“大娘,可是怎地了?怎过来药铺?” 史大娘回身,一看是辛十娘不由得道,“十娘?”又道,“大娘过来给那两侄孙问点药。” 辛十娘瞧着她语气黯淡,点了点头,说在这要了份小工钱,一个月会过来几次帮着打下手。说明之后就又道,“小公子哥儿跟小小姐儿怎地了?大娘您可跟我说说?” 现在还在排队,前面还有四个人等着,史大娘也没有瞒着,神态暗淡地把龙凤胎的情况说道了一遍。 孩子前几天不知道怎地了,身上就长了许多红疹子,孩子痒得很,小胳膊小手就抓,抓不到的哭闹,这些天来有拿隔壁邻居给的方子过来抓药熬,但不怎么管用,今儿就打算过来叫陈老大夫再开一个药方子。 辛十娘听得蹙眉,“我懂得些门道,大娘您不用在这等了,得这红疹子孩子见不得风,可没见孩子大夫也开不得方子,是以,得叫大夫随你一并回去看看。” 史大娘听她如此说,便有些急了,孩子在家里哭闹得可厉害了。 辛十娘想了想,就道,“您等一下,我这叫陈老伯随您走一遭。” “可现在这么多人……”史大娘有些过意不去。 “无事。”辛十娘与她一笑,就走过去在陈老大夫耳边说了几句,陈老大夫看了眼焦虑的史大娘,点点头就给辛十娘让了位,辛十娘看向史大娘与她一笑,便也坐在位上替老大夫号脉写方子了。 史大娘瞧着她还能给人号脉写方子,不由得瞪大了眼,陈富陈老大夫背起他的药箱子走过来就咳了两声,“孩子要紧,先带路吧。” 史大娘又深深看了正垂首写方子的辛十娘一眼,便带着陈老大夫先走了。 末时初走,未时中才回来,这时候人已经不大多了,回来后辛十娘就问了孩子的状况,陈老大夫摇摇头,叹道,“甚是麻烦。”接着就把孩子的情况说了一道,因为是都是大夫,说起来辛十娘就跟亲眼目睹一般。 辛十娘听完后蹙着眉道,“您可想出法子了?” “暂时想不出法子。”陈富陈老大夫摇摇头,又问道,“这红疹子不一般,你也说说法子吧,那俩孩子闹得厉害。” 辛十娘沉思了片刻,便道,“要是大人还能用银针通穴,可幼儿却是不行……” “你懂得用银针针灸?”陈老大夫惊诧地看着辛十娘。 辛十娘暗自咬牙,说漏嘴了! 不过见他目光狡猾炙热,她也没知隐瞒无用,“我懂得一点。” 陈富点点头,口中借着‘原来只是懂得一点’这话掩去心里的翻腾骇浪。 就是他,都没能有那个本事,他只能给人号脉与开方子,用银针针灸却是无能的! 辛十娘不愿说太多,道,“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本钱不小。” 陈老大夫道,“你但说无妨,孩子不能耽误下去了,且那大娘也交代过,只要药能有效就成!” “…孩子皮肤嫩,受不得太激的药。”辛十娘想了想,便道,“用珍珠研磨成粉,加上蛋清蜂蜜,配以百合花的小骨朵与清水,再加入少许杏仁油炼制成膏,用温水擦身后涂抹于身,应该就能除去那红疹子……” 陈老大夫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本性立刻显露出来,甩手道,“咱药铺里有三颗小珍珠可用,野蜂蜜也有一罐,至于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多少钱去跟小东支取采办,药膏制好了届时那户人家送过去,价钱你自己定个。” 辛十娘想到史大娘那焦虑的神态,再看看现下还剩下些时辰,干脆就把药膏制出来再回家了,要不然孩子多受一天的罪,明日她还得往镇上跑一趟。 找齐材料,等把珍珠膏制出来已经是申时。 看着盒子里那白丽透亮的药膏,辛十娘闻了闻,清香之余又是冰凉清爽,把药膏交给陈老大夫,交代了价钱跟用法之后辛十娘便回去了。 陈老大夫叫陈小东把药膏跟药膏价钱用法送到镇上的布庄店去,脑海中想到辛十娘刚刚说的针灸,一脸的沉思…… 辛十娘回去的半路上还遇到辛有信跟辛大宝,见着他们辛十娘诧异地挑了下眉,辛有信见着闺女就笑呵呵点头,辛大宝忙问大姐今日怎地这般晚,娘跟小弟在家都担心了。 辛十娘螓首轻颔,道今日有点忙耽误了,又见着爹跟弟弟两人眉眼间的担心,她的心里不禁缓过一淌暖流…… ------题外话------ 文文女主属于成长型,文文也有点慢热,希望亲们不要嫌弃。 第三十七章 有事相求 前阵子辛家可是忙碌不已,现眼下,翻了地插了秧,辛家一家子终于是能够暂时歇口气了。 一家子难得如今日这般放松聚在家里,辛十娘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炎炎夏日,艳阳高照,再过不久怕会有大雨来袭,她担心家里这土房不严实,届时屋顶泄水,那她存着的干药草可就得报废了,且两个弟弟也越来越大,家里这小土房茅草屋扩建跟修缮一番,那是极有必要的。 听完她的话,秦氏跟辛有信脸色都有些黯淡。 他们也知晓大雨过来家里会泄水,但是苦日子过多了,他们有眼下这能食得上饱饭的日子那是感激不已,哪敢肖想能盖房子?但闺女说对她那些干药草不利,秦氏却是真正担心了。 现家里情况能好起来,其原因都在闺女那些满山找来的药草上面,这要是出现问题,那可怎办? 秦氏想了想,就与她道,“可让你爹去请张大哥跟丰收过来帮忙,能不使得多少钱就能扩出一个房来给你,可行?” 给她一个人扩房?辛十娘摇头,“咱家这般的,整地都要修缮一遍,可得多少银钱?” “少不得二两银子才能修缮出来!”秦氏蹙眉道,“咱现下没那么多钱,且爹娘跟你弟弟都能住得,给你扩一个就足了。” 辛十娘与她点了头,“先给我扩一个,再过阵子,就能给爹娘你们扩了。”银两不够,就是她想给家里修房那也是没法子,但是她的房却是不得不要,要不然干药草没地儿摆放。 说干就干,当天辛有信便去找张大山跟辛丰收说道了一遍,两人都表示能空出时间来帮忙。 单给她一人扩一个房倒也简单,东侧是小灶房,就在他们院子西边,这边算是西侧,给连着原先土房壁就给她搭建了一个,给隔壁王大娘家借了拖车,七天就把她的房给造好了。 造她这个房子花光了秦氏所有的积蓄,但是秦氏没不舍,看着新建的房她很是满意,眼神都柔了下去,辛十娘看得出她也是欣喜能建房的,即便只是一个单人小房。 小房有两扇窗,还有一个炕,除此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但辛十娘对这个简单的单人小房却是欢喜。 现下这个房,她是不用担心会泄水的了,所以把所有的药草木竹搭建的药架子都放到她房里,以前的物她也都迁移到自己房里。 辛大全帮着大姐把物迁过来,单个的小房看得他满眼艳羡,“大姐,你的房可好看了!” 辛十娘与他道,“再过不久,大姐也能给你跟你大宝哥建一个。” 辛大全仰头看她,“那可得花好多钱吧?”他想想还是觉得算了,用力地摇头,“咱屋子虽泄水,可还能住,我跟大哥还是不换了。” 辛十娘看着他懂事认真的小脸不语…… 辛家日益好起来的情况村里人都是看得见,大闺女懂药能给人号脉抓药,大儿子能背上弓弩上山打猎,就是小儿子,那也懂得去地里帮着爹娘干些活儿,再不似以往那般总得与人借粮,可这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间,等村里人发现的时候,辛家一家子已经在村里算是一户能食得饱,扩得了房的人家了。 日子时忙时缓,辛十娘按照惯例回去药铺打下手,因着上次药膏的事史大娘还特意问了药铺辛十娘过来打下手的时间,所以这一次过来,史大娘可是算着时间来药铺的。 看着她提着小篮子鸡蛋跟两尺普通料子的布往她怀里塞,正在替陈老大夫给病人号脉的辛十娘诧异道,“大娘您这是?” “这是大娘给你的,也不是值钱的物,可得收下了!”史大娘笑道。 辛十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先坐,她还有两个病人,等下就好,史大娘没意见,就在那看着她认真地给人号脉写方子,越看越觉得神奇,咋地这般年纪就懂得号脉写方子呢。 不多时辛十娘就忙好了,拿着那布缎跟小篮子鸡蛋过来还给史大娘,道,“您这是作甚呢,快快收回去,我可受不得您这物。” 史大娘笑道,“上次药膏可是你给制的?”见辛十娘点头她就道,“那药膏可有效了,而且价钱你也单算个成本价,大娘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给你送点物过来。” “可不止是成本价,足足赚了大娘您十个铜钱。”辛十娘如实道,那小盒药膏半吊钱,她自然没得赚,就是用了药铺提供的一些东西,总得还回些给药铺。 史大娘倒是没介意,就道那药膏很是好用,这些天过去了,孩子已经完全恢复,睡觉睡得香得很,半点不闹人。 辛十娘也高兴,东西自然没收她的,欢欢喜喜把人送走时已经临近午时,辛十娘与陈小东还有陈老大夫便在药铺内堂里食粥。 简单的饭菜管饱,但不管美味,辛十娘对此倒不介意。 桌上辛十娘明显感觉出陈老大夫有话要说,但是他欲言又止,辛十娘装作没看见,继续时不时跟陈小东说话,要他真有事,定是要他自己开口的,她说出来这老头有些时候还会得寸进尺。 所以她很能忍住,就是不理会他,等午时药商过来,她点完药材后跟陈小东道别,就打算告辞回家了,这时候陈老大夫才忍不住开口留她。 辛十娘故作不知,“陈老伯可是有事?” 陈老大夫将药铺留给陈小东跟另外两个伙计,他就把辛十娘带到内堂来了。 “您有事不妨直说。”辛十娘看着他道,“有甚是我帮得上的,我自不会推拒。” 陈老大夫想了想,方才道,“十娘你可真是会针灸?”见她眉立刻蹙起,他忙道,“老伯没别的意思,若你真懂得针灸,老伯想请你走一趟,去给老伯的儿子看看你可有本事治得?” 以前都是自称老夫的,现下一下子就转成了老伯,到底是老姜,倒是会拉关系,辛十娘暗地里想了想,就试探性的与他问道,“可是家里的陈大哥?” 这事自然是听陈小东说的,她也是偶然才问为什么陈老大夫自己的儿子不过来,反倒是他这个侄子过来帮忙。 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陈小东就没瞒她,都跟她说了,所以辛十娘自然也是知晓一些的。 陈老大夫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家,不过不在这镇上,带着妻儿去别的地方生活,年节时候才会回来,但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小儿子今年二十出头了,可身子一直不好,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得躺在床上,日常行为都需要人照料。陈老大夫的老妻子就没有过来药铺,都是在家里照顾儿子。 因为知道他身子不好,想找妻子成婚也是难找得很,太过粗陋陈老大夫夫妇不要,但好的又嫌弃他们儿子身子不好,所以亲事一直耽误到现在还没个着落。 现下听陈老大夫如此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 见她知道,陈老大夫就比较好说话了,“老伯想了许多法子都治不得,就听你说针灸,可老伯早些天学不得那本事,就想着你可能过去看看。”赶紧加上一句,“若十娘你真能治得,老夫虽吝啬,但此番绝不会亏待了你。” 辛十娘瞥了他一眼,暗道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我不知可不可治,但若您不介意,可先托人去城里买蒲银针回来,届时我随您走一遭过去给陈大哥看看?” “不用等,银针老伯家里有一浦,全新的放着都没有呢。”陈老大夫见她如此说就表明她真有些本事,所以有些激动,又接着道,“现下已经无多少人来号脉,药铺留给小东,你且随老伯回去看看,可行?” 辛十娘想了想,就点了头,“既如此,我且随您走一趟。” 第三十八章 陈远邵 跟着陈老大夫沿着大道一路走来,或许是为了叫她能好记些,他选的道倒是一路通到底的,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共弯了两个路口,所以很容易记得走回药铺的路子。 最后到了条小巷,陈富呵呵一笑就跟她说到了,辛十娘回以一笑就跟着他进了小巷。 陈家相比较于周边的街坊邻居明显好不少,门户颇大,且因为是大夫,人缘关系也不错,路上不少人都跟他打招呼。 到了家门口,陈富朝门内唤了两道,里面有个妇人声音高昂地应了声,不久后便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年龄跟陈富差不多,但是双目直逼,看着颇为老练不好说话,辛十娘猜想她就是陈富的老妻子,于是与她点头,“老婶您好。” 陈张氏见自家老头子今日这么早回来,还带了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破旧一看就知晓是农家出身的姑娘回来,不免蹙眉看向老头子,用目光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没去理会辛十娘的问好。 陈富笑呵呵地简略介绍了一遍,辛十娘见陈张氏眼带蔑色,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与她点了头表示见过礼了。 听不是老头子给自家儿子聘下的童养媳就好,陈张氏一改之前明显的嫌弃的态度就让人进来了。 进了陈家,辛十娘就能闻到一股子苦涩的药味,陈富一面走一面问她可要喝水之类的,旁边的陈张氏却是半句话没招待,辛十娘也只是面带淡笑摇头拒绝,并没多言其他。 “你可真能给我儿子治病?”陈张氏目带质疑地将她打量了一遍,怎么看都觉得还没十三岁吧? 因为辛十娘皮肤黝黑,即便生得眼是眼眉是眉,可给人的感觉依旧比实际年纪要大些,因为她才十一,并不是陈张氏心中所想的十三岁。 不过辛十娘从不在意这些,能穿越重生一回,她便觉得知足了,这辈子她只希望一家子能平平安安地食饱着暖,其余的她不在意。 听陈张氏如此说她便看着她,实话实说地道,“没见着人,且还不知能不能治得。” 听到这敷衍的话,陈张氏眉心紧紧的拢起。 陈富就见自家婆娘那样子又要出来了,赶紧重重咳了两句,陈张氏见此冷哼了道,但就没再多言。 陈富这才转与辛十娘道,“随大伯进去看看邵哥儿吧。” 陈富大儿子叫陈远建,小儿子,也就是辛十娘要过来给他号脉的叫陈远邵。 辛十娘点点头且就随他进房,后面的陈张氏也要进来,陈富道,“去把那蒲银针给我取来。” 陈张氏警惕地看了辛十娘一眼,这才转身去取东西。 辛十娘暗暗蹙眉,这是把她当做贼子来防了? 进了房间,见到陈远邵,辛十娘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男人很俊。 陈远邵虽说病卧在床,但他衣衫整洁,面容干净,身上半分邋遢也没有,看得出来是被精心照顾着的。 他五官长得很好,身上拿股子浓浓书香儒家气质叫人很容易生出亲切来,一看就感觉这男人是个读大书当秀才的料子。 他没睡,听到开门的声响就寻着声看过来,正好遇见辛十娘也在端详着他,从他的那双眼睛里,辛十娘看到了一种对生存的渴望与期盼,还有一点暗淡的悲切。 陈远邵与辛十娘礼貌性地点头,然后跳过她直接看向陈富,“爹今日怎这么早就回了?” “爹带十娘过来给你看看。”陈富很明显对这个小儿子很疼惜,连语气都带着几分难得的关切。 闻言,陈远邵自嘲一笑,“爹,我不需外人照顾。”又看向辛十娘,“你还年轻,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待会让我爹拿些钱与你,便离开吧。” 辛十娘面无表情,陈富笑呵呵道,“你别误会,爹是说带十娘来给你看病,可不是给你当媳妇的!” 陈远邵眨了眨眼,看向辛十娘一脸波澜不惊,俊脸上涌起一抹难得的红,与辛十娘歉然地道,“是在下唐突了,望十娘莫怪。” 难得见着书生气质如此浓,且还如此纯情的古代男子,辛十娘难免多瞧了两眼,点点头,“陈大哥无需客气。” “过来看看吧。”陈富对她道。 辛十娘点头,走过来就给躺在床上看着她的陈远邵号脉。 他的手略显清凉,辛十娘握上后便认真地给他号脉。 陈远邵目光询问地看向他爹,见后者给他一点安心的目光后这才放心地由辛十娘给他号脉,不是他读书人迂腐瞧不起人,说实话要他相信辛十娘这个年纪能给人号脉,特别是懂得治他的顽疾,他宁愿相信这是他爹爱子心切而病乱投医。 想他爹当了一辈子的老大夫都对他的顽疾无能为力,眼前这小姑娘即便真懂得号脉,可又如何能治得了他? 陈张氏过来的时候就见辛十娘坐在床边给她儿子号脉,把银针针蒲给陈富之后便目带质疑地看着辛十娘,那副架势就像辛十娘要敢动她儿子一根寒毛她就敢过去掐死她一样。 整整探了两刻钟,辛十娘才堪堪收回了手。 见她小脸上布满沉重,陈远邵下意识地问可是看出了什么? 辛十娘看了眼陈老大夫,见他点点头示意不必瞒他儿子后她方才斟酌着口气看着陈远邵问,“陈大哥可是五年前被紫韵曼陀罗蛇咬过?” 旁边的陈富跟陈张氏都是一脸惊异地看向辛十娘,这事她这外人也知道?陈张氏看向自家老头子,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就道,“不是你告诉她的?” 陈富蹙眉,“我无事与十娘道这事干嘛?” 陈远邵见他爹娘如此说,便好奇地看着辛十娘,道,“正是,那年我与几个同窗外出踏青,无意之间被那条不起眼的小蛇咬过。”因为出身杏林家庭,他也是懂得一些救治方法的,但是被咬了二话不说就把毒素给吸了吐掉,但是不知为何,本来是好好的,回家之后他就一病不起了,以至于后来半边身子都瘫痪动弹不得。 辛十娘听完后就摇头道,“那紫韵曼陀罗蛇毒性不是简单就能驱除,它咬了你,就必须用它的蛇胆给你驱毒,其他法子却是没多大用处,它的毒性会遗留在你身上慢慢侵蚀你的身子!” 陈张氏听言脸色一白,急道,“可现下都过去多久了,哪儿还能找到当年那条该死的恶蛇!”接着她就不顾形象地搥心肝哭起来了,“我的儿啊,你从小就好善施恩,遇见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街坊邻居无一不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天上仙童转世投胎得来的,为娘指望不得你大哥,可还指望你能给考个秀才中个举人光宗耀祖,怎地偏偏就出了这天杀的祸端呀……” 陈远邵沉默无言,心中愧疚不已,这些年确实是他拖累老父老母,为人子,却没有尽孝反而给父母添乱,他真真是枉读圣贤书了…… 陈富怒喝道,“你给我闭嘴,十娘不是还没说完你就嚎啕大哭,想给邵哥儿添堵不是!” 陈张氏把眼角的泪摁干扑过去拉住辛十娘的手,“你有法子救我儿的是不是?” 辛十娘手臂被她抓得有点疼,努力挣脱后才道,“我还不知道,您总得先叫我试试再说。” 第三十九章 无赖求婚? 申时时分,辛十娘小脸带着一抹沉思地出了陈家院落。 陈富亲自送辛十娘出家门,这才回到家中,陈远邵见他爹回来,俊逸斯文的脸上不免扬起一道真心的笑,双眸如同黑夜里升起的一点明亮,“爹,你说十娘可真能治得了我?” “她能,她一定能治得了你!”陈张氏立刻就笑说道,“你只要好好休息,她一定能给你治好的!为了娘承诺她的那一锭银子,她定是能把你治好!”她话里的意思自然就是钱货两清,儿子就算被她治好了,可在她眼里,那丫头跟自己儿子也是不可能的,她看得出自家老头子想要撮合那乡下丫头跟自己儿子的意思! 陈富瞥了她一眼,老脸上带着一点不悦,刚刚她对十娘的态度可称不算好,甚至还有明显的疏离跟轻蔑,他坦诚自己希望辛十娘跟自己儿子能成事,这么多天观察下来,他对素来勤奋懂事识大体,也不会争不会抢只懂得拿自己本该拿的辛十娘说不满意那是假的,对辛十娘的人品德相他都很满意。 所以即便知道辛十娘还小,自己儿子已经二十出头,他依旧打算叫儿子等她,等她及笄再把人娶回来,届时有她在,他的药铺还会担心别的问题吗?儿子以后的身子有她这了得的医术照顾着,还怕不能长命百岁? 陈富没理会自家婆娘那短浅目光,转而与不看他娘,正看着自己眼睛难见得发亮的聪慧儿子如实道,“十娘说有六分把握。”他压低了声与小儿子笑眯眯的道,“邵哥儿可懂咱大夫说的六分把握是甚意思?” 在大夫说来,一般没有绝对的话,即便是百分百把握,那也只会说七成,陈远邵心神聚会,俊脸带着一抹欣喜地与他爹点头,“我懂。”又想起刚刚辛十娘给自己针灸,银针精准地扎进他那半边麻木的身子叫他感觉着明显的刺痛,他感慨似地摇摇头,既有一抹放松又有些兴奋地与他爹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十娘的本事真真的叫人生畏呀。”他爹给请了不少资历极深的老大夫过来,无一不是摇头而归叫他一次次绝望,但今日辛十娘一小姑娘却叫他安心养病,她能给他试着治一治。 “要不然爹也不会看中她让她过来给你诊治。”陈富抚须笑笑,“十娘还小,你多给她一些日子,她定能把你治好,邵哥儿以后莫要再亏待自己,届时别叫人家看了失望了去,可知?” 陈远邵与他爹点头歉意地道,“以前是儿子不孝,叫爹跟娘劳心了,以后儿子定是不会再那般不懂事,十娘让我每日晨晚皆出去晒日半个时辰,儿子得听她的,这些天还是得劳烦爹跟娘。” “邵哥儿无需与爹客气,十娘的为人爹暗自观察过,极为懂事,不是面上看的那般年小,她说的自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邵哥儿可得多听听她的?”陈富笑眯眯的为辛十娘在儿子面前刷好感。 陈远邵想起辛十娘那青涩的小脸透漏着机智与稳重,点点头,“爹放心,儿子不会欺负她人小,会好好听她的。” 陈张氏见他们父子说话不搭理自己,对儿子没有出气,自然是把自家老头子拉出去。 “老头子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那农家丫头给你当儿媳妇了!”陈张氏拉他出去就道。 陈富不清不淡的撩了她一眼,“十娘是我亲自看上的,我的眼光你还不清楚?”药铺几个老实勤劳的伙计都是他一手挑的,自家婆娘还夸过他眼睛毒,他继续道,“这些日子来我细细看过,她虽年纪小点之外其他的都好,但定是能照顾好邵哥儿的,有她在,邵哥儿将来也不用担心。” 陈张氏却是不乐意,“天底下好姑娘还会少?等邵哥儿身子好了去参加会试,将来中举邵哥儿还用得着担心这些?”又低恼道,“届时邵哥儿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家丫头当夫人,那会叫街坊邻居都笑话了去,在来往的官员之间,你叫邵哥儿如何抬起头来?” 陈富一声冷哼,“邵哥儿本就想学医,还不是你一直叫他抱着那四书五经学个不停,他不过是为了你高兴才去参加会试,你还真当邵哥儿喜欢舞文弄墨不成!”然后他的那刻薄性子也出来了,把当初儿子会出去踏青的事也往她身上推,当初要不是她叫儿子跟同窗外出走走,儿子能出事吗。 陈张氏人也是泼辣,但是却被陈富说得一句话也回不了嘴。 两夫妻性子其实就是半斤八两,只不过陈富比较颇向现实实际些,陈张氏偏向理想化,总想着当官家老夫人。 最后陈张氏就道了一句,反正她儿子不能娶一个农家丫头后就不管其它了,直接去膳房做食。 对于他们的想法辛十娘不知情,一路上她都在沉思陈远邵身上的半瘫,好在陈老大夫也不是干看着的,这些年来怕是他在儿子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的,要不然这事还真是棘手,现眼下陈远邵被照顾得极好,这就容易多了。 摸摸胸口陈老大夫给的针蒲,她脸上扬起一抹笑,除去陈张氏承诺她的银子,她还得了这蒲银针,要是叫她去找人做,这蒲质地不错品质上好的银针少不得需要半吊钱才能制得出来。 进了水牛村,辛十娘就朝着自家家里走去,半路上忽然走出一个人,辛十娘看向来人不由得蹙眉,这不是村里那无赖么! 来人名唤辛百河,今年二十四岁,不过不务正业,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名声不大好加上为人有借无还以无赖出名,至今还未能娶上媳妇,不过前阵子听说他跟村里酒鬼他婆娘好似偷上了,两人时不时还眉来眼去,之后又传出他跟村里两户寡妇鲜为人知的交集,凌晨时分天还没亮从寡妇家出去被人悄悄看见,加上村妇们又不少有八卦的,看看两个寡妇脸色都显滋润,一来二去的就在村里传了开去。 不过辛十娘对这些每个村都会出现的隐讳丑闻不感兴趣,见他一脸谄笑地朝自己走来,辛十娘脸色淡静面无表情,半分惊慌也无,直径地走她的路。 “十娘,你别走啊,等等哥哥。”辛百河招呼道。 辛十娘忍下身上带起的鸡皮疙瘩,停下步,看着他,“有甚事?” 辛百河细细地看她的小脸,着实长得很不错,至少村里的姑娘就没一个比得上她的,搓搓手,有些羞臊的道,“十娘,你…你看哥哥长得可好?” 辛十娘蹙眉看着他,这人虽然名声狼藉,但不可说长得倒是不错,加上嘴皮子也利落什么话都敢说,也难怪那酒鬼婆娘跟寡妇得不到慰藉会跟他搭上线,所以她点点头表示看得过去后就不语了。 “那哥哥给当上门女婿可好?”辛百河一见她点头,忙笑眯眯看着她,现下辛家闺女的名头可是在村里散开了,加上辛十娘后年就十三岁,算及笄了,少不得有些人家开始暗暗计算的。 辛十娘想笑,他是看她人小很好骗啊,单凭一张还算入眼的脸就想老牛吃嫩草,还是一只花心无赖的老牛? 第四十章 桃花朵朵开? 对于辛百河的‘好意’辛十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拒绝,原因很简单,他们辛家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所以,辛十娘建议他还是找别家吧,依着他的相貌,定不会被人嫌弃。 辛十娘本是婉拒人家,毕竟人跑来说喜欢她,其中固然含有算计成分,可她也不能太凶恶的把人家赶走不是?于是只能自降身份,言明是她配不得他一表人才,她很有自知之明云云。 可谁料想辛百河还被她给说红了脸,辛十娘莫名其妙地看着激动的他,然后直径就回家了。 辛百河从小到大就偷鸡摸狗长大,为人痞性十足,又时不时会跟村里去河边洗衣的妇人在空中交接一下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所以村里人很多都讨厌他,但是这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以前受了一个残兵的教导——讲义气。 他虽然好吃懒做,但还算仗义啊,村长家对他有恩,所以每当村长或是村长儿子辛丰收需要用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会帮忙,一起运着酒上镇子去,甚至是上更远的地方去卖大户人家,虽然有些工钱给他,但这绝对是一件苦力活,不过辛百河就没有一次推辞过。 听说有一次水牛村跟秦家村发生矛盾,这小子还是第一个冲出去跟对阵村的一号年轻人物打,大声呼着谁敢欺负他们水牛村他就敢跟谁拼命。 穿鞋的他就怕那赤脚,因为光棍一条,上没老下没小,他这么吆喝出来,秦家村挑唆来的村民都是有家室的,谁愿意跟他这么个赤脚的玩命?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是个好的,只不过因此水牛村村里才容得下他罢了。 因为父母早逝,辛百河在村长家隔三差五地打秋风,村长夫妇人好,儿子也是个心胸宽的,所以没计较他,但是别人会啊,长这么大以来就没少受街坊邻居的指头骂尾,明明他父母就都是不错的,偏偏好竹子长出歹笋来。 于是乎辛百河就在各种贬低各种谩骂中长大,养成有上顿不考虑下顿活一日算一日的无所谓活法,只要他高兴,就是那寡妇他也敢不计较村里人看法去她家里留宿。 但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今儿竟然跑来找辛十娘求亲,且还被辛十娘以自贬抬高他的婉拒方式震了一把,激动地脸都红了。 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听过一句话夸奖自己的话,甚至连偷情的寡妇都骂他没良心,只记着自己找快活从不带些好的过去给她。 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家伙好像还缠上了辛十娘。 辛十娘去上山挖药,他跟着,辛十娘挖不到药要去摸野鸡蛋,这家伙极有经验,还会带辛十娘该去什么地方找,跟着来的辛大宝蹙眉,他不大乐意这无赖跟他大姐走得近,而旁边的张小山却是差不多喷火了,气得脸都红了,十娘要摸野鸡蛋,哪里需要他带着,他就能带十娘去! 辛十娘已经告诉他了,她跟他没可能,但是她不知道他是因为被她给夸了而激动不已,所以他要跟着,她摸摸怀里的银针针蒲,也就叫他跟着了。 外边没什么好药草,得进深山,可辛大宝还小,张小山不是她什么人她也使唤不了,且他在她看来也还嫩得很,于是辛十娘就叫辛百河带进去,因为只有深山里面,才有更好的药材挖,承诺如果找到好药材会给他一些酬劳,也就带着张小山辛大宝一起进山了。 第一次深山别的没遇着,辛百河这个人品不怎样的还被一条毒蛇给咬了一口,虽然把毒蛇给挖出了蛇胆,但是他依旧中毒,可把他差点给吓得哭出来。 要知道以前不少村里人都是被深山里的毒物给要去命,轻的那也是瘸腿断脚的,这要他孤家寡人的怎么活啊? 辛十娘却是没多大感觉,面无表情非常淡定地拿着树藤子给他绑了小腿,让辛大宝给他把毒吸出来吐掉后,就拿出银针在他小腿上的穴道上扎了三针,等了小半刻她把银针拔了,三条血注就顺着针口小喷出来,辛十娘把用过的三根银针放好准备拿回家消毒,再把那毒蛇丢到药篓子里准备拿回家浸酒,道了声无事后就叫他继续往林子走了。 辛大宝虽然知道自家大姐本事了得,但见大姐现下所展露的这一手如此厉害极了的医术还是瞪大了眼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张小山跟辛百河更是,张小山叫他试着看能不能走,虽然是情敌,但是朴纯的他还是善良的,不会希望他快快中毒死。 辛百河在树藤子解开的那时就发觉自己的腿不会痛了,试着走了两步,就跟常人一样,知道自己无事后他高兴地一蹦三尺高,高兴地跑去跟辛十娘道谢,并且问辛十娘那针是什么东西,他怎么没见过。 辛十娘两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是一个警告的好机会,就道,“既能救人,也能要人站不起来的银针。” 辛百河跟她相处下来,就慢慢发觉得她不是那般好说话的,话虽然不多,但人机灵着呢,而且那露的一手好针法也叫他不大敢近她,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跟着她,连偷鸡摸狗的事都少做了不少,因为每一次他陪辛十娘进深山,辛十娘挖到药草后回家都会给他一点钱,加上他自己又能很好的设陷阱抓野物跟摸野鸡蛋去村长换米,虽然没干农活,但小日子也过得十分无忧,这样一来他就更坚定要娶辛十娘了。 他想归想,可辛十娘半点意思都没有,甚至来说只觉得跟他就是单纯的合作伙伴,他陪着进山以防万一,她付他一点钱就这么简单。 秦氏跟辛有信看着辛百河总朝他们家来,时不时还会带野鸡蛋并且声明绝对不是偷的是在山里摸得的来给辛大全吃,辛大全见他大姐点头倒是没拒绝,欢喜地接过就留着煮着吃,辛有信知他从小没爹娘,情况跟他小时候差不多心里也是可怜他的,所以他来他们家坐坐他没看法,偶尔还会留他下来喝一两碗粥,苦口婆心加点文艺腔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两句劝,浪子回头云云,可把辛百河给感动得恨不得就把一颗心献上去表明他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辛有信勤厚忠实,秦氏却是蹙眉,也不指望他出面把人赶走,就拉着辛十娘辛大宝就问怎么回事,怎地这人会跟她们姐弟走得这般近? 辛大宝也不知道怎么说,就看向自家大姐,辛十娘就面无表情地把辛百河跟她说的话跟秦氏说道了一遍,最后道,“我跟他说过行不通,是他自己要跟着的,我想进山里还缺一个人,就带上他了,每次挖到药草,我都会给他一二个铜板。”言明彼此只是合作关系。 秦氏先是狠狠蹙眉,听到后来还是蹙眉,不过倒也没再说甚,就说那人信不过,但再深入些的话她却是不怎地说得出口,毕竟闺女年纪不大。 知晓秦氏所想,辛十娘把怀里的银针拿出来给她看,拔出其中散发着寒光的银针,“娘你看,他一见到我这银针就能吓得双脚都站不稳,你说他可敢对我如何么?” 辛大宝想起那日辛百河不信银针能叫他倒地被大姐扎了两针双脚发虚,瘫软在地爬不起来的狼狈样就忙站出来作证,“娘,你可不用担心,莫说还有宝哥儿在大姐身边,就是没在,那家伙见着大姐的银针也是吓地不敢走近大姐。” 秦氏看着那银针心里也是怪怕的,于是点点头就没再多说。 但是村里人看得出来呀,辛百河跟辛家姐弟走得极近,基本每个上午都会往山上去,要不是辛十娘近来因为给村里人看病拿药得了些许人气,定是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可毕竟村里人时常都看到辛百河过去辛家串门,也慢慢有些人拿着这事在说道些甚了,毕竟辛百河那就是无赖出名的,被他搭上的,还能是好的? 可辛十娘却没想太多,上午忙着上山挖药,下午洗了药草晾到院子里曝晒,然后她还得往镇上跑,一般要忙到申时才回来,这般不得闲,连两个弟弟都不怎么顾得上,哪有空管那般多? 直到这一天她从陈老大夫家给陈远邵针灸回来,被脸色不大好的张大娘喊住,方才知道村里一些人在说她话。 张大娘拉着她细细地问,怎地跟无赖走得如此近了,问她可知道无赖那是什么人,白日里都做些甚事,夜晚间上又跟村里一些不安静的妇人做些甚事,本来后面那句是不该跟辛十娘说的,但是没办法,她要黑辛百河,只得跟辛十娘把话说得明白些,毕竟现下村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了,她可不想辛十娘真的跟那辛百河有甚干系,出于信任,她就把辛十娘拉到一边讲道理摆事实。 辛十娘听得两个眉都蹙起来,与张大娘摇摇头,“您莫要听村里人胡说,大宝大全还小,我进深山挖药无人陪伴方才叫他跟着,您放心,我跟他无甚交际,每天我都有给他算钱的。” 张大娘见她听明白终于是放心下来了,又恢复了以前那般亲切的脸,然后给自己儿子刷好感,说他也能跟着她进山,以后还是别跟那辛百河走得近了。 辛十娘笑笑就跟她问起了她现下的身子,可要她再给把一次脉,张大娘欢喜不已,说已经大好,看着辛十娘就跟看着一件大宝物一般,真真是没想到,竟真是一个懂药能治得病的,这么好的闺女一定要给自家儿子聘下来当媳妇! 心里那么想,于是张口含沙射影就问了辛十娘对她张家可喜欢、她张大娘对她好不好还有她欢喜不欢喜跟自家儿子玩云云,没办法,本来她还想等到辛十娘后年及笄再说此事,现眼下是没法子了,因着村里不少人家都在打量着辛十娘的主意,或离辛家远或离辛家近,张大娘哪里还敢耽搁下去? 第四十一章 村里人的小心思 起先时候辛十娘还没往那方面想,但时日一长,辛十娘却是从张大娘的话里听出了些许异样,面上淡笑地听她夸儿子顺带表述对自己的赞赏,心中却暗暗惊疑,莫不是张大娘想把自己说给张小山做媳妇? 这一念头一出来,辛十娘柳眉不由一蹙,她现在可还没有那个心思去说这些,张小山人虽憨实不错,但现下还小,就是她不抗拒给他当媳妇,可那也还得观察几年,现在说这事太早了,所以她不得不与张大娘打机锋。 从张家出来,辛十娘呼了口气,赶紧往家里回去。 …… 半夜里,张大山在张大娘的身上忙活了一会,不多时就退下来了,从自家婆娘身上下来后裹着薄被就要睡了,张大娘忙推了推他,“先别睡,有点事跟你说。” 张大山白了她一眼,嘀咕道,“怎么刚刚不说,现在都累了!” 张大娘笑笑,轻打了他一下,“死相,近年来你可是大不如从前。” “孩子都多大了!”张大山老脸一红,又不愿在这上面承认自己不如从前,赶紧转移道,“明儿大早还得去看陷阱呢,赶紧说事,再不说我可要睡了。” “还不是咱小山的事么!”张大娘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今天我跟十娘提了小山,我看十娘挺满意的!” 说起儿子跟辛家那能耐了不得闺女的事,张大山也来了兴致,便笑道,“那闺女都说了甚?” “她说小山讲义,性子善,人实在!”张大娘笑道。 听到人夸自己儿子,张大山也是咧嘴一笑,似是想到了甚,又问道,“还说甚别的不?” “没啦。”张大娘抬起还带着两分红晕的脸,看着自家男人道,“还要说甚?” “没说欢喜咱小山?” “没说。” “那说小山这些能说明甚?”张大山说完,脸一整,把婆娘抱下胸膛,然后他转了个身,立刻打起了呼噜,实在没兴趣继续说下去。 留下张大娘一个人后知后觉发现每次跟辛十娘说起自家儿子,她都会顺着自己的话夸道儿子两句好,但真正的说欢喜儿子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过? 次日,辛十娘依照惯例要去山上找药材,张小山兴奋跑来说辛百河跟辛丰收运酒到大城里去了,没空过来。 没有辛百河来碍眼张小山可欢喜极了,不过辛十娘跟辛大宝却是没有什么表情,点点头三人就一起上山去了。 前阵子有辛百河的陪伴,辛十娘辛大宝跟张小山都在这偏深的山里探寻了一阵子,今日没有辛百河,几人也还是进来了,因为辛十娘发现,这片山脉好像没有过大的野物,要跨过这片山,偏临衔接着的另一片山脉才有大虎。 至于野猪,现在她觉得要是遇见了,可以叫这些日子以来弓箭练得极好的辛大宝跟张小山练手,要是杀不死,旁边还有弯腰的树干可以爬,没多大危险,野猪要敢还来,那他们俩合起来的十多只利箭就能全往野猪身上招呼去,那就是野猪的皮再厚,那也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挖了药,辛十娘就想回去了,辛大宝跟张小山说还要在山上留一会,辛十娘没意见,只是交代不要过于深入便不再多言,把辛大宝打的野鸡跟张小山打的灰兔提了就自己先回了。 路过张家把张小山的野兔给了张大娘,辛十娘跟她问好了两句便先回家了,午时一过她就朝上镇子去了,每天她都会走一趟,因着她的尽心尽力,陈远邵现在的情况都好了不少,原本黯淡的眸光现下璀亮如星,叫原本就长得俊逸的他更显得俊美清亮。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远邵给她的感觉很不错,虽然是陈富跟陈张氏的儿子,但却没有陈老大夫身上的迂腐与小气,也没有陈张氏身上的刻薄与轻蔑,他谈吐不凡气质儒雅,是一个温润博学的公子哥,相处下来辛十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她觉得他是一个如春风一般的男子,给她的感觉很舒服,她很乐意跟他相处,即便每日过去都要被陈张氏刺一两句,她也是全当木头人装作听不懂,倒是把陈张氏气得无可奈何,只希望儿子早早好了,把辛十娘打发走。 照顾完陈远邵,辛十娘回到水牛村辛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秦氏跟辛有信也已经回家了,院子里还多了两捆柴,辛十娘回来后秦氏便给她打了水洗脸,又给倒了水。 辛十娘喝完水,想了下现在村里人对自己的说法,就跟秦氏试探性的问道,“娘,现在外边的人可有在说我甚?”她相信秦氏明白她的意思。 秦氏一顿,“怎地这般问?” “我听说的,您都听到些甚,与我说道说道吧。” 秦氏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头,“近些日子她们都话里带话地跟我提及你。” 辛十娘知道这是说得含蓄了,道,“可是想与我介绍对象?”沉思了下,又道,“都有哪些人家?”以后她遇见了,也好躲着点。 秦氏见她如此说,也不再瞒着,站正了身子与她道,“顾娘子有个表弟,比你大两岁,她说要说给你看看;那边王大娘远房有个侄子,比你大四岁,性子也是个好的,家中是做布店生意,也是那个意思;还有周家媳妇,她娘家有个小堂弟,像是也要给你说上一道。” 辛十娘眨了眨眼,颇是意外,竟是有这么多的人看中她?再想想现下她家的情况,倒也是难怪了,摇摇头,道,“娘,你莫瞒我,还有哪些人也跟你说过的,你还是一并说了罢,也好叫我有个心理准备。” 她不知道她如此被人看中的原因还是多亏了上一回秦家村来的秦大方跟黄马花二人过来闹了一闹的功劳,村里不少人都看到辛家这闺女打人保护家人的那副凶悍样,有点眼劲儿的可是心动得不得了! 娶媳妇就得娶这样的! 在乡村里,可没有病西子这一说。 秦氏看着这个日渐长成的大闺女,嘴边难得带起了一抹笑,道,“咱村里的也有,张猎户家张大娘跟我说过她家小山跟你说得开话,她看着你也是欢喜得紧,想把你当自家闺女疼。”暗地里的意思就是告诉辛十娘嫁过去她张家,一定不会受到欺负,所有的说法中,其实秦氏心里最心动的就是这一桩,张小山那熊小子其实她看着也是欢喜的,她歇了心里的想法,又道,“辛一刀家的那小子,就是比你长四岁的辛小武,也悄悄塞了鸡蛋给你小弟。” 辛十娘瞪大了眼,又扭头看看不远处那正开心玩着破缸里养着的鱼的辛大全,道,“我可没听小弟说道过。”这都收起贿赂来了? 秦氏摇头道,“是你小弟悄悄跟娘说的,他没收辛小武的鸡蛋。”辛大宝也收到了人家的好,不过兄弟俩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谁给的好都不要,他们可不想他们大姐早早就是别人家的! 辛十娘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那娘你怎么回她们的?” 秦氏看出了她的担心,摇摇头,“娘甚也没跟她们说道,就道你现下还小,早着呢,说不得这些。” 辛十娘松了口气,“娘你如此说便好了。”她可不想再村里得罪那些人,只要她娘没有应诺她们,她就有法子日后大家见了面都能笑着问好。 “娘知晓你有主意,对这些娘不会逼你。”秦氏看着她道,“你自己欢喜谁便是谁,不过,娘希望你莫要嫁得太远了。”嫁得太远,娘家人看不到,心里担心。 辛十娘看着她眼里的关怀,脸上带起一抹笑,点点头,“娘放心,我懂得的。” 次日,辛十娘辛大宝跟张小山从山上回到水牛村里,竟听说了一个大消息。 跟辛丰收一起外出去给人家送酒去的辛百河,竟然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姐儿,听说那姐儿卖身葬父,被一个老黄牙将军肚脑满肠肥的大户老爷给看上,欲要将人带回去当第二十房姨太,那姐儿誓死不从,半路杀出梁山好汉一枚——辛百河。 于是,一场英雄救美美人感动意欲以身相许狗血不失经典的戏码出现。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美人竟然找上辛十娘,咬紧牙关指天发誓,愿意做小服侍她跟辛百河,为牛为马…… 霎时间,辛十娘只觉得天摇地动五雷轰顶,这是什么情况? 第四十二章 修房了 辛百河救下的这个姑娘姓张名荷花,老家在水牛村北偏南千里之外的沧州,自小跟着父亲经商买办,过着四处为家的生活,日子虽不能大富,但也衣食无忧。 原本日子是好好的,可飞来横祸,父亲突然病逝,留下张荷花一人孤独无依,不过到底自小也是走南闯北惯了的,张荷花很快就振作起来,想要厚葬父亲然后自力更生,但无奈于家中财贯竟被父亲以前那些合作伙伴偷了个彻底,人家跑得连影都没有叫她就是想报官都没法报,连葬父的钱都没有! 父亲自小对她无微不至,生意繁忙之际既当爹又当娘,对她这个独生女关怀备至,张荷花没能叫父亲安享晚年,又岂能叫父亲乱尸荒野? 无奈只能卖身葬父,进大户人家当奴为婢,伺候好主子以求将来有个善终,无奈于被街头一大户看上,所以有了后来见义勇为的辛百河出手。 辛百河跟辛丰收借了一两银子,辛丰收也是个大方纯善的,加上这一趟也着实小挣了一笔,就借了他。 辛百河拿着银子解救了张荷花,帮着她把他父亲给葬了,立了碑坟,张荷花感激不已,又见辛百河有男子汉气概,极有担当,就求他收下她,她能做饭能洗衣能下地,且,红着脸说还是黄花闺女,能生娃!要是他想做生意,她还能给他出主意,这一辈子她愿意跟着他。 听她如此说,旁边的辛丰收意动不已,他当然知道辛百河最近跟辛十娘走得近,但也知道辛百河是个什么人,他委实不想辛十娘跟他扯上边,辛家这懂事的大闺女值得更好的! 辛百河,太老了! 不过眼前这姑娘不错啊,看样子也是十六七,辛百河二十四,俩人这可不就正好么? 看张荷花也确实是不错的,于是他就有意撮合。 但张荷花直接,辛百河比她更直接,把自己在村里极为不好的名头通通说了,跟寡妇有扯跟大娘有染,不顾及旁边捂脸的辛丰收全全跟张荷花说了,只愿她早日看清他其实也不是一个英雄好汉。 本想吓走她,无奈人家却是不介意,只说以后她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叫他一个人孤独无助,她一定会给他一个美好的家。 辛百河实在想不懂自己这番话竟是勾起了自小无母的张荷花内心的共鸣与女性天性中的母爱。 于是他只能实话实说。 最近他已经弃恶从善,以前的那些混蛋事现在全全不做了,因为他喜欢村里一个姑娘,叫辛十娘,委实不能再跟她有什么牵扯。 张荷花见他坦白直言,更是坚定了要跟着他的心,说愿意做小的,这辈子服侍主母跟他。 古代男子三妾四妾很常见,说不上是什么稀罕事,就是秦家村村长,那也是有两个婆娘,还有自家水牛村辛阿良那也是有两个媳妇,这都不算甚。 辛百河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又加上旁边辛丰收的劝说,只能先把人带回来再说,总不能把人家一姑娘留在荒郊野外吧?打着让在他眼里极是厉害的辛十娘把人赶走的主意回到水牛村,他也没甚兴致娶两个媳妇,这都是张荷花自己的意思。 于是,不知辛百河心想的张荷花进了村,在村里没有待上多久就问询着过来辛家,带着辛百河找上了辛十娘,看辛十娘年纪比她小却是没有露出轻蔑,只把事一说,表明自己的立场。 听完这位叫张荷花的女子说完,辛十娘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误会了! 辛十娘原本被雷劈一般的表情也缓了下去。 见辛十娘面无表情看不出究竟,张荷花脸色有些急,道,“你可是还是不愿意?” 辛十娘摇摇头,挑明了跟她说道,“我想你是误解。”见她又要说甚,摆手阻了她的话,继续道,“你别听外人嚼舌根,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年纪能跟辛百河定亲么?都是别人乱语,我跟辛百河没甚干系,你嫁或不嫁这些事更是与我无干,只需辛百河同意,摆上两桌酒席唤上村长做个见证,从此你便是我水牛村的人,可知?” 张荷花急急摇头,“不是别人乱嚼舌根,是百河哥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将来是要娶你的,我……我是后来的。” 辛十娘眉头一蹙,转脸看向旁边装死的辛百河,冷颜道,“女儿家的名声极为重要,容不得你胡言乱语,以后再敢嚼舌根,看我不拿银针扎得你下半辈子躺在床上走不了路!” 辛百河想起那她银针,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被扎一针可是痛的眼泪都出来了的,不过嘴上则道,“那本来就是我想的。” 辛十娘淡漠的道,“我跟你无可能,别说别的,就说年纪,你再我看来太老了!” “噗嗤!”旁边的张荷花忍不住噗嗤一笑,见辛百河老脸一红,她赶紧收了笑。 辛十娘看着他们俩,青涩的脸色老神在在,跟辛百河道,“带荷花姐好好回去过日子,以前那些要不得的行径就改了,给村长佃些田,又会摸野鸡蛋又会设陷阱,日子少不得过得红火,也老大不小了,趁紧着把事办一办,让荷花姐早些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我给小侄子包个大红包。” “可……”辛百河尤不死心。 一旁的张小山气红了脸站出来,“十娘都说你太老了,你怎还不羞臊,好好的媳妇不要,偏偏要缠着十娘!” “黑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喜欢十娘!”辛百河冷哼,直接把张小山的小心思都说了。 张小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了。 辛十娘见了直接看向辛百河,“回吧。”又转头跟张荷花道,“别太顺着他,这人性子野惯了,你可得看好了。” 张荷花羞涩地看了辛百河一眼,朝辛十娘点点头,又道了谢,这才跟在难得一脸臊红的辛百河身后走了。 当天晚上辛百河就由着村长做主摆了两桌酒席,小办了一场就把这事给定了,张荷花也就跟在辛百河在水牛村里安了家。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话不假,自从跟张荷花组了一个家,辛百河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原本自家住的那小间茅草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也算是个家了,加上又是自小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辛丰收见此就帮衬了点,借了点小钱给他叫他把小茅草屋翻改了一下,扩大了一些,看起来很不错,像是一个小窝。 辛百河现下也要带着媳妇下地了,村里人看到少不得感慨一番,这以前辛百河那是邋遢惯了的,但看看现在,这身上衣服虽破旧,但却都是极为干净,以前乱糟糟的头发,现在也是梳地通顺,用小绳整整洁洁地绑好,看过去就是一个不错的人。 真真是娶了媳妇就变好了,于是村里就端端正正地多了一户人家。 辛十娘听说后却是没多大感觉,相处之后她知道辛百河本性不坏,加上张荷花以前怕也是过怕了奔波不安定,也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两人一同尽心尽力,加上有村长家关照着点,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时景要好点的话,许再过一两年,怕他们两人就能有得存上些许了。 日子一晃便是夏天烈日最毒的时候,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在第六天,也是辛十娘从药铺辨完药回来的第二天,天空便轰隆隆的地乌云翻腾,下起了这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雨。 辛十娘在雨前闷热的时候就已经把药草安置在药架子上妥当了,加上放了小包子石灰粉,她的药草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雨很大,加上辛家房子又年久未修,这一阵大雨过来屋子里可是泄了很多水,秦氏把不少东西都搬到辛十娘的屋子里,辛十娘看了一眼屋子的泄水情况,当天晚上就把辛大宝辛大全唤到自己的炕上半挤着睡。 黑夜间,听着窗外那噼啪不停的大雨声,辛十娘很庆幸自己扩了这个房,要不然下雨的天,怕是不用睡觉了。 她翻看了一下自己这阵子以来的存钱,想着届时再去镇上陈老大夫那预支一点,她想,这场大雨过后,家里的房子定是要大修一遍的了,要不然没法住了。 烈阳之后下的这场大雨,把气温降低的同时,也叫村里不少小孩都染起了咳嗽,辛十娘再次过上了忙碌的日子,给村里不少小孩看了病,拿了药草去熬药。 忙碌的日子一过,她跟陈老大夫预支到了钱,就计划着要修房了。 当她要修房子的事传出去,村里有七户人家说有空,可以轮流过来帮着把房子修好。 辛十娘听完秦氏的话,笑着点了点头,“他们愿意过来还些人情,咱也得准备些,娘可给去村长家借几个蒸箅?届时修房时,给他们蒸些馒头垫垫腹?” “好…好!”秦氏愣愣地点头,但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今早大闺女把四吊钱给她的巨大震惊中回神过来…… 第四十三章 陈远邵的规划 人手足,总的就用了十天的时间,辛家旧房里里外外都被翻改了一遍。 左厢是辛大宝辛大全兄弟俩的房,中间隔着大厅,右厢便是辛有信秦氏的房,出了大厅,房间的左侧连着左厢房的小房,便是辛十娘自己的单人小间,现在的院子,便是砖石围起来的,除非是从大门看,否则是再不似以前那般隔着篱笆就能看到辛家院子的了。 把大门一关,外面看不到辛家院子现下的境况。 辛家房子扩了,翻新了,这可是在水牛村村里引起了巨大震动,真真叫人不想佩服都不行,去年辛家还在为一日两顿不见米粒的粥汤烦恼,这才没过多久,竟是能修房扩房了,真真是了不得啊! 所以辛家一家五口额头上的红戳一夜之间完成从一穷二白到温饱的转型,甚至隐约还有向小康迈进的趋势。 村里人唏嘘不断,秦氏跟辛有信却是自知,没有大闺女,他们这房子修不成这般好,本他们只想着小修一下便可,但闺女坚持,要么不修,要修就大修,加上闺女把四吊钱直接放到他们跟前,直接是把他们给震傻了!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就是当初辛有信娶秦氏,那小锭银子也不过只有三两。 房子修好了,一家子都欢喜得不得了,辛大宝辛大全能住进又新又大的新房,脸上的笑怎么也挡不住。 辛大全拉着辛十娘进他们兄弟的房,欢喜道,“大姐,我们的房是不是可大了?” 辛十娘看着他拔了些许的身高,又看看比她的单人小房要大上一倍多的房间,点点头,“是很大了呢,现下村里怕是没人有你跟大宝这般大的房间。” “可不是!”辛大全得意的道,“昨儿辛小六跟张狗子就说要过来我们家玩,想看看我们的房,我不让!” 辛十娘笑笑,“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呗。” 辛大全点头咧嘴一笑,应声道好,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辛大宝的声音,辛大全惊喜地跟他大姐道,“定是大哥打了猎回来了!” 辛十娘点头,“现下大宝也是帮得了家里了,大全也得好好长大,早日能帮着家里些,可好?” 辛大全用力地点头。 姐弟俩出来,果然见辛大宝提着一只野鸡跟两只兔子。 因着日子好过,食得饱,辛大宝长了不少个子,也增了不少肉,力气自然变大了,加之自去年起到现在的历练,他弓箭有四成的命中率,到明年,他就能算得上一小猎户了。 到那时,家里的肉食可少不了,食不完可拿去镇上卖。 “今日怎地打了这般多?”辛十娘给打了洗脸水过来。 “大哥,先喝水。”辛大全把一碗水端过来。 “好。”因着天气闷热脸上有些热烫的辛大宝接过水仰头咕噜咕噜地就喝了,喝下水又接过大姐挤干了的布巾,在脸上抹了两道把汗擦了,这才吐了口气,叹道,“还是家里好!” 辛十娘淡淡一笑,辛大全仰头说自是当然。 辛大宝把背上的弓箭放下,叫辛大全去磨箭头,这才转脸对他大姐说,“张小山道现下临秋,不少野物都会跑出来趁着现下有得食的光景觅食,我们便也能借着现下打得多些,再过些日子,深秋了,那可就不多了。” 辛十娘点头,“以后打得多了,便叫娘盐腌。”想了想,又问道,“今晚就把野鸡给熬汤了吧?” 正坐在一边磨洗箭头的辛大全闻言,抬起小脸期待的道,“大姐,炖野鸡时可多放些枸杞进去?” “自是能的。”辛十娘淡笑道。 辛大宝提着野鸡野兔过来清洗,笑骂道,“你就知道食,赶紧磨箭,磨不好今晚不给你食鸡腿子。” “这可使不得。”辛大全道,说着赶紧磨箭头。 辛十娘看了看那箭头,心里想着过了这阵子再过去给大弟打多三只箭。 傍晚秦氏跟辛有信从地里回来,见着了辛大宝打的两只野兔还有闻着辛十娘已经正在锅里炖着的野鸡香味,脸上皆是满足地带起了一道笑,秦氏更是按着辛十娘的话把野兔盐腌了留着慢慢炒着食。 晚上,一家子喝着炖了许久的浓鸡汤,因着被辛十娘加了些许枸杞跟一点小补药,喝起来味道更是妙道了许多,食了也鸡汤,一家子整的精神气都被提了一个层次。 现下辛家所有的家当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外带还欠了陈老大夫二两银子,不过这没干系,因为经过辛十娘几个月的努力,现下陈远邵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看着儿子日渐好起来,陈老大夫脸上的笑近些日子就前所未有的多,连带着药铺陈小东几个伙计每月工钱都给涨了五文钱!可把被剥削惯了的他们吓得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因着陈远邵慢慢好起来,陈张氏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时刻待在家里照顾着儿子,时不时的都会过去药铺,给陈老大夫送上些好的食,因着以前见识过这老板娘的厉害,平日里的账又都是陈老大夫带回去叫这个精打细算的老板娘过目的,陈小东几人全都不敢有半分异心。 陈张氏见此自然是满意不已,可有些时候过去药铺,遇见辛十娘的话她的心情就不怎地好了。 看着自家老头子歇在一边在喝茶哼小曲,由着辛十娘给人号脉写方子,她看了心里就堵得厉害,可就是她看不顺眼辛十娘,那也是没法子,不服不行啊。 小小年纪,一手医术了得就是她老头子也比不得,也不知道跟谁人学的,悄悄的问过自家老头子,他也不知道,只听说写的方子不少就是他都没听说过的偏方,老道极了,叫他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这更加坚定了他要辛十娘给他当儿媳妇的心思,有了辛十娘看照着,他的邵哥儿下半辈子就是坐着等吃,那也是无忧的咯。 好在陈远邵不似他爹跟娘,这次过来给他针灸的辛十娘就看到他正半靠在竹塌上看医书,往时辛十娘都是午时将近末时才来的,今日竟是早来了许多,叫被遇了个正着的陈远邵有些不好意思,把医书收了。 辛十娘见他儒雅的俊脸上有过一道红晕,面上也是带着淡笑,道,“怎有兴致看起医书了?”原来是看起医书来了,怪不得前阵子起就时不时会问她一些很是专业的医学问题。 “其实…我对习医也是极感兴趣的。”陈远邵看着她淡然的小脸,“之前是本末倒置了,现下觉得还是习医好,日后也能继续在镇上开药铺,也能与你一般,给人看病写方子。” 辛十娘同意他的话,点头道,“如此便是最好的,但也不要过于劳累,每天看上几页便可了,等你身子大好了,再下了苦功夫也是不迟的。” 陈远邵看着她道,“我爹年迈,身子不如以前硬朗,我不想再多打搅他,若是医书上有些看不透的地方,可就打扰十娘了。” 辛十娘不疑有他,“嗯,有甚不知的可问我,若我知道定会与你说明,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说着就垂眸从怀里拿出针蒲,没有见到陈远邵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 先是扶起陈远邵,试着叫他走上一走,见他步伐坚硬,不多时脑门上就渗出一层薄汗,辛十娘心里有个了大概,便扶着他躺回竹塌上,开始如往时一般给陈远邵针灸。 陈远邵已经从起初红着脸叫她看后背一直到现在的淡定非常,脱下上衣脱出极少晒日而精白的上身就趴到竹塌上。 辛十娘下针,这一次比以前下的针都要多得多,以前扎了二十来根,今日足足扎了三十八根!陈远邵似乎也察觉了,问怎地了? 辛十娘笑说道,“现下已经好了许多,自是得加大针灸的,入冬前,你便能下地行走自如了。”她才说完,就见陈远邵看她的眼神是亮乎亮乎的,极是好看,只听他真诚的道,“十娘,多谢你。” 辛十娘点头表示收下他的感激,针扎在后背上还得过一个时辰之久才能拔下来,所以这一个时辰基本上就是两人的相处时间,辛十娘十分享受跟陈远邵相处的这个时辰,更欢喜听他跟她说外面的风土人情,陈远邵是外出过的,所以知道不少,加上素质良好待人礼貌,辛十娘听他说道的时候,也受了他不少熏染。 看着辛十娘淡然温静的小脸,即便她皮肤黑幽手指骨粗大且带着厚茧子,陈远邵竟也半分不觉得难看,跟她相处的这几个月以来,他知道自己是欢喜与她在一道的,且也慢慢知道他爹的意思,陈远邵心里也是有着主意的,他想,等着辛十娘及笄,他就把人娶过来。 所以近些日子甚至为了两人能有更多的话题,他开始瞒着母亲,悄悄地自己看医书,想着能跟她一起讨论医术讨论药方子,将来把人娶过来了,能一起好好经营他们的药铺…… 第四十四章 张小山出事了 陈远邵的针灸疗程已经临近末尾,整整过了小半个年,终于是有了明显的成效,辛十娘希望能在入冬前把陈远邵治好,所以这阵子走得比以往都要勤得多。 因为知道现在已经临近针灸末端,不止陈张氏每日笑脸常常,就是陈老大夫都是如此,一脸的神态淡若,但是其中所含的喜色却是飞上眉梢,对辛十娘越发的满意了。 辛十娘给陈远邵治病的事陈老大夫受了辛十娘的交代,所以没有外传,至于陈张氏那根本不用交代,她绝对不会在外人的面前提及辛十娘,虽然承认辛十娘有些能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欢喜辛十娘。 辛十娘也不在乎她的意见,被陈老大夫留下用点心用绿豆汤甜水汤的时候,她也照样心安理得的喝,哪去管陈张氏的不悦。 陈远邵不是笨的,自也是看出了他娘对辛十娘的淡淡敌意,私下跟他娘说及,陈张氏面上应他,私下该怎么给辛十娘脸色看还是怎么给,百善孝为首,陈远邵不可能跟在自己卧病五年间,对他风雨无阻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娘吵架,所以只能委屈辛十娘,想叫她多担待点,其实他娘本性是好的。 他的歉意,辛十娘却是没放在心上,淡然道,“我知道,也不会跟大娘她计较,陈大哥尽可放心,以后这些事就莫再提了,该对大娘敬重的,我还是会对她敬重,要是陈大哥常在大娘面前提及,大娘反而会增大对我的意见,这样反而不好。” 陈远邵见她明理,笑了笑应好,便也没再提及此事。 陈张氏说到底是嫌弃她的出身,辛十娘看得明白,但是这一点她无从改变,更自知自己在这一点上无法叫她满意,所以她选择漠视,随陈张氏去蹦跶去折腾,反正不伤害到她,她无所谓。 这阵子相处下来,即便有着陈张氏的敌视,可辛十娘还是发觉自己对陈远邵很有好感,愿意与他亲近,后来,从言语中她也发现陈远邵有意于她,而陈老大夫更是时不时地说她的话,含蓄的表明将来药铺可是后继有人了。 至少她不是孤军奋战的不是么?所以,她想要与陈远邵试试。 而对于陈张氏,辛十娘态度前后一致,并没有刻意的去讨好,不管她是不是冷言冷语,辛十娘却是不在乎的,只要陈远邵心中有她护她,那她就无畏,而且还有陈老大夫镇着,陈张氏也不敢过于苛待于她。 事实上,辛十娘也并没有受过陈张氏太严厉的约束。 辛十娘性子一贯淡漠,她自知自己不会讨别人的喜,所以不会刻意去做那些事,她只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至于雷池之外,她从来不踏及一步,所以过来陈家给陈远邵治病,她却从来没有拿过陈家的扫帚,更没有进过陈家的厨房洗过陈家的碗筷主动献过殷勤。 对于她这样的性子陈老大夫是欢喜的,因为很合他一贯的作风,那就是谨慎! 但是抓不到她小辫子的陈张氏却是气得咬牙,可又没有借口教训她,辛十娘不是她的什么人,见了她家院子有了灰尘从来不去动手叫她没有借口发作她狗拿耗子,其他的更抓不到她的错处,于是随着陈远邵的病情况越来越好,陈张氏对待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明显。 听陈远邵说过,陈老大夫还跟陈张氏吵过架,就是不让陈张氏为难她,但辛十娘知道,没用,陈张氏像是真的跟她上辈子是仇家,这辈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样,怎么说也不愿意叫辛十娘进她的家门。 以前顶多也就是拿话刺她一下,近些日子变本加厉,更是暗喻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辛十娘对此全然漠视,跟她顶嘴较真只会叫自己的错处增多,至少长辈再怎么不是,那也还是长辈,小辈如何能指着长辈的鼻子骂回去的? 所以对陈张氏的话她也全当没听见。 陈张氏年过五十,三十好几的时候才有了陈远邵这个小儿子,如今身子虽说硬朗,但却也是日落黄花,将来等辛十娘生儿育女叫她金孙绕膝,左抱一个右抱一个,下边还有一个缠着她的脚,撒娇地喊着祖母,那时候,陈张氏就是有千万个意见,那也只能屈服下来,好好待她这个儿媳。 辛十娘一想到这,便什么也觉得没甚了,陈远邵是一个有主心骨、是值得她相夫教子的男人,所以这些她能忍。 每个女人的一身都会经历很多苦,相比较与真正的大户人家,公婆刁难妯娌不和姑子刻薄夫婿不宠,嫁进那样的家族那才是真正的遭罪。 陈家这点小事,辛十娘实在不觉得什么。 辛十娘离开后,陈远邵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怔了小会过后他才回神过来,不免笑笑,能如此懂事明理,将来进门,他定是会护着她的。 辛十娘心中已然悄悄决定,所以对自己跟陈远邵的事没有想太多,一路回到村里。 进了自家的门就把衣服收了,将辛有信秦氏还有两个弟弟的衣服折放好放回他们各自的房,出了厅,正打算先去烧水煮饭,外面的门砰砰地被敲起,而且还传来辛大宝焦急的叫唤声。 辛十娘一惊,忙跑出开门,见辛大宝一身的血迹脸色惨白,没差点把她给吓得魂飞魄散,忙扑过去上下检查辛大宝的身,急道,“大宝,你怎全身都是血,伤着哪了,快跟大姐说?!” “不…不是我。”辛大宝断断续续的喘着气,眼神还带着未去的惊怕,“大姐,你别怕,是小山……是张小山出事了。” 辛十娘检查后见他除了脸色煞白之外身上只有几处小擦伤后这才放下那悬着的心,带辛大宝进门,拿了衣服给他,让他进小浴房把身上的血迹给洗了换上衣服,要不然爹娘回来了,定是吓怕了不可。 辛大宝一一应下,脸色焦急,道,“大姐,你快过去给小山看看吧,被那野猪牙撂到小腿子,我都瞧见骨了!现在都晕过去了。” 辛十娘点头,“你自己洗一下,大姐这就过去,你在家好好等着爹娘跟小弟。”说着,就从房里拿了银针,出了门直接就朝张家跑去…… ------题外话------ 古代婚姻像陈远邵这样的人家其实已经算很不错了,当然,相比较于一家子都欢迎辛十娘的张猎户家还是有些不足,但要考虑的是:辛十娘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 她虽然不抗拒给张小山做媳妇,但张小山在她看来是很小,即便她这辈子也很年轻,但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而这时候的陈远邵却是刚好,所以辛十娘比较偏向于后者。 第四十五章 治腿 水牛村就那么点地大,加上辛十娘又熟,所以没小半刻辛十娘就赶到了张家。 远远就听到张大娘的哭声,辛十娘赶过来后才发现张家已然围了不少人,村里人看着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张家独苗张小山个个都同情非常。 看张小山那小腿上的伤都看到白骨了,血流成这样,就是赶到镇上去那这条腿怕也是废了! 唉,好好的孩子,今早上还看到他活蹦乱跳的呢,这一转眼就成瘸子了。 张大娘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冷静,趴在张小山身上哭嚎地厉害,眼泪鼻涕一把流,自家儿子这才做人刚开头,惨遭这样的横祸谁人能够冷静下去,就连旁边高高大大的张大山眼泪也是挡不住,乱糟糟的头发零落之中还穿梭着枯叶,很显然是从山上急着把儿子背回来的。 “唉,张娘子,别哭了,赶紧把小山送到镇上去罢。”王大娘开口劝道。 “是啊张大姐,快把小山送过去罢,流了这么多血,再这么流下去怕小山就危险了,我家男人在家能来帮忙,我现下就去唤过来。”周家媳妇说完就赶紧回去了,上一回她坐月子的时候,张大娘可是给她送了好几只野鸡。 刚赶过来的辛丰收看到躺在地上脸色发白昏迷的张小山,道,“大山,快背过去吧,我们轮流背过去还来得及。” 张大山把脸上的泪痕擦了,用力地点了头,把张大娘扶起来蹲下身就要背起张小山。 赶过来的辛十娘正好遇见这个场面,忙挤开人群,阻止道,“别动小山!” 哭得整个泪人一般的张大娘见着辛十娘,就像身处绝地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哭得身子都无力了,踉跄着走过来拉住辛十娘的手袖,“十娘,你救救小山,大娘知道你本事了得,你快救救小山,大娘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张娘子,十娘哪懂得治这个?还是快点送去镇上叫大夫给治治吧。”王大娘过来扶起她,别为难辛十娘一小姑娘。 “十娘懂的,我知道十娘懂得治的。”张大娘却是坚定认为辛十娘可以,挣脱王大娘的手,过来拉着辛十娘,哭得红肿的眼看着她,“十娘,大娘求你,大娘求你救救小山。” 旁边的辛丰收跟张大山一脸的为难,这么重的伤十娘一小姑娘如何能治得?但是心里都有点期盼,现在过去镇上,那也是来不及了的。 辛十娘没管太多,点点头对失去方寸的张大娘道,“您别急,我先看看再说,我定会尽力叫小山与以前那般无事的。” “好好好!”张大娘连说三个好,这才松开辛十娘的手。 辛十娘忙过来查看张小山的伤口,让张大山辛丰收等人站远些别围着过来,不透气。 伤口很严重,口子足足有四寸长! 如辛大宝说的,都能见到小腿里的白骨了,而且现在还在大量流血,照着这样流下去只怕不止这腿得废了,连张小山本身都有危险! 瞧着她翻开伤口,张大娘张大山跟辛丰收王大娘还有旁边几个村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辛十娘没去理会他们的目光,从怀里拿出针蒲,取出最大的一根银针直接就扎到张小山小腿前部的通咏穴上,一针下去后血就不流了。 “大山,你看,儿子的血止住了,止住了!”张大娘拉着男人的手臂喜极而泣,“十娘能治,我说十娘能治的!” “嗯,十娘能治得!”张大山脸上也扬起一道神采。 “大娘,有没有席子?”辛十娘没听到太多,给张小山止了血后抬脸跟张大娘道,“有的话拿张席子出来,把小山抬到干净的席子上去。” 张大娘连话都没说直接就冲进房里把席子拿出来铺到地上,辛十娘没来得及安慰她便让她去倒凉白开水来,然后让张大山跟辛丰收把人抬到席子上去。 “十娘好像能行?”旁边一个村里年轻媳妇道。 “不知道,看看吧。”另一个年轻媳妇接过话,“不过十娘很会治咳嗽,我那姐儿三服药下去咳嗽就好了,也不闹人了。” “十娘她应该能行。”王大娘看着辛十娘那认真的小脸,点点头。 辛十娘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周遭村里人的表情全都盯在她身上来,张小山被轻抬到席上的时候,辛十娘就开始认真地查看他的伤口。 那血迹模糊狰狞的伤口看得辛丰收跟张大山两个男人都是脚心发痒,旁边的小妇人更是看都不敢看,后面赶来的周家媳妇跟她男人,看到辛十娘在张小山治,特别是看到了辛十娘翻开伤口的动作,那满手的鲜血看得他俩脸色一白。 辛十娘翻了翻看了个清楚,心里也有个大概,在旁边的水盆清水里洗干净了手,然后叫张大山跟辛丰收按住张小山,她要给他洗伤口,这可不是件容易事,这里不是她所在的现代,没有麻醉药没有破伤风防御,就连消炎药也没有,有个万一这腿都得废了。 辛丰收跟张大山没有说别的,只听着吩咐把张小山的肩膀双腿按住,没有太多的话,辛十娘把污水倒了,张大娘这时候端着水出来,辛十娘让她去把针线拿出来浸开水,然后便不再多言。 又嘱咐了张大山辛丰收一句后,辛十娘便直接用凉开水给张小山清洗伤口。 昏迷的张小山活活被痛醒,但是被张大山跟辛丰收按住了,辛十娘看着他道,“别怕,很快就好了。”伤口没有太多的脏东西,只是刚刚躺在地上沾了些土,但这些沙土是一定要清洗出来的,要不然伤口没法缝合。 洗了两遍,辛十娘便停下动作,看张小山痛的脸色惨白,辛十娘想了想,拿着银针在他头上扎了两道,直接把人扎晕过去。 张大娘大惊失色,辛十娘道,“无事,待会会很痛,让小山睡过去也是好的,等他醒来,一切就都好办了。” 张大娘闻言这才点头,然后把煮了开水的针线跟小剪子巾布全都拿过来。 辛十娘又给张小山小腿的麻血上扎了针,很大程度减少张小山的痛楚,这才认真仔细地用干净的小剪子把张小山小腿上的腐肉一一剪下,复而又清洗好,然后在村里人惊怕的目光下,用烫了开水的针线把张小山的小腿伤口缝合起来…… 第四十六章 风波 秦氏跟辛有信打地里回来时得到消息,神色匆匆,连忙放下锄头就朝张家赶过来。 大宝说了,小山腿上的口子好大,他都能见着白骨了! 怎样的大伤能见着白骨的? 秦氏光是想想都觉得怕!但那么大的伤口十娘如何能治得的? 所以秦氏一听说立刻拉着辛有信就朝张家赶过去,叫张猎户张大娘把小山送到镇上去,她闺女只懂得治些小咳嗽小发热,这么大的伤口她治不得!不然要出现意外,两家日后还怎么见面? 秦氏辛有信来的时候,辛十娘已经把张小山的伤口处理好了,整整一个时辰,辛十娘才把张小山的伤口仔仔细细的缝合好,但这只是暂时的,现在还得小心照料着,要不然容易发炎伤口糜烂,把该注意的地方跟张大娘说道了一遍,张大娘只拉着她的手默默流泪,对辛十娘的感激无以言表。 辛有信秦氏过来,特别是见着张家院子里遍地的血迹,这吓得一跳可不轻,秦氏还算镇定,把辛十娘拉到身后,问张大娘现在小山怎样。 张大娘慌忙把泪擦了,旁边的王大娘周家媳妇一人一语将辛十娘把张小山治好的事说了一道。 辛十娘听完却是摇头道,“得去镇上抓些药回来给小山熬,且今晚小山还会发热,都得小心照料着。”说着,就让张大山过去村长家借来了笔跟纸。 张大山很快借回来,辛十娘报出药名,让辛有信写,写完吹干了交给张大山,张大山二话不说拿了方子直接就朝镇上赶去。 辛丰收跟辛有信等人仔细地把张小山就着席子抬进他房里,王大娘周家媳妇等人也安慰了张大娘一番,这才各自回去了。 秦氏唤上辛有信,也带着辛十娘回家。 到了家里,秦氏就把辛十娘唤到房里,单独问她可有把握治好张小山。 辛十娘点点头,“只要张大伯按着方子把药抓回来熬下去喝了,小山不会有大事的,腿的话,还得再看看,且不知能不能叫他行走如以前那般自如,但以后还是能打得了猎的。” 能打得了猎那就无事了。 听辛十娘这么说,秦氏这才放心地去做饭。 辛十娘把已经洗干净的辛大宝唤进房,小声地问事情经过,怎地突然就被野猪伤到了。 辛大宝没有隐瞒,因为张大山说了,现下他俩也是小猎户了,能进得深些的山找些大物练手,总打那些野鸡野兔也不是什么大出息,所以由他带着他俩进了从山里进了连着隔壁山脉的大深山,里面的野物果然比外面多好多,于是第一次进如此深山的张小山跟辛大宝就兴奋地各自去猎杀,只要不离张大山太远就行。 于是悲剧就这么产生了,张小山误入森林里一片小沼泽,被野猪撞上,好在不远处有张大山跟辛大宝在,野猪被张小山射了一箭,但皮粗肉厚没死过去,直接发狂了,朝张小山直冲过去,辛大宝没遇见这情况,直接在不远处吓傻了,张大山二话不说吼张小山快跑,然后自己马上拉弩射箭,连射两箭也没射中野猪的致命点,于是张小山直接给野猪獠牙给顶飞了,而最后一下那野猪被张大山一箭爆头,这才死去。 辛大宝身上的血还都是过去野猪身上拔箭给溅到的。 因为着急,张大山把弓箭交给辛大宝拿着,直接就背着张小山回村,而那野猪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山里呢。 辛十娘听得摇头,等张大山抓回药熬给张小山喝下,他大概就能想起来了,到时他自然会进山去看看还在不在。 如辛十娘所料,待张大山给他儿子抓了药回来,叫张大娘去熬,直接就带上弓箭上山去了,直接把那头野猪扛回村,然后大卸八块,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当晚亥时初,辛家一家子都睡下了,外面还传来张大娘的敲门声,秦氏开的门,辛十娘也醒了,不过没起床,在自己单房里听着动静。 给了三十多斤野猪肉过来,秦氏哪敢收下,张大娘说大宝有跟着进山,十娘更是救了小山,这三十多斤野猪肉收得!别客气了,赶紧把肉收下,她还得回去照顾小山呢。 秦氏也就收下了,连夜把那极好的野猪肉下盐存放好。 辛十娘见无事,便也继续睡觉。 次日辛十娘一早辛十娘先过去张家,看了张小山,见他额头有些发烫之外,伤口倒也被张大娘照顾得极好后就放心了。 张小山脸色虽有些惨白,但人已经醒了,自知现在自己腿上的伤口不能移动,他很坎坷地问辛十娘他以后是不是成瘸子了?心里更担心十娘会不要他。 辛十娘叫他放心,安心养着,以后还能上山去打猎! 张小山这才露出笑意,辛十娘没再多言,便带着辛大宝自行上山去了,不过不敢深入,都是在不算深的山走,今日辛大宝也不去打猎了,就守在他大姐身边。 辛十娘知道他担心她出事,见了也没说甚,过阵子就好了。 挖了一些药草就回家了,今日找的药草大部分都是给张小山的。 回村后先到张家,把药草拿出来给张大娘,叫她把药草磨碎了放到干净的布上,轻轻地包到张小山的伤口上,都是消炎的,对他伤口恢复极有用。 刚出了张家正要回家,就见金花村杜李氏带着杜小鱼正好进他们村,杜家今年租佃了三亩田地,忙得不得了,倒也好一段时间没见了,辛十娘把人请到家里,杜李氏母子见崭新的辛家大房,还吓了一跳! 这才多久没来,辛家就变了个样啦?! 辛十娘笑笑,叫辛大宝带杜小鱼走走,杜李氏看了下房,话了会家常,这才问她张小山被野猪撞到的事。 她这么快就知道,辛十娘也不觉得甚,村里不少妇人话多的,去河边洗衣服一传十地就给传了出去,所以辛十娘直接就道现下无事了。 张小山杜李氏也是认识的,换做别人她不会特地放下农活过来一趟,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子,道这是去年她男人抓药的方子,能使得。 辛十娘拿过方子看了看,倒也是不错,不过她给张小山的方子比这更好,于是就跟杜李氏说道了一遍。 见张小山已经有方子了,还是辛十娘亲自给的,熟知她本事的杜李氏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她都忘了辛十娘懂药的本事了! 她都是道听途说,知道张小山受伤的事但却知不了多少,更不知是辛十娘救的人了,所以才形色匆匆地拿着方子过来看看用不用得上。 杜李氏坐了一会就带杜小鱼回去了,辛十娘给她拿了好几块大块的野猪肉,都是昨晚秦氏下了盐的,叫她拿回去好好放着,给小鱼食。 杜李氏歉然地说每次过来都是他们家沾了便宜,辛十娘笑了笑,道要是她过意不去,那就早早叫家里能存得上些些许,届时拿些钱过来借他们家,他们辛家为了修房,现在可是欠了人好大一笔钱。 杜李氏母子走了,辛十娘跟辛大宝午时用了粥食,让辛大宝给爹娘跟小弟送过去粥,辛十娘直接就上镇子去了。 陈远邵的情况恢复地很好,辛十娘针灸后,就回来了,顺便告诉他,这阵子她不会常来,就按着过来药铺打下手的时日过来给他针灸。 听她如此说陈远邵还以为她是不满他娘,但见她目光清澈不含其它意味,便含蓄地问了她原因。 辛十娘也没瞒,很快就要入冬了,她也要赶紧时间去山上找药的,而且他的身子已然恢复地差不多,后面的日子多锻炼就好,不需要她每天再来。 陈张氏后来才知道,吓了一跳,以为是她不给她儿子治了,这怎么成,治病哪有治一半留一半的道理? 陈老大夫冷哼,顺带吓了她一吓,要是以后再敢对辛十娘板着张寡妇脸,人家就不给治了她能怎样?把儿子赔进去? 陈张氏吓出一身汗,她倒真没想到这里去!所以往后也不敢对辛十娘如何。 日子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到了秋末之际,辛家已经把地里的米收了,比去年还要多收四斗之多,辛家一家子都高兴极了! 就是不用去镇上买米,这个冬日他们家就能吃着自己的米过冬! 而另一边张小山的情况也恢复了,行走自如,前阵子张小山产线下床,张大山张大娘两人还亲自过来辛家道谢! 然后看着辛十娘的目光就似在看儿媳,害得辛十娘借口躲到房里去,由着她娘去打机锋。 而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秦家村秦大方马黄花带着他们俩的儿子,且秦大方肩上还扛着一包米出了秦家村。 一路上有人问,马黄花美言其曰:给妹子妹夫外甥们送食的好过冬…… 第四十七章 来访 秦大方马黄花带着一少年出了秦家村,一路朝水牛村辛家过来。 “娘,姑姑家哪会穷成那样,还需要爹给她们扛米过去?”这在身边说话的少年便是秦大方马黄花他们儿子,秦一天。 秦一天长得偏瘦,十三四岁的样子,相貌跟陈远邵比的话差了一截,至于身上的书生温润气质,陈远邵那可以说是自娘胎带来的,举手投足间亲和自然,书香满门!秦一天身上的这点子墨水道行,跟陈远邵一较,真没甚看头,就是张小山那黑小子,看着感觉也比他瘦偏阴柔的神态好得多。 自出了秦家村起,一路上他都是皱着眉的,很显然,对于水牛村他看不上,至于那嫁过去水牛村的姑姑家,那他更瞧不起,一个需要他们家扛米救济的亲戚,他可不大想要。 只不过听爹娘说,他那个表妹长得极好,这一次过去可讨过来与他当通房丫头,这才叫已经在外面城里偷偷跟着人去柳烟街里尝过女人滋味的秦一天动了念头。 自己村里的小花就长得有点姿色,但胆子小,拦下她调笑两句都能脸红半天紧张不已,把人骗到玉米地里弄到手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今日他要过来看看辛家这爹娘说长得比小花还好点的表妹是个怎样的,到时凭着他家的名声,把人带回村那有何难? 秦大方还扛了一大包子米过来,两夫妻一脸得意,辛家要知道了他们给他们一家子送来这么一包粮过冬食,那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届时,儿子要辛家闺女过来当通房丫头的事自然能成啦! “天哥儿说得对极了,你姑姑家还真需要我们这一包米过去才能过得了冬。”马黄花自得地笑了笑,“到时候你表现得好点,你姑姑收了咱家的米,就会放心把那丫头给你,只要把人带回家,人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使唤那就怎么使唤,要敢不听你的,尽管往死里打,打到她听话为止!” 秦大方有些不赞同,低声道,“你怎么教孩子的?” 马黄花翻了个白眼,“该怎么教就怎么教!这事你别管,我们母子商量着来就成!” 秦一天没说话,但是从他眉眼间却是对姑姑家一脸的不以为然。 说话间父子仨就进了水牛村,因为上一次的事闹得不小,不少人也都认识了秦家村辛有信的这娘舅家的,自河边洗衣刚进自家篱笆院子正要晾衣服的周家媳妇见了,还停下手中的活儿,吆喝了句,“秦家村的大爷大奶奶这次又来辛大哥大嫂子他们家要粮来啦?” 旁边村里几个年轻妇人闻言,便笑了,这是在自己村里,她们也没甚好怕的。 马黄花尖酸的脸一板,当下就要冲出去一人单挑这群水牛村的几个妇人,见她有闹事念头,周家媳妇也半点不怕,直接拿了旁一扫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大方扛着米,一手赶紧把马黄花拉回来,低喝道,“今日我们不是过来找人吵架的,你别忘了天哥儿的事才是正事!” 一旁的秦一天看了他娘一眼,站出来朝周家媳妇拱了拱手,很是有礼地道,“之前我爹娘跟姑姑家有些误会没解开这才闹出了不愉快,在大家面前失了体面倒是叫大姐看笑话了,不过是今日大姐却道错了,这次我跟我爹娘不过是过来给姑姑家送些粮好叫姑姑一家这个冬日好过些罢,大姐瞧,我爹背上背的,可不就是要给姑姑家的粮?”说完,又拱了拱手,显得很书生很有儒家之礼。 周家媳妇被他这么一堵,还真说不上别的,都知道秦家村出读书人,眼前秦大方马黄花这儿子看样子也是个读书的,所以她也朝他笑了笑,“小哥儿无需多礼,既然是误会,那我就不多说了,要知道现在我们全村的人,都不会叫外人将辛大哥一家子欺负了去的,我也不过是担心了一下,还望小哥儿见谅。”说完,还学着曾经听说过读书人行的礼,双手随便放在腰间,给秦一天行了一礼。 秦一天眼角直抽,这回的叫什么礼啊!粗鲁至极,有辱斯文! 但是面子上的还是要做满,秦一天再次拱了拱手,就让他爹娘带路了,实在不愿意与这粗妇说道太多。 周家媳妇撇撇嘴,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有甚了不得的,不就是读了点书么!还敢嫌弃老娘行礼不周,哼,扛了那么点米能做甚,辛家现下房子都修建大了,还需要你们那点米救济?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待会看到辛家大房子看不吓死你们!” 秦家一家子走在路上,马黄花得意不已,拉着儿子一脸的欣慰,跟秦大方道,“你看见没有,咱天哥儿多好的口才呀,刚那粗妇被天哥儿说得都不敢反驳了,唉哟!我瞧呀这周边几个村里就出不了一个跟咱天哥儿这般的,这一看就是城里那私塾先生教得好!” 秦大方点点头,同样满意地看了眼儿子,说道,“等咱回村了,托人再给先生送些粮过去,就说是天哥儿孝敬先生的,你说可行?” “行!”马黄花一口应承下来,又是看看儿子,喜得不得了,“多给先生送些物过去他收了也会看重天哥儿些,愿意为天哥儿多托托人,别的甚都能省,就这给先生送过去的物咱不能省!届时天哥儿真给考上了,那咱俩就能跟着天哥儿享清福了!届时就是村长家婆娘看到我,那也得给我乖乖绕道走!” 一旁的秦一天撇撇嘴,但却没说甚,只是顾自地走路,神态略显傲气,颇有些默认了他娘的说法。 一家不多时就来到辛家,看着辛家大房,周边还都是砖石给围起来的,根本看不到里面长甚样。 秦一天蹙蹙眉,看着眼前比他家还要好房,转身看他那已经呆了的爹娘,道,“是不是走错地了?不是说姑姑家是篱笆围成的院泥土糊上的墙?” 马黄花回神过来,点点头,一脸的错愕,然后撇撇嘴,“是我们走错地儿了!”上次过来,辛家那土房看着都快塌了的样,跟现在的房屋哪点像了? 秦大方把肩上的米袋搁下,看了看四周,然后瞪着眼,“这就是辛家,哪有错了!” 辛大全开门,端着脏水出来倒掉,瞧见不远处他们几,把脏水往外一泼,怒道,“你们来我们家干嘛!” 秦大方马黄花秦一天急忙一躲,看着辛大全,这下子不用怀疑,这大屋子是就是辛家那一家子的! 第四十八章 套近乎 虽辛家不欢迎他们,但人来了,把人给挡在门外也不好看,于是就只能让人进来。 秦大方马黄花还有秦一天带着他们那一包子米了辛家门,原本是觉得那一包子米太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进了辛家大门,看着这包子米竟觉得少,而且是太少,秦大方提着都不好意思了! 秦氏辛有信把人请屋子坐,倒水给他们,然后就坐在一边不语,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说,旁边的辛大全就在一边侍立着,也不说话,心想这次要是他们敢打他娘欺负他家,他一定拿砖砸他们! 见辛家一家子都不说话,气氛有些低,秦一天接到马黄花的眼神示意,便站出来朝辛有信秦氏拱了拱手,“姑姑姑丈好,我是一天。” 秦氏跟辛有信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不说话,秦一天顾自的笑说道,“城里学业忙,先生对我更是要求甚高,好些年没过来拜访姑姑姑丈了,还望姑姑姑丈莫要见怪,一天今儿给姑姑姑丈赔不是了。”说完,又很有礼貌地深深给作了一揖。 马黄花见缝插针,亲切地捂上秦氏的手,笑着道,“天哥儿这孩子,就是礼多,去城里跟先生学,嫂子别的没看见,就见他跟自己的姑姑姑丈都如此礼多了!这不是生分了?小姑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氏把手从她手里伸回来,脸色淡淡,辛有信也还是没说话,旁边的辛大全也跟个树桩子一样站在那。 马黄花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秦一天眉头一蹙,这姑姑姑丈未免太不把他们家放在眼里了?他娘俩如此示好,他们连句话都没说! 秦大方就跟没见到一样,很是大气爽朗地笑了笑,把身边的一包子米挪到前面,对秦氏辛有信道,“大哥那边今年收获不错,就想着给你们送些粮过来好留着冬日食,今日娘在家里,大哥没敢多舀,就只装了这么一布袋过来,明儿赶着娘出门去了,大哥再给你们背一大包过来!” “就是就是。”马黄花把自己不乐意拿大些的麻袋装米的事毫无压力地推到自己婆婆身上,又去握秦氏的手,“嫂子上次回去后跟你大哥想了一夜,就知道是我们错了,不该贪心不足,可那阵子天哥儿要交学业费,咱家里实在有些难,娘生病了连药都抓不起,这才过来这边舀了些过去,嫂子这回过来就是专门给你道歉了,还望姑子你能原谅嫂子。”说着眼泪就快出来,摁着眼角,带着几分哽咽地说,“小姑子也是当家的,要整拾这一家子的生计实属不易,嫂子那时候也是被逼无奈呀,嫂子给你道歉了好不好,姑子,你就原谅嫂子吧?” 秦一天接到他娘的目光,很是歉然地跟秦氏辛有信道,“都是天哥儿惹的错事,要不是爹娘为了叫我能继续留在城里跟着先生学些本事也不会叫家里来过姑姑姑丈这边舀粮,姑姑姑丈若要怪,便怪天哥儿好了,我爹跟我娘他们都是为着我才犯糊涂的。” 辛大全完全不知道该说甚,他都在门儿边上藏了块砖了,就想着大姐跟大哥不在,他们要敢闹事就砸他们,竟是不想,他们是来道歉的,大姐说过,别人给自己道歉了,若是能原谅得且原谅,不图别的,就道明儿也好相见罢。 辛大全毕竟还小,思及有限,但他却知道自个儿是不欢喜舅舅舅母这一家子,所以干脆不说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氏跟辛有信也不好在一言不道,对视了眼,秦氏这次倒没有收回被马黄花捂住的手,垂眸跟秦大方道,“以前的事过去了就算了,便不要再提了罢,就是希望以后别再道我们一家子是白眼狼,您心里也知的,认真计较起来,我们家却是不差你们分毫。” 秦大方瞪了马黄花一眼,又转脸跟她笑道,“上次都是你嫂子被鬼魅子上了身才胡言乱语,以后再不会了。” 马黄花心里恨得牙痒痒,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但是面上却满是歉意,没有表现出心里的分毫意思。 秦氏跟辛有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点了下头也就那样了。 见他们俩脸色好些了,秦大方跟马黄花这才朝他们屋子认真地看了下。 看着这屋子,两人相觑一眼,彼此都是眼皮子直跳,好家伙,房子建得大不说,连带地上都是铺了那好砖石的,这得花多钱呀! 啥时候辛家建得这么好的房,他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秦家村其实也有人知道辛家建房的事,但是马黄花那次被辛十娘打了之后回去扬言就道跟辛家老死不相往来,谁敢在她面前提辛家,她就跟谁急! 秦家村谁人不知道马黄花的泼辣,愣是无人跟她说及辛家建房的事,免得真被她找上门添晦气! “呵呵,一阵子没来了,怎地这房子建地这般地好了?”秦大方笑呵呵似是无意地提到,暗地里就想打探辛家挣钱门道。 马黄花配合地笑骂道,“你以为谁家都跟你一般没本事呀,也不看看辛家是谁撑的家,有咱姑子在,还怕光景不好?” 秦氏闻言,淡淡的道,“家里靠的都是我男人。” 旁边的辛有信腰杆子不知觉挺直了些!但他知道,这是自己媳妇给自己争脸子,所以他很感性地看了秦氏一眼。 马黄花笑道,“都是你们夫妻同心协力的功劳,真真是好本事,这么好的房,怕是花了不少钱的罢?” 秦氏嗯了声,“差了人家二两银子。” “差了这般多,这可怎地还?”秦大方心里一喜,面上蹙眉道。 上山挖药的辛十娘跟辛大宝回来了,进了自家院子就听里面是秦大方的声音,姐弟对了一眼,知道这是秦大方又来了,当下两人连脸都来不及洗,就朝厅门走去,见着了坐在桌边的秦大方马黄花,辛十娘淡道,“各家自有各家的路子,该怎地还就怎地还,问这般地多,莫不是您打算替我们家还上些许?” 第四十九章 赶走豺狼,又来虎豹 辛十娘口气淡漠,看着马黄花秦大方似笑非笑,瞥了旁站着的秦一天一眼,继续看着马黄花秦大方道,“今日两位过来辛家,可有甚事要说道的?趁着这会子我们姐弟回了,有要说道的便跟我们说道说道罢。” 辛大宝那黝黑壮实了不少的臂膀一个顶秦一天两,即便秦一天比他大好几岁,辛大宝也不怕,背上的弓弩拿在手上,目光稀松平常地看了眼秦一天,便盯着马黄花秦大方了。 见着这姐弟回来,马黄花秦一天不自觉地起了身,他们可知道老实巴交的辛有信秦氏生养的这对大儿女不好惹! 秦大方看了眼辛大宝那握在手上的弓箭,嘴边扯了扯,僵笑道,“十娘跟大宝回来了?” “瞧瞧,十娘跟大宝都出了一身汗了,快快过来歇着罢!舅母给你们倒水喝!”马黄花笑说着,还亲近地要过来带辛十娘的手。 辛十娘一侧身,淡道,“我手脏,您还是不要碰我了罢。” 马黄花心里冷笑,面上却继续笑道,“没事,舅母哪会嫌弃你。”说着就带过辛十娘的手,看到她背着的药篓子,疑惑道,“哎呀,十娘你怎地挖了这么一篓子怪味的草?” 秦一天面带微笑,看了眼辛十娘背后的药篓子,道,“这是药草罢?” 辛十娘看了他一眼,眉淡淡一蹙,道,“你也懂药?” “也?”秦一天眉一挑,深深地看了辛十娘一眼,摇头道,“表妹道错了,表哥是读书的,不懂药,倒是表妹看样子却是个懂的。” 辛十娘没理会他的质疑,淡薄地道,“表妹的称呼我担不起,还是喊我名辛十娘罢。” “这可使不得,表妹便是表妹,如何能喊名?”秦一天笑笑,看着她那较好的面容,心里直道自己村里的小花真真是比不得她。 辛十娘虽然身着粗纱葛布,但那身姿却是如一丛秀挺的青竹,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站得近了,很是好闻。 见辛十娘看她儿子的神色淡漠不含半分爱慕之色,马黄花忙笑着介绍,“十娘,这是你表哥一天,他在城里边私塾读书,现下得了空,便说要过来看看你,你还没出过比咱镇子更远的地方罢?” 说到这,她有几分得意,朝辛十娘笑道,“你表哥都是坐了马车去城里读书的,平时里跟城里好几个公子交好外出踏青,见识不少,外面的大世面可热闹了,这冬日里他闲暇在家,正好得空,叫他常常过来给你说道说道,可好?” 秦一天朝辛十娘点点头,拽了句文艺诗,朝辛十娘吟哦道,“漫步西芳野草花,蝶飞蜂舞乐陶然。”他以为辛十娘听不懂,还特地解释了下这是说外面大地方美好景色,叫人流连忘返的意思,语罢,笑道,“若是表妹不嫌弃,表哥以后可常来与你说说外面的景色,叫表弟他们也能听上些许,知些外面的大城景色多好,目光也能放得宽阔些。” “就是就是。”马黄花得意成一张脸,笑得喜上眉梢。 秦氏跟辛有信对视一眼,辛有信没什么想法,秦氏暗暗蹙眉。 辛十娘面上半分喜色也无,淡道,“常来倒可不必,我爹娘正打算要去跟村长家多租佃些地儿,我跟大弟也得时常上山,没空时常在家,懈怠了客人说出去倒是我们家的不是,还请见谅。” “这是这是,是表哥所思不周,叫表妹困扰了。”秦一天很是懊恼地一拍头,一派翩翩公子歌的模样。 辛大宝看得撇嘴,辛十娘点头,“你知便好。”不顾旁边马黄花的脸色,朝秦氏道,“娘,便留客人用午膳罢,上次张大娘给的野猪肉食没了,便把大宝今儿打回来的两只野鸡炒了食罢。” 马黄花秦大方原本脸色还不大好,一听辛十娘留他们下来用食,这才扬起笑脸,继续笑呵呵地说笑。 辛十娘把药草交给辛大全拿去洗了晒,自己则跟辛大宝去舀水洗脸,辛大宝悄悄地问她舅舅舅母来有甚事,辛十娘摇头,道待会人走了,便问问爹娘。 饭桌上吃饭饮酒的时候,辛十娘没说话,秦氏却是把话说隐晦地表明,既然他们家有心还做亲戚,那以后两家还来往,不过,仅此而已。 人家亲自上门来道歉,辛家总是不好太过绝情,要不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马黄花秦大方都笑呵呵地表示不会再做糊涂事。 食了一顿饱的饭,马黄花秦大方还有秦一天还喝了不少辛十娘去年浸的野蜂酒,实在好喝得很,都惬意得不得了! 秦大方还想带点回去,马黄花也想!秦一天忙给了他爹娘一眼神,来人家家里吃了还要打包回去?别给人又留下一贪婪不足的印象。 俩人只能讪讪作罢。 临走前辛有信秦氏把他们家的粮还回去,秦大方马黄花死活不愿意,还是被他们给留下了,不过他们前脚一走,后脚辛有信就扛着麻袋朝秦家村走去,路上也遇上不少人,都看得出那是秦家村他那妻舅刚扛过去的,心里门儿清着呢!笑着跟辛有信打招呼便也不说其他。 来到秦家村秦大方马黄花家,辛有信把布袋米一搁,又憨笑着跟秦大方的娘也就是他岳母道了好,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水牛村。 秦大方的娘秦王氏不明所以,问儿子儿媳这是怎么回事!怎辛有信拿了一布袋米过来,这不是儿子儿媳今早拿过去丢给他们家的么? 马黄花秦大方看着那袋子米脸色不大好,都懒得回答秦王氏的话,还是秦一天给他祖母说道现在姑姑姑丈家建了大房的事。 秦王氏这一听愣是瞪大了眼,这还得了?闺女家啥时候涨了这么大本事还建了房?而且比他们家还好? 秦王氏还想问更多,秦一天表示他要回房去看书了,秦王氏转问黄马花,这是怎回事了?辛家莫不是发了? 马黄花大怒,“问我作甚,我哪里知晓他们家哪得来的钱建房!要知道你不会自己去问啊!她可你闺女,就是你去问她敢不告诉你?整天在我面前吵吵吵,有甚好吵的,老娘正烦着呢!” 秦王氏已经习惯儿媳的不敬,讪讪一笑便也不再多问转而去拿扫帚扫院,一边扫院一边在心里暗暗计策,闺女跟女婿一家要是过得好,那她可过来跟他们食? 这样想着,第二天一大早秦王氏就朝辛家过来。 辛十娘跟辛大宝喝了秦氏煮好的肉粥,收拾好正要出门上山去,秦王氏就寻摸着来了。 笑得和蔼,说她是小时候最疼他们祖母…… 第五十章 陈远邵来了 祖母? 辛十娘跟辛大宝对视一眼,压根就不知道眼前这老太婆是谁,听到院子外动静出来的秦氏见了这老太太,脸色不大好,这可不就是她那在秦家村的娘! 辛十娘辛大宝见还真是,小小地动容了下,不过却是没喊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王氏,秦氏看了他们姐弟俩,道了声叫他们自己忙去后,就自己进院了。 辛十娘辛大宝点点头,又看了秦王氏一眼,没多说便上山去。 秦王氏见闺女没请她进屋,便自己走了进去,四顾一看,好家伙,这可不是正大的房么! 辛家这真是发了不成?! 心里计量了下,就更加坚定了要在闺女这边住的心,在儿子媳妇那,她每天忙死忙活还得被儿媳骂叨,可还得指望她吃饭,秦王氏只能敢怒不敢言。 想想辛有信的性子,再看看自己闺女的性子,秦王氏觉得自己过来了,定会好吃好喝的! 进了屋,秦氏面无表情地给她倒了水,道,“您过来有甚事?” 秦王氏接过水笑道,“娘好些时日不见了,心里想得慌,这不,就放下事儿过来看看你。”看了下这大屋子,她看了下屋子,道,“现眼下,你们家子可是过得端好的罢?娘看了这就放心了!” 秦氏不语,只是低着头,秦王氏知道这女儿的性子,笑问辛有信呢,而且不是还有一个小儿子呢吧,怎地不唤出来叫她看看,那可是她的小外孙呢。 秦氏说辛有信早早就过去村长家了,至于辛大全还在睡觉,不想去吵他。 秦王氏一阵客套完,就开始流眼泪了,感慨自己运命坎坷道途多难,好在辛辛苦苦拉扯大了秦大方跟她,现在她也没几年好活的了,就想多跟外孙们相处多看看外孙们,可是她腿脚早些年为了养活秦氏落下了毛病,现在不利索了…… 说到痛心处,秦王氏又是一阵眼泪鼻涕。 要是对别人还有用,可是秦氏太了解她这娘了,不管她如何说,她都不接话,等要她接话了,她才说若是她想外孙,那她时常带过去给她看。 秦王氏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看着辛家大房满脸辛勤泪水,好似这房子她出了钱又出了力一般,然后说道,“娘这辈子劳苦一世,还没住过这么大这么舒适的房,没几年好活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了了这心愿……” 秦氏从见到她进自家门就知道她来意,所以早就想好对策,把自家欠债的事说了,然后又把她大哥秦大方那边的大款一说,比较起来,秦家除了房子不比辛家好外,其余的都强,最后言明,以嫂子马黄花的性子,要是秦王氏敢落了她面子直接过来叫辛家受养,不久的将来秦一天荣登科门,定不会接她回去当老祖宗,要愿意过来他们辛家也好,但也要做好每天吃糠喝稀的准备。 秦王氏本就是那势利性子,被她这么一说,犹豫再三,还是没敢真正留下,但是要她这么回去她不甘心,就问了秦氏发家的秘密。 秦氏对这事没隐瞒,全村子都知道的,她闺女上山找药挣的钱,要不信,出去水牛村里问问。 秦王氏回到秦家村,马黄花立刻上前询问,她还不知道她这婆婆原先是打着过去那边吃住的主意,只当她婆婆是过去问辛家发财的路子。 秦王氏笑笑,就把事说了,那是他们家闺女找药卖的钱,不是捡了甚好东西,这还是她出了辛家门在水牛村里找人问的,错不了! 马黄花一听,就想起昨日辛十娘背着药篓子的事,心里着实诧异。 既然真是这样,那她也只能作罢! 现眼下辛家情景如此好,辛十娘又怎可能给她儿子做通房丫头?当然,她也看不上辛十娘,她儿子将来可是要娶官家小姐的! 难得马黄花这么想,可她儿子没有自知之明呀,之后又过去找了辛十娘几次,举止言行还有些轻挑,被辛十娘很不客气地扎了两针,直接尿失禁。 辛十娘冷眼看他,警告道,“你若是想叫我给你扎得不能人事,你可直言与我道,我定会帮你!叫你这辈子连娶媳妇都得被骂废物!” 秦一天真真是没想到她这么凶狠不好惹,吓得连滚带爬,之后再不敢过去招惹辛十娘了。 他是不敢再来了,秦大方马黄花还有秦王氏还是会时不时过来一下,不过却是不敢再拿辛家的东西,只见辛十娘在院子里晾晒的药草,马黄花曾经还想学点,辛十娘很大方,直接把从药铺里带回来的药书借她,叫她去看。 看到那么厚一本书,马黄花大字不识一个,头都晕了,只得作罢。 整个秋季辛十娘都很忙,走遍附近好些个地方在入冬前找了不少药,好好地挣了一笔。 而另一边,陈远邵的身子也完全恢复过来了,身形挺拔如松柏,气质温和举止儒雅,整一大好翩翩好男儿。 陈远邵好了,辛十娘也拿到了属于她的那锭银子,除去之前跟陈老大夫预支的,她得了整整八两银子,加上她这阵子辛劳找药买药挣来的钱,已经足够了明年给自家家里添置两亩良田的了! 这一天,闲暇下来的辛十娘正跟小弟辛大全在自家院子里用蚯蚓逗家里围栏养起来的几只下蛋的母鸡,外面传来了不少人的喧哗声,辛十娘走过来打开门一看,吓了她一跳。 陈远邵面带温润笑容,提着些小礼来她们家了! 第五十一章 一家都满意他(加更) 辛十娘真没想过陈远邵会来,上一次给他针灸的时候他就无意间问了她家住哪个村,辛十娘并不觉有甚,就跟他说了,倒是不曾想,他竟是打着这主意的。 看着门外提着礼,俊挺如松柏一派儒雅风姿正对她微笑的陈远邵,饶是辛十娘这样的性子也难得起了一分羞涩,心里稍稍地羞恼道:这人怎地这般就来了!她都还没跟家里人提过他呢。 门外跟着来的还有王大娘周家媳妇跟张大娘等人,看着陈远邵跟辛十娘两人间的对视,她们心里都是有定案,王大娘周家媳妇倒还好,一直将辛十娘看做自己媳妇的张大娘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也不知道后面的事了,带着几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张大山见了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忙问怎地了。 见着自家男人,张大娘再也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把张大山吓得脸色煞白煞白的,自家婆娘这性子他还能不了解,天塌了她都能笑说有高个的顶着,现如今竟是哭成这般,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 张大娘一边哭一边把自称是镇上陈老大夫家的陈远邵过来找辛十娘的事说了,把事说出来了,倒也好受了些,但还是泪眼蒙蒙地看着自家男人,“你说,十娘她我都打量多久了!”她真心是已经把辛十娘当做自家儿媳了,但是一想到陈远邵要家世有家世要人貌有人貌,他们张家实在没有一样是比得过人家的,她就心里难受,怨天恨地地道,“怎地突然间就出来这么一个!” 听完自家婆娘的述说,张大山也明白过来了,叹了口气,显然对辛十娘他也是满意得不得了,只能劝说张大娘,没能娶到辛家那闺女,是他们张家祖上功德不够,不怪别人,又道,“既是如此,以后便少去辛家了,但十娘救过咱儿子,就是不成亲家,也能彼此做一户好邻居,可懂?” 张大娘点头,“这我自是知的,就是小山他…” “小山那倔性子,唉……” 多年之后,张家搬迁了水牛村,张小山孩子都有两三个了,但是对于当年那个悄悄塞东西与他,给他采药治腿的姑娘却不曾忘怀,得知那位已经外嫁的姑娘住处后,他想方设法给她送去那些个他亲自捕的,且知晓那是她最欢喜的小松鼠…… …思绪拉回来… 陈远邵被辛十娘带进了辛家的门,一边说自家小简陋了些,叫他别见怪,即便知道陈远邵不会嫌弃,但辛十娘觉得吧,客气一二这是必须的。 见自家大姐带进来一个很俊的大哥哥,辛大全连鸡都不想喂了,一股脑地把破陶里的蚯蚓倒进去叫母鸡自己去食,洗了手就跑过来,里面听到动静的秦氏跟辛有信也都出来了。 陈远邵朝他们行了礼道了好,然后才歉然地道,“远邵今日突兀来访,打搅叔跟婶还有小弟了。” 辛十娘脸微红了下,附耳到一脸疑惑的秦氏跟辛有信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看了陈远邵一眼,就羞涩地先跑回屋去了。 这人,也真真是的,突然来她们家都不事先说道一句,她头发都是披散的呢! 陈远邵目带笑意地看了眼终于会露出些女孩儿表现的辛十娘离开的背影。 秦氏跟辛有信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抹复杂神色,然后辛有信笑呵呵的,秦氏看陈远邵的目光也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要说刚刚看陈远邵的目光是客气而疏离,现眼下的,就应该是满意加亲和,即便没怎么说,但一旁的辛大全还是能够看得出他娘心里甚是欢喜的。 陈远邵被请进大厅,然后坐下,辛有信是作陪,秦氏是主攻,跟陈远邵说话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那样,你现下多大了呀,做什么的呀,将来可是要继承你父亲的药铺呀,平时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呀云云。 一个大男孩过来女方家里,这意思还能不清楚么?加上秦氏可谓是一眼就看中陈远邵觉得这人好,所以说起话来一改以前的平静无波澜,十分客气有礼而不是含蓄。 大概就是人家常说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罢。 陈远邵举止得体气质磊落,家世好人品善,且对方还是辛十娘的父母,他回答起来越发用心,对秦氏辛有信敬重之外,态度也十分谦和。 辛十娘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娘脸上的笑是她从未见过的明显,就是当初她家建了这大房,也不如这一次笑得欢。 辛十娘悄悄看了陈远邵一眼,暗道没看出来这人还挺会哄人开心的…… 陈远邵目带笑意地回视她,辛十娘被发现,也不回避,朝他淡淡一笑,但是她爹娘在这,她便也什么都没说。 陈远邵上午来,留了饭,是在下午末时回去的。 辛十娘送他出了水牛村,这才自己回去。 一路上不少人都见了一表人才的陈远邵,见辛十娘把人送走了,皆是忍不住上前问询,那位一表人才的公子是谁呀,是不是过来看辛家父母的呀(男方过来见了女方家长,意思很明显),怎地不把人留下吃了朝食再走云云…… 辛十娘佯装羞红了脸一路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不远处的张大娘见了她这副样子,只能叹了口气回房去安慰她儿子。 回到辛家,秦氏把她唤进房,辛有信也跟着进去了,辛大宝辛大全想着凑进去听听爹娘要跟大姐说甚,不过被秦氏给赶出去了。 辛有信笑呵呵地把门关了,秦氏对辛十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爹跟娘都同意!” 辛十娘哪会不知她说甚,倒是没想她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直接,一时间愣是羞红了脸…… ------题外话------ 加更一章^_^ 另:文文明天就要V了。 这文文幕幕很用心在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收藏很低,可能不受其他读者的欢迎,但幕幕不会放弃,只求有看幕幕这文的亲,明天能支持个订阅,给幕幕一份动力好吗?V后更新量会增多,幕幕压力也会变大,文文这才刚开始,后面的内容不会叫你们失望,还请有能力的亲们支持一下。 PS:男主高大上是必须的! 第一章 缘来(求首订!) 辛十娘并不知道,陈远邵在过来辛家拜访完回去后遭受到了陈张氏怎样的怒火。 陈张氏明言她不会让辛十娘进她陈家的门,有她辛十娘,就没有她陈张氏,让陈远邵在她们俩之间选一个,要么把她这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他长大现在已经没用处了的老娘扫地出门,要么趁早死了那条心,别再跟辛十娘有所交集! 陈老大夫大怒,气得连药铺都去不了,病倒在船上哼哼唧唧,并且扬言要休了陈张氏。 陈张氏又惊又怒,想她这辈子为陈家生儿育女把持家务,不说她在陈家功劳盖天气壮山河,但也在他陈老头子年少创业最艰难的时候留下浓厚的一笔,两人相互扶持相互体谅,含辛茹苦把这个家维持到今日田地,本以为可以安享晚年,却不曾料到如今他老眼昏花,竟把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当做眼珠子宠,还让儿子娶她,为了她还要休了自己,这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所以陈张氏泼妇样一出,打开陈家大门,倒趴在地上开始震天的嚎啕起来,哭天怨地哀怨世间不公,街坊邻居纷纷围观、劝说不已。 一时间陈家大乱。 身为儿子,陈远邵里外不是人。 他不知道为何他娘事事从他事事如他,但偏偏这事她如此坚决,十娘是一难得的好姑娘,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看得到,他爹看得到,为何他娘就当她如洪水猛兽厌之恶之? 把邻居请出去大门关起来,陈远邵垂首跪在陈张氏面前。 陈张氏出现一瞬间的停滞,然后继续哭,指着他骂不孝,“自小到大娘就把你当心肝儿疼,即便小时你闹得再野哭得再凶,娘也不曾一根竹板不曾一句歹言到你身上,娘对你如何,就是指着老天爷娘也敢立誓保证娘半分异心全无,这些年日你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娘又何曾对你怨过骂过恼过,邵哥儿你扪心自问一下,娘对你可有丝毫不好!” 说到这,她似是伤心欲死毫无活下去的念头,口气悲恸欲绝,“如今娘求神拜佛终于把你给指盼好了,你就反过来忤逆娘,跟你爹一般,把那野丫头当做是眼珠子疼,把我这个没用的老妻子老母亲,就当做是地里的泥,随着日后她去踩踏,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一辈子,你们怎么就对得住我哟,天呀,观世音菩萨呀,我这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竟要我遭受这样的厄难……” 陈远邵什么话都没说,低垂着头,要么他说出从此跟十娘断绝来往,否则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更不能为十娘辩解,既然如此,就由他娘把气都发在他身上罢。 陈家沉陷在一片昏暗的天地之下,陈张氏闹腾非常,陈老大夫卧病在床,陈远邵两顾不及,糟心不已,所以这一天又过来辛家。 这一次过来,留着辛有信跟他交谈,秦氏撸袖,在院子里抓了只下蛋的母鸡炖了,把辛大宝打回来的两只野鸡炒了,还有一盆的鲜菜汤,叫陈远邵饱饱地吃上了一顿。 临走前,辛十娘把这些天缝制好的一双靴子送给他,看着他带笑的眼,辛十娘微红着脸,与他一笑,道,“都是家里制衣剩下的布给缝出来的,你别嫌弃。” 陈远邵摇摇头,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淡笑道,“多谢你,我看着甚是欢喜!”说着,就脱下自己的靴子换下辛十娘给的,不窄不宽,明显是用了心去制的,陈远邵朝她笑道,“叫你劳累了。” 秦氏辛有信还有辛大宝辛大全都在外面院子里,辛十娘坐在他身边,轻靠在他肩膀处,轻叹道,“你娘是不是为难你了?” 陈远邵淡笑着摇头,“不必忧心,会好起来的。” 辛十娘点头,她没有过去,所以不知道,但是她相信他会劝服陈张氏,更相信陈张氏会为了他接受自己。 辛十娘知道陈张氏看重陈远邵这个儿子,即便现在陈张氏对自己有意见,只要在往后的日子里陈远邵心里有她,那陈张氏不为她,还是会为了陈远邵慢慢习惯她这个儿媳,将来陈张氏接受她了,她自会好好替陈远邵孝顺陈张氏。 世间没有什么伤口是时间抹不平的,辛十娘始终都相信这一点。 所以她坚信只要坚持下去,就是陈张氏现下真的不愿意接纳她,日后也还是会习惯她的存在。 而她会不会欢喜辛十娘这个儿媳,会欢喜,辛十娘自然高兴,若是不喜,辛十娘也没多大看法,因为跟她过日子的人,是陈远邵。 但辛十娘计划地好,却不如现实给她的打击大。 天已经下起了皑皑白雪,但是辛十娘依旧踏着雪,上镇上去找他,因为陈远邵将近一个月没来她家,而她,有些想他了…… 踏雪过去镇上,甚至她已经做好了被陈张氏骂一顿的准备,但她还会厚着脸皮进陈家的门,可是这一次过来开门的并不是陈张氏,而是一个貌美看似柔弱扶柳的年轻女子,单看样子,已有十七八岁年华。 李钰凤身着一件雪白带银线绣青柳绿枝红艳雪梅的褙子,里头着着一件姜黄色绸缎竖领子中衣,下头一条细致的阳绿长裙,衬得肌肤如这冬日里的雪一般白,身形纤细娇柔,加上她这个年纪,模样已然长开,亭亭玉立柳眉杏眼,模样煞是娇艳。 李钰凤高傲恍若一只凤凰,看着门外这个敲门相貌普通的女孩儿如一只丑小鸭,态度不怀好意,也不说话,但是辛十娘看得出对方是知道她的。 辛十娘感觉出她对自己的敌意,但也没多言,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淡漠道,“邵大哥可在?” 李钰凤一反之前开门给辛十娘的那一番娇柔之感,冷笑道,“你就是我姨母说的那个对表哥他死缠烂打的乡下野丫头吧?”然后目带不屑,目光放肆地打量了穿着普通大众的辛十娘一遍,说话越发不客气了,“我姨母说的不错,果然是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乡下野丫头!” 辛十娘静默,里面传出了陈远邵的声音,紧随着辛十娘就看到了他,近一个月没见,他脸颊瘦了,而且从他眼里辛十娘还看到了闪躲。 李钰凤一见陈远邵出来,原本待辛十娘的冷言冷语顿时消失无影,立马西子捧心摇摇欲坠,朝陈远邵娇滴滴地靠去,嗲着声喊道,“表哥~” 辛十娘看了她一眼,又去看扶着她的陈远邵,目光静静,半分波折没有起,但是心里平不平静,那就只有辛十娘自己知道了。 “表哥,这小姑娘说她是来找你的。”李钰凤柔柔地说道。 陈远邵扶起她自己站好,迈步朝辛十娘走来,面带着急,“十娘,你听说我。” 辛十娘平静地点头,“可叫我进去一趟?” “自是能的!”陈远邵把辛十娘带进去,李钰凤撇撇嘴,关了门然后也跟着进去了。 陈张氏跟陈老大夫都在正堂,见辛十娘进去,两人面色各异。 陈张氏是似笑非笑,陈老大夫却是一脸压抑的怒,不过对象明显不是辛十娘。 辛十娘见了礼,笑笑,没有看陈远邵与陈张氏,直接看向陈老大夫,有事与他一说。 陈老大夫点点头,就带辛十娘朝里屋而去,李钰凤给了她姨母一个眼色,陈张氏本想发作,但被陈老大夫一个眼神制止了,陈远邵想跟着进去,陈老大夫看了辛十娘一眼,辛十娘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进了里屋,关了门,辛十娘便笑问陈老大夫近日可好,陈老大夫让陈远邵斟茶,也笑呵呵的跟她叙起话,一旁的陈远邵看着辛十娘的清秀的眉眼,欲言又止。 客套半响后,辛十娘便笑问了,那位姑娘是谁。 陈远邵羞愧低下了眼,陈老大夫当下就是一声冷哼。 辛十娘看了他们一眼,神色淡淡地问道,“可是陈家的媳妇?”这话是看着陈远邵说的。 陈远邵抬眼看她,坚定地道,“不是!” 陈老大夫看辛十娘那清澈的眉眼,摇摇头叹息道,“十娘,你别怪邵哥儿,这一切都是那老婆娘惹下的祸事。” 李钰凤父母原在早年就跟陈家透漏出要接亲的事,那时候陈远邵身子完好,李钰凤父母见他一表人才十分乐于见成,后来陈远邵出事了,陈家原想将人娶回来照顾陈远邵,但李钰凤父母反悔了,给李钰凤另寻了一门亲事,可是夫家命薄,丈夫在李钰凤还没嫁过去的时候就没,于是李钰凤亲事耽搁到了现在。 一个月前李钰凤就被陈张氏接了过来,后来入住到陈家,陈远邵对她早无念头,甚至可以说是淡漠,陈老大夫更是如此,当年嫌弃他儿子是个残废,如今就紧着巴过来了? 他陈家可不是集市上的鸡鸭随人要拿走不要割弃! 但是这些主意都是陈张氏瞒着他们父子悄悄做的,等把人接过来,他们也做不出赶人的事。 本以为留她住下无事,只要时记男女之防便可,却是不曾想,那李钰凤胆大包天,半夜里在陈张氏的帮助下在这大冬日里只着着一件隐可见体的轻纱进了陈远邵的房,寻上他的船! 陈远邵睡得沉,但也没睡死,她赤着身子躲进他被窝里时候他就惊醒,李钰凤见他醒来,干脆就把那薄衫丢了,直接美好地出现在他眼前。 陈远邵虽没动她的人,却是看了她的身! 于是事情就这样了,日拖一日就拖成了现在的样子。 辛十娘听后脸色依旧是淡漠,看着他,道,“那你打算怎么待她?”顿了顿,又道,“你又会打算如何与我一个说法?” 陈远邵愧颜道,“我知我对不住你,但我自知我要娶的人是你!” “既要娶我,那她如何?”辛十娘问道。 这件事不是他的错,遇上李钰凤那种女人,辛十娘理解他,但不代表她会同情他,他一单身男子,如何能如此无防?甚至应当说,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应该叫李钰凤一清白女子无缘无故进他家门。 现下,她既是已被他看了身子,辛十娘知道,李钰凤是狠了心要留下的了,既然她要留下,那她呢? 辛十娘静静地看他,他若要想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她愿意退出那个位置。 说到底,她对他没有爱到那种欲生欲死非君不嫁的地步。 陈远邵看着她,有些着急要过来握上她的手,辛十娘借着拿茶碗喝茶的动作躲了,陈远邵收回手,坚定地道,“她还是清白之身,日后定能找到好人家!” 一旁沉默的陈老大夫这时叹了口气,“冤孽啊!”看向辛十娘,“我知你所虑,这事是我陈家处理不当,现如今这种局面,也不是简单可以说了结便了结的,十娘,多给邵哥儿一些时日罢。” 辛十娘看了一个来月不见却老了许多的陈老大夫,踌躇了下,点了头,正欲说话,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李钰凤要寻死,外面隐约之中还有不少人在说话,辛十娘蹙眉,外面大门不是关着的么,脑光一闪,她的眸色便沉了下去! 跟着陈远邵陈老大夫赶出来,陈张氏正在拉扯欲要砖墙自尽的李钰凤,旁边不知何时还进了不少邻居同时也在劝哭得伤心并且口口声声说要死了算了云云的李钰凤。 陈老大夫见此大感不妙,朝陈张氏怒喝道,“你这是要闹得家中不宁才肯罢休么!” 陈远邵也觉得不好,开口正要请邻居回避一二,刚要撞墙的李钰凤却是不撞了,扑过来抱住他脚,哭得花颜失色,声声泣血,“表哥,凤儿求你,凤儿不求别的,凤儿只求表哥你收下凤儿,凤儿愿意给你做奴做婢,只希望表哥你给凤儿一个栖身之所。”哭得十分叫人心疼,泣着泪丢下一枚炸弹,“凤儿如今已是你的人了,你若把凤儿赶走,凤儿当如何活下去呀。” 哗! 街坊邻居立刻动容了,然后议论纷纷。 辛十娘心下一沉,陈老大夫气得脸色涨红。 陈远邵蹙眉怒道,“凤表妹休要胡言乱语,你我清清白白,我是男儿便也罢了,但日后你却是要找个好婆家的!这种有损名誉的事凤表妹慎言!”然后看向院里的邻居,拱手道,“诸位婶婶大娘,凤表妹身子不适人糊涂,大家莫要听凤表妹胡言,邵哥儿行得正站得直,婶婶大娘们出去后还请看在往日情分,莫要……” “凤儿对你真心一片,邵哥儿你如何能这般狠心!”陈张氏收了李钰凤一记眼神,立马跳出来,义正言辞地怒瞪着她儿子,“凤儿已是你的人,你万万不能抵赖,娘问你,你可看了凤儿清白之身?!” 听到她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如此说,陈老大夫身子一颤,陈远邵瞬间脸色一变。 辛十娘一脸淡漠,扶着陈老大夫,轻声道,“您别看开些,莫要急坏了身子。” 陈远邵涨红着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纵然之前他有千百个借口推说,但眼下被他母亲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揭了那面窗户,他完全被打蒙了! 这是出自他母亲之口啊! 瞧着地下李钰凤哭得伤心欲绝,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辛十娘看了陈远邵一眼,默默地扶着陈老大夫。 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今日之事,已是注定无法挽回,不管陈远邵乐不乐意,看了李钰凤身子之事出子陈张氏之口,他都抵赖不得。 那可是他亲娘! 面对外人的诋毁陈远邵尚能辩驳,但面对素来疼他宠他的娘,陈远邵就是说破了天,那也是无人会信他是清白的。 陈远邵深吸了口气,看向辛十娘,辛十娘回视了他一眼,默默地移开。 她想要争取他的,即便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她也还是愿意给他时间去处理,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对亲生母亲的指认,就是她看到这场面,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想,她俩或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如今不过是幡然醒悟,那以后,便各走各的罢。 要她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她做不到,也不想做,所以她只能狠下心肠,把这段错误的姻缘斩断。 陈家之后的事辛十娘没兴致知道,扶着陈老大夫,与他说道了一遍不会再过去药铺算作是告辞,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陈家门。 陈远邵追出来,辛十娘静静地看着他,“陈大哥,我知晓这事不能怪你,要怪,便只能怪我们缘薄,以后便路归路桥归桥,且好好回去过你的日子罢。” 如今的事就是他不想,那也真真是完全没法改变的了,可是要他看着辛十娘如此走开,他千万个不愿,陈远邵面色着急,“十娘,就是我娶了她,那也不会碰她,你……” 辛十娘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我们之间便罢了吧。” 誓言在辛十娘看来薄如蝉翼,她从来就不信誓言,因为她不敢赌,因为她害怕输得一沓糊涂,所以她不想赌不会赌拒绝赌。 她知道陈远邵想承诺她保障她,让她接受李钰凤的存在将来嫁给他,但是他不知道,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她来自千年之后的现代,她看得比任何人都开。 说她自私也好道她无情也罢,她从来都是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若是不能过好,那她就努力叫自己过好。 她会奋斗会坚强会容忍,但她也有她的底线,超出她的底线伤害到她,她会把自己与刺猬一般很好地保护起来,叫自己不受伤害。 辛十娘走了,心里带着一抹失落回到水牛村,静默如以往一般恢复原先的日子。 她想,他会有他的生活,而她,也会有她的归宿。 入冬了,辛十娘一家子幸福地度日,已经为自己日后的生活找到了退路,辛十娘便也不再忧愁,恢复以往与大弟小弟一起玩笑的日子。 辛家一家日子越发好起来,这一天金花村杜李氏冒着大雪匆匆而来,还来不及坐下喝杯温水,便让辛十娘去取药材,过去给他们村里暂时留宿的一家富贵人家治病。 辛十娘见她脸色焦急,便点头,叫秦氏给倒温水给她,她去收拾一下,顺带问了一下对方的症状。 杜李氏也不知道,但就听说那留宿在他们村里的富贵人家得病的是位老太太。 辛十娘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秦氏拉住她,有些担心地道,“那种人家,我看惹不起,还是叫他们去找大夫罢?” 辛十娘笑笑,道,“娘您放心,这些病我应是能治得的,治好了人,咱还能得到一笔钱,也不枉费杜大姐冒着雪跑过来的心意。” 秦氏见她有把握,便点点头,给她披上厚衣,带了挡雪的雪蓑后才叫她出门。 一路过来金花村,风雪不断,辛十娘喝着冷气同杜李氏道,“劳累大姐这种天色还跑过去给我带生意,以后可莫要再说小鱼吃了咱家的兔肉野鸡肉了。” 杜李氏笑嗔了她一眼,“你就这嘴最甜了!” 辛十娘笑笑,然后进了金花村,直往他们村长家过去。 金花村村长年纪大了,儿子有,孙子也不小了,所以儿子儿媳跟孙子是在老村长屋旁另建了一座大房,不过现下这座大房已被高价租用。 辛十娘拎着包袱同杜李氏来的时候,杜李氏被拦下了,自称是大夫的辛十娘才可以进去。 辛十娘给了杜李氏一放心的眼神,就跟那明显是仆婢的年轻丫鬟进去了。 经受了不少威胁加利诱,辛十娘终于进了房,见到了那位病弱在炕上的老太太。 待看清了老太太的面貌,她瞬间如遭雷劈! 那…那不是她上一世在现代的……外祖母?! 那一世,辛十娘学医是不受她父母支持的,甚至可以说是严词拒绝她学医,只有她外祖母支持她,甚至把老本都拿出来给她去追求她的理想。 那一世,辛十娘很努力很努力,她要叫她爸妈好好看看她是如何站立在医学界巅峰,但其中更重要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要叫她外祖母看到她学术有成,叫她长命百岁。 然而子欲养而亲不待,那一世辛十娘学成归来,祖母却是在她毕业的前一年去世,那时候她爸妈知道她学术有成,担心打搅到她,甚至连葬礼都没告诉她。 辛十娘学成而归看望的外祖母,却只是一座冰冷的坟碑…… 这一直以来就是辛十娘的痛,如今,她的外祖母竟出现在她这一世。 辛十娘心里滔天惊骇之后,便归咎于平静了。 天意如此,她跟她的外祖母前缘未尽,所以这一世上天安排她外祖母过来见她不是么? 魏老太太身披一件玄色雕花如意厚锦褙子,面色和祥,手上还握着一串佛珠,周遭除了茶几等物外再无其他,一切都显得简朴,辛十娘进来的时候,魏老太太临窗靠卧在简陋的土炕上,双膝上盖着绒裘锦被,神态略有些疲倦,正打量着对面的她。 炕下站着一个身宽体胖身着酱紫褙子的中年妇人,妇人面容相较而言比较严厉,特别是看着辛十娘的目光,很是戒备,一脸忠仆相。 魏老太太给了房妈妈一个眼神,房妈妈点点头,然后与辛十娘问道,“你是医女?” 医女是专门给女人看病的,地位比大夫低。 听她带着浓浓京味的话,辛十娘微微诧异了一下,这含带京味的话跟她所在的这边不同,倒是跟她上一世说的普通话差不多,所以辛十娘听得懂,看了房妈妈一眼,给炕上的魏老太太行了一礼,淡笑道,“我是大夫,老太太身子要有不适的地儿,可叫我给您瞧瞧?” 见她如此熟络的口吻,且还能带上几分她们也能听得懂的京味,魏老太太跟房妈妈倒是稍稍看了她一眼。 其实辛十娘说的,这正统的普通话,而她们说的,距离要进化成普通话的京味话还需要几百上千年,所以她们觉得辛十娘说的不大对,但她们却能听懂。 这样一来彼此间的交流便不成问题了,魏老太太看着她笑道,“姐儿倒是聪慧,如此年纪就能说得京话?” 辛十娘朝她一笑,“接触过一些京城那边的大户人家,所以习得几分,说得不好,倒是叫老太太笑话了。” “不,说得极好。”魏老太太慈和地笑道,“你叫什名?” 旁边侍立的房妈妈见素来严肃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竟对这乡下姐儿如此和颜悦色,脸色有些错愕。 辛十娘走过来,房妈妈很警惕,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辛十娘不在意,走过来朝魏老太太服了礼,淡笑道,“十娘,老太太,我叫辛十娘。” 魏老太太笑呵呵地应好,又往旁拍了拍,示意她坐到炕上来,带辛十娘坐上炕,老太太握上她的手,慈和道,“可告诉我这个老太太,十娘今年多大了?” 感受到老人家对自己的亲切,辛十娘心里很高兴,虽然她知道眼前这老太太不是她上一世的外祖母,但是不管是神态还是与自己说话的语气,那都是一般无二的! 辛十娘对上她慈和包容带笑的眼,轻声道,“就快十二了。” “好好好!”魏老太太不知为何,连道三个好。 一旁的房妈妈见辛十娘没威胁,便倒了两碗温水过来,辛十娘接过瓷碗,先给了魏老太太,再是自己喝。 房妈妈看着辛十娘的举动,十分好奇,她很是想不透,老太太这一辈子素来以严厉肃容出名,就是家里老爷太太都没得过老太太几个笑脸,为何自打见了这姑娘起,老太太却一改之前,待她如此慈和? 与魏老太太一见如故说了小会话,辛十娘见她脸色略差,便为她号起脉来。 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并不是那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可不知为何,魏老太太心里总有呼之欲出的喜悦,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见了这小姑娘会如此,但她是信佛之人,所以她相信自己与这小姑娘很有缘分。 她想得很好,却没注意到辛十娘微微一蹙的眉头,一旁时刻注视辛十娘的房妈妈注意到了,心下就是一突! 辛十娘松开老太太的手,掩去了那一份担忧,与她笑道,“您身子有些疲,又着了凉,想必老太太这阵子是赶路的罢?” 魏老太太笑呵呵地点头,“十娘好本事。” 辛十娘嗔了她一眼,“老太太怎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把自己的包袱拿过来,一边念叨道,“老太太以后莫要如此了,身子的身子自己不好看,别人哪能知晓的?”打开后把其中一半的药草挑出来拿给房妈妈,“这些一天三次,分五天给老太太熬下喝。” 房妈妈掩去心里的不安,接过辛十娘给的药草,笑道,“姐儿可随妈妈出来看看这些原先给老太太拿药的方子?” 辛十娘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与老太太笑道,“您先坐会,丫头出去看看先前的药方子,可不要与丫头的方子出了岔子。” 魏老太太笑着点点头。 出来外面,房妈妈退下守着的五个丫鬟跟三个小厮,便问辛十娘魏老太太的情况。 辛十娘呼了口气,干涩地道,“老太太年纪多大了?” “六十有三。”房妈妈没瞒着,就道了。 辛十娘苦笑一声,老天叫她重新找到上一世的外祖母,但却要叫她再尝试一次失去祖母的痛苦。 上一世她外祖母去世的时候是六十四,而魏老太太,最多也是一年。 辛十娘口舌苦涩。 一模一样啊。 即便是这一世她找到了外祖母,可还是没能在她身边尽孝啊。 突然间,辛十娘眼睛发涩,鼻翼发酸,胸口闷得发慌,她看向天空,努力地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感觉出了辛十娘的悲伤,房妈妈眼睛红了。 “别哭,莫要叫老太太知晓。”辛十娘深吸了口气,干涩着口与她道。 房妈妈伺候在魏老太太身边,那还能不知晓一些事?她拿出帕子摁干眼角的湿气,问道,“老太太还能有多少时日?” 辛十娘深吸了口气,“一年,老太太还有甚心愿,妈妈可与我说说?”若是可以,她想要替老太太完成心愿,给老太太送终。 …… 直至傍晚时分,辛十娘才回去,她一走,魏老太太便唤房妈妈进去,脸上已经不再与之前一般带笑,与房妈妈淡道,“十娘与你说什,与我说道罢,那孩子是个孝心的,但一些事该叫我知道的,还是得知道,不然我要死不瞑目,那才叫冤。” 房妈妈僵硬着嘴扯起一抹笑,“老太太说什么呢,您身子自是好极了的,岂还会如何的?” 魏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凌厉,“我对自己的身子能不知道?一路过来,都请了多少个大夫了,你还要瞒着我?”因着愠怒,说完话她就有些气喘。 “老太太,您保重身子。”房妈妈过来给她后背顺气,一边红了眼,“大夫说,您还有…还有一年时日,以后…您切莫好好照顾自己!”不止是辛十娘,连带着这一路上所有的大夫都是如此说。 魏老太太神色淡淡,轻颔了首,淡道,“十娘让你别与我说的?” “老太太勿怪,十娘她也是好意,她还问我您有甚心愿,她想为您尽孝。”房妈妈忙道。 魏老太太摇头,“我没有怪十娘的意思。”想起这一个下午跟她相处的日子,老太太脸色带起一抹笑,与房妈妈道,“你信不信前世今生?” 房妈妈呆呆地看着魏老太太,魏老太太继续道,“我原是不信,可见了十娘,我却是信的,就觉得她是我孙女。”说到这,老太太笑了,“你说她还想为我尽孝,是不是说明她见了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会与我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亲近?” 房妈妈听得玄里玄乎的,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尽不尽孝的? 魏老太太不是说了就必须要回答的人,她话机一转,与房妈妈道,“你去打听打听,十娘在他们村里的名声如何。” 房妈妈一惊,“老太太,您是要?” “祥哥儿尚未婚配,太太那些个妖里妖气的外甥女我可不喜,娶进了门,将来可得祸害了祥哥儿!”老太太目光一凌,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太都在打量着什么主意,塞过来那些个女人无非是想要祥哥儿拉她外家一把,祥哥儿姓魏,可不姓周!” “那老太太您是想?”房妈妈试探性的问道。 “我想十娘入嫁魏府,当魏府的大少奶(横行)奶!”魏老太太一笑,与房妈妈道,“你刚不是说十娘要听我完成心愿吗?你尽管去打听,我知道的,只要我一说,十娘她肯定会同意的,我这个心愿,也只有十娘能替我完成。” 房妈妈迟疑道,“可是太太那边……” “太太那边我回去后自会与她说,到时候十娘尽管嫁进去辅助祥哥儿,莫要叫祥哥儿被那些妖猸子糊了眼便好!”魏老太太一笑。 “大公子素来有主见,那些女人从进不得他的眼,倒是不必担心,就是……就是担心大公子会不喜十娘,毕竟十娘…”房妈妈有些不好说。 魏老太太摇摇头,“娶妻娶德娶贤,十娘有这些足以,又不是以色事人,何必长得与那些狐媚子一般?”她看着房妈妈道,“我问你,十娘可长得不好?” 房妈妈摇头,“长得倒也清秀。”就是不大配得上她们大公子。 魏老太太一笑,“这你不必担心,十娘才还不到十二岁,如今年纪模样还没真正长开,你且看祥哥儿守孝三年之后过来聘娶十娘,那时候定不会叫他失望了去!” 房妈妈神色一悲,她想不到老太太连大公子还得为她守孝三年的时日也算了进去。 老太太意愿已定,房妈妈不再迟疑,便亲自去水牛村打探了辛十娘的消息,就是她也想不到辛十娘口碑如此之好,整个水牛村就没有道她一句不好的,就连那些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一听她说十娘二字,也会拍着手模糊地喊嘉嘉(姐姐)。 房妈妈还能说什么?对十娘态度越发明善起来,如此德行美好的姑娘,也难怪老太太见了第一眼就欢喜,就是现在,她看了辛十娘也是笑容满面。 跟辛十娘相处下来的日子,房妈妈越发觉得大公子对将来这个少奶(横行)奶也定是会起欢喜之意。 十天后这一天,魏老太太把辛十娘唤进屋里,拉着她的手与她道了她意思,老太太看得出来辛十娘并不大喜欢那些权贵之家,但是她时日不多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等辛十娘慢慢考虑,魏府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回去处理,她必须在自己闭眼之前替十娘铺平了路! “十娘,你相我这老太太一回,我不会害了你的,入嫁魏府虽有些荆棘,但是凭着你,我相信你会好好地辅佐祥哥儿,祥哥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他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他必须得有你帮着,不然,我担心有一天他会走错了道,届时,就是我在地下,那也心难安。” 辛十娘心里苦苦一笑,魏老太太话如此说,她知晓自己是必须应承下来,但是她却是没能把握叫那位魏府大公子欢喜她这乡下丫头,她一学医之人,对政途更是一窍不通,她必须先跟魏老太太说明,她或许帮不了他。 魏老太太却不在意此,只要十娘愿意嫁,便可! 说着,把自己手中的蜀子摘下,推到她手里,“十娘,你已经答应了祖母,现下这是祖母与你的传家宝,你可收好,将来传给祥哥儿与你的孩子!” 房妈妈在一旁抹着眼泪道,“这就是太太,老太太也未曾给过她,十娘,你可得记下老太太对你的心意。” 辛十娘握着如千斤重的蜀子,犹豫了半响,终是点了这个头。 魏老太太脸上不由得带起一道欣慰。 祥哥儿,祖母能为你做的,便只有此了,你切莫好好待十娘。 辛十娘却是不似魏老太太那般欢喜,她心里十分沉重。 但自己既是点下了这个头,那她就会尽力,前方等着她的,辛十娘心里明白,那不会是一条通顺无阻的道路。 但天底下,能一帆风顺不经历风浪的人又有何几? 前方的路暂且不知如何,但有一点她却是知晓,无论如何,她都会把日子过下去…… ------题外话------ 万更真心太辛苦有木有! PS:男主是个狠角色,绝对高大上,下一章露面,这一章先来点汤水。 还有,第一卷文风偏红楼些。 第二章 九年 房妈妈身穿一件茄紫色绣金丝绕枝雕绘蜻蜓点水比甲,手里托着一个绘如意锦绣红漆木小茶盘,用小锦帕盖着,也不知道端着什么物,此时她正面带喜色地朝竹溪院而来,一路上受到府上不少下人弯身行礼,不过她却没空搭理。 竹溪院里居住的是魏府的大少奶奶,府上的人都知道,而且更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并不得大公子的宠,大公子对她极为平淡,这一点从大公子指给她简陋的竹溪院就能看出。 也不知道是天生性子如此还是看得开,这位大少奶奶却从来不抱怨过一句,即便大公子不喜不宠,甚至连从边关派人送东西回来,没有惦记到她的份,她都没有半分怨言传出。 该如何辅助太太管理魏府还是如何辅助,并无半点落错叫人拿着说她的不是,这几年来素来如此,慢慢的,也无人再敢说道她的不是,就连一贯不待见她的太太,现眼下待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当多了一个闲人吃饭便罢。 不过这位大少奶奶肚子倒也是争气,入门还没多久就怀了孕,不过倒也是倒霉,恰逢发现的时候大公子已经前往边关。 老爷是个闲人,只管赏鸟玩花嬉婢女,偶尔来几句酸溜的诗,他是不可能管这些事的,而管这些事的太太却不喜大少奶奶,以着府上忙碌为说词,道明不忍叨扰叫大公子领兵作战之际分身为由,也没有传过去。 府上下人们就在想,不知道这位从不计较大公子喜宠的大少奶奶有没有派人送信过去报喜? 不过现下报不报喜那都无所谓了,也不管大少爷宠不宠她,反正这位大少奶奶的地位固如泰山。 为何? 因为大公子的亲事是九年前老太太去世之前定下的,这是她地位牢固的缘由之一;其二,便是大少奶奶自己争气,不动声色便把后来太太对她的所有怒气都给堵了回去,叫太太跟她发不出火来,只得自己憋着气。 大少奶奶如何个争气法? 府上无人胆敢藐视她的存在,因为五年前这位大少奶奶就为大公子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公子的龙凤胎模样慢慢长开,特别是那个哥儿,那可长得如大公子一般无二,小小年纪一身气概,谁人见了都会眼前一亮,至于姐儿,虽相貌长得不似大公子,但是眉间的英气却像足了大公子,很是秀气。 一个哥儿一个姐儿,现在就是府上下人看了,那都不免多瞧两眼,大公子身为亲生父亲,今次凯旋归来,见着了又岂会不喜的? 竹溪院。 房妈妈拖着茶盘,掀开姜黄色细毡帘子进来的时候,辛十娘正坐在房里暖炕上看账簿。 身穿湖绿色青丝绫罗纱,眉间已褪去青涩换上几分成熟妇人稳重之态的辛十娘见她进来,放下账簿与她一笑,“房妈妈,快快过来坐吧。” “我的大少奶奶哟,你怎么还在看这些账簿。”房妈妈把茶盘放到四方阁建描金童送福的茶几上,把旁斟好的茶呈给她,她面带喜色口中念叨着,“明日大公子就要回来了,现下大哥儿跟大姐儿还在私塾那边,大哥儿跟大姐儿可还没见过他们爹,大少奶奶怎么就不急呢?” 房妈妈是去世的魏老太太留给她的帮手,这些年来帮她最多待她最好的便是房妈妈,辛十娘接过她茶碗,小饮了口放下后这才笑说道,“房妈妈,大公子明日回来,今日让哥儿姐儿过去私塾也不无不可。”见房妈妈眼一板,辛十娘忙笑道,“好好好,我这便唤人过去把他们接回来,明日后日便也不用再去私塾了,留着叫大公子好好瞧瞧他们,可好?” 见她唤来丫鬟把事交代下去,房妈妈这才缓了脸色,然后把托盘上盖着的一根素银纹丝,末端吊着颗碧红玛瑙珠子发簪拿给她,“大少奶奶,这是翠芳楼按你上次的吩咐打造好送来的。” 辛十娘接过,一笑,“到底是京城最大的珠宝楼,这制功真是不错,房妈妈,你给我带上我罢。” 房妈妈应了声好,给戴上后看了看,便点点头说好看。 辛十娘笑笑,让她喝茶。 房妈妈坐到炕边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少奶奶,你就跟大公子低个头罢?” 辛十娘一笑,在旁香炉上点了醒神的香,一边道,“房妈妈,我知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即便我与他低了头,他不喜我照样会不喜,你也知道大公子是何许人,我这种粗妇,到底是进不得他的眼的,能结上这段姻缘,靠的还是祖母,说到底,我也是辜负了祖母对我一番期盼了的。” 魏世祥是一个枭雄果厉的人物,辛十娘嫁进魏府不到五天就摸到了他性子的骄傲不羁,他不喜人束缚他,即便是他最敬重的祖母也是如此,他会听祖母的吩咐娶她进门,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他遵从祖母的意思而已,于辛十娘,魏世祥半分感情全无,甚至在那新婚的一夜,他驰骋在她身上,她无助伸手想要去攀附他肩膀,他都嫌弃她粗手粗脚…… 这些隐秘事房妈妈等人不知,但是辛十娘却是没有忘记,新婚之后的那段日子,他留宿她房间五天,夜夜似是惩罚地要她,她原以为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眷恋的,却是不曾想,他不过是答应了魏老太太的罢了。 辛十娘从房妈妈这知道后,她心瞬间如坠冰窖,然后便只能摇头苦笑。 到底她对自己的期盼太高了。 到底威武枭雄俊美如斯的他看不上自己。 她嫁他是因为祖母。 而他要她,也因为祖母。 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祖母。 既是如此,辛十娘该如何?莫不是要她哭天喊地跪求着他魏世祥要她? 辛十娘自问做不到如此,若是能做到如此了,那便不是她了。 醒悟过后,辛十娘便重拾信心,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不喜她,她不在意,祖母留给她的财富,足够她丰衣足食风风光光地过好她的日子。 但事情总有万一。 而辛十娘的万一,就是她怀上了孩子,那对原本她不想要,在房妈妈哭求下留下来的儿女。 这也是辛十娘十分感激房妈妈的地方,因为房妈妈,她留下了这对给她带来无尽欢喜无尽对生活向往的儿女。 儿子随着年纪的增长,模样越发地似他父亲,不管是神态还是面容,简直一般不二,但是辛十娘却知道,儿子是儿子,魏世祥是魏世祥,魏世祥不是她的,可儿子却与她一条心,至于她那个喜欢叉着腰教训人的姐儿,辛十娘每每想到也是哭笑不得,那般作态,丝毫不亚于她那霸道十分的弟弟,两人处在一块,性子都是刚烈十分,时常玩着玩着就打起来。 辛十娘失笑连连,房妈妈见了她这样子,也知晓她在想大哥儿大姐儿,摇摇头叹息道,“大少奶奶,大公子此番回来,定会对你一改之前,之前是大公子赌气老太太不顾他意愿定下了你,可看眼下,大少奶奶你为他生下一对如此得趣可人的哥儿姐儿,再说这么多年过去,大公子心中便是有千万个不满,那也会消失无踪,与大少奶奶携手同心的。” 辛十娘倒了碗茶递给她,“房妈妈,你应当了解大公子为人的,不说大公子罢,房妈妈且看哥儿姐儿他们俩,他们俩不喜牛肉,上一回我把牛肉塞在猪肉里包了饺子,我们闻着没觉得什么,可他们俩还是能够闻到那个味,连带着猪肉都不喜了,他们姐弟俩性子与大公子完全相似,你说,若是我真如此做了,大公子会如何?” 辛十娘不敢打包票,她害怕要是她打着借儿子女儿的旗杆想要得到他的视线,那不仅会叫魏世祥越加厌恶她,而且还会连带着儿子女儿,也同样会被他厌恶,辛十娘如何能如此冒险? 再者,现在她与儿子女儿过得很好,府上的人无人胆敢给她儿子女儿脸色看,她完全没必要过去魏世祥那讨他的厌,这些年来,没有魏世祥她跟孩子照样过得很好。 她觉得,就如此的话便也是不错的。 相敬如冰罢。 只要他不要对她的儿女太过分,她不会与他计较其他,甚至他要能带着她儿子长大成(河蟹)人,他若要用得到她,她绝对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的这一生,所有的感情除了水牛村那边的爹娘大弟小弟,给的就是她的这对儿女了,别的,她再无心去作想。 房妈妈看着她素淡比起以前更显白净的脸,也不知如何开口,大少奶奶什么都好,什么都做得叫人满意,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把一切都看得太明白,至少房妈妈认为这是缺点,女人还是得笨些才好,这样男人才会喜欢。 辛十娘听过她的这些话,但她却是一笑,如此回应她,“各人有各人的命,聪明些未必就不好,而笨些的,不一定就能过得幸福,这一切不过都是命在作怪,错的人有了对的命,那错也变成对,反之也是如此。”有些人不过是不愿意让自己清醒,甘愿沉落在自己设下的蛛网里,但那不叫笨,叫愚昧。 古代里生活的人不是智商尚未开化的原始人类,这一点辛十娘就深有体会,他们智商很好,往往一句话刚刚出口,就在其心里转了十七八道弯了,这样的环境,辛十娘如何能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要不是她行一步看一步,步步如履薄冰,这些年来她不知道被府上大鬼小鬼坑了多少次。 试问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稍稍有所思不及就会一步错步步错,她如何敢不让自己聪明些? 没有任何底牌靠山,她只有这样!不然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房妈妈叹息道,“那也不能等着大公子自己过来竹溪院,大少奶奶总该去试试罢?” 辛十娘轻点头,“房妈妈莫急,我听你的,明儿大公子回来,我便带哥儿姐儿他们过去给大公子行礼问安。”儿子是她的,但也是他的,她自不会叫她的儿女在他面前失了礼,且落着错处说她依仗儿女便不尊大公子的借口寻衅闹事。 “娘,朝哥儿回来了。”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道清嘹悦耳的童声,紧着这道童声而来的,还有一道女声,很是欢乐,“娘,婉姐儿也回来了。” 然后里面的辛十娘跟房妈妈就面带笑容地听着他们姐弟俩你追我赶相互挤兑的声音,不多时,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便在丫鬟掀开细毡帘子后双双嬉笑地躲了进来。 男孩儿小脸青稚却光洁如同刚剥壳的蛋白,还有一点未去的婴儿肥,肥嘟嘟模样。 他唇红齿白星眸剑眉,人小但却可见其眉间之英气勃勃,今日他穿着一件福禄夹缎金线红色锦缎,前面描着一个带有两只肥肥大耳朵的福气金元宝,金光闪闪似是迎笑而来,看着憨态十足,在其左下衣摆下方绣着玲珑梅花,垂下两条靛青流苏,上面挂着一块宝玉,加上脚上一双精致露在出来的小虎头鞋,男孩儿小小身板挺直站在那笑呵呵地看着他娘,整就是那粉雕玉琢的小仙童。 左边这个女孩儿见她娘只看着她弟弟却不看她,却是撅起了嘴儿,她头上挽着两个微松的蝴蝶发髻,金丝缠上橙黄果枝儿发环,身上穿着一件圆领绿柳袄子,下着水白素心的小裙,在其手腕上还带着两个灵动叮咚响的银蜀子,人未到就先听到那摆动银蜀子的声了,此时,可爱十分的女孩儿正委屈地盯着她娘瞧。 辛十娘还尚未说话,旁的房妈妈便已经如护子的母鹰一般扑过去,长开双臂就把这哥儿姐儿揽在怀里了,然后进行一连串的慰问,与先生读书辩字累不累呀,累了可有歇着呀,去私塾那渴了没有呀,饿了没有呀…… 等她慰问完,辛十娘方才接着关怀道,“你们……可要进去小解一下?” 然后房妈妈魏宁朝魏宁婉三人六只眼睛直愣愣看向她,房妈妈一腔激昂燃起的气氛被她破坏了光,表示一口气别再心口不上不下,朝哥儿婉姐儿纷纷同情地看着房妈妈。 辛十娘表示无辜,她其实也想表达慈母之心的好不好,房妈妈都没留给她一两个词儿! 吩咐外边伺候的丫鬟把花开富贵的枣泥糕,紫韵呈祥的山药糕还有黄灿灿的蛋发糕一一呈上来,然后辛十娘对她的一对儿女敞开手,表示随便吃。 这够关心你们了吧! 朝哥儿笑容朗朗,直接三下两除二挣脱了小虎头鞋爬上暖炕,坐在茶几边开始吃那他最是欢喜的蛋发糕! “弟弟,你怎么不知道含蓄些!”婉姐儿见被他给先了,恼道,她虽然性子大咧,但要她似弟弟这般就脱下不顾形像爬上炕,她还真有点做不出,弟弟可如此,她要敢也此,婉姐儿肯定她娘定会减她的零嘴。 她娘这招真真是太狠了! “女孩儿需得含蓄,我是哥儿,我才不要!”朝哥儿咬着蛋发糕含糊道,吞下后又朝她咧咧嘴,然后继续吃香香的蛋发糕。 这是她娘吩咐竹溪院的小灶房给他们姐弟做出来的,别人家都没有,上次带了两个过去私塾,别的学生看到了,眼睛都绿了,可馋了! 婉姐儿气急,但房妈妈含笑正在问她弟弟要不要顺带喝点茶免得噎着,她娘正在顾自喝茶压根不理她。 婉姐儿握拳,搬了旁的大理石面海棠锦绣墩,然后朝辛十娘跟房妈妈福了福身,直接脱下绣花鞋,垫着墩子爬上了炕。 “这个,吃这个蛋发糕。”见她也上来了,朝哥儿一边鼓着小嘴吃一边小胖手还不忘拿了递给她一个。 婉姐儿接过,然后吃相比她弟弟好好几倍开始吃这可口点心,不过速度绝对不比她弟弟慢! 房妈妈在一旁不忘倒水,心疼的说,“去私塾可是饿坏了罢?明儿房妈妈给你们各带盒糕过去果脯可好?” “甚好!”朝哥儿点头。 婉姐儿喝了小碗茶,道,“弟弟带过去便好了,我饿了就去给他拿。” 朝哥儿闻言,抬头跟房妈妈道,“那房妈妈给得与朝哥儿多带些,不然姐她胃口大,我怕不够吃。” 辛十娘暗暗好笑,摇摇头点着他俊挺的鼻子,“你倒是懂得推脱,你姐她胃口再大,那可有大过你?” 朝哥儿见自己小心思被发现,嘿嘿笑,张着油滋滋的小胖手就要过来撒娇了,房妈妈赶紧给拦下,给他把手上的油脂跟嘴边的擦了后方才放他过去。 “娘,我在私塾里可想你了。”朝哥儿扑过来后软糯糯地道。 辛十娘双手托着娇儿小臀部,笑道,“那朝哥儿可有好好听先生的,好好念书呢?” “有!”他呼道,“我有好好听先生的好好念书呢,都描了两篇大字了,娘不信可问姐,姐她也有描的。” 婉姐儿点点头,然后继续吃,吃完了,让房妈妈给她擦手,然后问,“娘,接我们的丫鬟姐姐说明儿爹爹就回来了?” 朝哥儿也是眨着扑亮扑亮的眼看着他娘,他们的爹可是从未见过呢,别人家都有爹的,就他们爹出去打战了,他们姐弟俩其实也是极想见见他们爹的,时不时都会趁着睡觉的时候讨论几句。 只不过这些辛十娘不知道罢了。 辛十娘看着他们的眼,淡笑着颔首,“是呢,你们爹爹明日便回来了,婉姐儿朝哥儿可要好好给你们爹爹行礼问安?” 魏世祥虽不待见她,但这是他的一对儿女,血浓于水,这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对她不待见她可以走得远些,但他的这对儿女,他应该会是喜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在她给他送去书信报喜,他难得给她回了信,取了他们姐弟的名儿。 毕竟,这是他的长子长女。 …… 得知他们爹爹明日便会回来,这一晚朝哥儿婉姐儿双双一夜好眠。 看着熟睡的儿女,辛十娘脸色淡淡,眼中暖意划过。 她想,她有她的这对儿女,足矣。 次日,姐弟俩不用再由着丫鬟带过去过去私塾,穿戴好后就乖乖地用朝食,然后陪着他们娘拿《千字汇》给他们辩字。 魏世祥是在中午时分抵府的,魏府一干人员连带着老爷太太等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辛十娘跟她的魏宁朝魏宁婉姐弟俩。 看着枣红烈马之上,那个肩宽背挺,气宇昂宣眉间桀骜内敛的成熟男人,辛十娘面无表情,这六年来不止是她在变,当年那个热血少年郎如今也变成了这么一个她看不透思不明的大男人,当然,当年的他她也不曾看透过,不过是明白从他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不屑与成见罢了。 现如今,她远远地与他对视上一眼,却在他眼里什么都看不到,那对隐藏精光的鹰眸深邃如海,即便相隔甚远,辛十娘也还是能从其眼中感受到那种比以往更加犀利的眸光。 她从来就没有小觑过这个个性果决的男人,甚至站在别的角度看,这是一个叫她佩服的男人。 他手腕了得处事老练,凭着魏老太太给他牵的一条线,他就能凭着自己的努力熬到现在的出人头地,期间不靠魏府分毫。 说真的,据辛十娘这些年的了解,魏府其实也没什么能给魏世祥依靠的。 现如今若不是魏世祥这个争气的子弟,魏府败落不过是迟早的事。 魏世祥一个翻身自马上下来,视线定定地撩扫了魏府一干人员。 他鼻直口方,双眸深邃犀利。 今日的他身穿墨色锦缎袍子,袍上纹路清晰如点翠,为其身上冷漠气质做了陪衬,十分贴切;在其脚下一双金流线战云靴,阳光下熠熠生辉,条路分明金线纯粹鲜亮。加之身形高大健壮,常年混迹战场边关,身上那股子杀气十分浓烈,隔着如此之远,辛十娘还是依旧能够感觉到自己只要被他盯上一眼,恍若被那野兽盯上一般,叫她头皮发麻。 辛十娘避开他探究的眼,垂眸看自己的一对儿女,见他们不受他身上煞气的影响,反而激动的扑红着小脸很是期待地看着他们爹,她心里稍稍一定…… ------题外话------ 九年,大家应该能算的吧? 魏老太太去世三年,十娘怀孕一年,现在朝哥儿婉姐儿已经五岁。 PS:大家想看十娘这个灰姑娘在与王子不认识的情况下,由魏老太太强制牵红线下就立刻相爱到蜜里调油难舍难分,这有点难度,而且也不大合理吧? 所以,由幕幕慢慢给大家写来,希望大家看文愉快^_^ 第三章 魏府 魏世祥与太太,也就是他的生母周氏还有其父魏老爷寒暄过后,便以旅途劳累需休息一二之说,不待周氏提出要把她侄女周云清喊过来见礼,就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先回了自己的院落。 魏府明堂正屋,魏世祥走后便只剩下魏老爷与周氏还有旁几个伺候的丫鬟妈妈。 明堂摆设华贵尊美,上方壁上挂着一幅紫气东来吉祥如意尊贵佛像,佛像下面,是两张主人长辈的高端大气的副座,副座中间隔着描雕络福如东海花样茶几,上面摆放着青白无暇的茶具,茶具之上隐有水雾升腾,气味清香醒神。明堂周边,便是一概金玉古玩,瓷瓶锦缎,两排黑漆雕花铺着山水莺鸣的锦绣缎子的座椅,便置于堂屋两边,并着整洁有序地排在两大副座之下。 魏老爷今日心情盛好,儿子功成名就锦衣归来,是皇上跟前大红人,政途前方一派光明,连带着魏府名声大涨,有了他这个儿子,以后魏府其他子嗣的政道也能平顺许多,甚至还会有不少人上门游说拍马屁,叫魏老爷如何能不得意非常? “我的大儿甚好啊!”他拿起茶碗喝茶,满足地叹谓道,又跟对面端坐的周氏扬笑道,“我的好太太,你可真有本事,竟给我生了这么个有能耐的长儿,以后莫再哀叹你无用至极之言了,瞧瞧祥哥儿,如今是京城里风头最盛的名门公子爷,不过二十有五,现下就差封侯拜相了,京城官宦权贵宗室贵胄之家年轻子弟,谁人比得上他?” 穿着栗色素面夹缎锦丝褙子,袖口镶着青丝绕枝花样,银纹簪子绾着发鬓面色红润的周氏面容同样无不得意,她两边手腕上各带着三个祖母绿蜀子,十根手指头上有六根是带了金玉美戒,庄美华贵,满身贵气,看着十足十是个贵妇人! 她眉间骄傲地接过魏老爷斟给她的茶,饮了口方才难言得意喜色的道,“老爷您可别折煞与妾身,能生出祥哥儿如此子弟,也是咱魏府祖上积德,有诸位列祖列宗保佑,要不然呀,老爷跟妾身如何能有这般福气生出祥哥儿秉性如公爹一般无二性子的魏府子弟?您瞧现下,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那些庶子,那个不是得依靠着祥哥儿找事做?这都是咱祖上嫡系一脉积的德!妾身不过是承蒙魏府列祖列宗保佑,赐了这么个能干的儿子与妾身罢了!老爷身为嫡子,也是有功劳的!” 周氏口气十分欢悦,以前从来不拍魏老爷马屁,如今心情一好,十分难得得夸了魏老爷几句。 “这倒也是。” 魏老爷抚须笑笑,感慨自己这儿子性子实在是十足像极了当年他父亲魏老太爷。 当然,要不这样魏世祥也不会被魏老太太看中,早早把他领在身边抚育长大。 这虎父生犬子,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至理名言,在魏府都得到了最好的应验。 想当年魏老太爷枭雄一世,膝下的几个子嗣却是远不如他,就是相貌与魏老太爷最为酷似的魏老爷,那也不得其手段百分之一之真传,总喜欢玩花逗鸟,且屡教不改,典型的高门子弟不务正业。 却是不曾想这个一事无成的魏老爷生下来的儿子,竟是个出息的,魏老太爷早去,留下独具慧眼的魏老太太,见了年仅三岁的魏世祥,就坚决要带在自己身边教养,于是今日魏世祥一朝遇雨化成龙。 周氏唯一满意魏老太太的就是这一点! 但是儿子太能干也难办呀! 因为魏世祥完全是我行我素,对于他们这对父母的话,压根是左耳进右耳出,倒是对魏老太太的话奉若圣命。 就像儿子不听她的娶周家表妹,反而如老太太的愿聘那个乡下丫头! 周氏想到这里,有些郁结地叹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与魏老爷商量道,“老爷,如今祥哥儿凯旋而归,你说是不是得多安排几人在他身边伺候?总不能叫祥哥儿如今的身份地位,身边连个像样的侍妾都没有吧?咱魏府也是侯府之第,娶了那个粗妇已是不然,若咱祥哥儿还比不得襄阳侯府那些个纨绔子弟,这可怎么成?祥哥儿自己没说,可我们也得代为张罗不是?你看你自己,不就是三妻四妾!” 周氏说得很直白,而且她说得也没错呀,老子是个靠祖上庇佑混吃等死的都能美妾环身,没理由成功名就一身英雄气概的儿子反倒不行吧! 魏老爷也自知理亏,但想起大儿媳给他送去的保健药,叫他现私底下还能跟姨娘鸳鸯戏水雄风再振,他还真有点不大乐意掺和进这些女人间的事! 太太的意思还能不清楚么,不就是想把她那个养在府上的侄女给了祥哥儿提为姨娘?可这是于祥哥儿好,于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再想想另一边大儿媳跟大孙子大孙女对自己的孝敬,魏老爷默了。 他这人是典型的无利不起早,与他没处,他干嘛往前冲! 周氏不依不饶,继续在那说,周云清有多好多美丽,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的祥哥儿,其他女人哪能云云,要不然她辛十娘是老太太给祥哥儿定下的,祥哥儿定不会娶这么一个丢他脸面的嫡妻! 可谓是要相貌没相貌,要家世无家世,哪一样配得上她祥哥儿! 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会生育呀! 很显然魏老爷也想到这点,板着脸道,“什么叫粗妇?她是婉姐儿朝哥儿的娘!这般多年,你怎还是这副样子?” 周氏脸色也是不大好,但是她也被气得无可奈何,反驳不了呀! 那粗妇竟然一下就给祥哥儿生下一对儿女,真真是气煞她了,要她没有这么两个孩儿给当靠山,看她不狠狠地治她一治! 其实当初辛十娘刚进魏府,可没少受周氏的刁难,那时候辛十娘可谓是四面楚歌八方受敌。 上有周氏每日的立规矩训话,中有那时未嫁的姑子刁难,下还有妄想奴大欺主的下人,那时即便房妈妈专心辅助于她身边,那也没办法事事俱到,更没权力管到太太要她过来请安顺带立规矩的点子上来。 不过于辛十娘来说,她完全不在意这些,不就是过来请安遭了冷待,在院房之外站上一两个时辰么,当年她上山挖药草,上山下山,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 魏老太太去世那三年,她走出了水牛村,联系上给陈老大夫送药的药商,随药商四处漂泊四处辨药,走的路程不知道比这多多少,她天生草根命,不是那种温室娇弱小骨朵,站上一天都不成问题,何况是一两个时辰。 也是那段跟药膳外出的时间,辛十娘被日光晒得比在水牛村更黑,加上经常在药堆里打滚,经常泡药炼药,她的手指骨粗大而且发黄,常年暴晒于日下,她面容更是黝黑,那时候快到了她跟魏老太太的三年之约,所以她回家待嫁时坐在铜镜面前,依稀能够看得清自己的模样,那是一个长得十分普通的乡下姑娘。 她垂眸看着自己半分娇美全无的手,再看看铜镜里面那个相貌粗俗的自己,她就已经猜测到自己这一段天外飞来的婚姻很难会得到幸福,既然早就料到,她又已经承诺下魏老太太,她又如何能退缩? 没有丈夫的宠爱,她没关系,没有婆婆的呵护,她无所谓,没有姑嫂间亲密的悄悄话,她更是不在意。 她进了府,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性命不保! 好在叫她担心的栽赃害命等手段倒是不曾出现在魏府,那时候就是平日里最瞧不得她好的周氏还有那个已经嫁进户部侍郎府上的姑子,顶了天也只是故意与她为难与她做对,至于下耗子药放毒砒霜等事倒是不曾出现。 刚进府那段时日实在过得艰难,不过如今辛十娘每每回想起来,却是没多大感触,反而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些草木皆兵,怀上肚子里的那对姐弟时,谁送来的东西她都没吃,有留下的,便是用银针试探过,然后再吃,但是没有一次是有毒的。 也是,说到底她怀上的是魏府的子嗣,在她怀孕之前,魏府可没有孩子的笑声,她的那一次怀孕,魏老爷还特别严厉警告过周氏,叫她别动弯念头,记清楚,那是他魏府的子嗣,否则若有个万一,这辈子别想他同意她母族的人进府给魏世祥为妾! 一贯软弱无能的魏老爷难得这么硬气一回,周氏还真被他唬住了,想想现在周家的情况,要是再得不到魏府的提携,可真是会门楣无光。 于是周氏连辛十娘的每日定省都免了,叫她好好养胎便可。 往日的种种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清晰恍若昨日。 周氏真想不到那个粗妇竟那般能生养,祥哥儿只在她房里歇了五天,这事她清楚得很,但是仅仅五天,她就能给魏府生下一对嫡长子嫡长女。 这本事真真叫周氏对她无可奈何,至于后来辛十娘要过去给她请安,她不想见着已经在魏府站稳了辛十娘,还叫她以后都不用过去,免得她看见她那板着的一张脸叫她看着心里堵。 再后来,辛十娘在外开了一家药铺,经营地非常好,每每周氏跟魏老爷有个小咳嗽云云,那边大夫立刻赶来号脉写药方,把他们照顾得无一不好,每个月还会按时给送来一些养身药丸,实在是周到不已。 几年下来,外面不少人也是传魏府大少奶奶也是个德贤具佳的好媳妇,周氏与人来往,听到名门贵妇人间的这些相互客套时,每每只能忍得自己肝肠寸断,但是又不得不伪装出婆慈媳孝的好家风。 直至现在,辛十娘德贤之名已经在外,周氏就是想发难都不成,传了出去,反倒是她的不是,得了个恶婆婆的名声。 但是别的事她可以尔尔就过去,唯独给儿子纳妾的事不行! 魏老爷被她缠得烦,恼道,“若是祥哥儿还对云清丫头有情,那我也没意见,倘若祥哥儿自己不要,你也别来烦我!” 闻言,周氏心中大定,凭着她侄女云清的相貌,她相信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她儿子也不会例外!早年她就是看上她这一点,要不怎么怕被别人定了,早早就接过府上来住! 现眼下不过是先给这老头子吱个声,免得他拿了那粗妇的礼,到时候还为那粗妇说话! 周氏把魏老爷绕晕得到他的保证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喝起茶来。 …… 魏世祥回了自己落院后换上一袭藏青色家常便袍,脚下着着一双鸦墨色镶金边尖角高靴,腰间是一条天蓝色中间镶嵌宝玉腰带,穿换好后,从描墨山水画屏风后走出来,那一瞬间,房屋里那些个瓶饰古玩黯然失色,唯有的就是这一偏偏公子。 他峰眉高扬入鬓三分,鹰眸顾盼之间精锐闪烁,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加上一身的英武之气,就是那徐娘半老之妇人见了,也难免心神荡漾,更别说那些个情窦初开正在寻找那能与之红袖添香耳畔厮磨好郎儿的怀春少女! 想今日带人骑马回府,路边那些个小媳妇大姑娘的手绢子不知道抛了多少。 魏世祥入座雕花几案边,旁的两个身着绿叶色衣衫服侍在他身边多年的丫鬟收回刚那荡着的心神立马斟茶倒水,脸上还带着几分未去的羞涩。 魏世祥拿起旁的糕点,就着茶垫腹,顺带问道,“大少奶奶近些年日可安宁?” 左边这个面相稍显稚嫩的绿衣丫鬟闻言,大眼睛一闪很机灵地先跟大公子福了福身,而后音如莺啼,清脆悦耳的道,“回大公子,大少奶奶素来本分,现如今府上很多的事都是大少奶奶替太太分担,大公子不必担心。” 右边这个下巴较为丰腴脸圆圆的绿衣丫鬟瞥了她一眼,朝大公子福了福礼,也道,“珊儿所言无虚,大少奶奶这几年来做得极好,就是…就是…” 魏世祥眉梢不挑,继续淡着脸色吃点心喝茶,并没有过问她的就是后话,目光更没有看向她。 圆脸丫鬟咬咬牙,道,“就是大少奶奶没有定时过去与太太请安,偶尔节日时候,方才会带着小少爷小小姐过去,但却从不留小少爷小小姐与太太用膳。” 旁年纪稍小的丫鬟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一闪,然后垂眸不语。 魏世祥吃好了点心,拍了拍手里的糕屑,端起茶几上的茶碗喝茶,待肚中已有四分饱了方才道,“太太可有怪罪于她?” “太太仁慈,并没有怪罪大少奶奶,太太相见小少爷小小姐一面,还得派人过去门口堵着,等小少爷小小姐从私塾回来才好带过去叫太太见上一面,吃些点心,如若不然,太太便见不到。”年纪小的丫鬟没说话,那圆脸丫鬟继续咬着牙说。 魏世祥面色淡淡,看不出喜乐,起了身,直往他的书房而去。 …… 竹溪院里,现下可是一片忙碌,丫鬟婆子小厮忙里忙外,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房屋里,辛十娘坐在炕上茶几边,无奈地看着四处张罗的房妈妈,道,“您就坐下来歇会罢,大公子刚回来,外头还有诸多事务,不知该忙成什么样,哪有空过来我这小庙歇息,而且就是来了,我这里不也有地儿叫大公子歇着?无需张罗太过了。” 房妈妈闻言,把丫鬟退下去张罗院里的事,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大少奶奶,你如何能这般作想?大公子回府,定是会过来看望婉姐儿朝哥儿,而大公子过来,那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你怎不知道珍惜呢?”再看看现如今已经长得清秀可人皮肤养白了的她,房妈妈战斗力满值,道,“大公子刚被老爷太太围着,太太又借机挤兑与你把你遣回来,所以大公子来不及与你跟婉姐儿朝哥儿说话,但刚刚我就看到了,大公子眼睛直往你跟哥儿姐儿身上瞧,心里一定是惦记着你们的,你这次且听我的,准没错!” 辛十娘笑道,“我哪次不是听房妈妈的?大公子刚也朝周云清那瞧了,房妈妈是不是忘记把大公子也想他云表妹的事儿也算进去?” 房妈妈一听见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板,冷哼道,“那个狐媚子只会用些妖媚手段,动不动头疼胸闷风一吹就病三天,尽用些下作手段博人同情,你别去理会她,大公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会被那些妖猸子迷了眼的!” 辛十娘心里苦苦一笑,是啊,不会被迷了眼,但却是会喜欢这种柔弱扶柳娇娇滴滴的女子。 房妈妈见她眉间隐带淡愁,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开些,太太早早把那女人从娘家接过来,本就是打着这主意,那时候老太太知她想要把周云清给大公子做嫡妻,但是一直不允,周云清也没能进魏府的门,直到老太太遇见了你,给你定下与大公子的亲事,为了彻底说服周氏接纳你,这才默认了她把她周家闺女接进府上的事,你可知老太太与你的用心?” 辛十娘如何能不知魏老太太为了她这桩亲事付出极大?老太太素来不喜那种妖媚以色媚人之女,更别说叫那种女子进魏府的大门,但是魏老太太已是年迈,纵然年轻时候手段了得,那也只是以前,现如今魏府做主当家的是太太,她既是强行让辛十娘进魏府大门,自然得与太太做出让步,让太太把人接进府来。 魏老太太能为她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如何把握住魏世祥的心,那就只有靠辛十娘自己。 这一点,辛十娘愧对魏老太太,直至今日她已经为魏世祥生下一子一女,他们之间还是形同陌路,更别说如魏老太太说的,她能辅助他仕途周顺。 辛十娘点点头,“房妈妈放心,我不会反对他此番回来会纳妾之事。” 就是她想反对,那也得有能力才行。再者,她与他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与其闹得彼此不愉快最后不得不答应,还不如早早撒手大家都好看些。 房妈妈见此,原本肃穆的脸上这才带起一抹笑,正欲再说点什么,丫鬟把帘子一掀,朝哥儿婉姐儿两人进来了。 朝哥儿一进来就难掩喜色地跟他娘还有房妈妈道,“那边下人说爹爹与祖父祖母说完话,回院去了!” 婉姐儿眨着激动的眼,过来挽住辛十娘的手臂,撒娇道,“娘,娘,我跟弟弟想过去给爹爹请安。” 房妈妈闻言,老眼上满是欣慰,辛十娘还没说话,她就应下了,“好好好,咱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辛十娘看着这对儿女,目光柔和,从炕上起了身,道,“可知如何与你们爹爹行礼请安?” 婉姐儿朝哥儿双双点头,朝哥儿道,“我们都有好好跟房妈妈习的!” 房妈妈笑着颔首,辛十娘这才点头,“那你们回房换身衣服再来,娘这就随娘过去见你们爹爹罢。” 姐弟俩被房妈妈牵回房,辛十娘看着他们俩的小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心里吁了口气,就是她对他无感,可也改变不了他魏世祥是她这一对儿女父亲的事实,自小他们姐弟就崇拜英雄人物,今日见着那个大马金刀气盖山河的伟岸父亲,他们心思单纯,只想好好与这样一位父亲邀宠,而她,却知道他们的父亲喜不喜他们姐弟。 那个男人,她实在没把握。 可不管如何,为了孩子,她必须打起精神应付! ------题外话------ zy精灵鬼儿亲5颗钻钻,ybyb123亲20朵花花跟4颗钻钻,微小玲珑亲36朵花花,兮子拂衣9朵花花,孤单南飞雁3朵花花,还有好多送月票推荐票的亲,但是后台显示的是‘米’字号看不出名字,幕幕只能在这里一次性给大家道谢了,很谢谢大家的支持! PS:魏府是个大家庭,后面还有很多人物没有出来,这里只是提点一下大概,希望大家看文愉快^_^ 第四章 见夫见父 书房内雕梁画栋,古玩俱全,旁有两个高大摆满书籍的书架,临窗边柜台摆放着一个雕云放阳映日花盆,养着一从青翠欲滴的吊兰,因被照料得极佳,吊兰清新怡人,整净端好。 魏世祥正端坐在案几里侧,案几对面阶面下侍立着一个面相憨厚身材瘦的跟竹竿一般,身着石白色衫缎的随从。 绘八仙过海呈祥云集红木案几上摆放产自徽州上好文房四宝,旁的青瓷大花瓶里插着几卷字画轴子,长短不一,不过却井然有序。 魏世祥把手中的信笺放到一边,双眸锐利如鹰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浑厚之中,带着一种悦耳的磁感,眸光投向瘦高随从,冷颜道,“襄阳侯府现已经后继无人,老侯爷的意思要我带他那位不成器的嫡孙,把盐使转运司这个肥差与他分一杯羹,哼,当初给我下绊子,要不是一早就防着他把绊子当垫脚石踩,早被他坑了一道,老家伙如今竟敢厚着脸提这是他的功劳!” 随从张六两对这事再清楚不过了,闻言愣是瞪大了眼,“老侯爷竟敢与您开这个口?”这信还是他送进来的呢! 张六两也气愤不已,那老家伙委实太可恶了些! 当初前往边关,老侯爷亲自送了主子爷一段路,路过客栈喝酒,给主子爷下了药,意欲叫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先主子爷一步前往,后来药被掉包,反倒药迷了一群常衣强盗,免了一场厄难。 事后发觉,老侯爷竟笑呵呵地说这是有高人相助,而那个高人,正是他自己! 此事主子爷尔尔也就暂时放下了,可现在竟然还敢对主子爷张这个口,真真是越活脸皮子越厚发了! 外人都只看得到主子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功名,还能面见圣上,但又有谁人知道,他主子爷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艰难! 每一条关系,都需要他费心交结,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多少,而每一个心腹手下,更是他在战场上以命换来的誓死忠诚。 都说主子爷少年英雄,可没有主子爷那些鲜为人知的付出,这些功名哪轮得到他!指不定被那些个不做事肥肠脑满的贪官污吏包揽了! 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他主子爷该得到的! 魏世祥面无表情把这事揭过,拿出另一封墨字纸信,道,“便是你打探来的,这几年来大少奶奶所做的事?”口吻淡漠,瞧不出其喜怒哀乐。 张六两闻言,恭着脸,道,“大公子要的大少奶奶的消息全在这了,大少奶奶这些年上敬重老爷太太,下善待小少爷小小姐,除了擅自在外开了间名誉不错的药铺,其余皆无所犯,但大少奶奶那药铺,每个月都会给老爷太太送进来养身保健的良药,此番回来,大公子可觉得老爷太太不比六年前老多少?外面都在说您娶了位贤德之妻。”说到这,张六两咧咧嘴,颇为替他主子爷高兴。 魏世祥半眯着眼,双眸探究地看他,“收了大少奶奶何等宝贝?叫你如此为她说话。” 察觉出主子爷语气中的冷意,张六两缩缩头,脸色变得极快,苦着脸道,“大公子,小的哪敢收大少奶奶的东西,这都是小的实话实说啊,不信您再让人去打探打探,小的要敢给您说半句谎话,您就是把小的拉出去砍了,小的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啊。” 他娘身子不好,这几年下来受了大少奶奶不少照料,他娘说的,老太太给大公子选的这个媳妇好,大少奶奶是个心善的。 他娘看人可准了,岂能有错? 魏世祥知这个心腹手下的性子,所以脸色淡淡,把信笺丢给他,靠在副座上,捏着眉心淡道,“把信烧了,派人去竹溪院把小少爷小小姐带过来,就说我要看看他们。” 张六两接着信笺,迟疑试探性地问,“……那大少奶奶?” 她?魏世祥想起那个目光淡漠,就是对他也极少有笑脸的女人,眉宇一拢,冷哼道,“带小少爷小小姐过来即可!” 辛氏不是懂得讨丈夫宠的女人,更不是男人理想的娇妻,直至现在他都不懂得为何祖母定要他娶这样一个无才无貌的女人。 不过,既是娶了便娶了罢,她无犯错,他不是容不得她。 张六两面上不变,心里替大少奶奶叹了口气,朝大公子告退后便出了书房。 刚出书房,一个正朝这边赶来的小厮见了他,便加快脚步,来到张六两跟前躬身道,“张侍卫好。” 张六两点点头,神态淡淡道,“何事?” “大少奶奶带着小少爷小小姐求见,望张侍卫与大公子通禀一声,要不要把大少奶奶跟小少爷小小姐请进来。” 张六两眼一喜,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少奶奶亲自过来,大公子不会当着府上下人的眼落了大少奶奶面子,不为了大少奶奶,也得为了正统嫡出的小少爷小小姐罢! 张六两顿时精神一振,立马转身进了书房。 云茜院。 丫鬟碧荷身着一件鹅黄色描朝露荷叶蜻蜓点水短袄,下着浅碧清涟漪软纹长裙,面相新秀下巴略尖,两只眼睛大而圆,黑白分明显得十分精神,她一路匆匆朝云茜院而来,无阻地进了云茜院堂屋。 里头伺候的丫鬟见了,赶紧拿出锦帕给她上前拭汗,一面讨好地笑道,“碧荷姐姐,现下咱府上还有如何事能叫你赶成这样呀?” 碧荷脸带得意,又故作谦虚,嗔了她一眼。 小丫鬟又赔笑道,“好姐姐,咱院里就你消息最灵了,妹妹肚子里馋虫馋得很,你这回带回来什么消息,就赶紧给妹妹说了吧。”说着,又笑嘻嘻地附耳过来,在碧荷耳边低语了几句。 碧荷听了,顿时双目迸发出一道喜悦,然后朝着小丫鬟轻打了一下,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这种话你也敢说,叫大公子知道了定不饶你,我瞧瞧,这小嘴成天就抹了蜜一般,改天呀,我非得叫外面那些眼馋你的壮汉,把你绑了好好叫他们去尝尝不可!” “哎呀,好姐姐你说什么呢!”小丫鬟不依道。 碧荷左右看了下四下无人,就道小丫鬟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才笑看着她,道,“这下可知了罢?” 小丫鬟连连点头,又是一阵端茶送水,享受够了小丫鬟的追捧,碧荷这才抬着下巴,掀开翠绿色绣青竹细帘进了里屋去了。 小丫鬟看着她进里屋的背影,脸色一改之前娇憨,嘴边带着嘲讽,朝地下啐了一口,“还真以为能叫大公子看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掀开帘子,碧荷脚步略显急促地进了里屋,瞧见那正半靠在炕几上正在吃雪梨身着一袭桃红色袄子的女子,她面带喜悦地朝女子福了福身,道,“小姐,碧荷回来啦!” 周云清柳眉杏眼,面若桃花,樱唇饱满欲滴鲜嫩非常,头上绾着流云玉枕鬓,边上斜带一根绝佳质地晶莹透彻金边玉簪,两边精巧的耳垂上挂着两颗红宝石吊坠,晃荡间红光闪烁,十分招人瞩目,她身着桃红色银错夹缎袄子,下着一件水仙红月长裙,更把肤衬得比雪白比花艳。 见了贴身丫鬟碧荷进来,周云清杏眼一喜,音如天籁,“你可算回来,快快坐下说话,我都等你了好半天了!”即便是在发着牢骚,可听起来还是娇滴滴俏皮十足,叫男人只需听上一句,骨头便先酥了一半。 碧荷走近来,朝她讨好地道,“我的好少奶奶哟,奴婢这都为你的事跑断了腿了,这刚跑回来就给你报喜来了,你咋就连杯茶水都不赏奴婢呀。” 一声少奶奶把周云清喊得心神荡漾,情操顿时大好,拉着碧荷坐到边上,笑骂道,“你个牙尖嘴利的,姨母送过来的好东西,我有哪样是忘了你的?现下反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了,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行了吧,我匣子里那根碧青水色簪子待会就赏给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与我说说,都打听到了什么?” 碧荷这才笑语嫣然地道,“现下府上看守得紧,奴婢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小姐,你赶紧收拾一下,大公子他告别了老爷太太,回房去了,你正好趁着大公子待在府上的这个机会,早早过去先给大公子请安道好!” “此话当真?”周云清绝美的脸上带起一道惊喜,脑海中那个俊美高大,身直背挺气度威武男子汉气息浓厚的男子面孔一晃而过,那一瞬间,她杏眼之中含情脉脉,水雾连升三丈,就是身边的丫鬟碧荷见了,那也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碧荷点头,得到确认,周云清不再犹豫,顿时进入满血状态,“好碧荷,快快帮我想想,我该换什么衣服过去见大公子,那件水袖葱绿圆领夹缎长袄可行……” “还是这件吧,大公子应该喜欢这件……” “那好,就这件!” 主仆俩打扮穿戴好,唤上三个随身丫鬟便出了云茜院,正欲穿过园子,朝魏世祥院落而去,路上好巧不巧遇见了带着丫鬟正在赏秋菊的二姨娘。 二姨娘身穿一件素面花卉织锦褙子,袖口带华丽盛美银边环纹,头上戴着一根赤金缠丝镶嵌琥珀色玛瑙的碧玉簪,富贵且大气。 她面容颇为年轻,看着不过三十出些四十不到,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脸上画着淡淡素妆,加上她本就长得很是端秀,又有身上那股子成熟妇人特别的韵味,看着着实是一位叫人心动多姿的女人! 在太太三姨娘四姨娘之中,二姨娘很明显就是为比较受魏老爷宠的,而且膝下还有一子二女,二女现已经外嫁权贵之家为当家大姑奶奶,一子现在其嫡兄手下做事,任劳任怨不敢有半分怨言,所以二姨娘的腰背子可是挺得特别直的! 但见了在丫鬟簇拥下慢慢走来的周云清,此时的她穿着月白绫罗锦缎,下摆绘绣云纹,每走一步就如踏云而出,头绾着牡丹朝阳鬓,佩戴着白玉点缀银钗,真真是恍若天上下凡的仙子,加上周云清素来表现出一派西子捧心摇摇欲坠之态,这番出落打扮,看着委实叫人心起怜惜疼宠之意。 不过,这对二姨娘却半点效用也无,见了周云清,她神色淡淡,身边的丫鬟附耳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退开,二姨娘自上而下打量周云清的目光立刻变得似笑非笑。 遇见素来与太太不和,也连带着敌视她见不得她好的二姨娘,周云清一口皓齿咬得死紧,但是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派温柔病弱之感,现在她还有正事要办,可没空跟二姨娘过招! 带着丫鬟款步而来,周云清朝二姨娘微福了福身,垂首间连带着耳垂边两个精致的耳坠也跟着晃,她柔声道,“二姨娘好。” 二姨娘笑笑,“好,大家都好。”她走过来笑着带起周云清的手,目带长辈关切,叫她看向园子里这一片争艳齐放的秋菊,道,“云姑娘,你看,这秋菊长得多好呀,今日难得我们能遇上,一起品茗一起吃些点心,就在这园子里赏菊一番岂不妙哉?老爷素来喜欢如此惬意的时刻,要是老爷见了,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呢,素闻云姑娘才高八斗不亚于男子,今日恰逢佳时,难得相聚一叙,不知云姑娘可愿赏脸,与二姨娘赏菊,题诗两句?” 周云清暗狠狠地咬牙,她这是故意要挡她的去路的! 身后比她还急的碧荷上前说道,“回二姨娘,我们小姐……” 二姨娘目光瞬间凌厉扫向碧荷,似笑非笑地道,“魏府乃名门之家,何时出现这等不知规矩丫鬟!主子在说话,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也敢上前插嘴!传出去莫要败坏我魏府名声!”最后一句声音拔高,顿把碧荷吓得脸色惨白! 碧荷暗暗咬牙,这二姨娘素来端不好惹,看样子小姐要过去看大公子的事定是叫她猜到了,加之她一贯与大少奶奶走得近,这下子定是借机发难! 碧荷抬眼对上二姨娘那严厉直逼的视线,一肚子话全部咽回肚子里去了,急忙告罪连连,求助地看向周云清。 周云清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眼神,转而与二姨娘赔笑道,“丫鬟被我宠坏了,心直口快了些不过人却是不坏的,云清给二姨娘赔不是了,二姨娘大人大量莫要与丫鬟一般见怪。”口气一转变得哀怨痴迷,辗转多情,泣泣欲泪,“而且……而且她也是看我有难言之隐,这才忍不住不记规矩上前替我说话,实在是我太想见表哥他……”面红过耳,娇羞不已,抬眸看着二姨娘,“二姨娘你……”你也是过来人,应该懂她的…… 二姨娘非常适时地打断她的话,笑道,“既然丫鬟不懂事,以后约束好就行,无需与我如此客气。”恢复那一派亲和,带着她朝亭子这边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刚刚丫鬟给我送来的一柄玉簪,可是咱京城最大的翠芳楼给我送过来的,我看着可喜欢了,你且过来也看看。” 周云清心里急得直痒痒,面上却是带着温婉得体的笑,现在她姨母又不在,单靠她跟经验丰富的二姨娘过招,她实在只能是被打的一方了! 可是再耽搁下去,天色就该晚了,届时她没名没分再过去找表哥,那岂不会被人说道闲话!思及此,给了碧荷一个眼神。 碧荷得命,立刻捂着肚子哎哟地喊叫起来。 二姨娘似笑非笑地瞥了碧荷一眼,周云清面带关切,忙示意旁边丫鬟赶紧扶着,道,“可是吃坏了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奴婢肚子疼,可容奴婢先去解决一下?”碧荷苦着小脸,跟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二姨娘轻哦了声,不轻不淡的道,“那可要我派两个丫鬟跟着去呀?” 周云清忙笑道,“不用不用,一个丫鬟,哪敢用上二姨娘的人。” 碧荷赶紧示意旁一个丫鬟带她下去,然后离开园子,一路就朝周氏的院子去了。 不多时,一身华贵妇人打扮的周氏就带着丫鬟碧荷来了,二姨娘远远看到,转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云清,“我也没亏待你欺负你,怎么你的丫鬟这就去找太太给你做主来了?” 周云清见她姨母过来,笑得从容淡定,“二姨娘误会了,许是路上遇见的,姨母听说我在这,所以才过来。” 二姨娘嘴边轻轻一划,讽刺不已,然后起了身,带着丫鬟朝太太迎过去行礼请安。 太太遇见二姨娘,两人多年来针尖对麦芒一直你来我往,此次得知侄女被人欺负,太太更是恼怒不已。 一番含沙射影的较量后,周云清以胸闷头疼之说从中脱身而出,带着丫鬟直朝魏世祥院落而去。 二姨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得开怀不已,拿着绣花开富贵金线帕子掩嘴与周氏笑道,“太太,看来你得多关心关心云姑娘呀,她可病的不轻,你看,那不是去大公子院落的路么,云姑娘怎么‘病’糊涂了朝这条路过去,大公子可不是大夫,不懂得治这些病呢!” 周氏冷哼,“云清多年未见祥哥儿,此番祥哥儿回府,她过去关候一番也是理所当然,二姨娘何故拦下她!” 二姨娘瞧见不远处魏老爷正带着小厮朝这边过来,立马酝酿起眼泪。 周氏是背对着的,所以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这番作态,有些微恼,道,“我问你话呢,你哭什么!” 二姨娘柔弱扶柳,起了身朝已经快步赶来的魏老爷如同乳燕归林一般嘤嘤咛咛扑过去,嗲着声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 魏老爷刚就听到周氏对二姨娘的恼喝,见最得他心的二姨娘一脸伤愁委屈,他不免朝周氏投去恼怒质问的目光。 周氏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坑了一把,忙要解释。 二姨娘比她更快,三下两除二把她在此欣赏老爷命人种下的秋菊,且难得遇见周云清意欲与她一起赏菊品茗学习老爷之风雅的整个过程简略说道了一遍,最后表明她一番好意却遭了云姑娘如此对待,甚至还叫丫鬟佯装腹痛去请太太过来教训她…… 整个过程绘声绘色,以她柔弱之姿被太太云姑娘暴雨轮番攻击,压抑着千万个委屈一并朝魏老爷哭诉,并且一再强调她只是想学老爷君子之风,想赏菊题诗! 看,大理石桌上旁边还有笔墨纸砚为证…… 魏老爷心里那点酸诗人风采被戳中,看着二姨娘目光越发柔和,然后与周氏一道冷哼,怜爱地扶着受委屈的二姨娘渐走渐远,身后的周氏气得咬牙! 迟早她要好好收拾二姨娘一顿! 辛十娘带着一对儿女,旁伺候着房妈妈一路进了魏世祥的大院,朝书房这边过来。 魏宁朝魏宁婉这是第一次进他们爹爹,辛十娘同样也是,看一旁房妈妈的样子,应当是过来多次的,所以一脸的见怪不怪。 放眼四下,这是一个古代典型的四合院建设,在正明房两边是对称着次间与末间,格局整列顺序安置妥当,至于正房后方对面是丫鬟下人们所住的抱厦房,与末间中间隔着雕梁高廊,连接旁一个独立精致别样的房,听房妈妈说,那就是魏世祥的书房。 魏宁朝身着一身童子拜岁喜服,头上戴着一顶花红小帽,皮肤嫩白小嘴微抿,小小年纪,但其神态之中已含有几分魏世祥身上的那种冷漠,此时的他不必他娘牵着手,独立走路,步伐稳健间,两只大而有神的眼睛四处逛溜这个属于他爹爹的坐院。 在其身边的魏宁婉打扮得颇为清丽,绾着可趣的双环鬓,一支青翠欲滴的簪子末端缀着一颗绿松石坠子,走路间微微晃荡,十分招眼,身着果绿色夹缎,小小的姑娘,眉间英气勃勃,两个眼睛大又圆,与其父竟有七分相似。 辛十娘看着身边的一对儿女,眸间忍不住带起一抹温柔,刚刚有张六两的提醒,她知道魏世祥不是很待见她,她虽然不在乎,可却不能叫自己的一对儿女失望了去。 由着房妈妈带领,母子三人一路朝魏世祥的书房过来,到了门外,房妈妈安抚地看了辛十娘一眼,又朝魏宁朝魏宁婉一笑,便朝里面唤了声,得到回应后方才推门进了书房。 “好多书哦!”魏宁朝一进书房,看到那些书架上摆着的书籍便忍不住呼道。 “弟弟,这是爹爹的书房,可不得大呼小叫,先生说这是失礼了!”婉姐儿忙教导弟弟道。 “我记下了。”男孩儿明显有些不乐意。 两道清悦稚嫩的声音十分悦耳,就是里面的魏世祥听了,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出来。 没个几步间,辛十娘与房妈妈,带着魏宁朝魏宁婉便出现在了书桌案几对面,而魏世祥就端坐在位上。 “大公子,我带大少奶奶跟小少爷小小姐过来了。”房妈妈面带微笑,轻声道。 辛十娘看了上首这个男人一眼,面容一如既往的淡定,款步上前与他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大公子,大公子金安。” 魏世祥目光在低脸垂眸的辛十娘身上留了几息,看向房妈妈,与她颔了首,然后直接看向这对与他气息颇为相近的儿女。 魏宁朝魏宁婉学着房妈妈教导他们各自的行礼方式,在他们爹爹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齐齐作揖福身行礼道安,“见过爹爹,爹爹金安!” 顿时间,孩童儿那特有的轻灵动耳声音响彻在书房,就是在战场上杀人惯了的魏世祥那冷漠的面容,听此童音也难得地缓下了几分…… 第五章 二姨娘 看着案几对面,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辛十娘心境平淡,原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无需与他半个笑脸,因为她即便脱离了他自己也能过得好,可现下看着她一对略显紧张激动的儿女,她却不得不叫自己把他当做她的丈夫看待。 她的一对儿女从来不知道,他们的娘是不受他们爹喜的,因为有宠他们的娘,有高大威武的爹在外为国建功,所以从小在这样话语的灌输下,她的这对儿女过得很幸福,而如今事实真相快要被揭破,她的一对儿女在得知他们娘原是不受他们爹宠的,那他们该如何? 辛十娘不敢想象,那时候她的这一对欢乐无比的儿女会受到怎样的打击,所以她努力给自己带起温婉的笑脸,主动与上面这个男人一笑,很适度,半分谄媚也无,纯属一种示好,至少不会叫他看来,她是冷着脸的。 魏世祥神色淡淡,看了眼这妇人一眼便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这对儿女,特别是儿子身上。 魏宁朝那对酷似他的眼眸眸光灼灼,稚嫩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崇敬,薄唇未抿正目露期待地看着他。 儿子的相貌与他长得甚为酷似,虎目圆睁,看着他虽然有些紧张与约束,但却不曾显露出怯性。 魏世祥很清楚自己征战多年,身上所带上的杀肃之气,可面对自己,这儿子却不怕,所以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魏宁朝下意识地朝他娘看去,魏宁婉也朝她娘看去,辛十娘与他们一笑,然后对上男人那投来的目光,辛十娘与他淡淡一笑,道,“朝哥儿婉姐儿第一次见大公子,有何不周之处请大公子海涵。”说罢,就朝她的一对儿女笑道,“在院里时可不是在念叨着的么?怎么如今爹爹唤你们过去,反倒不敢啦?” 魏宁朝魏宁婉俩相视一眼,朝他们娘咧嘴一笑,然后俩人的脚步就有些争先恐后地朝他们爹走过去了。 走近来看,神态与自己越是酷似的儿子,魏世祥目光淡淡,看了眼旁跟过来的婉姐儿,问道,“叫什么名?” 魏宁婉眨着眼道,“回爹爹,我叫宁婉,娘说这是爹爹给取的!” 魏宁朝虎着眼不客气地瞪了从小这个跟他争到大的姐,他虽慢了一拍,但胜在嗓子亮,一转脸就与他爹道,“爹爹,我叫宁朝,娘说这也是爹爹取的!” 魏宁婉已经习惯弟弟的无礼,被他瞪一眼她也没当回事,眨着眼看她爹,魏宁朝扑红着脸,因是男孩儿,他比他姐还要似他爹多些! 见他们俩不会生怯,房妈妈笑颜逐开,道,“大公子,小少爷小小姐性子与你当初小时候一模一样,你瞧,就是在你面前,俩人都敢瞪来瞪去,您不在的这些年日啊,大少奶奶可被他们缠累了。” 婴儿期比哭声大谁会闹,长大了比谁懂事谁跑得快,从没有歇停过。 辛十娘看着这对儿女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下去,她觉得,为了这对儿女能好,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愿意。 魏世祥与房妈妈道,“这些年劳累房妈妈对小儿的照料了。” 房妈妈忙笑回道,“这都是我应当的,大公子无需客气。” 魏世祥轻颔了首,示意刚进来的张六两搬了张凳子给房妈妈坐,房妈妈看了辛十娘一眼,这才入座。 魏世祥看着魏宁朝,道,“现都在学什么?” 魏宁朝激动着小脸,声音洪亮,道,“娘让我跟姐一起过去私塾与先生读书辩字,现我已经能认得好些个大字了!改天我跟姐就把描的字拿来与爹爹你瞧,叫爹爹看看如何?” 魏宁婉被她爹忽略了,有些难过,不过好在弟弟是个大讲义气的,说话还不忘拉上她,她很期待地看着她爹。 魏世祥却是把目光投在辛十娘身上,淡道,“没有请武师叫朝哥儿习武?” 辛十娘一滞,福了福身,道,“回大公子,朝哥儿现还小,待他大些了再请也是不迟的……” “现五岁了,已然不小,明儿就让朝哥儿开始跟着武师习武,那些酸溜诗句习了也无用。”魏世祥说完,转脸便交代躬身侍立在旁的张六两,道,“唤大忠明日过去竹溪院带小少爷到后院站桩习武。” 张六两看了辛十娘一眼,点头下去了。 魏世祥看着辛十娘,道,“你可是不愿?” 辛十娘垂下脸去,点头道,“听大公子的,不过现下朝哥儿识字不多,可叫他早上与武师习武,中午叫他去与先生读书辩字,待得能多辩些字了,那时候再叫他专心与武师习,不再去私塾?” 魏世祥蹙眉,看向魏宁朝,“你是愿意与武师习武,还是愿与先生读书辩字?” 魏宁朝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眸光回视着他,小嘴微抿,想了想道,“娘说,与先生读书辩字是为了明德懂礼,朝哥儿想要与先生学,明德懂礼便能敬重爹跟娘,可……”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爹,“可朝哥儿也想与武师习武。” 魏世祥看了辛十娘一眼,道,“便依你所言。” 辛十娘微福了福身。 旁的婉姐儿见了她爹只关心弟弟,不看重她,涨红了脸,道,“爹爹,我也要像弟弟一般,与武师习武!” 旁的房妈妈赶紧道,“我的小小姐哟,习武是男儿家的事,女儿家学些女红辩些字便足了,可使不得与男儿般整天舞刀弄枪,乖,你还是好好与先生辩字,过几日便唤女红妈妈教你女红,做些鞋帽与你爹爹,岂不妙哉?” 婉姐儿梗着脖子,一脸倔强。 魏世祥看了她一眼,却是淡道,“你若想习,便与你弟弟一起。” 辛十娘微蹙着眉,房妈妈急道,“大公子,这哪里使得?” “如何使不得?”魏世祥不以为然,“不指望她将来有巾帼之风,可习上一两招傍身也是好的。” 辛十娘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好在他对女儿不是随意而为,房妈妈不解其意,还想阻止,辛十娘拉住她,与魏世祥行礼淡笑道,“大公子与婉姐儿用心良苦。” 魏世祥看了她一眼,便唤人带他们出去了。 出书房前还听得魏宁朝与他姐如此说道,“明儿习得武了,看我不一拳打倒你!” 婉姐儿不甘示弱,扬言她也习武,不怕他! …… 周云清带着四个丫鬟袭袭而来,她身着月白绫罗裙,周边丫鬟是清一色叶绿衣裙,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无意插柳,身边的丫鬟们仿佛都成了她这朵风中柔弱小白花的最好衬托。 她眉间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弱,又是精心打扮而出,身着软纹束腰长裙,更显身形纤细不足盈盈一握,眉间妩媚多情,似嗔含愁,步步莲花,端是个楚楚可怜。 辛十娘领着她的一对儿女正与她撞了个正着,周云清见了,目光划过一抹讥诮,慢步上前与她行了一礼,“见过大少奶奶小少爷与小小姐。” 房妈妈见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竟然这般前来大公子的院落,顿时脸色板硬着,目光带着厉光狠狠地盯着她。 辛十娘脸色淡淡,看了她一眼,带着她的一对儿女正要走,魏宁婉魏宁朝却是驻步。 魏宁婉看着她道,“你一单身女子,来我爹爹院落要做什么!” 周云清笑得亲切和蔼,道,“小小姐,我是过来看望大公子的。” 魏宁朝蹙着眉,虎目淡淡凝视着她,“爹爹何须你看望?我们刚刚已经看过爹爹了,爹爹他甚好,你现下可以回去了!” 周云清脸色一僵。 魏宁婉附和道,“就是,我们已经看过爹爹,爹爹他甚好,倒是你,听闻你身子素来不好,时常卧病在床,可不得回去好好养着?免得过了病气给我爹爹,反倒叫爹爹他受累了吧!” 周云清身后的碧荷咬咬唇,但基于自己资历不够,又有刚刚二姨娘的教训,她却是不敢再开口了。 毕竟眼前的是身份比二姨娘还高的大少奶奶,虽然大少奶奶没传出什么了不得有威严的事,但能与二姨娘来往而不吃亏半分,碧荷很机灵,确实是不大敢招惹她的。 房妈妈却是老太太留下来的,笑道,“小小姐说得是。”目光略带嘲讽地看向她,“云清姑娘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还是希望云清姑娘不要有!” 周云清顿时把委屈地目光投看向辛十娘。 辛十娘淡淡回视着她,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周云清比雪白比花娇的绝美脸容招人眼球,不过她是女人,再怎么也对她起不了好感,看着周云清的目光略显淡漠,她的儿女如此说也是有理,所以辛十娘淡道,“云清姑娘身子不好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院子里的下人见了,在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跑进去禀告。 周云清见了,眼眸划过一道讽刺,撩向辛十娘,她还以为这位大少奶奶会带着她的儿女离开,竟没想到她会开口与自己为难,她在府上住了这么久,她可一直对她不愠不怒,现下看她表哥回来了,这就急了罢? 周云清隐去得意,垂眸做出恭敬样,轻声道,“多谢大少奶奶小少爷小小姐房妈妈关心,现下我身子已经大好,好阵子不用开方子用药了,担心过阵子心口又不舒服,所以趁着时候过来看望大公子一下,毕竟大公子如此多年不曾回府,今次回来了,我又怎可不过与大公子见一见礼?毕竟姨母她…她把我安置在府上等了大…表哥这么久…”口吻顿时变得娇羞痴迷,韵意颇深。 辛十娘目光淡漠依旧,房妈妈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上前扒了这女人的皮,她这是在说她在府上耗费光阴,大公子就一定会纳了她为妾吗! 魏世祥院落里那位侍卫过来躬身行了礼,然后道,“大公子让表小姐进去。” 周云清脸上瞬间带起一道喜悦,就连身后的丫鬟也是脸上一喜,目带得意! 掩下骄纵之态,周云清温婉轻柔地看向辛十娘,说道,“大少奶奶,大公子让我进去,你……挡着我的道了。” 房妈妈愤怒不已,“你竟然与大少奶奶如此说话!” 周云清身后的丫鬟碧荷再也忍不住了,上前道,“房妈妈,大公子让我们小姐进去,大少奶奶站在道中,叫我们小姐如何走?还是莫要叫大公子等急了才好!” 房妈妈怒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房妈妈说得话,为何碧荷就说不得?”周云清看了辛十娘一眼,淡淡的笑道。 辛十娘看着她,不愠不怒地道,“云清姑娘是说老太太身边的房妈妈,是你身边伺候的这丫鬟可等同论之的?” “大胆,竟敢拿你身边这不知规矩的小丫鬟与房妈妈相比,你这是说你身份不差我们曾祖母了?”婉姐儿叉着腰怒道,小小年纪,教训起人来一套套的,对着周云清训道,“没想你在府上如此多年,竟这般不懂规矩,也怪不得你身边丫鬟也是如此枉大!你这是要丢我们魏府的脸面吗!” 周云清脸色铁青,瞪了眼操之过急的碧荷,朝辛十娘婉姐儿欠身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教导好丫鬟,不过碧荷她也是担心大公子等急了,大少奶奶也是知道的,……表哥他脾气可不大好。” 辛十娘脸色淡淡,婉姐儿撇嘴,眉间满是不屑,朝哥儿只是淡蹙着英眉,不再参与这些拌嘴。 房妈妈冷哼道,“要是叫大公子知你如此对他最敬重的老太太不敬,看大公子不治你一治!” 张口闭口就拿大公子压她,想当初大公子穿开裆裤的时候她还替他换过,凭着周云清一后来仗着美貌就想占得一席之位的狐媚子就想打压她,门都没有!房妈妈心里冷笑道。 周云清泫泫欲泣,“房妈妈,我没有,是我不会说话,还请房妈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介小丫鬟计较。” “云清姑娘严重了,老奴岂敢当了您这称呼!”房妈妈凉凉的道,“云清姑娘还是别这副样子了,要不然别人见了,还以为老奴欺负了你去。” 这样不是那样也不是,周云清脸色愠怒,瞪了房妈妈一眼,带着丫鬟绕开了辛十娘,就朝院子里进去了。 看着她得意傲态十足的背影,在朝哥儿婉姐儿两个小孩儿面前必须得忍住,房妈妈没有朝地下呸口水,闷得心慌!可谁料婉姐儿早就师从高人,且比房妈妈干脆,替她朝地下啐了一口,不屑道,“狐媚子!” 房妈妈目瞪口呆,看着辛十娘,她没教婉姐儿如此呀。 辛十娘眨了眨眼,算了,府上人多嘴杂,小孩子见了有样学样也正常,不过还是少不得一番教育。 婉姐儿苦着脸讨饶道,“娘,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别唠叨了。” 朝哥儿在旁嘻嘻笑道,“娘,姐她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就给你跟房妈妈看到了而已。” 辛十娘捏着他小挺的鼻子教训道,“你少幸灾乐祸,以后也不得学下人这些个粗陋段子。” “知了知了……” 母子三人,连带着房妈妈渐走渐远,偶尔传来几道童颜悦耳的笑声,还有那年轻妇人对她一对子女宽厚的包容声…… …… “呸,还不是府上老奴才一个,仗着伺候在老太太身边有点脸面,竟敢连小姐你都不看在眼里!”丫鬟碧荷气红了脸,恼道。 周云清脸上也是一派不虞,袖下粉拳紧攥,吐言道,“仗势欺人!” 碧荷依旧愠怒不减,“平日里我们替小姐你办事,那老奴就时常把我们唤去训话,我们是小姐的人,要对我们训话也是小姐你来,哪轮得到她?狗拿耗子,她还真当自己多在府上伺候几年,就能坐上主子了?竟敢坐到小姐你头上来,等小姐你得了大公子的宠,看她还敢不敢对你如此不敬!” 周云清闻言,一笑,复而又冷哼,“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狠狠地落那老奴才一顿!叫她看看,什么人该得罪,什么人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碧荷又想说什么,周云清突然停步,看向她,目带关切地嘱咐道,“碧荷,我知你对我忠心,但你切记以后莫要再如此,二姨娘已是给你一个教训,今日婉丫头面前也如此,她们倒还好搪塞过去,这要是在大公子面前你失了礼,我就是想保你都不行了,你可知我的担心?” 碧荷对上她温柔的眼,特别是注意到里面的提防与试探,她心里一突,忙垂眸道,“小姐,我自小跟着你长大,我是如何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以前在周家的时候,她们要欺负你,都是我替小姐你挡的,身上挨了多少痛我都不在乎,小姐,我只想你能好,只想报答当初太太她捡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呀。” 碧荷的话勾起了周云清在周家的回忆,那时候确实是碧荷对她最是忠心,今日前后两次也不过是为了她才冒然开口,顿时对碧荷所言深信不疑,带起她的手,道,“当初我娘也是看你伶俐聪慧这才捡了你,如今你伺候我身边已有十来年,这些年来人来人往,却单单只有你对我最是忠心,我们之间的情分早不是主仆,而是姐妹!你且别担心,好好伺候着,将来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碧荷红了眼,泣声再表忠心,“就是没有好处,碧荷这辈子也会好好伺候小姐,报答小姐这么多年对碧荷的恩重如山!” 周云清满意非常,带着丫鬟继续朝里走,却不曾注意身后碧荷那松了口气的表情…… …… 二姨娘院落里,魏老爷已经安抚了她,现下已经被人送帖进来,邀请出府看戏去了。 二姨娘坐在锦绣海棠圆墩上,身前是一张祥瑞描五福齐全的如意圆桌,桌上摆放着还带几分袅袅茶雾的茶盘,茶味清香怡然,细细一闻,竟是那上好好茶:青树百黄山。 此时二姨娘正在吃着那酥香可口的奶油蛋卷,顺带听其身后那位鹅蛋脸身着碧绿色衣衫的丫鬟的汇报。 丫鬟说完大少奶奶与云清姑娘在大公子院外的口角,有些不解,“姨娘,云清姑娘身边丫鬟如此不懂规矩,您说为何大少奶奶好好收拾她一顿?” 二姨娘淡淡一笑,拍了拍手清了卷末,笑道,“大少奶奶她哪会跟那种丫头片子计较?现下府上,别说太太,就是大公子他自己,也是奈何大少奶奶半分不得的。”大少奶奶德贤之名在外,短短时间内又为大公子生下嫡长子嫡长女,二姨娘如何能不清楚现下那位大少奶奶已是稳坐钓鱼台?她目光清洌,继续道,“而且大少奶奶手中还有老太太给她的那大笔数不尽的嫁妆,现下的她就是不需要看人脸色就能自己过得很好,可那周家丫头竟还在她面前如小丑一般蹦哒,毫不知晓大少奶奶压根就不把她当做是对手,哎呀,真真是逗死我了。” 说得这么清楚,旁的丫鬟也明白过来了,也跟着笑。 二姨娘笑了半天,又拍了拍心口,愉悦地饮茶,眼眸还是带有余笑,这周家一家子真真是尽出些无脑的女人,太太如此,周云清也是如此,她以为她仗着美貌就能压大少奶奶一筹不是? 红颜未老恩先断,感情若要靠那美(河蟹)色二字,那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竹溪院那边,大少奶奶她从来就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大公子对她的漠视,因为不管大公子如何漠视她,她还是他的嫡妻,她的儿子女儿还是魏府的嫡子嫡女,将来就是要继承魏府的,现在虽不得风头,以后待得朝哥儿继承了魏府,大少奶奶有的是好日子过,且看周云清,她上头有个素来不动声色,可却委实厉害之极的主母压着,她这辈子都没那个出头的可能! 大少奶奶,可是与魏周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呢! 二姨娘心里明得与镜子一般,笑语嫣然,起了身与丫鬟吩咐道,“去,把那一份还未动过的蛋酥端来,随我过去大少奶奶院子里坐坐……” ------题外话------ 咱六千六千来哈,幕幕写这文动的脑力比较大,更新实在快不了,还望亲们见谅。 说句俗一点的:十娘她不争,其实便是争了。 PS:亲们应该能够体会的罢? 第六章 其心各异 竹溪院。 张六两叫了名唤大忠的武师过来认脸,辛十娘与这武师问了几句话,感觉他一是一二是二,眉间端有几分凛然正气后这才点点头,叫朝哥儿婉姐儿上前去与他问好。 武师长得高大魁梧,不过身手却不笨重,极是敏捷,辛十娘看他在朝哥儿婉姐儿面前打的一套拳,行云流水十分酣畅,喝声中气十足,拳脚虎虎生风铿锵有力,又见朝哥儿激动地红了小脸,婉姐儿也是两眼冒期待,辛十娘这才叫房妈妈拿着一锭十两的银子赏了他,并且嘱咐明日起就劳驾武师好好教导朝哥儿,至于婉姐儿,那就是个顺带的,只希望她习上那么一两招强身健体,别养成走一步歇两息动不动头疼发热便好。 武师领着赏银下去了,朝哥儿还处于刚刚武师打的那套厉害威武的拳法昂奋状态中没回神过来。 不管年纪大小,男孩子天生就对着这些舞刀弄枪的功夫有着与生俱来的痴迷,他醒神过来,眨呼着闪亮的大眼睛,拉着他娘的袖,“娘,娘,你看到没有,刚刚忠叔那套拳是不是打得勇士极了?” “是呢,端是大勇士呢。”辛十娘笑笑,“只要朝哥儿好好习,以后朝哥儿也会如此英勇的。” 朝哥儿等的就是他娘这话,大大的虎目里满是惊喜,道,“既是如此,以后便叫我每日与忠叔习上两个时辰吧!”见他娘摇摇头,他急道,“一个半时辰太少了!忠叔那么多本事,每日一个半时辰能教给我啥?我又能习到什么本事?娘啊,你就应了我吧!我可喜欢忠叔那套拳了!” 婉姐儿可不似她弟弟那般贪心,她觉得一个半时辰刚刚好,在旁看着她弟闹,顺带说着风凉话,道,“弟弟,忠叔刚可说了,习武不是件容易事,咱还小,现下才只得一个半时辰,可待我们长大些了,那便能每日两个时辰甚至更多,你还是别好高骛远罢,现你就是找娘闹,娘也是不会答应你的,惹急了娘,当心娘给你减到了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都嫌少,如何能再减到半个时辰?姐你别胡说,娘才不会如此!”朝哥儿虎目威严,瞪了笑嘻嘻的姐一眼。 房妈妈见小少爷如此争气,既是心疼又是欣慰,可习武可是件辛苦的差事啊,急不得,她伸手带过还在闹的朝哥儿,与他笑道,“原你娘是不想叫你现下就习武,是你爹要你学如此才唤来了武师,习武好是好,可你现还小,受不得太多锻炼,不然容易伤身,届时你就该长不高了!你且听你娘的话,待得你长大了,把所有字都习了,那时便再也不用去私塾,可以专心与你忠叔习武?” 朝哥儿瞧向他娘,有些委屈,“娘,可真连半个时辰都不能再加吗?” 辛十娘失笑,抬手把娇儿唤过来,轻抚他的背笑说道,“可真不能再加呢,你姐说得对,房妈妈说得也在理,她们说的,就是娘要与你说的。”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个,“朝哥儿听话,待得两三年,你长大些了,娘便多给你习半个时辰,可好?” 原本还有些不乐意,但被其母亲轻亲了一下的朝哥儿小脸发红,有些喜又有些羞涩,点点头方才道,“如此便听娘的罢。” 婉姐儿见了,急忙凑过来,“娘,我也要。” 辛十娘把她揽过来,也轻吻了一下,顺带嘱咐道,“明儿习武的时候,婉姐儿是姐姐,弟弟若有不懂的,可得好好教导弟弟,切莫与弟弟意气用事?” 婉姐儿原本还是笑嘻嘻,听闻她娘这话,不由得苦了小脸,道,“娘,弟弟可不比我差,他才无需要我教导。” 弟弟自小就是个霸道性子的,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主,还时常叫她不该这样不该那样,与先生习得几日,便与先生一般时时讲道理,可把她烦死了,可却又说得端是个道理了,她反驳不得,如此她娘还叫她多多教导弟弟,她不要叫她弟弟反倒把她教导了,便是偷笑了。 辛十娘看向朝哥儿,朝哥儿蹙蹙眉,与她道,“娘你无需担心,当年原是该我先出生的,不过是我让她一让,这才叫她先出来,倒叫她成了姐?”说到这他小脸上一派无奈,摇摇头,“如此便叫她大了我一点,可是现下她懂得都不如我多,还得我时时提拔她,娘你切莫叫姐她反过来教导我,你该叫我多多关照她,大都时候都是姐她不懂事,可都是我不与你计较。” 房妈妈拿着帕子掩了嘴直乐乎,辛十娘同是无言以对地看着这个巧嘴簧舌的儿子,婉姐儿无力地趴在她娘怀里,她不要与这个弟弟说话。 辛十娘正欲教训这个枉大的儿子,丫鬟进来说二姨娘来了,辛十娘眉梢一挑,须臾点点头,“请二姨娘进来罢。” 房妈妈道,“她过来有何事?” 辛十娘一笑,“许是过来逗婉姐儿朝哥儿的罢。” 她与二姨娘素来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她刚进门的那段日子,她被太太姑子为难,二姨娘还曾帮她出过头,虽然是秉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原则拉拢她,并非真心,但到底二姨娘也是帮过她的,人家现在笑脸来,辛十娘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也懂得笑脸还回去。 有人情还是该卖些人情。 不多时几个丫鬟便簇拥着一身清秀富贵的二姨娘进来了。 竹溪院二姨娘不是没进来过,加上与辛十娘说得上话,所以一进门显得十分熟络,与旁的朝哥儿婉姐儿笑道,“二姨娘给你们带了些蛋酥过来,是二姨娘院子里自己做的,小少爷小小姐可尝尝?” “你们两个挣吃的,还不给二姨娘道谢?”辛十娘转脸与他们姐弟俩笑骂道。 朝哥儿婉姐儿齐齐一笑,与二姨娘笑道,“劳二姨娘费心了。” 看着这对姐弟,二姨娘脸色微霁,笑呵呵地道,“不费心不费心,只要小少爷小小姐喜欢就行。” 二姨娘话里已经明说,这是出自她自己小灶房厨子之手,所以房妈妈也不担心她会动什么手脚,在旁斟茶,也就放任他们俩满足地吃了。 看着二姨娘眉间略显疲态,辛十娘把飘着清香茶雾的茶碗端给她,道,“二姨娘尝尝,这茶可不比你的青树百黄山差。” “老爷给我的那点青树百黄山哪能与你这里的茶做比较。”二姨娘一笑,品着这清新宜人的茶,笑看了眼旁无忧无虑的正在吃蛋酥的姐弟,与辛十娘笑道,“听丫鬟说,朝哥儿婉姐儿可是过去给大公子见礼了?” 听着她略带试探的话,辛十娘轻笑颔首,喝了口茶方才摇摇头,无奈地道,“我可是做错了。” 二姨娘描绘地极好的黛眉微微一蹙,头上的琥珀色玛瑙簪坠轻轻晃荡,问道,“怎么了?可是大公子不喜朝哥儿婉姐儿?” 辛十娘淡笑道,“岂会?” “那是为何?”二姨娘不明了。 辛十娘口吻颇为无奈,道,“大公子是恼我没有早些与朝哥儿找个武师,这不,今日过去请了安,大公子就给朝哥儿找了一为好武师,刚过来见了面,才走不久。就连婉姐儿,大公子也让她跟着她弟弟过去与武师习上两招留着傍身,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些。” 原来如此,二姨娘一笑,继续品茶,歇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就说小少爷小小姐这般可趣人儿,如何会不讨大公子的?” 辛十娘笑笑,“我只稍他们别惹大公子气便好了,倒是不指望他们能给我争脸。” 旁在吃蛋酥的朝哥儿听了,忙把嘴里的物吞了,道,“娘,你且等着,朝哥儿会好好与先生跟忠叔习本事,将来长大了,定与你争脸!叫你风风光光!” 婉姐儿也想跟着凑合两句,无奈被房妈妈用眼神安抚下了,便也只得撇撇嘴,她虽是姐儿,可也能与爹娘争脸的! 辛十娘朝二姨娘一笑,颇拿着这儿子无奈,转过脸与瞪着虎目的儿子道,“好好好,娘记下了,你现下只需尽力与先生跟忠叔习本事便可,待你长大了,本事自然也就有了。” 朝哥儿这才一笑,心满意足地继续拿起旁的蛋酥脆脆地咬。 二姨娘瞧着他那挺直的小身板,英气勃勃的眉宇,目带赞识之色,转过脸与辛十娘道,“小少爷将来定是个大出息的!你日后有福了!” 辛十娘笑着摇摇头,又给她斟了一碗茶,道,“二公子他争气,二小姐四小姐又嫁得了好人家,相夫教子幸福美满,二姨娘这时本该是风生水起,风雅至极才对,可我看二姨娘近来气色却差了几分,若是信得过我,二姨娘可与我说说可是有什么心事?” “这……”二姨娘看了旁房妈妈一眼,又看看朝哥儿婉姐儿,一脸欲言又止。 房妈妈看向辛十娘,辛十娘与她一笑,房妈妈这才点点头,唤了朝哥儿婉姐儿,端着蛋酥回了房。 “二姨娘有话不凡直说。”辛十娘淡笑道,看着二姨娘略显青黑的脸庞,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测。 二姨娘把身边的丫鬟也辞下去后,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了一些,然后目带期盼地看着辛十娘问道,“你在外开了药铺,应是懂得些的吧?可知这是怎么啦?” 辛十娘懂医的事府上只有房妈妈一人知道,就是她朝哥儿婉姐儿也是不知,更别说二姨娘等人。 听完她的病状,辛十娘一笑,又给她补充了两句,道,“可是很痒,而且又很脏?” 二姨娘脸色微红,这些她刚都没说,委实有些难以启齿,现在被她说中了,她倒是稍稍不好意思一会,便点了点头,“是…有些时候是如此。” “我虽不懂这,不过我曾听药铺里的大夫说过一些,大夫都能治得,二姨娘怎么不叫大夫进府看看?”辛十娘脸色不变。 “这些病状如何与大夫说得出口?”二姨娘嗔了她一眼,“这不是信你才与你说道么?换做别人,我岂会说?” 不是信任她,而是想借着她的口给她的药铺传去话罢了,果然,二姨娘见她没有续话,便继续道了,“刚听你说你药铺里的大夫能治,那你可叫他们依着我这些症状,给我抓些药进来?银子我付你两倍!且这份情我也记下了,你知我贯来说话算话的。” “二姨娘无需与我这么客气,给个药材成品钱便可。”辛十娘这才笑道,一口应承了下来,“别说欠不欠情的,二姨娘既然开口了,我定是会给你把话带到,明日便能给你把药带进来,不过二姨娘也该与公爹他说道一声才好,最好请别家药铺的一位大夫进来给公爹查看身子,到时二姨娘再叫大夫看看我给你送去的药,留个口证,免得别人拿着当话说药是对公爹不好的。” 二姨娘笑笑,她心里明白,这位大少奶奶把话说得好听,其实也是不想她自己留下给别人留下尾巴,今日她送药进府,有别家药铺大夫为证,其中固然对二姨娘有好处,至少证明那是她身子有恙,而不是给魏老爷喝的壮补药,这就绝了别人拿着当事传的可能,但对这位大少奶奶也是好的,将来要是她想对她反咬一口,这时候有这个大夫作证,她也有证人证明她的送进来的药完全没问题。 见她处事如此周全不把半分把柄留下,二姨娘对这个与她还算交好的大少奶奶不由得多瞧了两眼,辛十娘淡笑回视着她,二姨娘这才笑笑,道,“我知道,这份情我会找机会还与你。” 辛十娘一笑,示意她继续品尝佳茗,二姨娘笑看着她,“大少奶奶难道就没有事想与我说?” “嗯?”辛十娘疑惑地看向她,“二姨娘以为我该说什么?” “云清姑娘。”二姨娘淡淡地道,然后细细地观察辛十娘的表情,可谁料这位大少奶奶竟真是连个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她不由得道,“你可要我帮你防着她一些?”毕竟她可是时常会过去园子里,而周云清要去见大公子,那肯定是得经过途中这个园子的。 “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辛十娘失笑,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且魏世祥那块香饽饽以后还会招来更多人,她就是防得了眼下这么一个,后面还有千军万马,她如何能防得了? 而且周云清那个女人吧,辛十娘看得很清楚,虽然傲了些目中无人了点,但目前为止心思还没那么歹毒,至少在她怀朝哥儿婉姐儿的时候,她就没有过来挑衅过,也没害她,所以辛十娘想,这样一个小三虽然势利,且也仗势欺人了些,但至少不会难搞定。 再者,谁能保证魏世祥后面不会再高升?如此他的女人还会更多,到时候与其叫那些女人都把箭头投向她,还不如叫周云清去与她们周旋,她乐得轻松。 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收拾周云清的辛十娘听二姨娘如此说,真心觉得哭笑不得,这位二姨娘啊,她明明就自己想要给周云清下绊子,非得说这是帮她? 见她如此,二姨娘难得失仪地白了她一眼,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看得开的主母!” 辛十娘不可置否一笑,可苦笑却只能在内心,不是她看得开啊,是她不得不看得开呀,这个古代就是典型的一夫多妻,她能怎么办?哪怕是魏世祥对她只有三分心,她都会为了自己的子女尽力争上一争,但是眼下,魏世祥对她半分心意都没有,她争什么? 形势比人强啊! 辛十娘道,“大公子的事要如何,就且随大公子去吧,他不喜欢我干涉他的事。”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二姨娘岂还会不明白? 二姨娘看着她,也不知道是该为周云清庆幸呢,还是该为周云清感到忧心,庆幸自然是这位大少奶奶如此看得开,她周云清肯定能坐地起势,至于忧心,那就是这位大少奶奶心思太深,在连她都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给周云清布下蛛丝,坐等成网的一天! 虽没有猜中辛十娘的真正意图,但是二姨娘也看出了几分她的意思,这位大少奶奶,绝对是那种不动则已一动要人命的主儿。 二姨娘还真有些期盼周云清会不知死活惹上这位大少奶奶,叫她也看看,这位大少奶奶届时会怎样收拾她,她也好在旁观火,必要时候倒上一两斤油,最好是能把太太捎带进火里去,不过二姨娘也清楚,有魏世祥在,其实太太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二姨娘走后,房妈妈便进来了,问道,“大少奶奶,她都说了些什么?” 辛十娘一笑,“二姨娘还是那个性子,她呀,就等着我跟周云清争起来呢,她好在旁替我摇旗呐喊,助我一臂之力。” 房妈妈眼睛一亮,“她竟是这个意思?”那岂不正好,把周云清那狐媚子收拾了,大少奶奶年轻,这些手段素来不使,显然是经验不足的,但有二姨娘帮忙,那定是会事半功倍,毕竟二姨娘这么多年来可是上不怕太太,下降服三姨娘四姨娘的人呢。 房妈妈毫不怀疑二姨娘的话,因为二姨娘跟太太实在是死对头,她绝对不愿意看到太太的侄女在魏府一天天坐大,不然到时候她们俩联合起来,二姨娘该怎么应对?而这时候大少奶奶便是她最好的助力!把威胁扼杀于摇篮之中! 辛十娘知道房妈妈的意思,摇摇头,淡道,“不行。” “怎么会不行?”房妈妈有些急道,“二姨娘素来与太太不对盘,现下她与你如此说,也看出来若是那狐媚子坐大,对她于你都没好处,所以才想与你一起联手,要不然将来那狐媚子地位稳固了,加上有太太帮着她,那对大少奶奶你可没好处。” “房妈妈,你说大公子将来还会高升么?”辛十娘不答反问。 “大公子现下是四品盐使转运司,这可是个肥差事,而且大公子还如此年轻,将来仕途定是会步步高升!”房妈妈对此十分有信心,本来依着大公子军功,现下就是封个二品大员也不为过,不过大公子太年轻,皇上想再历练他几年,所以给了大公子一份油水最多的差事以作补偿。 辛十娘看着她淡道,“如此说来,房妈妈认为大公子以后的女人还会少吗?不管是望门闺秀还是官员之间送进来的,这些将来必不会少,房妈妈认为,以后那些女人我都能应付过来吗?” “这……”房妈妈犹豫了,又道,“可是周云清不同,她有太太给她撑腰!” 辛十娘一笑,她看中的可不就是这一点么,周云清有太太撑腰,所以她不会对以后进门的女人有所客气,那时候府上定会混乱不已,而她与她的一对子女,便可生活依旧如以往,这不就正好? 房妈妈听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这才松了口气,道,“大少奶奶,还是你看得远。” 辛十娘一笑,起了身朝厅外走去,“朝哥儿婉姐儿呢?” “让丫鬟带下去洗澡了……” 第七章 魏世禹 书房里。 二公子魏世禹身穿湖蓝色锦绣绘银丝盘螺春锦绸,腰间佩束一条云白色缀美玉腰带,美玉带着丝丝碧旋,一眼便端知这不是凡品,他顶上墨黑的头发用冠扣住,露出宽美的双额,许是走路赶得急了,旁还垂下了几缕墨丝,不过不仅不显半分凌乱,反而叫人看过去,这是一个带着几抹随性而为的偏偏公子。 魏世禹长眉细眼,鼻梁高挺唇线微抿,面容如玉般无暇,他面容虽与魏世祥有三分相似,不过眉眼之间与魏世祥不羁霸气不同,他偏向温润儒雅之派流,站在那,给人便是一种秀如挺竹的舒心感。 不过此时这位二公子却是蹙着眉的,在其对面端坐着的是他大哥魏世祥,与魏世禹不同,魏世祥脸上一贯冷漠,看不出他任何神态。 魏世禹拱手抱拳,拢着眉道,“大哥,治国公府的意思,老国公他不会掺和进咱这份差事,他想交好与咱此时便是示好的最好机会,以后与咱自然能够好来好往,但襄阳侯府那边,老侯爷与人传出消息,说如果这份差事咱敢独吞,他便定叫咱吃不了兜着走,叫咱好好掂量掂量。” 闻言,魏世祥深邃的黑眸闪过一抹讥诮,冷言道,“那老家伙现在是被逼急了,自己的儿孙不争气便拉拢外人,熟不知养虎为患的道理!听人谗言想从我这下口,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给自己按上一副铁齿!”说完,他目光投到下方张六两的身上,“上次就让你备着的消息,现在可已经全备上了?” 张六两瘦脸上带起一道奸笑,点点头,“大公子放心,那些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老侯爷定会忙得手忙脚乱!再无能分心其他!” 魏世禹蹙眉看向他大哥,“大哥交代下去的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给那老家伙一个警告罢了。”魏世祥淡淡道,话说得极淡,可双目之中却带着肃杀之气。 襄阳侯府屡次与他为难,他放过一次两次,可不会再纵容第三次!襄阳侯府当年最鼎盛的时候也已经过去,现在也应该是他们关紧门户夹(河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若再敢放肆,他不介意把整个侯府给掰倒。 他相信,看襄阳侯府不惯的人大把在,不过是没有他手中的这份把柄发不了难罢了! 可一旦被他们拿到他手中这些密件,群起攻之看那老家伙能不能顶得住! 魏世禹知道他大哥手段,但是现在魏府根基不稳,正是需要建立名誉广交好友的时候,如何能闹出一些对魏府名声不好的事?正打算要劝言一下,外面侍卫进来汇报了。 身穿石青色衣衫的带刀侍卫进来后便躬身道,“大公子,表小姐亲自送了鸡汤过来。” 魏世禹闻言,不得不止了嘴边的话,与上首的男人抱拳道,“大哥既然有事,那二弟便先回去了,待大哥得了空,二弟再过来。” 魏世祥没留他,张六两也很识趣地退了出来。 魏世禹出了书房,就见衣衫单薄的周云清静静侍立在一旁,而她身后的丫鬟碧荷端着红木漆四喜托盘,其上放着一个青瓷汤蛊。 周云清面容精致,在这常来簌簌秋风的深秋里,她却只穿了一件青嫩色单薄衣裙,三千青丝仅用一根乌木簪挽住,露出洁白修长的鹅颈,显得极为洁雅,她弱柳扶风,腰身纤细堪堪盈盈一握,眉间多情带羞,明眸樱唇,好一个楚楚可人的绝佳美人儿! 不过魏世禹出门前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了书房。 一路朝院落而去,经过格林小院,那个大哥时常在里面习武的院落,魏世禹听到了孩儿那清澈稚嫩的喝声,心里一奇,不免拐了个弯进去瞧了一瞧。 朝哥儿婉姐儿正在与他认识的武师大忠习武,跟着大忠一拳一脚,口中带喝。 看到这两个人儿,魏世禹温润的脸上带起一道笑,走了进来,咦了声,道,“朝哥儿婉姐儿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二叔怎么不知道?” 武师大忠见他进来,便停下拳套,与他作了作揖喊了声二公子后,让他们姐弟暂先休息一下。 朝哥儿婉姐儿呼了口气,因为运动量大,小脸蛋上红扑扑的,额头上也出了汗,不过那眼睛却是精光含锐,两人先跑到旁的茶几上倒了水喝,满足地‘啊’了声,然后才有空回答魏世禹的问题。 婉姐儿喊了声二叔后,直接坐到旁椅上吃糕点,把二叔交给她弟弟招呼。 朝哥儿睁着虎眼看着含笑走过来的魏世禹,道,“二叔,你消息太落后了,二姨娘都知道我们从两天前便开始习武了呢!” 魏世禹一笑,“二叔自上次给你们送过礼直至今日才回来,哪知道你们俩个的事啊,对了,你们娘不是把你们送到私塾去跟先生习的么,怎么又叫大忠教你们武了?” 婉姐儿吃下了两个点心觉得自己有力气了,这便接了弟弟的位置跟二叔解释,“不是娘叫我们习的,是爹爹给我们请了大忠叔过来教导我们一二,早上我们便随先生习字明理,午膳过了,我们便随大忠叔习武练身。”说完,看向身边正在猛吃蛋糕子的朝哥儿,道,“弟弟,再给我留一个!” 朝哥儿嘴里吃着蛋糕子,闻言抬头不满地瞪着他姐,含糊道,“刚你不是吃好了?” “没有!”婉姐儿叉腰道。 “哦,那这个给你好了。” 朝哥儿没动剩下一个,吃了手里剩下的蛋糕子便在旁的水盆里洗了手拿着帕子抹了嘴,然后笑嘻嘻地跟正笑看着他们的二叔道,“二叔,等我把忠叔的这套拳习了,你再过来的时候,我打给你看!” 魏世禹笑着点点头,“那你好好努力跟忠叔习,忠叔本事大着呢,你可不能放过这么一位好师傅。” 武师大忠憨笑了两声,抱拳道,“二公子谬赞了。” 朝哥儿努力地点点头,与武师大忠道,“忠叔,我定会好好与你习,不会叫忠叔你枉教了我这弟子,落了你面子。” 大忠笑着点头连声说好,魏世禹笑看了他一眼,交代道,“二叔这次还给你们带回来了礼,等你们回院子,二叔便派人把礼送过去。” “多谢二叔。”姐弟俩笑笑,又齐齐道。 魏世禹笑看着他们姐弟,点点头便出了格林小院,往二姨娘的院落而去。 刚进二姨娘的院落,他便闻到了药味,蹙蹙眉,他姨娘身子素来好,怎么熬起药了? 两个守院的清秀丫鬟见了二公子进院,皆是脸上一喜,忙上前道,“二公子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告诉二姨娘一声。” “且慢。”魏世禹道,“里面是不是在熬药?是不是姨娘她身子怎么了?” 左边这个下巴略尖的丫鬟福身,恭敬的道,“二公子无需担忧,二姨娘她身子大好,这不过是一些小毛病,大夫看过药了,点头便说按着药吃,很快便会好的了。” 魏世禹这才点点头,“那就好,你进去禀告我姨娘一下。” 丫鬟面颊绯红,轻颔了首,“二公子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顺带拉了眼旁不愿意走的另一个丫鬟一把。 两丫鬟进去不到半刻钟,很快就又款步出来了,很是有礼地给魏世禹福身,“二公子请进。” 魏世禹闻言,便迈步进了二姨娘的仙乐阁。 越到里面药味越浓,直把魏世禹的眉头皱地深深的,待见到了脸色尚佳的二姨娘,待细看了一会发觉没大问题后,魏世禹这才松了口气。 二姨娘身着月白带青碧纹理的夹缎,因着又是在自己的院子,所以发饰简单,只用一根素馨银纹朴实庄重的簪子挽住密发,见到自己气质磊落温润玉如的儿子,二姨娘脸上的笑直上眉眼。 “禹哥儿,快快过来叫姨娘看看。”二姨娘迫不及待朝儿子招手道,又似想到了什么,赶紧转过脸与她的丫鬟翠丝道,“去把我给二公子准备的糕点端上来,好叫二公子能快快吃些垫腹。” 丫鬟翠丝含笑点头,“姨娘您别急,我这就去。” 丫鬟都下去了,魏世禹这才走过来,笑道,“还是姨娘这里好,原本还不觉得,被姨娘这么一说,我这肚子还真觉得饿了。” 二姨娘好久没见着儿子了,本就一番慈母心无法掩饰,现下听儿子这么说,她心疼不已,“禹哥儿别急,丫鬟很快就把糕饼拿上来,姨娘让人做了许多,你待会记得多吃几块。” 丫鬟们把各式糕点端上来后就又下去了,留下魏世禹母子俩,在他姨娘面前,魏世禹也没客气,等到五块红豆米糕,三块莲藕炸糕还有两碗香气四溢的嫩肉粥下去后,魏世禹这才缓了口气。 二姨娘看得眼睛都红了,儿子这些时日在外,怕是饿坏了,从小时候起他就不知道该照顾好自己,长大后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庶子,怕她这个生养他的姨娘被人看不起,她的禹哥儿就跟在他大哥身后忙里忙外,努力做出成绩免得叫人看轻了她这个姨娘去。 这些年再劳再累也半句怨言全无,可是苦了他了。 思及儿子的不易,二姨娘眼泪不禁掉了出来。 魏世禹见了,后知后觉才知道刚刚自己的一番举动叫他姨娘看了伤心,拿帕子拭了嘴忙道,“姨娘莫担心,我在外一切都好,今日不过是为了赶路只吃了一点垫腹,现在才会如此饿,平日里我都好着呢。” 二姨娘摁干了眼角的泪,忙笑道,“姨娘知道,姨娘知道禹哥儿会照顾好自己,不过是姨娘太久没见你,这才忍不住,都是姨娘的不是,叫禹哥儿担心了,还饿不?叫丫鬟再端些上来可好?” 魏世禹笑着摇摇头,道,“可是足了。”脸色又带起担忧,端详着二姨娘的脸色,道,“姨娘身子有什么不适的么?姨娘可不要瞒着我,小时候我就与姨娘说过的,将来分家了,姨娘是要随我出去住,叫我好好孝敬你的!” 闻言,二姨娘笑得十分欢喜,带过他的手轻拍道,语气轻柔,“禹哥儿莫担心,姨娘这是小毛病,已经喝了两天药了,今天喝了,便都好了,你瞧姨娘脸色,可会差到哪去?” 魏世禹这才放心,“如此便好。”然后又把外面自己看到的一些趣事说给二姨娘听。 二姨娘笑声连连,外面伺候的丫鬟翠丝等人都听见了,然后面面相觑,脸上各自起了一抹羞涩的笑。 叙旧半天后,二姨娘带着儿子的手,欣慰道,“姨娘以前只有过去大少奶奶院子里才有不错的心情,现在你回来,姨娘在自己的院落也能高兴,禹哥儿可记得,闲暇的时候多过来姨娘这坐坐,姨娘让人给你做些好的补补。” 魏世禹笑着点头,想起了那对双胎侄子侄女,道,“朝哥儿是个棵好苗子,不过现下便开始习武,会不会早了些?” 二姨娘淡笑道,“朝哥儿的嫡子,将来是要继承魏府的,大公子对他自然要求要高些。现下习武不过是在考量他的资质,你看着吧,等再过几年,大公子定会把他带在身边好好培养着。” 魏世禹倒是没质疑朝哥儿能耐,不过想到刚在书房外遇见的周云清,他道,“大哥可如之前一般不待见大嫂?”若真是如此,那将来等周云清生下子嗣,他大哥可还会专心在朝哥儿一人身上? 二姨娘蹙蹙眉,然后点点头,说道,“大少奶奶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她现下心思都在她儿女身上,大公子不待见她她无所谓,我想,她对大公子应也是无情的。” …… 到了时辰,房妈妈便过来格林小院接了朝哥儿婉姐儿回去,顺带拿了干净的帕子包了好几块米糕给武师,笑道,“你也是家有孩儿的,那些回去与孩儿吃,是大少奶奶的意思,你无需客套。” 武师笑笑,便接过了,道了谢后便回去了。 带朝哥儿婉姐儿回去,一路上听婉姐儿说这酸那酸习武好累云云的抱怨,朝哥儿鄙视她,他虽然也累,可他看忠叔打完拳连气都不喘一下,他也想那样,所以再累他都不会抱怨!再说,他都想再习一会呢! 竹溪院里,辛十娘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见他们姐弟回来,慰问了一些,就让丫鬟领着下去洗澡。 洗完澡,全身都舒服了好多,姐弟两气色都很好。 辛十娘把刚魏世禹派人送来的给他们俩的小礼拿出来给了他们,“这是你们二叔带过来给你们的,他让你们拆开看看可还喜欢?” 婉姐儿朝哥儿拿着精致的锦盒,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婉姐儿的是一对红宝石耳环,做工精细宝石红光闪烁,煞是好看,一见了这耳环,她就忙要她娘给她戴上。 朝哥儿得到的是蓝田玉,冬暖夏凉,最适合放在身上了,小小玉佩串带着红绳子,应是给他戴在脖颈处。 给他们姐弟俩戴上后,辛十娘便领着他们过去用膳了,顺带交代了房妈妈,给二姨娘送去了两盒她自己制作养颜除纹防皱的珍珠膏。 二姨娘早就用过她这些不知道哪买来的膏,问了她也没说,效果极好,睡前抹一点,次日醒来皮肤就跟发光的一般,可大少奶奶很是小气,根本不多给,今儿是起了什么风,竟然一下给她送来了两盒! 把这事跟她儿子一说,才从她儿子那得知,原来大少奶奶这是礼尚往来。 当天傍晚,在周云清双眸含雾地恳切请求下,魏世祥送了她回云茜院。 于此同时,下人齐列地把晚膳端了进去,魏世祥顺理成章被留下用了晚膳,为是庆祝她表哥荣华归府,周云清还小酌了半杯酒,但无奈于酒量甚差,酒才进口,她便咳个不停,那洁白无瑕的桃腮顿时飞起两抹红霞。 魏世祥不免过去轻抚一二,感受到自己被呵护了,周云清抬起双霞怡人的绝美面容,看着魏世祥那刚武俊颜,她双眸水润。 周云清精心描绘而出的眉间含带娇嗔,水眸莹莹带雾,既羞且柔,偏偏如此多情,魏世祥看得心口一动。 这一晚,魏世祥留宿云茜院…… 第八章 他不是她的世界(二更) 大公子留宿云茜院,当天晚上消息便在魏府下人之间传开了,到第二天,大公子宠了云清姑娘的事府上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便无人不知无人知晓,皆是咋舌不已,暗慨这云清姑娘也太忍不住了,大公子这才回来几天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虽然这事是意料之中,毕竟云清姑娘在魏府苦等了大公子六年之长,这么长时间的一段苦熬,多少人心都变化莫测? 看那些个苦媳妇,这六年里都熬成婆了! 可云清姑娘却依旧对大公子那般痴情不悔。 情比金坚,还用解释吗? 她这必须是真爱! 千金易得真情难收,最难消受美人恩,大公子此番回来,见到这么一个对自己沉迷绻缠的娇滴滴大美人,换做哪个正常男人见了,谁做的了柳下惠不心动的? 再说了,云清姑娘盈柳扶风花容月貌,而且多才多艺且又善解人意,活生生的九天下凡仙女啊! 遇见了这么一位大美人,纵然是那百炼钢都得成绕指柔,更别说大公子这么一个有血有肉、血气方刚在边境之外当了六年苦行僧的大男人。 这番干柴碰见烈火,春雨遇见旱地,于是,激情就这么产生了实在太正常不过。 注解:以上情报是由云茜院碧荷为代表的几个丫鬟倾情提供,再由魏府下人自行脑补的一番痴情红豆苦熬六年候等为国报效好情郎的一段虐恋情深感人肺腑故事。 但不管下人们之前脑补地多酸溜多真爱,可这时候真正发生了,不少人还是把目光投向了竹溪院,都想听听那位大少奶奶的看法。 不过,云清姑娘有太太撑腰,后台硬着呢,反看毫无底蕴根基的大少奶奶,就是大少奶奶想要发难,那也难办呀! 大公子昨晚宠了云清姑娘之事,太太出的力还会少吗?要不凭着云清姑娘一人,她如何使唤得动魏府的厨子?又如何能为大公子备上那么一桌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酒席把自己推销出去? 大少奶奶若是明面上为难云清姑娘,这不就是明明摆摆地在与太太作对么?多年来不说大少奶奶与太太关系多好,可至少是相安无事,这要是大少奶奶想与云清姑娘发难,云清姑娘哀哀戚戚跪求到她姨母太太那去,太太又素来端宠她侄女,如何会坐视不理的? 一顶不孝的帽子便盖下来,还有那妒妇的名声也会被传扬出去,太太这人可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要收拾大少奶奶,这一次要动手了,太太绝不会留情,定会大肆宣扬。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就是原本没有的事真被人传了出去,没有也变成有了!到时候府上的小少爷小小姐便有一个不孝敬婆母且专擅毒妒的嫡母! 所以真要闹起来,对谁有好处? 在这古代官宦之家,男人三妾四妾太正常,辛十娘一个人如何跟整个如此这般的社会环境对抗? 没有她,这个社会照常运转,有她一个,也泯然于众。 真闹了,最后还不是成就她周云清那苦等魏世祥六年,不争不抢不夺不斗为爱甘愿为婢为妾只求有一个角落栖身便好的美名? 毕竟周家门第也不低,加上周云清才貌双全,真要找一门好亲事不难,可人家偏偏就愿意等魏世祥。 这绝对是真爱! 辛十娘又岂会想不到最后的结果?又岂会真的去吃那个不知所谓的醋到头来害了她的一对儿女? 知道魏世祥把人睡了,她也没什么觉得奇怪,她该吃便吃该睡便睡,该如何照顾她的儿女便如何照顾,一切照旧一切不变。 她的世界她的地球,照样运转! 他魏世祥,还影响不到她! 可是房妈妈却是伤心了好一会,特别是她抱着一缸子伤怀哀愁想要过来与大少奶奶哭诉一番,替大少奶奶感到不值,谁料却见大少奶奶压根就不将之放在心上,风轻云淡地在案几上喝茶。 房妈妈都酝酿好了的,那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那么一瞬间,就给僵住了…… “我的大少奶奶哟,你怎么还这么淡定,你看那狐媚子都把大公子勾走了!大公子这才回来几天她就按捺不住了啊!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房妈妈又急又气。 急辛十娘的‘不争气’,气周云清的妖媚引人。 今日辛十娘计划着要出去一趟,所以挽了个发鬓,用一根碧翠簪子束好,身穿着一件绫罗白裙,加上一身清冷气质,五官虽不精致非常,看着也不出众出挑,但却颇有韵味。 她拿了碗茶给房妈妈,笑道,“房妈妈喝口茶压压火气吧,不然我这竹溪院都得叫您给烧了不可,到时我跟婉姐儿朝哥儿该找什么地方住呀。” 房妈妈苦着脸,干眼瞪还有心情说笑的大少奶奶。 辛十娘见她如此,也苦笑了一声,轻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件事房妈妈之前又不是不知道会发生,这是迟早的事,今儿不过是比预计的要早些罢了,但又有何区别?”既然现在发生了,何不淡然接受? 换做她在现代要遇见这样的男人,二话不说她便离开,上述法院把孩子纳到自己名下,就是一个人也能把她的儿女养大教好,因为现代是一夫一妻,是受法律保护的婚姻。 但是这个地方,是男人为天,女人虽不会被打被骂,但地位也高不到哪去,至于下堂妇,那地位何等之低? 她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可她的一对儿女做人才刚起头,要是她的儿女有一个下堂妇的嫡母,她是无所谓,她婉姐儿朝哥儿该怎办?! 他对她无情,她对他无意,因为婚姻而婚姻,怎么他宠了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她早就预料的,府上的人都以为她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上一闹才属正常? 辛十娘实在搞不懂房妈妈等人是怎么想,难道是本地古代的女人都这样?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平安离府但却半分不影响她名誉影响她儿女前途的机会…… 房妈妈被她这么一说,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憋死,半响后吐了口气,狠言道,“可你这样息事宁人,也太便宜那狐媚子了!” 辛十娘摇摇头,“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周云清此事太操之过急,目前她占了上风,可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不等男人主动上钩对她起真爱之心,反而主动出击,等男人对她的那新鲜劲过了,她还能翻得了天?这就是她操之过急所犯的大错之一! 把宝押在男人身上,特别是像魏世祥那样一个男人,这本来就不是一件明智的事,而周云清还是利用自己的美貌来押,她的美貌能维持多久?这便是她的错误之二! 周云清比她还长一岁,加上之前六年光阴虚耗而去,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六年,如今周云清虽然依旧美貌如花沉鱼落雁,可一个女人一生,能有几个六年用来挥霍用来押宝? 不管承认不承认,女人一旦到了年纪,老的总是比男人快,用美貌来押宝,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自傲的事。 至于男人,辛十娘对这种生物一直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她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做生意,因为男人身上有大气大度的一面可取,但是在其他方面,辛十娘却没什么大好感,特别这个男人是魏世祥! 当然,她儿子还小,说不得数,不过即便大了,别人也不能与她儿子一概而论。 房妈妈从来都知道老太太看中的这位大少奶奶不一般,非面上看着那般淡泊,一直以来她就十分冷静,不管是当初她只身一人嫁进魏府,还是后来她怀孕了,本该大喜却淡着脸说出她不要孩子的话,甚至现在大公子多了一个姨娘,前前后后发生这么多事,每一件事都叫她这经历过大半辈子的心惊胆战,可她都半分没有波澜过! 唯有的一次,便是那时候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了婉姐儿朝哥儿,唯有那个时候,房妈妈才见她有了一种活气。 房妈妈很清楚,大少奶奶把一切都看得明白,她是一个睿智内敛深藏不露的人。 就是大少奶奶这样,所以直至现在,房妈妈也不懂得大少奶奶为何要答应老太太嫁进府里,毕竟大少奶奶已经预料到她进府后会过得不如她在外面自在,她也不是贪婪府上的荣华富贵,老太太给她留下的那笔银钱,她直到现在都只动过一次,还是开了外面那家药铺,直至现在,已经把钱补回老太太的嫁妆里了。 但是如此清晰的大少奶奶,她到底如何要嫁进魏府,房妈妈不由得想起那时候老太太说的前世今生…… 灰姑娘嫁进豪门,波折可会少? 那时候辛十娘当然预料到,也计划好了她日后的生活,若他看得上她,她会尽她的全部助他一臂之力;但若他看不上她,她便过好自己的生活,了却了上一世她与她外祖母的情分。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可不是后来出了个万一么,她的那对儿女,便是她的万一。 这个万一,打破了她原定的生活轨迹,把她闹得疲倦不已,但是偏偏她却对自己的这一对儿女疼宠不已,不得不打起精神为他们好好规划一番。 府上人多嘴杂,没有出乎辛十娘意料,朝哥儿婉姐儿也知道了,这对儿女是站在她这边的,甚至对他们爹,他们都敢吐槽。 姐弟俩回来后,便到了他们娘的房。 婉姐儿一脸不屑道,“那个女人早就在打爹的主意了,丫鬟们也都在说她是为了等爹爹才留在咱府上做老姑娘,如今被她得逞了,以后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话机一转,便气愤愤地道,“爹也太没用了,才过去她那坐了一会,祖母留他在那女人那用膳,可用膳就用膳啊,爹那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用着用着就用到她床(河蟹)上去了!”口气明显是憋屈不已。 朝哥儿摇摇头叹息道,“先生说过,温柔乡英雄冢,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大英雄死在那些女人手上,偏偏他们还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真真是愚昧至极,说到底是美(河蟹)色害人啊”吐了口气,又道,“那女人手段颇多,丫鬟们都说她成天见地换衣服打扮,我本以为爹是极聪慧的,却是不曾想,竟也叫她迷了眼!”然后抬起小脸朝他娘道,“娘你莫生气,无需与爹那糊涂的计较,你只需看着我就好,我以后定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不然先生教的圣贤之礼,我可就白学了!” 一番懂事的话,听得房妈妈直在旁摁着眼角夸小少爷懂事,然后便去安慰婉姐儿,让她别生她爹的气,这一切不过是那女人勾的。 婉姐儿不以为然,就认为她爹也有错,她爹要不留下,那女人岂有机会? 房妈妈被她堵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话说服婉姐儿,只得把目光看向大少奶奶。 这对儿女性子像他们爹,可是那睿智冷静却极像他们娘,看待事物的目光都是一针见血,别人迷糊不了他们。 辛十娘笑笑,然后把婉姐儿带过来,笑道,“婉姐儿可知子不言父之过?”她没否认女儿说她老子有错,只不过有错,身为女儿也不该妄论。 婉姐儿目光委屈,撅了撅嘴,咕哝道,“娘,我知了。” 朝哥儿还不待他娘朝他看来,便大声嚷道,“朝哥儿也记下了!” “这就好。”辛十娘从铺着锦被绸缎的暖炕上起了身,过来与他们姐弟整了整衣领子,道,“用了午膳,娘要过去药铺一趟,你们可也要跟着来?” “要!” “要!” ------题外话------ 洒家挥泪,今儿‘夜幕来临’稻草人被众位亲们轮番口水飞镖,所以拼了老命写二更求亲们原谅。 PS:千万表着急呀,且看我慢慢写来便好了,后期绝对逆袭狠虐渣男! 第九章 太太姨娘表小姐 太太好金玉之言果然不假,这一点从夕湘院众多庄严摆设上便能够看得出。 夕湘院里房舍高阔,摆设繁华金贵,多姿多绕。 栋梁上挽着姜黄色轻细软纹毡帘,房屋里装设着庄重大气雕花桌椅,举目厅下,是一应的金玉古玩,洁洁整整珠光闪烁,端是个荣华富贵。 庭院外面是众多奴仆,或是守院或是浆洗打扫,来来往往人口繁多,还没个几回便把那些景栽移形换位修剪地干净齐列。 此时里屋中正是热闹的时候,掀开云纱细帘,太太在,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也在。 二姨娘三人端坐在屋中央绘芙蓉牡丹争艳齐放的黑檀大富桌几边,太太则坐在铺垫锦织缎面的暖炕上,旁设一张绘富贵百子案几,上面摆放着袅袅茶雾,煞是个清新宜人。 周氏身穿一件锦缎描金花团福花卉的玄色褙子,头绾一个官太太华鬓,用一根如意纹银钗斜插之上,旁有各色珠宝,蝶簪金环珠粒,林林总总绝对不止个一斤半两,脸上描着精致妆容,虽说端详好看,可却也难掩眼角鱼皱。 周氏伸出那扣戴着满满戒指的手,姿态优雅地接过旁贴身李妈妈递呈过来的青瓷描清荷画案茶碗,一派笑语嫣然的模样,因为近日心情绝佳,还不忘招待身材发福身穿酱紫比甲的李妈妈去给对面二姨娘等人斟茶。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连连说不用劳烦,就让旁的小丫鬟斟便好,可不敢劳烦太太身边的大红人李妈妈。 二姨娘头上绾着一个朝阳鬓,其上佩戴着一个银错白玉环,今日身着珊瑚色环纹绣金线枝头褙子,耳边各自垂戴着精致耳环,面容光洁气色颇好,看着活力十分。 其余两位姨娘纷纷询问是用了什么好膏药,太太虽没问,可也微微倾身想要知道,二姨娘淡笑不语,她才不会告诉她们这是大少奶奶给的珍珠膏得来的效用! 其余两位姨娘脸色讪讪,太太脸色不大好。 相比较于周氏,二姨娘一身打扮不失华贵的同时,就显得轻利得多。 不过,此时二姨娘面上的笑却是不那么诚切,甚至可以说是敷衍一二。 旁的三姨娘四姨娘也各自都是面容颇好的迟暮美人,保养的没有二姨娘好,但与年纪最大的太太周氏相比,她们华贵不如其,可清秀却是更胜之,此时两人都是面带微笑,不增一分不减一分,把握地十分好。 也许大概…周氏是见了这三个比自己年轻的姨娘,自认在清秀丽质上比不过她们,所以选择在财富金玉上压她们一筹,每次见她们无一不是一身的金镶玉福满堂… 魏老爷的这四个心思各异的女人,完全可以凑成一桌麻将了。 每次过来周氏这里请安兼顾聊天‘联络’彼此感情,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是轮番上阵说美言,这个说完下个说,下个说完后面那个接着上,太太喜欢听她们夸她富贵金气,奉承接力棒三人组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已经默契十足收放自如。 今日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一轮美言下来,周氏便笑呵呵地摆手,十分和气地说,“你们啊,这么多年夸来夸去就是那么两句,也该是时候换换啦。” 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 皆默,太太您这样叫她们怎么接话啊…… 能让她们说,其实都是太太您喜欢听吗? 上级如此作为,下级自然乐得轻松,不料上级今日竟然说她改变口味了,这一下她们还真转不过弯来呀。 不管私底下对太太如何心思与不敬,但是这摆在明面上的,不管是得势的二姨娘还是低调的三姨娘四姨娘,谁都不会与她对着来,都是顺从太太的。 但若是私底下,太太一巴掌过来,她们绝对立刻一脚还回去。 所以这时候的四人会议开的十分和睦,太太每当这个时候都能被大大满足一把虚荣心:管你们平日里再如何骄纵,这时候见了我,还不是得把头低下去! 以上种种,加上今日她儿子与她侄女成了好事,太太实在是欢喜得不得了,迫不急的想要与人分享这一好消息,饮了口茶,放下瓷茶碗与对边的三位姨娘笑道,“祥哥儿也真是,多年前我就劝他要了他表妹,偏偏他是个犟性子,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听,后来被老太太指了婚,知道了他表妹是如何好的一个人了,这不,才回来没几天,就往他表妹院子里钻了,我这做娘的,哪会害了自己儿子,祥哥儿如今也知道我之前对他的用心了!” 三姨娘四姨娘倒还好,呵呵一笑,说是呀是呀,太太对大公子用心良苦云云。 二姨娘今日却没那么好心情,原本太太喜欢听老掉牙的奉承,她倒是不介意陪着三姨娘四姨娘一溜串说给太太听,但要她附和这件事,难了! 周云清在魏府得势,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与三姨娘四姨娘不同,她们俩个老奸巨猾的一贯都是墙边草,而她却是素来的与周云清对垒,每当遇见周云清落伍的时候,她都会借机讽刺一二,特别是每每看到她总是摆出一副天底下都欠了她十万两银子你们所有男人都得过来安慰呵护她一番的苦巴脸,她都会忍不住讥诮一二。 早先是讥诮周云清年纪轻轻就心思不正,后来是讽刺她成了老姑娘,都多少岁了还赖在府上,没瞧见比她少一岁的大少奶奶,现如今朝哥儿婉姐儿都五岁了! 时日长了,周云清每每见到二姨娘都不愿意上前说话,周云清很想给她下绊子,可无奈人家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压根不把她当回事,玲珑剔透见招拆招,顺带时不时都会在魏老爷耳边吹风。 周云清十战九败一平手,仇恨越结越深,二姨娘对这些自是清楚,她是巴不得周云清当一辈子老姑娘,再过个三四年岁月蹉跎,看她还如何期期艾艾博人心疼!所以现在周云清得势,两人势同水火,她有个毛的高兴? 见太太说得十分欢悦,二姨娘心里冷哼,柳眉一挑,不轻不淡,凉凉地道,“太太说错了,不是大公子往表小姐院里钻,是表小姐把大公子请过去的,听下人说,表小姐还备了酒,太太也知道,男人对这酒啊,是钟爱得不得了,但这酒一喝啊,人就容易迷糊……” 旁的三姨娘四姨娘还诧异地看了二姨娘一眼,怎么好好的,二姨娘就忍不住了?不过前后一想也知道,二姨娘是看表小姐得势,所以心里不高兴! 周氏一听二姨娘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是一滞,然后看向二姨娘的目光半眯起来,声音淡了许多,冷言道,“二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云清丫头勾引祥哥儿不成!” 二姨娘耳边的两颗吊坠轻轻摇晃,折射出耀眼的光泽,饮了口茶,淡淡地回道,“太太从我那句话里听出来这个意思的?太太尽可以随处去打听一下,现在下人们可都在说,我不过是当了这耳唠子,过来把这事实说给太太您知晓而已。” 明明就是勾引大公子,偏偏要说的大公子对周云清也是情深意重鹣鲽情深一般,呸,看她不揭了太太跟周云清的假面皮! 而且这事外面的事下人们也都知道,就是真正论起来,二姨娘也半分不怕,虽然这当着太太的面说出来很招仇,但她原本就跟太太不对头积怨已深,如今这样在被太太记上一份也无所谓,反正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她没得好,也要气得太太不顺畅! “这是何人乱嚼的舌根!明明就是祥哥儿对云清丫头一往情深!”周氏把茶碗‘嘟’地一声放到案几上,双目带刃直射二姨娘的脸。 二姨娘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鄙视连连,这当婊(河蟹)子的还贞(河蟹)节牌坊,勾搭了就是勾搭了,还死活不承认,硬是跟一往情深扯上边! 当初她与魏老爷那才叫红袖添香耳畔厮磨! 想起自己当年被太太所骂的那些难听下(河蟹)贱的话,再看看现在她自个儿的侄女,二姨娘心里冷笑,开口便是一派风轻云淡,“太太这话应该去云茜院问问,消息可都是那边的丫鬟们透漏出来的,下人们以讹传讹,也可能是真的传歪了。” 旁的三姨娘四姨娘见机不好,忙从中调和,笑呵呵地说定是下人们传歪了,云清姑娘素来知书明理,不会做出这等不要脸丢女儿家脸面的事云云…… 到底是不是传歪了,周氏再清楚不过了,因为那酒就是她给准备的,所以听三姨娘四姨娘笑呵呵地说此,她大感讽刺。 三姨娘四姨娘原是一番好意,但无奈于消息相较于二姨娘落后得多,压根就不知这根本就是事实,一棍子打出来,把太太都给算上了。 二姨娘才不会那么好心告诉这两株墙头草,乐得看太太对着她们也板着张脸。 三姨娘四姨娘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她们不是在帮太太云清姑娘说话吗,怎么太太看着她们俩的目光比看着二姨娘还锐…… 未得几息,一个身穿豆绿色衣裳的年轻丫鬟掀开云纹细帘款步进来了,上前给周氏福了福身,轻声道,“太太,表小姐过来了。” 周氏哦了声,双目一喜,摆手有些急了,所以腕上的几个蜀子碰撞发出那一道道清脆声响,她与丫鬟吩咐道,“快快让云清丫头进来。” 丫鬟领命出去,三姨娘四姨娘赶紧见针插(河蟹)缝献上一记马屁:啊!表小姐真真是懂规矩又多礼,过来自己姨母这还如此客气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云云~ 二姨娘早就习惯如此,也没什么,三姨娘四姨娘不如她得势,对太太自然得多多恭顺,毕竟她们俩只生了庶女,至于儿子可一个没生,哪像她,有一个懂事孝顺争气的儿子! 细帘下坠的珠子一阵晃动,周云清便带着她的贴身丫鬟碧荷进来了。 周云清今日身穿一件袭鹅白锦缎绣飘絮短袄,下着一件芽嫩淡绿裙子,青丝用一根点翠碧绿簪子束起,边上垂带几缕摇晃人心的金针子,耳垂两边是那猫眼耳环点缀,眉清目秀,不过经历昨晚一夜春(河蟹)情,今日一见,竟在其眉眼间看到了几分女人才有的妩媚风情。 周云清面带轻笑莲步走来,给了三位姨娘一个自得高态的目光,下巴略抬,三姨娘四姨娘连忙赔笑,二姨娘却是一脸淡漠,目带三分似笑非笑。 一身娇酥婀娜多姿地朝周氏走来,然后徐徐地与周氏行了一礼,娇声道,“云清见过姨母。” 周氏见她如此懂礼孝敬,不由得让李妈妈扶她起来,并让她过来挨着她坐到暖炕上,一脸慈和笑说道,“姨母早就说过了,无需与姨母太过客气。” 周云清袭袭袅袅委婉地道,“云清知姨母疼惜我,姨母待云清好,云清就更不得失了礼,不然叫外人笑话了去,而且……而且也会给表哥丢脸。”面上一派羞羞答答。 周氏一脸满意的笑容,拍着她的手连声道好。 对面的二姨娘则是不以为然,周云清原就是太太妹妹的女儿,无奈于她妹妹是招婿进门,所以周云清不与其父,却与其母一般姓周。 在周家,周云清可不怎么受待见,少不得周家直系血脉的挤兑,过怕了苦日子,所以才会紧巴着魏府紧巴着大公子不放,要说她周云清真对大公子真爱什么的,二姨娘连根皮毛都不会信。 与周氏见礼,周云清便朝三位姨娘这边看来,特别看着二姨娘的目光,就显得敌意了,凉声道,“二姨娘刚刚在与我姨母说些什么,怎么我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我姨母略有不悦?” 如今她的身份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以前不是魏府的人,现在却是如假包换,依着大公子在府上的地位,她岂再会怕了二姨娘! 周氏闻言,原本脸色的喜色便沉了下去,一声冷哼,一副被气着了的样子。 周云清见了,柳眉一蹙,看着二姨娘沉声道,“二姨娘把我姨母气成这样,可给我一个解释!” “云姑娘这是什么话?”二姨娘视线放到周云清脸上转了一圈,脸色淡淡地道,“云姑娘一进门,就立刻给我按下这个罪名,我可是消受不起,还望云姑娘慎言,不然这事说到老爷面前,对于云姑娘可就不好了!” 就算是她周云清得势,可也万万办不到如此轻易就给她按下忤逆不敬太太之罪,二姨娘自知自己是妾,可她周云清又好到哪去?别说现在还没去给大少奶奶敬茶,就是敬茶了,她不过也是妾,与自己等同一般,而且她还是老爷的姨娘,她不过是大公子的姨娘! 认真计较起来,周云清没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而且什么叫惹太太生气?她说的本来就是大实话! 说实话,太太听不得要生气,这管她什么事,敢做了还怕别人说道? 周云清闻言,回视着她的目光,冷笑道,“二姨娘现在好本事,仗着姨丈偏疼于二姨娘便敢如此顶撞!” 二姨娘故作怕怕状,淡笑道,“云姑娘看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才出口动不动就急着给我按罪,云姑娘莫急,且听我与你慢慢道来。” 然后三下两除把她勾引大公子的整个过程说道了一遍,末了便道,“云姑娘说说,我这不过是把府上下人们传的话说给太太听,你说,太太听了生气,干我什么事?云姑娘莫不是要叫二姨娘知情不举?”说完拿着芙蓉锦帕摁着眼角的湿意,泪眼汪汪带上几分啜泣地道,“我这不过是告诉太太这一点事,云姑娘一进门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给我按上罪名,我……我虽是不济,可也为老爷剩下了二公子,云姑娘你……你怎能如此欺负与我!” 周云清瞪了旁的碧荷一眼,碧荷忙把脸低下去。 旁的三姨娘四姨娘赶紧安慰二姨娘,表小姐是年轻不懂事啊又是孝敬太太,见着太太脸色不好不免着急失了分寸些云云。 二姨娘点点头,“三妹妹四妹妹说得是,这些我也知道,可是云姑娘,如今你人就在这,你便说说,我与太太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有半句欺瞒与太太的?我虽是身份地位低微,但今日也想讨个公道的!” 太太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周云清脸色也端是不好,二姨娘这是逼着她主动承认她勾引大公子了?! 周云清水眸一转,便笑道,“昨晚大公子有意留下用膳,我如何能不备些酒?二姨娘也知道,大公子他从军营回来,定是喜欢喝些酒的,所以我这才……” “那就是我没说错了?”二姨娘嘴边一划便笑了,懒得听她聊表体贴,直接便切中要点地道。 …… 当天傍晚,魏老爷歇在二姨娘的仙乐阁,二姨娘就把她受到周云清质问的事说了,幽怨地表明她即便身份再低,可也是魏老爷的姨娘,如何能受周云清一个外家女的刁难?虽说现在周云清是大公子的人了,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大公子本事再大,他又能越到老爷头上来了?周云清将来提为姨娘,就能压到她头上来了?这样的话,要魏世禹如何做人! 魏世禹身上的气质七分似二姨娘,三分却是继承了魏老爷,也别是魏老爷那一点难得的酸溜书生气被魏世禹给美化了不少。 对于有本事的大儿子,魏老爷虽然看重,可魏世祥性子与行事手段都跟魏老爷老子一样,叫魏老爷其实心里也是有点膈应的,如此一比较起来,魏老爷还是偏为喜爱二姨娘所出,这个素来听话的二儿子! 要是周云清真的压到二姨娘头上来,那他的禹哥儿见了周云清莫不是还得行礼了?这叫什么理! 于是魏老爷第二天便过去周氏的夕湘院,含沙射影地说了一番,然后拍拍屁(河蟹)股走人,把太太气得不行。 那一边周云清却是教训起了她的贴身丫鬟碧荷,一脸愠怒,“外人们如何知道那些事的?不过是叫你把大公子留下的消息放出去,你就把酒席上的事也说了,你做事怎会如此糊涂!” 碧荷跪抱着周云清的脚哭得花颜失色,拼命摇头,“小姐,碧荷没有,碧荷真的没有,那些事不是碧荷说的!” “当时就你在旁伺候,除了你还有谁!”周云清怒道,“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叫我该怎么说你才好!”这样一来,她便是给人留下了话柄,将来对她也是有极大影响的! “小姐,不是碧荷,真的不是碧荷啊!”碧荷哭得伤心至极,放佛下一刻便要泪干一样,哭诉道,“当时那些丫鬟们端着酒席进来,她们也是看到的呀,还有厨子那边,他们按着太太的吩咐做了那么多酒席,如此一来人多嘴杂不免多说多传,这才出现这些事啊。” “真不是你说的?”周云清蹙眉看着她道。 “小姐,碧荷指天发誓呀,碧荷对小姐您是忠心的!”碧荷继续哭表忠心。 周云清这才吐了口气,扶她起来,轻声道,“是我错怪你了,起来吧,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下,待会我让丫鬟给你送一匹缎面过去与你。” 碧荷吸着鼻子下去了。 回了房把门关上,碧荷呼了口气…… ------题外话------ 原本章节名叫‘女人间那些不得不说的事~’但是被河蟹鸟。 PS:码字好辛苦,亲们别往洒家这心口捅刀子鸟。 第十章 药铺 京城乃天子脚下,其繁华程度自然远非外面小村可比。 这里人烟鼎沸龙蛇混杂,权宦之家甚多,而这里的一切消费,自也是高得离谱,小村子里的土豪到了这里,顶了天也就算个温饱。 京城的大街上很是热闹,马车来往的轱辘声,行人走过的议论声,加上大街两边店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穿着不再是灰扑扑的破衣烂衫,脸色也不是蜡菜色,时而摇曳而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穿着亮丽,头饰精美,笼笼统统组绘成了这一正常古代该有的繁茂市集场景。 跟水牛村那些起早摸黑还填不饱肚子的穷人家,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因为这里的士工农商意识并不强烈,对于商贾并没有打压,加上税收大利润高,可以说这大炎王朝是鼓励商业发展,完全不打压的,也难怪这里的商业十分繁华。 京城里颇是小有名气的杏林药铺乃出自魏府大少奶奶之手,开办药铺几年来没有出现过一次药物问题,信誉口碑颇好,十分值得信任。 杏林药铺人来人往,其中少不得有脚步虚浮之人与那闹病啼哭不止的孩儿。 进了药铺,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房妈妈眉头皱得紧紧的,反观辛十娘与她的一对儿女,却是面色平淡,蹦蹦哒哒左顾右盼,半分没有受到影响。 掌柜是一个中年大叔,双额微宽双目磊落,不过许是年纪到了,身材有些走样,显得很有福态,此时他正拿着壕笔垂首在柜台里记账,而药柜台里忙活的是三位年轻伙计,两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辛十娘从京城外贫民窟里找来的,定了合同的,他们三人面带微笑,正细心地再给病人抓药,而至于案几这边,则是两位坐堂大夫分别坐于两边,案几上摆放镇纸笔墨,便是与病人号脉写房子的。 找齐这些能够委于重任的人,可是足足花了辛十娘一年的时间,特别是三个自贫民窟里找出来的抓药伙计,刚被她找到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字也没一个认识的,经过长达十个多月的努力学习,这才能够勉勉强强地派上用场,直至现在,三个伙计已经完全适应下来。 辛十娘给他们的工钱很高,掌柜的是每个月八两银子,两个坐堂大夫是六两银子,至于三个伙计,每个月一人有一两银子,这些工钱不管是掌柜的还是坐堂大夫都是很高的聘价,更别说出身在贫民窟的三个伙计,一个月一两银子,他们拿到了给家里送回去,家里不仅能吃饱穿暖,还能存上不少! 而且到了年末快要新年了,大少奶奶还会给他们每人包一个红包讨个瑞利,红包里少不得就是二两银子,这换做哪个东家有这样的手笔愿意给手下做事的如此福利? 所以杏林药铺里不仅掌柜的做事积极,旁的两位年纪不小了的老大夫同是如此,原本他们都是退休在家吃闲饭之人,吃闲饭的,不管以前为了家里付出多少,总会被念叨上一二,而现在他们各自却都被大少奶奶征用过来,不仅对他们态度良好,而且工钱方面都十分叫他们满意,那个月的那一笔钱,他们无一不是把自己的荷包装得满满的,所以做起事来岂还会拖拖拉拉? 想要下级卖命,上级自然要有所表示,一是工钱叫他们满意,二是要把他们当人看给他们一些该有的尊重,这样他们才会长期做下去,否则消极怠工也是正常不过的了。加上这里民风古朴,不如现代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只要求工钱按时给他们,这样他们就很满足了。 而且选这些伙计的时候又是辛十娘特别命房妈妈观察过的,辛十娘背后还有个魏府,所以现在基本上辛十娘每个月只过来那么一两次,大部分时间都是房妈妈过来查看,掌柜坐堂大夫还有伙计通通都还好。 伙计眼尖,见着辛十娘进来忙笑着打招呼,旁正在记账的纪掌柜的抬头见大少奶奶带了小少爷小小姐过来,也忙放下笔墨,过来拱手行礼,“见过大少奶奶小少爷小小姐。” 案几那两个坐堂老大夫也是笑呵呵地与辛十娘还有两个自己蹦跶开去到处看的小少爷小小姐点头道好。 辛十娘回之以礼,淡笑道,“大家别管我,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也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少奶奶万事以药铺为重,纪掌柜的笑着点点头便继续过去记账,两个老大夫三个伙计也继续忙活。 辛十娘把朝哥儿婉姐儿交给房妈妈照看后,便自己进来储藏药材的药库了,把整个药库检查了一遍,纪掌柜一切都是按着她吩咐的储藏的,药铺进货的药商又是辛十娘以前跟随着一起四处飘泊的那些药商。 那三年辛十娘半分没有吝啬,把她辨药的本事教了药商七成,那时候辛十娘回去待嫁,药商还送了辛十娘一笔嫁妆,两个分量颇重的银蜀子,虽说不厚重,但也很不错了。 药商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加上又是合作的老伙伴了,送过来的货虽然都是辛十娘亲自把关查看,但这几年下来倒是连一次假药都没有发现。 药商笑说现在已经绝大部分都能辨认了,所以采办的时候都会十分小心,基本上极少出现假药现象,一年下来,药商少不得多赚了上百两银子,乐得每次给辛十娘这药铺送药过来,都会给朝哥儿婉姐儿送些趣物过来把玩,他们走南闯北的,那些个趣物叫京城里土生土长的朝哥儿婉姐儿都觉得十分生趣,或是泥捏的精致将军士兵或是各类兽物以及保存得好的糖人。 今日辛十娘会过来一趟,也是因为该是到药商送药过来的时候了。 很多时候药材都不是那位药商团长亲自过来,因为没那么快回来,最快的也要三四个月。 把药商送过来给朝哥儿婉姐儿的几个精致的泥玩偶给了他们姐弟,让房妈妈把药铺的账本带上,辛十娘便要带着他们回魏府了。 正要上马车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润如春风的男子磁感声音。 “十娘,等等。” 朝哥儿婉姐儿循声望去,见到来人不由得眼前一亮,转脸与他们娘喜道,“娘,是耿叔叔!” 婉姐儿上了马车了,所以没有还没上马车的朝哥儿利索,朝哥儿见到来人,立马快快地跑过去扑到来人身上,喜道,“耿叔叔,我好久不见你了!” 狄耿烨身着一身赭色衣袍,脚下穿着一双精致银线尖角靴子,顶上那鸦墨色乌发用玉冠扣住,俊颜阳朗,五官随处透露着一种磊落光明之风,他身高七尺,面带微笑,长臂抱着扑过来的朝哥儿,掂了掂手中的小家伙,笑道,“朝哥儿最近可是结实了不少。” 朝哥儿扬起笑脸,“这是自然,耿叔叔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在习武了呢!” 狄耿烨哦了声,眉梢一挑,道,“与何人习的?”魏世祥还会教他儿子习武? “是跟忠叔,我爹的一个手下,忠叔老厉害了,我看他打拳可不输给耿叔叔你呢!” 说话间狄耿烨已经抱着他这只树懒子过来马车这边了,车上还没进车厢的婉姐儿听到弟弟的话,立刻不满了,反驳道,“胡说,忠叔拳法虽好,可耿叔叔一定比他强!你没看见上次那几个坏人被耿叔叔几拳头就打跑了吗!” “耿叔叔都极少打拳的,我也不知道耿叔叔能不能比忠叔强唉。”朝哥儿下了狄耿烨的身,捎捎头道。 “一定强!”婉姐儿是盲目崇拜者。 房妈妈与狄耿烨歉然地笑道,“朝哥儿婉姐儿如此顽,叫公子见笑了。” 狄耿烨抬手摸摸朝哥儿的小脑袋,淡笑道,“我素来喜欢朝哥儿婉姐儿如此,房妈妈无需多礼。”说完又看向辛十娘,轻颔了首笑道,“十娘今日可是过来辨药?” 辛十娘点点头,目光清冽如古泉,道,“义兄找我可是有事?” “是娘想见见朝哥儿婉姐儿,今日逮着我了,就叫我出来瞧瞧能不能碰上你,顺带请你过去府上相聚一会,娘说你上次带朝哥儿婉姐儿过去,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朝哥儿婉姐儿可是叫她想得慌,而且你给娘的那些药丸也剩下不多了,那些药材我都找回来了,这次过去也能再给娘做些。”狄耿烨一笑。 “这……”房妈妈脸色有些犹豫。 大少奶奶如何能时常过去英国公府的?英国公府跟魏府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可还没亲切到这种亲密来往的地步吧? 所以房妈妈看向辛十娘的目光是带有几分踌躇的,她并不想辛十娘过去。 “娘……”朝哥儿婉姐儿却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娘。 辛十娘看了他们一眼,笑着点点头。 朝哥儿婉姐儿立刻大喜,嚷道,“耿叔叔,我们能过去看干姥姥了!” 辛十娘无奈地摇摇头,淡笑着与狄耿烨道,“那我们就叨扰了。” 狄耿烨眸光深处划过一道喜色,笑答,“欢迎都来不及,如何能说是叨扰?” ------题外话------ 留言板页面上有个调查,亲们可去看看,里面有选项,要不要换楠竹,亲们可以过去勾选,最后决定就看哪个票数多吧? 第十一章 勃怒(二更) 辛十娘与房妈妈带上朝哥儿婉姐儿怀着美好心情朝英国公府过去的时候,她们的消息就已经被眼线传到魏世祥耳朵里。 书房。 下首侍立一边的张六两狠狠地刮了这收了太太好处,想要抓大少奶奶辫子献功的蓝衣便装手下一眼。 这名壮年蓝衣便装手下避开张六两不善的目光,朝位上的大公子拱了拱手就退了下去。 魏世祥大马金刀端坐在案几对边,眉宇轻拢,转动着他拇指上的黄玉扳指,脸色阴晴不定。 “大公子,大少奶奶不是故意的……”张六两连忙躬身道。 魏世祥闻言,目光如一道利刃朝张六两射去,把张六两吓得脸色就是一白,头低得更低,见他这副心虚的模样,魏世祥冷颜道,“这就是你给我她的所有情报?嗯?她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竟然与英国公府有交集!而你竟然一句话没提!你想替她遮掩什么!” 张六两苦着脸道,“大公子,是英国公夫人身子不好,听闻大少奶奶的杏林药铺买有神奇养身药丸这才过去大少奶奶药铺里预定,然后才与大少奶奶认识上,后来许是英国公夫人与大少奶奶说得上话,就时隔一段时日请大少奶奶过府一叙。”说到这,他赶紧抬头解释道,“不过每次大少奶奶被请去英国公府,都有房妈妈还有小少爷小小姐陪同!”就是大公子不信任大少奶奶,总会信任房妈妈小少爷小小姐吧。 “谁准她跟英国公府沾上边的!”魏世祥脸上说不出的阴沉,厉声恼道,“英国公府与治国公府本就是死对头,现在治国公府与我们交好,而我府上的大少奶奶与小小少小小姐却与英国公府走得端近,魏府这是在告诉别人,两边都想卖好?” 英国公府治国公府两边曾经还是亲家,但是英国公夫人唯一的嫡女嫁进治国公府,却是治国公府那小子宠妾灭妻给迫害致死,最后尸体被英国公府要了回去。 可一夜之间,两个原本交好的公国府成为死敌,不管是日常还是政坛上,似有不死不休之说法! 而这个时候魏府竟然站在了治国公府那边,如何还能与英国公府沾上边?昨天魏世禹还过去治国公府拜访过,今日他的嫡妻嫡子嫡女,便全全过去英国公府! 在魏府这个立身之际,这是在告诉别人魏府的举棋不定! 跟在大公子身边做事,张六两对魏府现在的情形处境在清楚不过了,太老爷时候,魏府那是京城之都数得上的望门之第,后来到了魏老爷手里,魏府元气大伤,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如今大公子可谓是白手起家,这里面的道道弯弯多着呢! 要在这京城里站得住脚,得到圣眷固然重要,但最是不能像如今这般,在哪里都想卖个好!不然那些人绝对会叫魏府吃不了兜着走。 大公子虽手段了得,但是眼下这个关子他却不得不低头,他需要时间成长起来!来日方长,等魏府根基站稳了,到时候再把今日的委屈全部收回来,这一直就是大公子的行事手段,一贯都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就像如一头蛰伏隐忍的狮王,等待建立起自己势力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以前那些叫他难堪的人狠狠的一口! 但现在,却是大少奶奶却轻飘飘地给了他一颗绊脚石! 在这深秋季节,张六两额边浮现出冷汗,“大公子,大少奶奶她不知道这些事……” “她不知道,你也会不知道?”魏世祥冷眼看着他,阴沉着脸质问,“上次你给我的消息可有这些?这么大的事你却知情不报!” “大公子,是我……是我忘了。”张六两汗珠子滴下在地板上,滴答作响。 魏世祥瞥了他一眼,“自己下去领十鞭长长记性!” 张六两脸色煞白的,点点头,退出去后可又返回来,低脸拱手道,“还望大公子等大少奶奶回来了好好与大少奶奶说,大少奶奶明理,她定会听你的。”说完便不再说其他,点点头后便退下去受刑了。 魏世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蹙得紧紧,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该死的,那个女人竟然这个时候跑出来破坏他的事! 他此次拿到盐使转运司大权,外面不知道多少眼红的,正是应当行事低调的时候,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魏世祥狠狠地砸了案几两拳头,朝门外恼喝道,“来人!” 门外护卫立刻低头进来。 “去请二公子过来,另,大少奶奶若带小少爷小小姐回来,让她给我待在竹溪院,哪都不许去!” 护卫背后发凉地退出书房,难怪张侍卫被责罚,看来大少奶奶这次惹下的祸可不小啊! 很快,魏世禹便得到消息过来了,侍卫附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魏世禹眉头一蹙,点点头,心里有了大概后这才进了书房。 …… 夕湘院里一片笑语嫣然。 “姨母,你说表哥因为什么事气成这样?”周云清坐在暖炕案几这对,把丫鬟颇好的瓜子放进嘴里嚼,一口的瓜子香味,她笑得十分欢愉,与对面的太太嗔道,“那边传来消息,说这一次连张侍卫都被大公子罚了,张侍卫是跟着大公子长大的,大公子对他最信任不过了,这一次竟然连他都挨了鞭子,看来,这事定是不小了!” 周氏拿着竹签在绘双鱼戏水小瓷盘里插苹果块吃,闻言笑看了侄女一眼,笑骂道,“你个小丫头,想来姨母这套话还不明说,说话还遮遮掩掩的,还当姨母不知道啊!” “唉哟,姨母!”周云清娇嗔道,“我这心里什么事都瞒不过姨母您,您倒是快与我说说罢,我在府上人微言轻,就是碧荷塞了小银子,他们也不肯给我说全了,可依着姨母您在府上说一不二的地位,他们定不敢相瞒,姨母,您就与我说说罢,别卖关子了,表哥他到底因何事气成这样啊?” 周氏笑看着她,把竹签放下后方才道,“这件事对别人是坏事,特别是对竹溪院那边,可对你,却是一个难得的大好机会!” “哦?”周云清眨着眼,疑道,“竹溪院那边惹着表哥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蹙眉道,“那女人素来淡静,她如何惹着表哥的?而且今日不是带着小少爷小小姐出去了?表哥难道因为这个生气?”这个有什么好生气?表哥又不喜欢那女人,如何会为她去哪而动怒,甚至还因为她责罚了他最信任的张侍卫? “你啊,叫你平日里好好与府上的人多多交好,你就不听,看吧,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却是只知了个头,中间的尾端的你毫不知情。”周氏佯怒瞪了她一眼。 周云清撅着嘴,不依地摇着她的手,“姨母,那些个下人我干嘛要去跟她们好言好气,等表哥把心思全部放在我身上,那些下人还不得赶着过来示好?我到时候我再施恩也不迟啊,哎呀,您就快说吧,到底表哥为何气那个女人出府。”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周氏笑笑道,“你也太不了解祥哥儿了,祥哥儿对那女人无感,又岂如你所说会在意她出府?只要她不做出对魏府有碍的事,你表哥才懒得理她,你啊,就放心吧,那个女人不会讨喜不会惹人怜爱,哪像你一样这般会磨人,你表哥定是偏向你的!” 周云清笑得得意,下巴略抬,“这是自然,表哥他现在对我可好了!”被她姨母一夸差点忘了正事,想起来了忙道,“可那女人是做出了什么叫表哥气成这样的?”周云清说完,瞬间瞪大了眼,道,“不会是她不守妇……” 周氏瞪了她一眼,止了她嘴边的话,“说什么呢,当然不是,你还希望那女人如此给你表哥戴绿帽子啊!那你表哥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别说,周云清心里真是如此希望的,这样一来即便是老太太要求的婚姻,表哥也一定会写休书把人扫逐出门!魏府里岂不是她一人独大?与她可是半分害处都没有呢! “当然不是,我只希望表哥好,如何会如此想?”周云清眸光一转柔柔的道,可是除了这原因她实在想不到别的啊,拉着太太的手臂继续摇着撒娇,“您就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您知道我笨,我猜不着啊。” “你可听说当年英国公府与治国公府的事?”周氏笑问道。 “自然知道,那件事闹得那么大,当时连皇上都被惊动了,最后皇上还把英国公府的外孙给了英国公府。”周云清蹙眉柳眉,道,“当年这事还是您给我说的呢,您都没忘,我怎么可能忘!” “前儿禹哥儿听他大哥的安排,过去了治国公府小叙了半刻。”周氏风轻云淡的笑说道,“今日咱的大少奶奶就带了房妈妈还有她的那对儿女过去英国公府,你,还会不明白你表哥如此勃怒的缘由?” 周云清一怔,然后瞬间大喜过望,起了身连忙与周氏道,“姨母,您先坐一会,我命人给表哥熬了鸡汤,我这就给表哥送过去,待会再回来陪您!” 周氏目带笑意,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嘱咐道,“那个女人素来如此不懂规矩,你且替姨母好好照顾祥哥儿便可,姨母这便不用来了。” “姨母您放心,我定会叫表哥别忧心的。”说话间周云清与她的丫鬟碧荷掀开细帘,出了房屋…… ------题外话------ 亲们,乃们的意见分歧好大呀。 PS:好多亲的留言写得好好,而且…文笔也比我好很多啊,大囧之! 第十二章 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大门敞开,朱色豪门之上高挂英国公府牌匾,旁垂两条大红喜庆巾帕,大门上嵌入铜色半圆,双挂镶金威严狮头叩环,两边洒落双幅锦绣金联。 整个望去,就是一个真正的望门贵族。 似是知道今日有贵客来访,所以门口外丫鬟婆子早早等候着,远远见到那两辆马车行驶而来,丫鬟婆子们脸上暗松了口气。 忙走下阶梯,过来福了福身,请安之后这才掀开绸缎帘挂。 辛十娘与房妈妈没有客气,与英国公府丫鬟婆子轻点了头便踩着马甸下了马车。 后边与狄耿烨同坐的婉姐儿朝哥儿也下了马车,辛十娘朝他们招了招手,两姐弟见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就蹦哒过来了。 “待会见着干姥姥,可不得失礼?”辛十娘趁着时候先打预防针,佯怒瞪了这俩一脸急于解释的姐弟,“别说没有,上次打破了干姥姥那青瓷五彩描龙凤呈祥古瓶,娘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歆姐儿给你们背的黑锅,别以为娘不知道!” 房妈妈眨了眨眼,看着心虚低头不敢抬脸的姐弟,讶道,“那古瓶是朝哥儿婉姐儿打破的?” 辛十娘好笑地看着她,道,“歆姐儿是如何乖巧的我岂会不知?那古瓶好好地放在那窗檐柜上,不是这淘气的姐弟,歆姐儿岂会打破的?” 婉姐儿忸怩着身子,嘟囔道,“娘,我这次一定不会了,我一定会跟歆姐姐一样,好好乖乖地听话。” 朝哥儿紧随其后,立马道,“我也不再去逗歆妹妹了!”嗯,不是歆姐姐,是歆妹妹。 辛十娘哭笑不得,明明歆姐儿就比他大,偏偏每次见了面,她这大男子主义的儿子都会表现出一幅他是大哥哥他要保护小妹妹的模样。 狄耿烨走过来,拍了拍朝哥儿的小肩膀,还是比较护着自己的外甥女,笑道,“歆姐儿可比你长了一岁!” “可是她没有比我高!”朝哥儿皱着包子脸辩道,“歆妹妹也说了,她愿意喊我哥哥!” 婉姐儿本想冷眼旁观,但骨子里天生夹带浩然正气,实在看不过眼弟弟如此,不由得撇嘴道,“还不是你骗歆姐姐跟你赛跑,歆姐姐一个闺阁姑娘哪里跑得过你这野惯了的,输与你也无可厚非!再说了,要比你怎么不跟歆姐姐比刺绣比针线!看歆姐姐甩不甩你三条街!” 朝哥儿虎目圆瞪,大怒,“我一个大男人,如何能与歆妹妹比针绣!” “那你还找歆姐姐跟你赛跑!”婉姐儿凉凉地道。 “你,你是不是想找打!” “我才不怕你!” …… 辛十娘叹了口气,转脸与狄耿烨颔首淡道,“我们先进去吧。” 说完,唤上房妈妈就先迈步走上了砖梯。 一见他们娘不理他们先走了,朝哥儿丢下他姐迈着小胳膊小短腿就急跟上去,婉姐儿哼了哼,也赶上去。 房妈妈在后面忙招呼着小少爷小小姐你们走慢些,砖梯危险容易磕着碰着。 看着这对活力鲜动的哥儿姐儿追赶着他们娘身后,狄耿烨摇摇头一笑,挥袍便也跟着。 英国公府内高阔宽敞,游廊精致秀气,廊柱高圆涂漆,阳光稀薄、空阔开朗,府上园子连环紧接,丫鬟婆子小厮行走于间,忙碌这各自的事务。 湖泊淡静,岸边栽种扶柳,周边林木丛生,景色优雅,由远及近,入眼处处是锦绣美景雕廊画栋,为那富贵之中添上三分自然的清新,鸟儿清脆的啼鸣,湖水里鱼儿偶尔摆尾搅拌的叮咚,相聚相绘形成十分宜人景致风线。 就是心偏魏府的房妈妈,那也是不能昧着良心说魏府也如这般好,辛十娘素来公道,完全不用怀疑,英国公府的一切都不是魏府能够比得上的,更恍若喜欢说大实话的婉姐儿朝哥儿了。 婉姐儿这不安静的淘皮,刚还在说要学歆姐姐安静淑气,看到了那大人腰间深的湖泊,特别是看到了里面那正是肥极了的鱼儿摆尾,她眼睛就扑亮起来了,拉着她弟弟道待会找歆姐姐过来钓鱼! 朝哥儿觉得极好,于是两姐弟小胖手就指着那些鱼儿说个不停,那只漂亮这只更肥旁那只鳞儿极好看云云,完全忘记了刚刚俩人还吵得耳红脖子粗…… 辛十娘牵过已经十分不客气交代英国公府下人去找蚯蚓鱼钩的朝哥儿,然后唤上婉姐儿,弯身给他们整整衣领,抚抚他们红晕稚嫩的小脸,道,“先过去给干姥姥请安,待会再唤小厮丫鬟带你们跟歆姐儿过来玩。” 朝哥儿跟那个耿叔叔给他的小厮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弄蚯蚓后,便欢喜地跟着他娘走了,还不忘跟旁笑等着他的耿叔叔道,“耿叔叔,公国府比我们府大好多哦!在我们府上只能看小池,都不能钓鱼!” “我听丫鬟姐姐说以前是有一个大湖的,不过后来被曾祖奶奶让人平了。”婉姐儿也眨着眼道,“也不知道曾祖奶奶为什么要把大湖填了,留着不是更好吗?都被建了个浆洗的院子了,看来曾祖奶奶应是看我们府的地不够用所以才如此,的确比耿叔叔府上小很多!” 辛十娘脸色淡淡,房妈妈一脸尴尬,小少爷小小姐,咱家比别人家小,这真没什么好说的呀,人家是世家传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咱白手起家的哪能跟人家比…… 好在狄耿烨是个实在的,俊颜上半分骄傲也无,反淡笑道,“魏府也不小,虽比不得我们这些公爵大家,但在京城里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的,没人胆敢小觑现在的魏府,而且有朝哥儿婉姐儿这两颗顶梁栋,将来魏府必能辉煌不亚于国公府。” 朝哥儿婉姐儿被说得胸腔翻起一股热血,呼吸微急小拳头紧握,恨不得立刻就振耀门楣给耿叔叔看,房妈妈面露满意之色,面带微笑正要谦虚一二,辛十娘眼皮不抬一下,轻飘飘一盆冷水浇下来,“这俩个猴儿如何担得起义兄如此褒奖。” 房妈妈转脸去看朝哥儿婉姐儿,果然,两个小家伙涨红了脸,很不服气的样子,可是鉴于自知自己之前那劣迹斑斑,愣是不敢反驳。 呈祥院。 英国公夫人年纪与周氏相仿,她身穿一件偏茄绛紫带半丝栗色对襟褙子,头绾一个金乌云秀鬓,配着两柄做工精致戴坠的银纹别簪,华贵精美不显半分刻意,但与周氏那种环身珠光宝气衬托出来的贵妇人气质不同,英国公夫人的贵族气质是由内而外,她面相慈和,淡着脸色也能从其中看出三分笑意来,极是端贵! 英国公夫人炕几对面坐着一个目不斜视的规矩姑娘,她细眉长眼,面相清秀,年纪小小但其眉间却隐见的可人模样,正是与婉姐儿相差不多歆姐儿。 她身穿一件杏黄色云缎袄子,下面穿着一件月白素色薄裙,脚下一对绘碧荷花样精致绣花鞋,整个人气质温婉娴静,十分招人疼爱。 英国公府里人人知道她是英国公夫人那个嫁进治国公府被迫害致死的薄命闺女所出,国公夫人怜她小小年纪便遭此厄难,所以当年便是不要了女儿入嫁治国公府的那一笔嫁妆,也强行要把闺女留下的血脉接到自己身边抚养! 歆姐儿性子与其母如出一辙,温婉娴静又懂事,性子纯良,加上相貌与其母有五分相似,所以极受英国公夫人看待。 祖女二人正在说话间,外面的丫鬟掀开湛青色帘子款步进来欠身禀告,外面二公子与魏大少奶奶还有魏小少爷魏小小姐来了。 闻言,祖女二人皆是一喜,英国公夫人面带喜色连与丫鬟吩咐道,“快快有请!” 丫鬟下去了,歆姐儿下了炕,也要跟着出去,英国公夫人喊住她,笑骂道,“你个小丫头,外祖与你说一天话不见你如此活跃,怎一听你干姑姑来了,便如此欣喜?” 旁伺候国公夫人,身着玄色描三团花绘上福禄花样的湘妈妈笑道,“不是听见她干姑姑,怕是听到朝哥儿来了,这才急着迎出去呢吧。” “竟是这样?”公国夫人故作诧异道,然后目带笑意地教导已经面红过耳的歆姐儿,道,“咱姑娘家,即便心里有六分欢喜,也只能表现出三分,万万不能表现地太明显,歆姐儿,听外祖的,可要记得矜持。” “湘妈妈,祖母!”歆姐儿俏丽的脸上布满飞霞,轻咬着唇绞着帕,“我是要去接婉妹妹,才不是去接那个霸道的家伙呢!” 国公夫人湘妈妈都是笑眯眯的,她们如何能不知道朝哥儿将她们的歆姐儿降服了,连哥哥都喊了! 帘子下坠的珠缀一动,辛十娘面带淡笑地微微倾首缓步进来了。 她挽着流云发鬓,斜插一根雕花碧翠簪子,皓雅的脖子竟是白皙不已,今日她身穿着一件绫罗绣柳絮飘飞白裙,加上一身清冷气质,五官虽不倾城倾国端秀可人,但绝不会叫人嫌弃了去,端是一个清丽女人。 紧着她之后,便是两只被房妈妈牵着进来你不让我不让争着的猴儿,两人各自身穿精致童装,眉间朝气勃勃,黑瞳灵动活气,加上那稚嫩的面颊,端是两个活生生的金童玉女。 而在她们母子进来之后,一身儒雅气质面带笑意,目含宠惜之意看着朝哥儿婉姐儿的狄耿烨方才进来。 一家子熟人,加上好阵子没过来走访,所以大的跟大的叙话,小的跟小的聚在一边。 看看正被干姥姥拉着说得欢的娘,再瞧瞧拉着歆姐儿说得喜上眉梢的姐,朝哥儿果断转头找待他极好的耿叔叔聊心…… ------题外话------ 英国公府比起魏府好很多,亲们知道知道我这么写的用意吧? 还有,鉴于投票结果偏向不休渣男为多,所以还是他,不喜的现在可直接弃文。 PS:弃文直接弃文就好,勿要留言告知,更别人身攻击,您嫌弃您所购买的商品不合您的意抱怨几句这是可以的,但请谨记,商家并无强行要您购买,所以勿要骂商家什么人有问题之类的话。 第十三章 面对 坐了小会,惦记着要过去池边钓鱼的朝哥儿婉姐儿便按捺不住了,他们俩可不是坐得住的人。 可以叫他们俩在外面溜达几个时辰,但是万万不得叫他们在房里坐上一个时辰,这比减了他们的零嘴还要惹他们怨,早些时候辛十娘把他们姐弟送进私塾里,为的也正是如此,她实在被他们俩闹得无可奈何,便只能交给先生去好好教导他们明理知德。 还别说,私塾先生年纪虽大,但却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姐弟俩过去后还真长进了不少,特别是以前跟着弟弟野惯了的婉姐儿,还懂得对那些她从来动都不想动的针绣多看上两眼,而且也对其弟谦让了一点儿,有此成效,辛十娘还特别吩咐了房妈妈给私塾先生送去了两锭足有十两的银子,就说是犒劳先生多对犬子犬女启明的劳苦,以至于收了其母的钱手软的私塾先生越发认真地教导起了这两位小少爷小小姐。 小叙片刻,姐弟两便把他们的打算与歆姐儿一说,顺带表示不明白英国公府上这么漂亮一个大湖泊,歆姐儿干嘛没有去钓鱼? 歆姐儿扭着帕,看着他们俩发亮的眼睛,她也是心动了的,可是却没有开口说好,嗔瞪了眼婉姐儿,用眼神告诉她:这出去钓鱼之事,哪是大家闺秀该做之事? 婉姐儿心思直,哪瞧得懂呀,不过也没在意,拉起她的手就转脸与她弟弟道,“你可有交代好下人挖了蚯蚓?” “早吩咐了,我们坐了这么久,他们应是早挖到很多了!”朝哥儿点点头,把手里的一块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里的糕屑就要下炕,旁的房妈妈赶紧拿了碗温茶水给他喝下,这才放行,由着他蹦哒下炕。 听着他们姐弟的话,案几旁的英国公夫人岂会不明白?笑看着这俩一进来就叫人眼前一亮,十分活气的干外孙,与朝哥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抚着他挺直的后背,亲和地笑问道,“可是看上咱府上那个大湖啦?” “是呢,湖泊好大,我跟我姐都看到了里面好多肥鱼!”说完,朝哥儿便缠上国公夫人,道,“干姥姥,歆妹妹成天都在屋子里极少出去,这样可不好,而且寒冬就要来了,届时一定会更冷,很容易便被风吹着了,我娘说要多走动走动身子才能倍儿棒,不会生病难受,干姥姥定是会准歆妹妹与我们一道去的罢?” 辛十娘闻言,放下茶碗摇头无奈地笑骂道,“自己想要淘,可别把娘卖了!” 婉姐儿也赶紧上前求情,歆姐姐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随意而为惯了的,可歆姐姐什么都得按规矩来,所以必须得公国夫人同意,不然歆姐姐不会去的。 公国夫人旁的李妈妈见了,便看向双眸带着渴望但却不敢明言的歆姐儿,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得叫歆姐儿多与两位生性活泼的少爷小姐多多走动才好,不然再这般闷下去,什么都不敢说,以后可不就是跟她娘一般无二了么?当初她娘要是敢借着英国公府压治国公府一二,相信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看朝哥儿婉姐儿,再看看渴望而不敢言的歆姐儿,李妈妈给了国公夫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国公夫人见此,笑与朝哥儿婉姐儿颔了首,又看向有些欣喜的歆姐儿,温和地道,“你且也随朝哥儿婉姐儿一起去罢?” 辛十娘笑看向歆姐儿,道,“也一起去吧,歆姐儿懂事些,可记得帮干姑姑照看着这两姐弟?” 歆姐儿抿着唇,轻颔了颔首,“干姑姑放心,歆姐儿一定会照顾好婉妹妹跟…”看了眼正眨着期待目光看着的朝哥儿,她咬咬唇,轻声道,“跟朝哥哥。” 婉姐儿撅嘴大感不乐意,朝哥儿给了歆姐儿一个大大的笑,然后转眼见他姐有什么不快要发泄,眼珠子一转,不由得催促道,“我们快走吧,等久了蚯蚓就不新鲜了,待会鱼儿也不上钩!” 果不其然,婉姐儿注意力被引开了,拉着正在行礼退安的歆姐儿就朝外走了,笑嘻嘻的道,“弟弟说得没错,我们得赶紧过去。” 英国公夫人神态不变,辛十娘垂眸喝茶,旁的李妈妈房妈妈齐默,纷纷给被她弟弟忽悠了的婉姐儿点了一根蜡…… ……今儿长知识了,这蚯蚓还能不新鲜的。 李妈妈房妈妈不放心,于是两人便携手跟着去了,而狄耿烨在前不久刚进房屋,就被英国公派人过去请到书房去了,所以现在孩子们一走,又派了人跟着过去护着,所以一下子房间了空了不少。 剩下辛十娘与英国公夫人二人,旁还侍立着两个端换茶水的丫鬟。 辛十娘斟了碗茶给英国公夫人,淡笑道,“近些日子府上事务诸多,一时脱不出身,许久没能过来看望干娘,还得干娘让义兄过去接我们,干娘莫见怪我这不知趣的才好。” 国公夫人接过,笑着摇摇头,“你与干娘不一样,你还有一个府邸要顾着,可干娘却是闲人一个,此番冒然接你过来,也不知你府上会不会怪罪?”她看着辛十娘有些担心地说道。 “干娘无需多想。”辛十娘淡淡一笑。 国公夫人原本还有些话嘱咐,见她如此便也没再多说,带过她的手放在手里,“近些日子看你消瘦了不少,可是魏太太又刁难于你?” “太太她还好。”辛十娘笑笑,垂下眼眸,轻轻地道,“就是昨晚他歇在了他表妹那儿了。” 公国夫人神态一滞,忙问道,“那之前可有歇在你……”话还没说完,便见她摇头,公国夫人目带怜惜,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家的命啊。”想起了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又紧着嘱咐道,“既是他对你无情不在乎你大少奶奶的面子,那你也无需苦了自己,你只需带着朝哥儿婉姐儿好好过日子,把他们姐弟抚养长大,将来看着他们成亲生子这便足了,万万不得去与他置气,叫那不要脸的狐媚子从中得了好!” 辛十娘点头笑了笑,“我懂的。”都是公国夫人的肺腑之言,是她女儿那血淋淋的经验教训,此番竟是不惜拿出来说给她听,辛十娘岂会不明白? 她们不是男儿身,她们没有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说话,女人家,一步错便是步步错,嫁了便是嫁了,不能拉回丈夫的心,那便自己带着儿女好好过,切莫一时用气毁了自己,叫那些鬼魅魍魉有机会害了自己的儿女! 国公夫人知她素来看得开,闻言便点点头,岔开话题把最近出府参加一些宴会听到的趣事说给她听,国公夫人很是能言口技,谈趣风生绘声绘色,那些夫人之间的发生的囧事,听得辛十娘脸上也不由得扬起一道笑。 说了许久的趣事,辛十娘便把屋里伺候的两个丫鬟退了下去,丫鬟知道她的身份,看了眼没多说的国公夫人后便款款退下去了。 辛十娘淡笑着握上国公夫人的脉搏,国公夫人笑了笑,也没有阻止,今日她这么急唤她过来,其实也是她身子出现了不适,唤了别的大夫过来,探查之后终无所获,她知道辛十娘的医术,同时也是女儿身,能给她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现在歆姐儿还小,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就……所以,也不得不算准辛十娘出府的日子,请她过府走一趟。 两刻钟后,见辛十娘松开了她的脉,国公夫人便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症状说给她听,道,“别的倒没什么大事,就是胸口时不时都会胀痛不已,刺痛地夜间也极少能入睡。宫里的太医过来号了脉,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眉戴愁色,看着辛十娘道,“十娘,你可知干娘身子这是怎么回事?干娘不指望能长命百岁,干娘只想坚持到歆姐儿及笄找一门好婆家……” 辛十娘抚了抚她说的胸口处,感觉到上面的异样不由得心里一疑,慢慢平息下心里的忧虑,抬眸与她笑道,“干娘别说这些丧气话,这点小病,就是您想看到歆姐儿儿女成双都没问题。” “十娘,你能治得了?”国公夫人闻言,不由得喜道。 “给我些时日准备准备,到时准备好了,我便过来与干娘把这恶症去了。”辛十娘轻颔了首,道,“待会我便写个方子给干娘,这些日子干娘便按着我的方子去药铺抓药,可暂缓干娘胸口之痛。” 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笑着点点头。 胸口长了个瘤,这在别人看来是不治之症,可对辛十娘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在这古代条件太匮乏太落后,她给国公夫人动手术之前,定是要做个万全准备的。 末时中,辛十娘便带着两个满载而归提了一桶鱼喜不可抑的儿女回了魏府。 时间超出了一会,不过也不是很晚,把鱼交代给下人今晚他们熬鱼汤喝后,姐弟俩便由丫鬟领去格林小院那跟正等着他们的忠武师习武练拳去了。 而在竹溪院里的辛十娘把自己的一对儿女遣走后,终于放下心来独自应对这个一身煞气,此时目带冷漠正盯着她坐在厅里的男人。 魏世祥,在她们母子回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候着她了,而且看这样子,是来者不善的。 第十四章 对峙 丫鬟喜鹊悄悄地附耳道,“大少奶奶,大公子已经过来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了。”见大少奶奶蹙眉,她忙道,“大公子不让我们过去给您禀告。” 辛十娘心里有个大概,这才轻点了点头,让她去沏茶上来,然后自己进了厅堂。 魏世祥就端坐在檀木如意圆桌边的椅子上,单手轻敲着桌面,见她进来,目光便在她脸上扫了两回,辛十娘走过来欠了欠身,淡道,“不知大公子过来,懈怠了大公子,还望大公子莫见怪。” 魏世祥闻言,冷冷一笑,忽视她一身简单妆扮,双目看着她素淡毫无波澜的脸,“辛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犯下如此大错,竟还敢如此风轻云淡! 听着他不善的口气,辛十娘柳眉微微一蹙,又欠了欠身,“妾身不知大公子所言何事,还望大公子明言,若是妾身有过,那妾身自然会改。” 魏世祥看着她一派波澜不惊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祖母当年要我娶你,我娶了,虽不是两情相悦,但你也为我生下一子一女,于此你功不可没,我也没打算给你难堪,可我本以为你是个安静之人,会在府上安享你生为大少奶奶的福乐,这样我对你也无可厚非,但是辛氏,你为何要与英国公府走得如此端近!” 辛十娘淡蹙着眉头,听着他的一番话好像还真是自己的不是了?可是,她到底哪里不对? 她虽然懒得与他说太多,但也不会任由人随便诬赖!随便就往她头顶上泼脏水! 辛十娘回视着他视线直逼自己的眼,道,“大公子,妾身虽与英国公夫人走得近些,可平日里也是极少来往,而且每次来往,都是房妈妈陪同,与英国公夫人聊的,也是一些寻常事务,与大公子政途交际有何干系?为何大公子一进门,便将妾身这些无关要紧之事拿出来说?” 她没有打探那些官人之间的琐事,所以对于此时这个男人的所指,她真是一头雾水的。 “这些无关要紧之事?”魏世祥脸上带起一道讥笑,见她一副索然无知的模样,并不想与她多解释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直接下了命令,“既然你不知,这一次便不与你计较,但是辛氏,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否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得起的,日后,便好好在魏府当你的大少奶奶,其余的,少掺和!” 这一介无知妇人,竟然对外面时政毫无了解,竟还敢随便与人来往,真真是不知所谓! 辛十娘却不以为然,目光投到魏世祥那刚毅的脸庞上,“恕妾身无知惹怒大公子,但大公子今日既是来了,何不把事情说得明白,妾身自认自己行得正,不怕那些闲言蜚语,若是大公子听到什么关乎妾身负面的事,还望大公子给妾身一个辩白的机会!大公子也是磊落之人,应该明白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她不会去干涉他的事,可以与他行如陌路,但是他却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她戴下那些莫名的罪名,她有口,别人不给她辩,她自会为自己辩驳!不会吃了哑巴亏去! 而且看这样子,似乎她若没有为自己辩驳清楚,这个男人绝对会将这一起冤案盖下红印勾勒主笔,那她日后的处境将比现在更加不堪! 带着一对儿女过自己的日子,这已经是辛十娘最大的让步,若是他还想找些莫名的借口欺压她,为他心爱的姨娘抬地位,那她可不会任人欺压! 所以看向这个男人的目光,带着探究审视,但却是没有该有的恋慕之色。 “不知自己所犯何事?”魏世祥似是嘲讽,目光如同利刃射向她,厉声喝道,“既然不知你这无知蠢妇所犯何事,那我便清清楚楚告诉你!”把英国公府与治国公府的事说了,然后目光如利箭直投辛十娘脸上,冷言质问道,“辛氏,如此你还不知你所犯何事?若不是念在你是朝哥儿生母份上,你以为你今日可以轻易脱身?” 他的话十分尖锐不客气,不过辛十娘却是半分惊怕也无,弄清楚了自己所犯何事了,她心里也就放心了大半。 面对他锐利的视线,她眼眸微垂,淡淡地说道,“看来是大公子误会了,事情并非如大公子所说,这一切更不是妾身的错。” 魏世祥呵地哂笑一声,看着对面这侍立而站的妇人目光,已经不是嘲讽可以形容的了,冷笑道,“铁证如山,如今你还想狡辩?我还以为你这农家女继承了乡下淳朴,倒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狡猾?而且,如此愚蠢!” 这番折辱依旧没能叫辛十娘色变,她目光半分畏惧也无地望向这个男人,道,“妾身与英国公夫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且结了干亲,大公子应该清楚,那时候魏府与治国公府半分交联都没有,而妾身与英国夫人来往,又碍大公子何事?大公子之前说错了,您应该这样想,治国公府才是在后来强插一脚的,而在此之前,妾身与英国公夫人便是干亲,这一切是治国公府的错,而非妾身之失,大公子是明理之人,还望大公子明察秋毫!不要随随便便就给妾身定下罪名,妾身担当不起。” 这件事到哪说都是治国公府的不是,她为何要退让?明明就是她先治国公府与魏府交好之前认识英国公夫人的,为何最后受刁难的反而是她? 她现在不是无根漂浮,她背后还有一个英国公府,有英国公夫人在,就是她被赶出了魏府,那也不至于没有地方去。 魏世祥看着她,倒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粗妇一般,冷笑道,“倒是没想到你如此伶牙俐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辛十娘淡淡地给他福了福身,垂眸低语道,“大公子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其中出现的意外不是妾身的错,而且照妾身看,治国公府也是知道妾身与英国公夫人来往密集,可他治国公府依旧与大公子抛出橄榄枝,这便说明,治国公府清楚个中道理,知道妾身是妾身,大公子是大公子,不会碍着魏府与治国公府的关系。更说明,现在治国公府十分倚重大公子,如此才会放下这份芥蒂,大公子应该清楚与人来往的利益干系。” 魏世祥双目微微眯起,“你想说什么?” 辛十娘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去,“妾身一介女流,不敢多言,只知道现在大公子风头正盛,外人即便多有风声,可也绝不敢在此时与魏府为难,谁都懂得暂避锋芒的道理,除了些孤注一掷之人。” “魏府现下的形势是无多少人胆敢招惹,但这又如何?树大招风,魏府如今风头虽胜,可依旧不能不将他们放进眼里!”魏世祥冷冷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妄图混淆他视线的女人,第一次他觉得,这个女人心思不浅,“说到底,你还是要与英国公府来往?” 心思被看穿,辛十娘没有半分慌乱,欠了欠身,淡道,“大公子要这么想妾身也办法,也该大公子如此想,毕竟妾身认了英国夫人为干娘,不过妾身没忘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魏府大少奶奶,所以大公子也无需担心妾身,毕竟,妾身还有一对儿女在魏府。” 魏世祥神态看不出所以,盯着她沉默了半响后才道,“我不知你有何本事与英国公府拉上干亲,无论你如何巧嘴簧舌舌灿莲花,但辛氏你记住,这辈子你生是魏府人死是魏府鬼,若是你胆敢做出半点于魏府无益之事,我定不会饶了你,届时,你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辛十娘轻颔了首,“妾身知自己该如何定位,这一点大公子不必担心。” “如此最好!”魏世祥淡淡扫了她一眼。 今日这女人的话说的不错,也知道治国公府就是知道她带着一对儿女过期英国公府不会多言其他,要不然于魏府来说顶多就是多了一个绊脚石,可对治国公府来说,却是多了一个政敌,与治国公府现在的处境可不大妙,除了如这女人说的,已经走投无路正在垂死挣扎的襄阳侯府,现在京城里哪个不是夹紧尾巴做人?当今皇帝虽然和气,但那也是九五之尊,何人胆敢小觑丝毫?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等待的便是满门灭族之祸。 而现在他正是受皇帝重用的时候,那些眼红之人,除了蹦跶一下,谁又敢真正与他为难? 魏世祥理清楚了其中条理,目光在这个侍立一旁,粗手大掌的女人身上留了几息,不想再多留,起了身,扫了她一眼道,“明日云清便过来与你敬茶,她身子弱,敬了茶便让她回去歇着。” 辛十娘依旧垂眸不语,只是点了头,魏世祥看了眼前这无趣至极,半点不懂得讨人欢心的嫡妻,心口憋着一口郁气,拂袖冷哼走了。 没有高贵的嫡妻,可他有美艳的姨娘! 第十五章 丫鬟碧荷 傍晚时候,房妈妈领着习武锻身的朝哥儿婉姐儿回来,叫丫鬟带着小少爷小小姐下去洗澡,房妈妈就掀开纹帘,进了正屋。 辛十娘见她进来,不由得放下手边正在给朝哥儿缝制冬袍绒边袖口,笑道,“朝哥儿婉姐儿回来了?现怕是饿了,刚交代丫鬟们备了膳食,很快就好了。” 房妈妈轻轻一笑,走过来端看了她给朝哥儿冬衣上绣描的金线元宝图案,笑道,“怪不得朝哥儿就只想穿你给制的衣裳,这手艺就是府上做了几十年绣活的妈妈,怕也是赶不上。” “房妈妈你就别夸我了,要真跟绣娘们比起来呀,我这点手艺哪够得着她们脚边,不过是那小子就喜劳累我罢了。”辛十娘摇摇头失笑道。 房妈妈同是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这才面带关切地看着辛十娘问道,“大公子过来,可是与大少奶奶你说什么了?” 辛十娘眼眸微垂,“大公子说明日他表妹会过来敬茶,让我别劳累了他表妹。” 房妈妈眼皮子一跳,心下一突,神态有些着急地道,“大公子就是特地过来与那狐媚子说项的?” 若真如此,那狐媚子在大公子心中地位,怕是不低,大公子现在正值壮年,很快就会再有其他子嗣,而大少奶奶又不得大公子的心,那朝哥儿婉姐儿? “房妈妈别担心,嫡庶有别长幼有序,我不得宠,不代表朝哥儿也不得宠。”辛十娘淡对着房妈妈道,“若是大公子不喜朝哥儿,那岂会让人现在就教朝哥儿武艺?” “可即便这样,那狐媚子也是势力滔天,将来定会反过来欺压与大少奶奶你。”房妈妈担忧地看着她说道,“而且她有大公子护着,那将来就是朝哥儿也难以动摇到她,甚至会反遭了她的毒计!” 辛十娘听得眉头一蹙,在这个古代,虽然嫡系一脉是主导,但是从这些年来,她跟英国公夫人来往闲聊的时候也听过不少罢嫡废长的事,就如当年英国公夫人的女儿,可不就是被宠妾灭妻的丈夫与那小妾迫害致死?事情闹得很大,可是最后却以歆姐儿过养给英国公府而告终。 在别人看来治国公府算是道歉了,因为把他们的孙女都给了英国公府,可是在辛十娘心里却是极度厌恶治国公府的,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想卖好! 明明害死了人家女儿,还不想养人家的外孙而把人推出去,却偏偏摆出一副他治国公府是大好人的作态! 这些事当然足以证明这里的规矩并不是死的,天网恢恢总会有所漏网。 那么魏府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辛十娘想了想魏世祥那个男人,半响之后摇摇头,道,“大公子不会如此,他注重嫡长,朝哥儿自然是他重点对待的。” 那个男人虽然不是什么好男人,可是他有一个好处,将无规矩不成方圆贯彻了个底,他十分看重规矩。 就如今天,他过来说与她说英国公府与治国公府之间的事固然是其一,其二,这也是他对自己的一个表态,他还是知道自己是大少奶奶的,要不然他完全没必要自己说。 房妈妈想了想,这才有些放心地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大公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到底也不会差到哪去,这一点她是有信心的。 不过,房妈妈却是没看见辛十娘微垂下来,那眼中的黯淡与疲惫。 很快朝哥儿婉姐儿就洗澡换了衣服回来了。 辛十娘瞧着自己的这对儿女,目光之中原本的晦涩慢慢褪散而去,带过儿子女儿的手,牵着他们过来用膳,一边笑道,“娘给你们制了雪花膏,自明日起,你们可就得抹上些了,要不可得被秋风刮伤了不可。”她的这对儿女娇气得很,可不比当年寒冬之际,只能抹猪油的辛家。 “记下了,明日丫鬟姐姐会给我们抹的。”婉姐儿笑嘻嘻地道。 朝哥儿关心的却不是这保养脸蛋的事,他亮着虎目,道,“娘,你可有吩咐厨房将鲫鱼给我们做了?” 辛十娘带着他的小手,笑道,“有的,放了白豆腐进去炖了快一个时辰了,这会子已经摆上桌子,香喷喷地等着你们了。” “如此最好。”朝哥儿小脸难掩欢喜。 到底是他们姐弟自个儿钓上来的,胃口好得很,朝哥儿喝了两碗汤,在房妈妈剔骨之后还砍了三尾鱼,就是婉姐儿也喝了碗浓香的鲜鱼汤,小嘴咂舌不已,直道下次过去英国公府,定是要再去再钓些,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吃的欢,小脸红扑扑的,辛十娘胃口也好,招呼着房妈妈也都各自喝了一碗鲜鱼汤。 晚间,辛十娘拿出《千字汇》指着字给他们认,也让他们解释这些字体的意思。 姐弟俩那甜腻与软绵童音,叫辛十娘眼中的黯淡愈发的褪散不见了…… …… “姨母,表哥让我明日过去与她敬茶,这……”周云清目带骄纵之色,看着炕边对面的周氏道,“姨母,你说表哥这是什么意思?给那个女人敬茶,只需叫丫鬟把茶送过去就好了,干嘛非得我亲自过去?” 周氏面带满足之色地接过旁妈妈递过来的茶,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丫头,看来还是对你表哥不甚了解,你呀,要走的路可还长着呢。” 周云清听得柳眉一蹙,但见她姨母一脸的‘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快来问我吧’的表情,她不着痕迹地撇撇嘴,不过还是面带娇嗔地道,“姨母,您就喜欢卖关子,表哥他是您亲生的,知子莫若母,我哪里比的上姨母您呀,您就快快教导我一下吧。” 周氏把茶碗放下,这才施施然地看着自己这侄女道,“你表哥性子与当年的老太爷一般无二,最是个看重规矩的,云丫头,你切记在你表哥面前,一切都得按着规矩来,如若不然,你表哥心里定是会不喜,会慢慢疏离与你,一旦被你表哥厌恶,就如竹溪院那个女人一般,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周云清吓了一跳,朱唇微张,似乎又有些明白过来了,喃喃道,“怪不得表哥虽不喜那个女人,可偏偏待她的儿子甚好,更是让我亲自过去奉茶伺候。” “你能明白就好。”周氏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看着侄女的脸,又看看她平坦的肚子,道,“依着你表哥的性子,若是朝哥儿无大错,即便那女人不得你表哥的心,可将来继承魏府的,还是朝哥儿,不过云丫头,你肚子也得争气点,趁着你表哥现在宠爱于你,定是要早些为你表哥怀上子嗣才好,将来就是还得屈膝在竹溪院那女人之下,可你也能把腰杆子挺直了!” “姨母别担心,我知道,就跟二姨娘一样。”周云清一时口快,就这样说出来了,话一出口,就将她姨母沉下去的脸色,目光一闪知道这是自己说错话了,忙把茶碗递给她姨母,笑语嫣然地道,“当然,她二姨娘腰杆子挺得再直,见了姨母您还是得把头低下去!” 周氏脸上这才带起一抹得意,冷笑道,“再如何她也是妾,如何能与我比?虽然禹哥儿也是个长进的,可总还得跟在祥哥儿身后做事,什么事都得看他兄长的脸色,二姨娘还能翻得了天不成?” 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 周云清掩下心头的不悦,最后告辞了她姨母回了自己的院落,关好门扇,愣是大发雷霆了一番。 丫鬟碧荷目光一转,忙过来劝慰道,“小姐,太太她是无心的,小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姨母她是无心的,可是话却是实在话!”周云清气红了脸,怒道,“二姨娘为姨丈生下一子二女,可你看,如今她虽然过得端好,可是每每见了姨母,她还是得低下那个头,拍马屁奉承姨母,姨母说什么?二姨娘再如何,她也不过是个妾!可我呢?我能好到哪去!”她的处境,还不一定能够比二姨娘好呢,那是不是说,如今二姨娘的处境,就是将来她的下场?要她每日都看竹溪院那个女人做事,她做不到! 丫鬟碧荷看着盛怒中的周云清,心里冷笑了笑,面上却是不动分毫,笑道,“小姐,你别担心,大公子心思在您这,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要是小少爷犯了错,那……”她笑了笑,“那指定以后这魏府是谁的还说不准呢!” “如何能犯的错。”周云清恨得咬牙,“那小子不知道多机灵呢,每次见了都得被他充大人教训一顿,如何能唆使他犯错!” 碧荷心里暗骂她没用,嘴上却是道,“现在自然是没机会,小姐,可这不代表以后没机会呀,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给大公子也怀上,那么,小姐你自然就有保障了!” 周云清吐了口气,点点头,“说的也是。”又赶紧整整衣领发饰,忙道,“今晚表哥还会过来,你们可有将表哥的沐浴水都准备好了?” 碧荷欠了欠身,笑道,“小姐尽管放心,大公子来了,就绝对走不了……” ------题外话------ 亲们看文别对号入座啊喂,不然准得被我这个无良作者气到不可。亲们看文应该这么看:我要看看女主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崛起,如何逆袭回去狠虐一切渣渣。而不是我就是女主,我讨厌死自己这个没用的女主,讨厌死那个可恶恶心人的渣渣男主啦。 最后PS一下:建议亲们养文,无良作者最近很忙,更新很不给力,不过本文我会好好写,亲们也无需担心会弃文,要弃文的话今日就不会找出时间来码字更新了,所以担心弃文的亲尽管安啦,也可以将本文丢到一边,等阵子再回来看也行。 第十六章 云姨娘 这一晚不出意外,魏世祥又留在了云茜院,*,自然少不得一番*。 事后,周云清一脸娇媚,想要开口明日就让丫鬟送茶过去给大少奶奶即可,她就不过去的话,只是才刚一试探,刚刚还与她共行*对她千宠万宠的男人那眼眸就微微一变,周云清也不是真笨的,见此哪敢在说下去。 魏世祥只是微微蹙眉,见她立刻转了话他也没在追究下去,而周云清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咬牙。 男人不都是行了那事之后就一脑袋迷糊,很好说话的么,可是她表哥怎么还是清醒得很! 第二天,周云清只得穿着丝绸缎带,打扮得精致不已地过来请安。 辛十娘对她并没有太多看法,喝了茶付了十两银子意思意思,就要打发她回去了。 原本周云清也不想待着,但是见她一脸高高在上,给她银子也只是十两,她这是在打发乞丐啊! 不过还别说,辛十娘就是在打发乞丐,所以见她还不走,辛十娘直接便道,“云姨娘可是有事要说?”她态度十分淡漠,并没有太多情愫。 周云清就是讨厌她这副万事在握的样子,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则带起三分嘲讽,揉了揉腰,道,“如今姐姐已经喝了我的茶,那……” “云姨娘慎言。”辛十娘放下茶盏,目光不客气地扫向她,“云姨娘出去问问,外面有哪家公子的姨娘喊大少奶奶姐姐的?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云姨娘应当是喊错了吧?而且你我虽然都是伺候大公子的,但妻是妻妾是妾,关系虽然要打好,但是云姨娘也得记下自己的身份,你可要好好二姨娘是如何称呼太太她的!” 说话间,辛十娘的目光略带嘲讽得看向她。 周云清脸色一青一白,旁的丫鬟碧荷见此,出来福了福身,道,“大少奶奶教训的是,云姨娘以后会……”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鬟说话?”辛十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竹溪院再如何不受待见,那也是大少奶奶小少爷小小姐住的地方,这里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不然传出去岂非叫人笑话?虽说你是周家派过来伺候云姨娘的,但在我魏府也已经住了好些年头,如今云姨娘成了大公子姨娘,你这丫鬟自然也算是魏府的丫鬟了,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规矩,你这是要干嘛?当我这个不受宠的大少奶奶很好欺负,是吗?” 说着看向房妈妈,道,“房妈妈是府上的老人了,可代我教教这丫鬟府上的规矩?房妈妈放心,我看得出来,这丫鬟性子倔得很,房妈妈可以用点手段叫她长长记性。” 房妈妈笑着点了点头,目带寒意地走过来,碧荷倔着脸看她,“房妈妈,奴婢只不过是替云姨娘说……” “啪!” 房妈妈一巴掌就直接扇过去。 周云清脸色一沉,碧荷更是一脸错愕。 房妈妈走回辛十娘身边,淡道,“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云姨娘不懂事,大少奶奶再交云姨娘规矩,好声好气,没有打没有骂,云姨娘还没说话,你一个丫鬟跑出来说什么,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碧荷看着房妈妈的两只眼睛十分怨毒。 辛十娘见了黛眉一蹙,须臾目带讥意地看向周云清,轻笑道,“你这丫鬟是不是不想在魏府待了?房妈妈不过是教了她一下规矩,她竟敢当着我的面拿如此歹毒的目光看着房妈妈,怎么,云姨娘你的这丫鬟想打回来?” 碧荷闻言,赶紧垂眸,然后捂着脸跪下去,不敢再说半句话。 周云清一脸的冷意,看向辛十娘不客气地道,“大少奶奶这是想作甚?敬茶的第一天就给了我如此下马威?” 敬了茶,丢了她十两银子,开口教训她说错话,甚至拿着她的心腹丫鬟来下她的面子,要是周云清还不知道她想打压她的话,那她就不用混了。 可就算是又如何?身份摆在那,说错话做错事的人都是她,辛十娘自认为自己站得住脚,笑道,“云姨娘这是什么话?怎么好好地过来与我端茶喝,反倒板着一张脸了?”又淡道,“而且奉劝云姨娘一句,你这个丫鬟,以后给我看紧点,虽然我在府上没人撑腰,可是凭着大少奶奶的身份,处置一个姨娘身边不安分的丫鬟,这点权力却还是有的。” 房妈妈瞥了周云清一眼,冷笑道,“云姨娘谨记了,下次可不要再犯这样的错,大少奶奶身为大公子嫡妻,自然是要你们纠正过来,不然的话就是大少奶奶的失职,也免得被多嘴的下人传出去说大公子后宅不宁无规矩。” 周云清双目之中满是讽刺,瞥了房妈妈一眼,看向辛十娘冷颜道,“大少奶奶今日的教训,我记下了!” “如此最好。”辛十娘淡淡地颔首,“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去吧,我待会还想过去二姨娘那走走。” 周云清揉了揉腰身,褪去脸上的冷意换上三分娇羞,捏起帕子捂嘴对着辛十娘欲语还休。 房妈妈最看不得她这副作妖的狐臊样,冷冷地道,“云姨娘捂着嘴巴一脸难看,这是想吐么?可是不对吧,大公子才宠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 “你说什么!”周云清怒道。 “原来是老奴看错了。”房妈妈还给她欠了欠身,冷笑道,“既然云姨娘身子大好,那干嘛做出那副姿态。” 周云清不看她,直接看向面色淡淡的辛十娘,道,“大少奶奶,大公子那人你也知道,而且又是从边关刚回来,这会子一身的蛮劲,我这身子昨晚被大公子折腾地都快散了,要不是丫鬟们伺候着,我今日都下不来床了,所以我想以后就让大少奶奶替我分担分担吧?” 房妈妈一脸怒意,这贱人竟然厚颜无耻拿这个来羞辱大少奶奶,她明明就知道大公子不会来碰大少奶奶的! 辛十娘闻言,却是连眉梢都不挑一下,双目之中也没什么波澜,淡道,“大公子,想要去哪便会去哪歇着,这不是你我能够左右得了的,而且我也有了朝哥儿婉姐儿,可是云姨娘你只身一人不同,以后说不准后来还会进来些姨娘,到时候大公子雨露均沾,只怕云姨娘就分不到多少了,我劝云姨娘还是趁着现在大公子还没过了那份兴致,早早给大公子开枝散叶才是当务之急,其余的,不该你关心,那便不要关心。” “大少奶奶说得在理,但是大公子也得给我一些歇息的时日呀。”周云清一脸娇羞之态,“可他如此与我整夜索要,我又不能拒绝他,这……”抬起羞涩的脸,她看向辛十娘,“大少奶奶能不能帮我分担分担?”口吻之中,那是满满的兴味挑衅。 辛十娘见她如此不要脸还紧追不舍,不由得略带讥笑地道,“那云姨娘是想让我怎么帮?” “我知道大公子不是很喜欢大少奶奶,但是身为妻子,可不就是该伺候丈夫么?尽管丈夫极为不喜,可是妻子也不该不上前邀宠吧?”周云清掩着嘴娇笑道,“所以我想大少奶奶要是可以,该主动去求求大公子,大公子素来知晓规矩,只要大少奶奶去求了,大公子每月初一十五,自然会歇在嫡妻房里的。” 碧荷已经掩下心头的怒意,抬起一张带着巴掌印的脸,此时那脸上带着看得出来的讥讽。 房妈妈则是一脸的怒意,她恨不得上前撕了周云清这女人的那恶心人的嘴脸,她还真当每个人女人都跟她一样没有男人滋润就活不下去? 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她这是在挑拨激化大少奶奶跟大公子的关系! 辛十娘却是不以为然,除了孩子,她跟魏世祥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如周云清说的,她还得亲自去求魏世祥那个男人过来她房间里睡?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她身为大少奶奶的尊严不至于被小妾比下去? 辛十娘看着周云清那一脸得意嘴脸,她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脑袋里是怎么想的,“云姨娘以为,大公子不喜来我这,我得去逼着大公子过来?” “大少奶奶说错了。”周云清一笑,“是求,不是逼,毕竟每日大公子都想去我那,不大想过来竹溪院。” “我知道了。”辛十娘点点头,看着周云清笑道,“我瞧着云姨娘身子单薄得很,大公子是男人,他可不大懂地女人的身子,宠了你自然是好,但也得注意着身子,云姨娘要是伺候不来大公子,我也不介意帮帮你,正好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周云清下意识地问道。 辛十娘轻轻一笑,起了身走到跪着的丫鬟碧荷身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云姨娘这个丫鬟虽然规矩学得不大好,可是这张脸蛋却是不差的,我建议云姨娘给这丫鬟开了脸吧,正好,大公子刚回来,喜欢新鲜的,这丫鬟长得水嫩,正好适合。” ------题外话------ 看了大结局的,就看了吧,思来想去还是将过程给亲们,不然良心上过意不去。还有,昨天也说了,中间部分很虐很渣,想看过程愿意追文的亲,慎入。 PS:文文收入太少,有弃文念头很正常,不过这次不会了,冲动过后,便清醒了。 今晚或许还有一更。 第十七章 忠心?二更 抬着丫鬟碧荷下巴的辛十娘很敏锐地从这丫鬟眼底之中看到了一抹欣喜之色,她心里了然,暗暗讽刺一笑,松开了碧荷的下巴,看向脸色瞬间铁青的周云清,笑道,“云姨娘觉得我这主意如何?她应该是叫碧荷吧?” 她笑笑继续道,“碧荷是丫鬟,平日里穿着打扮自然跟不上,可云姨娘看,碧荷长得也是十分精致,这要是换上身鲜丽的衣裳,发饰再精美一些,可不比人差到哪去,要是云姨娘伺候不来大公子,碧荷不就正好补上么?我虽然不怎么了解大公子,可是男人喜欢漂亮又新鲜的女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云姨娘觉得我这主意怎样?” 现代不是有一句话叫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拆不散的夫妻么,说不就是那所谓的新鲜感。 周云清一脸青黑,手里绞着帕子,要她将她表哥让出来跟别的女人分享,这不可能! 碧荷眼睛之中原本还带有喜色,每天伺候在房外,听着房内大公子与她小姐那欢爱之声,她心里说不思怀那是骗人的,如今大少奶奶提了出来,她当然是欢喜,可是一见到她小姐那神色,熟知她小姐的碧荷哪里会不知道小姐此时心里再想什么! 所以目光一转,她就求饶地看向她小姐,掩下了目光之中原本的垂涎之色。 周云清见了她如此,这才满意地看向辛十娘,道,“大少奶奶这主意好极,我回去后定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辛十娘笑看了眼心思城府竟然如此之深的碧荷,心里淡淡地替周云清点蜡,她们主仆之间,怕是今日之后就得分心了,不过这样最好,她们自己闹腾了,她才有安宁的日子过。 “云姨娘须记得万事以大公子为重,切不可身子不适,还强撑着要伺候大公子,回去后便给碧荷开了脸吧,留着不时之需也是好的。”辛十娘十分体贴地看着她道。 周云清气得吐血,但也只是点头谢过,然后就带着碧荷走了。 碧荷离开之前,还给辛十娘行了一礼,辛十娘特地伸手扶起她,看着她淡笑道,“刚刚罚了你也是为你好,你是云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大公子又时常过去云姨娘那,你露脸的机会大,我也是担心你有所不周全,大公子若是出手了,可不是一巴掌就能够了事的。” “碧荷知道大少奶奶好意。”碧荷听出了她话里那句‘露脸机会大’的意思,又欠了欠身。 辛十娘看着她笑了笑,“回去吧,好好伺候着,你与云姨娘也是多年的主仆了,云姨娘会提拔你的,我就等着喝你的敬茶了。” 碧荷眼眸之中划过一道喜色,但却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碧荷不敢。” “碧荷,还不过来扶我!”周云清沉声道。 辛十娘笑看了如被踩到尾巴的她一眼,转脸对碧荷道,“去伺候云姨娘吧。” 碧荷点点头,这便走过来扶着周云清回去了。 她们二人走后,房妈妈走过来不由得问道,“大少奶奶你为何对她一个丫鬟如此客气?” 也没外人在,辛十娘示意她坐下,给她倒了碗茶,道,“房妈妈认为要是我们将碧荷收为己用,这法子如何?” 房妈妈闻言,不由得一惊,“大少奶奶,这如何使得?那贱婢可是自小就跟着周狐媚子长大贴身伺候的,她如何会为我们所用?” 辛十娘一笑,“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辈子的敌人与朋友,人心都会变,而碧荷现在的心,一惊慢慢再变了,所以我们会有机会。”关键是那丫鬟的手段与心机都有点,所以,她能够对付周云清,甚至能够联合周云清,将来再对付其余的女人。 房妈妈目光一转,明白过来后不由得沉声道,“那该死的贱婢,她竟然真有那份心思?” 辛十娘点了点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有心,谁都不会甘愿平凡,碧荷不过也是想走出一条属于她的富贵之路,这无可厚非。” 好好按着她的意思来她不会对碧荷如何,但要是敢过来碍她的路算计她,辛十娘也不是什么圣母,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可就算如此,大少奶奶你也不可以把大公子往外推啊!”房妈妈苦着脸劝道,“现在趁着人少,把大公子拉回来都还赶不及,可你竟还提这样的主意?既然知道了那贱婢有这份心,你还将之点破?这下子她知道你这位大少奶奶是愿意是接受她的,那她还指不定怎么勾引大公子呢!” 房妈妈一辈子就跟在叱咤风云的魏老太太身边,虽然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但是她却是不懂得这些歪歪道道的,要不然心思过于活络,魏老太太也不会放心将她留给辛十娘,所以她真是不大会这些心思。 辛十娘一笑,把茶碗给她,“房妈妈就安了这份心吧,这种事我来就可,对了,朝哥儿跟婉姐儿昨晚上闹着说今天要吃金角酥,房妈妈可有叫厨房备着?” “哎哟,我给忘了!”房妈妈一听,忙起了身,“朝哥儿婉姐儿很快就要回来了,厨房那边现在人手都是闲着的,我赶紧去过帮着些,他姐弟两回来,许就能吃上新出锅的了。” “房妈妈记得叫厨房做多点,待会我过去二姨娘那,顺带也给她带去一点,朝哥儿婉姐儿总吃她的东西可不行。”辛十娘笑道。 “嗯,我懂,大少奶奶先坐会,我这就先去了。”房妈妈说着,就赶着走了。 辛十娘一笑,房妈妈心思纯良,这样的人定是能够长命百岁。 起了身,掀开细纹帘子,辛十娘便进了里屋,从衣柜之中拿出给朝哥儿缝制未完的冬衣,坐在暖炕之上,继续缝制。 儿子女儿这才是她的,其余的,她掌控不了,所以干脆,她便不要了…… …… 周云清带着碧荷回到云茜院,其他丫鬟退下去,关了门扇,房间之中就剩下她们主仆俩。 碧荷两眼一转,面带无所谓地说道,“小姐,你别听大少奶奶的话,她说的,碧荷从未想过。” 周云清闻言,便看向她,美丽的眼眸盯着她的眼还有她的脸,见她没有心虚地避开她之后,周云清这才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是赞同辛十娘的说法,碧荷这丫头,长得却是十分不错。 周云清掩下心头焦虑,道,“碧荷,你是伺候我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如今我已经成为大公子的姨娘,得去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但是我不想你跟我一样,也得去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你可懂我的意思?” 碧荷闻言,心里冷漠一笑,说得好听,还不如直接跟她说,她不会给她开脸去伺候大公子! “小姐,碧荷懂得你对碧荷的心意,碧荷说过了,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人,碧荷也愿意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碧荷表忠心地看着她说道。 “唉,碧荷,我也是想留你在我身边长期伺候,可是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周云清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我也不想耽误你,给你的嫁妆,我定会准备得丰厚,而且我也会给你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叫你一辈子丰衣足食,等你嫁人生子了,到时候你要再愿意回到我身边,那时候再回来,可好?” 碧荷心里一惊,看着周云清的目光也有些转变,难道小姐真的这么快就想处决了她?她伺候她这么多年,就是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她只不过是想要跟着小姐一起伺候大公子,难道这就找来了小姐想要处理她的心思? 碧荷面色复杂,但是对上她小姐那质疑的目光,她也不得不点下这个头,跪了下去,抱着周云清的脚哭道,“小姐,奴婢多谢小姐如此为奴婢着想,但是奴婢命贱,如今也还算年轻,就是迟一阵子嫁人,那也是无所谓的,但是小姐,奴婢不放心你啊。” 她哭得伤心欲绝地道,“今日我们过去大少奶奶那,大少奶奶就不止是一次对小姐你冷讽热嘲,这要是奴婢走了,小姐你身边可是连一个替你站出去受罚的奴婢都没有啊!小姐,小姐,碧荷真的没有那份心思,碧荷真没有,你就让碧荷等到小姐你坐稳了这个位子,那时候碧荷走得也安心呀!” 周云清听了大为感动,扶起她道,“你别担心,我也没有立刻要将你嫁出去,这阵子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伺候吧,我明日就命人去好好给你找一门好婆家,没那么容易找,少不得得半年几个月的,而且我还得好好为你备些嫁妆,免得到时候你嫁出去了,还被人看轻了去。” “多谢小姐。”碧荷这才收了眼泪,哽咽着道,“小姐放心,半年之后你的位置一定固若金汤,到时候碧荷也能够走得安心,到时候碧荷嫁人生子了,碧荷一定还会回来伺候小姐你,虽然碧荷不是什么大本事的人,可是替小姐你跑跑还是能的,到时候还望小姐你别嫌弃碧荷。” “我知道你忠心。”周云清脸上的笑这才显得轻松了。 ------题外话------ 把本文当做是后宫女人的战场就好了,男人神马的那当做是调味就行了。 第十八章 上位? 中午时候两个过去私塾读书的小淘气就回来了,房妈妈将出锅的金角酥端了一盘子上来。 金灿灿貌如小元宝的金角酥卖相十分好看,里边包着芝麻花生糖,面皮又是十分酥软,一口咬进去,满口的香味。 朝哥儿婉姐儿姐弟俩先后爬上炕,就要对着这一盘子香味撩人的金角酥展开进攻。 “可不能多吃,躁得很。” 辛十娘示意丫鬟将备好清心凉肺的凉茶端来,给她们姐弟俩各自备上一杯。 “不是还有凉茶么?”朝哥儿已经拿了一个咬进嘴里了,听着他娘如此说不由得含糊地说道。 婉姐儿也开吃,道,“娘,我们吃多了,待会喝了凉茶就不会躁了。” “每人只准先吃两个”辛十娘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丫鬟们已经在备饭菜了,吃多了金角酥,待会你们就吃不下饭了。” “都能吃饱肚子!”朝哥儿抗议地说道。 “可是不想吃了?”辛十娘笑看着他,十分温柔地说道。 “娘。” 硬的不行,这小崽子他就给你来软的。 虽然儿子这副撒娇模样十分可人,小脸蛋红扑扑的,叫她都想过去揉一揉了,不过辛十娘还是忍住了,一脸没得商量,“你已经吃了一个了,还剩一个,婉姐儿也剩下一个。” 婉姐儿不敢顶她娘的嘴,所以笑笑就再拿了一个,朝哥儿一脸不乐意,但见他娘唤丫鬟姐姐过来要收走盘子,他那小胖子赶紧也拿了一个。 走过来拿走盘子的丫鬟喜儿看着这可人小少爷不由得一笑,道,“小少爷莫急,待你们吃了午饭,午睡过后要过去习武了,奴婢再给你跟小小姐送过去,大少奶奶还给你们准备了好香的牛奶呢。” “牛奶?”朝哥儿不明白了,看向他姐,“你可见过牛奶?” 婉姐儿摇头,看向丫鬟,丫鬟端着盘子面带微笑地下去了,所以她改看向她娘,“娘,你又给我们备了甚好物了?喜儿姐姐说的好香的牛奶,这是什么东西?” 辛十娘一笑,房妈妈正好掀开帘子进来,闻言就代为答应她,“就是奶牛产出来的奶。” “啊?”朝哥儿婉姐儿齐齐啊了声,一脸震惊地道,“那我们不是就成小奶牛了?” 他们没见过奶牛长什么样子,也没听说过,但却都知道,小奶牛肯定是吃母奶牛的奶的! 房妈妈哭笑不得,辛十娘更是一脸趣味地看着她这对儿女。 古代条件太匮乏了,现在他们姐弟正是在长身子的时候,而且每天还得过去与武师习武锻身,虽然平日的一顿三餐她都细心照顾着,但很多时候还是得从一些小零嘴之中补充,所以她让下人们给找回来了不少牛奶,打算给他们姐弟每天喝两碗。 房妈妈笑道,“喝了奶牛的奶,你们可不就是成了小奶牛了么。” “嘻嘻”两姐弟嘻嘻笑,朝哥儿还是注重实际主义,问好不好喝。 “等你们喝过了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辛十娘一笑,好多孩子刚开始都不愿意喝纯的,都是大人强逼着,后来喝习惯了,还感觉纯牛奶好喝,她也得叫丫鬟盯着她们习惯才好。 所以对牛奶十分期待的姐弟俩在傍晚时候过去习武,一半时候肚子饿了,丫鬟将热乎乎的牛奶端送过去,闻着是香,可是喝着竟是无味至极,两姐弟都不愿意喝,还是房妈妈亲自过来连哄带骗,这才将之就着金角酥喝下。 后来习惯了,两姐弟也就喜欢上了端着牛奶一起吃着糕点什么的,倒是叫他们姐弟俩的个子拔了不少,身子骨也结实了,特别是朝哥儿,虎头虎脑,两只眼睛又大又灵动,十分可人。 以至于不怎么喜欢辛十娘所出这对姐弟的周氏见了还多瞧了朝哥儿几眼,周云清每次见了也都十分嫉妒,被他教训扮大人教训的时候更是气得咬牙,可偏偏魏世祥也对他十分关注,叫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天辛十娘带着丫鬟端了一盘紫嫣嫣的山药糕过来二姨娘这。 二姨娘因为儿子回来,所以最近这些日子看着就年轻了好几岁,她见着辛十娘又带了东西过来,起了身过来相迎,笑道,“前几天这才送了盘又香又脆的金角酥过来,今儿又给我带了盘闻着就香的山药糕来,大少奶奶这是有事要让我帮忙呀?” 二姨娘虽然是妾,但辛十娘从未看不起她过,闻言就笑道,“二姨娘这是把我当做那黄鼠狼了?” “你就不能说个别的?”二姨娘白了她一眼,“不带你这么骂人的。” “哟,二姨娘你这是想哪去了!”跟黄鼠狼相对的,可不就是鸡么,辛十娘忙赔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农家女出身,没什么学识,说话就是口无遮拦,可别见怪我呀。” “要是见怪你,我早见怪了。”二姨娘嗔道。 在这府上,也就辛十娘跟她说的下去话,其余的三姨娘四姨娘那两个墙头草她都嫌弃跟她们俩相处一起丢人,周氏那边更别说了,每次见了她都十分看不惯周氏那一副嘴脸,但身份摆在那又不得不去奉承她一二,就只有跟周氏关系不大妙,又能够理直气壮教训周云清为她出气一二的辛十娘跟她还能说上两句心里话。 “尝尝,这是新做的。”辛十娘笑着将山药糕推到她面前。 二姨娘也不客气,伸出那戴着两枚玉质戒指的手就拿了一块,轻轻地咬了小口,吃下后道,“还别说,从你那边过来的糕点吃着就是有个入胃感,叫人吃了一块还想再吃,也难怪朝哥儿被你养得如此结实,就是二公子昨天见了,回来也跟我夸朝哥儿将来绝非池中之物,十娘,你可有福了。” 二姨娘眼中倒是有着羡慕,但其中也有一丝欣慰在,辛十娘是嫡妻,现在是没有大公子的宠,日子过得无味了些,可是在那些个大家宅之中,又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又有哪个女人真的能够得到男人专宠的? 有一些女人不仅得不到专宠,甚至连身份地位都低,而且还没有孩子傍身,而辛十娘相比较于那些女人,她可是幸运多了。 加上这些年来的观察,辛十娘的性子她也知道个六七成,二姨娘知道她的目光是长久的。 辛十娘听着她的话,不免的笑笑,自己孩子被人夸每个母亲都会高兴,然后做出一样的谦虚态度,相差无几的说出抱怨但口气却是骄傲满满的话来,“我是不指望那小子的了,只是盼着他长得,将来找个好姑娘成亲生子,叫我能有幸看到他儿子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辛十娘承认,她也是身为人母的,所以她跟其他母亲一样,此时虽然是半抱怨的,但是话里却无不欢喜期盼又略带骄傲。 二姨娘就看她笑得一脸欢了,也不揭穿,又拿了块糕吃,然后喝了口暖茶这才道,“云姨娘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辛十娘心里一笑,面上却故作不知,“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好像是午睡间在贵妃榻上休息的时候,丫鬟们忘记将窗户关小了,现在气候多变,就给风吹着了,而且太太也去请了大夫过来,一点小风寒也不碍事。” 二姨娘闻言就笑了,“一点小风寒自然不碍事,可是到了她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上,那就折腾她了。”说到这,她就幸灾乐祸地笑了,“现在连大公子都不能伺候了!这下子可就愁苦她了。”她说完,看向辛十娘。 辛十娘垂眸,故作不知她的意思继续喝茶。 要她趁着机会过去给魏世祥献殷勤,房妈妈不是没劝过她,但是她自认为自己办不到,那个男人,她不喜,所以她真的办不到叫自己去主动。 辛十娘笑道,“大公子现在繁忙不已,我就不过打搅他了,丫鬟们已经有将我让人炖的汤送过去了。” 二姨娘见她如此,也没再多言,她心里十分疑惑,难道真的有女人可以不需要男人吗?(矮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你你说的就是你,别说你看不懂这话啊) 就是她有些好奇,看着辛十娘道,“近来我听说了,她身边那个叫碧荷的丫鬟时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特别是每次过去书房给大公子送汤蛊的时候,你可有听说了?” 辛十娘一笑,“有听说过一点。” “可不就是了,这丫鬟看这样子,是想趁着她主子病好上位!”二姨娘总结道。 辛十娘还是一笑,“这关我们什么事,她们要闹腾,就随她们去好了,反正大公子也没开口说不是么?” 二姨娘一脸爱看八卦,这大宅生活实属无趣至极,她也只能拿着这些小事儿跟辛十娘八卦八卦,要不然这日子可得怎么过啊?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跟米虫有什么区别? 辛十娘心里清楚,但是她真没想到,碧荷竟然如此快就出手了,可能是那天回去后,周云清说了什么碍着她的话吧?要不然,周云清如何会这么快就出现身子不适,不能伺候魏世祥? 归根究底,还不是碧荷想上位? 第十九章 李暮天 府上的事乱糟糟,辛十娘也不想掺和,次日一早,陪朝哥儿婉姐儿用了美美一顿早膳,将他们送去私塾之后,辛十娘唤上房妈妈,就一起过来英国公府了。 上次她嘱咐房妈妈让下人送图样过去锻造铺,让工匠打造的器具都准备好了,昨晚上就给她送了过来,所以今日,她得过去给英国公夫人动手术了。 房妈妈见了小箱子里装的那些明晃人眼的锋利刀刃,还有那些她看不懂的铁架子什么的,心底里十分疑惑,问了大少奶奶英国公夫人得了什么病,却是得来她的摇头。 辛十娘笑道,“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然,待会听了,你就该吓着了。” 房妈妈疑惑归疑惑,但闻言,也没敢在多问,实在是她不懂医,可眼力是有的,大少奶奶定是要用着箱子里的东西给英国公夫人治病。 所以只是嘱咐道,“你切莫记得,在给英国公夫人治的时候,先给英国公大人明说了,要不然有个万一,那?” 辛十娘点头表示记下了。 马车一路过来英国公府,因为昨天就已经派人递了帖子过来,今日也就有下人在此等候了。 辛十娘跟房妈妈直接就被下人带到了英国公夫人的呈祥院,见英国公大人也在,辛十娘给他行了个礼。 老英国公已有五十多了,但是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看着十分受人敬待,狄耿烨的那一身儒雅气质,想必就是传承自老英国公了,从他那依稀的眉眼之中,仍然能够看出其年轻时候必定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 “十娘无需多礼。”老英国公见她行礼,点点头呵呵一笑,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英国公夫人就坐在他身边,此时看着辛十娘也是满眼的笑意,许是近来身子好了不少,今日的气色看起来竟是比以往都要好,她朝辛十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辛十娘过去坐下后,丫鬟便开始上茶。 老英国公也跟辛十娘很熟,所以也没隔阂,直接就问道,“十娘,你可是找到了医治你干娘的法子?” 辛十娘一笑,点了点头,道,“干爹无需担心,法子我有,就是担心你们接受不了,所以在动手之前,我得先跟你们把话说清楚了,等进行的时候,就不能阻止了,要不然就真的会有危险。” 老英国公眉头一蹙,看了眼旁的英国公夫人,见她面色无异之后,这才看向辛十娘,“十娘有话不妨直说,你干娘的身子情况干爹我还是知道些的,就连皇宫里的太医也没能根治得了,干爹也不指望你一帖药就能够治好你干娘,所以你有什么话,就与干爹干娘明说了吧。” “十娘,干娘相信你,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英国公夫人也笑看向她。 辛十娘点点头,从房妈妈手中接过药箱子,放在案几上打开给她干爹看,见英国公夫人也要凑过去不由得失笑道,“干娘就无需看了,由干爹看看就好。” 英国公夫人闻言,倒也没过去看,挑了下眉,笑道,“究竟是何物,竟还不叫我这病人看了?” “我这是为您好呀。”辛十娘一笑。 “十娘,这……这些是?” 老英国公见了箱子里面的刀器,不由得有些惊愕,这是什么回事,难道这些就是要给他夫人治病的东西,可是没听说过治病还得用这些利刃啊? “干娘胸口长了颗不吉利的东西。”辛十娘一笑,“所以得用这些器具,帮干娘把那东西切了,要不这样,治不了病,干娘每日也会受病痛的折磨。” “切了?”老英国公吓了一跳。 英国公夫人见他被吓到了,也不由得把箱子拿过来自己看了一下,见都是些她认不得的东西,但很明显十分锋利,她看着还真有点怕。 她看着辛十娘,有些惊怕地说道,“十娘,这……这些就是要给我治病么?” 辛十娘会把这些拿出来说,还真是因为这样,古代这里只有中药医治,这种刀器治疗真的没有过,她要是给英国公夫人下刀下到一半,到时候再被他们阻止了,那就真的不妙了,所以她得先跟他们明说了。 辛十娘看着英国公夫人道,“干娘无需担心,我有七成把握的,而且给您动刀的时候,您也不会感觉到痛,您就当睡一觉,醒来,病就会好了。”说罢,看向老英国公,道,“干娘病症是落在体内,太医们开的药方也不差,但是却治不得,原因就出再此,这种病症我也是见过的,必须得将那颗东西切了,不然药石皆是无用,拖下去,对干娘也是有害无益,在此我可跟干爹保证,要是十娘没把握,十娘也不敢跟您夸下这个口,还请干爹干娘三思。” 英国公夫人一脸感动,握着辛十娘的手目带慈和地看着她,“好孩子,干娘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干娘愿意听你的,就是真有个意外发生,干娘也跟你保证,整个英国公府绝不敢有人跟你说不中听的话。” 说完,她便看向老英国公,道,“十娘句句肺腑之言,我要是不治,怕了这一时之痛,到时候就该被病魔折磨一世之痛,我知你担心我,但这病却不得不治,越拖对我越是不利,你快快把府上请来的大夫唤过来,协助十娘,她一个人这么多器具怕是忙不过来。” 辛十娘也看向老英国公,后者在叹了口气之后,这才看向辛十娘,“十娘,如你干娘说的,你尽力而为,不管成功与否,干爹都会把你平安送回魏府。” “干爹放心,十娘定然竭尽全力。”辛十娘一笑。 老英国公唤下人去唤大夫过来,辛十娘则要了笔墨,在纸上写了不少注意事项,然后大夫过来,直接就拿给大夫瞧了。 接着,辛十娘就把消毒跟麻醉迷昏的药草拿给丫鬟去熬,又将那些器具给了伺候英国公夫人的湘妈妈,道,“劳湘妈妈把这些物拿下去用开水过一遍。”又将旁的纱布给她,交代用开水消毒了。 将所有事务交代下去后,辛十娘这才让老英国公扶她干娘进里屋,然后看向大夫问道,“待会就有劳大夫给我帮下手,这些都是大夫没见过的医治方法,大夫看了对你也是有益无害。” 大夫是个年轻小伙,长得也倒是不错,身穿青衫但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看这样子似乎医术不错,要不然不会被老英国公请来。 李暮天见辛十娘命令自己,年轻气盛他当然有些不服气,她也不看看她自己,甚至比他还小一两岁,可是却一副‘我是高手你得听我’的姿态,实在叫他不爽。 但是又真的没见过她说的这种治法,没点本事的人,可不会被老英国公请回来,所以也只能点了头,懒懒地道,“放心,不会误了你的事。” 辛十娘柳眉淡淡一蹙,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点点后就淡笑道,“你多大习医的,这么年轻就出师了可真是了不得。” 李暮天得意得抬了抬下巴,出口却是,“我凭什么告诉你。” 辛十娘摇摇头,这傲娇的小子,年纪不大却是一脸的傲态,实在经不起夸,她不就是客气了一下嘛他至于这样么。 “你本事也不小啊。”见辛十娘不搭理他了,他还主动开口,“看你这么年轻,年纪定是比我小,倒是没想到也能够出师了?” “多谢。” 辛十娘淡淡地道,她不想告诉他她已经是俩熊孩子的妈了。 李暮天虽然一脸的傲娇之态,这嘴上不说,慢慢的嫌干坐着无聊,就开始跟辛十娘话唠,差点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跟辛十娘介绍完了。 辛十娘没多大表情,她不是二姨娘专门喜欢听这些八卦事,就单单听了他是太医院院长的儿子,其余的她自动过滤。 见辛十娘跟他如此‘谈得来’,这小子倒是起了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辛十娘瞥了他一眼,暗忖:是我没打断你滔滔不绝的说话所以你觉得我跟你十分‘谈得来’吧? 对于这缺爱的孩子辛十娘母爱没泛滥,所以丫鬟们一将她要的东西端上来后,她就没兴趣听他在那里说了,起了身让丫鬟把药汤端进去给英国公夫人服下。 又看了一遍消毒之后的刀器,辛十娘满意地带着李暮天进来了。 而服用了药汤的英国公夫人很快就沉睡过去,辛十娘留下静了手的李暮天,其余的人包括老英国公都被她辞下去。 万事俱备,辛十娘便开始给英国公夫人下刀。 李暮天原本还是一脸纨绔之态,以为天老大他老二,但见了辛十娘那刀子真的就往英国公夫人身上扎,他那么一瞬间就给吓傻了。 辛十娘瞥了他一眼,“纱布。” 李暮天闻着空气中逸散出来的血腥之味,他吓得手都是哆嗦的,拿着镊子夹了几次才把纱布给了辛十娘。 辛十娘淡道,“怕的话出去,我一个人也能行。” 李暮天用力地摇头,“我……我要留下!” “那就有点男子汉的样子。”辛十娘斜视了他一眼,道,“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像什么话……” 第二十章 十娘化妆 因为辛十娘动作麻利熟练,且也只是一个不大的手术,加上前期准备也都准备妥当了,所以整个手术过程进行地十分快捷。 当手术完成,收拾好一切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半个时辰多一些的时间,辛十娘倒是没多大感触,倒是把旁这傲娇的小子给吓得魂不附体。 “你……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暮天那对细长的眼眸之中,带着未去的惊惧与质疑看向辛十娘,他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下起刀子来竟是如同经过千锤百炼一般,下刀的每一分每一寸她都能够把握地十分恰当,而且那鲜血当着她面涌上来,周围的空气都是血腥之味,她竟然也不怕! 辛十娘略感好笑地看着他,想起这傲娇男之前还一副傲孔雀的模样,她便双目如同死鱼眼般无神地回视着他,凉飕飕轻缓缓地说道,“死人摸多了,自然能够有如此本事。” “摸……摸死人!”李暮天瞧着她这副像极了阿飘的模样,愣是被吓得面色具异。 辛十娘一笑,摇摇头,便先带着她的药箱子掀开帘子出来了。 李暮天看了一眼床上的英国公夫人,直生生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一刻钟也不敢多留紧跟着辛十娘就出来了。 外边焦急等候的房妈妈老英国公等人见她跟李暮天出来,立刻就先温茶水伺候,等喝下了坐下歇息了,老英国公这才开口问如何。 整个过程李暮天都是亲眼所见的,但是他完全没有发言权啊,因为他连做个小助手都被辛十娘给嫌弃了,所以老英国公问的时候,他就那么不自觉地看向辛十娘身上去。 辛十娘轻点了头,淡笑道,“干爹如需担心,干娘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十天,就能够痊愈了。”说着,她便唤丫鬟把笔墨纸砚拿来,写出了一张忌食之物与一张忌做之事,还有一张手术之后的休养细要,写完了就交给老英国公,看着他道,“干爹按这个照顾着点干娘,其余的便没什么大碍了。” “好好好!”老英国公接过,细细了看了一遍,然后看着辛十娘目光之中满是欣慰,“十娘,干爹多谢你了!” 辛十娘一笑,“干爹无需客气,这是十娘应该的。” 老英国公笑看着她颔了颔首,转脸跟湘妈妈道,“去把给朝哥儿婉姐儿准备的礼拿上来。”说完又看向辛十娘,摆手止住了她欲要推拒的话,“十娘你的这份恩情,干爹的英国公府记下了,但这是干爹给朝哥儿婉姐儿准备的礼物,你可不要推拒,而且也不是什么厚礼。” 很快湘妈妈就端着一对金灿灿的如意金项圈上来,还有婉姐儿的一双可趣的绣莲绘花的小巧鞋子,朝哥儿的一双活泼可爱的虎头鞋。 湘妈妈笑道,“姑娘你就收下吧,这些都是老爷他命人用心准备着的。” 辛十娘在魏府的这些年日也不是白待的,见识早就不是昔日阿蒙了,那对如意金项圈就是出自京城最大珠宝斋翠芳楼之手,造型精致,含金量大,少不得得值得上千两银子,还有给婉姐儿缝制的那双鞋子,看似简单,可是那手工却是精心不已,朝哥儿的虎头鞋更不用说了,那好看的色泽绝对是一头成年东北虎的毛皮,林林总总,这些可都值得不少钱啊! 辛十娘无奈一笑,望着正一脸笑意看着她的老英国公,道,“干爹你这礼太重了,那两个小淘气哪里受得。” “受得!”老英国公抚须点头道。 辛十娘看向房妈妈,见她朝她点头后,这才松了口气,对着老英国公道,“那十娘就贪这一回,帮那两个小崽子替他们干姥爷道声谢了。”说完忙补充道,“不过干爹以后就别准备这些了,不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老英国公哈哈一笑。 旁的李暮天道,“老英国公,她是?”他看向辛十娘。 “她是我干女儿!”老英国公笑看向他应道,“还没有给暮天贤侄你备一份礼呢,回头我就给你补上。” 李暮天倒是没想居功,尴尬道,“老英国公您说这了,我都没帮上什么忙。”说着,就起了身,朝老英国公作了作揖,又看了辛十娘一眼,“我先回去了,府上我爹还在等我呢。” 老英国公没留,点了头就让下人送他出府了,李暮天可是激动得不得了,这下子他要回府好好跟他爹说说,老英国公的这个干女儿懂得用刀子治他爹写方子开药治不好的病! 这些都是他亲眼看到的,那一颗小肉球还是被她被切了的! 李暮天想起辛十娘那面无表下刀的模样,愣是在这青天白日下打了个寒碜,什么时候,女人竟能够有如此本事了? 辛十娘换了身衣服,也没有多留,直接就与拿着朝哥儿婉姐儿礼物十分欢喜的房妈妈坐马车回府了。 “老英国公还真是舍得出手,这翠芳楼的这种金项圈,我可是惦记好久了,真没想到老英国公如此善解人意,一出手就是这对一千两的金童玉女金项。”房妈妈端详着放在红漆木之上的这对金项圈欢喜得不得了,满脸的喜色,她上次随辛十娘去了一趟翠芳楼,那时候她就看中了这对金项圈,可惜没钱买啊。 一千两银子,这简直是抢劫啊! 不过别人送的就不一样了。 辛十娘摇摇头一笑,“干爹他这是破费了。”她做的一个小手术,也值不得这么多的礼金,而且还承诺了她人情。 房妈妈笑得欢,没跟她说这个,就念叨着回去后给朝哥儿婉姐儿戴上,他们一定很喜欢。 回到府上后,朝哥儿婉姐儿没多久也回来了,房妈妈立刻就把从英国公府带回来的礼物给他们。 朝哥儿婉姐儿瞧着那精致的金项圈还有鞋子,眼睛都是亮亮的。 房妈妈当下就给他们戴到脖子上,不过还没多久就被辛十娘给拿下了,理由就是太重了,挂在身上不好受,所以换了条红绳子,给他们脖子佩了块小巧的蜀玉。 至于金项圈太贵重了,现在还不能给他们,等他们长大些了,会保管好自己的东西了,到时候她再还给他们。 对于这提议俩姐弟都没意见,放在他们娘这里,比他们自己收着还要叫他们放心。 母子如同以往一般用了晚膳,然后俩姐弟坐在一起,由着他们娘指字给他们认,消了会食,俩人就被赶去午睡了,醒来后就被带过去跟武师习武练身,然后用他们的点心。 辛十娘中午儿子女儿过去格林小院习武,她一般都是在竹溪院里养她的花草,或是看她的医书,还有就是给她的儿女缝制衣物,为了聊表心意,偶尔还给魏世祥送去一对鞋子,至于穿没穿辛十娘就没必要关心了。 这天中午辛十娘如同以往一般,给院子里她养的几盆精致松土浇水之后,她就回房去给朝哥儿缝制那件冬衣,还剩下一点袖带没缝制好,而且也还得给他们姐弟多准备两双冬靴,所以辛十娘便开始替她的儿子女儿忙碌了。 但是没想到半途之中,魏世祥过来了。 辛十娘一见是他,便将手中的活儿放下,过来给他倒茶,然后自己先眼睛不带眨一下的撒谎道,“大公子无需担心,今日我与房妈妈只是过府与英国公夫人一叙,她服用了我药铺的药丸身子大好,就帮了不少夫人想要跟我买多点,于是这才过去一趟,并不是什么大事,大公子也尽管放心,我药铺里的药就是太太跟老爷也有每日在用,这么多年下来,太太老爷也都欢喜不已,十分保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给魏府添不必要的麻烦。” 前半句自然是假的,因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介绍完了。 后面的就是真的了,魏老爷还真喜欢她送给他的保健药,而也因为此,魏老爷对她这个儿媳倒是没什么不待见,其中固然有因为她为魏府生下朝哥儿婉姐儿的功劳,但这些保健药起的功效也不小。 至于周氏,辛十娘神态淡淡,吃了她的还甩脸色给她看,所以辛十娘对她也没什么看法。 相看两相厌,辛十娘没有受虐倾向,她才不想把脸伸过去给周氏打,除了每月送药过去堵上她的嘴之外,其余的辛十娘跟她没怎么往来。 “谁说我是过来问你这些的?”魏世祥宇眉一蹙,不虞地看向这个嫡妻,见她一脸迷惑,他鼻息间传出一声冷哼,“这些事你自己解决便可,只要别损害魏府的名誉,以后也无需与我多说。” 说完,目光探究地扫向长相平凡至极的这个农家女。 他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把事情看得这么清楚,如她说的,治国公府那边半点意见也不敢给魏府,就算是上次事件发生之后,魏府半点解释也没有给治国公府,而治国公府也依旧对着他发出邀请,事实便是现在魏府得势,治国公府不敢得罪,只愿交好。 这也从侧面表现出了魏府现在的形势如日中天,即便他现在只是一个四品盐使转运司,但是仕途之上,却是一派光明之象。 辛十娘柳眉不着痕迹地一蹙,然后欠了欠身,“多谢大公子信任。” 魏世祥又是一蹙,辛十娘继续道,“那大公子今日过来是……” 别怪她问得扫兴又直白,她可不认为他会过来看望她这个嫡妻什么的,她不是倾国绝色,也不是巾帼女英,她身上没有什么闪瞎人眼的发光点,她就单单是一个闺阁小妇,无才无貌,只懂得照顾儿女,实在不会对他耳鬓厮磨红袖添香。 “明晚便是皇宫宫宴,你随我一起进宫。”魏世祥淡道,然后又蹙眉地看向她,“那是大场面,记得交代下人与你穿扮些,待会我也会交代房妈妈一下!” 辛十娘点了点头,“记下了。” 她不是笨的,岂会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她长相粗陋穿戴不入眼? 也许每个人都喜欢会打扮的女人吧,但是辛十娘自己真不会这套,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是两孩子的娘了,还需如何打扮?而且年纪也一大把了(菇凉,乃才二十有一好吗?),她实在不愿意打扮得花枝招展。 但是没办法,受了魏世祥嘱咐的房妈妈那是一腔的热血,新衣服新发饰新妆容,统统往她身上招呼。 所以第二天晚上,第一次化了个还算不错妆容的辛十娘在铜镜里左右看了看,她自己不觉得什么,至少比起现代她看过的那些烟熏妆的明星来说,这妆容不算啥,但倒是叫房妈妈十分欢喜。 就那么喜喜洋洋地把她推给了魏世祥,叫辛十娘落下一头黑线,房妈妈这是把她出售了啊。 魏世祥看了她眼,倒是没什么说,直接就上了马车,辛十娘随后也上去了,然后马车里两人,便一路无话地朝皇宫过去…… ------题外话------ 十娘心老了,不知道世祥以后能不能捂热她。 第二十一章 保和殿 巍峨的紫禁城犹如一头镇守天地的巨龙,它气势威严洪武地坐落这大炎王朝的龙脉龙首之地,就如将天地之间的邪魔驱除在外,给这人间的皇帝开辟出一座浩然正气的住所一般。 远远看过去,整个皇宫庄严华贵,即便现在是黑夜,可在高悬却十分明亮的弦月照耀还有那灯火的渲染下,夜色虽暗,可是皇宫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今晚是皇宫的宫宴,来往的官宦权势自然络绎不绝,而这城门外的守卫,也是比以往要增加了不少,不管官职多大,都是得细细盘查之后方才能够进入。 魏府的马车悠悠行来,而里面一路无话的两人,也终于是抵达了这条漫漫长路的终点。 “大公子可有什么要嘱咐妾身的?”趁着还没下马车,辛十娘就看着他问道。 魏世祥蹙蹙眉,“会有不少夫人会与你交际,到时你看着应付便可。” 辛十娘点头,既然没别的什么交代她的,她也乐得轻松。 与他下了马车后这才发现,原来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宦才能够过来参加这个宫宴,可是要是她没记错,魏世祥盐使转运司才四品吧?怎么他也能够带着她过来参加的。 辛十娘在心中转了一转,大概就有了猜测了,看来他这个四品盐使转运司应该是受了皇上的特别眷顾,除此之外辛十娘想不到其他原因。 所以作为特别受圣眷待见的人物之妻,辛十娘不得不抬起头来,不是她想要鹤立鸡群一番,而是她现在站出来代表的是他魏世祥的嫡妻,更是她嫡长子嫡长女的嫡母,在魏府不管他们之间感情多相敬如冰,出来参加这种宫宴,她总是要表现地与魏世祥感情十分的样子。 别人想看她的笑话,那是别指望的事。 今日辛十娘穿了一件月白色绫罗纱群,高高绾着的芙蓉鬓上佩戴着三朵琉璃蝴蝶簪,旁斜插着一根精致不凡的流云银纹吊玛瑙翡翠碧玉簪,加上脸上特地描绘的妆容,看着十分的赏心悦目。 她五官淡静素雅,虽算不得精致到倾城倾国,可是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温雅娴静的美好女子,修长白皙的鹅颈配着一条晶莹剔透的东海珍珠项链,在月色的衬托下夺人眼球,而且她额庭饱满下巴丰腴,十分的有贵气。 此时辛十娘抬起这张这些年来养得不错的脸庞,神态怡然,看着这宫门外的诸多官宦她并无多余的想法,看到那些与她视线对视上资历比她深衣着穿戴比她更鲜亮的贵妇人,她也只是与她们友好一笑,没有半分紧张。 这倒是叫魏世祥多看了她两眼,他是沙场上踏着尸体走到今天的人,这种场面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倒是没想到辛十娘也能够如此安然并无半分紧张,要是没记错,她应该是第一次进攻,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吧? 似乎是意识到他正在注视自己,辛十娘转过脸看向他,与他一笑,然后学着其他夫人站在自己夫君身边的模样,她也站到了他的身边,道,“大公子,容妾身放肆了。” 原本两人是距离有三两步的,辛十娘这一靠近,就只剩下一步了,不是她真想靠近他,实在是场上所有夫人都是如此,她要是跟他距离太远,那会被人当成猴子看的。 魏世祥看了她一眼,淡道,“随我来。”说着,就先迈开一步。 辛十娘见他步伐小了许多,心里松了口气,他要是按着他往时走路的步伐,那长手长脚的一步就是她三步,她可赶不上他。 跟在他身后偏左侧一点,辛十娘与他便来到皇宫宫门的盘查守卫这,只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盘查守卫就笑脸将人迎进去了。 辛十娘愣是在诸多三品夫人的艳羡目光下享受了一把特权的味道。 两人进了皇宫,辛十娘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魏世祥身后,魏世祥似乎是见惯了这一切,可是辛十娘却真真是头一次来。 紫禁城十分的壮阔,高高的宫墙,就是把头仰起来也那是难以看到尽头,走过这条超长的廊道,便来到了巍峨的大场。 这里满是青石砖铺就而成,一切的建筑一切的装像,都叫人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敬畏之感。 “相传大炎王朝紫禁城是周边所有国家最为庄美金贵最为超俗不凡的,原本还有些不解,现在见了,倒是不敢再质疑了,天家皇廷,想必就是如此,也不知耗了多少人力物力。”辛十娘瞧着这周边辉煌的一切,不由得淡叹道。 亲眼目睹人类这样庞大威武的建筑,要说心里面没有点感想那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现代,能够用那么多机器辅助,眼前她所看到的这些建筑都是人力一砖一石,费了好几代君主之后才构建而成的,能够在条件如此匮乏的古代建筑出如此地方,辛十娘确实从心底里佩服这古代建筑师的本事,更是佩服那些为这皇宫出过力的劳民。 魏世祥闻言瞥了她一眼,“能够为帝王做事,那是百姓的福气。” “嗯。”辛十娘点点头,福气不福气什么的她不在乎,她偏向实际点,“大公子可知道王朝的历史?当年这么浩大的工程,可有补些钱财给劳民?” 商纣不就是为了妲己美人搭建鹿台从而剥削民工,活活累死人么。 “我大炎王朝君王自来爱民如子,当年搭建这皇城自然是有补偿给百姓工响,每人劳期半年,半年休整一个月,补放二十两纹银,民间百姓不仅半分怨言全无,且感怀隆恩!”魏世祥知道她的意思,又加上这一路上无人说话实在无趣,所以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辛十娘这才点点头,“如此爱民如子的天家,也不怕不能千秋万世。” “妇道人家,这些男人的事就不要妄下定论。”魏世祥声音微冷。 辛十娘无所谓地点头,“妾身记下了。” 然后俩人便无话地朝大宫殿而去,这不是皇家自己的宴会,所以举办的宫宴的宫殿便是保和殿。 走过几道抄手游廊,前方就已经有宮婢在候着了,见魏世祥与辛十娘过来,就过来福了福身,而后道,“请魏大人魏夫人随奴婢来。” 辛十娘知道,这是带路的宫奴,即便魏世祥认得保和殿的路,可是他也不能自己走过去。 两人随着宫奴一路就走过去,拱廊灯火明亮,那些个朱色大梁柱笔直挺立,每个抄手游廊都是雕廊画栋,简直华贵到了极点。 还有那些持刀游巡的大内侍卫,一个个都是面貌端正英武不已,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 一路朝保和殿而来,进了保和殿便见到了不少官宦权贵与夫人。 大殿之上是皇上皇后的座位,大红地毯两边分别排立桌案木凳,桌案之上摆放着各种瓜果,酒肉倒是还没上来。 每个座位都是有规定的,从高职到低职,辛十娘十分犹豫,魏世祥是四品官,进来官职最低的就是三品,那他们的位置在哪? 魏世祥却没多大表情,进了保和殿,殿中就是一静,正在交际的官员见是他,不少都朝他问了个好,魏世祥一一回了回去。 “随我来。”魏世祥说完,就先走了。 辛十娘紧跟上去,原本是以为会坐在席尾的,倒是没想到竟是坐到了皇上座位之下,那张特别空出来的桌案之上。 保和殿里除了皇上的位置是固定的之外,其余的座位都能够调整,像文武三品以上官职座的就是大堂红毯之上的两边,怎么魏世祥却能够坐得离皇上如此近。 “这是皇上的意思,无需紧张。”魏世祥似是看出了她的所想,淡淡的开口道。 “好。” 辛十娘呼了口气,她知道这个男人得皇上看重,但是没想到皇上竟然在此公开场合如此表示,这叫辛十娘隐隐有点不安。 树大招风刚则易折,这会不会被小人盯上? 魏世祥明显不担心,坐下后便开始与众多官员遥遥点头道好。 见此,辛十娘也暂时掩下心里的担心,不管他会不会嫌她烦,总之回去路上她还是得提一下,他若是倒了,她的儿女可半点好处都没有。 在他们进来之后,很快就有其他官员陆续进来,而且她干爹老英国也来了,辛十娘见了他,就与他一笑,而老英国公也看到了她,同样是笑着点了点头。 官员们议论哄哄,都是在利用这大好机会打人际关系刷好感,所以在皇上还没来之前,保和殿十分热腾。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太监特别的鸭公声很快就从保和殿门外响起。 紧接着,红毯两排的文武官员纷纷起立,就连偏上方的魏世祥与辛十娘也跟着起身相迎。 远远看去,辛十娘只看到了一道明黄色身影,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到了魏世祥的提醒。 辛十娘这才回神过来,直视龙颜可是不尊之重罪,所以忙垂下头…… 第二十二章 宫宴突变 因为皇上太后皇后等重要人物的来临,场上的气氛被瞬间就被点到了最高点。 在官员们齐齐行了君臣之礼,皇上就面带微笑地开口说今日乃宫宴无需多礼云云,一系列的客套之后,宫娥们就开始上来酒肉,紧接着就是红毯之上,舞女们歌舞升平。 官员们一边饮酒一边交首说上两句,夫人们更是如此,而且人数又多,这样一来场面自然就显得十分热闹了。 龙位之上,永陵帝大约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可是面容俊逸非常,加上一身政坛上历练出来的内敛气质,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是绝对是一个十分耐看,越看越有味道的成熟魅力男人,那一股子贵族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旁的太后鬓间已有白发,但是面容因为保养得宜却是很显年轻,发饰精美华贵,看着就是一个富贵年轻的老太太,旁的这位为太后端茶送水,面容典雅气质高贵的美丽女人则是皇后。 辛十娘到底也不是白去英国公府与英国公夫人座谈的,皇宫里的事务她就听英国公夫人讲述了不少,例如此时此刻似乎是一个贤妻是一个孝媳的皇后,实则并不受永陵帝的宠,也不是那么受太后待见。 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在这种场面上,依旧得表现出一派婆慈媳孝夫妻恩爱的家和万事兴形象。 古代里的女人,想要一段属于自己的、一段从一而终的姻缘,难! 但认真说起来,这一点不管是古代还是文明发展到巅峰的现代,其实都差不多的吧?能够为妻子守身如玉的男人,放在现代也是个珍罕的稀有动物了。 所以,辛十娘心中还能有什么芥蒂?不看开点,堵在心里难受的是自己,刚开始难熬,可习惯了,熬过去了,那个坎就过来了。 那些个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啥的,实属看不开,男人不爱了,没感情了,岂会再珍惜你,他要找别的女人,你不好好珍惜自己,还摧残自己,有必要么? 辛十娘看得明白,所以,她面对魏世祥这个丈夫去宠幸别的女人,她没有太多的感触,因为她要珍惜要照顾的,是她自己,是她的一对儿女。 目标明确,后面的一切自然而然了。 永陵帝给太后行了个礼,让皇后服侍太后,然后他就看向下方离他最近的魏世祥,“魏爱卿,旁边这位便是为你生下龙凤胎的嫡妻么?” 魏世祥朝他抱了抱拳,“回皇上,正是爱妻。” 辛十娘面无表情,只是朝皇上所在的地方倾身过来,半垂着脸,这种场合她该做的,就是如此,其余的,倒是不需要她开口的。 永陵帝闻言,威严地扫了辛十娘一眼,见她低着头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礼仪性地赞了一句,“魏爱卿这嫡妻不错。” 魏世祥又客气了一番过去,便继续拿了酒杯礼貌上地沾了沾唇边,辛十娘也是不想的,但是看见下面不少官员夫人都会为自己丈夫夹菜倒酒,她也不得不学上一二。 可是,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不喜欢吃什么菜,于是只能按自己的口味来。 给他夹了块爆炒的香辣鸡丁,这是她两孩子喜欢吃的,她也喜欢,但是余眼之中,她就见到他轻皱的眉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难道他不喜欢吃?或是不喜欢她夹给他吃?筷子她都没动过的,很干净! 就在辛十娘以为自己犯了错,夹给他他不喜欢的东西时,魏世祥起筷把他碗里的爆炒鸡丁吃了。 辛十娘见此,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学着下方那些夫人,给他夹:剥壳后的爆炒辣虾米,辣炒章鱼,酸菜辣鱼,麻辣豆腐,一股脑的麻辣都往魏世祥碗里放。 不看不知道,这一大桌子的东西,至少有一半是麻辣的,辛十娘不由得想起英国公夫人同她说的,皇宫最得皇上宠爱的瑞妃怀孕的事,瑞妃十分喜辣。 看来,皇上这是跟他爱妃吃习惯了,现在连酒席上的这些都是如此。 本来也是可以选择不辣的食物,旁边不是还有白切鸡,酱牛肉片跟红烧狮子头么,但是偏偏辛十娘的口味也偏喜辣,她觉得吃些辣的也很好,再加上魏世祥也没拒绝她夹的第一口辣菜,于是,后面夹的,就都是偏辣的了。 魏世祥看着她一样连着一样的麻辣口味不间歇地往自己碗里放,眼皮子直跳,这女人这是在故意报复他冷待她的事么? 全府邸的人都知道他不喜辣,她还一样变着一样地往自己碗里放? 别说,辛十娘真没去了解过他的事,房妈妈很多时候都会跟她说大公子如何如何,但是辛十娘从来都是‘这样呀,然后呢,还有啊。’等短词来回答房妈妈,最终应着,手里则继续看医书或是给她的儿女制新鞋,而面对她每次的敷衍,房妈妈最后也只能放弃。 辛十娘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抬眸与他对视上。 那么一瞬间,魏世祥竟然会觉得这是一对干净透彻,不含半分杂质的晶莹眼眸。 见到眼眸之中的疑惑,他蹙蹙眉,不着痕迹地移开,然后起筷,目带嫌弃之色地夹了一块卷状虾米放进嘴里。 辛十娘见他吃了,原本还想继续给他夹,魏世祥眼皮再次跳了跳,但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位上的永陵帝笑不可仰,看了半点的好戏,终于是肯开尊口了,朝辛十娘道,“魏夫人可别在夹辣菜与魏爱卿了,再吃下去,魏爱卿就该埋怨朕一时忘记,让御膳房上来这么多辣菜啦。” 辛十娘不由自主地朝永陵帝看去,见这位大叔目带笑意,她转眼朝魏世祥看去,“你不吃辣的?” 魏世祥没理她,顾自倒了杯酒喝,辛十娘看向永陵帝,“多谢皇上提醒,是臣妇粗心了。” “无妨无妨,倒是没想到魏爱卿与魏夫人感情如此之好,魏夫人夹什么菜,魏爱卿就算是不喜,可也照吃不误。”永陵帝似乎很无聊,所以连这种事都能拿来说道一二。 倒是皇后在一边嘀咕了一句,“感情好还不知道自己丈夫什么不喜吃什么喜欢吃。” 辛十娘把头低下去了,没再看上面两位主,特别是不敢再去永陵帝此时的脸色。 “跟你换吧。” 辛十娘低声道,说着,她就把她干净的碗给他,把他那装满辣味菜色的碗拿到自己跟前。 魏世祥顾自斟酒,淡道,“白切鸡。” 辛十娘领会,就给他夹了一块。 魏世祥就着酒吃了,又道,“姜醋鸭。” 辛十娘又给他夹,接下来他又说了几道,然后辛十娘就大致知道他的口味了。 不喜辣,而且偏清淡的,其余的倒是什么都吃。 下面辛十娘就没再犯错,偶尔自己还会倒一点果酒喝,其余的就是与其他夫人点头见个礼,彼此算是打了声招呼。 红毯之上翩翩起舞的宫娥一班换过一班,保和殿之外的天色,也越来越晚了,官员们吃得十分愉悦,夫人们洽谈地很欢快,所以今晚的宴会,好像除了主位上的永陵帝皇后二人之外,其余的好似都吃喝地还算不错。 于是大概在亥时时辰,这场宫宴就算落幕了,在永陵帝开口落席之后,官员们就要开始退席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宫娥匆匆进来,瘦小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面色十分的惨白。 原本乱哄哄要退散的官员们顿时一静,目露惊疑面面相觑。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宫娥进来后就跪下去给永陵帝太后皇后请安。 永陵帝见识瑞妃身边的贴身心腹丫鬟,蹙眉看向场上其他官员,道,“时候不早了,爱卿们就先回去吧。” 闻言,官员们连带自己夫人立刻如得大赦,定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家的事务,他们还是远离点好。 魏世祥同样是这个心思,他虽然受皇上待见,但是这是皇上自己后宫的事,他也不想掺和进去,于是带着辛十娘与永陵帝拱手后,就欲走了。 永陵帝却喊住他,“魏爱卿你暂且留下。”话虽然是平淡,可是却带着不可抗拒。 魏世祥只能应是,站在他身边的辛十娘心里一突,留下是无妨,但不要将那些个祸事连累到他们就好。 永陵帝见场上官员们已经清除,威严的视线就落在了这跪着的宫娥身上,宫娥受命,立刻就吧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真的是瑞妃出事了,而且还是早产。 这阵子皇宫之中风头最盛的,便是瑞妃了,而瑞妃也因为怀了孕,而更加受到永陵帝的宠爱,如今瑞妃已然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可是今日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腹痛难忍,龙胎受到影响,就快要生了。 宫里有经验的稳婆已经赶过去了,太医们同样已经派人过去,但是稳婆说瑞妃体力不支,孩子还没出来,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宫娥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抖着的,这种情况,在后宫就不常见,这是一尸两命的前奏啊! 第二十三章 欠一份人情 听完瑞妃身边的宫娥叙述,辛十娘的心里就是一颤。 瑞妃早产? 就是她这个不是伺候在瑞妃身边的门外汉都知道,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瑞妃肚子里揣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孩子,那是皇上的龙子龙女! 瑞妃原就是最得永陵帝欢心的,肚子里又怀了皇上的子嗣,平日里不用想都知道,瑞妃会被当成什么稀罕物种保护起来,在今晚这种皇上参加宫宴的日子,无缘无故瑞妃就肚子疼,早产? 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这其中真没有一些个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她知道这事其中定有蹊跷,但对于皇宫女人的纷争辛十娘不想掺和进去,因为永陵帝,太后皇后,他们都是皇宫中的主宰,他们比她更清楚,更不会不知道这其中涉及的可能,她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第一时间她就想开溜,可是没办法,身边的男人被永陵帝留下,她也不得不暂时留着啊。 永陵帝没有在留半步,他让宫娥扶着太后回去休息,然后将一块腰牌给了魏世祥,让他去把禁卫军宣来护到瑞妃的瑞祥宫外。 魏世祥领命,蹙眉看了辛十娘一眼,正要禀告间,皇后开口了,“魏爱卿尽管去吧,魏夫人有本宫看着呢。” “多谢皇后娘娘。”魏世祥拱了拱手,就拿着皇帝的腰牌疾步下去了。 辛十娘一脸错愕,看了眼正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皇后,她迅速垂眸下去,皇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将她留下当人质不成? 可要真如此,那她会不会高估了自己?在魏世祥心中,她这个嫡妻,可是连一个云姨娘都不如的。 “魏夫人,走吧。”皇后开口淡淡的说道。 永陵帝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大步直往瑞贵妃的瑞祥宫而去。 辛十娘心里叹了口气,也只能随着皇后前往了。 不管皇宫之中的这些雕梁画栋的游廊有多美,现在辛十娘算是没有心情去欣赏的了,一路不知走过多少道抄手游廊,辛十娘步步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在这深秋快要入冬的季节里,才走了这小半个时辰的路,她的手心之中,竟然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了。 很快,辛十娘就跟着皇后到了瑞妃的瑞祥宫,而脚程快一步的永陵帝早就到了,见她们来得有些晚,还有些不满,不过碍于辛十娘在,倒是没说什么。 “瑞妃情况如何了?”皇后跟瑞祥宫产房之外守着的一个婆子问道。 婆子已经是紧张地额头出汗了,闻言就颤声道,“稳婆们都在里面努力了。” “啊!” 婆子的话音刚落,在产房之中,就传来一个女人尖锐的惨叫,在女人尖锐惨叫之后,还伴随着稳婆的催促声。 永陵帝难得出现焦虑,朝里面的稳婆沉声道,“若是瑞妃有个不测,朕要你们九族替瑞妃偿命。” 里面的稳婆差点被他吓得魂归九泉,但是绝对不敢在犹豫,使劲地催促着瑞妃生产。 “皇上!”里面的瑞妃凄厉地喊了一声。 “朕就在这里!”外面的永陵帝当下就要冲进去。 “皇儿,你不能进去。”原本已经被扶回去的太后过来了,她见儿子要进去这宫殿,不由得沉声道。 “可是……”现在的永陵帝完全没有了身为帝王的沉稳。 见他如此,太后脸色更加沉了,竟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身份都忘了,那不过是一个妃子。 “皇儿,里面有稳婆在!” 皇后见此也劝道,“是啊皇上,太医很快也来了,您就再等等,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永陵帝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旁边的一概下人皆是吓得直缩脑袋,今晚要是瑞妃真有什么好歹,在场所有人怕都是会受到牵连。 辛十娘也清楚,所以她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里面瑞妃是普通女人的话她或许会站出来去看看,但这是皇帝的女人,她不敢保证,所以不会将她自己的性命或是将她儿女的性命拿来赌。 她输不起! 人在危险的时候,想的都是自己,因为人性之中,就有一种自私的本质,辛十娘是她是人,不是神,所以,面对这样的处境,她考虑的,是她自己以及她身后的魏府,内心的谴责,还不足以叫她将自己的命以及魏府那么多条人命豁出去陪葬。 很快那些太医就来了,但是他们绝对不敢进去啊。 皇上的妃子难产,哪个太医进去,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好到哪去,所以十几个太医过来的时候,就围在产房外告诉稳婆,该如何如何。 能够被接进皇宫的稳婆,哪个不是经验老道远近闻名之辈,太医说的这是朝下推运,呼吸节奏什么的,稳婆们都懂。 但是床榻上的瑞妃,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稳婆们简直快吓死了。 “皇上,太医们说的法子我们都试过了,不行啊,瑞妃快不行了!”稳婆们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 太医们脸色齐齐一白,永陵帝更是着急不已。 太医院的李掌院这时候站出来禀奏道,“皇上,稳婆们不懂医道,所以我们说的她们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做,这样下去,瑞妃与龙子定会有危,必须找一个懂得药的女子进去。” “医女?”永陵帝沉声道,“可是这个时候,到哪去找医女!” 李掌院道,“微臣有个好人选,听小儿说过,她还为英国公夫人治过病,且现在应该出宫不久,只要派人去把她追回来,那就可以了。” 永陵帝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道,“是谁家的夫人?” 皇后身后的辛十娘,脸色已经煞白了,他没想到,这老太医竟然就是李暮天那老子! 这老狐狸,他自己救不了人竟把自己推出来! “是魏大人的妻子,听小儿说,魏夫人懂药。”李掌院直言道,“今晚微臣听说魏大人带她来了,皇上何不快马出宫,将人接进来。” “李掌院这是什么意思,内子嫁与我九年,我可还不知道她是懂药的!” 拿腰牌去调遣禁卫军过来的魏世祥刚回来,就听到这老头将他嫡妻推出来,虽然他跟他嫡妻并非什么鹣鲽情深,但到底是他名下的嫡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欺负的! 魏世祥一脸不善地盯着李掌院,“要是李掌院以为内子开了个药铺就是懂药的,那这天底下懂药的人可就多了去!” “魏大人勿恼,这是小儿说的,小儿虽然平日吊儿郎当,可是这种事他却不会随便开口,他说他是亲眼所见贵夫人懂得药的,而且十分善懂此行。”李掌院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魏世祥蹙眉,目光看向辛十娘,辛十娘呼了口气,现在这时候就是她不站出去那都不行了。 但…… 她站出来朝永陵帝福了福身,“臣妇不敢说懂药,就懂得一点皮毛。” “原来魏夫人在啊。” 李掌院看到她自己站出来,虽然不认识,但看着她自己承认,这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她就是自己儿子口中说的,那个懂得药的魏府夫人。 原本辛十娘是没告诉李暮天她的身份,但李暮天岂会不疑惑?加上英国公府的人都认得辛十娘,一打听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辛十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太医好。” 魏世祥见她竟然真的站出来,拉着她蹙眉道,“你这是干嘛?不要妨碍太医们做事!” 辛十娘岂会听不明白他语音中的警告,但是现在她又哪里能退缩? 永陵帝却是不管魏世祥的焦急,朝辛十娘道,“既然魏夫人深谙此道,那就快快进去为爱妃诊治吧。” 辛十娘没动,又朝永陵帝福了福身,重复道,“臣妇只是略懂一点皮毛。” 永陵帝宇眉一蹙,旁的太后这时候开口道,“魏府尽管放心,你就进去帮瑞妃生产,若瑞妃母子平安,那哀家亲自赏你,若是瑞妃福薄,哀家也保你魏府无忧,绝不会受到牵连。” 永陵帝的眉头却是紧紧一蹙。 皇后见了,就淡淡地道,“魏夫人就是有后顾之忧才不敢出手,皇上可要三思啊,多耽误一分,妹妹就多一分危险。” 永陵帝闻言,就朝辛十娘道,“魏夫人就尽管进去,如太后说的,瑞妃若能顺利生产母子平安,朕定会重重有赏,若是……那朕也不会降罪与你与魏府。” “臣妇定当竭尽全力。”辛十娘得到他的承诺,这才福了福身,愿意进去。 辛十娘走到魏世祥跟前,欠了欠身,道,“大公子放心,妾身不会连累到魏府。” 这句话没有叫魏世祥放松,那眉头反而蹙得更紧,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句话竟叫他有些委屈? 他没有怪她会连累魏府的意思…… 辛十娘转身直接就进了产房,见她进去了,李掌院大大地松了口气。 英国公夫人身子状态他是去看过的,药石根本就治不好,可是他的儿子回去的时候,却是说已经被魏府的魏夫人治好了,而且那恶症还是一个肉球,都被她切出来了。 李掌院想起儿子与他说的,那亲眼目睹她动刀全过程的描述,那般千锤百炼,就像李掌院亲眼看到的一般。 所以,他对辛十娘的医术十分感兴趣,正打算找个适宜的时间过去拜访一二,竟没想到,就遇到了皇宫里的这种事。 产房里的几个稳婆见进来的是辛十娘一个年轻女子,有些不大乐意,脸色也有些不好,这么年轻,能懂什么,派进来又有什么用处! 辛十娘没有理会她们,径直地走过去查看瑞妃的脉象,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眼神已经开始出现涣散了! “给娘娘拿参片含着。”辛十娘淡淡地吩咐道,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浦她习惯性带在身上的银针,在瑞妃已经湿透了的发顶上扎了两针,瑞妃立刻就是浑身一颤。 “娘娘,我是魏府的夫人,我来助你将龙子生下来可好?”辛十娘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轻声安抚道。 “我……我还能活着吗?”瑞妃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双目之中满是求生欲。 “娘娘别说话,要攒着力气生龙子。”辛十娘与她一笑。 旁边的稳婆见她两针就叫瑞妃有了精神,已经不敢再看不起她年轻了,把参片拿过去,给了她。 “娘娘,把参片含着,就有力气了,有臣妇在,臣妇定会竭尽所能,叫娘娘母子平安。”辛十娘将参片放进她嘴里,声音如同一道清风吹拂过瑞妃的心头,然后她俯身道瑞妃耳边,低语道,“娘娘体内症状是误食红花所致,而且娘娘看。”她素手拿着一样东西瞬间晃过瑞妃的眼,双眸带着淡漠,“娘娘应该认得这东西,就藏在娘娘的枕头底下,这是有人要害娘娘,娘娘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叫奸人得逞,等娘娘母子平安,娘娘在找那个害你的人算账可好?” 听闻她的话,瑞妃周身就是一颤,又见她刚刚手中的东西,瑞妃眼中闪过一抹愤怒。 “我欠你一份人情。”她朝辛十娘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带着坚定。 辛十娘轻颔了首,在其余几个疑惑稳婆的目光下,她淡道,“我们开始助娘娘生产吧。” 然后她走到床尾,占据了这个最重要的位置,其余稳婆或是帮瑞妃擦汗或是或是鼓励瑞妃,都恨不得远离床尾那个接生的位置。 辛十娘拿出银针,在瑞妃产|道穴位扎了两针,就是当年她给镇上那家大娘的侄媳妇接生一般。 很快瑞妃就攒足了力气,竟是一鼓作气下来。 …… 产房外面等候的人听到瑞妃那重新有力气的叫声,皆是脸上一喜。 李掌院更是道,“微臣就知道魏夫人本事高人一等。” 这句话却没有找来魏世祥的赞许,反而得来他一个冷哼,李掌院干笑了两声,他这是把魏大人得罪上了啊。 大约在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一场人心惶惶的漫长等待终于是在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中结束…… 产房之中,稳婆喜地眼泪都流出来了。 辛十娘抱着婴儿给瑞妃报喜道,“恭喜娘娘,是个金枝玉叶。” 瑞妃只来得及一笑,就昏迷了过去。 辛十娘将婴儿给了稳婆带去清洗,忙过来查看瑞妃的脉象,见她只是虚弱昏迷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不管外面的皇上太后是不是承诺她了不会动魏府,但今日瑞妃要是真的在她手中出事,那皇上碍于承诺不会动她,可是,魏世祥以后的仕途也别想在进半步了。 瑞妃能够顺产,对所有人都好。 当然,对于那个将麝香藏于瑞妃床头下的人,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不过,这些就不是辛十娘该管的了,她会告诉瑞妃这件事,不过是想刺激瑞妃,叫她撑下去。 小公主出生了,被稳婆们洗干净放到襁褓中就直接抱出去给永陵帝邀功了。 辛十娘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过去皇后那换了身衣裳,她就随魏世祥回去了,其他的,她就没有再多问。 马车之中,魏世祥的脸色复杂多变。 要不是同坐一辆马车,辛十娘才懒得去管这个男人,心里叹了口气,就问道,“大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辛氏,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懂得药理之事!”魏世祥也不磨蹭,直接就开口道。 这问题是意料之中,辛十娘也没过多的想法,淡道,“大公子也没问妾身懂不懂。” 魏世祥被噎了一下,恼声道,“那你怎么不说!” 辛十娘蹙眉看向他,那目光就似在问‘我该说什么?’ 他问了,她若没说那就是她的错,他没问,难道她还要拼命告诉他自己懂药吗? 魏世祥见状也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所以就没再多言。 辛十娘素来跟他没话说,他不说话,她也乐得轻松,所以轻靠在车厢内,直接假寐了起来… 第二天,永陵帝的赏赐跟太后的赏赐就抬到魏府。 看着那一个个御赐箱笼,周氏两只眼睛都亮了,周云清也是眼馋不已…… 第二十四章 留用晚膳留寝?(恢复) 魏世祥让张六两将奉旨抬来御赐之物的太监送出去,并且给了他一个眼色。 张六两会意不着痕迹地点头,到底也是跟在魏世祥身边做事的,送着那领头的太监出去,顺带就把几张面值叫那太监面上一喜的银票塞了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太监看了看无人注意的四下,婉约地推拒了一下,假意不敢收。 “公公,这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心意。”张六两笑着让他收下,道,“公公是皇上身边大红人,还望公公能够替我家大人偶尔美言两句。” 太监见他如此说,心中也明白,就笑着点头,说道,“洒家记下了,小哥就替洒家说声,魏大人娶了个善妻,结了个善果,皇上喜得金枝,如今龙颜大悦,皆是魏夫人的功劳。” “公公好言,我定会转告我家大人。”张六两笑眯眯地说着,然后就将这位公公送走了。 张六两看着这皇宫出来的一群太监都返回去,这才转身回了魏府,然后将公公的话全全转告了他家大人。 “大公子,小的就说老太太一切都是为您着想的,她要您娶大少奶奶,这其中定然有老太太她的深意,现在都证实了小的所言都对了吧。”张六两脸上带着喜色,顾自地说道,“自从大少奶奶进府,大公子您仕途之道一飞通天,府上后院一派祥和,大少奶奶不仅为您生下小少爷小小姐,又救了瑞妃救了皇上的龙女,叫皇上的爱妃爱女转危为安,这于咱大炎王朝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于咱魏府来说,更是一件莫大的功劳与荣幸,这可不比大公子在外面立了功要来得小……” 唠唠叨叨了半天,最后总结了一句,“大少奶奶就是个旺夫旺子的!” 魏世祥喝着茶,那对锐利的眸子轻轻闪烁了一下,对于张六两所说之言倒也没有反驳。 那个辛氏确实是有些本事,难怪当年他祖母非要他娶她,难道祖母真的是给辛氏算过命,辛氏对他的仕途与后院相生相旺这才非要他娶她的? 可即便如此,他祖母却是半分不言明,而辛氏被他瞧不起如此多年,她也从不抗议两句。 在她眼里,他看不到半分对自己的爱恋,而凭着她一手本事,再看看她那间在京城名气不小,不少达官贵妇都会去她药铺订购养身药丸,即便没有魏府,他也相信辛氏绝对能够衣食无忧。 偏偏她就嫁进了魏府,与他成为夫妻,两人彼此皆是无情,她嫁进来也只会束缚了她的一身,但为何她偏要嫁进来? 她不是愚昧之人,他看得出她心思玲珑剔透,就如昨晚在皇宫,她也是先要到了永陵帝与太后的承诺保得魏府无忧之后才愿意出手。 魏世祥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的祖母半句话未曾跟他提及,而辛氏,与他更没有话说,他如何打探,打探即便知晓,那又如何? “将御赐的那些箱笼送到大少奶奶的院落,那是皇上太后赐她的。”魏世祥眼眸微垂,又道,“以后每日让朝哥儿婉姐儿过来与我请安,我要考他们的学识与拳法。”说完,便埋头处理他的事务。 辛氏昨晚所做之事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既是如此,他便对她的儿女好些。 张六两却迟迟不走。 魏世祥抬脸敛眉道,“还有何事?” “大公子,小少爷小小姐是您的儿女,您多关心他们一二这也是应当的。”张六两想起大少奶奶每个月按时吩咐下人给他老母亲送去的那些强身健体药丸,就硬着头皮道,“大少奶奶今次帮了您这么大一个忙,大公子今晚若是能够过去歇一晚,大少奶奶或许会极为欢喜的。” 会欢喜? 想起辛氏那张素淡的脸,魏世祥不可置否,埋头处理公务,“过去竹溪院交代一声,今晚我过去用膳。” 张六两大喜过望,点头连连,然后飞奔出去将这好消息告诉了正在查点辛十娘私人仓库的房妈妈。 房妈妈喜地打翻了手中的茶盏,但也来不及收拾,顺手就从桌案上抓了一大把坚果给张六两,眼中带着浓浓的惊喜,压低了声,道,“小六子此话可是当真?” “房妈妈,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跟别人说鬼话也就罢,又岂敢到您面前忽悠?不然回去了,准得被我娘拿扫帚打死。”张六两捧着坚果一脸喜色,“多谢房妈妈感慨。” “我知道大公子不会轻易开口,这其中少不得你在帮忙。”房妈妈看着他喜色道,“小六子,也不枉费大少奶奶这些年来帮着你照顾你娘。” 张六两笑得跟猴子一样,“房妈妈,我也知道大少奶奶会帮衬我娘一二,叫我娘身子比以前还要好上不少这其中也有您的功劳的。” “你娘与我当年都是伺候老太太的,只不过你娘身子不好这才没能到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我们感情好比姐妹,自然要相互帮衬着。”房妈妈说道,“而且要不是大少奶奶心善,当年的那场重病不管我多有心,那也是爱莫能助。” “我知晓的。”张六两笑道,“我娘也时常跟我说,都是大少奶奶跟房妈妈,要不然她今儿就见不到我了。” 房妈妈点头,然后道,“你若是得了空就先回去,今儿你娘有事要跟你说,刚刚她还嘱咐了我,我一忙就给忘了。” “啥事啊?”张六两疑惑道。 “还能有啥事?”房妈妈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去,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的时候,那姑娘我也看了,是个勤奋老实孝顺的,模样也长得不错,赶紧回去看看去。” 张六两老脸一红,抱着坚果一边磕一边走了。 房妈妈却是顾不得他,转身催促仓库里的几个小厮丫鬟道,“你们快点,待会每人给你们一盘坚果带回去。” 几个小厮丫鬟闻言,立刻卖命干活,一个时辰之后,张六两抬过来的各个箱笼就放到小仓库里完全清点完毕。 房妈妈将账本拿回主院给辛十娘。 辛十娘就暂时搁下一对成年人的靴子,接过来翻开看。 房妈妈一看靴子是大少奶奶给大公子制的,所以笑笑就给抛出来一个炸弹,“大少奶奶,大公子说今天会过来用晚膳。” 辛十娘手中动作一顿,黛眉微拢地看向房妈妈,道,“大公子这是何意?” “这是小六子过来说的,刚刚我在库房就耽搁了一会,不过已经叫下人去打点了,不会耽搁今晚的晚膳。”房妈妈笑颜逐开地说道。 辛十娘轻笑着摇摇头,“来便来吧,对了,今晚朝哥儿婉姐儿说要喝甲鱼汤,房妈妈记得叫厨房熬。”说着,继续低头翻开账册。 房妈妈脸色有些尴尬,道,“大少奶奶,今晚大公子要留下用膳!”她还加重了用膳二字。 辛十娘只是看了账册一眼就没多看,房妈妈办事她是放心的,拿过旁的靴子抬眼看向房妈妈,道,“我知道啊。”说着,她见房妈妈脸色怪异,怔了怔,试问道,“要不加两道大公子喜欢吃的?” 她是完全不考虑魏世祥的口味的,他过来吃饭她阻止不了,但也不要说要她跟她的子女非得去附和他吧? 她们娘俩几个每顿饭都会上来一两道辣菜,但是魏世祥不喜辣啊。 一顿两顿迁就他还好,要是顿顿都迁就,那日子怎么过? 想想魏世祥那个性格的人,他不喜欢的也不允许别人喜欢,所以她不是很希望他过来用膳,偶尔过来一两顿就好了,这也还是因为她的一对儿女的缘故。 房妈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晚膳的事大少奶奶放心,大公子喜欢吃什么,厨房都会一一呈上来。” 辛十娘哦了声,然后继续埋头缝靴子。 儿子女儿的冬衣她准备地七七八八了,也该意思意思给他也缝上一点东西,一对靴子不过分,也不会显得谄媚,本钱也不多,正好…… 房妈妈没走,并且还重重地咳了咳。 辛十娘好奇地看她,“房妈妈,嗓子不好吗?我房里有清肺药丸,用枇杷制的,十分有效,房妈妈要不要来一枚?” “我的大少奶奶哟。”房妈妈见她一脸迷糊是真不知道,她真想给她跪了,说道,“大少奶奶你可知道大公子今晚过来用膳的别意?” 别意?用个膳能有什么别意?不就是因为她为魏府立下一点汗马功劳,所以魏世祥才会过来么? 她看得很明白啊。 但一听房妈妈此言,似乎真别有深意,辛十娘先是蹙眉,而后有些明白过来,轻轻地试探道,“莫不是我得准备伺候大公子入夜?” 房妈妈一脸你终于明白过来的表情,辛十娘表示十分郁淬! “大公子只是用过来用个膳,房妈妈想多了。”辛十娘淡淡的说道。 “这岂是想多?”房妈妈不满道,“大公子就是有过来留寝的打算,要不然大公子就该过来用午膳而不是晚膳!”又将魏世祥让朝哥儿婉姐儿每日过去请安的事说了,叮嘱道,“大少奶奶,大公子这是开始对你改观了,你也要争气点,大公子性子倔,你要自己去把他拉到身边来呀,要不然依着大公子的性子,你跟大公子只会越走越远,日子久了,到时候就该难办了。” 夫妻俩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辛十娘低叹了口气,她也知道房妈妈的意思,点头道,“房妈妈放心,我知道的。” 现在这个形势,她只能试着接受,要是他真有留下过夜的打算,她如何能推拒?又该找什么借口推拒? 推不了,只能接受,但是她一想到他跟别人的女人同寝,她心底里却是十分抵触。 “大少奶奶,我知道你心中介怀大公子宠了那狐媚子,但是那也是因为你之前对大公子的冷淡所致,大公子血气方刚大好男儿,如何忍得住那狐媚子的手段?”房妈妈苦口婆心,道,“大公子心中,那狐媚子是不能与大少奶奶你一概而论的,要不然昨晚他就会带那狐媚子进宫了,你始终是他的嫡妻,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有你才跟他是拜堂成亲,见过列祖列宗的。” “嗯。”辛十娘吐了口气,淡淡的颔首。 如房妈妈说的,之前是她的错,因为她没有开口留他,虽然猜测他不会留,但毕竟她没有开口不是么? 所以之前的事她怪不得他。 要是今晚他留下,那她是否真的该考虑一下,试着接受这个男人? 可是,他值得她接受么? ------题外话------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以后每天都会更新。 大结局 一年后。 辛十娘与她的一对儿女被撵出了魏府,而身边只有放不下她们母子三人的房妈妈陪着。 将留在京城之中的药铺转手了出去,辛十娘带着她的一对女儿,到了距京城遥远的水牛村辛家,过上了她以往的日子,虽然母子三人沦落成为弃妇弃子,但是却没人胆敢看不起她们母子。 辛十娘在水牛村开了家药铺,水牛村村民自然信赖她,而且要赶到镇上去路程太远,后来,连带着周边好几个村子也不少有村民寻路过来,见识了她的本事之后,也十分信赖她,慢慢的,水牛村辛家大闺女开办药铺之事就传开了,就连已经与他表妹和离了的,现在带着女儿单身而居的陈远邵也亲自过来。 陈老大夫已经过世了,还是被陈张氏她的侄女李钰凤活活气死的,后来陈张氏意识到了她这个侄女竟是将她原本兴起的家搞得乌烟瘴气,连同她的儿子,也活得如同活死人一样,每日就是在药铺之中给人写药方号脉,回了家也只是扒饭睡觉,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最后,她终于是狠下心将她的侄女赶走了,可是母子已经离心,那任由陈张氏如何挽留都没有用,陈远邵依旧活得如同活死人一样。 陈张氏终于知道,是她将她原本幸福的家毁了,那时候要是叫那个还算孝敬她与那已经死去的老头子的农村丫头嫁进她家,现在是不是不会这样?她那执拗的老头子是不是也还能多活几年?而她的儿子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种双目僵直,整天连句话都没说的活死人样? 好消息传来了,那个农村丫头听说被娘家休弃了,陈张氏听到人说的时候竟然欢喜得不得了,不是那种幸灾乐祸,而是那种她看到她儿子重新活回来的意念! 于是陈张氏瞒着她儿子亲自跑了过去,见着了当年那个她看不少的农家粗陋丫头,愣是不敢相信这个清秀美妇,就是当年那个黑幽身穿粗葛苫布的丫头。 虽然过了近十年时间,可辛十娘没忘记她,但是见了她来,她也没多大感触,那些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她如今的心境,哪里是当初那个她可比? 生活将她仅有的一点神经都麻痹了,她只知道,她要好好将她那对欢欢喜喜被他们舅舅送去私塾读书的子女养大成人,好好看着她的儿女万事周全,那她就够了。 而对于其他的事,辛十娘已经没有了念头。 陈张氏如供着菩萨一样小心翼翼地与她说闲话,那样子关系极为不错,她笑脸来辛十娘自然笑脸还回去,所以俩人倒像是忘记了从前的不愉快,聊得倒也不错。 而放下成见了的陈张氏这才发现,当年是她眼睛被屎糊了,如此的女人,她的邵哥儿要是娶了,那岂会败到哪去? 后来辛十娘才知道她的意图,直接断言拒绝了她,她跟陈远邵已经过去,不可能再如何。 陈张氏甚至想跪下求她,让她嫁给她儿子,要不然她就该失去那个儿子了,辛十娘直接将人撵走,之后都不想再见到她。 后来陈远邵知道了,亲自过来,辛十娘发现他变了好多,相貌是没变多少,依旧是给人一种十分舒心的感觉,但是辛十娘却从他的双目之中,见了一种枯寂。 辛十娘岂会不熟悉这种眼神? 每次她照镜子的时候,都会看到。 ……那是对生活的疲倦与麻木,甚至是绝望。 辛十娘欢迎他的到来,因为陈远邵不似他娘,他知道什么叫该,什么叫不该。 辛十娘感觉得出来,陈远邵对她有期待之意,但是他知道她对他无心,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开口。 两人就如此如同最好的朋友那般,彼此时常聚聚,说说心里话,那便是如此。 她有她的儿女,他也有他的女儿,他们之间,又岂还会有机会? 秦氏,甚至连辛有信还有她的兄弟都过来劝了她,陈远邵是个好男人,但是辛十娘都只是一笑而过。 这辈子,她对男人这种生物,说真的,她是从心底里疲惫了,她只想照顾好家人,照顾好她的儿女,其余的,她不想。 看着从小就懂事非常如今却过得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的大闺女,辛有信秦氏都只能在心底里叹气。 好在,他们的外孙外孙女是极为懂事的,每次见了她们姐弟,大闺女脸上的笑才会显得真心。 既是大闺女如此决定,那他们便也不再多说。 辛十娘回了水牛村不到半年时间,周围村子的所有人就都认识了她,也因为她开药写方子价钱极为便宜,基本上就收个成本价之后再收点辛苦费,其余的都是免的,叫人家都十分拥戴她。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辛十娘的生活也恢复如以往,她的儿女去私塾上学回来后又练拳打拳,她就在那看着,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惬意。 但是好日子总是不长。 在半年后的不久,魏世祥来了。 高头大马之上的这个男人一进村,整个水牛村立刻轰炸起来。 他们都知道辛家大闺女嫁了京城魏府,后来加封成为侯府,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辛家大闺女的丈夫长什么样子,这下子一身英气的魏世祥一来,见了他,水牛村里的人愣是不敢怀疑,因为辛家小外甥朝哥儿就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魏世祥问清了辛家的路,扬鞭就赶往,后面马匹上的张六两更是僵着一张苦瓜脸,但也只能跟着。 他哪里知道大公子为什么突然间就发疯往大少奶奶这边过来,不是他将大少奶奶赶出来的么。 到了辛家,魏世祥什么都没说,翻身下马后就进了辛家大门。 现在辛家修缮了,很大,整一个大院子,好几个大房被围起来。 秦氏跟辛有信年纪大了,少有出去下地,有也只是傍晚太阳下山了,才出去田地里走走,帮儿子儿媳妇看看地里种的物,所以正在家中的他们夫妻俩将魏世祥进来,被吓了一跳。 见他跟他们小外孙长得一样,他们就怀疑,但是见他一身的杀气,他们连口都不敢开。 张六两当初过来迎亲的,所以他认得这是大少奶奶的爹娘,忙介绍了一下。 魏世祥行了礼,秦氏与辛有信吓得跳开了好远。 这女婿来头太大,他们受不起他的礼,而且要说吧,他们大闺女已经被他赶出来了,他也不是他们女婿,自然受不得他的礼。 魏世祥留在屋里喝了茶,然后就走了。 去给人号脉看病的辛十娘回来听他们爹娘颤着唇说完那个男人的事,她的柳眉就是一蹙,那男人过来干嘛? 房妈妈虽然人是跟着辛十娘还有朝哥儿婉姐儿出来了,但是心还在魏府,所以辛十娘一不明白,房妈妈立刻送上消息。 府上的云姨娘还有后来的几个姨娘相互算计,现在府上怀孕的两个姨娘全全落胎,就连那个七个月的姨娘也是早产,生下了个死胎。 说完房妈妈就冷笑,那云姨娘当初用了药怀上孩子,后来孩子不稳还用来陷害辛十娘与朝哥儿,失了孩子不说,如今身子落下病根,愣是怀不上了,所有连带着后来的几个姨娘,全都一样下场。 其他姨娘哪会善罢甘休,于是府上现在一片乌烟瘴气。 原本辛十娘在的时候,虽然辛十娘也不怎么管她们,但是她们也还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现在,魏世祥要忙外面的事,而府上的,自然是落到了她们几个姨娘手中。 魏府的姨娘据说是极厉害,这一点在京城里算是出了名的,整个魏府,现在就是人家的饭后笑柄。 据房妈妈得到的消息,好像是魏世祥狠狠地将府上整治了一番,虽然姨娘们不再那么张牙舞爪,可是依旧还有不少暗地里的勾当。 前个月吧,一个姨娘被诊治出来喜脉,但是三天之后竟然就‘意外’流了。 辛十娘听完这些却是没多大感谢。 鸡鸭多的地方,粪多。 女人多的地方,话多麻烦多。 他的那个后宫,她是早就厌烦了的,如今她一身轻松,脱离了魏府,虽说还没拿到休书,可她却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那个男人心里再打什么主意,她心里一清二楚。 特别是第二天就赶来的武师大忠,辛十娘见了,也面无表情。 他那些个姨娘怀上的子嗣没一个活下来的,他就又将他的主意打在了她儿子的身上? 辛十娘没多言,让她的儿女该怎样还是怎样。 半个月后魏世祥又来了,这一次还留下用了午饭,辛十娘也在场,用了午饭,他人就走了。 辛十娘也什么都没说,又过了小半个月,他又来。 辛十娘依旧对他熟视无睹,他要来讨她的厌讨她的嫌,她不会吝啬。 所以直接问他,他是闲得慌么,他要是闲得慌,那便到别处去。 以前在魏府的时候,辛十娘跟他没少吵,特别是那一次周云清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陷害她的时候,他为了周云清打了她儿子,那时候辛十娘第一次对他露出獠牙,跟他狠狠地吵了一架,要不是她不会武,辛十娘毫不怀疑那时候她会一刀子捅了他! 魏世祥也知道了这是个冷血至极的女人,他对她也没多大兴趣,但是每次看到她那对着他冷冷的样子,他偏偏就想留下。 他要留下便留下,这关她什么事。 冬天的雪下得很大,而他常常骑着马雪里来风里去,到底也是再不久后病在了辛家家里。 辛十娘管他死活,还是张六两求到她这,她才愿意丢几颗药草给他拿去熬。 其余的伺候,辛十娘冷笑,别肖想一分一毫,她只伺候她的儿子女儿跟她的爹娘! 谁料魏世祥竟然不吃她的药,在那寂静地大雪天里,整个辛家的院子都是他咳嗽的声音。 辛十娘嫌烦,让他走人,他住在辛家家里,她爹娘心里七上八下,她兄弟心里得在床头房里准备两根棍子。 魏世祥冷笑,说她无情冷血。 辛十娘已经跟他撕破脸了,还怕他什么?以前在魏府她才会处处受制,如今,她可不怕他,所以十分坦然地接受他的点评。 于是苦命的张六两在这大冬日里,只能招呼水牛村村里,花了好大一笔钱在辛家旁边建了一座竹院,都是用绸缎挡风的,十分保暖。 魏世祥搬过去后,继续在那竹屋里咳嗽重病。 辛十娘可不会再去管他,病死了她也没多大干系。 朝哥儿有些欲言又止,虽然那次他别打了巴掌是恨极了他爹的,但是,他现在心软了。 而婉姐儿更明了,她娘不管她爹,她管,直接问了她娘然后拿药熬了,就过去伺候,不过却被她爹给赶出来,连药都被倒了。 夜里,辛十娘看着窗外大雪飘白而下,还有隔壁传来的那咳嗽声,她眉间带着嫌恶与不耐。 将女儿又熬好正准备拿过去的药端了,拿过去后用银针扎了他的穴道,掐开他的下巴,直接就要药灌进去,不顾他那恨不得撕了她的目光。 要不是她那对儿女一脸愁苦,她岂会过来? 喂了药辛十娘拔了银针,头也不回得回去睡觉。 第二天婉姐儿又送药过来,可又被她爹给倒了,人也被赶出来了,她就哭着回去告诉她娘。 辛十娘过来,如法炮制,扎了他的穴道掐开他的嘴直接灌下去。 把张六两吓得脚都软了。 第一次灌药辛十娘在他眼中看到了凶性,第二次灌药辛十娘在他眼中看到了薄怒,第三次灌药,辛十娘看到了他眼中的复杂,第四次,他开口要她喂。 辛十娘丢下碗眉都不挑一下,回了自己的房,任由他在将她的药砸了。 不喝药?碍她的什么事? 许是知道了她的心思,张六两按着命令给辛十娘送来了大炎王朝的律令。 大概是知道她不会为他守灵,所以他干脆说都不说,只是叫张六两将他死后,子必为父守孝披戴三年的事说了,而没有了他照料提拔,不管朝哥儿将来多出息,他想要在那朝政之中站得一席之地,没有他,朝哥儿就是奋斗致死都不一定能受到重用,英国公府那边如今日渐衰落,更不可能有什么好人脉,到时候朝哥儿就会一辈子当个农田汉猎户,婉姐儿将来会嫁给田间莽汉,过着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日子。 房妈妈听完大惊,她可不想朝哥儿婉姐儿如此,不过辛十娘心底里,却是如此想的,她不期盼她的儿女光宗耀祖,只希望她们能够平平安安就行。 所以去问了朝哥儿婉姐儿,她们以后的路。 答案叫辛十娘只能心底里摇头,然后端了药过去给他。 魏世祥理直气壮要求她伺候。 辛十娘没多大感觉,她的孩子既然不想一辈子待在农田之中,她没办法。 所以喂药,喂粥,甚至是伺候他擦身,她都没多大感觉,就当做是在伺候老人院里的行动不便的老人。 日子一日过一日,就那样过下去吧,本来她也想装不知道的,可是这一晚他要求她留下。 她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明白,每次给他擦身他那地儿都能撑起来,加上这阵子他的诡异转变,她的心思微沉,但却什么都没说。 不出她的意料,这一晚他压到她身上来,辛十娘如同死鱼一般任由他。 一天如此,第二天晚上也如此,第三天还有后来半个月,她都如此,她本还以为他会觉得她无趣至极会厌恶她,却不曾想,他每晚像是发狂了地要她。 连着十来天,她走路都不敢走得太快,怕身子受不了会跌倒。 或许是这阵子叫他满意了,甚至他还给了自己的这个嫡妻几个笑脸,而且还命人给她选来了诸多发饰衣缎。 辛十娘谢了,收下后转手就卖了,叫他得知后整张脸都是黑的。 听着他对她发怒,辛十娘却是一脸平淡…… (本文完) ------题外话------ 五六七月进入销售高峰期,实在太忙,只能结合大纲给个结局,结局有不足,但是亲们完全可以根据里面的提供的信息猜测出中间部分发生什么事。 一:周云清利用肚子里不稳定的孩子构陷朝哥儿辛十娘 二:魏世祥后来又娶了好几个姨娘。 三:辛十娘走后,魏世祥的后宫一片混乱。 四:魏世祥想通了,所以来找他这个不会讨他喜的嫡妻,而她的这个嫡妻,为了她的儿女,不得不再次面对他。 但辛十娘对待他的态度,就如文中的最后一句话。 PS:文文中间过程很虐,我也知道写了亲们受不了,所以干脆就不行了,加上又忙,与其拖下去不如给亲们跟我自己一个痛快,于是大结局应运而生。 亲们看完不爽的,欢迎评论区各种鞭笞。 第十七章 忠心? 抬着丫鬟碧荷下巴的辛十娘很敏锐地从这丫鬟眼底之中看到了一抹欣喜之色,她心里了然,暗暗讽刺一笑,松开了碧荷的下巴,看向脸色瞬间铁青的周云清,笑道,“云姨娘觉得我这主意如何?她应该是叫碧荷吧?” 她笑笑继续道,“碧荷是丫鬟,平日里穿着打扮自然跟不上,可云姨娘看,碧荷长得也是十分精致,这要是换上身鲜丽的衣裳,发饰再精美一些,可不比人差到哪去,要是云姨娘伺候不来大公子,碧荷不就正好补上么?我虽然不怎么了解大公子,可是男人喜欢漂亮又新鲜的女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云姨娘觉得我这主意怎样?” 现代不是有一句话叫只有不努力的小三,没有拆不散的夫妻么,说不就是那所谓的新鲜感。 周云清一脸青黑,手里绞着帕子,要她将她表哥让出来跟别的女人分享,这不可能! 碧荷眼睛之中原本还带有喜色,每天伺候在房外,听着房内大公子与她小姐那欢爱之声,她心里说不思怀那是骗人的,如今大少奶奶提了出来,她当然是欢喜,可是一见到她小姐那神色,熟知她小姐的碧荷哪里会不知道小姐此时心里再想什么! 所以目光一转,她就求饶地看向她小姐,掩下了目光之中原本的垂涎之色。 周云清见了她如此,这才满意地看向辛十娘,道,“大少奶奶这主意好极,我回去后定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辛十娘笑看了眼心思城府竟然如此之深的碧荷,心里淡淡地替周云清点蜡,她们主仆之间,怕是今日之后就得分心了,不过这样最好,她们自己闹腾了,她才有安宁的日子过。 “云姨娘须记得万事以大公子为重,切不可身子不适,还强撑着要伺候大公子,回去后便给碧荷开了脸吧,留着不时之需也是好的。”辛十娘十分体贴地看着她道。 周云清气得吐血,但也只是点头谢过,然后就带着碧荷走了。 碧荷离开之前,还给辛十娘行了一礼,辛十娘特地伸手扶起她,看着她淡笑道,“刚刚罚了你也是为你好,你是云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大公子又时常过去云姨娘那,你露脸的机会大,我也是担心你有所不周全,大公子若是出手了,可不是一巴掌就能够了事的。” “碧荷知道大少奶奶好意。”碧荷听出了她话里那句‘露脸机会大’的意思,又欠了欠身。 辛十娘看着她笑了笑,“回去吧,好好伺候着,你与云姨娘也是多年的主仆了,云姨娘会提拔你的,我就等着喝你的敬茶了。” 碧荷眼眸之中划过一道喜色,但却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碧荷不敢。” “碧荷,还不过来扶我!”周云清沉声道。 辛十娘笑看了如被踩到尾巴的她一眼,转脸对碧荷道,“去伺候云姨娘吧。” 碧荷点点头,这便走过来扶着周云清回去了。 她们二人走后,房妈妈走过来不由得问道,“大少奶奶你为何对她一个丫鬟如此客气?” 也没外人在,辛十娘示意她坐下,给她倒了碗茶,道,“房妈妈认为要是我们将碧荷收为己用,这法子如何?” 房妈妈闻言,不由得一惊,“大少奶奶,这如何使得?那贱婢可是自小就跟着周狐媚子长大贴身伺候的,她如何会为我们所用?” 辛十娘一笑,“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辈子的敌人与朋友,人心都会变,而碧荷现在的心,一惊慢慢再变了,所以我们会有机会。”关键是那丫鬟的手段与心机都有点,所以,她能够对付周云清,甚至能够联合周云清,将来再对付其余的女人。 房妈妈目光一转,明白过来后不由得沉声道,“那该死的贱婢,她竟然真有那份心思?” 辛十娘点了点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有心,谁都不会甘愿平凡,碧荷不过也是想走出一条属于她的富贵之路,这无可厚非。” 好好按着她的意思来她不会对碧荷如何,但要是敢过来碍她的路算计她,辛十娘也不是什么圣母,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可就算如此,大少奶奶你也不可以把大公子往外推啊!”房妈妈苦着脸劝道,“现在趁着人少,把大公子拉回来都还赶不及,可你竟还提这样的主意?既然知道了那贱婢有这份心,你还将之点破?这下子她知道你这位大少奶奶是愿意是接受她的,那她还指不定怎么勾引大公子呢!” 房妈妈一辈子就跟在叱咤风云的魏老太太身边,虽然大风大浪见过不少,但是她却是不懂得这些歪歪道道的,要不然心思过于活络,魏老太太也不会放心将她留给辛十娘,所以她真是不大会这些心思。 辛十娘一笑,把茶碗给她,“房妈妈就安了这份心吧,这种事我来就可,对了,朝哥儿跟婉姐儿昨晚上闹着说今天要吃金角酥,房妈妈可有叫厨房备着?” “哎哟,我给忘了!”房妈妈一听,忙起了身,“朝哥儿婉姐儿很快就要回来了,厨房那边现在人手都是闲着的,我赶紧去过帮着些,他姐弟两回来,许就能吃上新出锅的了。” “房妈妈记得叫厨房做多点,待会我过去二姨娘那,顺带也给她带去一点,朝哥儿婉姐儿总吃她的东西可不行。”辛十娘笑道。 “嗯,我懂,大少奶奶先坐会,我这就先去了。”房妈妈说着,就赶着走了。 辛十娘一笑,房妈妈心思纯良,这样的人定是能够长命百岁。 起了身,掀开细纹帘子,辛十娘便进了里屋,从衣柜之中拿出给朝哥儿缝制未完的冬衣,坐在暖炕之上,继续缝制。 儿子女儿这才是她的,其余的,她掌控不了,所以干脆,她便不要了…… …… 周云清带着碧荷回到云茜院,其他丫鬟退下去,关了门扇,房间之中就剩下她们主仆俩。 碧荷两眼一转,面带无所谓地说道,“小姐,你别听大少奶奶的话,她说的,碧荷从未想过。” 周云清闻言,便看向她,美丽的眼眸盯着她的眼还有她的脸,见她没有心虚地避开她之后,周云清这才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是赞同辛十娘的说法,碧荷这丫头,长得却是十分不错。 周云清掩下心头焦虑,道,“碧荷,你是伺候我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如今我已经成为大公子的姨娘,得去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但是我不想你跟我一样,也得去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你可懂我的意思?” 碧荷闻言,心里冷漠一笑,说得好听,还不如直接跟她说,她不会给她开脸去伺候大公子! “小姐,碧荷懂得你对碧荷的心意,碧荷说过了,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人,碧荷也愿意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碧荷表忠心地看着她说道。 “唉,碧荷,我也是想留你在我身边长期伺候,可是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周云清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我也不想耽误你,给你的嫁妆,我定会准备得丰厚,而且我也会给你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叫你一辈子丰衣足食,等你嫁人生子了,到时候你要再愿意回到我身边,那时候再回来,可好?” 碧荷心里一惊,看着周云清的目光也有些转变,难道小姐真的这么快就想处决了她?她伺候她这么多年,就是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她只不过是想要跟着小姐一起伺候大公子,难道这就找来了小姐想要处理她的心思? 碧荷面色复杂,但是对上她小姐那质疑的目光,她也不得不点下这个头,跪了下去,抱着周云清的脚哭道,“小姐,奴婢多谢小姐如此为奴婢着想,但是奴婢命贱,如今也还算年轻,就是迟一阵子嫁人,那也是无所谓的,但是小姐,奴婢不放心你啊。” 她哭得伤心欲绝地道,“今日我们过去大少奶奶那,大少奶奶就不止是一次对小姐你冷讽热嘲,这要是奴婢走了,小姐你身边可是连一个替你站出去受罚的奴婢都没有啊!小姐,小姐,碧荷真的没有那份心思,碧荷真没有,你就让碧荷等到小姐你坐稳了这个位子,那时候碧荷走得也安心呀!” 周云清听了大为感动,扶起她道,“你别担心,我也没有立刻要将你嫁出去,这阵子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伺候吧,我明日就命人去好好给你找一门好婆家,没那么容易找,少不得得半年几个月的,而且我还得好好为你备些嫁妆,免得到时候你嫁出去了,还被人看轻了去。” “多谢小姐。”碧荷这才收了眼泪,哽咽着道,“小姐放心,半年之后你的位置一定固若金汤,到时候碧荷也能够走得安心,到时候碧荷嫁人生子了,碧荷一定还会回来伺候小姐你,虽然碧荷不是什么大本事的人,可是替小姐你跑跑还是能的,到时候还望小姐你别嫌弃碧荷。” “我知道你忠心。”周云清脸上的笑这才显得轻松了。 ------题外话------ 把本文当做是后宫女人的战场就好了,男人神马的那当做是调味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