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催婚 “师父!”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天空,夭梨眨了下眼睛,视线聚焦于旁侧石床上躺着的男人,只着一身玄色里衣,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夭梨上前挥手变出一条被子,将被子轻轻地为男人盖上,巧笑倩兮,“师父,徒儿近些日子上人间学了一回事,听说喜事便要盖上红被,徒儿啊亲手缝了一床被子给您,什么时候您醒了,可要好好犒劳徒儿。” “君上。”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唤。 夭梨为男人捻着被角,淡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甲胄的男人,丰神俊朗,微微一笑便能使人感到温暖,可惜的是他板着一张脸。 “冉封,我不是说过不许打扰吗?”夭梨转过身来,起身走回案边,提笔处理公务事,才批了一封,便抬头,问道:“何事扰我?” 冉封一拱手,答道:“帝君家的那位想要见您一面,手里握着帝君的令牌。” 夭梨笔上的墨便滴落在了纸上,黑了一纸公文,夭梨放下笔,随手拿起先前掷在桌上的白玉翡翠琉璃扇,勾了勾唇角,眉眼一弯,道:“走吧,倒是看看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石洞外,夭梨看见对方那一身霓裳彩衣,心下便是一冷,面色却仍是那般喜笑,对对方拱手道:“夭梨见过帝妃,不知帝妃今日屈尊驾到夭梨这虚石窟洞有何贵干?” “神君言重了,浮梦也是奉帝君之命前来。”浮梦对着夭梨浅浅一拜,随后言道:“夭梨神君已是整整二十万岁了,但身边却未曾有一知心之人照顾生活,帝君感念神君昔日诛魔之功,特命浮梦带来天庭名簿,簿上之人任神君挑选。” 左手持扇,轻轻扣在右手上,一声又一声,夭梨不说话,气氛可谓尴尬,夭梨又多扣了几下,淡笑道:“有劳帝君与帝妃费心了,夭梨年至二十万,也不愿误了那一众小仙,还请帝妃回天庭,替夭梨回了帝君的美意。” 浮梦却听不得夭梨这般的回绝,她忽的握住夭梨的手,“诶”了一声,道:“神君这可是说笑了,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夭梨神君美貌绝世,天庭那一众仙人听闻要与神君结亲,可是欢喜上好久呢。” 看来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夭梨心中意味渐深,面上不显,只一伸手,道:“既然如此,夭梨也不推辞,帝妃将名簿留下,容夭梨斟酌几日,三日吧,三日之后,夭梨派人回报天庭。” “那就本妃就恭候神君佳音了。”浮梦朝着夭梨又是一拜,道:“天色不早,浮梦还要回宫陪伴帝君,就先告辞了。” “既然如此,本君就不亲身远送了。”夭梨转过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冉封说道:“送帝妃回天宫,顺道陪陪你的新婚妻子,三日后回来取信。” 冉封行礼,道一声“属下遵命”,随后同浮梦一起离去了。 夭梨回到洞中,先是十分淡然的饮了一口桌上的茶,随后猛地一抛,瓷杯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君上,可是发生何事?”这边洞的洞口出现了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他微微弯腰,低着头问道。 “无事,一时手滑碎了个杯子而已。”夭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又道:“封闭窟洞。本君要闭关三日,三日之内无论是谁,都不允许出入虚石窟洞。” “是,君上。”管家对着夭梨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一人的呼吸声,夭梨走至床边,如从前一般趴在那人的床边,脸颊蹭着他的手腕,低低的声音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师父啊,你看到了没有,他们都在欺负徒儿,先是夺了徒儿的宫殿,现今又私自决定徒儿的姻缘,师父,师父你快醒来,替徒儿教训他们呀……” 具体说了什么无人可知了,只有那一声声“师父”在洞内回响不绝。 第二章 一见钟情 三日之后,夭梨出关,门口是久候的管家,他未曾抬眼,言道:“替我更衣,着人去天宫告诉帝君,三日后本君在昆仑天阁设宴,请那一众名簿上的小仙都来,本君要好好挑选。” “是,君上。”管家替夭梨褪下外衣,随后候在一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君上,外边有一仙者求见,据说是君上您的旧友。” 夭梨解衣带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管家,细细打量,道:“观你身上气息,此人确然与我有旧,你且带他去外边儿的亭子里候着。” “是,品凡告退。”管家对着夭梨一个拱手,手臂上挂着夭梨的外衣便出去了。 夭梨继续解衣的动作,一边解一边走入浴池,感受到温暖的水渐渐没上身躯,他感到舒服似的喟叹一声,闭上眼睛。 整个浴池寂静无声。 “过了这许多万年,你的性子还是没变。”夭梨睁开眼睛,看着寂静无波的浴池,手中轻轻使力往上一提,“说罢,想做什么。” 梼杌光溜溜地侧躺在水面上,少年青涩的身子一览无遗,他嘟了嘟嘴,不满道:“怎么,才过了这些年份,你就不念旧情了,好歹我们也……” 夭梨腿部用力,轻轻跃出水面施法穿上衣裳,站在了浴池边上,看着张嘴无声抗议的梼杌,淡声道:“禁制三个时辰后解除,下回若再这般出现在我面前,即便你没羞没躁,我也能让你这辈子,都没脸见人。” 梼杌一听就知道夭梨真正生气了,可算是求饶,化为兽身,又是匍匐又是招手的,巨大狰狞的面目却做着这可笑的动作,也是惹人发笑。 “行了,你且去吧。”夭梨整整衣襟,招手唤来白玉翡翠琉璃扇,言道:“我设得宴席也快开始了,你可以去玩,但不许在上面惹麻烦。” 梼杌赶紧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夭梨转身,出了这一洞窟,走出虚石窟洞,看着不远处人来来往往,嘴角噙着笑,向远处天阁走去,脚步轻快,颇为神采飞扬,若非那白衣白发,与额间鲜红的莲花,恐怕旁人都要误认他是一个前来参加宴席的小仙君。 夭梨今日心情还算不错,虽然因为忘记去除阵法,泡澡几刻三日就过去了,但这虚石窟洞终于又有了人气,想必这样,师父也不会寂寞。 “神君。”办事的小仙仆纷纷向夭梨行礼。 夭梨走上剑台,心情颇佳,便以扇化剑,随手便舞了起来,散乱着的白发随动作而飘散着,一步一剑,随口吟道:“云基五剑,一剑扫落叶,空庭院。” 第一剑落,剑台尘散落叶成堆,夭梨见了眉眼微弯,唇角轻勾,又道:“二剑引天水,净世尘。” 所谓天水,便是剑台上悬的白池中的水,夭梨从前最喜欢把脚丫子泡进去,然后让师父用洗脚水冲洗剑台,只是那也是很久远之前的曾经了。 “三剑气自华,失影踪。”第三剑落,一阵灼热高温,半人高的剑台上便起了一阵白雾,比那天庭的万丈云海翻腾还要美得许多。 “四剑微风起,袖翻飞。” “五剑……五剑……”夭梨的动作缓了下来,手垂在一边还握着剑,神情有几分落寞,几分迷茫,“五剑凌云而上,剑指九霄!” 神色一厉,夭梨旋身而上,刺破上方白池,落下的却不是水,而是那倾泻而下的华光,感受着那十多万年没有的温暖绚丽,浅笑。 “收剑。” 剑台之上,披着白色的云纹长斗篷,白发披散,看起来是有些随意的凌乱,青年嘴角嗪着一抹笑,华光照耀之下,浅浅薄雾之中,如踏云而来的上古神祇。 一眼便让人误了一生。恰巧停步的昭凌仙君如是想,眼睛追随着青年的身影,连一直跟随身侧的小仙娥提醒入席的话都没有听见。 第三章 黑化 夭梨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随视线源头正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夭梨淡定地移开眼神,估计是错觉,他怎么会觉得昭凌仙君在看自己呢?错觉,一定是错觉。 “帝君帝妃到。” 远处有人如此喊道,夭梨便移了视线过去,正见那抹久见的身影缓步走来,褪下弟子衣袍换上了帝君的一身华服想来也是沉重,眉目神情都比当初深邃、成熟,夭梨定了定恍惚的思绪,迎上前去。 “帝君久见了。”夭梨左手握着折扇,轻轻叩着右手,笑道:“夭梨知道帝君百忙之中仍抽空忙活夭梨的姻缘,特设此宴,一来谢过帝君,二来夭梨也是挑挑人,不知帝君那名簿上的仙人都来了没有?” 逢生一口气被夭梨堵在的喉咙里,再苦涩的味道也只得咽下,沉着一张脸,“嗯”了一声。 “帝君批阅公文过于疲劳,此时精神有些不济,还望神君见谅。”浮梦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揽着逢生的一只手,替逢生园场子。 “无妨,二位请进,就在那儿,帝君的位子夭梨并无变动过。”夭梨用折扇替两人指了路,便朝入口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位老熟人,喜上眉眼迎上前去,喊道:“三师兄。” 濯莲手中也有一柄折扇,轻敲一下夭梨的额头,笑道:“小七还是这般的性子,都二十万岁的人了。” “师兄也是二十五万岁的人了,怎的还是敲我额头。”同濯莲并排而行,夭梨一边笑,一边说着这些年发生的趣事,时不时扮个鬼脸,整个人都活泼了许多。 “看到你笑得开心,师兄也就放心了。”濯莲伸手捏了捏夭梨的脸,勾勾唇角,“小七的脸皮还是这么薄,这么嫩。” 夭梨伸手敲开濯莲的手,故作威严,压低了嗓音道:“本君的脸岂是你想捏就捏的?” 濯莲对着夭梨一个拱手,嘴角是压不下的笑意,“是是是,小七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随意捏了。” “三师兄说笑了,你的位子还是那儿,不用我带了吧?”夭梨对着濯莲笑了笑,然后回到自己的主座上,“开宴。” 濯莲无奈地笑笑,走到自己的位子即逢生的右边的右边,那是师父还在时,他们几个用饭的位置。 小精怪们有序地端着盘子走入宴席,虽然这个露天的宴会让他们很想放松一点、活泼一点,但今儿个外来仙人对他们的印象可牵系着自家君上的未来姻缘,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说起来这是个宴席,说的明白些这是个相亲宴,还是单向的相亲宴,夭梨吃的累了,只管在自己专座上一卧,侧躺着,左手撑着脑袋,看底下小精怪的表演。 忽然,品凡出现在夭梨身边,弯着腰凑到夭梨耳边嘟囔了几句。 夭梨神色一厉,却是瞬间转换回来,眨了下眼睛,打了个呵欠,道:“诸位,本君乏了,就先失陪了,宴席上发生的一切事情皆交由本君的小乖随意处理。” “恭送神君。”一众小仙对着夭梨一拜,恭敬道。 夭梨由品凡搀扶着,走出宴席场地,神色瞬间变换,有些急切又带了些冷,问道:“可曾进到房内?” “才到门口就出发了禁制,小精怪费了好些心思才困住他没让他动到上神,但是他好似动了续命灯。”品凡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去提本君的东西到狱牢去。”夭梨一步一步,走路竟生劲风,他要压抑自己,好难好难才能把这力道收住。 狱牢中,夭梨冷冷地看着那被绑在架上的人,折扇全开,遮了半面,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额间的红印分外明显。 “你竟敢动本君的续命灯?”上前几步,夭梨收了折扇,白皙的手如铁爪一般狠狠地捏住那人的下巴,声音低沉暗哑,道:“本君从来温和好脾性,可你,却恰好动了本君的底线。” 感受到下巴剧烈的疼痛,那人正想求饶,一根纤纤玉指却竖在了他的眼前——夭梨神君的唇前。 “嘘。”夭梨渐渐靠近他,看着他眼底的恐惧渐渐弥漫,夭梨勾唇一笑,眉间的红印显得分外妖媚,青年的嗓音,此刻却如掌管死亡的帝王,“本君无需你的解释,也无需你的供出主谋,本君只要知道,你动了本君的续命灯,这就够了。” 这时,品凡来了,手上的托盘里是一些刀具、针之类的东西,他在夭梨身边停步,恭敬道:“君上。” 夭梨伸手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轻笑道:“本君自来嗜血,却一心修仙,你使本君褪了这层仙人皮,那就要承受本君皮下的血腥。” “啊!” 处理了一切事物,夭梨沐浴之后,方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房内,趴在床边,将脸靠在男人的手心,撒娇似的蹭了蹭,嘟囔道:“总算处理了那个人,师父,你曾说不再让徒儿手染血腥的,可现在,徒儿只能破了誓言。” “你若再不醒来,徒儿……徒儿不知该怎么办了。” 第四章 诉个苦 又过了些时日,夭梨已在宴席上挑好了人,正巧他要去天宫办些事,便写了一封文书,准备献上去给逢生看看,也好早些了了这一桩事。 去天宫的路上,他碰到了昭凌仙君。 “见过仙君。”夭梨对着昭凌仙君行礼,倒是一丝不苟带着半分恭敬。 昭凌仙君觉得自己有半分愣,然而实际上他非常淡然的“嗯”了一声,走至夭梨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询问道:“我想与你行婚嫁之礼,你可同意?” 夭梨眨了下眼睛,他方才听到了什么?昭凌仙君说,想与他行婚嫁之礼?他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仙君在开玩笑?此时此刻,夭梨严重怀疑了自己的听力。 “你未曾听错,我也没有开玩笑。”昭凌淡淡的说道。 “仙,仙君,夭梨是为寻一妃子。”夭梨将‘妃子’两个字咬得很重,以表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斟酌道:“以仙君的身份,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不愿意?” “没,怎会。”夭梨勉强笑笑,忍住去擦汗的冲动,道:“夭梨荣幸的很,也欢喜的很。” 听到夭梨这两句,昭凌面上不显,心下却如花儿绽放了般欢快,这种感觉令人惊奇,昭凌淡然道:“那便如此定下了,七月初七便来迎我。” “额,等,仙君稍等。”夭梨拦下要走的昭凌,看着昭凌的眼睛认真问道:“仙君当真要嫁夭梨?仙君须知夭梨只不过奉命而已,于自身来说夭梨并不想成婚。” 昭凌神色一变,平淡声音下的暗涌可掀日月,道:“他们逼你成婚?” 夭梨一脸为难,最终还说了,他道:“夭梨且同仙君说句大实话,逢生帝君令夭梨成婚,是为了牵制我虚石窟洞,夭梨心中也不甚愿意,可若必须要一个,夭梨也只当请了个仙人回家做客,仙君……仙君若嫁,岂不是夭梨怠慢了?” 昭凌负手在后,淡着一张脸,道:“你若不想,本君可为你推了此事,你且回去吧。” “昭凌仙君……”夭梨看着昭凌缓步离去的身影,竟莫名觉得他带了几分落寞,欲言的话止在了喉头。 夭梨晃晃头,将想法扔出去,折扇扣了扣右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半刻后,夭梨无奈地扇着扇子,朝天宫行去,虽然凭着昭凌仙君的身份,逢生并不会怎样,可端看昭凌仙君直接拦路,口出惊人之语……还是去看看吧。 夭梨才到天宫,入了昆仑殿,就听见昭凌仙君那淡淡的声音。 “本君尚不知逢生帝君竟有了月老的那番心思,竟开始了替人做媒,若是时间太过闲余,本君恰好无暇驯服帝君域下的那头恶兽,帝君若是亲往,想必能解了这闲心。” 逢生朝着昭凌拱手,声音沉稳听不出一丝情绪,道:“仙君说的是,本君会亲自处理那头恶兽。” 夭梨在外听得也奇,简直忍不住要扯上昭凌的袖子,问上一句仙君究竟是个身份? 昭凌仙君这话说得可直白?当然直白!虽比问他含蓄上一些,这语气可谓是毫不委婉! 在夭梨心里做着要不要进去的思想斗争的时候,昭凌出来了,一看到夭梨,眼里似乎就带了分得意,更多也带了分欣喜。 “咳。”夭梨避开昭凌的眼神,言道:“本君只是来向小瑶儿要人……” 夭梨话还没说完,昆仑殿中便飘出一个明显看好戏的声音。 “我记得冉封昨个儿就回去了。” 夭梨觉得面上一抽,轻咳一声,道:“本君没见到他的人,不知道此事,既然冉封已经回去了,那本君也就告辞了。” 昭凌现在昆仑殿的入殿口看着那抹白影落荒而逃,竟心生了想要勾勾唇角的想法,他伸出手摸摸嘴角,好像是有些变化,不过……并不讨厌,心中好是欢喜。 第五章 别哭,哭吧 自那之后,虚石窟洞就多了一位常客,这位常客披着一层白皮子,又长又亮的乌发只用一根木簪盘起,还有他最最明显的一个特点,他整日板着张脸。 “君上,昭凌仙君来了。”随意撒开小腿奔入房中,然后对着那张大石床猛地一个刹车,在睫毛即将碰上石床的时候,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唉。”夭梨叹了口气,抱着随意坐在石床边,眼睛并无聚焦处,半刻后叹道:“随意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随意晃了晃脑袋,稚嫩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颇有经验地说道:“这还有什么可疑问的,仙君这么好,自然是接受了啊。” “我知道,昭凌他很好。”夭梨手指伸入随意的白毛里,一下一下心不在焉地梳理着随意的毛,叹息道:“可若情爱是这样便能决定的,我也不必执着了这许多年,随意,我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现已深陷泥足,出不来了。” “随意知道,君上你太苦了。”随意知道这个二十万岁的青年吃了多少苦,从他七万岁拜师学艺到现在的一切随意都知道,随意小爪子对着夭梨的膝盖抚啊抚的,劝道:“君上这些日子不是很开心吗?只管这样开心下去便可。” 夭梨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暗哑道:“你也许不懂,错身的情带来的只会是纠缠,你可知我眉心间为何有一朵莲?” “这是观音莲,是我求师父亲手为我一点一点纹上去的。”夭梨的一只手抚上额间的红印,道:“纹这印时很痛,可看着师父认真的眉眼,我竟一点儿都不觉了,只有满心的欢喜。” 那时尚年少,不知情根深种。夭梨仰着头,闭上眼,鼻子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嘴角却偏要弯起,他笑着说:“逢生说我,无情无欲,可他又怎知,我的情只不过专于师父,我只不过是……不爱别人,我……” “别哭。”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一只手遮住他的双眼,温热的触觉一直轻抚他眉心间的红印,是昭凌的声音,只听他道:“哭吧,你看不见我,就暂将我当做帝宫吧,哭吧,阿梨。” 只这一声无奈的“阿梨”便让夭梨承受不住,起身扑入身后之人的怀中,哭喊道:“师父。” 昭凌见不得心上人这样哭,可嘴里却只能一声一声的让他哭,他未曾想不经意的进入听见这许多,可他心疼这人,整颗心揪在一起。 “夭梨,哭吧,我一直在,哭吧。” 随意早已出了房间,化作一稚童,负手行至虚石窟洞门口,碰上了久候的品凡。 “品凡见过主子。”品凡恭敬地行礼。 随意眉一皱,不动声色将此处移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他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品凡,声音稚嫩而且淡漠,询问道:“何事?” “主子,妖世已经开启,您身上的修为不足七成,恐怕不足够封印妖世。”品凡双手奉上一纸文书,恭敬地说道:“昆仑发来天帖,希望您能驾驭天阁回去。” “再等等,还不够。”随意言道:“再等些时日。” “可是主子,您……”看到随意的眼神,品凡低下头,答道:“品凡知道了,品凡先去给昆仑回帖,让他们再等些时日。” 房内,夭梨睡着了,昭凌将他抱上石床,放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替他捻上被角,抚了抚夭梨蹙着的眉头,抚开了方才转身出去,路上遇到一小小身影,两人却如没看见似的擦身而过。 随意回到房内,又化为一只奶白小兽,跃上石床,钻入被窝,挤在两人中间,最后将头靠在夭梨腹上,小爪子一搭,闭上眼睛眯觉。 第六章 入凡尘 夭梨近来和昭凌的关系好了很多,不止是昭凌来找他,夭梨也会去找昭凌,喝茶下棋赏山水,饮酒舞剑观日月,但夭梨不同昭凌谈风月之事。 “昭凌,你可曾去过凡间?”夭梨摇着扇子走到昭凌对面坐下,满脸活泼的笑,合上折扇戳了一下昭凌面前的茶盏,听盖子与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看昭凌睁开眼睛看他,才笑道:“我听闻凡间很好玩,趣事又多,不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去诛过魔。”昭凌言道:“待我吩咐几句……” 昭凌话还没说完,夭梨便拉着他走了,嘴里叨叨着说:“我早同你的小仙童说好了,走吧走吧,我们从天道过。” 天道……昭凌面上不显,心下却思忖起来,他心思通透自然知道夭梨的意思,天道,是仙人入世历劫的路。 在入天道之前,夭梨从背后环住了昭凌,他凑在昭凌耳边,轻声道:“我没办法给你我的爱,但在尘世,早一步找到我,好吗?” “嗯。” 随着声音而落的,是两道超然的身影,在那天道的天雷之中,一点一点化为最初的精元光团,投生人间。 京城今日热闹得很,庆羽国的国师要成婚了!身为男子却要嫁给另一个男子,嫁得还是病怏怏的玉成王爷的嫡子,怎么听都不现实,可这是真的!所幸庆羽国民风开放,倒也不乏男子之间嫁娶的事情,只是美貌绝伦的国师要出嫁,可是碎了一种少男少女的心。 皇宫,梨园。 “洵桦,我们之间非要如此吗?”年轻的帝王折了一枝梨花,递给国师,他说:“洵桦,你非要这么做吗?你非要嫁给那个病怏怏的世子吗?他不过就是个世子而已,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可以给你幸福!” 国师的脸上并不显着情绪,他只是一拱手,微微俯身,言道:“陛下喝多了便少说些话,以免惹来闲言碎语,微臣明日还要成婚,若陛下没有其他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不要走。”帝王抓住国师的衣袖,低声乞求道:“洵桦,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我现在就去休了那一种女子,我现在就散了后宫,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洵桦,不要走,不要同那个世子成婚好不好?” 国师转过身,看着帝王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睛,他道:“离弦,你还没有长大吗?” “我确然见不得你这副面目乞求,可离弦,我还是个人,并不会有仙人那般绝了七情六欲的心,我也会痛,会伤心。”国师顿了顿,又道:“我倦了,累了,自你十五岁起,我便伴你,今年你也二十五了,你扪心自问,这十年你做下决定时,可曾考虑过我一分一毫?” “你不必狡辩,你没有想到过我,偷我阵图时没有,灭我全族时没有,甚至……连这唯一的承诺,你也违反了。”国师转身而去,声音却仍旧清晰地自喉头而出,入帝王之耳,他道:“我已查清楚了,玉成王掌握庆羽三分之一的兵力,我且嫁他为你平衡帝权,紧要关头也可疏通一二。” “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国师的身影渐渐远去,年轻的帝王半跪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眼中闪过一道厉光,洵桦,你不可以,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陪伴任何人,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拥有任何人,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触碰任何人! “来人。”病弱的世子放下书卷,一手揉了揉眉眼,一边道:“可曾准备好了?” 随身侍奉的小厮走进来,对着世子行了个礼,答道:“准备好了,只是王爷吩咐礼不可废,世子您看我们还是?” “怎可以女子嫁娶之礼来对国师?”世子一皱眉头,右手握拳在唇前,轻咳了几声,道:“我去同父王说上几句,你且将我的书收起来。” “是。” 第七章 成婚 新婚之日,国师坐着轿子到了玉成王府,掀开帘子,一身轻便的红衣便下了轿子,世子正在府门口等着他。 “你来了。”世子轻轻地笑着,说道。 国师“嗯”了一声,走上台阶,近了世子,然后将手一挽,半扶着世子,同他一起往里走去,守在门口的下人待几个轿夫将轿子抬进了府内,方才关上了朱漆大门。 “咳咳,洵桦,因我身体不行,这天地高堂对拜之礼便免了去,你可莫要嫌弃。”世子轻咳着,心情轻松,调笑道。 “莫开玩笑了。”国师说了这一句,话语又转了个题,道:“这也正合我意。” “是了。”世子低了下头,道:“扶我回溪鑫苑吧,我有些乏了,劝告父王用了许久的时间,待你想明白了,可得好好补偿我。” 听了这话,国师便将脚步一转,倒是无需小厮引路,看得豆豆一脸惊讶,怎的这国师如此厉害,玉成王府可从未接待过他啊。 玉成王府不大,总共分为九处院子,中间处名为聚心堂,是家中每日请安以及大事商议之所,聚心堂往南,从西往东数,分别是王府下人所居的忠义居、待客的客堂还有奴婢们住的春香居。 聚心堂往北则是王爷王妃的颜蓝苑,颜蓝苑左右两侧,分别是老王爷老王妃的百年堂、王府表亲的漆霸苑,而世子所居的溪鑫苑与玉成王爷另一个儿子的居所分别在聚心堂的西东两侧。 “洵桦,我这溪鑫苑有你来,倒让我深感一句话说得对。”世子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有些倦怠却还撑着精神轻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洵桦手中是一卷祭祀礼制的书,他正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却也不忘回答世子的话,他道:“溪鑫苑可算不得陋室,若算陋室,也是唯你德鑫。” “嗯……似是陋室,唯吾……惟吾德馨。” 祭祀礼制的书看完了,洵桦捏了捏眉心,放下书,再轻轻揉捏眼睛周围缓解酸涩,洵桦适应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转身一看,眉头轻皱。 洵桦没有说话,将靠在床柱睡着的人扶进被窝离去,自己也合衣躺在外侧。 翌日,洵桦醒来时,躺在床内侧的人还在睡,他起身,推开门,唤道:“来人,伺候洗漱。” “是,国师大人。”豆豆领了命令,便下去了。 “洵桦?”世子迷迷糊糊醒来,侧过身坐起来,便看到正在洗漱的洵桦,伸手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洵桦放下巾子,道:“辰时,今日可有事?” “没有。”世子掀开喜被,套了鞋子,下了床,先换了身衣服,然后再遣豆豆去端了盆热水来洗漱,传唤早膳,如此之后,才问道:“为何这么问?” “陪我同去宫中。”洵桦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粥,吞下去之后,手上动作慢了两步,借着这个空档,言道:“你若不去,他恐怕不会放过我。” 世子早膳用得向来不多,听闻洵桦这句,他弯了弯眉眼,笑道:“你这话倒是诚实,可你也得配合着我,我当让他放过你,最起码他会相信你心悦我。” 洵桦喝完了,问道:“如何配合?” 世子一笑,道:“到时你便知道了。” 第八章 进宫 用过早膳后,洵桦便同世子一齐上了皇宫前来接人的马车,马车车轮咕噜噜地转着,到它停下的这段时间内,世子倒是睡了一个回笼觉,趴在洵桦的大腿上。 “扶着。”洵桦淡淡的说着,将世子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这手却没有马上松开,就着这姿势,权当做两人正恩爱。 世子觉得这样子有些别扭,便轻轻挣了开,凑到洵桦耳边说了一句,便开了折扇,轻轻摇着,他在两排朱漆高墙中间走着,远看前面一扇又一扇的开着,似是无尽的循环,世子一时晃了眼,左右晃了下头才略微清醒些。 “如何?”洵桦问。 “没有,只是忽然有了几句感慨。”世子笑了笑,用折扇指着前方,道:“你且看这层层宫墙,我乍一看去竟不知何处才是尽头,这皇宫内倒是个束缚人的好地方。” 洵桦木着一张脸,道:“我在这儿也蹉跎了大好年华,你这可是在拐弯抹角的嫌弃我一把年纪吗?” “不敢。”世子笑着做了个拱手。 两人就这样一路相谈甚欢的走着,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行叩拜之礼,异口同声道。 “免礼。”帝王微微皱眉看着世子一身素白长袍,不由道:“朕特邀世子前来,沐世子怎的如此素净?” 特邀两个字是怎么出来的?世子心中的小人偶抽搐了下嘴角,面上却不显,微微俯身拱了个手。解释道:“回陛下,谛廾由来病弱,肤色过于病态,未免对比明显惊扰了圣驾,方才着一身素白衣裳。” “沐世子此言倒是有理,只是这般穿着出来见人,始终……不大好看。”年轻的帝王侧过头,询问道:“朕记得西域刚刚奉上几匹红布,折公公?” 一直跟在皇帝身侧的老公公恭敬地弯了腰,道:“老奴这就吩咐人把布送去。” “这样甚好。”帝王点点头,十分满意折公公的表现,他又转头看向世子,道:“下回见朕,世子可定要将那身穿上,朕期待着。” “谛廾谢过陛下,谛廾会让裁缝做一身正装的。”沐谛廾沉静着一张脸,对离弦做了个深拜。 离弦将视线转向洵桦,定了一下,道:“洵桦今日有些寡言,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来让朕听听,或许……朕可为你解忧。” “回陛下。”洵桦俯身拱手,道:“思旧身子不太好,皇宫庄重肃穆,臣恐他承受不住。” 离弦嘴角的笑容顿了一瞬,随后深了许多,连眼睛都有些弯,他道:“洵桦与沐世子的感情还真是深厚,朕都有些嫉妒了。” “陛下说笑了。”洵桦淡淡地回道:“嫉妒这般的词眼,用在陛下看微臣与思旧身上实为不妥,未免风言风语,还请陛下莫要再开玩笑了。” “……朕知道了,洵桦你啊,还是那么开不得玩笑。”离弦顿了顿,又道:“既然沐世子身子如此,朕便不强拉着你们相陪了,朕也乏了,你们下去吧。” 洵桦两人对着离弦行了礼,道一声“微臣告退”便退了几步,转身很沿着来时路走了。 “陛下,风大了,回转碧灵殿吧。”折公公看了帝王许久,知道黄昏才开口劝道。。 离弦沉默了一会儿,道:“回去吧。” 沐谛廾与洵桦回到王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午膳,他心情颇佳,便遣人将午膳安置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起火温酒。 “洵桦,尝尝这个。”说着,沐谛廾夹了一口菜到洵桦碗里,道:“这可是我溪鑫苑特有的菜式,用得是我小院子里种的菜,外边儿可尝不着。” 高冷淡漠的国师大人盯着那口菜看了好一会儿,才夹起来放到嘴里,嚼了两口吞下去,又是好一会儿,才道:“也只有你才会喜欢这甜中带辣的小白菜。” “难道不好吃么?”沐谛廾夹了一口菜到自己碗里,然后狠扒一口,嚼啊嚼,吞下去。 洵桦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沐谛廾,十分违心的开了口,道:“还,还好。” 沐谛廾得意地笑笑,病态的人因此而鲜活了许多。 待吃完,吩咐下人收拾了碗筷之后,沐谛廾遣人搬来一张摇椅,躺上去,眯着眼睛看天,洵桦就坐在桌边喝茶赏花。 “说起来皇帝会怎样待我?”沐谛廾忽然出声问道。 “除了今日让他抓到的之外。”洵桦想了想,道:“约莫还会有些鸡蛋里挑骨头。” “被皇帝鸡蛋里挑骨头?我的逍遥生活啊!”沐谛廾叹了口气,睁眼看着洵桦,无奈道:“可都被你毁了去。” 洵桦瞥了一眼沐谛廾,疑惑地问:“你何曾有过逍遥的一天?” 沐谛廾听了哈哈大笑,笑得猛了又咳了好一阵,缓和下来才言道:“问的在理,那确然说不上逍遥,至多快意。” “此之后,国师大人与沐世子便再没有说话,只是一同赏风赏景赏桃花。”暗卫单膝跪在地上,禀报道。 上位者右手轻叩着桌面,在寂静的大殿回响得格外清晰,他“嗯”了一声,道:“让他动作快着点,朕等不及了。” “是,属下告退。”暗卫以他最快的速度离开大殿。 上位者勾出一抹笑,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沐谛廾,纵你有天大的本事,在这里,是我为君,你为臣。” 第九章 对上 皇帝要办除夕晚宴,除了邀请诸位大臣之外,还下了道诏书,但凡参加晚宴的大臣皆要携妻女前来,当然前提是未出阁的女子。 “你说这可是有什么阴谋?”沐谛廾穿了一身红,最外套一件薄红纱衣,手中的青莲折扇也换了一柄红莲的,他勾着笑回身,折扇全开遮了半面,问道:“本世子,可美?” “……你父王见了,只怕是要呵斥。”洵桦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道:“作何穿得伶人似的,叫人看了笑话。” “这不是正合你家那小皇帝的心意嘛。”浅了唇边笑意,沐谛廾一收折扇负手在后,淡然了脸庞,道:“若非看在你面上,那小皇帝怎够在本君眼前露脸的?” 听到这话,洵桦皱眉,道:“你莫要欺负了他。” “知晓了知晓了。”勾勾唇角,沐谛廾又笑了起来,道:“只要您老人家的宝贝莫要再惹我,沐谛廾便只是那个病弱的玉成王世子。” 这是不可能的事,洵桦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除夕晚宴,玉成王府基本上是要全员出席的,除了王爷王妃沐谛廾沐新城自己这一家人之外,还带上了表亲,沐谛廾的表妹沐蓝蝶。 王府外,一辆辆马车排起来,管家站在府门口监管着,时不时提醒几句,并根据主子的吩咐对马车内部做些修改。 沐谛廾就着洵桦的搀扶,上了第二辆马车,掀开帘子之后,便是白狐地毯,铺满了整个车厢,沐谛廾一进去,便躺了个彻底,懒懒地抬头望着洵桦。 洵桦知他的意思,走到沐谛廾边上坐下,让沐谛廾能够靠在他腿上歇息,而他自己,则是从车厢隔层里取了本书,随意地翻看着,虽然坐姿端正,举手投足间也多了几分自在、随性。 半刻后,车轮子辘辘地转起来了,车厢内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震动,沐谛廾眯觉眯着眯着,忽的睁了眼,半坐起身,伸手掀开帘子,伸出手接着那只十分人性化的喘气的小胖鸟。 沐谛廾放下帘子,一手团着鸟,一手抚顺它的羽毛,问道:“不知道你又给我传了什么消息来,且说且说。” “我说我说。”小胖鸟小爪子踩在沐谛廾的手掌心,摇头晃脑的颇有私塾里学生读书的模样,只听它开口道:“瑶琴救了人,瑶琴相思病,瑶琴出走了。” “哦?”沐谛廾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他道:“未想瑶琴也有红鸾心动的时候,吩咐易重,令他寻人暂代瑶琴之职,再派人切换阁内阵法,请你家主人补个缺口,最后,你且这般做。” 沐谛廾学着鸟语叽叽喳喳了一会儿,然后喂了小胖鸟一块糕点,将鸟扔出了车厢,做完这些,他又再靠到了洵桦腿上,眼睛闭着,深思。 依瑶琴的性子,怎会随随便便救了一伤重之人便带回阁子里,还相思,还出走?不是他对瑶琴管教甚严,而是瑶琴发生这样的事,还恰好在他不在阁中的时候,这绝对不是巧合! 沐谛廾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着车厢静思,他这阁子向来只做买卖,利落干净,绝不会惹上半点的……不,该是他近来惹了一人不爽快,只是查得这么快吗?倒也是有些本事的。 沐谛廾起了身,理了理衣襟,掀开帘子,恰好马车停下,他移步下马车,轻轻咳了两声,与随后下了马车的洵桦一起,对着前一辆马车的王爷王妃见了礼,先行往里走去。 晚宴设在太华殿,是离宫门最近,守卫最森严的一个殿,沐谛廾与洵桦进去的时候,大多人都来齐了,连年轻的帝王都早早地坐在龙椅上等着了,他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殿内的歌舞,意兴阑珊,待看到洵桦,眼睛一亮。 “洵桦,你与沐世子姗姗来迟啊。” 洵桦低头一拱手,道:“请陛下恕罪,昨夜辛劳,微臣今日起得迟了。” “咳咳,洵桦也是咳咳,也是为了臣下,还请陛下恕罪。”沐谛廾对着帝王一拜,道:“臣下特为陛下寻来一只珍咳珍禽,能言人语,通晓人意。” 离弦一个眼神,边上人便上前去,手臂往沐谛廾面前一横,离弦见了,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中两颗极大的夜明珠,道:“沐世子既言是珍禽,你能通晓人意,不知沐世子可否能将它召唤到殿中?” 离弦眼睛对上沐谛廾,问道:“世子,可否?” 第十章 一吻 “自无不可。”沐谛廾站直了身,折扇半开,在那横着手臂的人手上一挥,言道:“且退。” 沐谛廾话音一落,只听殿外传来扇翅膀的声音,但是殿内一众人伸长了脖子等待,却不见任何禽类的影踪。 洵桦看着沐谛廾,对方一派淡然,站在殿中央,不说那一身风骨,只是身着红衣站在那儿,便如妖孽,只是那隐在眼睛深处的神情,却白白了这一副模样。 “且进。”冷然一声令下,沐谛廾伸手一拉洵桦,往侧边一站。 只听殿外鸟鸣声渐重,翅膀声愈来愈疾,最后只感一道白光闪过,一只灵禽已然站在了那下人的手臂上,它长得似传说中的青鸟,但身形娇小,冷然傲立,环视殿内一众人,颇有方才沐谛廾言“且进”的那般风姿。 “陛下,此鸟是为传说中青鸟的后代,,身形娇小了些,却也足够。”沐谛廾说着,对青鸟唤道:“离歌,去。” 青鸟便起飞,在大殿半空中盘旋了一阵,忽的停住,居高临下,对视离弦,道:“离歌见过陛下,瑶琴公子。” “嗯……果真有趣。”皇帝坐直了身子,道:“只是不知这瑶琴公子是何人,竟能与朕同排,沐世子,你如何解释?” 沐谛廾轻轻地摇着扇子并未说话,洵桦见了,便向前一步挡在了沐谛廾身前,俯身道:“陛下。” 只这两字,便止住了殿内的一切争端,锋芒对勾的气氛顷刻化为虚无,众大臣暗自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道:国师不愧是国师。 “不开玩笑了,世子算是有心,寻来这等能开口人言的珍禽,入座吧。”皇帝笑着挥了挥手,示意重开歌舞。 洵桦拉着沐谛廾坐到了左边靠近帝王的那个位置,入座之后,凑近沐谛廾低声询问:“你心绪波动颇大,发生何事?” 沐谛廾抬眼看了洵桦一眼,饮尽杯中酒,随后往洵桦怀里一倒,如醉倒美人乡的英雄,道:“洵桦,倒酒。” 洵桦便给他倒酒,看他一边轻咳一边饮酒,三巡之后,方才一手捏了沐谛廾拿酒杯的手,又开口问:“发生何事?” 沐谛廾眯着眼看了洵桦一眼,端了酒壶直接饮,玉面绯红,神色转换间有些许迷茫。 一场歌舞又尽了,随后上来的清铃声令人耳目一新,旁人许是没有看见,洵桦却是能清晰地看到,沐谛廾的手在颤,随后一阵淡淡腥味。 上场的歌姬穿着暴露的服装,一步一步,踩着轻快地节奏,她先是环视了一周,最后将视线定在高台上的皇帝身上,一笑,跳着舞在皇帝面前晃来又晃去。 年轻的皇帝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将人带到自己怀里来,亲手喂酒给她。 这一年的除夕晚宴,过得很是诡异,智明的几位大人自沐谛廾入殿之时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了,西域歌姬的舞看似热火了大殿,可实际上却令大殿两相对立之势起……这其中深意,令人思虑甚深。 这一场宴席结束,洵桦扶着醉醺醺的沐谛廾走出宫门,扶他登上马车,进入车厢内,才见沐谛廾往白狐毯上一倒,整个人埋进去。 “到底发生何事!”洵桦将人拉起来,却还是小心着不伤到他,洵桦皱着眉头,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 沐谛廾看了洵桦一眼,挥袖拂开他,自己却也跌落在白狐毯上,沐谛廾低着头,好久好久,才道:“你将本君的阁子所在告诉了小皇帝对吗?” 洵桦的瞳孔略微缩了缩,问道:“发生何事?” “我倒是不知啊。”沐谛廾冷笑,道:“你家的小皇帝真是好本事,我尚且什么都未做,便已毁了瑶琴,若我当真与你有了什么,他该如何?诛我九族吗?” “洵桦,你们两人之间的纠葛太甚,我一边将你脱离之路铺好,你一边将我羽翼撕扯,我受不起,你若同他尚有情分,我且同你和离如何?再不济,你便是求旨休了我也可,想必你家那小皇帝一定十分欣喜!” “你且给我冷静点。” 洵桦看不得沐谛廾这副样子,蹲下身,一手拉过他,吻了上去。 这个吻颇为霸道,与平常看到的洵桦不同,洵桦还是那般淡的面色,动作却如疾风暴雨,一丝一毫的的呼吸都不给沐谛廾留,直到气息难以继力,洵桦方才放开了他。 “脱离之道并非只有婚嫁,我嫁你。”洵桦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沐谛廾,接着道:“思旧,只因我心悦你。” 沉默,沐谛廾默然不言地往前一靠,头枕在洵桦的胸口,他道:“我们自小在一起,你的心性我如何能不明了,你爱他爱了十年,宠他宠了十年,你倒让我如何相信?” “思旧,我会让你相信,你且当我这十年瞎了眼,可好?”洵桦的手轻轻抚着沐谛廾的长发,安抚着这个动荡的灵魂。 沐谛廾低低“嗯”了一声,道:“我乏了。” “睡吧。”洵桦安抚着沐谛廾,轻声说道。 马车缓缓停下,洵桦抱着沐谛廾下了马车,然后将他扶背到身后,一步一步向里走去。 第十一章 哈哈 除夕过后便是年,大年初一,京城处处充满喜庆,玉成王府也是一样,众人齐齐聚集聚心堂,长幼有序地坐好。 老王爷先提筷夹了一口菜,接下来的人才都陆陆续续的开始吃,沐谛廾动了两筷子,给洵桦夹了两口菜之后,便没了动作。 洵桦疑惑地看向沐谛廾,就着他的菜扒拉了了两口饭。 “这两盘菜可吃,其他莫动。”沐谛廾传音入洵桦耳中,面上却是一副怏怏的模样,饮了一杯酒,玉面绯红。 “这是今年聚会的第一日,也食了些饭菜填肚子,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表演了。”老王爷笑得眯了眼,乐呵呵道:“老夫的廾儿方才成婚,与夫人一定恩爱非常,可有什么喜庆的话要说?” 沐谛廾拉着洵桦站起身来,环视一周对着老王爷几个辈分高的人微福了身,道:“孙儿与洵桦同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寻仙访道有成,延年益寿常青,祝父王母妃恩爱依旧。” “哈哈哈,好好好,廾儿之言最合老夫心意。”老王爷又眯着眼在底下的人群中转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一位少女身上,一瞬间,老王爷笑得如绽放的花,慈祥的说道:“蝶儿啊,下一个便你来,如何?” 于是少女站起身,朝着老王爷盈盈一拜,声音温婉若细雨,道:“蝶儿祝老王爷年年如今日,岁岁如今朝,儿孙满堂,齐家欢谐,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祝世子表哥身体康健。” “哈哈哈,好好好,蝶儿之言亦老夫心意。”老王爷笑看少女,道:“蝶儿与廾儿……” “爷爷。”沐谛廾忽然开口打断,他轻轻咳了两声,道:“孙儿身体不适,可否先行回转溪鑫苑泡个药浴?” 老王爷住了嘴,面色却一下沉了下去,递给儿子一个阴沉沉的眼神,老王爷警示意味十分之浓,一次了两次还好,一年两年还算巧合,可若年年都是这样那就奇怪了。 收到老父亲的眼神威胁,王爷轻咳了两声,道:“廾儿啊,你乃本王嫡长子,如今却娶了国师为妻,这样便不能有子嗣,我玉成王一脉平何以系,所以啊,本王觉得……” “我觉得父王你可以同母后再生一子。”沐谛廾拉起洵桦的手,转身离去,离去之前,尚且优哉游哉说了一句:“洵桦之能国人皆知,若是求子不能,洵桦可以祷神送子。” 回到溪鑫苑,两人步行至院内的药房内的药池边,沐谛廾开始解衣带、褪衣裳,洵桦站在药池边看着,抿了抿唇,还是问道:“你今后不打算娶妻生子了吗?” 将衣裳挂在一边,沐谛廾赤裸着走入药池,眉头乍然一皱,尔后又是一松,往后一靠,看着洵桦,挑了挑眉,道:“现在方才想到?我身子孱弱,本就不能有子嗣,娶妻有何用,不过是连累一个无辜的女人而已。” 洵桦默了默,道:“我能为你祷神送子。你说的。” 后三个字是明显的补充,沐谛廾撩了些水在没有被淹没的脖颈上,问道:“难道你不会么?我记得师父曾经教过的。” “不会。”洵桦抿了抿唇,道:“师父教那舞时,我……我实在困得厉害,便,便睁眼睡着了,事后师父也没再教第二遍,我便不知晓。” 沐谛廾闻言险些脚底一滑溺在药池里,还好眼疾手快往边上一扶,站稳了,咳嗽两声,开始笑,一边笑一边说:“你,你竟睁眼睡着了?难怪师父和我说那日洵桦的双眼格外明亮,估计是对此舞有所明悟,你我师徒二人且静看洵桦洵桦如何改编此舞,结果你一直没有反应,哈哈。” “……”洵桦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沐谛廾。 “啊哈哈,洵桦你不要这样看我嘛,你也知我一旦笑起来若不笑个痛快我是停不下来的啊!”继续笑。 “……”盯。 “好嘛好嘛,再笑一小小下,你从五数到一我就不笑了。”继续笑。 “……”盯。 “好,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忍住,忍住,忍住。 “噗哈哈哈,洵桦你别走,我我不笑哈哈,我真的不笑了,你别走啊!” 第十二章 麻烦 溪鑫苑的院子里,沐谛廾坐在桃树下,神色颇为苦恼,视线尽处是那个只身长立在小花园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人。 “蝶儿见过世子表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女对着沐谛廾行了个简礼,随后将提过来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对着沐谛廾调皮的眨了个眼,笑道:“这是爷爷让蝶儿专门给世子表哥带的糕点,世子表哥请尝尝。” “咳,爷爷费心了。”沐谛廾揭开食盒,看了看,在楚蓝蝶期待的眼神中捏了一块桃花糕,却没有吃,起身走到洵桦边上,迎上洵桦疑惑的眼神,笑道:“就当是我借花赔罪了,嗯?” 洵桦的视线转到桃花糕上,没有动,张开了嘴,眼中的意味很是明显,既是赔罪,你来喂我。 “呵。”沐谛廾轻轻笑了一声,将桃花糕喂到洵桦嘴边,看洵桦一口一口的吃下去,末了,沐谛廾替洵桦抹了抹嘴角,笑道:“可是不恼了?” 洵桦淡淡地瞥了沐谛廾一眼,道:“我何时恼了?” “是我记错了。”沐谛廾也不在意,拉过洵桦的手朝厢房走去,顺道对站在那儿许久的表妹说了一句:“一时忘记了表妹真不好意思,本世子尚有事,表妹先行回去吧。” 楚蓝蝶气得牙痒痒,却不是对沐谛廾,直将过错都添在了洵桦身上,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敢同我抢人的人,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庆羽国的国师是吧,你等着! “你是说,洵桦张口要他喂糕点?”帝王嘴角勾着笑,看着跪在底下的暗卫。 帝王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一声一声一场清脆,可殿内却是风雨欲来,暗卫觉得自己由内而外的在发冷,帝王之势快要将他压垮,可他还得撑着,咬牙出一句:“是。” “啪啦”一声,一件玉器碎在了暗卫的面前,帝王的低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逼得无处可退。 “一个月。”帝王说道:“朕再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沐世子还能同洵桦嬉闹调情,你的费城,也不必存在了。” “陛下!”他惊慌地抬起头,看向帝王,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眼神,就像操纵生死的君王……不,他就是一个君王,暗卫低下头,道:“属下,遵命。” “你为我找了一个大麻烦。”洵桦坐在桌边喝茶,他能感觉到那个表妹可不简单,道:“你那表妹有何身世背景?” “她到算是有些来头的。”沐谛廾笑笑,坐在床边,道:“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不过小小费城的公主而已,仅凭我那阁子便能灭了那里。” 洵桦却皱了眉头,抬眼看沐谛廾,道:“你可知,费城为何能凭一人口不过三百的小国而闻名各国,而我庆羽也任凭那一个小国在边境晃荡而不收入囊中?” 沐谛廾收敛了笑容,问道:“费城有何特别?” “费城子民皆通习蛊术,曾经有一个中等国家,名为齐豫,齐豫国君负了费城一女子的心,还当着那女子的面,将那女子生的孩子,生生煮熟,女子流尽了眼泪,回到费城后,与家人知会,随后四人一行来到齐豫,花了一年时间将齐豫全国上下都弄上了蛊,三年后,齐豫灭。” 洵桦认真的看着沐谛廾,道:“这个消息轰动了天下,自此之后便再无国家敢轻易招惹额费城,所幸费城之人向来稀少,也足够富有,没有多大征伐四方的欲望。” “我岂不害了你?”沐谛廾皱着眉头,唤道:“小一,小二。” “属下在。”两个暗卫从梁上跃下,跪在沐谛廾面前。 “你们两个扮作我和洵桦的样子。” 沐谛廾说完后,拉起洵桦,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倒,手往一处一按,洵桦只感觉到身子忽然失重,眼前便黑了去。 两个暗卫速度超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了,换好了衣裳,便坐在桌边,一言一行皆同沐谛廾、洵桦没有差别,显然是高手。 第十三章 青君 这是一处世外桃源,种得却是成片的梨花,主人家在梨花林中搭了一间竹屋,处处透着精巧不是特别简陋,远远看去,恍若山间仙人居所,有若隐若现的笛声,萦绕在来者的耳畔,主人家坐在梨花树下,不急不慢的煮酒,好似对来者毫不知情。 “青君。” 主人家回头,看看两人,笑道:“昨日我眼皮一跳,便卜卦推算,便知是你有事前来,酒已温好,糕点备好,你且先过三巡,我们才说。” 来者点了点头,坐下了,三人成三角之势,各自对二人,方向角度精确不已,令人暗自诧异,这也是一位隐居高人。 酒过三巡之后,来者看了一眼主人家,开口道:“我有一难,你可能解?” “思旧这话说的真是客套。”青君笑着摇摇头,道:“你且直说吧,我看看能不能解,这即便不能解,我也总算是有法子让你避上一避的。” “费城。”沐谛廾看着青君,十分认真的问道:“怎么解?” 青君倒酒的手一顿,又继续斟满了这杯酒,这才抬眼看沐谛廾,道:“你惹上了费城的人?这费城,其他人都无解,唯你可以解。” “无需外物,你只行一趟费城便可。” 行一趟费城?沐谛廾与洵桦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但沐谛廾并不说出来,青君既然这样说了,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青君看着两人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失笑,道:“好了,也别急着想,这事儿只要你到费城去一趟便可明了,万事若都能想明白,这世事岂不太无趣了些?” “你说的在理,既然如此,我便不求解了,你替洵桦卜上一卦,看看此行是吉是凶。”沐谛廾又转头对洵桦言道:“若是凶,你便不要同去了。” 洵桦抿了抿唇,道:“便是凶,我也同去。” “若你有了危险,且叫我如何是好?”沐谛廾看着洵桦,道:“我为你惹了这么个大麻烦,当然要去解决,你且在家安心等我回来。” “不。”更简洁了。 青君看沐谛廾又要说出一大段的话,便赶忙阻止,他无奈的笑道:“我都还没说呢,思旧你怎么就开始反驳上了,此行他只要同你在一起就不会有事,两个人都是吉。” “……那便好。” 洵桦的嘴角微微弯了一点,道:“我与你同去。” 青君可是难得看到沐谛廾这副尴尬的样子,也觉得甚为有趣,只是一直这样可不好饮酒,便出来打个圆场,道:“好了好了,也知道你担心他,且先饮酒吧,再不喝,酒都要凉了。” “嗯。”洵桦干了一杯酒,然后给沐谛廾捏了块梨花糕,道:“吃。” 沐谛廾看了那糕点好一会儿,忽的莞尔一笑,心道一声罢了,张口咬去,一点一点吃掉,然后舔了舔嘴唇,一脸餍足。 “青君,今日你可是提出了最好的酒,我们不醉不归哦。”恢复了情绪,沐谛廾勾着笑,对青君说道:“你且做好酒窖无好酒的准备。” 青君一脸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真该给这人一个脑崩儿,最后还是无奈的笑道:“怎生成了我里外不是人了?罢罢罢,难得你来,交杯为知己,空了也好,空了也好!” “干!” “君上,陛下怎么说?”嘶哑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却并未看到人影,只有一口缸,直径不足一尺,恰好可以让人抱在胸前,,此刻它被放在床的内侧。 睡在床外侧的人抬头看着上面一片漆黑的地方,声音有些涩哑,亦是满含怨气,道:“若那蛊日日侵入还是不能杀掉玉成王世子,那么他会灭了费城。” “老祖宗,我该怎么办?”男人侧过身去,看着那口缸,手紧握成拳,道:“王蛊遗失,费城子民身体里的蛊根本无法催动,无法抵挡其他国家的军队啊!” “莫急。”小缸左右摇动了下,又传出声音道:“我能感受到天命的召唤,王蛊快要回来了,你且再拖上一些时日吧。” “是,老祖宗,傅生会竭尽全力。”男人恭敬地回答道。 “还有那个玉成王世子,哪日带上我去见见吧,我倒想知道,费劲我一生心血养成的,无需王蛊催动的蛊,究竟为何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是,蝶儿就在玉成王府上,傅生改日去见她的时候,一道带您过去。”提到了自己的女儿,男人面上的阴沉微微散去了些,好似人心,即便黑暗,却仍有一处安置光明。 “我累了,你也睡吧。”沙哑的声音消失在缸中。 “是,傅生安歇。” 第十四章 二吻 决定了要往费城一行后,沐谛廾就马不停蹄地行动了起来,先是又派了两个各有所长的暗卫保护那两个扮成他二人模样的暗卫,尔后回了一趟阁子,带了几人一同,这一番准备便过了三天,三天后一行五人上路了。 马车快速地前行着,车厢内缺水很稳,坐着看书的人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颠簸,沐谛廾懒懒地靠在洵桦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酒。 忽的,马车急急地刹了一下,两人的定力挺足,可惜美酒撒了,沐谛廾眼神一暗,直直将酒杯扔了出去,听得一声闷哼。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年幼莽撞,惊扰了公子的马车,还请公子多多原谅。”侍卫长一般的人拱手向赶车的人道歉,然后掏出钱袋,递上前去,道:“这是一点银子,聊表在下赔罪的心意。” “长青,你作何要给他们银子,他们又没伤到!”那十七八岁的少女将嘴一撅,直直的盯着车厢内,骂道:“好不要脸的人,分明是你们的马险些伤了我,你们还打伤了长青,这件事的后果,我受了惊吓不说,长青还受了伤,你们居然还有脸收长青的银钱,也是无耻!” 那赶车的人正想反驳,却见一只白玉一般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掀开了帘子,洵桦走了出来,淡着眉目,道:“姑娘,若非你一下冲出道路,在下的马车又岂会停,在下在赶路,不想同姑娘争辩,还请姑娘快快让出路去。” “呵,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少女看呆了眼,一回神,指着洵桦道:“长青,将这个给本公主拿下,本公主要带回宫!” 长青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拦在了少女面前,道:“这位公子,还请……” “还请?”沐谛廾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着长青,勾笑道:“还请本君放过她?” “半面青黑獠牙……”长青猛地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阎君!洗心阁阎君!” “既然知道是本君,那就该知道本君的脾气。”沐谛廾伸手一揽,在洵桦唇上印了下,然后回头看着那名少女,唇角微勾,道:“这是本君的人,世上从来无人敢从阎君手中抢人,而你却要从本君的心中抢人,小丫头,本君是该欣赏你这种勇气呢,还是该叹息你的无脑呢?” 少女正要反驳,却被长青一拦,长青跪了下来,恳求道:“我家小姐尚且年幼,还请阎君饶她一命,她是费城国君的小女儿,若您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必将感激不尽。” “呵。”沐谛廾轻笑一声,视线转向洵桦,语气十分玩味,道:“嘴里说着请本君放过你们,却说了这小丫头的身份,费城?你当这能威胁到本君?” 沐谛廾声音一淡,道:“杀。” 那是一阵的惨叫声,沐谛廾却拉着洵桦的手,掀开帘子,回了车厢内,沐谛廾躺在洵桦的腿上,伸手来回摩挲着青黑獠牙的面具,淡淡的说道:“难得的好心情,毁了。” “我很欢喜。”洵桦梳理着沐谛廾的长发,然后抚上他的脸,道:“他们都是你的人,而我是你心中的人,思旧,我心中很是欢喜。” “哦?”沐谛廾将洵桦一拉,压在洵桦身上,勾着笑,问道:“我自打同你一起拜了师,口中甜言蜜语不曾少过,怎的你现在才与我说欢喜,洵桦,你要如何解释呢?” 气息喷在脖子处的皮肤上,有些痒痒的,洵桦直视那个笑意盈盈看着他的人,抿了抿唇,伸手为他解衣带,小声道:“我的解释。” 于是沐谛廾也伸手解洵桦的衣带,看着身下的人的皮被自己一层层扒开,看见那人红彤彤的心,听到那跳动的心上传来的是自己的名字,他在那玉净肌肤上亲了两道红痕,尔后移至洵桦耳边,听着洵桦渐重的呼吸声,他轻笑。 “本君很是满意。” 第十五章 狼群 “怎么还不睡?”洵桦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坐在树下的沐谛廾,沙哑着声音问道。 沐谛廾给火堆添了点柴,抬头看着洵桦,笑了笑,将人拉到怀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脸靠在洵桦脸边,一同仰望那闪烁的星空,道:“我只是想起了我尚未拜师前的事情。” “那些事情,想他做什么。”洵桦淡淡的说:“你已今非昔比,你……如今是我的人,我不会再袖手旁观。” 沐谛廾笑了,手伸到了洵桦腰后,轻轻地摩挲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说,我是你的人,洵桦,你也是我的。” 洵桦身子一僵,叹了口气,道:“怎生如今这么爱计较,我是你的人,我是你的人总该行了吧,且莫要再来了,受不住了。” “嗯。”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沐谛廾垂眼,多想多想把你藏在心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到。 就在两人相互依偎着快要睡着之时,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了异动,沐谛廾猛地睁了眼,与洵桦对视一眼,各自绷起了神经。 “嗷呜!” 只听一声狼嚎,周围树丛中多了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眼睛,那些眼睛幽幽地望着两人,望着马车,好似是有目的的。 沐谛廾与洵桦缓缓起了身,一个快速地默契的背对背靠着,对视那一群狼,沐谛廾分了半分心神去观察带来的几个属下的状况,只有一辆马车。 “看来是针对我们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是你还是我惹下的祸事。”洵桦手中并无任何武器,他也无需武器,作为国师,他最为擅长的杀人器便是舞,只是现下的情况倒是很难容他跳完一支驱狼舞。 沐谛廾是知道洵桦的情况的,他先分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袖间丝带往近旁的树上一勾,一手环住洵桦,便在狼群扑上来之前上了树。 “抓紧了,我为你搭台。”说着,沐谛廾把洵桦放在了那棵树的树杈那儿,借着树干的力,四处拉丝带。 行动间,有野狼迎面扑来,沐谛廾皱眉,袖箭一扫,手腕旋过另一个角度,向那棵树荡去时,顺手折枝,然后将丝带的最后一点,紧紧地钉在了树上。 沐谛廾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手中折扇早已换了个模样,青黑獠牙的面具在这种环境下更是可怕,便是四面野狼,不知何时便是生与死的交际,沐谛廾沉稳如旧。 与此同时,洵桦踩着丝带起舞了,国师之舞并不软绵,亦非刚劲,若非要一个词形容的话,便是神圣,他移步,踮脚,回身,拂袖,在薄、轻、细的丝带上走的稳稳当当。 “嗷呜!”眼见敌人少了一个,剩余的一个更是被自己包围其中,狼们不禁仰头嚎叫,兴奋地眼中绿光又深了几分。 沐谛廾此时的折扇是青铜色的,如他那面具一般,看起来十分古朴,沐谛廾将扇一横,丝毫不惧狼群嚎叫之势,作为洗心阁之主,铁面无私的阎君,他是嗜血的,在黑暗中的人内心向往光明,而他的心,被他用一层层的鲜血覆盖。 沐谛廾勾起一抹笑,直视狼眼,嗜血弑杀之意,直将他的眼睛勾勒得猩红,比之狼群还要可怕上几分,他与群狼对峙着,头顶上,是洵桦所跳的驱狼舞。 没有用。洵桦停在一棵树的树杈上,看到底下愈发密集的狼群,心道。 寂静的夜晚没有一丝的声响,在这气氛下,连风都渐渐偃息了,忽然,树梢上一片落叶轻轻地晃了晃,折了折,静静地向下飘。 那落叶落地的声音可响了,如碎裂在大殿中的玉器,亦如阵前宣誓饮下的酒,战起。 洵桦垂眸,他向来不喜血腥,但不得不说,属于沐谛廾的修罗场,实在是非常的美,就像地狱中的妖姬惑了人的心神。 沐谛廾手持折扇在狼群间游走,扇子一横便取下好几头狼的性命,畜生,倒是来的挺急? 沐谛廾身子一俯,右脚往后一抬恰巧踹翻了那匹狼,旋即左手反手成爪,一抓,将这匹狼狠狠地踹出去。 只是沐谛廾不知道,一道小小的黑影已经慢慢接近了他,洵桦在树上看得并不分明,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沐谛廾,知道那道小黑影靠近了沐谛廾的脚时,洵桦方才看清了那黑影的这面目,他瞳孔一缩。 “小心脚下!” 第十六章 失踪 沐谛廾闻声低头看去,一条软绵的小黑蛇缠在了他的腿上,他来不及挑开便被咬了一口,毒素在一刹那遍及全身,直冲心肺。 “噗。”沐谛廾吐出一口黑血,勉力一摆手,袖间丝带勾上一棵树,将自己拉上去,此间不过几个眨眼,倒是正好避过了狼牙利爪。 “思旧,你无事吧?”洵桦踩着丝带来到沐谛廾身边,担忧的望着他,道:“这小蛇好毒,我们现今该如何?” “无妨。”沐谛廾一勾唇角,看着树下的狼群,道:“我的血带毒,便是闻到一星半点儿的也要倒,这也是我吐完了血才上来的原因。” 洵桦眸光一暗,垂眸,道:“思旧好生厉害,只是……” “只是怎么了?”沐谛廾偏过头去看洵桦,却迎来一道银芒,“噗嗤”一声,沐谛廾低头看看插入心口的匕首,苦笑道:“为什么?” 洵桦却笑得诡异,一张淡漠的俊脸都变了形,他拍了拍沐谛廾的肩,伸手在自己面上摸索着,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道:“因为我根本不是他呀,阎君确然聪明,可惜眼力不怎么的好。” 这副面容格外熟悉,沐谛廾忽然觉得好笑,看着对面人的眼睛,问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瑶琴,本君自觉不曾亏待了你。” “阎君自然没有亏待了瑶琴。”瑶琴顶着一副温文尔雅的皮子,浅浅笑道:“阎君自来宠溺瑶琴,不若再为瑶琴做件事,事成之后,瑶琴能够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也算阎君的荣幸了。” “本君的分位倒是平白被你降了好几个档次。”沐谛廾咳了几声,嘴角又开始流血,他一推瑶琴,顺力道往后而退,冷道:“本君就算是死,也必然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瑶琴被沐谛廾从小宠到大,除了一些近身防身术之外,就只有毒药之类的辅助手段,是以……瑶琴不会武功,他只能眼睁睁看沐谛廾消失在黑暗中。 “你且给本君记住今日,明年的今天,本君会前来勾你魂魄。”无情的话语响彻整片树林,沐谛廾在暗处道:“你的命本就只有十三岁,这多余的年岁都是本君在生死簿上为你赊的,想如今,本君也没有必要如此做了。” “君上。”一黑一白两人扶住沐谛廾,不禁出声。 “不碍事。”沐谛廾将重量压在了黑衣人的身上,吩咐道:“小白你去找洵桦,此地方圆百里之内给我一处一处细细寻找!” “是,君上。” 传入耳中的是一阵阵的铃铛声,一下一下地想着,连梦都开始迷茫,被一阵的白雾笼罩,意识迷糊之间,万般皆归混沌之际,传来一声声呼唤。 “阿辰,阿辰,快起来了,再不起来鸟儿都要飞到你的床前呼唤你了!”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十分茫然,嘴里却说道:“阿泪不要乱说,我不过是闭着眼睛清醒了一会儿。” 穿一条粉红长裙的少女朝他做个鬼脸,道:“我们三日后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懒?当心我阿爹不将我嫁你了。” 阿辰觉得他怔了一会儿,但实际上没有,他跳起来套了件衣服,便被这位大小姐拉着出门了。 顺着小道往下坡走,拐了几个弯便看到一处集市,四处都有着叫卖的声音,热闹得很,只是奇怪,好奇怪! 尽管他能够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与他们打招呼时亲切得像是自家的亲人,可是还是好奇怪,阿辰的心里了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不是他,不该是他。 “阿辰,你还愣着干什么?”跑远了的少女朝他挥挥手,喊道:“还不快过来!” 好像有点不对。阿辰摇摇头,将疑惑埋在心里,面上对少女笑道:“啊,来了!” 第十七章 梨花谷 “滚!”年轻的帝王狠狠一踹,桌子“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桌上的奏折洒了一地,他看着跪在地下的暗卫,道:“洵桦是在你们的地界内消失的,你们倒是给朕个解释啊!” 楚傅生跪在地上,心中沉稳中带点紧张,口上慌忙道:“陛下,此事绝不干我费城的事,费城地界不大,属下这两日已将费城找遍了!城中并无国师大人的踪迹……对,对了,国师大人之事不是应该问当时在场的瑶琴公子吗?毕竟当时是瑶琴公子替换了国师大人。” “瑶琴,你怎么说?”离弦视线转向跪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瑶琴,开口道。 瑶琴低着头,好半天没有说话,知道离弦的耐心快要耗尽,瑶琴方才抬头,看着来离弦,勾出一抹诡笑,道:“我将他卖了。” “卖了?” 四面围山的谷中有一棵参天梨树,树下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绝世风华的青年静静地坐着,他喝着茶,赏着花。 “阿辰!”少女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喘了一会儿,才道:“阿辰,今天谷里有外客到来,阿爹说让我们别出门,我们先回去吧?” “我想再呆一会儿。”阿辰的目光始终在上方,想要透过层层叠叠挡住天空的梨花看到些东西,道:“只有在这儿,我才觉得安宁。” 阿辰的话语中有几分妥协服软的意味,阿泪想到他说得“安宁”二字,脸色变了变,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会儿,妥协道:“好吧,那我们就再坐一会儿,不过只能一小小会儿,知道了吗?” 阿辰没有回答,神情漠然地看了阿泪一眼,尔后又转向梨树,只有在看到那小小的梨花时,他的眼中才闪过温柔。 阿泪先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踱着小步子来回了几趟,眼睛瞄了阿辰那处好几回,终于下定决定,开口道:“一会儿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风吹起梨花,散漫的香吹到阿辰鼻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看向吹来梨香的地方,一条小路蜿蜒着消失了踪迹,那是出谷的路。 那里一定有个人让他的心分成了了两半,一半想要靠近他,另一半却十分冷酷地命令身体离开他,他该怎么做才好?阿辰有些迷茫。 “走啦,你答应过我的。”阿泪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直拖着阿辰往内里的居住区走去。 阿辰没有挣脱,依旧看着远方,身子却被阿泪往里扯去。 两人走后不久,一行四五人从那蜿蜒小路消失处走了出来,一黑一白三红,衣服颜色鲜明到使人眼前一亮……瞎眼。 “再往前写便是我组内居地,族人向来不喜外人进入,还请两位停步。”还是壮年的族长有礼地对着一黑一白两人说道。 “无妨,我等只想在梨花树下过一晚,绝不逾越。”白衣人朝族长笑笑,说道:“此处梨花甚为壮观,堪为神迹,令人叹为观止。” 黑衣人一直不曾说话,半面带着鬼面具,淡漠地看了一眼梨树,便再没有移开眼,这花香,淡淡的,很是熟悉,面具下的半边嘴角微微勾起,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自己的家。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族长见两人执意,叹了口气,道:“梨花树下有个小木屋,我会让族人送来吃食,两位就在此地暂住吧。” “多谢族长。”白衣人对着族长微微俯首,目送族长带着两个壮年走入族内居地,待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方才恭敬地问道:“君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要做。”沐谛廾朝着树下的小木屋走去,边走边道:“接下来,便是抉择的时候,如果……那我此生就这样算了吧。” 白衣人看着沐谛廾的背影良久,终于是朝着沐谛廾一拜,转身疾行离开。 第十八章 跟我走 夜色渐浓,星辰闪烁,沐谛廾靠在一处枝干上,闭目凝神,忽然,他开口道:“想清楚了,是同我分开,还是在一起了吗?师父。” “你都知道了。”是陈述句,来者抬头淡淡地看着树上的沐谛廾,脚步一踩,也到了树上,在沐谛廾身处的那条枝干,走到沐谛廾面前,蹲下身,道:“阿梨。” “也只有在这里,我才知道。”沐谛廾轻轻一笑,道:“说到底,你还是秉持着师徒的身份不放,到头来纠缠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也是我可笑,偏偏爱上你。” 阿辰抿了抿唇,伸手覆上沐谛廾的眼睛,凑近他,在他唇上轻轻一碰,再深入,夺了沐谛廾的呼吸,舌头狠狠地纠缠他,好一会儿,才放开沐谛廾。 如今肉体凡胎,阿辰自己也是轻喘着,他看着沐谛廾,他知道在自己手下的一双眼睛此时一定如水般朦胧,心下有些发热,阿辰凑到沐谛廾的耳边,道:“为何总是这般性急,未听答案便要先自暴自弃。” 靠的这么近,沐谛廾能够听到阿辰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有力,但也带了些许的急促,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沐谛廾的脸微微有些红,轻声道:“可是选择好了?” “自然。”阿辰将沐谛廾按到自己怀里,让他听自己的心跳声,道:“现在这一具肉体凡胎的心,是为了你在跳动。” 沐谛廾勾起了唇角,转身躺在了阿辰的怀里,丝毫不顾阿辰的身后没有任何的依靠物,把玩着阿辰挂在胸前的黑发,似是不经意道:“这梨花谷中的一族人是怎么回事?” “只是些不知满足的人,妄想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阿辰淡淡的说道。 “今日因为刺激,徒儿得半刻清醒,明日……便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沐谛廾了。”沐谛廾离开身后温热的胸膛一点点儿,对上阿辰的眼睛,盈盈笑意便在眼中,道:“还望师父手下留情。” 阿辰的手覆上沐谛廾的眼,轻声的说道:“怎么舍得伤你,便是没了记忆,依旧舍不得。” 闻言,沐谛廾笑出了声,躲开阿辰的手,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沐谛廾道:“师父都将这劫的空子告诉了徒儿,徒儿怎能不努努力?” “努力什么?”阿辰问。 “自然是让师父更加心疼我,师父舍不得,徒儿更加舍不得。”给了自家师父一个嘴崩儿,沐谛廾推开阿辰,回到树边靠着,看着阿辰,浅笑道:“所以还是徒儿受好了,即将天明,师父回去吧。” 翌日,天明时,锣鼓敲打,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沐谛廾睁眼,从枝干上一跃而下,道:“小白,发生何事?” “族长的女儿出阁,热闹了些,吵醒君上了吧。”正在生火的小白停下手中动作看着沐谛廾,问道:“听说族长的女儿美得很,那新郎官阿辰也是生得异常俊美,君上想去看看吗?” “你去吧。”沐谛廾摇了摇头,道:“我岂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感兴趣,洵桦有什么线索?” “属下无能,并没有。” 沐谛廾却是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反应了半晌,才开口道:“无妨,你只再多加派些人手,在这附近寻找……如果可以,派人进去找。” “是。”小白答道。 沐谛廾抿了抿唇,到木屋里洗漱过后,沐谛廾坐到梨花树下的石桌边,树上的梨花远远地朝他飘来,沐谛廾便伸手去接……没接到。 有一只白皙的手伸在他的眼前,那手中是一朵纯白的梨花,沐谛廾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只手的主人。 “洵桦?”惊喜,沐谛廾抓住那只手,道:“你如何在这里?我找了你许久!” 手的主人皱了皱眉,拂开沐谛廾,认真的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叫阿辰。” “你是洵桦,是我的洵桦。”沐谛廾站起身,忽的凑近阿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眨一眨,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一身红衣?” 阿辰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并不十分在意的说道:“今日要同阿泪成亲,这是喜……你做什么,捏痛我了!” 听了阿辰的话,沐谛廾的手却不曾有半分的放松,他压着声音,一字一句从他嘴里吐出,低哑并且清晰。 “跟我走。” 第十九章 拦婚 “说的什么话!”阿辰皱着眉头,用力甩开了沐谛廾,眉眼之间已有薄怒,道:“这儿是我家,我跟你走?你是何人便来管我,一来便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莫要再言。” “我是你夫婿!”沐谛廾脱口而出,卸下半边面具,急切地追问:“这样可认出我了?” 阿辰凝视了半晌,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我要回去了,再不回去阿泪便等急了,她又要叨着族长若不将她嫁我该怎么办的话了。” 沐谛廾想去拦他,可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的自己,怎能有资格去拦?沐谛廾收回手,负在背后,看着一身喜服的阿辰渐渐远去。 “对了。”阿辰忽然止步,回头看着沐谛廾,劝道:“我看你也不似坏人,你说的应是真话,你要找的人同我应该很是相似,只是我也是在这儿活到大,从未出去过,你要找的人定然不是我,所以……祝你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说罢,阿辰便转身而去,再没有回头看一眼,倒叫看到阿辰回头心中怀了希望的沐谛廾低了头,心纠缠的很是厉害。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手指轻轻摩挲上面的纹路,呢喃道:“你说你非你,可你这玉佩都发了热,这世间它如我一般只认你这一个人。” “我绝不……绝不允许!” 将面具重新戴上,手中一柄折扇,又是淡漠如斯的阎君,可那折扇一敲一敲的声音中,总是暗藏了什么东西的。 阿辰回到聚地,族内的人找他已经许久了,见到他,赶忙迎上来,道:“你可去哪儿了,大小姐都等急了!” 有点……奇怪,记忆中,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态度与方式……奇怪。阿辰试着冷这张脸,看着那两个人不说话。 那两人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壮了壮胆子,问道:“你,你怎么忽然这样看着我们,莫不是恼了我们?大小姐可是没有怪你的。” 果然,阿辰垂眸,道:“怕阿泪怪我罢了,走吧。” 梨花谷嫁娶之礼十分简易,只需去了女方家中,接了人,然后到外出梨花神树下对拜,再向神树磕头,受一身梨花祝福,这便算是礼成了。 那个青年……阿辰领着阿泪往梨花神树走去,边走边想,他已确认他的脑海中没有关于青年模样的任何信息,但是青年身上的味道,还有那枚玉佩,都让他感到安心,就像这可梨花树,甚至于青年比这梨花树更能让他安宁。 “对拜!”礼仪官高声喊道。 阿辰这才回神,原来已经到了树下了,他的对面是一身喜服,笑靥如花的阿泪,阿辰暂且抛下青年的事,正要往下一拜。 “停。” 沐谛廾一身玄衣,一个翻身自树上跃下,折扇轻开,遮住下半张脸,加上面具,就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边儿,他道:“本君到不知你们这是个强盗谷,白开了这么好的梨花。” “你这人怎的如此没礼貌!”阿泪指着沐谛廾,道:“我们谷可曾怠慢了你们,让你们这么诬陷我们,你倒是说说,强盗二字,从何而来?” “呵。”沐谛廾冷笑一声,合上折扇,指着阿辰,道:“你们倒是说说,本君的伴侣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同你成婚,莫非你们梨花谷的女子都是这般不要脸的荡妇,专抢长相俊美的他人爱人?” “你!”阿泪指着沐谛廾,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转头对着阿辰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哭诉道:“阿辰,你看这人,他,他骂我是荡妇!阿辰你可要帮我教训他。” 阿辰抬眼去看沐谛廾,沐谛廾也看他。 “洵桦你看……” “当。” 第二十章 玉碎 这个变故谁都没有想到,那碎成好几块的玉佩散在地上,沐谛廾很平静,非常平静,他蹲下身,一块一块将玉佩捡回手心。 阿辰抿了抿唇,视线一直聚焦在沐谛廾身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连一颗砂子都不愿意放过,沐谛廾站了起来,看看手心里的玉佩又看看洵桦,不知为何,嗓子像被堵住了,鼻子也有些许酸涩,沐谛廾缓了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枚玉佩是我八岁是送你的,我曾说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凭这枚玉佩来找我或者找我的人,我可以无极限的满足你任何时候任何的要求。”沐谛廾顿了顿,看着阿辰,道:“你第一次为了家族祈神,第二次为了小皇帝稳固皇位,第三次……为了嫁我。” “你可知,当时我有多么欢喜?”沐谛廾盯着阿辰的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然后思考如何嫁娶才能不唐突了你。” “如今,你摔玉。”沐谛廾惨笑,道:“你可是,后悔了我们之间的婚……可是,与我从此不再相干?” “我。”阿辰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道:“我同你并不认识,弄碎了你的玉,我很抱歉,我……来日我赔你一个便是。” 话才出口,阿辰便觉不对,只是还是晚了,他看着沐谛廾,神色万分抱歉。 沐谛廾却平静了,他道:“无妨,无妨,就这样,日后再也不相干吧,洵桦,我祝你……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君上!”一黑一白二道人影疾行而来,单膝跪在沐谛廾面前,低着头,便看到那顺着宽大的袖袍滴落的点点滴滴,两人不能视而不见,却只得视而不语。 “走吧。”沐谛廾转身而去,那一滴滴落在地上的鲜红便一条直直通向谷外。 阿辰看着那血,一个恍神,似乎曾经他也见过这么一幅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前。 “阿辰,我们继续拜吧。”阿泪笑着说。 阿辰点点头,同阿泪对拜过后,一齐面向梨树,就在他们准备弯腰拜下这一拜的时候,风起了,起风了。 不是多么大的风,人都能站住,可那参天的梨树上的花却被轻飘飘的吹了下来,顷刻之间,树上的花落了个干净,最后一朵缓缓地在阿辰面前飘落。 阿辰伸手去接,那花却弯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落在了地上,竟是不相干,阿辰抿了唇,怎么可以不相干! “这……阿辰我们……”阿泪偏过头去看阿辰,却从心里感到可怕。 那是一种毁天灭地之威,阿辰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的神情都没有,只是那么淡漠的站着,可在场的所有人就是感到害怕。 “上,上神。”老族长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连连拜道:“上神息怒,上神息怒,我梨花一族皆是按上神旨意而行,并未有过丝毫的逾越啊!” 见老族长跪了下来,其余的所有人也都跪了下来,连连喊道:“上神息怒。” “便是造劫,也不可使我伤他。”阿辰淡淡地看了所有跪着的人,道:“一群无知、贪婪的人类,他伤心多少,本君百倍奉还!” 只这一句话便天地变色,风云起,阿辰本无需亲自动手,可他拿着刀一个个人地去解决,去惩戒,他把族长和阿泪留在最后,待让他们看完了修罗场,才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看着似乎已经麻木了的老族长。 “心痛和后悔,两者皆存于你们心中。”阿辰木着一张脸,道:“可你们心中是否还带着一丝庆幸?你们是否以为本君已经忘了当初给你们的东西。” “不灭的灵魂也是需要代价的,你们付不出,那就只好……”阿辰面无表情地说道:“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了。” 老族长和阿泪惊恐地看着阿辰,想说话,却像被下了咒语似的,张开嘴说不出一句话,越是惊恐,越是惊慌,便越是可笑,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走向永恒的死亡。 死,并不可怕,最为可怕的是连灵魂都消散在这天地间,没有一点痕迹。 重归纯洁干净的梨花谷,参天的梨花树下,阿辰轻抚着,轻声道:“我费了多少年才让你重新开满花,阿梨,我可以再来一次的,无论用上多久的时间。” 第二十一章 到费城 “嘚嘚”的马蹄声之后,只听人“吁”了一声,奔驰的马儿轻轻嘶鸣,跺了几下前蹄,便在城门前停了下来,一身白衣面挂淡笑的公子翻身下马。 “公子,这便是费城了。”旁边白色骏马上的侍卫打扮的人下马,对着白衣公子恭敬地说道:“老黑已经在城中的神蛊客栈定下了房间,我们是先去客栈安顿还是?” 白衣公子斜睨了侍卫一眼,笑道:“小白可是变笨了,自然是先安顿,带着麒麟,四处探查也不方便,老黑在哪儿?” “他进了王宫。”小白说着,犹豫了一下,问道:“君……公子,既然都已经断了,为何还要来费城?反正楚蓝蝶也没了找他麻烦的理由不是吗?” 沐谛廾折扇轻摇遮住笑,只露一双外人看不清楚情绪的眼睛,道:“不相干这三字,由我说出口,你便该知道这……永远都不会成真。” 小白低了头,心中叹气,也是若然能够放下,便不会等到现在了,既然当初国师同离弦耗了十年光阴,主子都没有放弃,现在……又怎会有任何的改变? “走吧,先去客栈安顿。”沐谛廾牵着马,给了守门军十两银子,然后回过头对小白说道:“晚些时候你去找老黑,问问他可有所获。” “好的公子。”小白答道。 两人大大咧咧地说话,并未避着旁人,守城军听了他们的话,觉得甚为奇怪,便招来旁边的小兵,轻声吩咐道:“那两个人有问题,派人盯着。” “是。”小兵领了命,拉了两人陪自己一同,偷偷地跟在了后面。 后面进来了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对着守城军示意了一枚令牌,看到他们退后几步让开了路,便赶着马儿往里行去。 “白礼,去神蛊客栈。”车上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如暖阳拂风一般和煦,听着十分舒畅,令人心生好感。 “主子,不回去吗?”车夫问道。 车上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了点兴致,他道:“都已经到这儿了,也不定什么时候回去,先去看看账目吧。” 车夫明白了,赶着马儿换了个方向,朝着神蛊客栈而去。 沐谛廾两人到了客栈,小白将马儿牵到马棚里,沐谛廾向掌柜的问了订下的房间之后,要了几盘小菜,便上楼去了。 三个小兵跟到了客栈,一个去了马棚,剩下两个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为首的兵士喊道:“掌柜的,来坛酒加几个下酒菜,再来三碗大白米。” “好的,几位军爷稍等。”掌柜的转身对着离柜台最近的小厮斥道:“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去,你这傻子整日就知道吃饭不干活!” 那十一二岁的孩子也不说话,转身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了餐盘出来,为那三个小兵上菜,手脚麻利得不像是个傻子。 为首的小兵就奇了,笑问道:“掌柜的,你这小厮手脚挺麻溜的啊,这还是一个孩子,怎么这么苛刻,还叫人傻子,这可一点儿都不厚道啊!” 听了这话,掌柜的就对着小兵苦笑,道:“军爷你这可就误会小老儿了。” “哦?”小兵来了兴致,道:“你倒是说说,本军爷哪里误会你了?” 掌柜的走出了柜台,走近小兵,解释道:“军爷你可别看孩子这么小,小老儿都不知道他多少岁了,小老儿三十五岁那年捡到他,想着日后养老,可如今小老儿都六十三了,这二十八年来他模样都没有变一丝,还不爱说话,所以小老儿这样也是……”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理解你了。”小兵说着,夹了一两口菜,开始同另一个小兵喝酒。 “多谢,多谢军爷理解。”掌柜的端起酒壶,笑道:“让小老儿为军爷斟上酒。” “好好好,劳烦掌柜的了。” 沐谛廾在二楼,吃着小菜,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戳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青君让他来找一个人,还必须要避开洵桦来找的一个人,但青君却没有告诉他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只是让他来费城等,那个人会找他。 “唉。”沐谛廾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也不知道洵桦如何了,若非是提前打听清楚了梨花谷的新婚夫妻有三个月不能见面,他又怎会甘心离去? “唉。”作为洗心阁运筹帷幄的阎君,他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管过事情了,真的不合格啊……沐谛廾低头。 “……唉。” 折扇一开,就跟换了张脸似的,沐谛廾忽然勾起了唇,眼神玩味,声音飘忽悠渺,道:“看来近些日子,懈怠了啊。” “你确然是懈怠了。” 第二十二章 师叔 沐谛廾的手紧了紧,看向来人,舒眉展笑,起身迎上来人,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今日为何在这费城呢?” “思旧看起来是有意见?”来者眯了眯眼,勾着笑往前走了一步,看到沐谛廾下意识地往后退,不由笑出了声,道:“噗哈哈,思旧你还是这般的害怕我。” 沐谛廾抿了抿唇,左手往腰间一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来者一“刀”,然后淡淡然地看着他,道:“本君害怕过谁?” 来者弯腰捂着腰腹,抬头看着沐谛廾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思旧最是厉害,并不曾害怕过谁,是我口误。” 沐谛廾轻轻哼了一声,回到桌边坐下,抬眼问道:“说吧,你怎么到了这儿来?师父不是让你辅佐迟玉国国君吗?” “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来者不清不重的斥了一句,走到沐谛廾面前,倒了杯茶给自己喝,一饮而尽,才道:“我来这里,自然是因为……” “随意,续完旧,也该到介绍我的时候了吧。”随着一声温润的调笑,一位看起来十分平和沉稳的青年走了进来,一身白衣衬得他气质不俗,抑或说他的气质将那身白衣提升至天衣的高度。 “这不是正准备说呢吗?”随意瞥了青年一眼,对着沐谛廾介绍道:“这就是迟玉国的国君额……白,白什么来着?” 青年横了他一眼,对着沐谛廾笑道:“白衔玉。” “看来师叔在迟玉国混得挺好。”沐谛廾轻咳了两声,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还是别在我这儿秀着了,免得我一个忍不住毁了。” 沐谛廾的话很狂,毕竟在他对面的是一国之君,但随意或者白衔玉知道,沐谛廾是真真实实的有狂的资本,也就只有庆羽一个国家,将美玉的定位设置在对立面。 “说起来你来这儿做什么?”随意坐在沐谛廾的对面,撩了撩额前的刘海,问道:“我记得你在庆羽待着是为了养病,怎么?病好了,所以出来溜达了?” 说到病,沐谛廾就觉得心抽痛抽痛的,脸都苍白了几分,他看着随意,声音听着虚弱,道:“本君犯了相思病,快去,给本君找解药来。” 额上青筋暴起,随意给了沐谛廾一个脑崩儿,道:“说实话,来干嘛?” “哦。”沐谛廾摸摸脑袋,恢复了那般沉稳的阎君姿态,道:“欺负了府里的那只蝴蝶,怕那蝴蝶怀恨在心,便过来看看,以防万一。” 随意感觉太阳穴有点凸,伸手去揉了揉,深呼吸好几个环,最后还是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沐谛廾,骂道:“你你你你你,你的智商都到哪里去了?那只蝴蝶欺负就欺负了,她还用得着你亲自来一趟费城来解决?你家那个会怕她吗?” “你可别告诉我,你去问了青君那只老狐狸,所以才到的这儿。”随意看到沐谛廾一副沉默地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道:“你可劲儿的被他唬了,好好的,真的是,呼,你这小子一遇到关乎洵桦,别说智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用脚指甲盖想的问题!” 随意呼吸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战力,却没有那么夸张的动作了,他只是十分平淡地问道:“你可知青君暗地里也是帮着小皇帝的?洵桦早同他一口气,这次是存心匡了你出来,你的洗心阁,已经多久了?” 沐谛廾手一顿,将折扇开了,看着扇上的山水,声音淡淡的,可称之为淡漠,道:“不过洗心阁而已,他要便给他了,又能如何?” 随意刚想训斥,沐谛廾却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想法一般,抬头望入随意眼中,墨黑的眼是深沉的黑,他道:“师叔是不是在俗世里打滚打得久了,以至于忘了师父教了我什么,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意眼神复杂的看着沐谛廾,良久,叹了口气,道:“若我是洵桦,被你这样倾心对待,早就将真心想托了,可洵桦他一片真心从来……” “师叔。”沐谛廾出声打断随意,折扇放在桌上往下一压,合上,道:“在我这里,莫要说洵桦的坏话,我不喜。” “好好好,我不说了。”随意伸手揉了揉沐谛廾的头,把那梳得本就不是十分牢固的青丝散了下来,一边伸手替沐谛廾打理着,一边道:“臭小子也真是的,这么大了都不会打理自己,你到说说,这次来这儿,可有什么目的?师叔为你周旋一二。” 沐谛廾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看着捏在手中的折扇。 白衔玉站在旁边看着随意絮絮叨叨的,沐谛廾沉默以对,心中叹气,看来他是没有机会了,就是不知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神人,可就算是神人,也少不了人的情爱烦恼。 第二十三章 我为鱼肉 世外梨源中,青君端坐树下,品着香茗,闻到伴随花香而来的一种清新气味,便抬头,看向来人,问道:“为何而来?” 来者施施然的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才道:“我已落下一子,接下来,便看你如何应对了,青君。” 青君闻言皱了眉头,道:“你将这当做一局棋?” “这盘棋不是你邀我同下的吗?”似是青君这般神情稍有,来者淡漠的神情多了几分愉悦,轻笑道:“弈者不入局,便难成天衣无缝,难成珍珑。” 青君看着来者许久,叹气道:“我竟不能反驳,想来依你心思,我们怕都是你棋盘上一子了吧,也罢也罢,入局又如何?你既入局,我便也行一遭,迟早叫你这冷心冷情的人也尝尝何谓心伤。” “与汝共勉。”来者淡淡的说道。 “咳。”青君拍拍胸口,差点将自己呛死,好半晌,才道:“如你这般,世间也是没有几人,不世间也是再没有一人了,别再驳我,再多听几句,我怕我不是死在棋局上,而是被你气死的。” 来者淡然饮茶,不为所动。 皇宫大殿之上,帝王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没有看跪在底下的臣子一眼,听着他们战战兢兢的回报,帝王勾笑,道:“你们是说,你们提着朕的三千羽衣卫没能拿下他一个小小的不过几百人的洗心阁?” “主子息怒。”此暗卫声音嘶哑,不似天生,而像是后天被毁所致的那种嘶哑,全身上下只露了一双眼睛的他低下头,道:“沐谛廾现在不在庆羽国内,洗心阁就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糟,此次我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洗心阁的阵法,现在有了那位先生相助,洗心阁尽在掌握中。” 帝王将玉佩一甩,一个弧度到了暗卫面前,帝王勾唇笑道:“这是朕的私军,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属下定不辱命。”暗卫拿了玉佩,对着帝王恭敬地行了礼,退下了。 但是阶下还有一堆没能抓准时机的臣子,额上冷汗一滴滴落,跪着的姿势却不敢有任何的变化,看得帝王也感觉无趣。 “行了,你们一群年纪大了,朕看得也是于心不忍。”看到臣子们松了一口气,坏心眼儿的帝王又加了一句,道:“若然下次还是要靠朕的私军来办事,朕看你们也无需存在了,退下吧。” “是是是,微臣告退。”三叩九拜之后,诸大臣纷纷离去。 帝王伸手抹了抹眉心间的红印,面上是满足的笑,道:“夭梨神君,纵你在天界如何得意,失了那帝宫之徒的身份,你也不过是个凡人,仙君……最爱你的,最能保护你的,是我呀,每逢迎战敌手,为你厮杀的,是我。” “所以啊,莫要怨我。” 沐谛廾习惯性地用折扇轻轻叩击右手掌心,心里想着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心中疑惑渐深,这费城似乎有些……奇怪? 来到费城已有三日,整个费城的情况都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了,可令人疑惑的是,这传说中的蛊都平日里却并没有见到毒,甚至旁敲侧击询问时,大多百姓也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连王宫中知晓蛊并会用的人也不多。 “嗖。” 沐谛廾眉目一凌,迅速脱离神游状态,问道:“是谁?” 房中烛火明灭不定,沐谛廾一手握紧折扇,端坐桌边,全身上下看似放松,实则紧绷,但凡有一丝动静,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有趣。” 沙哑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沐谛廾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而房间角落处走出一道身影,头戴斗笠,手中抱着坛子,他看着地上的沐谛廾,对着坛子恭敬地问道:“老祖宗,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个小子有趣得很,只是这一身风骨我看得不是十分欢喜,想他也是堂堂玉成王世子,扔到青竹馆里吧,也不算堕了身份。” 坛子中传出沙哑的笑声,楚傅生低头称是。 夜色身后时,黑白两道人影依照前几日习惯潜入房中,环视一周却不见主子身影,白影伫立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不好,快走!” 正当两人转过身之际,火光自床下起,一声轰天巨响,火势冲天! 第二十四章 为爱癫狂 沐谛廾醒来时,身处一个布置得花枝招展的卧房,几乎是在睁眼的那一瞬,他便明白了过来,不用再想,剩下的单是身体残存的记忆都足以毁灭所有。 沐谛廾垂眸,点缀着妖艳花朵的衣裳的袖袍下双拳紧握,却好似柔弱无骨的女子柔荑,身处小倌馆,口不能言,手不能握,全身如被下了软筋散,心中惊恐吗? 沐谛廾无声地嗤笑,伸手去撩帷帐,动作妖娆而天成,自然流露的是连女子见了也会怦然心动的、面红耳赤的媚态,原来世间毁掉一个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的方法都只有一个,此一举,真是折辱人的好手段。 又一次,堕入深渊。沐谛廾从床上软软地起身,站到大镜子的前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轻笑,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拯救你了。 我也不需要救赎。看着镜子中的人做出这几个字的唇形,沐谛廾敛去眼中如墨的黑,换上久别的轻浮之色,只是这一换,举手投足之间便多了几分妖惑,既然你扒了我的皮子,那就要接受我皮子下的黑暗、腐朽与堕落。 其实,外力摧残的痛苦比不上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堕落却无能为力的感觉,难道不是吗? “还没找到吗?”随意一把抓住派出去探查的人,道:“要你们何用?都给我滚出去,不找到人,没有探查到痕迹、线索就不要回来了!” 白衔玉在一旁看得无奈,劝道:“既然对方是有意带走沐世子,让他们出去又有何用?先喝杯茶消消火,朕再吩咐暗卫下去查就好了。” “你懂什么?”一句话吼出来,随意顿了顿,低了头道:“抱歉,对你发了火,我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你说得对。” 白衔玉看着随意,眼神疑惑,什么说得对? 随意抬起头,对着白衔玉勉强笑了笑,道:“这样找下去确然没有什么用,陛下,我想,该是到了向您辞行的时候了。” 白衔玉惊诧,呼道:“切莫说先,为何到了辞行的时候?不是还没有帮朕攘外安内、理得政治清明吗?随意,你要去哪里?” 随意深呼一口气,道:“我要回去找师兄,这世间若说除洵桦之外还有谁能找到思旧的话,便只有我师兄一人了。” 那为何对我告辞,不是找到了那个之后,还能再回来帮我吗?白衔玉虽未言语,眼神却传达了所有,尽是不舍、挽留的意味。 “抱歉,陛下。”只有淡淡两字,随意转身离去。 白衔玉往后退了几步,却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整个身子向后倒去,正好,那么一瞬看到了……白衔玉瞳孔一缩,躺在地上,眉目之间尽是怨毒。 “为什么,你不早些出现!为什么你不早些让他知道,为什么你不能让他发现?为什么?你只要再早一步,再早一步便可!” 白衔玉失魂落魄地躺在那儿,简直难以抑制心中的妒火,他毕竟是一国君王,毕竟有他的傲气,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做一个痴情人,可他的心却让他为爱癫狂。 “哈哈哈,这都是天意,天意不让他早一步发现你。”白衔玉笑了好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微微缓了下来,道:“为什么,你不干脆消失个干净?” 好久好久,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衔玉冷声道:“来人。” “属下在。”门口守卫的人当即跪下,不管门内之人看不看得见。 “去青竹馆,找到最近才来的人,点名要他,你们每个人都去,每个人都去,每个人都去跟他睡一晚!”白衔玉说道后来,语气疯狂,人却沉静了下来。 “是,属下领命。” 第二十五章 戴面具的师父 “喝!” 红粉装饰的房间内,随着一声低吼,麝香味一瞬间弥漫,剩下的是一阵历劫之后的长时间喘息,并不粗重但有些急促。 床上安睡的人皱了皱眉,睁开眼,略带迷蒙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地上的人,心下恶心,却仍柔声道:“我宁死不从,你强上了我,回去这样对人说,可好?” 赤裸着躺在地上的人这一会儿已经缓过了呼吸,他的眼睛黑白混沌作一片灰,看着床上人,似是被迷了魂一般,毫无意识地回答道:“好。” “今夜睡得好吗?”他问。 “嗯,好。”那人无意识地点头。 他轻笑,道:“那便继续睡吧,醒来之后你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只知道你强了我,非常粗暴,我伤心欲绝,一身傲骨被打得粉碎。” “是,我强了你,非常粗暴,你伤心欲绝,一身傲骨被打得粉碎。”哪人无意识地重复完了他的话之后,便眼睛一闭,睡着了。 “呼。”沐谛廾呼出一口浊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有一番思索,这些日子接了不少这样的客人,个个都让他觉得十分熟悉,日日看着,这些人的身上倒有一处让他觉得惊诧却又在意料之中。 想着这个,沐谛廾又皱了眉,日日都用这样的说辞,他也得换一个了,不然……绝对会被人识破,到时依他如今的身子,和这对内力高深之人便不起作用的魅惑术,嗯……需得小心应对。 “你来做什么?”清越的声音中带着淡漠,似乎世间万物皆引不起他的兴趣,他戴着面具,虽然看不清楚面貌,但从那看上去清瘦实则饱含力量的身躯,以及周身若有似无的气息,都让人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师父,我,我找不到他了。”洵桦低着头,跪在那人面前,声音带着些无措以及惧意。 那人转过身来,视线向下看着洵桦,道:“你说思旧不见了?” 洵桦低着头,心中准备了好久,方才道:“徒儿,徒儿一时不慎中了那梨花谷族人的前缘尽,以致思旧……思旧他……” 洵桦话还未说完,便被远处传来的一声“师兄”给喊了过去,远远地只见一道身影疾驰而来,停在他面前的时候喘得不成样子。 “师,师兄,思旧,思旧他……”来人连喘了两大口气,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他道:“师兄,思旧他在费城让人绑了去,如今不知踪迹!” “什么?”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只是一道惊诧,另外一道隐隐蕴含着怒意。 “我将他交给你二人带回尘世,你们便是这样待他的?”戴面具之人给了两人狠狠一掌,身影疾行而去。 两人被打得狠狠摔在不远处的梨花树上,各自吐了血,未曾顾及伤势,只知加快速度朝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跟去。 梨花树林的另一边,正在下棋的人一笑,看着对面的人道:“尘世这一盘局,你可是先我一步入了,不知有何感触?” 对方抬起头淡淡地看着他,道:“自开局第一子落,我便一直在局中,青君你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是吗?都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 青君觉得自己应该咳两声,但是他没有咳,他只是看着对方,问道:“你难道不后悔?当初那一场雷劫哪怕是你,若非有他的帮助,你也不能存活。” “你觉得我应该后悔?”对方看着棋局,左手执子,看准了地方落了一处,道:“这夺天地造化之事本就有惩罚,雷劫合该。” “你对他就一点都不动心?”青君瞪眼。 对方没有抬头,让对面的青君看不清楚神色,他道:“你会对一枚棋子动心吗?” “你这个人真可怕。”听得出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青君咬了好一会儿的牙,最后直叹气,道:“爱上你的人真可怜。” “彼此彼此。” 第二十六章 新的追求者 “梨花,你醒了吗?”门外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沐谛廾睁了眼,伸手揉了揉,径直下了床,“唰”的一声打开门,然后到桌边坐着,一言不发地倒水喝,面色阴沉。 门外之人走进来,轻轻地带上了门,然后走到沐谛廾面前蹲下,好笑地看着那个沉着脸的人,道:“怎么这般小孩子脾气,日上三竿了,起床气也太严重了些吧?” 有些冷,沐谛廾拢了拢里衣的衣襟,冷冷的看着对方,道:“你昨日邀我下棋到什么时辰?今儿个又这么早来打扰我,我觉得不生气也难,你觉得呢?” 对方抖了抖,听出了沐谛廾话语中威胁的味道,他只得点头,道:“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陪我下棋到那么晚。” “免了,我可一介风尘之人,可担不上您这堂堂费城蛊王爷的一声错。”沐谛廾摆摆手,沉了会儿情绪,问道:“今日又来扰我?我可记得你说过你公务繁忙啊?” 楚谷起身,站到了沐谛廾的背后,伸手梳理着他那一头青丝,一边抚弄一边调笑,道:“难道我无事便不能来找你了?我虽身为王爷,但既然正主回来了,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做那许多的事。” “你将我当三岁小儿哄了?”沐谛廾嘲讽地看了楚谷一眼,道:“且不说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你做的越俎代庖的事可不算少。” 楚谷笑笑,道:“哄得就是你,梨花,你我也相处了个把月了,个人性情、品行、修养你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可否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 楚谷余下的话不用说出,沐谛廾便知道,他伸手将头发从楚谷的手中捞回来,转过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楚谷,言道:“我且冒昧唤你一声楚谷,楚谷,我记得我说过,我这心上有一人,很久很久了,一个我忘不掉的人。” 楚谷的笑未变,蹲下身,与沐谛廾平视,他道:“可你的心上人已经抛弃了你不是吗?你在这儿流落了这样久,也不见他来寻,既然他不肯珍视,给我一个机会又何妨?” “他不是不肯珍视,他是不知道。”沐谛廾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是没有给你机会,只是真的不太适合,我的心不允许除了他之外的男人进来。” 楚谷脸上的笑没有了,他的眼神有些许幽深,问道:“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本王?” “这命运岂是我们能决定的?”沐谛廾反问了一句,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着床走去,淡淡的说道:“好了,你若是没有事情,我便要去睡个回笼觉了,王爷请自便。” 楚谷在那儿蹲了许久,偏过头去看床上再次陷入深睡的人,拳头紧了紧,咬了一会儿牙终于还是出门去了,小心翼翼地带上门,对着门外探寻的下属,却不能再保持笑容,怒气压抑半天,忍不住,楚谷疾步下楼去。 “王爷,梨花公子他……难道就没有心吗?”作为楚谷的心腹,若离在此时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他看了眼楚谷的脸,揣摩问道:“若不然……用上那东西?” 楚谷的动作顿了一瞬,面色有些难看,道:“本王还不至于用那种东西去索取他人的爱,本王会凭自己的能力获取他的心。” 后面半句话,楚谷说得有些许没底气,这个把月的相处中,他知道沐谛廾看起来温软、妥协,实则性情极端、固执,沐谛廾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恐怕就是软硬兼施都不能打动他。 若离同若即对视了一眼,退后了一步,将位置让给了亲哥哥,这种事情还是高冷淡薄的哥哥的话比较靠谱,比较……不会被骂。 若即瞥了若离一眼,对着楚谷说道:“且恕属下斗胆,问王爷一句,究竟王爷是想要梨花公子的心,还是想要他的人,若是想要他的人,并非属下贬低公子,只是想必梨花公子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较真,但王爷若是想要公子的心,那便……” 楚谷眉心一跳,停了脚步,盯着若即,问道:“那便如何?” “只能用情蛊。” 楚谷看看若即,看看自己,神游天外又马上回神,脚步匆匆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若离对着若即竖起了大拇指,简直称得上是眉飞色舞,道:“哥,高啊,同样是提议,提的是同样的议,我说是死不接收,你说就是认真思考。” 若即忽视自家亲弟弟的一番话,看着楚谷远去的方向,道:“王爷准备用情蛊了,去通知陛下。” “是。” 第二十七章 你,要杀我 费城王宫中,王座上的男人儒雅俊秀,不复之前对待九五之尊的惊慌恐惧,是另一番令人生惧的气息,他轻轻酌饮着酒,听到不远处跪着的人禀报的消息,轻笑道:“楚谷也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人,就这样吧,把他的蛊换成弑神蛊,你觉得如何?” 俯首的若离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作为费城之主的暗卫,他们从来就被灌输了一个意念,那就是听从,没有发问、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 “王上觉得好,就好。”沙哑的声音从王座靠背上的坛子中发出。 “那么若离,你去办吧,告诉若即,把楚谷的蛊换掉。”楚傅生笑道:“就是不知道这个傲骨碎尽了的男人,会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希望是惊喜。” 若离在听到楚傅生说“你去办吧”的时候,就已经退出了大殿,他使着轻功暗暗回到了王府,到了若即的房门前。 “哥,你在吗?”若离推开门,问道。 “进来,关门。”若即正要闭眼午休,听到若离的声音,便掀了被子起身,面容淡泊静然,只着一身里衣,走到桌边给若离倒了杯水,看着已经关上门坐在面前的若离,问道:“花开了?” 若离点点头,先把若即递来的水一饮而尽,才道:“开了,要用七杀去浇。” “我回去浇七杀的,你先回去吧。”若即点点头,准备回去休息。 若离却是溜到了若即前头,先若即一步占了他的床半边儿,若离坐在床外沿一边脱衣裳一边道:“哥,我们俩许久没有一同睡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有允许我拒绝吗?”若即看着那个已经盖上被子十分兴奋地睁眼睡觉的人,面无表情地爬上了床,睡里侧,进去时,还十分不小心地踩了某人一脚。 “哥。”若离睁着受伤的双眼,侧过头去看亲哥哥,问道:“你是故意的,哥。” 若即已经闭上了眼,淡淡地答道:“还没睡醒,眼花。” “哥……”若离唔唔了两声,死命地盯着捂着自己嘴的那双手。 “再说话就给我下去。”明显高了一小度的声音。 “是。”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青竹馆中,沐谛廾推开窗,坐在窗边,观赏楼下那一池碧水泛波,不自觉的以指轻叩桌面。 “何以身处烟花之地,我也时时念着你。”沐谛廾笑了下,仰面饮酒,道:“现在我名梨花,你是否也可以到此来寻花?” “我便是来寻花的。” 沐谛廾顿了一瞬,回身看着来人,眼睛有些模糊便眯了眯眼,道:“你不是我等的人。” 其实无需看,他们身上的味道和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沐谛廾一手撑着头,回看来者,问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楚谷把手举高,晃了晃,笑道:“本王来请你喝酒,这可是我多年的珍藏,许多都是贡酒,你可有口福了。” “哦?”沐谛廾挑眉看着楚谷,视线转到那几坛酒上,道:“王爷今早才被我气得离去,晚上却忽然来找我喝酒,这不得不让我怀疑……这酒中添了什么玩意儿啊。” 楚谷的笑僵了一瞬,却是快速地恢复了原样,道:“怎么可能,给你的酒是本王也喝的,本王难道会傻到给自己下蛊吗?” “呵。”沐谛廾轻笑一声,对上楚谷的眼神,一字一句压着韵道:“王爷,我可还没说这酒究竟是下了药还是下了蛊呢!” 楚谷往桌上放酒的动作僵了一瞬,他道:“本王……费城子民最不屑地便是下毒了,还是下蛊来得有分量。” 沐谛廾点点头肯定楚谷的说法,道:“开玩笑的呢,王爷最擅长的便是蛊了,定然是不屑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 “是了是了。”楚谷觉得自己是找了个台阶下,笑道:“本王怎会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了,来来来,我们喝酒,你可得先赔罪饮三杯。” 沐谛廾笑道:“好,我先赔罪三杯。” 一杯,两杯,三杯……酒一入体,沐谛廾便觉不对,只是他甘愿饮了,若能因此忘了洵桦,只怕也了结了一段孽缘,只是这酒…… “噗。”沐谛廾憋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站了起来,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啃食它们,这痛苦还在向上,他看着楚谷,好些忍耐才能憋出一句话,道:“你,要杀我!” 第二十八章 拆解 楚谷有一瞬的时间是无意识的,下一秒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沐谛廾了,但他被推开。 “别碰我。”沐谛廾扶着头,往后退了几步,盯着楚谷道:“滚开!” 楚谷觉得沐谛廾此时的状态有点不对,方才手下那一瞬间的触感他还未忘,那温度较之常时,高了许多。 楚谷勾起笑,走近沐谛廾,道:“梨花,你想要吗?” “你。”沐谛廾瞪视楚谷,又退了几步,到了窗边,背靠窗,声音开始无力,道:“你若再过来,我们之间便无转圜的余地。” “我不需要余地。”楚谷挑眉,一步一步向前,直至凑到了沐谛廾颈边,伸出舌头轻轻一舔,笑道:“我只需要得到你,这世上,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得到了身子,心还会远吗?” 沐谛廾觉得恶心,可手脚都开始无力,原先的疼痛已经消去了,只是……沐谛廾瞪着楚谷,道:“你便是动了我,我也绝不会对你有半分的心动。” “这可说不定,只是眼下,本王要享受美食了。”说着,楚谷将沐谛廾拦腰一抱,哈哈大笑,对着沐谛廾额间一亲,道:“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了。” 将人往床上一扔,楚谷压了上去,伸手扒着沐谛廾的衣裳,嘴往上亲去,沐谛廾一动不动,楚谷无所觉,直到他将人上下剥了个干净,才撑起身,欣赏,道:“啧啧,你这一身冰肌玉骨,可美,好美。” 沐谛廾捏紧了拳头,可是软绵绵的,这时心头升起的无力感与幼时的记忆重合,人,人,人,这些人,全部都要控制! “哈哈,认命了吧?”楚谷笑着,手抚上去,感受着那肌肤跳起的鸡皮疙瘩,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总是会软弱到认……啊!” 沐谛廾缓缓起身,看着疼到面目狰狞、躺在地上打滚的楚谷,伸出一只手,如同捏住楚谷的生命一般,紧紧地一握……手中,多了一只手。 这只手上有些弹琴的茧子、握剑的茧子,不糙,却给人沉稳、温暖的感觉,沐谛廾有些迟钝地抬头去看,歪了歪脑袋,道:“师,父?” “嗯,为师在。”带着面具的师父脱了外袍给沐谛廾一披,然后转头去看那个获得片刻喘息的人,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看着楚谷,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一样,道:“你,折辱我的徒儿?” “你又是何人?”楚谷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捂着心口站起身来,道:“我与梨花相识这些日子,没有听他提起过你,莫非你就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龙阳倒算了,居然是师徒,不伦之恋不为世人所接受,还不如将他交给我。” “这双眼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师父这么说着,身形一动,在他人看来他一直都站在那儿扶着沐谛廾,可他视线所落之处却告诉他人,他方才做了什么。 那艳红绣花的桌布上,多了一对洁白的眼球,楚谷眼前的视线甚至还停留着,他的眼睛就已经不见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双眼是一阵的剧痛。 “你的舌头,既然不用来品尝。”师父一顿,道:“那就用来被人品尝吧,不,给人尝恶心了些,如此新鲜还带着血气,还是给外边的狗儿尝尝鲜较好。” 桌上,又多了一条粉红的长舌头,就在眼球的旁边。 “你的手,似乎碰到了不能触碰的东西,嗯……这只手……啊,错了,是那只手,嗯,这样就平均了,切口平整看着对称,你一定满意。” “你的嗓子,似乎不是很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说正确的话,那……割了也是为你好。” “你的腿看起来也不是很听话的样子,是不是不要比较好?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要比较好,我会帮你利落地切掉它的。” 师父一声又一声地自认为,让楚谷的心中充满恐惧,此时他已不求活,只求痛快一死,只求快些结束这刑罚,可无论他呜咽着,啊啊的哀求着,对方始终没有半点反应,仍旧将他一点一点拆解,甚至还让他无法死去,只能忍受着痛苦。 这是一个仪式般的拆解,师父最后抱起沐谛廾,走到门口,无视匆匆赶来的两人,径直离去。 “师叔……” “等什么?”随意道:“杀。” 第二十九章 我心悦你 梨花树下,一个人静静地躺着,许久,他睁眼,迷茫地看着满眼的粉红,好半天才回神,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前方的人,道:“师父。” “下次小心提防。”师父喝着茶,说道。 沐谛廾点点头,站起来,这时才有了一种重新掌握身体的感觉,额间……痒痒的,沐谛廾伸手去摸,大致是一朵莲花,疑惑,这是什么? “费城的王蛊。”师父仿佛看出了沐谛廾的疑惑,放下茶盏,对着沐谛廾,远远地解释道:“王蛊是费城代代相传的主人蛊,费城所有子民都受它的控制,但它生存会汲取宿主大量的生命力,所以你幼时才会体弱多病,但这蛊一旦苏醒便不会如此了。” “为何?”沐谛廾走近师父,疑惑地问道:“难道苏醒所用的生命力还不及休眠时吗?” “非也。”师父摇摇头,伸手点了点那凝于表的红色莲花,道:“一旦苏醒,王蛊便会凝于体表,自己汲取天地之间的元气,说来玄奇,这王蛊苏醒后的一切活动正如书中的修仙之人。” 沐谛廾明了地点点头,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额间的莲花,倒是有些好奇自己此时的样子了,倒过茶杯,往里边儿倒了些水,端起茶杯,作镜子观察。 “师父,这莲花倒是生得好看。”沐谛廾一边在自己眉心描绘莲花,一边道:“这鲜红,这手法,倒像是人纹上去的。” 师父手一顿,道:“洵桦等你许久了,不去见他吗?他在你屋子里。” “他回来了吗?”沐谛廾有些惊喜,忙放下杯子,对着师父拱手道:“师父继续伤害,徒儿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待师父有什么反应,便往自己屋子奔去,轻功用在这里倒是绝顶的。 “洵桦,我……”沐谛廾缓下动作,看着面前的两人,默了一下,问道:“恕我愚钝,你们……在干什么?” 洵桦和随意立刻分开,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沐谛廾,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你作何学我说话?”两人对视斗势。 “我何时学你说话。”又是异口同声……顶着沐谛廾越来越深沉的眼神,他们都已经快要解释不下去了。 还是洵桦先开了口,他抿了抿唇,道:“我,我竟傻到为人所擒,被轻易改了记忆,师父为了让我长些记性,便。” 说到这里洵桦有些迟疑,可看着沐谛廾有些好奇的眼神,迟疑着还是开了口,道:“师父罚我同师叔在不碰触对方的情况下,将春宫图里的姿势都演练一遍。” 话音刚落,沐谛廾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捧腹大笑,道:“哈哈哈,演练春宫图里的姿势,还不准碰触到对方,哈哈,你,你们这是练一辈子,恐怕都练不出来了。” “……”洵桦默。 “……”随意默。 沐谛廾又笑了一会儿,看着两人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委屈满分的脸,也有些笑不下去了,道:“我,我且同师父去说说,你们就免得练了。” “乖师侄你真好!”随意欢呼道。 洵桦抿了抿唇,较为含蓄地“嗯”了一声。 “小事小事。”沐谛廾拍着随意的肩,满面笑容道:“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跟师叔您商量件事儿,师侄我呢好久不见洵桦,所以想和洵桦单独的聊几句,您看,您是不是?”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哪。”随意夸张地喊了一句,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去也,去也,不如去也。” 说着,便出了屋子。 他一走,房里的气氛忽然就沉了下来,沐谛廾走到桌边坐下,良久,才道:“这次回去,我们便和离吧?” 什么?洵桦猛地一颤,怔怔地看着沐谛廾,张了张嘴,几番努力才挤压出酸涩的字,道:“为何?是因为,我忘记了你的这件事吗?” 沐谛廾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并无两情相悦,你喜欢小皇帝,而我……总归也算死了差不多的心,既然如此,还不如分了干净。” “非也!”洵桦脱口而出,道:“我心悦你!” 第三十章 启程 闻言,沐谛廾似笑非笑地看着洵桦,道:“你这时同我说这个,洵桦,你认为这还有意义吗?毕竟,在我身困风尘、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我心心念念的,也不过一个你而已。” “思旧。”洵桦抿了抿唇,道:“我一想起来,便去费城寻你了,我探查过了,可我没有想到……你会流落到那这种地方。” 说完这句话,沐谛廾的神色变了变,洵桦见了便要解释,可张了张嘴,却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毕竟……解释不了。 “你毕竟还是介意的,即便我只是被那楚谷碰了皮毛。”沐谛廾笑着说道:“倒也无妨,便是被他要去了身子,我也不甚介意,又不是第一回沦落到风尘离去了。” “洵桦,既然你介意现在这皮毛,那必然也会介意我从前的事,所以。”沐谛廾顿了顿,道:“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吧,你我的缘,孽缘是时候结束了。沐谛廾轻笑着出门去,轻摇折扇,仍是一位风骨绝佳的翩翩俊公子。 洵桦低了头,有些迷茫,他自问,介意吗?介意思旧年幼曾流落风尘,介意思旧现今再度流落风尘,介意……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离开小屋之后,沐谛廾摇着扇子回到了梨花树下,他的师父一如往常淡淡地观赏梨花,他走近师父,双膝一曲,抱着师父的大腿,枕着师父的大腿,轻声唤道:“师父。”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那黑黑的后脑勺,然后抬头观赏,花,最美的时候不是绽放而是凋零,那是一种生命逝去的美丽,所以……是时候看一场梨花雨了。 巧施内劲,师父击中了周围的几棵梨花树,自那一瞬开始,花落,风起,卷起落花发出“簌簌”的声响,风不断,远远看去,就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着,围绕着沐谛廾飘飞。 梨花林的另一端,青君看着对方,似有所觉,眸中沾染了笑意,道:“何以如此温柔体贴,你,可是动心了?” 对方淡淡地瞥了青君一眼,又落一子,道:“你觉得可能的话。” “无趣。”青君十分没形象地撇了撇嘴,拿了一枚棋子随意一抛,看那棋子跳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道:“我已经下好了,这之后,就看这棋子如何解了这步棋了。” “且静观吧。”对方合了眼,就这样入了定。 青君摇摇头,无奈地笑叹一声,分明是动了情,哪有人分了这么多的神,还无视天地规则动用法术的,虽然只是一个小法术,但那伤害也是极大的好伐? “我且助你一回,望你……心下、手下留情。”青君说着,指尖旋了一小团白光,他看了对方一眼,将白光弹入对方的眉心。 沐谛廾趴在师父的腿上,眼睛看着这梨花雨,心中却是空,空寂,沐谛廾埋首擦了擦脸,然后站了起来,道:“师父,徒儿告辞了。” 语未必,花已落,层层梨花作地衣,沐谛廾对着师父鞠了一躬,转过身往外走去,步履轻慢,折扇轻摇,几分为少年轻狂闯江湖的意气。 梨林外两里处,有一座亭子,沐谛廾在那里停下,下了马,沐谛廾走入亭子,亭里早有一人在等着他,道:“如何了?” “主子,洗心阁已然完全被攻克了,白君与黑君自与您去了费城之后便不知所踪,易重叛变,只有我们几人逃了出来。” “无妨,你们且去费城神蛊客栈去找那个小厮,十一二岁的那个傻子,告诉他三个字,他会帮你们安排好一切。”嘴里说着无妨,沐谛廾的眼神还是深了几分,折扇轻叩手心,又道:“你们现在启程,约莫三日路程经过一片树林,把林中的痕迹收拾一下。” “是,主子。”那人对着沐谛廾鞠了个躬,眼中暗色一闪而过,嘴里却道:“属下告退。” 第三十一章 梼杌 离开长亭,沐谛廾御马往东而去,一月左右的赶路之后,沐谛廾在庆羽国中部的一座名为石窟的连绵山脉山脚下的一处客栈落了脚,夜晚,在房内。 手中没有拿扇子,便只能以指轻叩桌面,心中思绪万千,他要对现今自己的处境进行一个理智的分析。 首先,没有洗心阁就等于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助力,他并不惧怕,但这样会给他增添许多麻烦。 其次,他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但对于让他重温了小时候的黑暗回忆以及让他与洵桦没有结果的费城之人,不急,不可着急,此事需要好好的谋划一番。 再次,他现今无一处可以安身的处所,没有一寸立足之地,如何再起东山? 最后……先睡一觉,明日上山! 翌日,沐谛廾早早地醒来,洗漱下楼用了饭菜之后,骑上马儿往山上去,这一路倒不是很崎岖,起伏是有的,还算是路平,马儿一路慢悠悠地走,走到黄昏时,竟也入了深山,让沐谛廾看到了今晚不用露宿郊外的希望。 “咚咚咚。”沐谛廾轻轻敲门,道:“请问有人在吗?在下来自梨林,欲往窟洞而去,天色已晚,想在此借住一晚。” 门开了一条小缝,从门缝里传出来幽幽地声音,道:“夕阳山中无人影。” 沐谛廾挑了挑眉,道:“滚。” 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漆黑一片,尽管外面霞光万丈,屋内却没有任何的光线,门槛之内只有黑暗。 沐谛廾走进去,随手关了门,里边儿一下子就亮堂了,这是一座神祠,里面就一座神像,雕得是一位端坐台上,眉心有一朵莲花的神君。 一边的座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白嫩嫩的美少年,一个花白胡须老长的老爷爷,美少年嘟了嘟嘴,不满道:“你每次都不遵守规矩。” “我若遵守规矩,那还是我吗?”沐谛廾轻笑着,坐到了两人的对面,轻叩桌面,道:“我来找你们,是因为我碰到了些麻烦。” 一听到“麻烦”两个字,少年眼睛都亮了,从椅子上跳起来,蹿到沐谛廾面前,颇有兴致地问道:“你倒说说,什么麻烦?” “咳。”沐谛廾轻咳一声,一脸受伤,眼中却染上笑意,道:“你竟如此希望我碰上麻烦吗?一些小事,出山帮我吧,梼杌?” 少年歪着头,天真地看着沐谛廾,笑得十分真诚,道:“好的七哥哥,只是不知道我若出山,七哥哥要给我什么奖励呢?” “趁火打劫。”沐谛廾用扇子戳开少年凑近的脸,开扇掩面,道:“你若能出山帮我,我便许你一个承诺。” “真的?”少年喜笑颜开,道:“七哥哥最好,我这就收拾行李去。” “哎。”沐谛廾唤住少年,道:“可别高兴得太早,这承诺不能违背我的基本意愿,所以啊,这承诺作不作数,还需看我心意。” 少年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待少年入内收拾行李去了之后,沐谛廾看着对面老者,道:“我觉得我有必要为洵桦做些事情,先生,你说呢?” 老者并没有说话,沐谛廾也没有等他回答,继续道:“他自梨林入世,便是为辅佐明君一统天下,尽管那个小皇帝说不上是个明君,但总归是对他好的。” “你说,我做些什么呢?” “何须老奴解答,您内心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老者站起身,对着沐谛廾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老奴听候君上吩咐。” “你说得对。”沐谛廾嘴角勾着笑容,看着神像,道:“我要将天下作为礼物送给他,他奉那人为君,我只奉他为君,既然他要完成了他的入世理念才能退隐,那么我要帮他完成。” “这个天下,我要,要来何用?送他。” 第三十二章 上天阁 “先生留步,先生一身服饰尤为华丽,不知先生是哪国人?来费城所为何事?”守门军拦着人,面上恭敬,手下却是警惕。 “在下渊楠。”文弱公子模样的人笑笑,道:“是渊羽先生的学生,家师听闻费城有意办一个蛊会,便让在下过来见见世面。” 守门军恭敬地对文弱公子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渊羽先生的学生,小将多有得罪,还请先生见谅,先生可是一人而来?是否需要小将派人送先生去九重天阁?”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想也跃不上那九重天阁的第一层台阶,麻烦将军了。”渊楠对着守门军作揖,道:“对了将军,不知家师来了没有?” “渊羽先生早就到了,白日里小将出来时,渊羽先生已上了八重天。”守门军顿了顿,道:“现在想来,应已在九重天了。” 闻言,渊楠一脸苦恼,道:“这可怎么好,迟到了,又该被先生责罚了。” “呵呵。”守门军轻笑,道:“先生莫急,流光,你脚步最快,送渊楠先生去九重天阁,记住,一定要快。” 旁边出来一个一身轻装的军士,伸了个懒腰,在渊楠才开口要回答守门军的问题的时候,一把拉住渊楠的手,疾行而去。 “将军,为何让流光去送他。”一边穿着普通守门军士的衣服的人皱了皱眉,道:“一会儿若是有情况,流光又去送他了,我们该怎么办?再说这人也并非什么角色,我仔细观察过了,分明酸腐弱书生一个没有半点威胁。” 守门军淡淡地瞥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军士,道:“阿莹你看得太浅了。” “你别看这渊楠只是一书生,他可是渊羽所有学生之中最神秘也是最厉害的一个,江湖人传魔君如何嗜血暴虐、喜怒无常,连渊羽的话都不怎么听的魔君只要渊楠一个字一个眼神,即刻停下所有动作。”守门军停了下,又道:“渊羽其他的弟子对渊楠或宠爱或听从,可以说惹谁都别惹他。” 吕莹往后一靠,颇有些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渊羽那一堆的弟子,你但凡惹过其中一个就会知道,一下子惹了一堆人到底有多恐怖。”守门军眼睛看着渊楠离去的方向,淡淡的说道。 渊楠觉得自己才几个呼吸就到了九重天阁的第一层阶梯上,大大的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流光小兄弟,在下体弱,经不起吓,下次能否先提醒个先?” 流光一脸睡意消失,认真地看了渊楠许久,转身“嗖”的一声,没了身影。 渊楠无奈地站着,平复自己的呼吸之后,才向前几步,入了阵法,只是几步,眼前景象一变,花草树木,林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面前有一棵树。 树上刻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两列字,只是……让人参不透,简直莫名其妙。 渊楠在原地踱了两个来回的步子,伸手打了个响指,笑道:“有了!” 说着,渊楠绕着这棵树走了一圈儿,然后四处看看,看到花的时候就蹲下身去细细观察,伸手拨开花瓣,经过草丛的时候,便弯腰一叶一叶仔细看过。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少,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渊楠通过他多年点灯苦读却仍旧精尖的眼里在一片……微乎其微的叶子上发现了一颗“菩提子”,并且在一朵十分……粗壮的花中找到了所谓的“世界”。 用“菩提子”喂养了“世界”之后,渊楠忍受着对“世界”的惊惧,坐在“世界”的背上,一晃一晃地向上飞。 第二重,欲火缠身。渊楠咬着牙冲出去,却被临来的水浇了个透心凉,看着第三重时不时来得冰封万里以及水击千里,磨牙,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是个书生都觉得不能再忍啦! 渊楠从随身的土色锦囊里掏了宝贝,是一些泥土,只是往脚下一撒,顷刻之间便筑起一座高墙,然后从红色锦囊里倒了些红粉到高墙的两边。 “炽火炼狱!” 第三十三章 开蛊 第四重天很很是奇怪,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没有,只有渊楠自己一个人,他能看见的,也就是自己以及眼前一步远的地方的弥漫的白雾。 “一个提示都没有?”绕了几圈,渊楠一脸郁闷,原地盘腿坐下,手肘支在两边,下巴搁在上面,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 许久,渊楠叹了口气,道:“好生迷茫。” 只这四字,脑中变闪过一道精光,唔,心生幻境么?那该要怎么破?渊楠颇为郁闷,伸手在眼前挥了挥,也不见白雾散去了些。 “怎么我的心这么白?”研究了许久也不见动静,渊楠索性逛了起来,倒是无论他怎么走,眼前都是一片白雾,朦朦胧的,离他近的地方的雾明显薄些,远了就是一片白,他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了许久,在他感觉到累的时候,看到一个地方。 那是在一片白雾包裹中的仙境,一个茅草屋、一棵树以及树下的石台,简单却处处含着大道本意,这是渊楠的第一感觉。 大道至简,那茅草屋比不得书中仙神或华丽精致或古朴沉稳的宫殿,但它伫立在那里,与周围融为一体,就好似天然自生,那树比不说,那石台漆黑,如幽冥最深处,只是纯到深处亦是一种过,但摆在树下,也不觉得违和。 “这里倒是……”渊楠抿了抿唇,想不出形容词,好生熟悉的外边儿,但那茅草屋中的一切又是陌生,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 渊楠走近门口,伸手就要推门,一个声音却忽然想起在他的耳边,令人心神一震,打了个激灵,渊楠一定神周边又是换了一个环境,悬崖两边各有一块石碑,渊楠自觉目力不错,但不过几丈的距离,对面的看不清楚。 叹了一口气,渊楠去看就在边上的石碑,碑上刻字:世间万物,唯你不能,孽祸罪根,生机无存,欲行前路,断绝性命。 前面十六个字貌似没什么关系,渊楠的目光暂时在后面八个字,欲行前路,断绝性命,走……走过去啊! 悬崖之下是望无尽头的黑色,不过数丈的距离,却如天堑,凡人难以跨越。素来恐高的渊楠抽了抽嘴角,记得来之前先生告诉他,并无其他的,呵呵,这就是并无其他。 那个混蛋设置的呀!在下要发疯,在下要发狂!内心如暴风雨来临,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儒生标准表情,渊楠走近悬崖边缘,然后闭上眼睛,脚迈了出去……踩实了。 在害怕之中过了悬崖,渊楠终于看清了这块石碑,石碑上刻着八个大字,“前路不通,敬请回返”,渊楠咬牙。 一身黑气缠绕着的渊楠睁着眼走了回去,过了这一重,又走了绝命谷看了一片森白的骨头,然后在临天门仔细体会了一下高空俯视的感觉,治好了自己的恐高症,在渊楠准备迎接下一个对自己耐性的挑战的时候,他……到了。 在看到自己先生的那一刻,渊楠沉着气,走到渊羽面前,道:“先生,不知这次天阁的障碍是谁设置的?” 渊羽抬头,略有疑惑,道:“这次天阁,并无设置障碍,只需找到第一重天,便可直上九重天,楠儿,你遇到何事?” “无事。”渊楠抿了抿唇,将事情压在心中,转移话题道:“先生,不是说今日午时开始么?怎么还没有看到主办者?” 渊羽正要说话,却听远处一声洪亮的喝声,“开!” 只见整个九重天一下亮堂了许多,虽然本来就是露天,可顶上似乎多了些许霞光,两边是两排酒席的桌子,中间地面缓缓上升,同时,上升的地面之中又往上升起了六个石台,面对面靠的近。 “诸位皆是当世有权有势有名之人,今日请诸位来此,是为了让诸位欣赏一下我费城的蛊术,同时也是为了让当世蛊道名人在此一展技艺,小子废话不多说,上宴席,开蛊!” 第三十四章 蛊蛊生情 声音一落,各色侍女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走了上来,弯腰放下菜之后,退到了人的后面,这是一会儿要侍候饮酒的侍女。 渊楠坐在渊羽边上,给先生斟酒,顺便观赏台上就位的几人,这一眼,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嗯……蛊术还算过得去,只是身子中空,有些虚,显然常年流连烟花之地,更甚者……还是被人采补的那个,啧啧,男子啊,可怜呀。 正想着呢,渊楠觉得头上一痛,抬头去看自家先生,道:“先生你做什么?” 渊羽没去看渊楠龇牙咧嘴,只是道:“莫想着些有的没的,认真看,待会儿你也要上去,若是因为认不清规则输了,可是丢了面子。” “丢了面子有什么?”渊楠一脸无所谓,随口道:“似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到大,本就丢了面子,再说这不是还有先生占着场子嘛,哎哟,先生你又敲我,在下今年二十了,不是小孩子了。” 渊羽收回了手,冷道:“再大也是小,强弱形也,你仔细看着,待会儿带着你的宝贝上去,丢了面子,就……” 渊楠好奇地问:“就什么?” “就让你的几位哥哥来找场子。”渊羽淡淡然地饮着学生斟的酒,道:“似你这般说先生用来占场子对的,那还要学生做什么?出来几日,蠢了?” “……”渊楠崇拜地看着渊羽,道:“是在下输了,不对,是学生输了。” 隔壁桌坐得分别是费城的王爷以及庆羽国来的人,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心海卷起滔天巨浪,天哪,原来渊羽先生是这样的啊,传说中得渊羽得天下,得来这么一个人,就算不得天下,也是个宝啊,也不知道渊羽先生婚配了没? 隔壁桌各自打着算盘,却因为下一段话完全收了心思想法。 “说来,先生。”渊楠疑惑的问道:“前些日子还看到有个女子来找先生的,为什么这次九重天阁的宴不让她同来,学生记得她的蛊术不差,带出来比学生有面子多了啊?” 渊羽抿了抿唇,道:“丢的是我的面子,你急什么?” “学生肯定急啊,一不小心就成了长辈,我可承受不起那些莺莺燕燕的。”渊楠笑了笑,道:“那个女子莫名其妙要当我长辈的话,哼……哎哎,诶?先生你没要敲我啊。” 渊羽一脸莫名,问道:“我为何要敲你?” “啊,没,没什么,今日被打多了,看先生抬手就下意识……”渊楠讪笑,道:“学生误了先生好意,还请先生见谅。” 渊羽捏杯子喝酒,渊楠见了,道:“先生,那是我的杯子。” 渊羽默了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里的酒杯,又看看渊楠,最后把视线移到台上,道:“一轮结束,到你了。” 先生,你耳朵红了。渊楠心中呵呵的笑,站起身朝着台子走去,然后……双手一撑,腿往上一放,扭了半天,到旁人都快看不下去的时候,才终于扭了上去,拍了拍沾灰的手,走到自己的台子前面,看到对面的人,心中有着小小的惊讶。 “这位蛊友,在下渊羽先生坐下渊楠,这厢有礼了。” “庆羽洵桦。”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便是长久的无言,不似其他桌已经开始了争锋相对,气氛有着小小的尴尬,渊楠理了理衣服,问道:“这位蛊友,小生自来有些弱,不知道这些的规矩,不若你我各出一种蛊,谁输了谁便下台?” 洵桦颔首,袖往前面桌上一拂,那是一条金色的蛊虫,洵桦道:“金蚕蛊王,有毒,喜食蛊。” 相比起洵桦的做派,渊楠就比较原始了,手往锦囊里一捏,把那条纯色鲜红的虫子拎出来放到桌子上,学着洵桦的说法,道:“小红莲,有毒,喜食莲子。” 旁桌斗蛊的两人都要笑了,前边儿那个算是正常的,后边那个,什么玩意儿?小红莲?吃莲子?这是哪儿养出来的奇葩蛊?这蛊能干啥事? 这两只蛊倒是奇特,才刚爬到了一起,对着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其他人的蛊忽的都分开来,本来难舍难分,现在恨不能自己长了双人腿,一下跑回主人身边去了。 这是两只蛊的气势,身为蛊中王者。 忽然,它们缠到了一起,金蚕咬破红莲的表皮,吞噬红莲的血液精华,但红莲只是蹭了蹭金蚕,靠在它身上不动作。 饮酒的众人叹气,看来这小红莲死定了,但是……情况转变了。 红莲的红确实越来越黯淡,金蚕也确实越来越闪亮,但是感觉变了,金蚕不再是凶恶地吞食精华,而是十分温吞地扭着身子,拱着红莲,仍旧咬着红莲,红莲的伤口却突然的没有了。 红莲又蹭了蹭金蚕,金蚕拱了回去,再蹭,再拱,再蹭,再拱看得两蛊的主人一脸……尴尬?无语?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 第三十五章 思旧 这样的情景让人该怎么描述好呢?渊楠看了许久,终于轻咳一声,道:“这个,洵兄,我家小莲花有些许的轻浮但是……是真心喜欢咳你那金蚕,所以呢,这个,嗯……在下替小莲花求个亲,不知洵兄意下如何?” 洵桦默了一下,任他细寻记忆也不曾应对过、见过亦或听过这样的事情,那该怎么回答呢?金蚕到底是嫁还是娶?成亲之后,这俩跟谁?以后会有孩子吗?孩子又跟谁呢…… 渊楠看着陷入沉思无法自拔的洵桦,咳了一声,道:“至于这俩跟谁呢,小莲花向来就是个倒贴出去的,看它那小欢喜样儿,也不是能把金蚕拉回我这里的,所以咳,洵兄你就把这俩带走吧。” “嗯。”洵桦答应了一声,伸手在金蚕边上,等着它爬回来。 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俩约定终身的蛊分开了,更甚者,这俩是反着爬的,就是金蚕向渊楠爬,红莲爬到洵桦手上。 “咳。”渊楠再咳,觉得自家宝贝好像默默地帮自己交换了定情信物,看着对面同样一脸懵的洵桦,道:“洵兄,这个……你,如何?” “甚好。”除了这两个字肯定自家蛊的表现之外,洵桦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同样看着渊楠,道:“宴席之后可否同我出去走走?金蚕有些问题,我想应该告知渊兄。” “好的。”说着,渊楠豪爽地跳了下去,一边向自家先生跑去,一边道:“这场算我输了,洵兄承让了。” “先生,我家宝贝被人给拐跑了。”渊楠瘪了瘪嘴,坐到渊羽边上,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道:“先生带我来这儿一趟,连宝贝都没了,先生可有说法?” “你要个什么说法?”渊羽顿了顿,又道:“我拿月光杯赔你?” “先生除了这个倒也没什么拿得出手赔我了。”渊楠撇了撇嘴,勉强道:“就这个吧,说好了,先生回去要将月光杯赔我。” 渊羽无奈地摇摇头,道:“除了它,我库中的你能看上的东西都被你搬尽了。” 渊楠却觉得无所谓,不过倒也不拘束在这上面,他将视线转到了正在斗蛊的台上,问道:“先生,为何他们要办这蛊会呢?我觉得并无任何意义啊,更甚者,我觉得这挺招人恨的。” “第一,毕竟都是有权有势有名有的人,怎么会任由自己像个戏子一样在台上争斗任人观赏呢?第二,这要赢了还算好的,这要输了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第三就是,先生你这般的人怎么也来了这儿?”说完,渊楠看着渊羽。 渊羽淡然地给自己和渊楠倒上了酒,道:“办这蛊会的初衷,是费城为了向他国展示实力,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各国展示实力的小舞台,至于其他的当世蛊道名人,都是国家请来的人。” “哦。”渊楠似是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道:“那先生你是哪国的……哎哟,先生你敲我?” “如何?”渊羽道:“认真看吧。” 渊楠又“哦”了一声,安静了半晌,又道:“先生这看着多无聊啊,我能不能溜一会儿?就是去那边看会儿山。” 渊羽没有说是,却是点头了,渊楠见了笑笑,说一声“谢谢先生”,便起身弯腰偷偷出了酒席所在地,往一边靠近,九重天阁建得很高,站在边缘上就跟悬崖似的,可吓人了。 “思旧。”旁边忽然有人唤了一声。 渊楠吓得往前一小步,差点摔下去,往后狠狠一坐,拍拍胸脯,虽然因为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幻境解了久来的恐高症,但是……这么一下还是会被吓死的好伐?所以…… “谁?”渊楠往边上仰头一看,笑道:“洵兄,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下回可休要这般吓我,我体弱,经不起吓,对了,方才洵兄唤什么旧?” 洵桦蹲下神来,盯着渊楠,道:“思旧。” “啊,对,思旧。”渊楠往后倒了点,有些不太自在的说道:“思旧是谁,洵兄心上人吗?洵兄方才将我错认成了他,莫非是他也如我这般身形?” “思旧。”洵桦盯着渊楠,淡淡的嗓音之中带着点呜咽的滋味,洵桦凑上前去,对着对方的嘴轻轻碰了下,道:“思旧我错了,我错了,我……我不可以没有你。” 说着又亲了上去,间隙停了下,道:“原谅我。” “哎,洵兄,别这样,洵兄。”渊楠废了好大劲才推开洵桦,但见人往下边儿倒,又赶忙伸手把洵桦拉回来,渊楠闷哼了一声,赶忙拉起洵桦,问道:“渊兄,无恙否?” 洵桦低着头,道:“思旧,你不去京城,不回洗心阁,梨林也没有,换了个身份,有了疼你的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思旧。” 渊楠僵了一会儿身子,才伸手拍拍洵桦的肩,道:“洵兄……洵桦,没有人不要你,那个……思旧若是有幸得你喜欢,必定是死也无憾了,不会,不会不要你的。” “思旧……” 剩下的是掩在喉中、埋在怀中的泣声。 第三十六章 冷 “洵兄,夜深了,你是不是该……”回房睡觉啊。渊楠一脸为难地看着固执地坐在自己床边的洵桦,无奈叹道:“洵兄,我该怎么说,你才相信我我不是你口中的思旧?” 洵桦抱着被子坐在那儿,不说话。 渊楠又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洵桦,我要脱衣睡了,你总……你睡在里侧总好了吧?” 洵桦抬起头,看了渊楠许久,确定对方没有在开玩笑之后,才把被子抛到床的里侧,然后默默地脱了外衣,躺了进去。 渊楠脱了外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把蜡烛吹灭之后才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一刻钟,两刻钟……渊楠睁了眼,侧过身去,手一盖,自己凑近了些,道:“睡吧。” 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一根一根数出睫毛,洵桦眨了眨眼,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到渊楠腰间,成功抱住,抿唇微微地勾了一个小弧度,闭上眼睛。 感受到吐到身上的气息逐渐平稳,渊楠睁开了眼,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禁锢中脱出来,好不容易下了床,渊楠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走后,洵桦醒了,看了许久,躺到了渊楠躺的地方,还是热的,闭上眼睛,睡觉。 “咚咚咚。”渊楠敲了敲门,道:“先生,先生开个门。” 门开了,渊羽只着雪白里衣,看到学生穿着薄薄的里衣站在门外吹得有些发抖,皱了皱眉,将人拉了进来,顺手关上门,然后拉着人到床边,把被子给人裹上之后,才道:“怎么不穿上衣服再来?” 厚厚的一床被子里钻出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急着来找先生吗?” “嘴贫。”渊羽道:“冷不冷?喝不喝热水?” 渊楠摇了摇头,自个儿往被子里一钻,然后乖乖躺在里侧,伸手拍了拍床外侧,道:“先生来给我暖被窝我就不冷了。” “胡闹。”嘴里这么说着,渊羽却还是躺下,吹灭了蜡烛,方才道:“现在睡吧。” 渊楠却还没有那睡意,向右侧着,面对自家先生,道:“先生可知那洵桦是个什么来历,他口中的思旧又是谁,思旧同我长得很像么?怎么洵桦一直唤我思旧,我可纳闷儿了。” “洵桦是庆羽国国师,以舞祈神第一人,至于那思旧,是洵桦之夫玉成王世子沐谛廾,沐谛廾此人确然与你有许多相似之处。”渊羽顿了顿,又道:“当然更多的是不同,你是我渊羽独一无二的学生,与那沐谛廾又有什么关系?” “先生说的是,先生,我可不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渊楠伸出手比划道:“真的是非常非常小的一个请求,我有点儿冷,所以……先生,诶?” “这样便不冷了。”渊羽无视怀中人一脸惊愕,闭眼睡了,就这样……睡了。 啊啊啊啊啊,先生你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耍我吗耍我吗耍我吗?渊楠觉得自己的心快被一群马儿踏碎了,但是只有些痒痒的,哼! 翌日一大早,渊楠起床洗漱之后出门,便看到一只人形淡漠犬,嘴角抽了抽,带着心中的一点点愧疚,问道:“洵兄,你……昨日睡得可好?” “好。”洵桦看着渊楠说道:“一起用早膳?” 得嘞,这是一个麻烦,还是一个理直气壮的麻烦。渊楠的嘴角再度抽了抽,心中直叹气,无奈道:“走吧走吧。” 用过早膳后,是一群平日里养尊处优、风习尚好的人坐那儿打牌、打麻将、斗蛐蛐儿、下棋等等娱乐,看着与昨夜里画风相差甚远的众人,渊楠的嘴角不可避免地开始了第三次抽动,他看着洵桦,问道:“洵兄,我们不若换个地方?” “嗯。”洵桦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渊楠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忍不住抿唇一笑,却又偷偷藏起笑,跟着渊楠走去。 似是悬崖,却又非悬崖的地方,渊楠觉得整个九重天只有这一处最符合他的心意,稍稍远离了一下边,渊楠拉着洵桦坐下,道:“洵兄,我有话同你说。” 第三十七章 再现 “你对那洵桦说了什么,庆羽国君这几日一直来找我,让我给个说法。”渊羽带着自家学生欣赏着美丽的日出,言语之间颇有些好奇。 渊楠摇摇头,道:“也没说什么。” 想起那天洵桦的绝望,渊楠心中叹气,却也升起一种“干我何事”的意思,毕竟,他见到洵桦才不过……才不过那么些日子。 “先不说这个了。”渊楠侧过头去看渊羽,问道:“先生,我欲主天下,先生觉得我该从何开始?现今哪位君王先生看得上?” “嗯。”渊羽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是主天下,便不用奉他人为主了,拉上你那几位哥哥一起,子鱼名声足够,医术极佳,你且寻他要药物,子礼可以管账,子充可以……” 渊楠听到后来的嘴型已经是“哦”的了,看着最后询问他意见的渊羽,渊楠揉了揉脸,看着渊羽,十分认真的说道:“先生,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拥有你就等于拥有了天下。” “胡说。”渊羽转过去,只留一个背影给渊楠,嘴里仍是淡淡的说道:“你欠缺的是地,也欠缺名,毕竟无人知道你是谁,你之国在何处,所以首先你要有地、有名。” 有地啊……渊楠陷入深思,不过片刻,便似得到了指点似的,抱了渊羽一下,然后起身往回跑,边跑边说道:“多谢先生,先生我先走了。” 渊楠没有看见,渊羽似布上了红霞的脸,神色仍旧淡淡的,这般拿倾城之姿去形容都是低看了他的,只是……这般的容姿,除了心上人,何需他人来赏? 费城神蛊客栈中,房间里躺了一地的暗卫,青年站在那儿淡笑着的神采天下间无人可以比拟,也是洵桦寻找了许多地方都没能找到的沐谛廾。 “主子,你,为什么?”为首的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沐谛廾,全身上下却是柔软无力,没办法动弹,没有办法控制一丝一毫的肌肉。 沐谛廾习惯性地用扇子扣手心,冷冷的说道:“事到如今,还要我开口一一详述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吗?陷害易重,让他沦为阶下囚,还同我说易重叛变了?” “你。”为首的暗卫双眼瞳孔猛地一缩,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当本君这么多年都只是围着洵桦转吗?”沐谛廾轻轻的“哼”了一声,道:“琉璃跟了我这么久想必也知道我的脾气,嗯,那么你也该知道,我信任之人对我的背叛的下场是什么,对吧?” 沐谛廾轻笑了下,唤道:“品凡,将我的刀取来。” 十一二岁的少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傻子,他恭敬地对着沐谛廾一弯腰,退后几步出了门,不过一会儿,就端着盘子上来了,盘子上,是各式各样的刀。 “在这儿没有太多的花样。”沐谛廾取了最薄的一个刀片,走近暗卫队长,道:“我听闻有种刑罚叫凌迟,把人的身体分成3357刀,在最后一刀落下之前,人不能死,本君的刀工并不好,连土豆都不会切,但是削人皮这种粗活,本君最喜欢也最内行了。” “你,主子,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怕了吗?”暗卫队长瞪着沐谛廾,怒骂道:“你也不过是个婊子,小倌,在他人身下呻吟,丝毫不要脸的婊子。” 沐谛廾面色一冷,蹲下身,纤纤玉指捏起暗卫队长的下巴,冷道:“你弃友背主,似你这般不忠不义之徒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凌迟还是便宜了你,本君该怎么罚你们呢?” “嗯……既然你们这么在乎颜面。”似是经过了一番沉思,沐谛廾忽的勾起了笑容,道:“那就给他们净身,然后送去馆子里调教一下,你觉得如何?” 这话是问品凡的,品凡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主子的主意很好,只是属下还有其他的建议,单是净身和调教不够,主子不如再加上一些限制,比如说他们接待客人的类型?” “这倒是个很好的想法。”沐谛廾表示了自己的赞赏,却又道:“不过这些就不要添加了,在他人身下无力的呻吟已经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了,更别说,被废去武功、下了软筋散的暗卫们下半辈子都要承受这样的恩宠,嗯,还是留些情面好。” “是,主子说的是。”品凡应和道。 “那就这么办。”看向朝自己恶狠狠瞪眼的暗卫队长,沐谛廾轻笑着说道:“祝愿你们有一个美好的下半生,嗯,有一个疼爱你的,不嫌弃你的残缺的男人,品凡,动手。” “是。”说着,品凡抽出小刀,朝暗卫队长走了过去。 暗卫队长眼睁睁地看着品凡将小刀放在了那里,那一瞬的感觉让他红了眼。 “啊!” 第三十八章 楚傅生的不安 结束了惨绝人伦的刑罚之后,沐谛廾抿着唇换了一个房间,半靠在墙上,问道:“品凡,你确定费城子民全部都受王蛊的控制?” “是的,属下便是上任费城之主作为王蛊的食饵所存在的,现在既然主子您带着王蛊回来了,那么属下便可以奉献自己的血肉给予王蛊了。”品凡十分认真的说道:“王蛊苏醒之后,必须在一个月内经受食饵鲜血的洗礼,只有这样方才是真正的王蛊,方才真正能够控制费城子民。” “所以,还请主子唤出王蛊,属下即刻付出血肉。” “此事不急。”沐谛廾想到了一个人,满心无奈,面上却不显,问道:“费城之中有多少是你觉得可以信任的人?” 品凡闭眼想了下,答道:“费城的守门军以及他所率领的军队是可以信任的,除此之外,没有了。” “守门军?”沐谛廾脑子里浮现出那个长相普通却气质非常的男人,轻笑了下,颇有些好奇,问道:“他的名字就叫守门军?” 品凡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解释道:“守门军原名蒙君,只是后来为费城一守城门挡四方军队成名,后来便被称为守门军了。” “原来如此,你说守门军可以信任,也就是说守门军以及他手下的人是……”剩下几个字,沐谛廾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品凡懂这个意思。 “是的,所以主子下决定还请慎重。”品凡说道:“守门军几人是费城的主力,主子若想要拿费城作为根基,还请珍视。” 沐谛廾手指轻叩桌面,整理思绪,要打天下,首先要有地,费城是对如今的他来说最好得的一处,有了地,要有人、有民,费城不大,能生活的地方不多,藏下一支精兵还是够的……除了兵之外,钱财也不能少,沐谛廾有些头疼,钱对如今的他来说,有些欠缺。 “让你把神蛊客栈弄下来并招揽各地奇人异士,需要多长时间?”沐谛廾忽然问道。 品凡略一沉思,答道:“两个月得到神蛊客栈,三个月招揽到人。” “好,就以五月为期,两个月后将神蛊客栈的入账交给云子龙先生,五个月后将招收到的人交给云脉先生,然后回到我身边。” “属下遵命。” 费城王宫,楚傅生抱着坛子,问道:“老祖宗近来似乎有些不安?” 坛子动了动,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能感受到王蛊回到费城的气息,但是我不能肯定王蛊在哪儿,你派到城里打听的人回来了没?最近城里出入的陌生人中可有同费城搭上关系的?” “没有。”楚傅生摇了摇头,答道:“近来城里能有的陌生人全部都是冲着九重天阁上的蛊会去的,除了庆羽国的人之外,并无人能同我们扯上关系。” “哦?”坛子忽的停了动作,道:“庆羽国?是谁?先前就是在庆羽国感受到王蛊的气息,你怎么说这并无关系?” “老祖宗您听岔了。”楚傅生笑了笑,又道:“不过也无甚差别,老祖宗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洵桦,您觉得他身上可能藏有王蛊吗?” 坛子摇了摇,道:“那倒是,只是之前洵桦的身上有王蛊的气息,你还是将他跟好了,他同那身含王蛊之人关系绝对不简单。” “是,傅生知晓了。”楚傅生说着,抬手唤出暗卫,道:“派几个人去跟着洵桦,顺便……也盯一下渊羽的七弟子,那个看起来不简单,尤其是他们在蛊会上所用的蛊,给我好好查一下,现在就去。” “是,主子。”暗卫应声退下了。、 楚傅生也将坛子放在王座的后边,捏了捏眉心,按了按太阳穴,然后站起身,叹了一口气,道:“老祖宗,为何朕近来总觉得不安心呢?” “是对什么方面的?”沙哑的声音之中带了些许的认真,当楚傅生自称“朕”时,他就明白,他该拿君臣之礼去对待他了。 “朕也说不出。”楚傅生觉得自己右眼跳了跳,叹气道:“总觉得是朕个人也是费城这个国家的祸,很难分清楚。” “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楚傅生又喃喃着加了一句,道:“希望是错觉吧。” 第三十九章 命不久矣 “不,不要,我不要他死。”睡梦中,沉沉浮浮如同躺在水中,沐谛廾翻了个身,低低呻吟了一声,额上全是冷汗,声音带着些许呜咽,道:“不要……我,我代他,你带他走,我代他,你带他走。” “唔。”一声痛呼,沐谛廾醒来,衣袖往脸上一放,全湿了,沐谛廾喘了一会儿气,眼中疑惑方才浮现出来,方才梦到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在树下,淡淡喝着茶的男人是谁?那个茅草屋、那个石台好生熟悉,好……难受。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后,是品凡的声音,只听他道:“主子,您怎么了?” 沐谛廾缓了会儿,沉声道:“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 “呼。”品凡紧张的呼吸松了下,问道:“主子是否需要属下准备热水?” “不用,你下去吧。”听着品凡远去的脚步声,沐谛廾才放开呼吸,不自觉地从沉重,心中思索先前做的噩梦,但是经过品凡这么一问,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那种感觉让他不想再受一次。 经过这么一梦,沐谛廾也睡不着了,索性就盘腿打坐,闭目凝神。 翌日清晨,沐谛廾从床上跳起来,扭了扭、揉了揉身上酸痛的地方,然后精神气爽的伸了个懒腰,穿上衣裳,洗漱去了。 洗漱过后用早膳,早膳之后是简单的……没事情可做了,沐谛廾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挺闲的,无论什么事情身边人都帮他办好了,嗯……算了,享受才是真理。 只是九重天阁上的蛊会才刚结束,洵桦还在,不宜出门,沐谛廾叹气,就算闲着,也就只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去个院子练武总可以了吧,心中的小人在对自己眨眼睛,沐谛廾叹了口气,下了楼去。 只是事有巧合,事情偏偏巧合的这么巧合,正巧在沐谛廾下楼的时候,洵桦上楼,两人一时都愣住了,沐谛廾愣的是老天爷居然说什么来什么,而洵桦,心中滋味不一般。 心中一念即转,沐谛廾回身便要往楼上跑,却听身后那人轻声唤道:“思旧。” 只这一声,便止住了动作,沐谛廾抬起的左脚缓缓落下,叹了口气,道:“你跟着我来,其他人留在原地吧。” “你们留在原地。”说完,洵桦就像生怕沐谛廾逃走了一般,跟了上去,不说话,但是跟沐谛廾的距离适中保持在一步之内。 进了房内,沐谛廾坐了下来,洵桦才真正稍稍放心,也走到桌边坐下,却是坐在沐谛廾身边,靠近着才放心。 “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经过了一阵的沉默,沐谛廾才开口问道。 “思旧,我。”洵桦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先前我并不是在意你流落到哪些地方,我在意的,我在意的是你,真的,思旧我在意的是你,我在意的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没有在你需要我时陪伴在你的身边,我……” 沐谛廾捂了洵桦的嘴,眼神深沉,道:“洵桦,你回去吧,回去完成你的理想,辅佐你选择的君王,成就你的太平盛世。” “思旧,我……我并不想,思旧,理想是理想,可我并不想为了理想放弃了你,我想要的是你,思旧,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我。”洵桦急的眼睛都红了,道:“我心悦你,我可以为了你放弃理想,我们可以现在就回梨林归隐。” 沐谛廾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却道:“你这话都说的不似你了,洵桦,你还记得先前你同我说你的理想是你的什么吗?你还记得你同我说那小皇帝是你的什么吗?你还记得我问你我是你什么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你说,理想是你的生命。你说,小皇帝是你的灵魂。”看着洵桦煞白的脸,沐谛廾面上带着显露的恶意,道:“你说,我是你的……朋友,仅此而已。” “当初听到你这话的时候我心痛,觉得快要窒息,可现在,”沐谛廾的话转了一个调,看着洵桦,嘴角勾着嘲讽的笑,道:“你说你心悦我,愿意为了我放弃你的生命、灵魂,我还真的不怎么有感觉了,洵桦。” “思旧。”洵桦低了头,声音有些低迷,道:“就不能再原谅我一回吗?最后一回。” “洵桦,你当知,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沐谛廾叹着气,捂了洵桦的眼,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唇,触了一下即刻分开,道:“最后一次了,洵桦,哭吧,此后,你我再无瓜葛。” “思旧。” 送走异常沉默的洵桦之后,沐谛廾坐在桌边,也沉默着,品凡走进来,替沐谛廾倒了杯茶,推到沐谛廾面前,道:“主子,您又何必伤了心上人的心,这不是……”几倍还于自身吗? “我爱他,不假。”沐谛廾饮了茶,淡淡的说道:“可正因为我爱他,所以才要放手,品凡你觉得依我如今的身体可以撑多久?” 品凡疑惑的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 “师父其实不知道有一点,那边是费城身怀王蛊之人通常都活不长久。”沐谛廾笑了笑,道:“生命力时时刻刻都在被王蛊汲取,我所剩下的时间又有多少?不过能以这残躯为他的理想扫清障碍,我也是很欢喜的。” “退下吧,所有的动作速度都加快些。”沐谛廾淡淡的说道。 “是,主子。”品凡看了沐谛廾一眼,退后几步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带上门的时候看到一人,对着那人同样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离去。 那人却好像没有看见,手紧握成拳,却压抑着自己不要闯进去。 房内房外,两个地方,两个人,品的却是同一份悲伤。 第四十章 请得军师一枚 经过几日的修整,沐谛廾也开始了自己的准备,首先,他要去拜访的人是……渊羽,清风山上,沐谛廾一步一步朝那座华丽且实的房子走去,在门口停下,然后执起铜环,敲了敲,唤道:“在下沐谛廾,求见渊羽先生。” “你终于来了,进来吧。”渊羽坐在院子里,头顶梨花树落了些许的花,看着推门进来的人,淡淡的说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看到渊羽看他,沐谛廾笑了下,走到渊羽,也不急着坐下,先是照旧为渊羽倒了杯茶,递到渊羽面前,抬眼笑道:“先生不是早就知晓了?” “也是,渊楠,水字为洵,木字为桦。”渊羽喝下了茶,说道:“确然是爱他成痴,此番前来,楠儿想必是有了一番计划的吧?” “知我者先生也。”沐谛廾为自己也倒了杯茶,然后坐在了渊羽对面,道:“我希望先生能够出山,作为我的军师,正如我说的,得先生者得天下。” “可是楠儿要如何偿我?”渊羽一反常态,看着沐谛廾,淡淡的嗓音是现实的残酷,道:“楠儿当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今日既然是以沐谛廾的身份来的,就该想到要交换的东西。” 沐谛廾笑了笑,也不在意渊羽此时的话,沐谛廾对着渊羽眨了眨眼,看着对面人一脸的淡然,笑道:“就是不知楠儿最后三日的生命来陪先生,可否换得……先生?” 渊羽紧紧地握住沐谛廾的手,纤白的双指搭在了沐谛廾的手腕上,皱了皱眉,心中有半分疑惑,抬眼看沐谛廾,道:“发生何事?” “王蛊苏醒之后,时时刻刻都在汲取主人的生命力。”沐谛廾一脸淡然,好像被汲取生命力的人不是他一样,说道:“照现在这情况看来,我的命也只够到帮洵桦完成他的人生理想了。” “没有办法阻止亦或替代吗?”渊羽放开沐谛廾的手,握紧了拳头,问道:“我记得上任费城之主可是活出了八十岁的高龄,他是用的何种方法?” “我找过了。”沐谛廾淡着眉眼,道:“他是因为自出生起,身边便有一人专门替他供给王蛊生命,所以在王蛊苏醒之后还能活这么久,但是我自小便被吞噬的生命力绝对不足以让我活多久。” 话到这里,渊羽怎能不明白,低了眉眼,道:“楠儿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的吗?说罢,楠儿想让我做些什么?” 沐谛廾笑了笑,道:“还请先生替在下造势,在下承费城之名正,让费城出师有名,征战各国,不会落人口实招致各国围攻。” “想办的事情倒不少。”渊羽看了一眼沐谛廾,道:“你且予我三百人,我便去安排。” 沐谛廾却摇了摇头,道:“先生,现今我手下无一人可以供你差遣,还请先生另提,亦或自谋。” 闻言,渊羽面无表情地看着沐谛廾,道:“我竟没有想到楠儿已经混到了这种地步,手下连个差遣的人都没有?” 沐谛廾故作涩然的笑了笑,道:“其实我手下有一人,但是他还要负责帮我赚钱,所以呢……还请先生另想办法。” “……”渊羽默。 “先生。”故意拖长的糯糯的音调是渊楠一贯撒娇的语气,以沐谛廾的样貌说来,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败给你了。”觉得自己此生都已经无法摆脱克星的渊羽无奈地说道:“我且去招那三十清风军回来,你再给我十人有没有?无需精良,会点武功就行。” 沐谛廾满意的笑着,点点头,道:“有有有,梼杌是魔君,找几个会点武功的容易得很。” “你还真是……没有人啊。”结尾的音被慢慢地掐在喉咙里,渊羽叹气,道:“偏偏对所有人算计,只把一片真心捧给那人,他倒也心安理得的十几年视而不见。” 沐谛廾默了默,好久才从心里压出一句话,低眉道:“只要他接受,便无所谓我。” “如此卑微?”渊羽问。 沐谛廾忽而笑了,抬眼看渊羽,反问:“先生难道不知,爱在不相爱的两人之间出现,就是爱的一方对不爱的一方的卑微吗?” “也是。”渊羽的心口抽了抽,却觉得这酸痛也就自己承受与品位,还是淡了神色,道:“既然人已够了,我且同你说说我的计划。” “好的先生。” 第四十一章 寻得兵力十万 有了军师包办名声,尚且欠缺人员,战场之上就算凭着下蛊的手段能害一时,他国也不是全无能人,单从这次蛊会费城险胜诸国便能看出,若论下蛊,现今世上第一恐怕也难论断。 军队这种东西……除了守门军明面上五十多人,以及私下找寻各国弃儿所训练的三千人之外,便没有了,可是仅仅三千多人怎会够?他国可都是兵力几十万的大国……嗯。 “主子,您可以从私兵想办法,加之,您忘了,您除了先生之外,还有师父,您的师父是北方冥灵族的族长,冥灵族之人向来长寿,族人遍及天下……” 品凡还没说完,就被沐谛廾打断了,只听沐谛廾道:“我怎能累及师父,让他放着好好的世外生活不过,来我这儿招惹凡尘因果?” “思旧有难,为师岂会袖手旁观?”一句反问,师父自窗口飞身进来,做了一回贼人,到了沐谛廾身前,才道:“思旧何时对为师这般见外了?” 沐谛廾摇摇头,道:“师父过得好好的,徒儿便是为着那一点孝心,也不会扰了师父的生活,再说……这不是怕师父不原谅徒儿的任性呢嘛。” “那你可有军队?”师父反问。 “……”沐谛廾道:“我可以想想办法,嗯……梼杌那里有人,魔教教众以一灭百随意的很。” “依魔教教众那般杀法,你便是夺得了天下,又如何名正言顺。”师父看着沐谛廾的眼睛,问道:“你又让洵桦用什么借口把这样一切收下,守得住?” 沐谛廾听了,想了下,笑道:“师父这倒是提醒了我,其实我不必太在意用正当手段去攻城略地,我要作恶,方才好。” 顶着师父与品凡略微疑惑的眼神,沐谛廾挑了挑眉,道:“若我作恶,洵桦出兵来讨我,灭我,收下这天下岂不是名正言顺?” “……”师父沉默着,好久好久,方才开口道:“那你觉得仅凭梼杌手下教众,够吗?他之魔教属下,最多不过三千人,加之费城守门军三千人,你也才六千人,即便他们不择手段,灭杀他国最多也只能抵得二十万,你觉得,够吗?” 够吗?当然是不够的,别说庆羽,单单是之前随意所在的迟玉国的兵力就不止二十万,更别说他们阴毒的打法最初能够生效,后来可就悬了,对方一旦有了防备,下三滥的手段怎么能够生效? 师父见沐谛廾沉默了,伸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揉着,道:“莫要将为师看得太高,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让师父帮你,可好?” “师父,你太宠着徒儿,可是会将徒儿宠坏的。”沐谛廾笑笑,这笑意却不真切,道:“师父若是不想背上骂名,还是回去吧。” “你觉得为师会在意吗?”师父面具下的脸轻笑着,墨似的双眼深处是快要溢出来的宠溺,道:“我冥灵族人共有二十万,其中十万人可予你差遣,他们并不会有半分的不满,你可满意?” 沐谛廾顿了半晌的话,看到面前两人都看着他,只好笑着说:“师父都这么说了,徒儿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有一句,多谢师父了。” 师父抿了抿唇,道:“你我师徒,何须见外?” “那师父需要多久将这十万人聚集起来?”沐谛廾停了下,又道:“徒儿需要在五个月之后开始征战,所以……师父?” “无妨,五个月够了。”师父顿了顿,又问:“思旧想要将这些人安置在何处,亦或有什么具体的排布还是先说了,不如就直接让他们去办你要办的事。” “师父说得也对。”沐谛廾凑到师父边上,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就请师父,安排五千人混入迟玉国国都,从白衔玉的哥哥白衔礼入手,据我所知,白衔礼对他的皇帝弟弟……垂涎已久,还要五千人从各个州郡替代原本的人,然后……” 师父听着沐谛廾的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都挺好,可是你该怎么让洵桦来攻打你?就算庆羽因各国之请来打你,你该如何确定洵桦会来?” 闻言,沐谛廾笑弯了眼,道:“师父你说,若是玉成王世子的身份爆出,世子妃又是世子的克星,他们还会放任这么一个明显的弱点不加以利用吗?” “你不怕他们伤害洵桦?”师父问。 “若是那小皇帝连保护洵桦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沐谛廾眯眼,道:“我怎么放心将洵桦之后都交给他?” “如果他不行,我会安排好人暗中照顾保护洵桦的。” 第四十二章 无王蛊,借兵还要过五关 求得军师求得军,还差钱财还差地,地先不谋首要财,嗯……财,沐谛廾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洗心阁的藏金库,对于养着一大群人的他来说必须要有一个自己的小金库,嗯……看来是时候把洗心阁拿回来了。 “品凡,如果我没有王蛊,是否能够唤得动守门军?”沐谛廾忽然开口问道。 品凡想了下,低声道:“如果没有王蛊,主子就要凭自己收服,武功、智谋以及各种极限的闯关,收服他们小队的五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沐谛廾待品凡退下之后,手指轻叩桌面,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要让渊楠再现,好好费上一番功夫了。” 费城城门口,文弱的有些天然呆的小书生又站在了那儿,只是这回,他是冲着守门军去的,即便手里拿着一卷书,看起来不像个踢馆的。 “守门军,在下奉主子之命前来,想要收服你们,请问在下要做些什么事才能够做到收服?” 对面的书生有点小呆,就这么直白的说出了他要做的事情,几人都要笑了,好呆好可爱的小书生啊,守门军伸手握拳放在嘴前,轻咳了几声忍住笑,问道:“你说你要收服我们?” 书生点点头,认真的说道:“嗯,奉主子之命前来,所以,你们要怎么考我?” “我们每个人的审核观点不同,难度也不同。”为避免伤到这可爱的小书生,守门军说道:“你可以先找流光,若过了他的考验,我再告诉你下一个找谁。” 小书生眨眨眼睛,看着一脸睡意的流光,正要开口,却见对方朝自己冲了过来,然后就是再一次以风的速度奔跑,等他回到原地时,手里已多了一枚玉佩。 流光看着有些呆的小书生,认真的说道:“这是我手下的流风军,给你。” 感觉自己一瞬间被兄弟打脸,守门军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既然你收服了流光,下一个就去找素野,就是我那个……” 守门军话还没说完,素野就已经上来了,虽然面容俊秀、身形是个儒雅的修士,但举止……可谓是应了他的名字——野。 “啊,可爱的小书生你好,我是素野。”素野上去握了握小书生的手,眼神变了变,笑道:“我的要求不高,小书生你若能将我府中的那口大鼎举起来,我便服了你。” “啊,好。”小书生点点头,然后看向了流光,问道:“我不知道素野先生的府邸在哪儿,流光先生带我去可好?” “准备好了?”流光问了句,然后拉起小书生就跑。 素野随即跟上,只是速度不如流光,一会儿就没了他们的踪影,站在原地的人看得挺无语,尤其是守门军。 守门军闭着眼睛想着估计待会儿自己睁开眼睛就会看到人了,果不其然,他再一睁眼,就看到笑嘻嘻的素野,一脸睡意的流光以及腰间挂了两枚玉佩的小书生。 守门军瞪眼素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试探了之后才给了个既在人家能力范围之内,又不会显得自己防水的题目。 素野笑嘻嘻,有本事老大你咬我啊! 极具修养的守门军深呼了一口气,道:“第三人是阿莹,你别看她是个女子,她的暗攻名战是我们中排名第二的。” “那第一是谁?”小书生睁着眼睛问。 守门军对着小书生挑眉,惯来的脸面都变了有点邪魅,道:“你说呢?” “啊,不知道。”小书生回头,好似不知道身后的人瞬间郁闷的脸,对着面前的女神大人,问道:“请问,小姐的考验是什么呢?” 阿莹淡漠地看着小书生,她是不明白其他人为何都疯了一样的对着小书生示好,既然他们都把难度降得这么低,那就让她把水平拉回来,想着,阿莹淡声道:“我的要求并不简单,若你能进入蛊墓内部,将王棺前的玉蛊取出来,我便将兵力拱手奉上。” “不过此事并不简单,你若是惜命,还是见好就收,放弃此事。”阿莹淡淡的说道。 “主子的命令又岂是惜命两个字便可以推却的?”小书生笑着说道:“你且看好了,我会将玉蛊带到你的面前,倒是还望你履行你的承诺,是拱手奉上你的兵力,而不是将你的兵力借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四十三章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蛊墓,墓如其名,里面遍布蛊,想要从进去这里再拿到东西出来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即便是费城之主要进入蛊墓,都得事先用王蛊在里边儿打过招呼,否则,进去,便是必死无疑。 “哎哎,小书生,你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还这么冷静,还有你这是要往哪儿去?”素野跟着渊楠一路了,可看渊楠那不紧不慢地淡然认真样子,丝毫没有点感觉,素野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渊楠停下脚步,看着身后来了个大刹车的素野,叹了口气,道:“素野先生,在下不是不担心,只是在下有任务有义务为主子做这件事,还有,能不能麻烦您别在我耳边念了,在下想要静静。” “哟,静静是谁呀?”素野挑眉。 渊楠无言,看向流光,眨眼,再眨眼,还是眨眼,忽然弯起眉眼,道:“谢谢流光先生。” 见色忘义的混蛋。素野揉了揉被流光狠狠捶了一下的脑袋,腹诽道。 流光消却了面上的睡意,同样看着渊楠,问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既然流光先生问了,在下也就不隐瞒了。”渊楠转过身,指了指前方,道:“前方是梼杌师弟的住处,在下要去向师弟借一样御蛊神物——鎏金蟾。” 闻言,素野的眼睛亮了亮,有些激动,道:“可是传说中镇压蛊魔的鎏金蟾?那可是不世出的宝贝,费城祖祖辈辈都在寻找的神物。” 渊楠笑着点点头,算是肯定了素野的话,开口道:“梼杌师弟素来不喜在下身边有人,所以还请两位在此等候,在下去去就来。” 梼杌的居所倒不似江湖所传极尽奢华艳丽,看上去浑然天成的石雕屋别有一番深沉意,渊楠走上前去,看到少年认认真真地抄写经书,轻勾唇角,渊楠开口道:“梼杌。” “诶?”梼杌放下笔,才转身,看到渊楠前来,很是欢喜,道:“师兄好久没来看我了,不过此次前来有什么事?” 一语中的,渊楠无奈地笑了笑,道:“先前的事情都已在信中告知你了,此次前来,便是因为费城之兵调动,还要跟你借一样东西。” “何物?”梼杌先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尔后又想起来,问道:“是鎏金蟾?” 渊楠“嗯”了一声,却见梼杌一脸为难,好奇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还未同师兄说过。”梼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在师兄来之前,鎏金蟾便被先生借去了,说是要去探什么什么墓的。” 渊楠心中一惊,先生怎么会知道的,皱着眉头,渊楠转身便走,留下一句:“先前吩咐的事情你加紧做,这事儿你就不要想了。” “哎。”梼杌朝着远去的渊楠喊道:“师兄要小心,离弦知道有人要收服费城之兵,便暗暗派人做了埋伏。” 渊楠没有回梼杌,到了流光边上,伸手便抓住流光的袖子,来不及喘气,道:“流,流光先生,可否立即带我去蛊墓?” 面前之人跑得有些急促,眼睛水水的,流光想了一下,又回到正常的思绪来,一拉渊楠的手,说了一声“走了”,便带着渊楠如风似的不见了,留下看呆了的素野。 “喂,至于这么重色轻友吗?”素野无语地看着两道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这么急。” 周围到处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味,来者自进来起便皱着眉头,这一处完全是个封闭的墓室,究竟出路在哪里? 来去行走,寻找机关,却是不慎踩中了机关,来者向后一个弯腰避过正面射来的箭矢,侧身一跃踩在箭矢上,待他落地之时,除了略有些凌乱的衣裳、长发,其余皆是无损。 一阵美妙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传入来者的心中,闭眼,最为美好的梦在来者脑海中浮现,一点一点迷惑来者,使来者神智沉沦,人就要沉醉。 只听冥冥中一声轻哼,来者睁眼,看到将他包围,近在咫尺的怪物,来者一反手,手心之上,一盏油灯悬浮,看到退开的怪物,来者道:“鲛人之躯,剥皮仍活,蜡油浇灌,以火烤之,以寒冰冻之,十年成烛,一燃万年,怨不尽,烛不灭。” 言罢,怪物便似中了什么邪,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成了珍珠,喉中的歌不再美妙,混合着血与泪的嘶哑的吼声控诉着恶行。 万年执念,燃不尽,实已成灰。来者嘴里叨叨的念着经文,却非是超度,而是……湮灭。 看到火光中对他行礼的华美鲛人,来者面色并无变化,对于被怨念主宰,被人奴役了这千万年的鲛人来说,轮回早已是不适宜了,灰飞烟灭方是最好的路。 第四十四章 蛊墓之险:梦魇蛊 蛊墓作为历任费城之主的陵墓是有一个非常招摇的入口,虽然吸引了不少能人前来,但是从没有一人能从这里面出来,蛊墓仍是各国闻名的……鬼窟。 “就是这里。”流光指着前面的石雕大门,说道。 渊楠仰头看了下,近两丈的石门上,一个深陷的掌印十分明显,渊楠皱了皱眉,先生不是这种暴力的人,还有一拨人也进去了……是离弦的人? 怀着疑惑,渊楠拿出阿莹给得钥匙,开了门,迈步走了进去,流光紧随其后。 进去之后是一片的漆黑,什么看不见,就算是习武之人也是一样,渊楠是提着灯进来的,油灯照亮了一些地方,渊楠看着地上的低低黑色蜡油,皱了眉头,声音有些低沉,道:“此地来过人了,不会有机关,麻烦你带我,沿这黑色蜡油走。” “上来。”流光半蹲了下来,又道:“你提着灯。” 渊楠听出了流光的意思,想了想,趴了上去,一手环住流光的脖子,右手提着灯放在前方照亮一点点的路。 穿过直直的一条道,左拐,轻功向上入墙上洞穴避过前方滚石,尔后快速后掉,避免引起洞中巨蟒的反应,渊楠冷静地指挥着流光的行动,流光也将生死交付渊楠,两人如同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过五关斩六将,黑色蜡油的痕迹停在了一条分岔路前,渊楠按了按流光,在流光放手的时候跳了下来,对着地上的黑色蜡油看了许久,才道:“流光来过蛊墓没有?” “没有。”流光顿了顿,说道:“但是我看过蛊墓的图,我们走的绝对不是正路。” “你就不怕跟着我走了死路?”渊楠叹着气开玩笑,将油灯放在地上,掏出自己的看家宝贝,道:“在下不才,风水推算之术没有学会,但在下的直觉却是最准的,就看今日上天是否眷顾在下了。” 渊楠说话间,流光已经拉了渊楠的衣袖,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摩擦声,越来越多的刺骨寒意,忽然……停住了,就在那一个瞬间,渊楠喊道:“向上。” 流光一点脚尖带着渊楠向上而去,无需借助任何物品,单凭这一轻跃,便抓准时间从上方那个突然出现的光洞钻去,正好,正好除了去。 “流光,你没事吧?”方才那一瞬间,好像看到流光的脚被黑影扫了一下,渊楠看着流光,有些急切的问道。 流光却好似没有反应,道:“没事。” 渊楠却不信,非要流光走上几步,可流光也非站那儿不动,渊楠跟他对峙了半天,急了,道:“我不要理你了。” 说着,渊楠转身就走,流光见了,向前一步抓住渊楠衣袖,却是向前一倒,他不管,只道:“别,我……有些伤到了。” 渊楠扶稳了流光,四周看了看,这是一处美丽的开阔的地方,渊楠扶着流光寻了一处背对山壁的地方,让流光靠着,渊楠蹲下身,去看流光的腿。 小腿的后边儿看起来无恙,渊楠却能看见那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黑针扎在流光小腿上,叹气道:“这般了,只是有些伤到,那你所谓真正的伤,是什么呢?” 流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看着渊楠一边发些小抱怨,一边认真的为他处理伤口,眼神依旧睡意盎然,只是感觉到痛时,瞳孔会一缩一缩。 帮流光把腿包上之后,渊楠狠狠地一按,看到流光嘴角抽了抽,才道:“流光,我希望你能正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朋友之间无须隐瞒,你若是再这般,我便是拼着完不成主子的任务,也会不要你的玉佩的。” “……我知道了。”流光微微低着头,看着渊楠对他的张牙舞爪,说道。 正是两人休闲温馨之时,地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那是一种万马奔腾的感觉,但一望无际的草原却却没有看到半匹马的身影,渊楠正想着,就察觉到了不对。 一望无际?蛊墓就算修建得再辉煌,再壮丽,也不可能在墓中开辟出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那么这里就必然是……幻境! 但是幻境都是人心生的,他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幻境的,那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渊楠急忙扑倒流光,倒是十分体贴地伸手替脑袋着地的流光垫了一下,渊楠凑在流光耳边轻声道:“醒来。” 闭着眼的流光睫毛颤了颤,睁眼的那一霎那,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消失,只剩下漆黑一片的事实,有亮光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那条分岔路口。 “发生何事?”流光有些疑惑。 “你入了梦魇,倒是拖着我一同去了。”渊楠对着流光笑笑,道:“得亏你是拖着我一同去的,否则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流光听了,却抿了抿唇,陷入了深思。 第四十五章 出路 双叉路前,渊楠同流光坐了有半天了,可还是不知道那条才是生路,边上石壁光滑如玉,半点提示也没有。 “流光,我这冥思苦想了半晌。”渊楠歪着头看流光,道:“你也陷入沉思半晌,不知道有什么突破没有?反正我是没有了。” 流光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摇头,道:“照理说这处生死路是阴阳交汇处,边上应是时有的阴阳不均冲击出的坑洼,这石壁光滑如玉,实在有些古怪,其余我便不看不出来了。” 听了流光的话,渊楠走到石壁前仔细观察,伸手往上一抹,吃了一惊这远观是石壁,这哪里是石壁?分明是琥珀啊! 因为时间太久,所以表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灰,也许是阴阳之气交汇的原因,所以灰都结了一层成了有些硬的一层岩石,看起来像是石壁。 “如果是琥珀的话,那就对了。”说着,渊楠叹了口气,又道:“那就惨了。” 流光走到渊楠边上,看着被渊楠抹开一点儿的琥珀墙,沉默着,好久才道:“现在所剩时间不多了。” 没错,时间所剩不多了。渊楠看着琥珀中翅膀隐隐有些颤动的金翅凤蝶,深深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因为温度以及阳气的冲击,琥珀墙已经开始融化了,如果他们不能在琥珀墙融化前过了前面两条道中的生路的话,那么就等着死的很凄惨吧。 一时陷入僵局,两人逐渐靠近生死边际看着琥珀墙的融化,额上是薄薄的一层汗水,心中计算已臻仙神之境。 可是要算些什么呢?渊楠在算那条路的生机会更大一些,因着午时将至,所以两条路上的阳气都很足,阴气在其中寥寥,很难分辨那条路才是生路,不过就算是生路也不一定真的就是生路。 一粒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滑落,渊楠眨了眨眼睛,这汗水就滑进了眼睛,一下子酸了眼睛,渊楠捂脸,在衣袖上抹了好几把。 “来。”听流光在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声,渊楠把脸凑过去,一阵清凉纾解了疼痛,渊楠眨眨眼,看清了流光,流光的手中是一捧清水。 “这水……”是从何而来?渊楠的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双叉路前莫名多出的三汪清泉,渊楠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三汪泉水在生与死、阴与阳前出现,正是代表天地人三界,尔后的阴阳代表轮回,之所以将三界放在轮回前面是因为天地之间、三界之内没有什么能够躲避轮回,那么也就是说…… 渊楠一下明白了,嘴角压不住地扬起,道:“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流光,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你想不相信我?” 流光点头,道:“你说。” “这个地方设置的真是巧妙。”渊楠有些兴奋,然而笑容之间是掌握了规则的自信,渊楠指着那三汪泉水岁说道:“我们哪儿都不去,且在这里等着,我们前去代表天地的池子里待着,等琥珀完全融化,我们就跳到人的池子里去。” “还要记着一点,就算是被金翅凤蝶碰着了也无妨,不能犹豫,必须在第一时间跳入人的池子里,一旦慢了一步,被这么多的金翅凤蝶一下包围,想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渊楠眯着眼提醒道。 这等刺激的事,在生死之间来去闯荡,方才是男儿所为,渊楠只是想着,心中的兴奋就难以抑制,简直是跃跃欲试。 一刻、两刻、三刻……一个时辰过去了,琥珀墙已经融得差不多了,少了束缚的金翅凤蝶轻轻扇动着翅膀,在为一会儿将有的起飞做个准备,就在所有的金翅凤蝶都扇动翅膀,它们的翅膀频率渐渐归一的那一刻。 “就是现在,跳!” 声音方落,金翅凤蝶伴着落水声起飞,所有的蝴蝶一齐朝四面飞去,碰到的东西齐齐成了飞灰,只有溅起的水花所过之处,没有蝴蝶。 渊楠在水下吐着泡泡,据他计算,金翅凤蝶应该是以一日为期,不停地轮回被树脂封存成为琥珀,尔后再解封的过程,他们要在水下待上……一二个时辰。 真是个难耐的过程,渊楠无聊地吐着泡泡,一个、两个、三个……等等,没有声音了,渊楠伸出手快速地撩了一回水,立刻收回来扑了一池蝴蝶。 金翅凤蝶就是这样,一旦遇见活物,那就是有飞蛾扑火的勇气,渊楠庆幸自己还是个有内力的人,可以在水底下闭气很久。 渊楠还数着泡泡,就见对面流光抓了自己的手,带着自己朝上方游去,直觉地挣扎了一下,力气却大不过流光,就被他拽了上去。 跃出水面,金翅凤蝶已经不见了,树脂又重新凝结,而留在里边儿的卵开始慢慢地孵化,渊楠在边上站稳了看向原本天地的池子,水已经不见了,余下的是一堆金翅凤蝶的尸体。 “这个时间的掌握还真是精准。”渊楠赞叹了一句,就听后边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往后看去,只见人的池子里的水渐渐向下渗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道:“看来这就是出口了。” 那人池之下,竟是一条通道,水退去得快想也是因为这个通道口的忽然出现。 与流光对视一眼,道:“我们下去吧。” 第四十六章 毒 “流光你看,这儿有壁画。” 渊楠说着,先一步走到壁画前,细细看了起来,不时发出一些赞叹,转过头去看到流光看着一处发呆,便走到了流光身后,道:“你看看这壁画,线条流畅,人物、景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还有这上得彩料,也是极为精致,算得年代久远,却仍如此鲜明,这的主人对此定然是极为珍惜。” 渊楠这讲了半天都没有听到流光的回应,便偏过头去看流光,伸手拍了一下他,问道:“怎么了?一副伤情过重的模样,好似这壁画中的人是你一样。” “这自然不是我。”流光看了渊楠半晌,道:“这是费城第一任君主,白千叶,本是现今已经消失的医谷的弟子,亦是蛊的创始人。” “观你一副深情,想来是你的家族同他有一番渊源。”渊楠一笑,倒也不再提这个,道:“走吧,既然看到了第一任君主,王的棺还会远吗?” 听了渊楠的话,流光看着他,抿了抿唇,许久许久,才开口道:“王棺不在这里,除了上一任费城君王之外,没有君王是用棺椁的。” “啊?”渊楠愣了下,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走吧,这里的路,我记得。”流光拉了渊楠的衣裳,朝着另一边的石壁走去,那是直直地走,避也不避,连按下机关的动作都没有。 眼看就要撞上石壁,渊楠都闭了眼,可过去了,都走了好几步,还是什么都没有碰到,渊楠好奇地睁开眼,却发现换了一处地方,这是另一处墓室,多了些许近几十年才兴起的金银雕饰、雕刻风格,而这个巨大的墓室中间,那一具棺椁,分外显眼。 渊楠注意到的是棺椁前面台子上的玉蛊,甚至都忘了去问流光,为何能够带着他穿过石壁,渊楠走上前去,正要伸手去拿,却听有人道:“别碰。” 这声音虽然沙哑,却仍旧熟悉,渊楠朝四面看了看,疑惑问道:“先生,可是你在唤我?你又在何处,为何我看不见你?” “楠儿,这东西,嗯咳,不能碰。”似是有难以压抑的痛楚,渊羽难以抑制地发出一些吟声,他强忍着痛苦,解释道:“这玉蛊之上,涂有一种毒,一旦触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需唔哼,还需以血为引,将杂密蛊虫去了,再以天蚕丝手套去拿。” “先生,你在哪里?”渊楠皱了眉头。 渊羽却是勉力笑了下,咳了几声,道:“我在哪儿你便莫寻了,我自有方法去了这毒,你且听我的,棺椁前的那盏油灯里是鲛人的眼泪,你将血滴入,唔,一比三的混合,然后倒在玉蛊上,最后呃,最后手套在,在……” 只听渊羽闷哼一声,顶上一处传来了响声,渊楠眼神一定,几步上前,手腕上佛珠一弹便是开了机关,伸手掉下来的人一抱,这血淋淋的人竟是……渊羽。 “我若是不发现,先生是否就要这样融成一滩血水?”难得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见是真怒了,渊楠的衣裳都沾了血污,可他并不嫌弃,只是看着渊羽一片模糊的脸,问道。 渊羽笑了两声,声音有些无力,道:“若是这样子被你看到,还不如即刻就化了血水去,嗯。” “先生莫担忧。”渊楠沉声道:“学生自有……” “哈哈哈哈,还真是一对好师徒,就是这情意不太寻常了些,也不枉费我精心研制的毒。”忽来的声音,带着些许戏谑,来者也似方才渊楠两人一样从另一边的石壁进来,领着的还有一支十几人的精兵。 渊楠将渊羽交给一言不发的流光,自袖间抽出了许久未用的扇子,道:“便是你下的毒?是你害了先生?” “哈哈哈,没错,毒是我下的,只是我准备用来害你,你师父不巧,中了毒。”来者一撩身后的斗篷,嬉笑道:“能毒的天下闻名的渊羽先生成了这副模样,这毒也不枉我精心研制一场了。” 渊楠却没了应对他的话语,只“哼”了一声,折扇半开,细密缝间是无言的厉芒,袖一拂,扇间多了些许白色粉末,渊楠攻上刺华。 刺华哈哈一笑,道:“来得好,你们几个去照方才那人的话做。” “是,将军。”十几人的队伍,几人防着抱着渊羽的流光,剩下的十人围在玉蛊前面。 “你的气息、武功路数倒是令人熟悉得很。”刺华越打越欣赏这个渊楠,先前九重天阁的蛊会,他也在,只是当时这渊楠一副文弱小书生的样子,连斗蛊的台子都上不去,现今看来,真该笑一声痴,真人不露相。 渊楠沉着的脸,忽然一笑,声音低沉而且优雅,道:“刺华将军想来不会忘了,当初那个被你送到小倌馆中,最后自世外高人处学成归来的人吧?” “你,你是!”刺华一惊,手下便慢了一步,只这一步便被一直等待机会的渊楠占了先机,只这一步相差,便是被擒。 “没错,就是我。”渊楠低低笑着,凑在刺华耳边,如同黑夜帝王般掌控世间,这是从未有过的王者之道,道:“我就是玉成王世子,沐谛廾,当然,想来你也知道,就是那个冷面无情的,洗心阁君上,阎君,嗯,还有,你还记得那个给了你一夜春宵的男人吗?” 刺华的瞳孔缩了缩,想起那一夜的噩梦,道:“是,是你,那个男人是你?” “呵呵。”渊楠轻笑着,道:“自然不可能是我,你将我送去的地方,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又怎会屈尊去动你呢?” “那,那是谁?”那一夜的屈辱,他永远都不会忘,要是,要是让他找到那个人,他一定会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 渊楠轻笑着,并不回答,只是将眼睛看向了一边,道:“你倒是利索,手起刀落,说吧,告诉刺华,是谁在那一夜给了他极致的快乐。” 那人脚步轻缓,自刺华背后走近,蹲下身,轻声道:“将军,是我。” 第四十七章 怒至深处,已成疯 “居然是你。”刺华仰天大笑,尔后苦笑,声音不自觉轻了,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可知道对于我刺家的人来说,你对我所做的意味着什么?” 那人环住刺华,轻声道:“将军,我知道的,我知道一旦我做了,你会变成一个刺家人人可以羞辱的下贱人,你会变得一文不值,变得连最低等的倒馊水的奴才都能踩一脚,凌辱你。” “那你还……”刺华忍不住流泪,他自问这一生从未真心对待过任何人,可是他,唯有他,他是真正放在了心上的,所以才更要守好这个刺家掌权人的位置,可他为什么? 那人在刺华的脖子上舔了舔,呼出的气全都在刺穿身上,起了一个个鸡皮疙瘩,道:“将军,刺华,刺华,我想让你名正言顺同我在一起啊。” “他们如何没关系,我护着你,刺家都在我的掌握之下,有我护着你,没有人敢动。”那人看着刺华,如同看着稀世珍宝,沉了声道:“刺华,你可认得,我是谁?” 刺华一惊,随即苦笑,道:“是你,竟是你,竟然是你,你既不能接受我的情意,又为何……对我做出这种事情,你让我作何反应?” “刺华,我是刺家的先知,我不能在竞争分晓之前,显露出偏袒任何一个人的情绪,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做这先知,一直跟在你身边。” “哈,哈哈。”刺华笑了下,道:“晚了,你说的太晚了,在你碰了我之后的一天没有告诉我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晚了,你该知道,刺华究竟是为何成为刺家的掌权人的。” “你对自己?”先知的眼神复杂,却道:“无妨,你如何对你自己都无妨,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如何我便如何,一切都有我陪你。” 渊楠冷眼看两人,这好半天都不见停,才开口道:“我并不想打扰你们两人叙旧,可你们是不是该先把解药给先生呢?” 先知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了渊楠,道:“且外敷,只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即便用了药好了身体,已经融化为血水的也绝对不可能恢复到从前。” 这话潜意思就是世间再难见到渊羽先生的风华了,渊楠知道,转过身去,走到渊羽身边,道:“先生。” “楠儿,你要的局我已经布好了。”渊羽勉力撑着不让自己有任何的表情,因为血淋淋的一张脸无论怎样都会显得面目狰狞,他看着渊楠,道:“给先生一个痛快,可好?” “楠儿……尊重先生的选择。”说着,渊楠给渊羽撒了药,却在药生效的那一刻一针刺入渊羽的心脏,渊楠看着渊羽,轻声道:“学生恭送先生。” 默然半刻钟,渊楠又看向了依依惜别,对着世界做最后告别的两人,道:“刺华的毒我有办法解,我本打算把这作为礼物赠与你,但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如果还想要再继续感受这个美妙的世界,就拿东西来换。” “你!”刺华道:“我宁愿死也不要受你的威胁。” 先知安抚了怀中的刺华,看向渊楠道:“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吧,你想要我们为你做什么,完成度到多少才能让你满足?” “不愧是刺家的先知大人,一猜就中。”渊楠摇着扇子遮了脸,道:“刺家是庆羽皇家最为神秘的一支军队,我想要你们做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 “哦?”先知看了渊楠一眼,压下眼睛,道:“我知道了,解药呢?” “我会让人把解药送至你府上,你们且先行离开吧。”渊楠看着先知,又再垂眸道:“不过你要记住,他使得先生这般凄惨死去,我就算让他活,日后也定不会放过他。” 先知抱着刺华的背影一顿,尔后继续向前走去,他道:“到那时再说吧,有时候,我也真想尝尝同你为敌是何等的滋味。” 渊楠轻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石壁中,这才开始照着之前渊羽说得话,将血滴入油灯,照一比三混合,然后将这些倒在玉蛊之上,静候变化, 这时,突变陡生,玉蛊竟活了过来,朝渊楠扑去,所幸渊楠反应不慢,扇子往前一割,人急速后退,避开了四溅的毒血。 “世子爷反应不慢,哦,该说是阎君,君上反应不慢啊。” 一阵悦耳且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道人影缓缓步入,渊楠看去,原是瑶琴,只是仔细了好久,也不知为何瑶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的,如今这副模样。瑶琴名字女气,人也生得雌雄莫辩、美若天仙,就是皇宫里的妃子寻常不能比的他分毫,可现在,这满面疤痕,从暴露的衣裳间看到的那些痕迹,这……还是那个瑶琴吗? 瑶琴见渊楠看着自己,便知他是在看什么,他笑了笑,脸上疤痕都抽在一起,十分吓人,他却不自知,道:“君上,我这一身的疤痕,全是由您全身心所爱的那位国师大人所给予的,原来您与我同样可怜,同样是求而不得啊。”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渊楠摇了摇头,看着瑶琴,道:“可怜的是你,莫要拖上我,你对离弦是求而不得,爱的卑微而且凄惨,我却不然,我求了,后也得了,如今再看一切,我心都足了。” 瑶琴冷了脸,道:“君上还真是容易满足啊,可惜君上永远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那玉蛊我已然毁了!” “想不到离弦还布了两局。”渊楠低笑,因为低着头面色笼在阴影下,道:“那你可知,本君不必取到玉蛊,便能得到费城守门军的精兵?” “小红莲,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出场呢,出来吧。” 一字一句韵味深足,带着些许疯狂的愉悦,渊楠怒至深处,已成疯! 第四十八章 阎君归阁 城门前,渊楠换回了自己本身的模样,沐谛廾看着守门军,道:“我既没有能过拿回玉蛊,便也没有颜面遣你们做事,我来向将军告个别,便回去了。” “且留步。”守城军看着沐谛廾,笑道:“其实世子手上有能号令我们的东西不是吗?那东西是我们都无法反抗的,世子不用吗?” 沐谛廾勾笑,折扇轻摇,道:“我所做之事,暴虐无道,逆天逆人心,我若不能收服你们,不能令你们心甘情愿做此私心的牺牲,只凭那一样东西来号令你们,最后必然是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若是如此,不如不要。”沐谛廾转身离去。 守门军看着沐谛廾远去的背影,眯了眼,却听身边人道:“怎生摊上了这么个无能的主子,连小小的玉蛊都取不过来。” “你这一说话,已然唤醒了他在你身体中下的蛊。”守门军回身看着阿莹,道:“你当知他既身怀王蛊,能够号令费城所有蛊虫,又何苦对他嘲讽,再说,渊楠本身就是个御蛊、养蛊的高手,你这是自讨苦吃。” 身体被蚕食的痛苦越来越深,阿莹却是冷冷一笑,道:“那也不能掩饰他的无能,连我随意放在王棺前的玉蛊也拿不回来,不过是占了王蛊的便宜。” “你总有一日会自讨苦吃。” 暂时离开了费城的沐谛廾到了费城之外的长亭中,看到等候已久的品凡,沐谛廾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主子,准备得差不多了,接下里只待先生之计生效。”品凡低着头,恭敬的回道。 “我要闭关几个月。”沐谛廾摇着扇子,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圆满的结局,所以五个月之后,我要看到所有人的不圆满,记得了?” “是,主子。” 山外山外世外世,世外世间洗心阁,楼阁背倚山前停水,风景优美,加之山色总浮雾,云雾缭绕,如同仙家之地。 沐谛廾走在浮桥上,意料之中地前后有人,他自赏景,风送花香,还是他一贯爱的梨花,看着对面一道扫地的人影,安安静静地不受冲出来的人的干扰,沐谛廾轻笑道:“易重,我回来了。” 扫地的人顿了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沐谛廾,声音一如旧时沉稳,道:“洗心阁上下恭迎阎君回阁,封酒重开,百礼尽呈,以血开路。” 易重的声音从来就蕴含庄重严肃的仪式感,现今却不知为何轻了,但是听到这话的人却觉得心间一震,心脏的跳动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一声更快过一声,心率不稳,五脏六腑皆是不常,频率渐渐一致,达到高速的共振。 沐谛廾笑着,欣赏所有围着他的人七窍流血,不自知地活着,享受痛苦,享受血液流尽的缓慢死亡,待那鲜血染了一地,青涩的小草却是抖了抖,十分欢欣。 踏步在那鲜红之上,沐谛廾走向易重,道:“本君要闭关数月,接下来有劳易君做本君想做却还未开始的事情。” “请阎君放心。”易重送走沐谛廾之后,才将扫把放到一旁角落里,理了理衣裳,走入房中,又换了一身衣裳,黑衣纹金边,束发加冠,再出门时,鲜血已经洗净了,洗心阁又是一片洁净安宁的神仙之地。 洗心阁之所以闻名江湖,比之魔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因为洗心阁之人有多少,洗心阁之人武功有多高,而是因为洗心阁的两位君上,阎君武功之高、性情之多变为世人多闻,可只有阎君,易君的几位亲卫才知道,易君比之阎君更为恐怖。 易君武功千奇百怪,最厉之器在于其身,指可碎颅骨,脚可开地缝,声可由内至外,杀人无状,你观他无意间说的一个字,便能要了你的命,何其恐怖? “幸而交得此友,生死相伴。” 第四十九章 恶要恶的有品质 五个月后,沐谛廾一出关便临了一大堆的麻烦,沉稳如易重,脸上也多了几颗痘痘,看到沐谛廾的时候,一脸面无表情。 沐谛廾一看到易重的样子就笑了,伸手去在死阎王的脸上捏了捏,“不小心”地摸到了那几颗痘痘,调笑道:“哎呀呀,你也有长痘的时候啊,易重啊易重,你可终于要体会到我被勒令吃素吃淡的滋味了吧?” 易重拍掉沐谛廾的手,声音低沉,道:“你就不怕我撂担子不干了?” “真是的,说什么呢。”沐谛廾拿手肘怼了易重一下,笑道:“咱俩什么关系呀,就是我死了,你都会帮我把事情干下去的,还就说了你一句话呢。” 易重抬脸,道:“那可不一定,看你认错态度。” “是是是,我错了我的易君,易君请,在下给君沏茶。”沐谛廾拉着易重往院子中的石桌去,让他坐下,然后一边沏着茶,道:“说来,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还请易君为在下解惑。” “如你所愿,除了庆羽之外,其他各国都已沦陷。”易重微微俯身向前,就着沐谛廾的手喝了一口茶,然后道:“各国的国君都向庆羽发了求助函,许诺了钱财、土地以及美人,只是离弦一直都没有反应。” 沐谛廾轻笑着继续喂易重喝水,道:“无妨,离弦只是在等我一个反应,那另一方面怎样了?就是对各国百姓的不圆满,品凡应该有报告给你。” “是啊,有报告给我。”易重喝完,舔了舔嘴唇,道:“你倒是想做一个遗臭千年的恶魔,做得这么绝,也不怕有损阴德,下到地狱去?” “这有什么的。”沐谛廾笑得眼睛弯弯,道:“我是阎君,即地府之主,损了阴德我就给他划了呗,那还差些什么呢?有没有天怒人怨,有没有引起民愤?” “倒还没有到那般地步。”易重食指摩挲着桌子,道:“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来一个惨绝人寰的实验,我觉得这种大面积的蛊毒实验,会让老百姓受不了,你觉得如何?” 沐谛廾思忖半晌,道:“也可以吧,反正也不在乎多几条性命,多些冤魂,只是……” “只是什么?”易重抬头,问道。 沐谛廾一笑,道:“只是可怜了你陪我担上这千古骂名,凭你之能,应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倒是我连累了你。” “那就这样实行了。”易重借花献佛,给沐谛廾倒了杯茶,道:“养你自己这副身子用了不少精力吧,你先休息休息,我估计再过几日离弦就会有消息,到时候带你到战场上去晃一晃。” “说得跟我是你小情儿似的。”沐谛廾挑了挑眉眼,道:“我出关又不光为了这一件事,还有一些人、一些事要处理,你就守着洗心阁等我回来吧。” 易重点了点头,道:“小情儿是小情儿,兄弟是兄弟,不一样的,快去解决了这些纷纷扰扰,久等你了。” “是,我的易君。”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三日后庆羽国发兵费城,半月后,沐谛廾和易重还有守门军几人站在城门上,看着底下的战况,有句话叫做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两军交战,可就不能是勇者胜,沐谛廾觉得也不会是谋者胜,最初的一次,应该是阴者胜。 底下凡是沐谛廾这边儿的军士,打斗过程中不是攻下三路就是撒毒粉,关键就是身上阴招层出不穷,戳完眼睛撒毒粉,撒完毒粉撒化尸粉,最阴的人撒的是辣椒粉……沐谛廾看的时候都险些捂眼睛。 “咳咳。”沐谛廾轻咳两声,道:“易君啊,这些咳,是你的兵?” 易重面不改色,解释道:“撒毒粉者我的人,其余化尸粉者魔教人士,撒辣椒粉者费城兵,至于攻下三路的,都是些比较弱的人。” 沐谛廾“啊”了一声,看着战场,心中暗想莫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为何好好的兵、精兵都成了这下三滥的,恶也要恶的有品质啊。 心中叹息良久,沐谛廾开口道:“易君、守门军,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战场有点儿……嗯,欺骗人的眼睛?这真的是战场?” 易重一本正经地转过身,说道:“其实我觉得这就是个战场。”只不过是个低级稚童为抢食而不择手段的战场。 一本正经说瞎话,易重你变了。沐谛廾怨念的看着易重。 守门军看着底下的战斗,一脸笑意并未变化,道:“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果然守门军是只笑面虎,最是难招惹。沐谛廾默默地想着,尔后看了一眼战场,总结道:“我们明日还是换个打法,这样的打法也……太让人看不过去了,我觉得,魔头也分三六九等,本君就算不做那第一等,也不能做最低等的魔头吧?” “君上说的是。”易重仍是那一脸的面无表情,说道:“就照君上说的做吧。” “谨遵王命。”守门军回道。 第五十章 有情人做无情心 这一天晚上,沐谛廾与几人就连夜制了作战方案,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是顶着黑眼圈去的,就连向来貌美如花的易重也是如此。 站在城门上,沐谛廾不看底下叫阵的将领,不看守门军安排人,不看一直默默看着他的流光,只看易重眼下那一圈浅浅的青色。 “哎,来来来,让在下给易君涂点儿东西,保证第二天马上消掉。”沐谛廾把青花瓷瓶里的药膏倒在手上,十分“细心”的抹了易重满脸,忍着笑,一脸认真道:“这是我专门研制为了保证我的脸不会在我夜夜熬过去之后,毁了。” 易重顶着一脸的白霜,面无表情地看了沐谛廾一会儿之后,将视线转向底下的军队,看两军交战,嗯,今日的就是高等多了。 不再是攻下三路,戳眼睛等等的损招,而是正面交战,若敌,砍了,若不敌,昨日阴损再现! “其实我们还是可以以一敌百了嘛,打仗打得很高等。”沐谛廾看着下面一面压倒式地攻击,笑着说:“易君,你说对吗?” 易重却罕见的没有回他,在沐谛廾疑惑的时候,易重指着对面不知何时出现的领军人,看向了沐谛廾,不说话。 沐谛廾顺着易重指的地方看去,忽而勾唇一笑,道:“啊,终于来了呢,真是期待已久,他才刚来,应该还没有适应战场,加快攻势,把战线往外推上几里,明日他应该就会上场了,他上场之后啊,易君,为我备战袍好吗?” “早为你备好了。”易重道。 流光看着易重与沐谛廾的对话,好似听懂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提听懂,他沉默着走到守门军边上,问道:“对面那个人,便是他的心上人?” “你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守门军看着流光,眼神也颇为无奈,道:“你活了这样久的岁月,他们之间的关系自出生起,你就应该看得清,他也不是你要等的人。” 流光沉默良久,才道:“他或许不是我所等的人,却是现在的我所执着的人,我虽不知执着何来,却也隐隐明白,这执着怕是不能消去了。” “说得这般伤感,你是放下了那个人?移情别恋这般容易,倒也这般不容易。”守门军似是想到了哪个人,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 流光听这话,心里也想着可惜了,确实是可惜了,直到现在才会意识到那个人其实一直都在身边,一直一直,可是身在局中不能清晰,破除了迷障之后,清晰了也没有什么用了。 “流光,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沐谛廾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流光看去,那个人笑意满满的,他自己心底,也笑了,问道:“何事?” “去帮我送一封信。”笑意盈盈地将一封信塞到了流光怀里,沐谛廾说道:“城外三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处道观,你去里边儿,将这个交给小道童,然后接一个人,我需要那个人为我做一件事。” 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吗?流光看着沐谛廾。 就当是报复你初次让我差点吐死过去好了。沐谛廾对着流光眨眨眼睛,成功得了对方的一个白眼加一脸的无语。 流光怀揣着信下了城门,身后跟了一个人,流光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止了脚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太熟悉了,想了不知道多少年,让他自己都以为是幻觉。 “好难等到你认出我,认出我却不爱我了,流光,你说,这般对我公平吗?” 说话还是那般的韵味,只是音调却有了变化,流光闭着眼,呼了一口气,说道:“你已经不是你了,我也不是我了,千叶还是阿莹,不公平,爱就是不公平的,我爱你时,你无所谓,我等你时,你也未说给我一个机会,等到我移情别恋,你才告诉我你一直在等我。” “除了愧疚,我什么都没有了。”流光说。 “你就不怕我收回王蛊,损了他的性命?”阿莹迈着步子,走到流光面前,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语气充满诱惑,道:“反正他也不缺人爱,当世有名者,渊羽、洵桦、易重等等的人,他不缺你一个,流光,留下来陪我?” 流光睁了眼,推开阿莹,道:“千叶,现在男女授受不亲,还望自重。” “呵呵。”阿莹轻笑,道:“小流光呀,你莫不是忘记了,我是医谷的弟子,但我也是痴迷的魔蛊者,这世俗在你我都为男子之时都没有阻碍过我,更遑论现在是男女。” “小流光吃了不敢认哪。”在流光要瞪眼之际,阿莹却忽然推开了流光,一脸冷然,道:“要走快走,过了现在这个机会便要等半夜才能出门去了。” 流光听了,看了一眼阿莹,迈开腿便走,留了一道残影。 “你不告诉他吗?”守门军不知何时下来了,站在阿莹背后,问道。 “告诉他什么?”阿莹一脸淡漠,说道:“告诉他,他一离开计划就会开始,告诉他,三十里外是个让他不能及时赶回来的一个陷阱,告诉他,真正的千叶主上在那里等着他,沐谛廾做得唯一一件让我服的事,便是这个了吧。” 守门军看着阿莹,叹气。 “你呀,也是个有情人做无情心。” 第五十一章 决战前夕 计划就要开始,洵桦已经来了,沐谛廾也不能藏着,夜间,沐谛廾在房内写信,久违的脚步声听在耳中,总觉得欣慰。 “思旧。”那人开口。 沐谛廾写完一张,拿起来吹了吹,放下之后才看向来人,笑道:“好久不见哪,洵桦,请坐吧,我们也好久没有见过面了,怎么今天忽然来找我了?” 洵桦坐下了,在沐谛廾对面,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沐谛廾疑惑了一句,然后才似是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道:“你说我现在啊?这不是从小到大憋坏了吗?人都有发疯的时候,洵桦,我现在很快乐。” 洵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以伤害别人为乐,以奴役、灭杀百姓为乐。” “你忘了吗?作为阎君的我,并不良善,我用刑残酷不眨眼,我将百姓当牲口,我在他们身上做蛊毒实验,我很快乐,很高兴呀。”就像沉迷于这种快乐,沐谛廾的眼神都是痴迷的,而他又笑,道:“我很清醒,这才是真正的我,残酷,无情。” “思旧,莫再同我置气,我们回去好不好?”洵桦看他,说道:“我替你造个假死的消息,我们回世外去,去梨园也好,去洗心阁也罢,都好。” 沐谛廾起身去旁侧柜子里取了一坛酒,给洵桦倒上一杯,用内力温了之后递给他,笑道:“也别说这些了,我们好久都没有对酌了,来一杯吧。” 洵桦闻了一下,是梨花香,也不做多想,一口喝了下去,刚入肚,洵桦就眯了眼,道:“思旧,这酒很是清香,也醇。” “你喜欢就好,这酒我酿了二十多年,只盼着哪一日你我退隐对酌共饮。”沐谛廾轻笑着,此时洵桦已经醉了,也无需再自作疯狂,他凑过去,看着对方一副迷迷糊糊地样子,故意低沉着嗓音问道:“洵桦想不想再来一杯?” 洵桦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伸出手,道:“给我。” 沐谛廾也学着洵桦的样子,眯着眼看了洵桦好一会儿,才道:“不给你,我自己喝了。” 于是沐谛廾把酒往自己嘴里灌了,然后将酒坛放在了桌上,眯着眼挑着眉,轻笑着,看洵桦会有什么反应。 洵桦呆了一会儿,看了看那坛酒,又看了看沐谛廾,最后竟然扑了上去,同沐谛廾唇齿交缠,尝到了一些味道,呆呆地看着沐谛廾,道:“你嘴里的,甜些。” “我还要。”说着,又缠了上去。 “唔。”沐谛廾乖顺地让洵桦褪去他的衣裳,伸手轻轻抚着钻到怀里的人的头发,感觉他咬得有些重,“嘶”了一声,嗔道:“轻点。” 洵桦听到这声音,却像是发了疯,动作更加地重了,惹得沐谛廾轻喘着瞪眼,却又无可奈何,醉了的人若是能听得进去话,那他也不会将他灌醉了。 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声,放纵了洵桦的动作。 这一夜,低低的呻吟嗓音听得人欲罢不能,听墙角的人却并不是很欢欣,易重在门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你恢复了?”易重问。 “本就是仙魂,凡间的东西哪能伤的到,不过是为了顺从天道的意,给他一个心境的磨练,不也是为了顺他的意吗?” 易重就疑惑了,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他回去了,只能发疯。”来者淡漠着一张脸,道:“我们这些人的出现,都是为了让他早点回去,也不至于之后压抑到疯狂的境界。” “明天,我给他加点料吧。”易重道:“我会让他早一点回去的。” 来者颇有兴致地看着易重,道:“看来你也要回去了?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毕竟你可是天地间最大的……胎啊。” “这些人还不足入眼。”易重看向来者,道:“莫非你就怕了?” 来者轻笑,微微勾起的唇角,看出了对他人的不屑,道:“人间有一句话,碾压你如蝼蚁,那些人在我眼中,也不过蝼蚁而已。” “两位倒是清闲。”忽有一人开口道。 易重同来者看去,惊诧之情溢于言表,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从未离开过他一步。”淡着一张脸,道:“你们觉得我会放心他一个人?” 两人同时摇头,有些愣的看着仙气一百的男人,对视一眼,易重开口道:“那么我们……” “照你们的原计划来吧,人间有些事有些人是该清理一番,有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也都要给他送回去,有些不该生情却生情了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的东西,是该处理一下。” “他这次下来的时间太长了,上边变故很多,他早些回去也好。”男人说着,离开了。 “是。”易重同来者对男人做了个恭送的姿势,然后对视,最后无奈地一笑,看来这情并不是单方面的,不好,也好,对他来说,好。 第五十二章 酒送众友 夜半时分,沐谛廾挣扎着醒了过来,艰难地起身,然后着人将洵桦送了回去,穿上里衣,然后叫来易重,在易重的帮助下,穿上了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 “还好吧?”易重看沐谛廾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问道。 “劳烦易君替我揉揉腰吧?”沐谛廾轻笑着,说道:“好歹这最后一战不能失了颜面,这副样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啊。” 易重按爪子上去,就听沐谛廾“嘶”了一声,看他俊秀轻笑变成龇牙咧嘴,手下动作不留情,易重道:“活该,知道第二天打仗,还要做这些运动,活该给自己找难受。” “哎呀。”沐谛廾一张脸笑意盈盈,不为腰间酸痛所影响,道:“这不是洵桦身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一想到就要永别了,不也得留着些纪念吗?” “你呀。”易重难得的也叹了气。 翌日,天清气朗,非常的适合打仗,沐谛廾穿着银亮的铠甲,骑着马儿优哉游哉地带兵出了城门,对面是洵桦以及离弦。 “呀,陛下亲自出征了啊。”沐谛廾笑了一声,问道:“我记得这是第一次与陛下面对面的交锋是吧,看起来陛下真人真的是英明神武啊。” 离弦手握长剑,一面淡然,道:“妖魔祸世,百姓疾苦,你,不配为皇,难得有这么多人跟随你,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激。” 听得离弦这话,沐谛廾都要笑了,他也确实笑了出来,道:“本君何时说过本君要为皇?至于妖魔祸世,本君就是想做一只祸世妖魔,你又管得着吗?” “朕是管不着你祸乱自己,可你竟将百姓作为你试验的工具,这是天下之大不韪,你,当该诛罚。” 沐谛廾抿唇一笑,手中银枪一反,枪尖在后,手稍微紧了缰绳,道:“世上可论我之对错者唯一人,离弦哪,你不是这个人。” 眼神一厉,沐谛廾道:“所以你没有资格来论断我的对错,我做事的价值只要那一人感受到了就行,其他人,我管他?” “朕生杀予夺,岂会没有资格。”离弦的黑眸也亮了,长剑一指,道:“朕论断天下人的事情,你也不过是天下平民中的一个。” “那便来战吧。”沐谛廾一拉缰绳,冲上去,同对面同样冲过来的离弦缠斗起来。 常说,一寸长一寸强,又说一寸短一寸险,长银枪在对阵长剑的时候,其实并不占太多的便宜,剑有灵活之利处,长枪却有刚强之劲。 可是到底沐谛廾胜了一筹,这一筹胜在何处? 离弦长剑攻马去,沐谛廾飞身至离弦身后,长枪一挑撇开剑,一脚重踢离弦肩头,所谓一招擒敌,一招分胜负。 一脚踩在离弦的心口,狠狠地碾了碾,沐谛廾低下头看着离弦,笑道:“我早想这么做了,也早想说了,不过是个成品不纯的半残品,也敢同本君争,若不是本君看在他的面子上有意放过,你当凭着那些记忆,还能活至今日?” 说完,也不管离弦惊诧至极的眼神,收了银枪在身后,然后一脚将离弦往后踢去,朗声道:“把这个人压下,首战得胜,擒得敌首,中午回去喝酒吃肉!” “全军出击。” “冲啊!” 这一战,沐谛廾赢得爽快,中午回城之后,迎面来的却是军士的埋怨,作为一个首领,说出那样的话,怎么可能会被接受? 沐谛廾坐在房中独饮,易重来找他,道:“离弦已经煽动了他们,你都不管一下吗?” “作何要管?”饮下一杯酒,沐谛廾淡着一张脸,说道:“我若真要管,你说说看,手下这十多万的军队,哪有一个人有异心?没有异心,他不是输定了的?” “你是故意擒来离弦,让他从内部瓦解你的势力?”易重看着沐谛廾,道:“你已经做好了,今日就是最后一日的准备。” 这话是肯定,沐谛廾点点头,道:“自然,不然我昨日为何白白的要献身?不过你昨夜同什么人说话呢?算了,我也不管你同什么人说话了,话语大意你们是要用自己的死来刺激我?不用刺激,我已经疯了,我的生命本来就所剩不多,今日一战的消耗,也不足以我活到明日了。” “看来你已经定好了结局。”易重移开了目光,看着地上,道:“说吧,要我们做什么?” 沐谛廾轻笑着给易重也斟了一杯酒,手一翻,道:“请吧,易君,既然要死,死在我的手里,易君想来也会更加欢欣和甘心一点的,对吧?” 易重神情复杂地看着那杯酒,良久才道:“你倒是想的周全,其他人想必也都收到了你的礼物了吧。” “嗯。”沐谛廾看着手里的酒,道:“这是我酿了二十多年的酒,本想退隐时与洵桦共饮,与你们也小酌几杯,想不到最后用来送走你们。” “最后一杯酒,你喂我。” “在下遵命。” 第五十三章 思旧,你骗我 “来呀,同朕一起诛杀了这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妖魔!”离弦拔剑,一声令下,费城城门开,诸军齐发,包围了沐谛廾。 “沐谛廾,你竟毒杀我家主上,你枉为阎君,你怎有资格同我家主上齐列,我家主上也是瞎了眼才会将你这样的人当做兄弟!” 说话的人是易重的亲兵,沐谛廾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是得了易重的吩咐的,沐谛廾一笑,道:“易重做下的选择,干我何事,干你何事?” “那我们将军呢?”阿莹长剑指他,一双秋水剪眸直直的看着沐谛廾,道:“将军待你总算是仁至义尽,便是你输了赌局,仍旧听你调遣。” 沐谛廾闻言,“呵”了一声,道:“我身怀王蛊,是名正言顺的费城之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得死,这是天理该然的道理,难道其他国的国君不是这么做的吗?” 看清的人无法反驳,可是就是有这么些看不清的人,只看重表面的世道伦理,便是攻了上来,阿莹,也做了一回这般的蠢人。 银枪入胸,阿莹看着近在咫尺的沐谛廾,轻笑着说道:“你布的局可谓天衣无缝,可你瞒得过你的心上人吗?” “他傻,好骗。”沐谛廾往后一抽枪,血花四溅,红了费城军士的眼,立枪身后,只身长立,道:“还有谁敢同我一战?” 确然是无人敢独身上前,众军齐吼一声“战”,一齐攻上前去。 “也不过以多欺少。”沐谛廾一笑,看了眼远处的洵桦,对着众军这般说道。 右手银枪,左手折扇,长短相应,长短相补,鞋有刺刀,提脚横颈过,收割一人魂,不及相抗,折扇挥舞间遍洒白粉,只引得一声声惨叫。 以一敌千,毫发无伤,一番潇洒姿态,沐谛廾看着心生惧意的众军,笑道:“以多欺少也敌不过,你们,简直无用!” 一声激起众军心中愤,齐齐攻上,沐谛廾再能也不过一个人,独身的凡人,生命同体力流逝的飞快,渐有不支之感,身上也添了许多道伤,眼前被汗水模糊了,一时不慎身后便刺来一剑,沐谛廾丝毫没有意识到。 洵桦远远地看着,忽的瞳孔一缩,这一剑……分明是准了心脉去的。 话不及多说,心思无需再转,洵桦提剑便冲了上去,刚刚好挡住了那剑,下一刻所发生的的事却让他愣神。 “思旧……”看着染满鲜血的手,洵桦看着沐谛廾,有些无措。 “呵呵咳咳咳。”沐谛廾笑咳了几声,用力将洵桦按到自己胸前,自己能够靠在他的肩头,虚弱着声音,道:“洵桦,这世上我只愿死在你手里。” 洵桦一下明白过来了,泪水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模糊了双眼,可他不能哽咽,洵桦只能尽力压哑了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做这些天怒人怨的事,故意杀了那几位挚友,故意……”洵桦说不下去了,他只能哽咽,满面的泪水是禁不住。 沐谛廾“哈”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力,嘴里的血可算是像潺潺的小溪一般了,他费力咽下去,勉力伸手抚了抚洵桦的背,道:“我的洵桦,还是这般聪明呢,一点……都不好骗。” “思旧……”洵桦低头,哭得像个做了错事却不知如何处理的孩子。 “洵桦,我再最后为你跳一舞吧。”沐谛廾用力地推开洵桦,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起势端正,一动一静一挑眉,一颦一笑皆是风华绝代。 即便他身穿铠甲,也让人忘了他身穿铠甲,洵桦跪坐在地上,看着沐谛廾跳舞,一如幼时,那个少年身着红衣,笑得倾国倾城,是个男子,是个让他倾心的男子。 最后一个动作止,沐谛廾再也撑不住身子,踉跄着就要倒下,洵桦及时上前去扶了,揽了人在怀里。 “这,这次可千万,千万不能再忘了。”沐谛廾轻笑着,抬头又看天,道:“我也好想回到最初世外梨园日子,可是洵桦,我没时间了,好想,好想……酒……” “思旧!” 一声嘶吼之后,是有些呆滞的眼神,转而是无尽的泪水,思旧,你还是骗了我,昨夜……思旧,你骗了我! “思旧,不要离开我。” “哈啊,轻点,不离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嗯啊。” 思旧,你骗我。 第五十四章 对立 天界天道,夭梨回归真身,睁开眼,拭去眼角泪水,自嘲道:“夭梨阿夭梨,也未想到没了这神君身份,受的苦难如此之多,爱而不得却是你终生的宿命是吗?” 只是忽而的心间不祥闪过,夭梨屈指一算,心道一声不好,师父! 身形疾掠,回到虚石窟洞,却见一地狼藉,小精怪们倒了一地,血迹斑斑,急急往内赶去,房内却已不见师父身体的踪影。 “啊!”仰天长啸一声,怒发冲冠,白衣白发却红了眼,眉心间红莲印愈发妖冶,远远观去,怒气之下的气便是妖魔。 “君上,君上且先息怒,听老奴一叙。”品味从一颗石头变成人,跪在地上,说道:“老奴知晓君上急忙想要找回主人,可是失去理智的人不能理清头绪,更难做好这件事。” “你觉得本君不理智?”夭梨看了品味一眼,笑了,道:“本君理智的很,若非此间凡世一行,本君也许不会这么理智。” 品味抬头看着夭梨,他确然不是失去理智的模样,便问道:“君上想要如何做?” “人世一行,让本君意识到,人的劣根性,仙也不免。”夭梨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勾笑,道:“既然,他们有胆硬抢师父身躯,那必是这件事对他们有什么重要的意义,而让人冒着被昆仑报复的危险去做这事,那这意义一定是关乎他们自身的。” 看着掌心昆仑天阁的模型逐渐清晰,夭梨道:“品味,你说人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需要倾尽全力去保护的呢?” “君上,人间曰之情。”品味回答。 “说得对,情,是牵绊天地人三界万物的一种东西。”夭梨狠狠一握,昆仑天阁沉入手心,连带着一阵地动山摇,道:“去查,当时有多少人参与了,有多少招数是你所熟悉的,在场残余的仙气都属谁,一个都不准遗漏。” “是,君上。” 昭凌,同你这下凡一场,我竟不知是不是该后悔,是我对师父的情意变了,还是……我对你生了心思,仅仅因为没有记忆的一世? 夭梨出了虚石窟洞,袖一拂,全部景致收入天阁中,崩塌的山景之中,夭梨一步一步,如踏上了不归路一般。 不论如何,昭凌,对于仙道少有的几位尊位之一的你来说,我们今后只有为敌的份。 天道之处,昭凌也回来了,心中的痛好似还在,却不见那个眉眼盈笑的小神君,昭凌四处看了下,却被匆匆赶来的小仙仆撞到。 “啊,仙,昭凌仙君。”小仙仆先是一惊,尔后跪下,道:“仙君,小仆寻您多时了,天界,天界发生大事了。” 莫名的不祥预感,昭凌不动声色,道:“何事?” “夭梨神君叛入魔道,打碎虚石窟洞、收起昆仑天阁,迁到碧落黄泉道去了。”小仙仆虽有些惊慌,叙起事来还是十分清晰,道:“逢生帝君请诸尊位仙者一同商谈昆仑天阁之事,其余仙者都已到齐,就差仙君您了。” 乍一听闻,昭凌不知自己该是如何的反应,面上惯了那副淡漠神色,道:“虚石窟洞发生何事?为何突生变故?” “这……”小仙仆为难了一下,念及面前这位仙君的身份,思索再三,还是回禀道:“小仙也是听闻,夭梨神君的师尊,昆仑天阁之主帝宫的躯体被盗,神君一怒收天阁,入魔道。” 这便不奇怪了,昭凌想,照那人的脾性,这也许算是轻的,想这凡尘的一世纠缠,那人的心有多狠他知,可能得到那人的爱有多幸他亦明了。 “仙君,仙君?”小仙仆有些着急,道:“还请仙君随小仆前往天宫。” “啊。”昭凌晃神过来,看着小仙仆道:“前头带路。” “是,仙君。”说着,小仙仆便往前行,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反正身后之人是仙君,总不会跟不上他一介仙仆的速度。 昭凌,借来的时光总是短暂,你是不是也该还了呢? 你是谁?昭凌皱了眉。 我是你啊,昭凌,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呵呵,昭凌,想起来吧,能有这么一个人世的情缘,该满足了,想起来吧。 你……我,我是他?昭凌瞳孔一缩,心中惨笑,我竟是……呵呵,我是,你又是谁呢?他当真有这等本事,如此是多化。 想不到你猜出了他是谁,的确厉害,不过我们的存在都只有一个目的,你知道吗? 是要……真的要这么对他,这么对自己?昭凌不禁发问。 你不是已经在行动了吗?昭凌,这件事没有回头路,也没有退步的余地,早在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的事情,到了现在,想停也停不下来了,结局之前的路都已既定,想要突破,想要转圜,也唯有达到终点。 如果结局还是这样呢? 你不是知道了吗? 是啊,我知道了。昭凌睁眼,已经到了天宫前,这一步迈入便是没有回头路,可是在这之前便已失了回头的资格,昭凌这一步只得迈下去,站在夭梨的对立面。 “诸位,久等了。” “不敢。”逢生起身,请道:“仙君请上座。” 第五十五章 恶首 天地人三界,天界天宫,地界地府,人界凡俗,无一处容纳恶,首恶初成恶,道三界之间、天地之大竟无一容身之地,恶极道成,开辟一处新天地,为求不与,便不命天地,取名碧落黄泉道。 碧落黄泉道中人,极尽人性之恶,轻易不能相信,与其来往,十句话七句假,剩下三句也是藏真假饰,难以琢磨。 那是一处高台楼阁,仙气缭绕,满是至尊不可侵犯的气息,矗立在碧落,与首恶的宫殿相对,似有争锋之意。 “见过恶首。”自外向内,随着首恶迈入大殿的步伐,声音渐渐传入大殿,直至时候首恶坐上高座,左右两位大臣结语。 “哈哈哈,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首恶大笑三声,然后看着阶下,一边把玩着脑袋后面的小尾巴,一边说道:“哎呀呀太烦了,不用启奏了,直接说,对面那个是过来砸场子的吗?居然敢把楼阁升到我宫殿的对面,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给对面那小子一个教训?” 左右两位大臣对视一眼,谨慎地回答道:“端看恶首之意。” 首恶看了他们一眼,也不为难他们,只问他们后边的两位大臣,道:“你们说。” 这两位大臣同样对视一眼,一个小心翼翼地回答肯定,另外一个表示否定,结果……回答肯定的那个死了,被首恶一手撕成了碎片。 首恶舔了舔手上的血,“呸”的一声吐了出来,有些失兴味,道:“真难吃,算了。那个小子居然敢把楼阁升到我宫殿的对面,哈哈哈真是太有胆量了,我欣赏,哈哈哈哈,我欣赏他,以后他就是碧落黄泉道的二恶了,你们都不许欺负他。” “是,恶首。”众大臣俯首,恭敬地回答道。 “好了好了,别搞这客套。”首恶挥挥手,一脸不耐烦,说道:“你们快说我要给我的弟弟带上些什么,见面礼要送些什么好呢?” 首恶摩拳擦掌,眼睛忽然就看到了刚刚被撕碎的那个大臣,发亮,右手一翻,手心便多了两颗眼珠子,左手随手抓了一个大臣问道:“你,你说,我送这个亮晶晶的东西,哈哈哈哈,弟弟他会喜欢吗?” “会会会会会会……啊!”紧张得有些结巴的大臣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死死的盯着那双眼珠子,他也被撕碎。 首恶左手也有了一双眼珠子,他仔细地比较,最后同时抛了出去,两手相互拍了拍,颇为嫌弃地将血擦在了临近的一位大臣身上。 “阿左阿右。”首恶回到高座上,随口喊道。 左右两边为首的大臣上前,俯身,恭敬地道:“恶首。” “你们两个去我的大金库里,嗯……”首恶想了想,颇为烦恼,最后烦躁地挥挥手,说道:“随便挑些给我的弟弟送去,记住,一定要表达我的欢迎之意。” “是,恶首。”两位大臣对着首恶一拜,慢慢地退出,就在那一脚要迈出大殿的时候,首恶忽然做了个停的姿势,那一脚就生生停住了。 首恶想了想,道:“算了,你们下去吧。” 两位大臣的脚这才放下来,退出大殿之后,转身朝着首恶的小金库而去。 “真的要随便拿?”右大臣问。 左大臣瞥了一眼右大臣,幽幽地说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厌世了。” 右大臣“啊”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狠狠给了左大臣一个眼光,道:“我又不是活腻歪了,阿左你说什么呢阿左,再说我打你了啊。” “耽误了恶首的事儿,就不是打了阿右。”左大臣看着前方的路,忽然加快了速度,道:“走了阿右,快点阿右,照恶首的意思,挑些那位适合的,送过去。” 右大臣狠狠地瞪了前面的左大臣一眼,磨牙道:“急什么急,晚一会儿又不会变成恶首的收藏品。” “哈哈哈,说不定会哟。” 首恶的声音忽然传入两人耳中,两人脚步一顿,光速前行,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首恶从旁边角落走出来,蹲在地上中了两个蘑菇才阴森森的笑道:“听说那个作对的,眼珠子生得很漂亮,哈哈哈,收藏品,哈哈哈。” 经过好一番挑选,左、右大臣带着礼物就上门去了,在仙台楼阁前停下,看了好半天,也没找着门在哪儿,两人相视无言,看来这位是不喜人打扰的。 “这位前辈,我家恶首有心相交,对您是颇为喜欢,令我们带您如他一般,这是恶首让我们从他的金库里挑出来的礼物,请您笑纳。”右大臣提着礼物,一番斟酌言辞,说道。 “前辈不敢当,诚意心领了,你们离开吧。”淡淡的嗓音带着寒意,仿佛与生俱来,道:“请两位传达,恶首之意,在下感激,不过在下不喜来往,拂了恶首兴致,请他原谅。” “是。”左、右大臣恭恭敬敬地退下。 两人身影不见,夭梨身形方才出现,看了眼留在地上的礼物,哭笑不得,蹲下身捡了个起来,还是颇有兴致地玩了起来。 远远地,有人透过法宝观望着一幕。 “哈哈哈,皮肤又嫩又水,这眼珠子,很赞哪,哈哈哈,收藏品,好可爱,哈哈哈。” 第五十六章 去天界砸场子 搬到碧落黄泉道已经三日了,夭梨在昆仑天阁中的院子里,坐在梨花树下看着竹简,这是颇为旧古的记载。 “弟弟,大哥来了,你不给大哥开个门撒?” 这是这几日的熟悉的声音,早在第二日的时候就已经熟到了乱翻房间的地步,夭梨神念一动开了门、锁了房间,然后细目去看下一行的字。 首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眼尖地看出自家小弟今天并不准备与自己高谈阔论,于是也自我地“嘘”了一声,然后悄悄地凑到弟弟身后去看。 “哎呀!”首恶惊得后退一大步,倒在地上,呼道:“小弟呀小弟,你怎么看的这本书,这是个祸害人的玩意儿啊。” 夭梨沉静着眉目,一边卷着竹简,一边道:“古卷上面所述夺天地造化之法,倒是新奇,不过所谓天地之子到底是什么呢?天地间万物莫不由天地所出,皆可称天地之子,这倒是令人疑惑了,今我二十万岁,竟也从未听过天地之子这个名号。” “哎呀,天地之子不是这般解释的啦。”首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苦着一张脸到夭梨对面去,凑近了看着夭梨的眼睛,道:“小弟,天地之子指的不是由天地哺育所成的生命。” 夭梨也看着首恶,问道:“那指的是什么?” 首恶十分认真地看着夭梨的眼睛,解释道:“天地之子在形成之初伴生了天地,可以说整个天地都是他的附属,而天地为他之后的成长提供精华,这样的生命在完全之后便是天地之主。” “哦,怪不得说是夺天地造化之法了。”夭梨点点头,一手撑着脑袋,眼睛没有焦点,道:“这样的方法确是捷径,嗯……我真也想找一个天地之子了。” “嘿嘿,小弟真有这等想法,大哥替你找一个也无妨啊。”首恶笑着,摩拳擦掌伸手就过去……抓空。 夭梨身形消散化成云烟,尔后在门前重新组合,折扇轻叩掌心,勾起了许久未有的颇为危险的笑,道:“大哥啊,我的眼珠子是被你看上了吗?” 首恶赶紧挥手否认,道:“小弟你怎么可以这么看大哥呢,大哥不过看你……脸上有只蚊子,想给你抓掉它而已。” “这次就先放过你。”夭梨看了一眼首恶,转身准备出门,刚迈出去一只脚,又回头,笑问:“我决定去天界找点麻烦,大哥来不来?” 首恶停止无声地捶胸顿足,跳动着眉毛,无声地跳到了门口,大笑着出门,道:“哈哈哈,走走走,好久没有去天界晃荡了,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珠子,哈哈哈。” 黄泉碧落道到天界并没有距离,因为这里连接着各界人心的黑暗,是以只要心恶,心念所及便能到,是以当夭梨带着首恶出现在天宫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许久不见啊,诸位。”折扇轻摇,夭梨笑看众人,环视一圈,道:“三师兄不,濯莲也在,嗯,逢生、冉封还有昭凌,此次倒是你们齐齐站在了一面儿。” 逢生沉默着,昭凌不说话,只濯莲笑笑,道:“小七这说的,我何时学会了站面儿,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蹭个饭。” “啊,好,不过也莫要叫我小七,大哥,你说现在该怎么唤我来着?”后一句话是问身边的首恶的,夭梨笑看众人的反应。 首恶颠颠地上前两步,仿着阿左阿右的样子,恭敬地喊道:“孽首。” 夭梨内心的小人嘴角抽了抽,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本君这个人吧,最爱作妖作孽,从前谨遵师训,披了一层仙人皮子,现今吧可就自在了。” “你们莫以为本君不知道,是谁动了虚石窟洞,天阁就矗立在那儿,一动一静都记着。”夭梨笑得危险,道:“你们当时所发的每一道仙气,天阁都有记录,本君就给你们……三个月吧,每过一天,本君就灭一人,直到你们交出师尊的身体。” 没有人有反应,只有一个小仙仆蹭了出来,跪在夭梨面前,道:“小仙见过君上,他们拿不出帝宫大人的躯体,因为他们拿去同神秘人做了交易,换取三界变革时还能保全性命。” 这小仙仆正是那日请昭凌前去天宫的那个小仙仆,他先前是虚石窟洞之人,只是后来升了小仙便到天宫去了,毕竟只是一个小仙仆,也没有人注意着他,可小仙仆心里怀了恨,他的亲弟弟死了,尸身魂魄都消失了,所以他要禀报,更何况,夭梨本就与他有恩、 “好,很好。”夭梨收了折扇,力大到发出清脆的响声,看着前方被这一变故弄得有些愣的人,看看已经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的人,夭梨眯了眼,道:“我说你们哪儿来的胆量动我师尊,原是性命攸关啊,那神秘人是说变革时是吧,现今看来变革还未到。” “小弟小弟停一下了。”首恶忽然窜出来,举着手,兴奋地看着夭梨,道:“接下来我来说我来说,放狠话什么的首恶最在行了。” 夭梨瞥了一眼首恶,觉得自己的情绪被压抑在了最高点,不过也还是退后了一步,眼神示意,你去说吧。 得到夭梨首肯,首恶向前两步,看着他们,先是“哈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们弄得我小弟不高兴,小弟不高兴眼睛就不亮,眼睛不亮大哥就不高兴,大哥不高兴,就你们倒霉。” “我碧落黄泉道的恶人期待已久的重逢啊,你们欢喜吗?” 第五十七章 等时间 “夭梨,何至于如此。”昭凌上前打破了这一时沉寂的气氛,他抬头看着夭梨的眼睛,道:“不过是一副身躯,帝宫的魂魄已经不在了,失了不是更好,接受新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夭梨看了昭凌许久,才沉了声道:“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同我下凡也是故意的?故意引开我,好盗我师尊的身躯去换性命是么?” “是。”昭凌说话向来淡淡的,不会给话语有什么波动,可这一声却是掷地有声,如破空一剑,斩断情意,也……下定决心。 夭梨忽而仰面大笑,然后恢复淡然面容,勾起唇角,道:“本以为我是好意,却没想到是一厢情愿,不过无妨,你在天界之上,本也就站在我的对立面,本就无缘,谈什么情深,是我自己痴了。” “多谢仙君好意,本君此生除了守着师尊的身躯之外,别无所求。”方才狂笑之人仿佛只是幻觉,夭梨扫视众人,忽而抬手,一道剑光出手便迸射开来,取了就近的一些仙者的性命,道:“今日便只来给个见面礼,三个月,从明日开始算起,诸位,希望你们识相。” 说完,也不看众人什么反应,夭梨转身便消失了,心有碧落黄泉道,心念一转便去到了。首恶左右看看,记了一番众人的反应之后,也是哈哈大笑着离去了。 昭凌站在那儿,淡漠地看了一眼收拾残局的人,转身瞬移回到自己的房间,压抑许久的情绪才爆发,握紧了拳头,手心一瞬有了红痕,却忽然察觉到不对,手负在身后,看着那只小白犬,道:“你来做什么?” 小白犬化作一名稚童,不同的面容,同样的淡漠,道:“你在动摇,现在就动摇,以后怎么办?他会更加疯狂。” “……”昭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是情,我倒也不能强求你,你若不行,这是便换一个人来。”童子看着昭凌,道:“让他亲自来,或许效果会更佳。”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昭凌眼神一厉却又缓和,轻声道:“我会继续下去,只是若这件事没有一个结果,就算是你们,我也不会放过。” “随你怎么说。”童子重新变成小白犬,转身抬小腿正要走,却放下了脚,语气多了几分温和,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舍不得的,人间的时候你看出来了没有?他一直都在,处在和青君同一个高度的他能够一切不在意,却是对夭梨舍不得的。” “所以你可以放心,如果这条路的尽头没有夭梨,不论是谁都逃不过。”小白犬一蹦一跳地出了门,几步消失在天宫中。 站在暗处窥探已久的人抬手,耳语道:“去通知主人,找到了。” 随着一阵过目清风,一人离去,他看着小白犬离去的仙迹,能够闻到,抓准了路径,以不惊动为前提,继续跟上。 碧落黄泉道,夭梨坐在树下,手间有一杯茶,不饮,只是呆看着,夭梨在走神,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走神走到哪里去了,仿佛没有灵魂的娃娃,连凑在他面前盯着他眼珠子很久了的首恶都没有发现。 首恶犹豫了很久,想着这几日的兄弟情义还是忍住挖收藏品的冲动,默默地退到了一边,默念清心咒,好几轮才定下心来,再看夭梨,他还没回过神来。 首恶其实是个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一般恶人都比较懂,此时打扰夭梨显然是不智的,他能够大概猜测出夭梨现在的心思,等,等时间过去,然后好好厮杀一场,泄泄愤,他也在等一个人,一个过来坦白事情、能够给他一个希望。 时间流逝,这一天在原来是弹指间的事情,可现在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首恶掰着指头数这天已经过去了多久,夭梨,夭梨在发呆、神游,可神念也一直在算,算这天还剩多久,还有多久才能去发泄。 “君上。”稚嫩的声音,随意奔进来,在临到夭梨脚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然后蹦到了夭梨的腿上,乖乖地盘好自己,舔了舔爪子,道:“君上,天界有动作了。” 夭梨回神,伸手顺着随意的白毛,道:“如我所料不差,是昆仑来人了吧?” “君上最是厉害,这都知道。”随意抬起小爪子捂了脸,然后道:“昆仑天掌言磬寒来了,说是传说中的妖世即将开启,需得帝宫御天阁镇压。” 闻言,夭梨“哦”了一声,微微眯了眼,心中有了一点计较,却不谈这个,只问道:“天界如何做的回答?” “逢生帝君说帝宫在十几万年前忽然陷入沉睡,帝宫座下七弟子夭梨得了天阁,而今他叛入碧落黄泉道。”随意认真严谨地转述道。 夭梨并不生气,一笑,道:“倒是个会转移的人,绝口不提师尊的身躯之事啊,妖世……言磬寒可有说过妖世是什么?” 随意摇了摇它的小脑袋,说道:“不过君上想知道妖世的话,天阁的藏书阁里有一个秘典闻录,是帝宫的私藏,妖世既然劳得昆仑天掌亲自下一趟昆仑,那么秘典闻录应该有记录。” 夭梨点点头,意有所指地道:“随意倒是知道的很多啊。” “没,没啊。”随意大力地摇脑袋,“只是随意小时候太皮,到处乱跑一不小心看见了,一不小心。” “师父还真是放纵你啊。”夭梨也不追究此事,单笑了,转过头去看着首恶,忽而甜甜一笑,唤道:“大哥。” 首恶连忙挥手,道:“别说别说,大哥知道,家密不外扬嘛,大哥先走了,明日血洗龙宫记得带上大哥就行。” 说完,就急急离开了,生怕干什么似的。看着那背影,夭梨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了。 第五十八章 昆仑天掌言磬寒 藏书阁,秘典闻录。 夭梨盘腿而坐,手里一本书,头顶一片书海,面前是矮桌,矮桌上只有一盏茶,茶冒着烟,但是夭梨看得很认真。 天地初成,天地之子……天地之子入天地,天地分天地人三界,然而三界恶念滋生无处可置,竟成生命祸害世间,有道人名曰三界,通地之道、明天之理、晓人之灵,以大造化之法测算出天地之外尚有一世,名曰妖世,容纳恶源。 夭梨伸手揉了揉眉眼,这是第一章,可是为什么天地之子的那一段记录只剩首尾,中间被谁抹去了?师父吗?师父为什么要抹去这个? 还有这妖世,既然是容纳恶源之地,应是欣喜,为何还会有惧意,要用天阁去镇压?夭梨带着疑惑继续看下去,以这一目十行的功力,不过多久便看完了这一本书。 再是揉揉眉心,夭梨挥手摆好所有书,迈步离开藏书阁,经过院子,取了桌上折扇在手,踏出天阁,看到首恶也不意味,心念一转,离开了黄泉碧落道。 龙宫,又名水晶宫,天界之海的海底,是天界最为晶莹、华贵的宫殿,今日却要染上血腥,不速之客已经到了。 “哼。”一声轻哼,方圆十里之内,虾兵蟹将皆是七窍流血、五脏六腑内部绞碎而亡,夭梨携怨而来,手中折扇挥舞,收割性命。 没有首恶的帮忙,仅凭夭梨自己,也能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灭掉龙宫四面方圆几百里内的生灵,本就是泄愤之举,便是染红了这海,却也不能感到半分欢欣,只是麻木、平淡而已。 最后来到水晶宫,龙王就在那里,看到夭梨的那一刻好似才刚刚反应过来,惊怒、惊惧一瞬用上心头,却也不能改变事实,看到夭梨淡着一张脸站在对面,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龙王止不住身子的颤抖。 “你,夭梨神君,你不能这么做。”老龙王颤抖着手指着夭梨。 夭梨抬手,轻声道:“本君为何……不能这么做?” “你们盗吾师尊身体去救命。”眼中厉芒一闪,道:“本君就让你们全部赔命!一日不见师尊,便灭一人满门。” “即便……天地具殁!” “你,你疯了。”看着夭梨,老龙王好似才第一次认识帝宫座下七弟子,这个在天界有着赫赫威名的夭梨神君,听说原本这整个天界都是他的,老龙王却不知该如何说,一个连帝君之位都能够不在乎的人,为何仅仅是为了一副躯体,就这般疯魔? 老龙王忘了,夭梨之所以不在乎帝君之位,是他有更重要的牵念,而如今他们做的,就是夺走他最重要的牵念,这要夭梨,如何不疯魔? 是以,夭梨轻笑,折扇半合,扇中已藏了杀意。 “小子尔敢?”远方天外传来一声呵斥,“小子住手!” 执扇攻上前去,在龙王迷眼中,拔了几道剑光出来,齐齐刺入龙王五脏,同时止步,折扇全开,遮了溅来的鲜血,趁还未在扇面上晕开,右手成掌对着折扇轻轻一拍,鲜血带着剑光朝天外飞来的一剑挡去。 即便被挡了一下,那剑还是朝夭梨刺来,夭梨面色一凝,一拍折扇,自扇面里拔剑而出,掐剑诀,道:“天阁五决,破青云,!” 这一剑与刺来的剑对上,力道之大震得夭梨虎口裂血,可夭梨将剑挡回去了,看着对面一身清寒的白衣道者,相同的气息,夭梨负剑身后,道:“昆仑天掌言磬寒?” “剑诀尚可。”言磬寒淡淡的说道:“不过,仍是不配为太辰之徒,本尊今日为太辰清理门户。” 夭梨“哈”了一声,那副最初温润如玉的模样又重现,嘴角的浅笑,道:“未曾听师父提到过,想天掌也是不太好的朋友,既是不太好的朋友,还是不要妄断他人家事,师父听了,会不喜的。” “牙尖嘴利。”言磬寒手在身前,剑指向天,道:“天峰,玄穹,敕!” 言磬寒动作不多,可这剑声势浩荡,夭梨面不改色,同样握剑,掐剑诀,道:“弑道,绝杀逆天,敕!” 这并非帝宫所授,是夭梨本身性格所为,自创的招式,而且听这剑招名称,是正好克了言磬寒的剑招的,只是终究因为力不足,同言磬寒打了个平手,各自退了一步,内伤半分。 “天掌也不过如此,师父真的是,自降身份同天掌一辈分。”夭梨拭去嘴角鲜血,笑了一声,道:“大哥,这个不是小弟计划之内的人物,交给你。” “得令。”首恶跳出来,代替夭梨的位置对上言磬寒,看到对方惊诧的眼神,首恶摩拳擦掌,道:“哈哈哈,我的手早就痒痒了,若非小弟非要亲自动手,这百里水晶宫还真的是不够我一手灭的呢。” 言磬寒也只愣了一下,挥剑指着首恶,道:“你既助纣为虐,我也不会放过了你。” “谁要你放过?”首恶扬天哈哈大笑两声,手往边上虚空一拔,一柄方天画戟自虚空中被他拉出,一到手,挥舞两下,破碎周身三寸虚空,道:“你当我还是当初,我却早已脱胎换骨。” 言磬寒只冷着脸,道:“那就来试试吧。” 两人身形即刻交缠在一起,夭梨只远远地看着,果然……还是太弱了,暗暗下决定,要更强,昆仑还是妖世,师父很强,他,也绝对不能弱了去! 第五十九章 修习 帝宫所授的功法其实在修习上并不适合夭梨,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适合夭梨的,因为这样夭梨就可以有更多的理由去靠近他,可现在……夭梨需要更强,他需要换一门功法,非是夺天地之造化,而是利天地之造化以利己……这是在夭梨有意识的时候就出现在脑海中的功法。 利天地之造化,如何利?身化气入天地,取自身补天地所缺。利己,如何利?我既入天地,合而为一,天地即我,我即天地,以天地化我,即天地为我所用。 夭梨盘腿而坐,闭目冥思,无需动作,一切的一切在脑海中话语的导控下水到渠成,幽幽,人就在那儿却好似无形,便是首恶凭着感觉也不能知道夭梨坐在那儿,可眼睛里夭梨就坐在那儿。 首恶看得点点头,眼中似有光华闪过,看夭梨如今的进度,确然是进步神速,看来恰当给予一些刺激,是有助于推动结局的到来的,首恶心中有了计较,再看了夭梨一眼,转身离开昆仑天阁。 “主子,君上他……”品味站在旁侧,看着完全陷入修炼的夭梨,才悄声道。 随意眼中是几分显露的欣慰,一手负在背后,语气平淡,道:“阿梨长大了,不过……还不够,面对妖世的极恶,阿梨还不够。” “那昆仑天掌的事情。”品味下半句不用说出来,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夭梨,道:“君上虽然成长迅速,可毕竟时间短,君上现在真的能够对立天掌吗?” “你小看了阿梨,阿梨可是……”想到那个身份,随意淡了面色,转了语锋,道:“你忘了还有渊羽、易重,他们都潜藏在某处,等待着一个能够帮助阿梨的机会。” 品味俯首,道:“老奴知道了,那么昆仑的事情,主人准备怎么办?” “古语有云,金就砺则利。”随意顿了顿,看着夭梨,道:“阿梨需要一块磨刀石,而昆仑是最好的一块料子。” “是。” 天宫里,昭凌从吵闹不休的人群里逃出来,伸手揉了揉眉心,纵是他,再面对这般的情景也受不了了,他本就是个喜清净的人。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昭凌这逃得清闲便遇到了一个人,一袭白衣同帝宫无二,昆仑天掌言磬寒也在。 “天掌。”昭凌对着言磬寒见礼,道:“好巧。” 客套话不仅是昭凌不会说,言磬寒也不会,对着昭凌点点头,也回了一声“好巧”之后,便是相顾无言,一时沉寂。 还是昭凌先开口,打破了这一片宁静,淡着面容,昭凌问道:“不知天掌想要如何处理天阁之事呢?” “仙君是想问如何处理夭梨之事吧?”言磬寒看到昭凌惊讶的表情,浅笑了下,道:“仙君不必惊讶,本尊并非是不懂情之人,仙君之事本君听闻了,仙君想来……用情很深。” 昭凌点头,直言道:“夭梨对他师尊,用情很深,所以本君希望天掌对此事三思而后行,酌情几分,夭梨不是个胡闹的孩子。” “这个本尊知晓了。”言磬寒淡笑着点头,却道:“本尊也不妨同仙君直言,本尊这次来的目的非是其他,单单只是天阁一项,天阁乃是昆仑神器,无论在谁的手中能有镇压妖世之能,帝宫只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稍是无情了些。昭凌的眉头动了动,却还算是面无表情的,道:“本君知晓了。”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总是会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逢生与濯莲在旁侧窥探了许久,对视一眼,也是觉得没意思。 “逢生,你可有听清方才天掌所言?”濯莲面上是从未改变的温润笑意,只是此刻多了几分不对,道:“他的目的只是小七手中的天阁。” “此事在私底下大家都知晓,只不过放到明面上,总要有个正当理由。”这许多年的帝君逢生也不是白做的,言磬寒用的手段在他眼中可说是极其拙劣了,可他没有能力去戳穿,逢生道:“这理由无论多离谱、荒唐,他毕竟是昆仑天掌。” 强者才有说话权,这个道理濯莲也懂,可是……心中叹了口气,道:“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小七了啊。” “说的没错。”逢生倒是难得应和一次,稍稍深思,却叹道:“可夭梨绝对不可能交出天阁,而他对待天掌的态度,自龙宫一事便能看出,他不放在眼里,这倒是……无从下手了。” 濯莲点头,,亦叹道:“小七身边从来不缺奇人异士,首恶这般的大怪物都被他收服了,也只能看小七的造化,还有没有未出现的人物,前来助手。” 听到濯莲提这个,逢生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先前夭梨办的那场宴席上还有见到的,为何自夭梨下凡之后便不见踪影了,总也算个助力。 “你去哪儿?”濯莲问。 “去找一个人。”逢生答了一句,便是远离了。 看着逢生所向,濯莲想,逢生何时同人界也有了干系? 第六十章 入瓮 半夜月光照入房中,地上如铺了一层银霜,很美,夭梨还未睡,半靠在角落处,看着地上那层白,在走神。 “君上,您为何事忧愁?”银白小蛇自阴暗中爬出,轻轻地绕上夭梨的腿,低声地问道:“需要司乐帮你解忧吗?” 夭梨伸出手让它缠到臂上,另一只手轻轻地逗弄小蛇的脑袋,道:“我忧所忧成真,我愁所愁是幻,你可知怎样是真,怎样又是幻?” 小蛇立着脑袋想了许久,认真的回道:“若是乐答,许是一大串道理,但司只有拙见,对司来说,看见摸到感觉是真,思虑猜测揣度是幻。” 闻言,夭梨笑问道:“感觉与揣度难道不属一回事吗?” “不是的,君上。”小蛇反驳,解释道:“感觉,是真实的,揣度是真实之上自己的添油加醋,是幻,君上明知道的。” “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夭梨低笑,摸摸小蛇,道:“多谢司,也多谢乐,为我奏一曲吧,自从师父睡下之后,我再也没有听过司乐的曲子了呢。” 小蛇歪了下脑袋,然后恭敬地俯身,声音低低的,道:“帝宫不在,还劳君上自乐。” 说罢,化作一支玉箫,躺在夭梨的怀里,夭梨拿起来,“哈”了一声,凑了上去,轻轻吐气,一曲箫音起,满载情意,绕耳不绝。 已经几日过去,夭梨屠了几人,甚至还跑到天宫去掠人,可没有人给他一个回应,大多人对着刺目的血腥报以漠视。 但是有一点值得注意,不论是言磬寒、昭凌、逢生这类的大人物还是濯莲这般平日里不露声色的人在天宫都消失了踪迹,他们,一定在密谋着些什么。 昆仑,传说中的仙家福地,一直以来都是天界最为神秘、高上的存在,而天峰则是昆仑之上最高险之地。 远远看去,天峰缭绕烟云,只看到大概体态而看不清细节,近看时,天峰便如一座普通的高山险峰,好似没什么特别。 一行人服饰神态皆非普通人,可要上天峰,也只能一步一步走上去,身体内的仙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住,除了身体素质还是个仙者,众人已与人界凡人无异。 “呼,逢生,你说这言磬寒作何要我们来这儿?”濯莲往日去拜访那位的时候,走路也不少,是以呼吸也只是微微有些急,他喘一口气,道:“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天峰不会受到干扰,较好商议事情?” “我怎知道?”逢生气息沉稳如旧,平日里帝君的身份也算多有操劳,此时就看出效果来了,他看了一眼最前头带路的言磬寒,传音道:“若论不受干扰,天宫密室也不少,我虽听过有些至上的地方,总有些禁制法规,可有三点足以说明这儿不对劲。” 濯莲看了逢生一眼,示意你说。 “其一,我们是客,而这绝非待客之道。”逢生顿了顿,面上装作喘了口气,接着传音道:“其二,你不觉得我们固有的仙力本源正在被吞噬吗?” 濯莲眼神一凝,凝神感受了一下,还真的是,即便只是细微的啃食,可仙力本源是真的在消失,这是为什么? 逢生感受到了濯莲的疑惑,传音道:“我猜测这天峰绝不是传说中的昆仑天峰,而这个言磬寒亦不是昆仑天掌,我们恐怕已是瓮中之鳖了。” “他们不守信?”濯莲这话问出来自己都要苦笑,同一群魔鬼做交易,怎么还能指望着他们守信用,更何况,没有利用价值,又有危害的东西留着不过是给自己添麻烦,到这时候,濯莲也只一句可问:“可有脱困之法?” “并无。”不是逢生的声音,是昭凌,昭凌从后面跟了上来,面上并不同两人交流,只是传音道:“这座天峰,除了峰顶等待我们的牢笼,没有一处是破绽。” 逢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问道:“峰顶的牢笼有何破绽?” “我以天叱之眼查探过,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寸土地全部是由一种但凡有一丝仙力痕迹就能入侵的奇虫组成,而我们但凡有冲破禁制的趋势,这种奇虫便能在顷刻吞噬我们,但是这种虫有一个缺点,就是只有触碰才能感知,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山都要用虫来制。” “他们难道不怕我们御剑而行吗?”濯莲问道:“毕竟我们的剑没有同这山有任何接触。” 昭凌一手负在身后,速度慢了下来,与两人并肩而行,昭凌只问一句话,道:“你们还记得上山前做了什么吗?” 上山前……逢生、濯莲两人瞳孔一缩,尔后苦笑,倒是好算计,上山前为了显示尊重,便捧一抔土上剑……剑也不能用了。 “这就是一个死局,该如何破?”逢生苦笑,问道。 “你这帝君,做得实在不够。”昭凌淡淡的说道:“身为天宫之主,怎能只会顺天之法,不知魔道魔法?” 逢生先是一喜,尔后一惊,皱了眉头,却道:“仙君意思是……” “黄泉碧落道中,魔之法,也并非没有涉猎,在此处可行得自如。”昭凌看着前方,道:“若是死得这般屈就,入一回魔,又何妨?” 第六十一章 入魔 上了天峰顶,即便是稍弱的几位仙者也感到不对了,对面就是宫殿,可气氛逐渐凝滞,言磬寒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不进来吗?” 可怕……这是一种呆滞、空洞的神情,十分诡异,这是……傀儡!几位仙者迅速后退,想强硬地冲破禁制,可惜。 “发现了么?”以言磬寒的脸作出这种诡笑的表情,十分可怖,歪着脑袋,笑道:“可惜太迟了,你们引起了暴动,等待被吞噬吧,但是你们……不能逃哦。” 后一个你们指的是未动的昭凌三人,逢生其实生得俊秀,但他入魔之后面容变化之大,让人难以辨认,脸上的黑纹条条无规则地朝四方裂开,穿入衣间,手中握着的刀就是原来用的那把,魔气恒生。 濯莲吧,入魔跟没入魔一样,没什么变化,看到逢生变化之大,不由笑了,道:“怪不得原先你入了魔后又回来,我道入魔不是自在得很呢吗,就回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逢生嘴角抽了抽,道:“闭嘴吧你。” “威慑力是够了,吓坏小孩子了逢生。”濯莲笑弯了眼,道:“说到入魔之后的样子,小七才是真绝色,想当年他们逼上虚石窟洞,小七那一副绝代的风华,呵呵。” 昭凌淡着面容,手握离弦剑,剑尖一道红纹钻入剑柄,而昭凌眉心间的一道纹印忽然出现,并自银色转向红色,道:“勿多言,找机会离开吧。” 咔吧咔吧,言磬寒的手脚折了下,动作僵硬,对着昭凌三人笑,道:“发现了啊,不过不够呢,我知道的哦,仙者入魔,短时间内只有三分之一的力可以运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看看你们能不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言磬寒话音刚落,天峰崩塌,奇虫似飞,密密麻麻之中几道狂傲不羁的人影逐渐显现。 “哈哈哈哈,好久都没有活动过筋骨。”头上顶着两羊角,暗色的头发随风飘舞,面上魔纹较之逢生更为妖戾,开露胸膛,一道刀疤自左肩划入腰腹皮甲间,整个人透露着煞气,轻裘将被在身后的大刀一抽,道:“有三个大角,那个像我的,我看上了。” 逢生嘴角抽了抽,濯莲在一旁看笑话,可接下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人是位女子,身姿妖娆,着了一身短皮甲,其余部分倒也未露着,薄红纱笼着,然而那若隐若现的冰骨玉肌,却比光着更令人遐想,面上也笼了一层轻纱,她捂嘴轻笑,声音顿挫绵长之间撩人心弦,道:“这位青莲似的小哥,可有兴趣同奴家战上一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哦。” 看着濯莲看似无变化,实则有些僵硬的表情,逢生给他投了个眼神,表示叫你看笑话,搭上这么个女人,本帝君这边儿还算是好的。 “哈哈哈,邪女,你这话可是把这小哥吓到了。”轻裘哈哈大笑,嘲讽道。 “商羊,你对那个,有兴趣吗?”邪女没有理会,偏过头去,看那个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人,问道:“没兴趣的话,也给我好了,这位小哥看起来也很是俊秀呢。” 商羊颔首,退至更高的天空,背后便是勾勒成网状的奇虫,无声无息,便似不存在一般。 得到了商羊的许可,邪女放开,以一化二,虚空一握,一者骨刀,一者骨鞭上手,身前一抽,引起空间噼里啪啦作响,邪女笑道:“你胜一招,奴家便褪一件衣裳,奴家若赢了,同奴家来一夜可好?” 说着,也不待两人作答,各自对上,骨鞭对濯莲,骨刀对昭凌。 另一边,逢生也已开战,魔刀在手,挥则生焰,灼烧周边一切,湮灭了许多虫,可却没有伤到轻裘分毫。 轻裘只是躲着逢生的招数,十个来回,在逢生挥刀过来的时候,伸二指夹住,道:“你就这么点本事了吗?” 话落,指间用力一折,清脆一声,刀尖落地,轻裘看着逢生,何其失望,道:“天界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么?连你这样的货色都可以当上帝君?” “还不如湮灭!”脚步一动,收指成拳,以逢生不能反应的速度,重击、冲击几十来回,最后狠狠将他踩在脚下,以异兽之皮制成的靴狠狠碾压逢生的胸口,尔后抬腿往上一踢,狠狠一脚将他提出几里,不屑道:“脏了我的靴。” 再说濯莲,濯莲作为远离斗争与杀戮之人,身无杀器,跟随帝宫学了这么些年,终也只会写符咒、阵法,而鞭本就是远攻之器,灵活、快速,若非濯莲凭空书写符咒,一心二分,脚布阵法,恐怕也难以与其斗争半分。 “咯咯咯。”邪女轻笑,道:“青莲似的小哥哟,奴家看你也撑不久了,这般下去体力都耗尽了可怎么好呢?难不成一会儿要奴家主动吗?” 额上已是汗涔涔,濯莲倒也终于不合形象的“哼”了一声,割开手指,道:“以血为引,招引天阁,万书千卷,法咒皆鸣,天道天罚,惩我极恶,毁书不倦,雷霆诛灭!” “禁咒!”邪女一惊,手上动作便是一顿,神情有些复杂,“你这人便是不怕死吗?竟引昆仑天阁万书自焚,天道的天罚之雷,你想毁了自己吗?” 濯莲嗤笑一声,道:“天罚之雷,又有何惧,不过回归本相!” 说话间,天空中雷云凝聚,隐隐天罚之声响在众人耳侧,所有人都暂时停了动作,看向天空,再是厉害的人、仙、魔,也都在天地之间,天罚也是一种禁忌之物。 “走。”商羊看着两人说了一句,然后消失在奇虫中。 轻裘看了一眼愣住的邪女,道:“邪女走了,主子现今可不会为了一个你而惹上天罚,谁引来的麻烦就由谁解决好了。” 邪女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濯莲,随轻裘离开了,不过瞬间,除了那笼罩这里的奇虫之外,只剩昭凌和濯莲两人了。 “濯莲,你是……”看着随雷云的逐渐凝实,濯莲身体出现的变化,昭凌的神情有些复杂,道:“原来你也一直跟在他身边。” 濯莲随手引雷,苦笑道:“可惜没能跟到最后,不过跟了你倒也不差,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你希望错了。”昭凌淡淡的说道:“你该希望,这结局都是我们盼望看到的那个,否则便如方才那位魔将所说,还不如湮灭。” 闻言,濯莲轻笑,道:“希望吧,我只希望他能够幸福。” 雷光中,青年轻轻的笑着,进入身体的天罚之雷给予的痛楚没有在他脸上显出半分,他的身体很愉悦,这是最本原的状态,最稳定、最温和的状态。 “对不起,我回来了。” 濯莲冥冥中说了这么一句话,可昭凌知道不是自己幻听了,看着地上那一朵青莲,昭凌将它收到手心,融入身体。 “唔。”这种痛楚……好生熟悉啊,记忆里好像也有这么一幕,昭凌咬着唇,细想,记忆里的那个人样貌不清,性格也相差甚远,那是他原来的样子么? 不知是什么地方,反正是一片深渊,地狱般的场景,这儿的人生活的却是这般的自在,商羊三人回到这儿,先是去了发着光发着热的一处宫殿里,对主子作禀报。 “君,我们回来了。”轻裘跪在王座前面,怀着一种崇敬的语气,低声的说,生怕惊扰了座上的男人。 王座上只有一个影子,也只能看个身形,商羊与轻裘不同,他站在那儿,平淡地叙述了一遍发生的事,尔后道:“属下无能,并未带回三人。” “不关你的事,你做的很好。”影子似乎是在下棋,抽空出来同他们说话,道:“轻裘,你为何要放过那个小子?” “还是让您看出来了。”轻裘以额贴地,恭敬地说道:“属下有罪,但那小子是属下的血脉,这般不成器属下看着失望,却也不想……” “却也不想将他带回来吃苦?”影子饮了一口茶,舒服地喟叹,道:“你也不必这般紧张,他不是我的目的,在我的计划中没有地位,只是以后不要在以公谋私了,自己去领罚吧。” “是,君。”轻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身形消失在原地。 “邪女,你也退下吧。”影子看着商羊,道:“你方才说那濯莲引来了天罚之雷,还说了自己不惧,只不过回归本相而已?” 商羊走上前去,坐在王座下面的一个台阶,头顺着影子的动作靠在影子的腿上,嘴里也不忘回答道:“是的。” 影子伸手顺着商羊的头发,心中有了计较,回过神看到商羊今天格外的亲昵,笑问道:“想要吗?” “不要。”商羊只是头靠过去,眯着眼享受影子的动作。 影子闻言却是笑了出来,双手捧起商羊的脸,俯身给了他一个亲,道:“我想要了,来人界找我,好不好?” 被撩起了兴致,商羊仰面看着影子,蹿起来也给了影子一个亲,道:“好。” 第六十二章 被禁 “君上为何如此忧心?”司乐缠在夭梨的臂上,它能感觉到今日夭梨的心绪并不平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就是藏书阁的书卷都无故自燃,可书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到啊? “忧心也不能说吧。”夭梨放下手中古卷,揉了揉眉心,尔后低声道:“三师兄出事了,也许他们一行人都出事了,我只是有些……反正不是忧心吧。” 不知君上什么时候也别扭了起来,司乐扭了扭身子,问道:“对于首恶拉回来的那个躺在院子里的人,君上有何想法,要救吗?” “你说呢?”夭梨反问。 “这人待君上无礼得很,可又确然是个好人。”司乐看着夭梨的眼睛,犹豫了下,还是道:“给他个教训之后救了他吧。” 夭梨笑,伸手抚了抚司乐的脑袋,道:“我们司乐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呢,既然司乐都这么说了,我便救他一回吧,不过我医术比不得师父,也比不得三师兄,又不好的地方还是要请他多多担待了。” “那……司乐去给那位安排一个房间?” 看着司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夭梨笑道:“去吧,安排的规矩你知道的。” 司乐点点头,扭着身子出了门,夭梨看它出去,直到影子也不见,才冷了脸下来,道:“大哥扔给我这么一个大麻烦,当真这人如此重要?上回还一言不合就开打。” 首恶讪笑着走出来,给夭梨陪笑脸,道:“这不是看在往日里还有一些情分的面上,才顺手那个给他救了嘛,知道劳烦弟弟你了,下次大哥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礼物,算是赔罪好不好?” “唉,说到情分吧,上回见面手下可是不留情,说到顺手,我看大哥你……受伤不轻啊。”夭梨伸手止了首恶正要说话的动作,道:“我呢,也不追究大哥你对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情谊,只问大哥一句话,你同昆仑或者说,你同妖世有什么关系?” 气氛一时凝滞,首恶笑着问道:“小弟你说什么呢,大哥这是碧落黄泉道,同昆仑、妖世怎么会有关系呢?” 夭梨只瞥眼给首恶,眼中只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你说这话你信吗? 首恶讪笑两声,轻咳两声,道:“好啦好啦,也不骗你,大哥呢曾是昆仑天掌,我同他是师兄弟,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同妖世做了个交易,这碧落黄泉道也是以交易之物所成的空间。” “我明白了,看来……大哥当初留下我,也不是在意我的眼珠子,而是因为妖世吧。”夭梨给自己倒了杯茶,为首恶斟了一杯酒,道:“妖世来势汹汹啊。” 首恶不是很在意地喝了下去,有被猜出来的尴尬,也有豁达,道:“小弟真聪明,不过其实……你的眼珠子也是一定的原因了啦。” “知道了这一切,小弟准备怎么做呢?”茶酒过三巡,首恶微醺,一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眼神有些迷。 “现在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夭梨去看窗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道:“只是好像太迟了。” 首恶看了一眼窗外,夕阳似血,异兽四布,看似零零散散,实则间距有道,这是一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 “小弟,如果你没法逃的话,大哥可以……” “不用。”夭梨打断了首恶的话,眼神越过首恶,看向门外的人,道:“费尽心思将我留下来,你们也是有心了。” 来者是轻裘,话语之中透露着尊敬,道:“过奖,君请阁下在此地住上几日,待尘埃落定,阁下可以离开,在此期间,黄泉碧落道或者妖世,阁下可以随意走动。” “你们倒是有礼。”夭梨不知何时取了折扇,轻叩手心,问道:“不知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见见阁下口中的君上呢?” “当然可以,君在大殿随时恭候阁下的到来。”轻裘恭敬地俯身,道:“阁下如果现在想去,请随我来。” “大哥有些醉了,便在此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回。”说着,夭梨起身,对着轻裘道:“请阁下带路。” 这是首恶的宫殿,阿左阿右颤颤巍巍地站在朝堂上,王座之上坐着的是一个影子,夭梨自看到那个人开始就觉得自己被坑了。 所谓的影子就真的是影子,黑漆漆看不清五官,只有一个大概的身形,因为本体穿了衣服,所以连身形都看的不大清晰,心中只想来两声嘲讽的笑,夭梨觉得自己该腹诽两句,可万千腹诽只化为一句话。 “这……就是阁下的真面目?所谓的妖世之主?” “不必猜测,孩子,待到尘埃落定,我便以真面目见你。”影子笑了笑,道:“不要想太多,你只要乖乖的待着,尘埃落定后,享受本就属于你的一切就好。” 夭梨看了影子许久,道:“我一定认识你。” 影子笑而不语,看着夭梨,若是以他自己模样来说,眼中定然是赞赏,为夭梨敏锐的感觉而感到骄傲,只是此时还不能说。 既然对方一直在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来说话,夭梨也不妨弱势装一下小辈,问道:“你收了师父的身躯,有什么目的?” “我不会伤他,我怕伤了你。”影子笑着为夭梨倒了一杯茶,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的问题,先来喝口茶润润嗓子,我素来是个闲人,时间很多,你也不要急,一点一点来。” 夭梨走上前,接了茶,坐在了王座边上的座上,喝了一口,问道:“你总提尘埃落定,如何才是尘埃落定?我总要有各判断依据,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故意限制我的自由以达到你的目的呢?” “嗯……那我们这样约定吧,你如今已是神君,待你功法再升一阶,便当做尘埃落定,如何?”影子笑道:“想那时候,我要做的事情应该也做的差不多了。” 能怎么说?夭梨也只能起身,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回到天阁,夭梨本想直接闭关,可还有一个伤者……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客房,这人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全身都不能动弹。 “看在你是我大哥的师兄弟的份上,也看在你同师父尚有点交情的份上。”夭梨折扇往半空一按,自扇骨里抽针往人身上扎去,左手扎针右手也不闲着,凭空画符,嘴里念道:“以我之源,敕令玄极,道法自然,春回夭梨。” 话落,最后一根针也扎上,夭梨收了折扇,看着言磬寒,道:“我以新修习的法术替你救治,不过我学的不精,且道法讲究一个自然,你这伤会复原至你鼎盛时期,但是时间有点漫长,在我精修术法出关之前,你若有事,可以唤司乐。” 说完,夭梨就准备离开房间,却听言磬寒道:“他同你说我们是师兄弟吗?” “他对你用情很深,你没有感觉吗?”心中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夭梨道:“不要明知道却因为一些外物而受到阻隔,你若真到了无法转圜的境地,那是如何悲泣都不会有神佛来拯救的悲哀。” 说完,夭梨出门去了,出门时,看到躲在边上的人,夭梨也不做声,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为何人都明知道爱的存在,却还要蹉跎时间?外物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言磬寒躺在那儿,许久,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重复着夭梨的话。 “用情很深……么。” 房里一个人,房外一个人,身上伤心里伤,明知道情意在,为何不肯好好的坐下谈一谈呢? 天阁藏书阁的秘典闻录里,两道小小的身影凑在了一起,司乐看着面前的小白犬,问道:“君上很是伤情,主人不去安慰吗?” “他近来心绪起伏颇大。”用爪子捏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却食不知味,眼神却无波,道:“这对修行无益,不过阿梨是个好孩子,他能够熬过去的。” 这话说的司乐都忍不住腹诽,主子您这话说出来真的不违心?您自己真的相信这话?先收掉您面上的一派担心好不好? “你下去吧,若是……”随意迟疑了一下,道:“若是阿梨的修炼室有什么不对,要来找我,知道吗?” “是。”果然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司乐扭着身子从秘典闻录爬出去,这么十几万年过去,别的不说,只有对于这两人的感情它是看的最清楚的,不过痴情苦,司与乐永远都不会有这种苦。 “轻裘,那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君对他很是平和,还有……还有些许宠溺的意味。”邪女同轻裘走在碧落黄泉道的土地上,也算是闲来无事的散个步,聊点闲话。 “我只是在碧落黄泉道里听闻过这位夭梨神君的名字,对于他和君的关系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轻裘回想了一下君当时对他说话的神情……与平时对比,绝对是开心、愉悦了许多的,是以想了想,又道:“听君唤他孩子,也许是君的血脉吧。” 邪女点点头,道:“也只能这么猜,不然还真不知道依君的性格,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子这么好。” “他也不简单,我看不出他的深浅,真的。”轻裘想着,说道:“他坐在那儿同首恶喝,可我若不是眼睛看到他,我真的不知道他在那儿,这样的修行比之君还要厉害。” “也不是我们能讨论的。”邪女看到了对面一人,忽的止了步,转过身,面对着轻裘,笑道:“好了,我家小公子来接我了,谢谢轻裘大哥送我回家。” 轻裘一愣,看到对面的房子,心中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不知不觉啊,暗暗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叫你走神,现在得原路返回,然后再走上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了。 轻裘与邪女的家在两个极端,轻裘觉得……生无可恋。 第六十三章 你果然是师父 你有没有想过被软禁的滋味,郁闷,郁结于心,师兄似已遭遇不测,悲伤;好友是否脱离困境,不知;心上人不能保护在自己身侧,无能…… “啊!”夭梨仰面长啸,天地之源运转不行,竟然逆转,腹内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夭梨咳了两声,忍着疼坐直,手心向天正要继续,可才动,体内经脉承受不住便……又是一阵疼痛,痛之至极,神智都有些模糊。 迷离间,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将他扶起,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在做梦吗?夭梨往那边凑过去,即便是冰冷的身躯。 “师父?还是司乐你又变了师父的模样来骗我。”伸手环了上去,埋首在人的胸前,“师父……” 那人叹了一口气,也用了力抱着他,道:“我的阿梨怎生这般委屈,谁欺负了你?” “他们唔,都欺负我,我觉得好生压抑,好生难受。”压抑不住的委屈,夭梨却只想把这一刻的时间紧握不放,“只要师父在,只要师父在一切都没关系,阿梨觉得好开心,师父在,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阿梨啊。”叹着气,挥手拂去他的心神,怀里的人安然睡着,他将他横抱起来,走到门口,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道:“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身份,你藏得可真深。” 影子站在那里,皱眉看了许久,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作何将他逼得这么紧。”那人叹着气,道:“你既然是这样的身份,你便也该知道,阿梨还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对于孩子来说,你将他所有的依靠都夺取了,禁锢了他的天性,你觉得他会怎么样?他只能逼迫自己了,可最后结局也只是伤害他自己。” 说完,那人抱着夭梨走开了,影子站在那儿许久,看着地上夭梨吐的那一滩血,最终只能叹一口气,唤道:“在吗?” “有何吩咐?”空气有了波动,一名女子站在了影子的面前,恭敬地问道。 “给他机会,让他离开。”影子心疼了,在看到自己的孩子那般脆弱的模样,他道:“他离开后你跟着他,也莫要让太辰寻到机会。” 女子俯身,道:“明白。” 天阁的主卧即帝宫的房间,随意抱着夭梨,扶夭梨到床上,为他捻好被角,正要离开,却被他伸手一拉,愕然,夭梨竟然醒着。 “你果然是师父。”夭梨的脸上带着果然,他看着随意,道:“为什么?” 夭梨的问只有三个字,可随意知道他要问的太多太多,为什么看着他痛苦,为什么要这样陪在他身边不同他说,为什么……随意发现自己不能坦然的找到一个理由来回答他。 “阿梨,我……我,这个暂时不能同你说。”随意坐下来,看着他,道:“信师父一回,等到尘埃落定,师父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尘埃落定,尘埃落定,怎么又是尘埃落定!”夭梨忽的火了,把随意拉到床的内侧,起身抬腿跨坐在随意身上,双手按着他,道:“师父要我信你?” 这一脸的笑,有点危险。随意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点头,道:“阿梨想让师父怎么做?” “师父,阿梨想要犯上。”自己的手按在心上人的心口,也牵着心上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夭梨笑得清浅,却是很甜。 这笑容,引人犯罪,随意觉得自己该抽手,可手下的心跳是如此的厉害,让他都不能抽开手,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有点……火热。 “阿梨想吃还是被吃。”声音有点低哑,随意另一只手握上了夭梨的腰,问道。 “自然是想吃了师父。”夭梨俯身似小猫一般舔舐随意的颈间,舔了舔,侧过头对上随意的目光,道:“师父如此美味,想要一点一点吃。” 随意“哈”了一声,一手揽着夭梨的腰,一手替夭梨解发,啃咬不同,就是痒痒的麻麻的,另类的一种酥麻感是随意没有尝过,却在一个人的记忆里看到过的,人是同一个人,心情,却因是自己而欢喜,原来无论是谁,只要来自他,都会因为同夭梨在一起而欢喜。 房内帷帐里,两道身影交缠,不时有低低的喘息声传出,不能说这是一场多香甜的情欲,可这一定是最幸福的,因为那不时喘息的间隙,那安抚的话语,是这般的宠溺。 翌日,夭梨醒的时候随意不是人身,一只小白犬在怀里安睡,看着一床的狼藉,而怀里却是只小白犬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乱了伦理道德,不过师徒之恋本就是背德,现今也无差,夭梨这般安慰自己,起了身,穿衣洗漱之后,抱上已经活蹦乱跳的小白犬出了门。 既然一心郁闷着修炼只会让情况更差,再差也不会比现今失了自由更差,更何况师父都在身边,想也没有什么可去奋斗的。 本着这样的心思,夭梨松了心神在黄泉碧落道里逛。 “轻裘,放手。” “不,我不放,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分明心意相通的。” 看起来有好戏?夭梨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发现轻裘原来就是之前接自己去大殿的那个,而另一位是个女子,看起来很是端庄。 “轻裘,我理解你的情意,但是我不能接受。”女子看到了夭梨,俯身对夭梨行礼,道:“素浅见过阁下。” 轻裘本欲说些什么,还是忍下了,对着夭梨一个拱手,道:“轻裘对阁下有了,轻裘尚有事,就先告辞了。” 离去前,轻裘看了素浅一眼,素浅却是那副端庄、淡淡的样子,在轻裘远去之后,素浅俯身,道:“多谢阁下,素浅可以答应阁下一个要求。” “哦?”夭梨挑眉,道:“那我要你放我带着天阁离开此地。” “素浅没有这个能力放您离开。”又犹豫了下,道:“不过素浅可以为您指一条出去的路,您若是能把握住机会,您就能离开。” 惯性地伸手顺着怀里随意的白毛,夭梨想了一下,嘴角勾笑,道:“素浅姑娘,随我回一趟天阁吧,我想若是我要出去,需要好好规划一番。” 素浅低头,道:“是。” 讨论完了如何出去,夭梨甜甜的抱着小白犬往院子里走去,却见还有一对更甜的人已经占了位,夭梨对着首恶挑了眉,问道:“大哥,看来进展不错呀,这么快就将天掌收入囊中了?” “这不是基础打得牢,醒悟的早吗?”首恶对着自家小弟眨眨眼,然后看向那个倒茶的人,傻傻的笑笑。 哎哟……这个已经傻了。夭梨也在桌边坐下,插了两人,给两人一个面对面眉目传情的机会,看着两人好半天,才道:“天掌这是认命了?栽在我大哥身上了?” 言磬寒淡淡地倒了四杯茶,推给夭梨两杯,再给了一杯首恶,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开口道:“如首恶所说,醒悟了,那么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醒悟?” 直觉告诉夭梨这话不是在问他,夭梨低头轻笑着捏捏随意的小白爪,道:“瞧天掌说的,已经醒悟了呀,是不是?” “醒悟是否,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言磬寒这样说了一句,然后手捧着茶,低眉想着事情。 而首恶看着言磬寒,一直一直都不厌倦,夭梨顿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低头看看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小白犬,心中留了两行清泪,师父啊,你这时候睡着,撇下徒儿一人,真的好吗? 腹诽过后,是一贯正经的温润,夭梨啄饮一口茶,道:“大哥啊,现在是这么个事情,小弟方才找了一条出去的道,但这条道呢有点儿偏,如何不动声色的带走天阁,还要动用你的大小金库。” “小弟,你这是在动大哥的小心肝啊。”这话一出,对面那位主脸色一下就沉了,首恶立刻举手,道:“金库你随便用,大哥……真的不在意。” 看那一脸肉痛的样子,夭梨就觉得……爽快,勾唇笑道:“那小弟就谢谢大哥的慷慨,毫不客气的搬走了哦。” 首恶的大小金库在两个完全极端的方向,夭梨也不会什么一分为二的功夫,只好遣了品味带一堆人跟着阿右往小金库去,自己跟着阿左去了大金库。 “阿左阿左,你到了没有啊?”阿右的声音从传音镜中传出,带着一种得意洋洋,“我可是已经到了哦,你是不是人老了,腿脚也慢了?” 阿左却只是“哦”了一声,略微平淡的问道:“那你身后的人呢?” “啊咧,人?”大概过了三个眨眼,就听阿右一声尖叫,“我我我我,我把人给带丢了,怎么办阿左?回去恶首会不会撕了我?” 这声音颇有些可怜兮兮,阿左淡淡的说道:“我刚顺路把你的一行人带走了,你过来接他们。” “好的阿左,谢谢阿左,我这就来阿左!” 阿左其实是个很安静的人……表面上,实际上阿左有点神经质,不过正因为有神经质的阿左,才会有相生被克的阿右的存在,夭梨很喜欢这俩的,也不知首恶是从哪儿招来的这俩活宝。 “阿梨似乎很喜欢这两人?”随意一直待在夭梨的怀里,如此传音道。 夭梨笑眯了眼,显得心情很好,道:“嗯呢,阿左阿右可好玩儿了,可逗可逗,师父是不知道,我同你说了就明白。” 啊……阿梨另寻新欢了……随意暂时地陷入了低气压。 第六十四章 离去的预备 黄泉碧落道看起来是一个世界,实际上是首恶当初与妖世做交易得来的一件法宝,在手里的时候的是一个球,首恶仔细观察过,这个球中间有个两道横隔开了三个空间,上有碧落下有黄泉,中间则是一片炼狱。 “那两道横就是我们现在悬浮之下的大恶居地以及黄泉之上的小恶居地。”首恶按照了解制了一个模型,他指着模型对夭梨说道。 夭梨看了看,想了想,挥手往上边添了些东西,他指着黄泉碧落道的最底下说道:“据素浅所说,这下面之所以名为黄泉是因为黄泉底下真的有一处黄泉,这黄泉好似是制造者唯一的疏漏,一处死地,所以也是唯一没有排兵布阵的地方。” “我怎么不知道?”首恶一脸惊诧,道:“我在拿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已经上上下下探查过了,黄泉之下荡荡一片土地,哪来的另一处黄泉?” “就我如今的情况,素浅也没有骗我的必要,而且,我也去探查过了。”想着那地方那莫名死气的悲伤,夭梨皱了眉头,道:“那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的,或许只是我们没有深入去查。” “你准备怎么办?”首恶问:“这是离开的办法,但你并不知道真假,小弟,那位主是妖世之中最为厉害的一个,你别惹把他惹急了。” 夭梨一撇嘴,道:“你怎么不说他将我惹急了呢?也不同你这个说话,大哥,我可还记着你骗着我,将我留在这儿,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有今日?” 首恶心虚地笑了两声,道:“好啦好啦,大哥都听你的,别再提这事儿了,好不好?阿寒他每次一听到这事儿,就一直提,我嘛……” “你烦了我了?” 首恶瞪大了双眼,转身嘿嘿笑道:“怎,怎么会呢,阿寒你每每提,我就每每心疼,你伤势还未痊愈,来来来,我扶你去坐下。” 这都是甜蜜的苦恼。看着首恶两人远去的身影,夭梨轻笑一声,瞬身入了藏书阁,左手之上浮着一本青铜皮的书,右手掐剑指,刻印古卷之上的文字。 “主主子,君上他……”简直不是人哪!品味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不敬,可却仍不住想要感叹。 没错,昆仑天阁的藏书阁里的古卷全部都是天地伊始以古神的言语所撰写的,不提旁人,就连上古仙人,别说是刻印,就是看一个字,也要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得起,更甚者因为不慎看到了一眼心神受到了重创。 夭梨,仅仅是一名神君,虽然三界闻名,总也比不上上古仙者,可他却做到了刻印,好似是在指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阿梨……”你是否想起了什么?随意想问,却生平第一次胆怯,不敢去问,怕对方笑着问师父你说什么呢,也怕,更怕对方说那一句话。 “如果不想事情再发生,你就好好待他,不要耍什么坏心思,我可以让一切退回原点。”声音忽然响起在耳边。 随意合了眼,以意念相谈,道:“阿梨受伤,实际却一直醒着,你觉得他是否……想起来了?” “无论他有没有想起来,最终你们都必然面临着相对,他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糊涂不了多久了。”那个声音说话很是随意、平淡。 “我本想,昆仑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磨刀石,看现在这情况,你已经做了更好的准备。”随意淡淡的说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哈哈,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 夭梨闭关了,虽然天阁是师父之物,由师父来炼制假的天阁更为妥当,可夭梨还是亲自闭了关,摘星辰、摄月光、引龙啸……这些都是点缀天阁之物,而生成天阁的核心,只有一样东西。 夭梨盘腿而坐,睁开双眼,眼中掠过一道金光,道:“祭!” 仿佛听到了“咔嚓”一声,枝条折断的声音,夭梨面色一瞬苍白了,划开左手掌心,右手食指沾血而书。 以我之身,融我之血,敕令玄极,意凌九幽,天地之间,奉此天阁,人为帝首。 “合!” 首恶大殿里,影子坐在王座上,心中忽有感应,眼神一凛,便看向对面的天阁,好久好久才长呼一口气,笑叹道:“还是这般的任性啊。” 这笑,没有温度。商羊看着,情绪没有波动。 三月,夭梨出了关,手中是已然成型的天阁,来到院子里,梨花树下那一对甜的要死的人不在,随意坐在树下,桌上一壶还冒着热气的茶,夭梨轻笑,往前走去,道:“师父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随意没动,低垂着眼看身前的那杯茶水,茶水倒映出他的脸,黑眸里的神情却不甚清晰,虽然不明显,但是随意整个人都在散发出一个讯息。 “师父心情不佳?”夭梨走到他对面,坐下,将天阁放到桌上,献宝似的笑道:“师父看看徒儿做的这个,是不是很像?徒儿虽然忘性大,虽然这十多万年都没有开过天阁,但与师父在一起的一朝一夕,徒儿都记得,师父看看,这儿是徒儿不知事时画的画。” 随意不动。 “师父。”夭梨伸手去扯随意的袖子,道:“徒儿这三月的艰苦劳动,奉上成果,师父都不给徒儿一点儿鼓励吗?” 随意还是没有动静。 “师父。”夭梨的声色便也带了疲倦,道:“徒儿……唔。” 这一下便是忽的不说话,随意抬了头,见夭梨面色苍白如纸,忙起身,拉了夭梨的手把脉,询问道:“如何?哪儿难受?” 夭梨开始不发声,可见师父这般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师父终于肯理会徒儿了?徒儿无妨,师父便原谅徒儿一回可好?” 随意一下子僵住了,甩手便走,往卧房走去,待随意离去后,夭梨才敢放松,轻轻擦掉嘴角的血,叹了一口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按照计划,夭梨翌日去拜访了影子,同他言明自己受伤沉重,需要闭关六月,闭天阁六月,请他们不要派人来打扰,以免天阁传递信息给他,让他受伤更重,慈爱的影子自然是同意了。 而首恶,则是待在天阁布置傀儡,对众人进行打扮。 待夭梨回到天阁,所有人已经整装待发,夭梨看看对面的打扮,想笑却也觉得很是自然,对,自然,以师父、天掌的姿色扮女子自然没问题,以首恶的样貌扮个弱龄的孩子也不是太违和,夭梨看看只剩下自己,看到摩拳擦掌的首恶,道:“免了大哥,小弟还是自己来较合心。” 说着,夭梨折扇一开,自上而下将自己拂了一身,尔后替随意也换了一身装扮,看到对面呆了一脸的几人,夭梨轻笑道:“如何?” 首恶最先回过神来,用力鼓掌,绕着夭梨走了几圈,赞道:“妙,妙啊,小弟你生得一副好手艺啊,这般倾国、这般倾城,要不是大哥心有所属,恐怕也会被你勾了魂去。” “大哥谬赞了。”说着,夭梨走上前去,在随意面前转了一圈,看着随意,笑问道:“不知师父对徒儿这身装扮有何评价,对师父自己这一身又有何评价?” “很,很好。”随意觉得自己都被迷住了,好似回过神,却又没回过神。 “既然一切完备,我们便出发吧?”夭梨笑道:“我已将该准备的都放到天阁里了。” 首恶大殿里,影子坐在王座上,商羊枕在他的腿上,享受着影子梳理他的头发。 “他们走了,不拦?”手指搔了搔自己的脸,感觉到影子的意思,商羊觉得好奇,睁开眼,望入影子的眼里,开口问道:“你很喜欢你的孩子,他也很让人自豪,为什么不拦?” 影子亲了一下商羊的额头,声音很是轻柔,道:“若是将他换成我,你站在我的角度,会怎么做?” 商羊垂下眼睛仔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说道:“如果你要离开我,我会用尽一切,将你留在我的羽翼下边,即便我逊于你。” “呵呵。”影子很是高兴,俯首同商羊唇齿交缠了会儿,离开时扯出一条银丝,笑道:“你说的也正是我想做的,不过你要知道一件事情。” “是什么?”商羊问。 “孩子就是孩子,无论翅膀有多硬,飞得有多高,他都离不开你的羽翼,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在他累了、倦了,受到伤害的时候,将他围在温暖的羽翼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你明白了吗?” 商羊忽的坐了起来,先是赞同地点点头,问道:“可是你的羽翼最多只能及碧落黄泉道,毕竟你的孩子可能随你去到妖世。” “他会自己去的。”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道:“妖世是一个磨练人的好场所,他这潜力在此被情爱、安逸给埋没了,去到妖世,他才能够真正成长起来。” 影子的前一句话给了商羊提示,他看着影子,道:“奸诈。” “不喜欢?”影子问。 “喜欢。”商羊看起来乖乖的,道:“最喜欢你。” 第六十五章 入城 想要离开并不容易,毕竟就算乔装打扮也不能光明正大走出去,有点心思的都知道这有问题了,所幸除了心念所及的瞬移之外,首恶还在各处设了传送阵,自然这要多谢辛勤的阿左阿右。 “恶首,因为这是单向强行打通的一条道,所以会有些未可知的因素。”阿左在天阁院子里摆好了阵法,如此说道。 首恶点点头,去看夭梨,道:“小弟,要不要?” “大哥,我都已经说过走吧。”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夭梨可烦首恶这样的询问了,再眼神请示过言磬寒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把人踹了进去,然后对着阿左阿右笑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俯身,阿左阿右异口同声的回答:“是。” 说完,夭梨一手牵着随意,另一手扶着言磬寒,走入传送阵,因为传送阵已经开启,夭梨一进去就感受到一股撕扯的力量,但还不至于对他造成伤害,于是将言磬寒和随意拉得近了些,以气化罩,保护身体不受空间割裂的伤害。 “哎哎哎,小弟,你怎么这么快就赶上了我?”首恶却是完全不受不稳定的空间罡风的影响,就着被踹进来的姿势,随疾行的气的波动上下翻滚,前后乱飘。 夭梨就没有这么轻松了,虽然护着的这两人都修为高过他,并且年岁远大于他,但是这两人都有不对的地方,身体虚弱需要护着……这一来,就有些吃力了,不过还能撑住。 “大哥别得意,等到了地方……”夭梨正想哼两声,却见前方卷来一道不一样的黑色罡风,只凝了脸,道:“小心。” “谁听你骗。”首恶却对着夭梨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随风再翻了个身,正好正面和夭梨一样朝前,罡风已到了眼前几步外,大叫:“哎呀妈呀!” 言磬寒挥开夭梨,眉心一点银圆绽出光华,一瞬褪去黑色罡风,自己却似尽了能量,面色苍白,身子抖了抖,便要随罡风跌入附近的空间裂缝中,首恶赶紧过来了,扶着言磬寒,揽住了。 “怎么样?”首恶问得有些急切。 言磬寒咳了两声,看了首恶一眼,道:“若再有下次,我也救不了你。” “不会再有下次了。”首恶环住言磬寒,护好他,蹭了蹭,道:“吓死我了,你可吓死我了,你若再这样做,还不如我们就分开了。” 夭梨也伸手环住了随意的腰,脸凑到随意的胸口放着,闷闷地道:“师父,徒儿也想要。” 不用夭梨言明也知道的随意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揽着夭梨,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道:“阿梨想要什么,师父就给什么。” 夭梨“哦”了一声,放开了手,笑道:“还是师父最懂我,快到了。” 前方便是光亮,夭梨只闭了个眼,眼前就换了一副场景,身后茫茫的一片戈壁滩,身前高高的一道城墙,夭梨面上多了层纱,同随意手牵着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长龙的尾部。 “大哥,为什么这儿的人这么多?”温雅的女声,夭梨看着首恶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首恶嘿嘿一笑,道:“这都是阿左阿右管理有加的功劳,之所以有这么长的队伍,是因为这儿啊……” 首恶还没说完,这前边儿就出了事,夭梨好奇地侧过身弯腰去看,身后就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三根银针就定了上去,只听一声惨叫。 “啊呀!” 夭梨转过身去,看到一个人,只能说非常恶心吧,面上生疮流脓长蛆,夭梨只看着就不想收回自己那三根针了,别说针,他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反胃。 面纱下,夭梨的脸色难看,随意的表情虽然平淡,可那黑眸中凌厉的剑意已经说明眼前这个胆大的人已经招惹了他,怒气很满。 那人呸了一口,拔下那三根针往边上一扔,道:“什么东西,你知道爷是谁吗?爷是这一城城主之子……” “的奶娘的儿子的朋友的弟弟的表弟。”那人一下说完了这么长的关系,看着夭梨,眼睛色眯眯地上下扫视,咧着一口大黄牙,道:“小美人儿你除了胸小些,其他都好,不如跟了我,你只要跟了我,我就不计较这事儿了。” 夭梨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出来了,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将要握剑的师父,然后去看首恶,道:“大哥,你就不说点什么?” “稍待稍待,呕。”首恶跑到边上吐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嘴回来,道:“大哥这就为你做主,那个什么的表弟,你对我们家的妹子有想法?” “哎,这还有一位美人啊。”首恶这一来一去,边上的言磬寒便显现了出来,那人又看上了言磬寒,眼睛在言磬寒身上,如能透视一般,时不时地发出“啧啧”的声响。 这一句话,首恶就沉了脸,虽然啊与面色平淡的随意不同,但在两人眼中,这个胆大恶心的人已经是个死人。 “我感觉你可以去死了。”阴沉着脸说完这句话,首恶抽了刀,然后收刀,丝毫不像个少年,看着倒在地上流血的尸体,十分嫌恶地转过身,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言磬寒,道:“夫人,为夫做的好不好?” “嗯。”虽然觉得一个少年喊自己为夫人有点不太舒服,不过能看出首恶对自己的在乎,于言磬寒来说,有这个,其他的也都不大重要了。 夭梨搓了搓手边的鸡皮疙瘩,正要转头诉苦,撇过脸就见一只手伸过来,下意识地镂花折扇一打,往随意身上靠了去,十分委屈,“相公。” 声音满分,姿态便如那般小鸟依人的女子,只是……首恶看着夭梨,心中呐喊,小弟啊,你的收敛一点,身高不适合就不要做这种姿势啊,真的很别扭啊! 夭梨都动了,随意也给了一些反应,将夭梨一揽,看着对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伸手的臭小子,道:“不怕。” 偷摸不成也不在意,那人搔了搔脸,嘿嘿笑道:“你这姑娘长得真是不错,不如给我做媳妇儿吧,我爹是城主,嫁给我就什么都有了哦。” 夭梨不说话,随意皱了眉,道:“这位公子,这是内人。” “内”字加了重音,可那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只笑,又道:“姑娘别跟着这个臭男人了,他配不上你,你看我,我有权有势,只要你嫁给我,这座城都可以给了你哦。” 随意要说话,夭梨却是转过身,仍半靠在随意肩上,颇为慵懒,声音淡淡的,道:“这位公子,我们是否见过面呢?” 完,生气了。那人赶紧赔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太久没见你了嘛,你总知我爱恶作剧的,再说你不也认出我了吗?” 首恶走过来,对着那人看了会儿,好久才恍然大悟,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梼杌吧,我听小弟……阿不小妹说起过你,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赤裸着身子出现在人前的那一个?梼杌乃是上古凶兽,有这等癖好也是稀奇,我们都是稀奇的人,改天好好玩玩吧?” 梼杌的嘴抽了抽,喜欢赤裸着身子出现在人前,额呵呵,竟不知何言以对,忍不住想要变回真身了怎么办? 最终还是忍下了,梼杌看着夭梨,道:“七……姐姐,我们好久没见,来我家玩吧?” 这声七姐姐啊……夭梨眯了眯眼,轻声道:“好啊,那么要好好招待我们哟,想你与我家相公也许久没见了,听闻你现在剑术精明,晚上饮酒舞剑,切磋切磋。” 完了……梼杌仿佛看见自己被帝宫的剑砍成碎片,不,是粉末,帝宫大人向来无情,即便如此悲伤,自己发出的邀请还是要说下去。 “那七姐姐随我来。”梼杌说着,带着一大群人,沿着长龙走到龙头处,看着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对他行礼的军士,道:“先给我这几个人办了入城手续。” “是。”军士恭敬地回答,办事效率原来十倍,几个眨眼便办好了,将几张晶卡恭敬地交到梼杌手里,道:“办好了,少爷请。” 梼杌点点头,带这样一群人入了城,把卡分给几人之后,对着夭梨解释道:“这是这里的人都需要有的身份证件,里面能存一些流通货币,能在这里解决所有的生活需求,姐姐如果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必须要有这个东西。” 夭梨点头表示明白,看看这卡,转头对首恶说道:“大哥,碧落黄泉道真的不错,比之天界,真的要好太多。” “那是。”首恶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告诉你啊,连黄泉之上的小恶居地都活得比天界好多了哦。” 夭梨“哦”了一声,戳心窝道:“就是恶人多了一点。” “也有人是被逼为恶的好不好,再说还有只是想法上特异一点,天界都不能接受,自然都来到碧落黄泉道了啊。”首恶笑弯了眼,道:“能人异士可多了,就像阿左阿右。” “是啊,阿左阿右可好玩可可爱了。”夭梨笑道。 首恶兴奋地肯定,道:“对对对,小弟你也这么觉得哦,阿左阿右可可爱可好玩了,我告诉你啊,我经常……” 又开始了……随意同言磬寒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无奈,好吧,争不过阿左阿右。 梼杌一直在前方带着路,忽然停了步,道:“到了,这就是城主府。” 第六十六章 不对劲 待将夭梨住宿的地方安排好了,梼杌便领着夭梨参观城主府,所过之处遇到的仆人皆是弯腰,对着梼杌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好。” “七姐姐你看,这里便是我的小花园。”梼杌高兴地指着前面一片花地说道。 夭梨抬目看去,荒地?眼睛花了下,一片花海好生美丽,这花为何生得有些奇怪?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点头,赞赏道:“是啊,好看。” “那七姐姐愿不愿意一直待在这里呢?”梼杌笑着,牵着夭梨的手往花海里走去,许诺道:“七姐姐若是答应留下来,我可以种更多更多的东西哦。” 头,有些昏昏沉沉,夭梨甚至撑不住眼皮,努力睁着眼,却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感觉,身体直觉地点头,回应道:“好啊。” 梼杌笑得更开心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连这片花海都开得更加鲜艳了些。 夭梨房内,随意三人围坐在桌边,手指轻叩桌面,面色淡然,道:“我总觉得此地不对劲,你们呢?” “我也这么觉得。”言磬寒附议,皱着眉道:“这里,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且时时刻刻都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我们一样,不舒服。” 言磬寒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已经不能说是直觉,而是真的感觉了,首恶听了这两人的话,变皱了眉头,平日里他知道阿左阿右将这些地方都管理得很好,他也甚少下来,至多到中心的阎王罗刹城,可那至多给人恐惧,不可能会…… “师父,你们在说话?” 门外忽的多了一道身影,听声音是夭梨,几人却汗毛一下竖了起来,这个夭梨不对劲,还不清楚情况,随意道:“没有,我们在讨论你何时回来。” “哦。”夭梨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几人都在看他,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师父,我脸上长花了?” 首恶挑了挑眉,道:“看两眼怎么了?是你自己不爽还是怕你师父吃醋啊,夭梨你这个弱夫。” “我不爽不行吗?你觉得我这么美,给你看了不可惜?”夭梨撇了撇嘴,看向随意,道:“师父,你看大哥他。” 随意把眼神递了过去,配合地问道:“你想怎么死,剑还是刀?” 首恶急忙挥手,道:“我开玩笑的呢,不敢招惹二位,您们呆着吧,我们就先下去了。” 说着首恶揽了言磬寒离开,房里只剩下随意与夭梨两人,都是个清淡不说话的人,气氛一时尴尬了些。 夭梨想了好久,才憋出一个话题,看着随意眨了眨眼睛,问道:“师父啊,徒儿有一个疑问在心中潜藏已久,望师父解答。” 随意面上淡淡的,手里捧了杯茶,道:“说。” “这个问题就是,师父为何以随意的身份出现在徒儿的身边,却对原本的躯壳不甚在意?”这却是夭梨心中的疑惑,他之所以将昆仑天阁搬到碧落黄泉道,师父的躯体被盗是最主要的原因。 随意饮了口茶,道:“这事,终有一日我会告知你,现在……你还是不要知晓比较好。” “师父,时间也不早了。”夭梨看看窗外,面上浮起为难之色,道:“不知师父是要与徒儿同榻而眠么还是……” 闻言,随意起了身,道:“我尚有事,便先回房睡去了,你且好好休息,明日便启程去往下一个城,啊,对了,天阁先给为师一下可好?” “啊,这个……嘿嘿,师父,今日带着天阁出去,回来的时候忘了收,就当那儿了。”夭梨讪笑着说:“明日,明日徒儿便将天阁带来给师父。” 随意颔首,道:“那你好好休息,为师先走了。” “好的师父。” 随意出门后回到房里,对首恶两人传音道:“来我房内,有事相商,秘密地来。” 半刻钟后,首恶和言磬寒相继的进来,首恶断后关上门,然后问道:“发生啥事儿了,你突然找我们过来。” 言磬寒却似是早有预料,看着随意似有不好的脸,问道:“证实了?” 随意点头,垂眼看捧在手里的杯子,道:“阿梨也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 “你也别太烦忧,从进城开始我就一直都有留意,城中的百姓还有其他都算是真实的,只有这城主府格外令人不舒服。”言磬寒安慰道。 首恶却是塌了脸,只等两人注意到他,再哭丧一张脸诉苦,只可惜那两人太投入,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随意与首恶注意到的点不同,他开口问道:“你方才说还算真实,这城中百姓不对的一点在哪里?” 言磬寒难得卖关子地指了指脑袋,见随意面露不愉之色,才道:“这里的人的情绪太假太善良,你觉得呢?” 这倒是提醒了随意,确实,这里的人太和善了,人界都没有这样的地方,更何况这里是碧落黄泉道?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们恶人也是有美好的呢?”首恶幽幽的飘出来,见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太友好,讪笑两声道:“不要这样子看我嘛,我也是有发现的。” 这个得交给言磬寒来换,随意看了言磬寒一眼,言磬寒接到意思,便抬眼去看首恶,道:“你发现了什么?” 首恶一直笑着,笑却变得正经起来,搔搔头,道:“我发现这个小弟不太对诶,我们家的小弟是个非常机灵的人,我一直喊的很亲切,倏忽喊他名字,他却没当场,也是很奇怪。” 这倒也是一个细微的点,说有可以有,但所说没有也可以没有,不过在随意已经亲自探过了的情况下,这个可以作为证据。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主意了没?”言磬寒看着随意,道:“如今我们只知此地不对劲,却不知何处不对劲,只知这个夭梨不对,却不知真正的夭梨身在何处,可一下子步怎么走,随意,我跟迷茫。” 随意也想这么说,但是他不能,他需为夭梨思虑,沉吟半晌,道:“既然你说周围百姓还算真实,便从百姓里找线索吧,首恶,你去跟着那个梼杌,看看能不能从他入手。” “至于我……”随意迟疑了下,道:“我从阿梨这儿讨答案。” “那暂时就这样了。”言磬寒道:“我和首恶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随意点头,待言磬寒同首恶离开房间后,随意却勾了一抹笑,无声而且恐怖,衬着整个房间的鲜红,格外吓人。 首恶同言磬寒睡得是同一间,同一张床,当然是为了好照顾,言磬寒一路沉默着回到房间里,首恶见了,便随手倒了杯茶,放到言磬寒面前,问道:“怎么了?从随意那里出来开始,就一直皱着眉头,想什么呢?” 言磬寒捧着杯子,许久才道:“他也不对劲,随意也不对劲。” “他可是随意诶,怎么会有问题。”首恶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言磬寒的肩,道:“今天太劳累了吧,你去睡会儿,明天就好了,别想太多。” 你也不对劲。言磬寒想着,却是乖乖地起身走到桌边,坐到床上,看到首恶的动作,问道:“要睡了,你作何倒水喝?” “你不喝?”首恶有些惊异,道:“你已经一天没有进过食了,不饿吗?喝点吧?” 言磬寒摇了摇头,躺了下来,道:“要喝你喝,我睡了。” 说着,盖上了被子,闭眼睡觉,首恶看了言磬寒好几眼,才看着手里的茶水意味深长道:“你迟早要喝的,哈。” 夜半,言磬寒有些口渴,便起身走到桌边,才端起茶,脖子就被一冰冷的器物抵住,言磬寒面不改色,问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跟我走一趟。”那是压得听不出波动的低音,来者拉着言磬寒走了几步,一个瞬身离开城主府,穿过空荡荡的街道,横穿城墙来到了城外,最后在远处一个被风沙侵蚀出来的窟洞落脚。 言磬寒已经看出这个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便也只淡淡的看着他,待那人解了面纱看着的他的时候,言磬寒眼中惊异之色不能掩饰。 “怎么是你?” 那人笑了笑,道:“如何不能是我,我警惕些,没有遭了毒手,倒是你,怎么深陷狼窝了?” “我也不知。”言磬寒有些冷,倒也能就地坐下,只是不可靠着身后的石壁,不然会寒凉,他看着生火的人,问道:“你可知为何他们不对劲?” 那人生了火加了几根柴,然后凑到言磬寒边上挑挑火,道:“城主府里的吃食、茶水有问题,喝了之后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神智迷迷蒙蒙,有一个默认的声音在擦纵你的身体。” “你知道的倒是清晰。”言磬寒道。 “那是当然。”想想之前的心悸,那人道:“差点就死在这上面了,能不知道清晰吗?我去了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一个道观,道馆里边有个白胡子老道,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然后我就急忙赶回来了,来救你们几人的性命。” 言磬寒“哦”了一声,问道:“性命之忧。” “是啊。”那人叹了一大口气,道:“先说这座城,这座城是远近闻名的,大恶居地十二城中最为无言、可怕的一座城,名为幻城……” 第六十七章 看戏、好戏 在寒冷的窟洞里待了一晚上,言磬寒醒过来的时候夭梨不在,可能是出去找吃的了,洞里只留着烧的温度正好的火。 想着昨日说的那些东西,言磬寒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幻城,好生恐怖,他的感觉也不知说对不对,就算是真实的人,虚幻的久了,真的还真实吗?这些一厢情愿的人。 “天掌,你醒了?”夭梨回来了,怀里捧了一大堆水果,他走近言磬寒,有些羞涩的笑道:“我就只能找到这些了,这附近都被那只异兽给控制着,跑老远才能找到些没有被污染的果子,你且先吃着吧。” 言磬寒接过果子,看了一眼,将果子放到嘴边,他也一日未曾食用任何东西了,若非因为受伤,他是不食五谷的,只是现下还真的是有些肚饿,开口正要咬,直觉却不对,抬眼看夭梨的笑很淡然,很平常,不对……这笑,太假了些。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夭梨疑惑地看着言磬寒,把果子放在地上,拿了一个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道:“味道挺不错的,很甜。” “没有,饿过头了,没有食欲。”言磬寒想着,又问道:“你很饿吗?” 夭梨点头,道:“对呀,都一天没吃了,是个人都会饿,照我现在的情况,都快饿死了,天掌,你都不像是个人了。” “你不是夭梨。”言磬寒看着夭梨,往后退了几步,淡淡的说道:“你只知道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却不能剖析人的心灵,你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所以……你的演技烂透了。” ‘夭梨’笑了笑,面容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那种感觉吧是无情还是漠视,他看着言磬寒道:“你们人真的非常有意思,他们一个个都被我的陷阱缠绕,只有你如此理性,我觉得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区区昆仑天掌,我倒是不太信。” “你想多了,我就只是天掌而已,我的直觉向来准确。”言磬寒顿了顿,又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单单想吃了我们的话,在我们进城主府的那一刻便已入了肚,费尽心思将我们留下来却不伤分毫,你想做什么?” ‘夭梨’冷着脸笑了几声,很是愉悦的模样,道:“有人给我传来消息,特地让我来留人的啦,他们几个都太弱,不过你是真的有本事,你要不要就跟着我啦,吃香的喝辣的、整座城都送给你要不要的啦?” “虚幻的东西,要来何用?”言磬寒看着‘夭梨’,道:“我说错了,你能看透人心你很厉害,但是你不懂,不懂人心的复杂,不懂人的情感是什么,就你方才的那些表情来说,太假了,这些假象或许能让那些沉浸于美梦的人留下来,对于真正内心有执着的人,却是很难有效用。” ‘夭梨’鼓了鼓掌,赞赏的目光看着言磬寒,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位导师,肯同我一起吧,反正你隐瞒着身份,肯定也有不能说的缘由吧,让我猜猜,你到底是要瞒着谁啊……是……你!” 原是言磬寒自手臂里取了寒刃出来,给了‘夭梨’一刀,看起来是泄愤之举,言磬寒却并不生气,看着捂着手臂笑容清浅的夭梨,皱了皱眉,道:“话不能乱讲,我想你应该知道,也别拿这副皮囊在我面前晃,假。” “呵呵。”笑了两声,‘夭梨’化为了一棵梨树,声音中满是戏谑,问道:“拿这副模样呢?是不是很像?” 言磬寒“哼”了一声,道:“你将他们怎么了?” “嘿嘿,我可不说,听闻你们人类很是聪明,我给你一个小提示,你自己猜吧。”一边说着话,‘夭梨’的身子着两人火,笑道:“起始与终末,首即是尾,你即是我,我也是你,情欲寄予虚幻,我还是我。” 这话很是奇怪,便是言磬寒再聪明也着实觉得费脑子了些,这话真的是听不懂,要思索。 大恶居地,幻城土地之下,一处地下宫殿里,一个人穿着格外显眼的白色衣服,看着面前那只占了整个大殿的巨虫,皮肤是晶莹的黑色,随着巨虫一呼一吸,皮肤在波动,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并不想看巨虫呼吸,只是那声音太大,像吹风,他抬头给了巨虫一个白眼,道:“你真弱,为什么偏偏骗不过他呢?明明连我都骗过去了的。” “起码他证明了他有这个能力,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巨虫的声音比较沉,似一个历经风霜的老者,看透了世上的一切,心如明镜如止水,淡淡然的,巨虫看了一眼那人,说道:“说来那几个人怎么办?” “想怎么办怎么办,只要别伤了性命就好了,骗都骗过来了,发泄点儿还是可以的。”少年歪着脑袋说了一句之后,又撇过头去玩自己的,说道:“说起来,你对他们之间的情感怎么看?给提点儿建议呗?” 呼呼的风声就来了,好似巨虫在笑,笑了好一阵儿的时间,才道:“您心似明镜,如止水,还用得我来多事儿吗?要看戏,戏都给你排了一遍,要人,人都给你骗过来了,接下来还有什么的快说,老人家身子骨不行,被你强行吵醒,我困了。” “好的吧。”少年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好似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勾起唇角,笑道:“我已经有一个好主意了,这出好戏应该有一个好的结尾,不过也要看这戏中人到底如何做了,爷爷,您要宠着我的。” “我什么时候不宠着你了呀。”巨虫叹着气,卷了一阵又一阵的威风起来,道:“行了,也别装可怜,知道你在等一句话,我且陪你演到最后,你说什么时候是最后,就什么时候结束,好不好?” 少年“嗯”了一声,笑弯了眼,笑声甜甜,道:“谢谢爷爷,最喜欢爷爷了。” 首恶大殿中,影子坐在王座上,阶下跪了两条长龙,心情很不好,右手放在扶手上,中指轻轻地点着扶手,这声音却回响了整个大殿,底下的人越发战战兢兢,影子怒而笑,问道:“你们,竟无一人知晓他们的踪迹?” “废物!”狠狠地一杯茶摔到了阶下,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惊了所有人的心神,影子看着他们,责问道:“我说过什么?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就让你们盯着,一点动作都不能漏,你们现在告诉我,他都做了什么?啊?” 寂静无声,没有一人敢答话,也是在影子气炸了肺之前,商羊自殿外步入,瞥了一眼跪着的人,俯身道:“他们在天阁院子里单向强行打通的传送阵,不是很稳定,现在并不能确定将他们送到哪儿了,只不过依现在的情况看来,很大一部分可能落入了边界碎裂的小空间。” “那是什么地方?”影子问。 商羊摇头,道:“不知道,只是听说如果是强行打通的传送阵的通道会有差异,会与乱流空间连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乱流空间里的异兽所吞噬,但是具体是在乱流空间的哪部分,还要看当时布阵者的具体施为。” “传送阵是谁布的?”影子问道。 “听说是左右大臣布置的。”商羊面无表情,道:“是首恶的左膀右臂,首恶任性妄为,底下管制却十分地合理,这全是他手下这两位的功劳,我查过了,自阁下离开后,左右大臣也不见了,天阁内的传送阵也已经毁了。” 不管是谁,真是一番好算计。影子眯了眯眼,中指点的越发快,声音越发急促,听得殿内众人心中有躁,心神不安,他的心神在快速地测算,观局,局中人除非是边角的棋,其他的棋子是永远都不能够看明白这局势的发展的。 时间缓缓地流逝,众人的嘴角都渗了血,就连商羊都皱了皱眉眉头,影子终于停了动作,看着底下众人,声色淡漠,道:“此次我也不说,是我自己也疏忽了,你们都下去,去大恶居地好好反省,这次给我盯好了,不允许有一点差错,退下。” “是。”众人退出大殿,挥别煞星。 商羊看着上位者皱着眉头站起身预备离开,问道:“你准备亲自去一趟?” 影子的动作一顿,看了商羊一眼,道:“我似乎是知道哪个人在玩了,一个小孩子,一个老头子,也是好久不见了,我去需要几日,这几日内帮我照看好碧落黄泉道,别让人钻了空子,还有妖世里的事情,管着些。” “我要。”商羊指了指脸,说道:“这儿。” 影子闻言,无奈一笑,道:“这都不肯吃亏,还带讨要奖励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着,影子走下台阶,一手环住商羊,轻轻往他左脸啄了一下,道:“这样可以了吧?还有一下等我回来再陪你好不好?那个小孩子是个比较会起浪的孩子,我想早些去,不然他被人欺负了去可是不好。” 指着右脸的商羊想了一下,放下了手,认真的说道:“要翻倍。” “好啦。”影子笑笑,捏捏商羊的脸,影子转身消散于阴影处。 第六十八章 封印 起始与终末,首即是尾,你即是我,我也是你,情欲寄予虚幻,我还是我。心里想着这句话,言磬寒往幻城走去,昨夜是被夭梨带过来的,是以也并不知道其实路程这么远,想想昨夜的夭梨,绝对是真的,何时成了假,何时呢? 首即是尾,起始即是终末,那也应该到了终末的时候,依现在的情况看。言磬寒想,应该是在那里了,所有事情的开始,都是在城外,排起那一条长龙。 言磬寒一步一步走到那儿,看到城外还是排着一条长龙,而自己几人站在那儿,显然是刚到了这儿时的情形,疑惑,走近了,看到正是梼杌调戏夭梨的那一幕。 “你这姑娘长得真是不错,不如给我做媳妇儿吧,我爹是城主,嫁给我就什么都有了哦。” “这位公子,这是内人。” 看到的与记忆里的下意识地开始对比,言磬寒却觉得这样的对话,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便一切都与记忆里对得上,不对,应该是……言磬寒的瞳孔缩了缩,记忆也是错的。 “终于察觉到了啊。” 耳边传来戏谑的笑声,言磬寒再一看,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地下阴暗潮湿的宫殿,不能说死气沉沉,只能说不适合他生活,言磬寒抬眼对上上方一只巨大的眼睛,语气平淡,道:“原来是你,梨应。” “没错啦,就是我。”少年带着清浅的笑,从巨兽头顶上落下来,跳到言磬寒面前,躬身行礼,道:“许久不见您了,大人,您的本源黯淡了光芒,不知这么久的时间您又做了什么不自量力的事情?” 这一看就是不会说话的。言磬寒也不生气,只看着那只巨虫,道:“长言,你这么宠着他,迟早会把他宠坏。” 巨虫笑了两声,宫殿里吹了一阵的风,巨虫看着梨应,道:“看了这么多年的一朵花,能捧到手心里,自然是要好好宠着的,只是大人您,落到连我这一只虫子都打不过的境地,对您当初所做的可有悔意呢?” “这且与你无关,你须知即便是如今的我,捏死你们也比当初费不了多大的力气。”言磬寒淡淡的说道:“你们将夭梨带去哪儿了?” “的确是不敢冒犯大人。”长言呵呵笑了一声,道:“大人想知道他在哪儿,需得自己去寻,梨应说了提醒您的话,您惠通天地,当知他在哪儿。” 起始与终末,首即是尾。言磬寒知道了,一眼两人,尤其是笑得无辜的少年,道:“吾不曾迁怒过任何人,但若现在就开启了最终的那一局,不止他受不了,你这朵从他身上长出,他忍痛剥离的花,最终也会因他的枯萎而凋零,你们看不起我,可你们,也不过是他身上的寄生虫罢了!” 说罢,言磬寒拂袖撕裂空间,离去之时凝结的能量,瞬间清扫了整个地下宫殿,巨虫及时地开了一个小空间,带着少年躲了进去,而这个空间,失去了支撑的人,崩塌! 最后有一个人出现在空间,空间的崩塌霎时停止了,感受了一下残余的气息,掐指推算一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摇头叹了口气,又迈出脚步去追,在他离开后,空间的崩塌像是被什么力量催着,急速的崩塌,不过几个眨眼便消泯于无了。 一间茅草屋,一座石台,石台上躺着一个人,此外地上坐了两个人,言磬寒看着这周围的场景,面色淡淡地,走到两人前面,挥手去了他们俩的禁制,道:“你们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们可以参与的了。” “哎,为什么啊。”首恶还要再问几句,就被边上的随意捂了嘴,他拉开了,看着随意怒道:“你捂我做什么来的,你跟你的徒儿过生活去啊,这一堆糟心的事儿,我都看不爽我的小弟了。” 于是言磬寒看了随意一眼,道:“你是也该思虑这人是不是真的爱你了,吾自觉性格同你相差甚远,与他同床共枕一日,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随意抿了抿唇,不说话。 首恶看看言磬寒又看看随意,一脸懵,凭他自己也想不通,只好向随意求助,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哎呀,我真的搞不懂啊。” “首恶,我是随意,我本名也是随意。”随意看了一眼言磬寒,道:“他才是夭梨的师父,我们……在昆仑看似有对立,实则私交甚好,我听闻他有事于弟子,要分魂的时候,便也帮他一把,将我原身借给了他,而他以一魂化吾形貌,使我有所依,你不觉得,我们二人长得很是相似吗?” 很是相似?这个还真没注意过。首恶想着,对比两人样貌,仔细观察却有许多相似之处,可……也不能啊,首恶挠挠头,颇为烦恼道:“即便你二人颇为相似,但是我记忆中的你分明是他这副样子的,总不该我记忆也骗了我吧?” “他毕竟是太辰,总有让你说不出的法子。”随意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淡然,他对言磬寒虽不说是知根知底,但也只差那十之一二的神秘,其余的,言磬寒法子多了很。 “帝宫太辰?你这名字取得太难听了些,也太正式了些,拘束了些。”此音清雅,伴随着轻淡的脚步声,一人着衣青墨,手握折扇轻摇,缓步行来,来人笑道:“许久不见了呀,言磬寒,也还是唤你真名好听些。” 言磬寒没看他,只拂袖开了到空间之门,对首恶两人道:“离开。” 首恶还在懵着,随意拉了他,就往空间之门走,临离开前,还道:“此回事后,还望还有一个解释。” 篡改心上人记忆这种事儿,圣人都忍不了了,随意这般清淡的人也是不能忍受。 闲杂人等离开后,言磬寒才抬头,正视对面那个人,道:“好久不见了,柳长言,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不应计较许多。” 柳长言“哈”了一声,点头赞同道:“也是,不过他现在回到了这里,我们是要把结局提前?还是先封印了他的记忆,然后把这盘棋继续下下去?” “你觉得呢?”言磬寒回头去看那个躺在石台上的人,道:“当初你我费尽心力,将他记忆封存于此地,魂魄投入三界,且不说之后你我二人走了两条路,对弈上了瘾,单这是他记忆之所,他若恢复记忆,结局是定然提前了的,可他……还没准备好。” “你说的不错。”对于夭梨还未准备好的这件事,柳长言也表示赞同,柳长言如此逼迫,都使夭梨成疯,他也着实是舍不得了,柳长言建议道:“不若,我们俩暂抛前嫌,把当初那勾当再做一回?” 自当初那件事之后,言磬寒第一次点头,同柳长言达成共识,道:“好。” 两人达成共识,站在夭梨的头和脚处,引此地灵气聚指尖一点,对视一眼,同点穴道。 “吾令天地,浩瀚星辰,取吾所需,暂存于所。” “吾令玄黄,九幽阴灵,定吾所爱,转念于身。” 没有一番浩荡声势,有的只是寂静,这是一个需要完全凝神的过程,不必当初直接封印了所有的记忆,他们没有时间再重来一回,所以这次他们需要挑出些许受到此地影响而勾出的记忆。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夜,到后来两人额上全是汗,言磬寒看了柳长言一眼,道:“差不多了,你还有看到遗漏的吗?” “没有。”柳长言已经细细找了两三番,道:“结束吧,没有了。” 言磬寒点头,两人寻了同一个时机,同时收手,累到极点的两人却没有发现,一缕细细轻烟顺着三人连接的气进入了三人的身体,无论是柳长言还是言磬寒都没有发现。 “呼。”柳长言长呼一口气,也不在乎什么风范了,举袖子往面上一擦,摆出笑脸来看着言磬寒,道:“好友,我们许久没有回到这里,坐在一起喝喝茶什么的了,反正离他醒来还有一段时间,外边的时间也都给他停住了,你说我们是不是……” “喝一杯吧。”看柳长言那满脸的笑意,言磬寒就知道他盯上了自己什么,走到一边茅草屋里提了两坛酒出来,然后走向柳长言,同他一起靠着石台席地而坐,道:“你盯了我的酒这许多年,终于还是到了你的肚子里。” 言磬寒说话间,柳长言已经掀开酒封,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口,眯着眼睛十分满足,听到言磬寒说的话,柳长言挑着眉给了言磬寒一眼,道:“喝你一坛酒如何了?我不过是有事去处理一趟,不过是托你照顾一会儿我的梨花,我养了这么多年的梨花,满树缤纷却都没给我看了去。” “只怪天命弄人,你没在他初生神智的时候在他的身边待着吧。”言磬寒也难得叹了口气,也喝了一口酒,咽下去,道:“你去一趟时间太久,我竟也不知他对我情根深种,后来的一切吧,皆是命啊。” “屁!”柳长言撩眉瞪了眼,道:“说什么天命弄人,说什么都是命,我就是这天,我如何能戏弄我自己?你要不是也对他生了情意,岂会也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言磬寒却是看了柳长言一眼,道:“那你的天呢?” 柳长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天主我的命,都是自己作的。” “是啊。”言磬寒淡淡一笑,道:“说不定,我们也都是棋子,我们也都在局中迷茫,等吧,等时间过去,终有一日,我们会看到结局,端看这结局是你我下的这一盘,还是……其他。” “赞同!”柳长言仰颈灌了一口,眼神更加迷蒙,道:“我等,心甘情愿地等!” 第六十九章 烂桃花、说情话 “阿梨,阿梨,醒醒,别睡了,我们到了。”浅浅地远远地有人在叫,是谁?感觉越来越近,夭梨觉得眼皮十分沉重,睁,睁,睁,睁开一条小缝,然后几个来回,睁开了眼,面前是言磬寒,靠的很近,身体下意识是一个离开的动作,记忆却告诉他,这是师父。 “师……父?”借助言磬寒的扶起了身,夭梨看着他,心里回想之前的事情,只记得进了传送阵,剩下的,夭梨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儿去?为什么我只记得我们进了传送阵,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言磬寒扶着夭梨坐靠起来之后,就继续看手里一卷古书,一边看一边道:“传送阵出了点问题,你可还记得一阵黑色罡风,你晕过去了,我们出了传送阵之后,首恶招来几匹马和一辆马车,现在我们正去往最近的一个城池。” “什么城?”夭梨握拳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的不对劲正在渐渐消退。 言磬寒淡淡的说道:“枉死城。” “这城的名字可有够独特的。”夭梨的嘴抽了抽,然后换了个姿势,枕在了言磬寒的腿上,又闭眼,道:“师父,徒儿还还没醒,想再睡一会儿,借师父大腿一枕,做个美梦可好?” 抽出一只手替夭梨捋了捋落到脸上的头发,沉静如云的脸上多了一抹淡笑,道:“睡吧,师父守着你。” 若单是这样也挺美好的,可惜天不从人怨,马车急停,所有东西都要往前一晃,所幸言磬寒一弹指将所有漂浮在半空的东西定住,一反手,所有东西又都回到原位,即便如此,还是惊了腿上人。 夭梨睁眼,语气颇有些哀怨,道:“师父,徒儿不高兴了。” “不恼。”言磬寒摸了摸夭梨的脸,道:“师父带你去找麻烦,好不好?” “就等师父这句话啦!”夭梨一下子跳起来,一拉言磬寒的手,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这时才看到外边儿的情形,夭梨愣了愣,偏过头去看身后骑马的首恶,问道:“大哥,你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首恶先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可他反应过来之后就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夭梨,道:“小妹你说什么呢小妹,大哥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什么叫做我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分明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好伐?” 这一句话提醒了夭梨,夭梨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姑娘,然而已经少年似的做了,也不能装个大家小姐的范,只好对着面前那姑娘,道:“姑娘你且说,我这大哥向来粗俗,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我替姑娘教训他。” 于是那姑娘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看到了夭梨……身后的言磬寒,那一双眼哪,一瞬就直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道:“你你,你大哥方才冒犯了我,我也无需你教训他什么的,只要你将这身后的男人给我,我就可以不计较你们的冒犯。” 夭梨觉得自己听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笑话,回头去看首恶,对方耸了耸肩表示没办法,然后他看向言磬寒,只瘪了嘴,道:“师父,你向来有礼,可是徒儿还想问一句,师父对女子,找麻烦吗?” “阿梨说找,就找。”言磬寒看着夭梨,眼里完全容不下他人。 得了师父的许诺,夭梨转过身,一脸为难的看着姑娘,道:“这位姑娘啊,你先前同我大哥发生的事情,你还是同我大哥说,至于这位,他是我师父,亦是我夫君,你也听到了,师父说若我想找谁麻烦,师父便找谁麻烦,所以啊,姑娘还是冤有头债有主吧?” 这已经是暗含威胁了,人家姑娘一听,眼睛就瞪了,一叉腰,一挥鞭子,狠狠地抽了地上一下,“啪”的一声,十分狠厉,姑娘扫视一圈,逼退了围观人群的视线,才看着几人道:“我不管,反正这人我是看上了,你们要是还想进这枉死城,就乖乖地让他跟我走。” “师父。”夭梨转身看着言磬寒,女子似的跺了两下脚,道:“你惹下的桃花就自己解决。” 说完,一下回到马车里去了,好似是不理会了这情况,但首恶心里可亮着呢,这小弟掀了帘子搁那儿看着呢,但凡言磬寒做得有一点不对,这绝对是要恼了他的了,嘿嘿,看好戏了。 “这位公子,那姑娘走了,你看着选择吧。”姑娘颇为得意,抱着肩,道:“你可别看那姑娘漂亮,我比她不知漂亮了多少,观她下马车那番姿态,就知道是个没规矩的,可我虽然跳脱活泼,仪态却大方得体,公子,我是真心觉得你还是选我比较好。” 言磬寒沉默着并没有说话,首恶心里暗暗替言磬寒回答:姑娘,我是不能喜欢你的,因为我……喜欢男人! 哈哈哈,想想这场面都是很好笑的呀。首恶忍住笑,努力撑着一副如临大敌的脸,看着场面的发展。 关乎离开碧落黄泉道,言磬寒也不想暴露太多,反手手中就上了剑,道:“姑娘,在下不愿冒犯,可若姑娘执意为难我几人,在下便也不怕对上姑娘。” “你!”姑娘看言磬寒剑上了手,一红眼,便哭了,一边哭还一边说道:“方才那个女子有什么好的,一举一动都是掩不去的男儿气,你为什么宁肯握剑对我,也不肯离开那个女子,为什么?” “姑娘,这话不是似你这般来说的。”言磬寒淡淡的说道:“姑娘看上在下,不过是在下一副皮囊,可在下与阿梨之间,相看的又岂是样貌这类浅显的东西,阿梨看在下,便是狗他也能抱得怀里,亲昵如昔,在下看阿梨,便是树在下也想陪着他聊生生世世的话。” 首恶抖了抖,同一边马上的随意相视一眼,觉得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帝宫向来不喜说话,可这一说话……一说情话,真的是让人从头麻到脚,甜的让人觉得腻死了,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毫无所觉,一脸淡然,帝宫不愧是帝宫,昆仑天阁之主。 那姑娘听得言磬寒的话,也着实是愣了一愣,跟一只狗、一棵树相爱,这个……有点奇怪呀!可又回过神来,这样才是真爱。 “可我心上装了你,公子。”姑娘的情绪蓦地缓和了,她看着言磬寒,道:“公子或许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我真的一眼将你装在了心里,只要公子随我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变得可以向那位姑娘一样爱公子的,我这么优秀,公子也一定会爱上我的。” 得,这位姑娘还是好生执着的一个人哪,首恶眼角、嘴角都抽了抽,这么夸自己真的不会天打雷劈吗?黄泉碧落道有没有雷?天道会不会看不下去了来道天雷?站这么近会不会被波及到? “姑娘这么说的话,在下也没办法了。”言磬寒回头对着马车喊道:“阿梨是不是出来给师父摘摘烂桃花?” 夭梨从窗里看出来,看着言磬寒,挑眉道:“师父对这朵桃花语了这么久的心事,自己也不动手摘,现在让徒儿来,徒儿有几分怀疑了,师父是否怜香惜玉了?若是,徒儿不若放手,随了师父的心愿。” “可莫置气。”言磬寒说着,走到马车边,掀起一角,将手伸了进去,道:“为师这手啊,今生只摘你这棵树上的梨花,心上也只有你这满树的梨花,其他的话呀,还得劳你摘去了,免得烂在了心里,请吧,我的阿梨。” 听得满意地勾了唇角,夭梨弯腰出来,手中一柄镂花折扇,言磬寒扶持下下了马车,莲步轻缓,姿态优雅、淡然,他一步一步行至那位姑娘面前几步远处停下,一开扇轻摇着,微微笑道:“姑娘方才说我没规矩,不知我这番可算是有规矩的了?” 夭梨这一番动作姿态皆是标准,姑娘也挑不出刺来,肚子里的话憋了几许,只道:“反正你比不上我。” “我又何须同你比?”夭梨看着姑娘,道:“我一行人念在你是一位姑娘,这才容你耽误了些时间,现在也是时候较个真了,姑娘,你若真的看上了我师父,非我师父不可,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夭梨这话说得毫无温度,方才还温润的笑霎时低了温,阴寒缠绕着姑娘,姑娘不由得一抖,受惊似的往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安全了,才大声道:“你,你敢威胁我?我爹可是这枉死城的城主,你识相地,就把人给我,否则,我让你们全部都入了我的手。” 说着,姑娘也有了底气,“哼”了一声,鞭子一抽,道:“我告诉你,到时候往你这小脸上划几道痕,可就是看本姑娘的心情了。” “姑娘此言真的是……”夭梨一笑,手中折扇已有发红的趋势,眉心间本是白皙一片,可那红莲也要若隐若现的出来,夭梨可是怒了,难得能与师父温馨一刻被打扰,觊觎师父的女人要划他的脸,虽然师父并不放心在这女人身上,这女人也已触了他的底线了,他为人所有的礼,已经用完了。 首恶哈哈笑了两声,道:“小妹要发狂,边上的,可要悠着点儿,没实力的赶紧滚开,免得失了性命。” “阿梨,师父动手……”言磬寒话还未说完,就被夭梨打断了,他看着夭梨。 “不用。”夭梨握着折扇,垂落在胸前的染成黑色的发无风自动,还渐渐发白,眼睛越发魔性,真真正正像是一个碧落黄泉道的魔,道:“这个姑娘,实在有胆,让她死在师父的剑下,徒儿感觉恶心,徒儿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说着,折扇一开,一道业火红莲便朝姑娘冲了过去。 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姑娘终于也知道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苍白这一张笑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第七十章 城主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水波冲来,虽不能将业火红莲给融了,却能阻上一段时间,下一个眨眼,一个男人挡在了姑娘面前,男人皱眉看着夭梨一行人,抽神查看了姑娘是否有伤势,再确认了姑娘无碍之后,男人方才面对夭梨一行人。 “你们怎能如此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男人质问道。 姑娘也好似有了靠山,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道:“哥,那女子想要抢我的心上人,便同我动了手,她想要杀了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哥,呜呜呜。” 这一番颠倒黑白,夭梨也是要气笑了,他转过头去看言磬寒,瘪了嘴,梨花亦带雨,道:“师父,他们欺负我。” 完啦,这两个的,小弟也是个会玩的。首恶看着哭得颇为有姿态的夭梨,言磬寒正细细地替他拭泪,用颇有兴致的目光看着这姑娘,这般强词夺理、颠倒黑白若遇上个弱的,止不住人家就从了,这次踢到两个铁板,会怎么样呢? 那个男人现实看了一眼夭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尔后又皱眉看着言磬寒,道:“这位兄台,你既然有了我家妹子,就不该再去招惹这位姑娘,这不仅伤了我家妹子的心,还唐突了这位姑娘。” 首恶嘴角抽了抽,这也是没谁了,我还真不知道我的碧落黄泉道除了恶人还有这么无耻之徒,分明我见过的恶人都恶的十分有品格的呀?我最初的目的也就是想打造一个有品格的恶世界,什么时候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恶人了?首恶陷入了无限的发问循环圈。 夭梨哭泣的动作也是一顿,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无耻的人,这位兄台还无耻的有水平,那位姑娘还真的是胡搅蛮缠的,夭梨伸手勾了勾言磬寒的腰间,道:“师父,我真的忍不住了,来了个男的,还对你徒儿生了坏心的,师父就说,揍不揍?” “揍。”言磬寒一字出口,眼神未变,弹指一定,尔后缓步上前,狠狠……一拳、一脚。 这打的简直毫无章法,还挑的痛处打,第一次看帝宫徒手揍人的都惊呆了,就算是乱打也打得这么有气质的帝宫,当然可能是因为帝宫把对面那两人定住了。 不愧是我的师父,帅气。夭梨拍手叫好,一蹦一蹦的,叫道:“师父打得好,脸上再来一拳,不对,不是那个地方啦,再来一拳,不对啊,打错了,打那个对对对就是那里,好,再来个平均的一拳。” 首恶头上豆大的汗就落了下来,小弟,你还没忘记你是一个二十万岁的仙君是吗?这么欢脱活泼的,你真的是我家小弟吗? 等到言磬寒给对方来了一个完善的照顾回到夭梨边上之后,对面那两人方才能动,能动的一瞬间,男人就“啊”的一声倒下了,姑娘看着夭梨两人的眼神有点惊恐, “师父累了吧?”夭梨捏了袖子给言磬寒细细擦汗,一边擦一边说道:“师父还是不肯动那个姑娘呢,看来是上了心,徒儿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咧?” “想怎么做?”言磬寒低声问道:“都随你的心意。” 夭梨一勾唇角,眼睛发亮,道:“方才那位姑娘说,脸上划几道小痕,师父应该知道徒儿此时的心情如何的吧?” “知道。”言磬寒说着,将方才收了的剑取了出来,身形转换之间上前给了姑娘几下,然后回到夭梨身边,看着他道:“可是阿梨的心意?” 只见那姑娘面上刻了几个字,貌如无盐,身似豺虎。这几个字颇得夭梨的心意,侧过头亲了一下言磬寒的脸,笑道:“谢谢师父,徒儿很是喜欢。” 两人一味的亲爱让那位姑娘红了眼,脸上被刻了什么字,火辣辣的疼,她怒了,姑娘握紧了软鞭,冲向背对她的夭梨,道:“我杀了你!” 言磬寒“哼”了一声,地沉,气波往外一震,正要装上冲过来的姑娘之际,却被另一道力量挡住,平缓下来,一个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恶友此番也是太过分了些。”这声音沉稳,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中年人,他一挥手将这一男一女带到身后,然后道:“小儿小女虽有冒犯,可恶友这毁人容貌未免做的也太过分了些。” 这话说得很有高度,反正最后归罪于夭梨几人,端看夭梨几人怎么回了,可夭梨又岂是这么容易被口上争锋了的? 夭梨轻笑一声,故作疑问道:“大哥,这位大叔怎的一来就是问罪,方才那两位岂止是冒犯啊,阿梨觉得这般人实在是有违恶首最初建立黄泉碧落道的初衷啊,这哪能成为恶人,分明是一群无耻之徒,若让天界看了去,定然是大笑话,恶首估计都没脸见人了。” 首恶面皮抽了抽,小弟这还记着仇呢,可面上却还是笑道:“小妹说的不错,我也感觉是这位城主您的儿子、女儿太过任性了。” 这几个人说话天生带刺,言磬寒要说的话估计也是如此,随意想了一下,看着中年人,认真的说道:“因为这一切都是您女儿引起的,所以我觉得她死了更能解决问题,但是为了防止您生了再也不能见到女儿的遗憾,所以留了她一命。” 所以老夫还要感谢你们了是吗?中年人内心呕出一大口鲜血,觉得自己的修养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挑战,额上青筋凸了凸,好生气,却仍然要保持微笑,道:“这位恶友的话……是不是有些欠妥当?” “没有啊,大嫂说得很是符合事实,很是妥当。”夭梨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同时还颇为肯定的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很真诚的,师父不过小小的动了手,轻轻地教训了一下,令公子除了痛,并没有什么伤,至于令爱,只要您找到复原伤痕的膏药,就是恶首擦收藏品专用的那一种,一定无痕如昔,还能更美。” 这一下就僵了,人家连后路都给你想好了,你还能怎么样?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往下吞。中年人的笑僵硬了一下,又转道:“今日小儿小女冒犯了诸位是我教导不善,不如请诸位来我城主府,让我好好陪个罪?” 一听城主府两字,几人都下意识地挥手,还是夭梨最为直率,道:“还是不要了。” “为何?”中年人就奇了,心里算计着,笑得更加真诚,道:“我是真心想要代儿女向几位赔罪的。” “不知道。”夭梨也纳闷,他看着中年人,道:“不知道为何,听到城主府三个字,还是在碧落黄泉道里的城主府,我就有心理阴影。” 言磬寒动作一顿,见夭梨也没什么想起来的迹象,才道:“他们冒犯我们惩罚,此事已两清,无需赔罪,只要城主日后管好了这一双儿女不再前来,我等就十分欢喜了,至于落脚,我们几人已经安排好了。” “哦?”中年人问道:“在何处?” 言磬寒不答话,却看着远方跑来的两个小厮,那两个看起来一冷一热的小厮,冷的那个站定在首恶身边,热的那个站在言磬寒面前,笑道:“公子才来,我们已经打点好了,枉死城里最好的客栈,孟婆客栈。” 首恶眼角抽了抽,向左侧低头问道:“阿左嘞,你是不是忘记给阿右吃药了?” 阿左瘫着一张脸,回答道:“药吃多了没用了。” 首恶觉得今天自己的面皮有点僵,好像抽太久了,首恶伸出手摸了摸,默默地哀叹,道:“我怎么收了这么些下属啊,我的收藏品,我的小可爱,我好想你们哦,我需要你们给我一点小安慰。” 于是阿左从袖子里掏了一个黑盒子举给首恶,道:“想着您走得急一定没带上一个,于是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双出来,这个是您放在座上的那个。” “阿左我最爱你了。”接过盒子,首恶就像找到了心脏,丝毫没有注意到边上的随意已经变了眼神。 至于夭梨这边儿,已经解决了城主的事情上了马车,在周围人惊异的眼神中,在阿右的驾车下,一行人也算浩浩荡荡地往孟婆客栈行去了。 “哎哎哎,这几人可算是厉害,竟然让城主吃了亏。”在尘埃落定之后,几个旁观的人凑到一起,有人道:“那大小姐大公子的,终于也栽了,真是解恨,平日里看到稍微俊俏一点的小哥或者漂亮一点的小姐就即刻抢了,现在终于踢到铁板了。” 另一人立马捂了他的嘴,小声道:“你可别乱说,枉死城整座城都在城主的掌控之下,这几个敢同城主作对的,这么对待大小姐大公子的,迟早都会被城主做掉,可这是他们的事,你我都是这枉死城的普通百姓,可别祸从口出了。” “哦哦哦,你说得对,禁口禁口。”那人对着那个捂了他的嘴的人,拱手弯腰,道:“谢谢老哥,真的是多谢了,老哥走,小弟请你到黄泉客栈喝一杯吧,以表谢意。” “哎,走吧。”嘿嘿一笑,然后跟那人勾肩,道:“老哥也算看你这人有缘,就多提点了几句,走吧走吧,喝好酒看好戏去喽。” 第七十一章 师父自己来 孟婆客栈,是大恶居地内有名的客栈,就连中心的阎罗鬼刹城也有开分店,但关键是主客栈在枉死城,最为有名的是孟婆客栈的孟婆汤,一饮忘忧,许多人为了一尝孟婆汤在客栈外一等就是三年,阿左阿右靠一点点小关系订到了房间,这让人还是十分欢喜的。 “师父,阿左阿右定了三间房,他们俩一间,大哥大嫂一间,我们俩一间可好?”夭梨站在中间那道房门前,转头问道:“有异议吗?” 言磬寒摇头,道:“欢喜尚且不及,怎会有异议,进去吧。” 开了门,待言磬寒进去,夭梨才进去前一刻关上了门,后一刻便冲过去将言磬寒扑倒在床上,夭梨趴在言磬寒身上,呵呵笑着,手指轻轻勾着言磬寒的长发,问道:“师父,今日那女子说徒儿不及她美,看师父当时也未曾反驳,想是师父心中,那女子要比徒儿美得多喽?” 言磬寒方想开口辩解,却见夭梨一脸笑,只叹了口气,心道栽在了这个徒儿身上,微微撑起上身,看撑在自己身上的夭梨,道:“阿梨想如何做?” “徒儿不想如何。”嘴里这么说着,夭梨的手指却不听话地给言磬寒身上各处搔搔痒,颈间、锁骨,自锁骨溜入衣内,一点一点拆解言磬寒的衣裳,听着耳边愈发沉重的喘息,夭梨勾笑,道:“师父自己做。” 说着,夭梨往边上一趟,竟是不管了。 言磬寒的黑眸似染了一层雾,瞪了夭梨一眼,却更见风姿,不过就言磬寒心底,也知道徒儿想要自己做什么,身心都是徒儿的了,怎还会在乎这点,言磬寒腿一迈,跨坐在夭梨腰间,自上而下地看着夭梨,声音如旧平淡却多了几分不稳,道:“阿梨教我。” “师父,解衣褪裳。” 言磬寒照做。 “师父,解徒儿衣。” 言磬寒照做。 “师父,徒儿此番手把手教你,下回可要记牢了。”说着,夭梨拉了言磬寒的手覆在他自己的身体上,自锁骨而下,一点一点,夭梨抬眼,平日里冷淡高绝的师父,此番真如绝世的妖精,谪仙不动情,妖比狐狸精,夭梨轻笑。 夭梨的左边房是首恶两人,听着隔壁的火辣之声,首恶却一脸认真的欣赏着自己的收藏品,说来这是最为珍贵的一双眼,这眼睛的主人是首恶的师父,这双眼……是他的师父送给他的一个礼物。 “止寒,你不睡么?”随意问。 听到这个称呼,首恶愣了一下,眼睛仍看着手里的收藏品,另一手拿着随身的小手帕轻轻擦拭着,嘴里回答道:“你先睡吧,不用管我,我想多看一会儿。” 随意于是也坐起来,难得眼中掠过愁思,看着首恶,面色认真,问答:“你还没有忘记那件事情吗?” 首恶手一顿,随后继续才擦拭,语气淡淡的,回答道:“你忘了吗?我忘不了,杀师之仇不共戴天,我总有一日会杀了他的。” “可是师父之事我也有份,若非我透露给他们师父平素的不对劲,他们又岂会知道师父是九尾妖狐。”随意下了床,站在那儿,直直的看着首恶,道:“止寒,你若真要报仇,当先杀了我的。” “你那时年幼无知,有过也理所当然。”首恶收了小手帕,将眼睛放到黑盒子里,盒子收入随身的须弥界中,然后站起身,同样看着随意,道:“你非要将这些恨揽到你自己的身上吗?随意,我不可能再回昆仑了,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师父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幕,你知道那时候我的的感觉是什么吗?我觉得眼前的世界崩塌了,只有一片黑暗。” 首恶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步,声音第一次如此冷淡,道:“我发过誓,要让师父亲眼看到那些个人为自己作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说完首恶开了门出去了,“吱嘎”是门关上的声音,随意站着看了一会儿门,才忽然苦笑着坐下,许久,道:“若我便是始作俑者,你是否也就一句年幼无知给我了了所有罪过?” 比起此间静寂,夭梨右边的房间里倒是热闹了很多,阿左阿右一同躺在床上,阿左整整齐齐,阿右躺得怎么怪异扭曲就怎么来,两人谈论的倒是蛮开心。 “阿左阿左,你说猴恶首为什么特别喜欢那双眼珠子啊?”阿右撇着嘴回想,道:“据我的经验看,那是一双九尾天狐的眼睛,眼若琉璃,通晓前尘因果,即便如此,好像恶首对它的兴趣也太大了些。” 阿左闭着眼睛,道:“恶首喜欢它自然有它的意义在,你我身为下属不该深究这等事,阿右,此言你问得僭越了。” “怎么了?”阿右推了一下阿左,道:“怎么就僭越了,平日里你可是任我耍的开心的,现在却忽然这么严肃,那双眼睛你一定是知道来历的吧,哼,难怪了,恶首都比较信任你,分明我们两人一样能干。” “少说几句活得比较久。”阿左睁眼看了阿右一眼,拉过被子盖到头,道:“睡觉了。” 见此,阿右“哼”了一声,道:“你睡觉,我也睡觉,养足精神看你能把这话藏到几时。” 一夜,三个房间,三对人,三种事,夜如水逝去,很快就天光,言磬寒早早地起身,在楼下点了一桌的饭菜之后,才上楼去唤夭梨吃早饭,夭梨顺口的也喊了另外两个房间里的。 “诶?天掌,怎么就你一个人,不叫一下大哥?”夭梨一边跟言磬寒往楼下走,一边看身后的随意,问道:“大哥这么懒的,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 随意没有说话,就是到了饭桌上,也一言不发,一手端着碗,另一手用筷子吃饭,动作十分有规律,可以说是僵硬地,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夭梨拿右手肘戳了一下言磬寒,眼睛看着随意,轻声问道:“师父,天掌今日是怎么了?不至于就是大哥懒得不肯起床,天掌就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吧?” “首恶不在客栈里。”言磬寒给夭梨舀了一碗汤,仔细想了想,道:“昨夜子时离开,至于何事,那是许久的恩怨了。” 夭梨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他眯了眯眼,张嘴吃喝言磬寒递来的东西,吞下之后,压低了声音,道:“师父知道的还是真清楚啊,子时,嗯?” 说话间,夭梨的手轻轻按了下言磬寒的腰,成功感受到对方动作一瞬间的停顿,轻笑,伸手抱住,靠在言磬寒耳边咬耳朵,道:“师父,徒儿希望今晚师父可以自己来,要认真来哦。” 对面的,能不能注意点,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真的有伤风化!阿右很想这么说,可惜不行,毕竟对面的还是恶首的弟弟,虽然自己是达不到成为恶首的收藏品的条件,但是这也不代表不会成为恶首手下的碎尸杂肉,阿右只能眼不见心为净,看着阿左养养眼。 阿左低眼看了下夹着的包子,又抬头对了对阿右的眼神,思虑再三,最终是把包子放到了阿右的碗里,看着一脸跳脚的阿右,道:“给你了。” “你干什么呀阿左,你分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吃肉包子了!”阿右鼓了脸颊,瞪着阿左道:“你是不是诚心的?” 于是阿左想了一下,这还真的是个肉包子,但他淡淡地看着阿右,认真的说道:“你看了它很久,我才给你的,味道很好的。” 呆萌的阿左……虽然碰到的几率为恶首一生的一瞬间,但是真的碰到了!简直毫无抵抗力,阿右夹了自己最为痛恨的肉包子,如临大敌般地看了半天,最后才壮士断腕般地一口咬了下去,死定……诶?怎么是素的? “这是素肉包子,蠢死了阿右。”阿左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地响起。 果然是错觉。阿右面无表情地啃完了肉……素肉包子。 用过早饭后,阿左阿右负责留在客栈看守行李,夭梨则负责跟言磬寒出门找首恶……顺带逛街,看看这枉死城到底有何好吃的好玩的。 大街上,叫卖声响不绝,这儿一个卖糖葫芦的,那儿一个做糖人的,像是人间的繁华街道,夭梨拉着言磬寒的手走在其中就好像回到了他下凡的那段时间,说起来自长大后,沐谛廾就再也没有同洵桦一起逛过街了,只是如今物非人亦不存,不知道昭凌现今在何处? 突然间,夭梨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这手一个不小心,就放开了,言磬寒的身影瞬间被人海淹没,夭梨便是目力再好也找不到言磬寒在哪儿,有些心急,夭梨穿梭在人海间寻找言磬寒。 言磬寒也在人海里,旁人来去匆匆,但他不同,他起先也走了一两步,可后来感觉到了什么,便皱着眉站在原地不动了。 孟婆客栈的对面也是一间客栈,名曰枉死,客栈的二楼有一位画者,铺了绢布在桌上,笔墨纸砚和一些颜料放在边上,画者样貌普通,手法却极其精巧,动作流畅且灵动,只看着他画便是一种享受。 再看画者的画,夜色正浓,繁华的街道张灯结彩,墨色的人山人海中有两道色彩鲜明的身影分外显眼,一男一女,女子面带急色,似是想要寻些什么,而男子却皱眉站在人海中,两人虽相隔几步,却如蒙上了一层障,看不见对方,咫尺天涯。 “先生,可是画好了?”有人在旁侍候笔墨,见画者放下了笔,便上前问道。 “画好了。”说着,画者一边收拾用具,一边道:“城主要求之事,齐某已经完成,还望转告城主,齐某与他互不相欠了。” “好的,先生。”那人回答。 第七十二章 幻境之情(一) 浮生一梦似局,你我皆无语,不经意年几许,终究是归去,梦醒时才惊觉,幻境做逆旅,起行后终归结于一语。 宣纸上俊秀的字显示出主人的文学修养,一只手,清瘦的白,纤细的指握着笔,在纸上缓缓地移动,拖出一行香韵的墨迹,主人家提着笔想了想,有加上了四个字,此生已许。 随后,主人家放下笔,呼出一口气,唤道:“梨应。” “在。”站在门口的小厮走入房内,微微俯身,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算算日子,九叔也该回来了,这几日你带人去城门口看看,看到九叔记得接回来,知道吗?”主人家说着,走到了门口,看着院里这一棵梨花树,心情颇佳,便去边上拿瓢舀了水给树周边的土洒上水,笑道:“你呀你,春日里不开,夏日也绿莹,秋日不见黄,冬日耐得冻,可唯算着九叔回来的日子长小花苞,待到九叔回到这儿,你定然又是满树繁华。” 梨应出了门看见自家少爷站在那儿浇水,对着少爷的背影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开内院,唤来几个人,道:“九老爷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少爷吩咐着,长言爷爷去挑几个办事儿利落不多话的人去九老爷院子里候着,其他人,随我去城门口候着。” “好嘞。”其他几个人应道。 梨应带着人出了府门,朝着城门而去,虽是行去匆匆,衣冠端正,发不乱,气不喘,一看就是练家子。 梨应才到城门口就远远地看到一顶轿子,抬轿子的轿夫还是那四位中年人,过了这么多年,丝毫变化都没有,梨应带着人候在一边,等人来了,进了城门,才走上前去,俯身在停住的轿子前,道:“九爷,少爷吩咐梨应在此候着。” “阿梨有心了,走吧。”轿子里传来淡淡的一句话。 梨应应了一声,也不做形式地喊起轿什么的,只带了人在轿子左手边缓缓地跟着,行来时匆匆,气也不带急,可离去时却是这般气急,体力有些难以为继,还好府中离此并不远,到了府门口,梨应擦了擦汗,伸手吩咐开了大门,给轿子让了路。 九爷的轿子一路抬到内院,九爷的院子是位于南方的留仙阁,山水风韵皆是府中最佳,停了轿,一只手掀开帘子,一个人下了轿子,那人一袭青衣,不清不淡,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一般,只站在那儿,便自成画。 “九叔每次都不来阿梨的院子。”丞梨自假山后走出来,面带淡笑,行至神仙的面前一步,停了下来,面上颇有哀怨之色,道:“阿梨那一树的繁华,九叔就这样不喜?” “一日便谢的花,也等不得我去看。”尘九看了一眼丞梨,道:“你也莫要养着这般无用的花,经不得风雨,若真要欣赏,院子里种棵梅树也不差,它那番凌寒独开的傲骨你需得学学。” 丞梨点头称是,伴在尘九边上,随他一同走进屋子,见他眼睛看向桌子,便笑道:“这是阿梨前些日子方得的一套茶具,是世上罕见的昆仑白玉所制,手法稀罕,阿梨知晓九叔向来喜欢这等事物,便来借花献个佛。” 尘九瞥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任丞梨陪着进了内室,坐到了床边,才拍了拍床沿,对着桌边倒茶的丞梨,道:“阿梨坐着,九叔有些话要同你讲。” “哎。”丞梨应了一声,端着一杯坐到了尘九边上,递上茶,道:“九叔远道回家,想必是渴了,先喝一杯?这是御用的茶,阿梨不懂,但猜想九叔应是喜欢。” 尘九接过茶放到了一边,看着丞梨,道:“认真听话,阿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见尘九认真了,丞梨便也认真地看着他,道:“九叔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阿梨认真听着。” “阿梨,你虽年少有为,蒙圣上恩宠才有左丞相之职,可你当要知晓,伴君如伴虎,需得谨慎。”尘九说着,看着丞梨,眼中之意情真情切,道:“现今的圣上并不圣明,若让他查出你的这些东西,阿梨,你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丞梨的笑容浅了,眸色也变得深沉了,看不出情绪来,他自道:“九叔说得阿梨也知晓,阿梨已经十分谨慎,朝堂上,阿梨并不意味进谏,阿梨也择天机,寻地利人和方才上言,这些东西也都是陛下赏赐的,并非阿梨用别的手段得来。” “阿梨!”尘九的声音稍大了些,这已是他所能表露的最大情绪了,他道:“不要用朝堂上的那些话来敷衍九叔,莫说那套茶具,便是这茶,你真当九叔不知,这些全是连圣上都舍不得用的放在国库里的东西?” “九叔莫生气,九叔若是不喜欢,阿梨还回去便是了。”给尘九抚了抚背,丞梨笑道:“今日使得九叔生气是阿梨的不是,待明日阿梨携了更好的礼物前来拜见,到时定让九叔满意。” 说完,丞梨便退出房间里,也不管尘九看着他的背影。 “主子,少主子这般冲动,这般无知,我们是不是……”暗卫本是好心的劝解,却被自家主子一个眼神制止,心中生了寒意,却是单膝下跪,道:“属下知错,还请主子恕罪。” 尘九淡淡地看了暗卫一眼,道:“你需得记住,只要我是你的主子一日,阿梨便是你的少主子,说,议论主子是个什么罪?” 尘九的声音平淡,却不乏寒意,暗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低头道:“议论主子,按军法,处三十军棍。” “自己下去领罚吧。”尘九淡淡的说道:“下次,不要让我再听见任何有关阿梨的言论,不管是坏的还是好的,知道了吗?” “是,主子。” 离开了留仙阁,丞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那顷刻开了满树的梨花已经开始凋零,很快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着,丞梨走上前去,伸手接了一朵梨花,看着它,道:“九叔还是不愿来,他说你等不得,说你这般经不起风雨,还不若铲了,让我养那凌寒独开的梅花。” 梨花树似是能听懂丞梨的意思,本就在凋零的梨花竟然抖了抖,顷刻落尽,只剩下树杈,丞梨见了,也只轻叹,道:“你等,我也等,你任性地春夏秋冬只要这一日,我也任性地朝堂之上江湖里作乱,只想他多看看我。” “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丞梨轻叹一声,看着梨花树,深邃的黑眸中却是无尽的痴狂,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爱有没有尽头,所以我想任性地去挥霍一下,我想知道,我对你的爱究竟有多少,所以我想看看到了绝境,自私的我究竟是会看自己,还是会像现在一样选择爱你。 夜色渐深,一道黑影闪出右丞相府,轻功绝佳地上了宫墙,掠入宫内,到了冷宫内的一处荒废已久却仍可见昔日繁华的晨曦宫,黑影闪身进去,到了卧床上,伸手摸索着,按到了一个机关,床的内侧往下一塌,人就摔了进去,这床又恢复原状,此间,没有发出半分的动静。 从这暗道摔下去,黑影轻功往边上石壁上蹬了几脚做了个缓冲,平稳落地,周围一片漆黑,一点光也没有,可对黑影来说却犹如到了自己掌控的世界,什么都是知晓的。 无需光影,黑影向前走三步,再往前迈右脚,轻轻一踩,便听到机关移动的声响,再往左走一步,狠狠一个跺脚,再向前半步,轻轻一个踮脚避过刺伤来的毒针,黑影的面前还剩下最后一堵墙,这一堵墙比较贱,比较欠。 黑影气沉丹田,并未沉声喝道,却是一拳狠狠地打了上去,只听到玻璃裂开的声音,开始似是如蜘蛛网一般裂开了,后来便是破碎的声音,瞬间,整个地方都亮堂了,周围得到环境才让人看清,方寸之地,却是暗含机关无数,若是不熟悉的人前来,恐怕才落地便被这连续的机关取了性命,断然没有命在。 黑影却没有理会这些,他急急掠入光亮的地方,不过半刻便马上出来,背后还多了一个行囊,这墙也不知为何,用了什么材料制成,竟然可以自己恢复原来的伤痕,黑影也算将时间把握得准,恰恰好出来,在墙完全合并上之前,脚方落地,周围便又是一片漆黑。 黑影却是一笑,正要离开,却听到了脚步声,黑影一惊,却听有人沉声说话,话语之间是从未有过的怒意。 “阿梨,白日里方才说过,你却是这般不做好,九叔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黑影正是丞梨,想着白日里尘九不喜欢那些东西,便换一副棋子好了,反正尘九平日里最喜欢下棋,这样应是不会拒绝的,结果还是被抓了包。 丞梨讪笑着,道:“九,九叔,九叔果然厉害,一下就猜到阿梨晚上还回来,不过阿梨是来还东西的,阿梨把白日里的那些东西都还回去了,至于这副棋盘,这是阿梨为了补偿那些拿的东西,而放在这里的,九叔莫要生气。” 第七十三章幻境之情(二) 只一阵袖风扫过,周边烛火跳起,昏黄的烛光下一切清晰,尘九也是一身青黑袍子,正满目失望地看着丞梨。 尘九抿了抿唇,看了看那棋盘,倏忽觉得有点眼熟,再一回想,尘九黑了脸,道:“耍九叔很好玩?” “九叔,阿梨说过了,并没有的。”丞梨一脸无辜,道:“是九叔一心认为阿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九叔可还记得阿梨十岁的时候,是九叔看着阿梨金盆洗手的?” 尘九没有说话了,看着丞梨对他一脸无辜的笑,好久好久,才平静了心绪,道:“回府吧,夜深了,明日随我一起进宫面圣。” “好的九叔。”丞梨笑着应声。 丞梨的家世可说是混乱,丞梨出生于神偷世家,丞家在三代以前代代都有出天下闻名的渗透,但是到了丞梨爷爷这一代,这手艺就渐渐没落了,丞梨爷爷终日念此,郁结于心,药石罔效,待到丞梨出生后,在取物这方面后才略有欣慰,在将三岁的小丞梨送到兄弟那儿学习之后,才心愿达成,安然长逝。 丞梨自小便有大志向,他不仅要在取物一方面取得成就,还要习得父亲文人墨客的气韵,即便这方面不甚喜欢,不甚有天赋,丞梨也将两方面做得很好,而这一切,皆得益于一个人,他的恩师,亦是他的亲者,尘九爷。 尘九爷不是丞家人,却得了丞家一个恩,为报此恩,便留在丞家,只待丞家这一任的家主成长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自由来去,至于这个程度,由尘九爷自己把握。 同尘九一起回到丞府,丞梨背着棋盘,跟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低着头跟在尘九的身后,不敢说话,却会拿眼神偷偷地去瞄尘九,一下,两下,三下…… 尘九不用看都知道后面那个在看自己,可他还是不说话,虽然这样做真的很小孩子脾性,但是,不同丞梨小孩子脾气的话,你就无招治他,这是尘九将丞梨自三岁教到大得出的一个结论。 到了留仙阁的卧房内,尘九站定在床前,转过身看着那个已有自己高,却还和小孩子一样脾气的人,淡着目光,道:“回你的梨苑去睡。” “九叔。”丞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想到了什么,将话咽了回去,低头道:“阿梨告退。” 应了?这般容易?便是尘九也不由得一愣,回过神来时,丞梨已经走了,走到桌边,手指不自觉地轻叩,不说别的,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快,平日里孩子总是会缠到最后的。 尘九摇了摇头,将想法摇开,孩子总是要长大的,阿梨也已经长大了。 翌日,丞梨穿着朝服同一身轻薄亮甲的尘九一起候在长和殿外的阶梯上,与他们一起的还有离国的文武百官,他们自卯时开始便侯在了这里,微微躬身,候上一个时辰,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重。 只听厚重殿门打开的声音,两排內侍手里抱着一个垫子,站得整整齐齐,內侍首官缓步走出来,一迈步,一挑眉皆是妖艳,首官本人却不觉,只道:“辰时到,长和启殿,诸大臣褪鞋入殿,赐坐。” 声音不大,却能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首官也是一位武功高深的人物。 诸大臣闻言,按照顺序,前排的人先站定殿门前,脱鞋,迈步入殿,来到自己的位置上,才站定,身后的內侍便将垫子放下来,待大臣坐下后,才将身后的矮桌拿出来,在大臣面前摆好,再将缓缓进入的宫女手上茶盘里的茶倒一杯放置在桌上,做完这一切,內侍缓缓起身,同宫女一起靠近殿内的大柱,静候吩咐。 皇帝早已经在龙椅上坐着了,大臣进来前的一个时辰,他都在批阅奏折,如今也算是刚刚将政务办完,喝口热茶,见诸大臣都坐定,才放下茶盏,暗自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破例上朝,全然是因为守护边疆多年的尘将军回朝,诸位爱卿也不必拘束,似平日一般,有事启奏,无事便也喝喝茶,聊些家常事。” 皇帝话音才落,边上诸大臣就各自左右聊了起来,平日里便是这般做的很是熟稔了。 “也是对不起尘将军了,这长和殿只能容得下这么多的桌子。”皇帝对尘九抱歉的笑道。 “无妨,臣同右丞相坐甚好。”尘九认真地回了皇帝一句,见皇帝目光转向其他地方,才低眼去看桌上的茶盏,开了盖子,里边便是稀松几根松针漂浮着,同其他人不太一样。 尘九坐在丞梨的边上,同丞梨是同一张矮桌,尘九是没有什么感觉,丞梨心里却是存了意见的,这时又见尘九的茶,心里便对皇帝存了一分气,面上却是笑着,将两人的茶盏一换,开了盖子,道:“九叔这杯似是好喝些,阿梨同你换。” 尘九受了,将盖子盖回去,丞梨的茶就在面前。 “阿梨。” 听到有人叫自己,丞梨回过头去,却见首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了几盘糕点,丞梨眨了眨眼睛,道:“好友这是要给阿梨来点诱惑了?” “这几样是我特地吩咐做的,晓得你喜欢,便提来给你。”首官笑笑,语气平和不似方才那般锋芒毕露,道:“你总说我是诱惑,下回便不给你诱惑了。” 丞梨已经端了糕点放在桌上,回头应道:“可别,劳烦好友多多给点儿诱惑,毕竟能够劳得权倾朝野、艳绝天下的九千岁送吃的,绝对是世上少有。” “便是你贫嘴,说的我这般,陛下可还在上边,也不怕害死我。”笑骂了一句,首官道:“好了,暂且不同你多说,今日陛下是准备留你们到晚上,待会儿边有人送上来吃的,倒是可别落了本督的面,将本督送的东西放在一边了。” “晓得了,你且去忙你的吧。”挥挥手,丞梨一心都扑倒首官送来的糕点上,不过就算心口再动,丞梨也还知道尘九在边上,将梨花糕推到尘九面前,道:“九叔尝尝,好友的手艺可好了。” 尘九捏起一块,还没吃,疑惑道:“不是九千岁吩咐御膳房的人做的吗?” “这九叔就不懂了吧?”丞梨笑笑,一口吞吃了一块梨花糕,道:“好友素来面皮薄,做好事儿不愿意留名,我爱吃的,也不过他洗手做出的羹肴,九叔快尝尝,这梨花糕可好吃了。” 尘九将整块糕点放入嘴里,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香钻入咽喉,点头,确然不差。 首官说得不错,皇帝确然将他们留了下来,而且早有准备得摆了宴席在御花园里,待诸大臣用过午膳,正好陪着皇帝一路说话一路赏花,作为右丞相,丞梨逃不到哪儿去,只好也拖着尘九一起在皇帝身后走着。 “丞爱卿,你看着花,是否开得很美?”皇帝指着一处开得鲜红的花问道。 丞梨只好从与尘九的对话中抽出心神,去看皇帝指着的花,这一看,便皱了眉,转身挡在皇帝的面前,俯身拱手,道:“微臣敢问陛下,此花是从何而来?” 丞梨说话时面色严肃,皇帝便也敛了敛松意,道:“爱卿此言……是这花有问题吗?” “是的,陛下,还请陛下挥退大臣,接下来所述之事恐怕有些私密。”在皇帝遣散左右的同时,丞梨在记忆中寻找这花的源头,组织了下语言,道:“此花名曰曼珠沙华,传闻中是盛开在黄泉路上的花,微臣出游时也常看到,民间的坟头上、石缝间常有这种花。” “虽然寓意不好,爱卿也无需这般严肃以待。”皇帝笑了笑,道:“毕竟朕只是赏花的表象。” 丞梨仍旧皱着眉头,禀报道:“但是陛下,据臣所知,这花的害处并不在寓意上。” “哦?”皇帝面色难看了起来,问道:“此花还有何害处?” “此花单种花自是无碍,不过此花颇为霸道,若然同其他花放在一起,便会发出一种无味的香,暗暗诱导其他凝出彼岸花的花粉,最为重要的是,这种无味的香同一种茶混合便会成为一副绝佳的绝子药。”丞梨顿了顿,道:“那茶正是陛下您最为喜爱的松针。” 惊!皇帝的面色十分难看,他看着那朵花良久,才道:“今日之事,望爱卿不要说出去,朕想托爱卿调查此事,朕倒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人,想要绝了朕的子嗣。” “微臣遵旨。”丞梨说着,抬眼看了下皇帝面色,问道:“不知陛下可否需要微臣为您诊病?若然中毒不深,依微臣家里的医术,微臣应能当陛下此命。” 皇帝点头,道:“就依爱卿的话,今夜还就劳烦爱卿了。” “微臣遵旨。”丞梨俯身,如此回道。 丞梨这一番话说得皇帝连御花园都不想呆了,然而皇帝不能离开,毕竟是自己把众大臣招到宫里来的,打落牙齿和血吞,即便内心焦躁,面上也只能是装模作样地同大臣们交谈。 丞梨倒是寻了空隙去找尘九,两人跟在大队伍尾部慢慢地走着。 “不过一杯茶,你何苦这般作弄他。”尘九一边走一边说道:“他毕竟是皇帝,你这般迟早会被抓了把柄。” 丞梨一脸茫然,道:“九叔,你在说什么呢?” 尘九一顿步,看着丞梨,皱眉,问道:“这不是你做的?” 第七十四章 幻境之情(三) “九叔,九叔。”丞梨换了好几声才见尘九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无奈,看着尘九,道:“九叔,你已经看着碗里的饭一个时辰了,饭菜都凉了,九叔到底在想些什么?” 尘九看着碗里的饭,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看着丞梨,道:“阿梨准备如何做皇帝交代的这件事情?” “还能怎么个做法?”丞梨笑着耸了耸肩,道:“自是努力一下查清这盆花的来源了,如果有线索还好,没线索的话……也就只能这样耗着了,不如,九叔帮我?” 尘九抿了抿唇,起身,道:“自己接下的事情,自己做完。” 说完,尘九就出了门,丞梨用手支着脑袋,轻笑着看尘九的离去,在那背影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的时候,眸色一暗,眼神变了。 “你说他查到最后却查到了你的身上,他会怎么做?”声音略略低沉,充满戏谑,那眼中也有颇大的兴致,舔了舔嘴唇,道:“一定很有趣,试试吧,再试试他对你的爱有点多深,看看你到了绝境,他会如何选择,陪你一同沉沦,还是看你无言挣扎。” “你的恶趣味太深了。”微微浅淡的笑,丞梨倒了杯茶水给自己,饮了一口,道:“这些都是你做的,我全然不知不是吗?” “我便是你啊。”带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愉悦,那个声音说完这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声了。 丞梨起身,正想离开,却听后边柜子传来咚咚的声响,方向一转,丞梨走向柜子,伸手一扭花瓶,柜子向里半转,丞梨左右看了眼,迈步进去,从里边儿将柜子一推,关了起来,一切恢复原状。 机关背后是个暗室,丞梨进来的时候,这儿已经点了灯,有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解发,却上妆,丞梨习惯了,走近他,然后用手环住他的肩,整个人靠在他的肩上,道:“首官今日如此美艳了,怎得还要上妆?” 轻轻画眉,抿了抿唇纸,首官方才看向镜中的自己,再到丞梨,勾唇笑道:“我若不美些,丞相在家中有一位相爱的夫人的情况下,怎会来搭理我这等残缺之人呢?” 丞梨低低笑了一声,眸色已变,丞梨一手穿过首官腋下,另一手从首官腘窝过去,将首官横抱起来,凑近了首官依旧昂扬的脸,不去亲吻,而是舔舐首官唇上的唇脂,略微满足了欲望,丞梨退开一点,看着染上媚色的首官,低笑道:“首官如此不经人事,教本相如何是好?” 眼眸盈着雾,却是一点儿都不肯气势上输了人,首官右手环在了丞梨的脖颈上,道:“丞相若是忍得住,怎么是好,本督都奉陪。” “真是抱歉,本相今日为着正事而来。”说着,丞梨将首官放到床上,不去看那因为方才的动作散了开来的里衣,丞梨端来床上用的小矮桌,往上边摆上茶水、书卷,然后脱了外衣,也坐到了床上。 首官虽被拂了兴致,却也没有多在意,毕竟身为男子,曾经身为男子,屈居于人下也并非是一件乐事,即便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心上人,首官理了理里衣,靠到丞梨怀里,一手拿起书卷,一边看着,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说吧,什么正事?” “我的心事,你还不知吗?”丞梨欣赏着怀里的美人看书,低声道:“还不是为这个半身,想要试探尘九爱他有多深,却不敢惹尘九生气,只敢做些小动作,你说我该如何推波助澜一番才是呢?” 于是美人抬头,看丞梨,道:“想我怎么做……啊,弹我做甚?” “怎么会要你做,这等事情还是我自己来。”丞梨收回弹额头的手,道:“首官要做的就是,给本相出些祸国殃民的好主意,最好是那种能够惹得天怒人怨,与世人成了死对头的那种。” “容本督想想。”首官将书卷放下,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笑道:“本督忽然有了几个好主意,不知丞相想听哪一个啊?” “都说吧,本相参考参考。”将人稍微抱高一点,丞梨说道。 首官笑得妖艳,道:“不过本督给你总结出了一个非常综合的好办法,就是跟着本督,本督做着天下最恶之事,你身为丞相,又向来是个谦谦君子温如玉,同本督狼狈为奸,定能让你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 丞梨“哈”了一声,伸手轻轻摩挲着首官的脸,也不说什么,静静地看了好久,才道:“首官不觉得太纵容我了吗?宠坏自己的爱人,可能是会受到伤害的,首官难道就不害怕本相哪一日弃你于不顾?” 首官把玩着丞梨的头发,道:“本督挑选的人自是不会错,不过若是有一日眼光出了差错,你且亲手拔剑杀我,我甘之如饴。” 首官说这话时没有看丞梨的眼睛,却也不是不敢认,而是这种事情在此时说明白了,也只会是破坏气氛。 丞梨知道,便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首官,首官是个温和的人,起码在别人看来是这样,但在面对丞梨的时候,首官是张扬的、妖艳的、小孩子脾气的,人都是复杂的,不能说那一面是首官的本性,但可以知道的是首官想让他看见的是不一样的首官。 情很杂,交缠欲望,即便如此,也是付出了情。 夜色渐浓,月光如一层薄纱笼住了院子,才用过晚膳,丞梨出了房门,随意坐在梨花树下,望着远处铺了一层银霜的青石板发呆,白日里半身同首官说得话他都听着了,虽然照民间那些话本上所说,爱一个人便是要默默地,不说什么,但是……果然,学不会做一个普通人,学不会爱人。 “爱,是什么呢?”丞梨自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爱九叔吗?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点倾慕,因为九叔是恩师,九叔不止他一个徒儿,还有其他好多好多的弟子,那时候心里想着只要能够得到九叔赞叹一句,使九叔逇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那就非常开心了。 可是后来,后来这份倾慕就有点变了质,不知想要九叔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还要九叔的心也放到自己身上,于是用尽一切方法,去寻找能够靠近九叔的方法,最终,也不知算不算成了功。 “唉。”丞梨叹了口气,或许对于九叔只是一种占有欲,由倾慕转化而来的占有欲,因为崇拜这个人,所以想要靠近这个人,最后想要占有这个人,这是丞梨自小时候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得的毛病,除了尘九,他也确实是得到了他所有老师的……心。 “你叹什么气?”青年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疑惑地看着丞梨,问道:“你很纠结,为什么?” 丞梨算是个有礼的孩子,起了身,对着青年行了师礼,道:“木木师父,你觉得,我到底有没有爱上九叔,如果我爱上了九叔,为什么我对你们仍有这一份占有欲,如果没有,那么我的执着从何而来?” “这就是你的纠结?”牧沐想了下,四周看看,尔后蹲下身,从泥土里边挖出去一棵完整的野草,最后看着丞梨,认真的说道:“你的喜欢与爱在我看来,不过是它对于天上日月甘露的一种本能的喜爱,应该说是孩子对于长辈的一种依赖,至于占有欲,孩子总是想要将一切都占为己有。” 丞梨想了下,笑了,道:“木木师父说得倒也贴切,不过师父还是没说我的执着何来,依赖与占有,我承认我有些,但是应不至于这么贪心吧?” “人都是贪心的,至于执着。”牧沐低头认真地想了一下,可这个问题好半天都想不出来,只好道:“执着之事我也想不通,此等人情世故应去问阿九,他比我明白些。” “木木师父还是这般直通,待到哪一日我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我方才能问心无愧的去问九叔,在此之前,还是让我先纠结着吧。”丞梨笑了下,道:“对了,木木师父今日为何而来?” 闻言,牧沐从袖间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丞梨,道:“南杭这国家听闻阿九回朝了,便有些动静,我此番来是给你当保镖来了。” 丞梨哭笑不得,问道:“前者与后者有关系吗?” “没有。”牧沐摇头,道:“不过都是事实,放在一句话讲显得有深度。” 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吗?丞梨没有问出口,不过他在心里知道牧沐一定是这样想的,然而木木师父你知道吗?你这样说只会让人觉得你语言沟通有障碍。 丞梨努力忽略腹诽这件事,看着牧沐,道:“话又说回来,依师父之能,做徒儿的保镖岂不是浪费了,况且徒儿不缺守卫、保镖。” “无妨,反正我也就是来偷个清闲,再说了。”牧沐一脸认真,道:“你的那些守卫真的不如何,对付他们我只需一招,他们完全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不过无需担心,我会同阿九商量一下,关于增加你的暗卫的事情。” 我还有暗卫?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丞梨一脸惊讶。 第七十五章 幻境之情(四) 山间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外边儿坐着一位少年戴着斗笠低着头赶马,前方还有一位朴素装扮的人骑着马领路。 “梨应,已经到了哪儿了?”马车内的人掀开一角帘子,如此问道。 赶马的少年手上动作不慢,微微回头,道:“再行三个时辰的路就到鹰嘴岭了。” “哦?”主人家放下另一只手里的书卷,揉了揉眉心,道:“再赶上半个时辰的路我们便停下。” 梨应点头称是,看着帘子放下,方才继续看着前面,心里思索着,此地是鹰眼凹,远处便是鹰嘴岭,如果只行半个时辰的话,那是……在脑海中翻阅了许久的地图,方才想起来一处地方,鹰寨!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山寨前停下,领路的人坐在马上,等待着主人家发令。 “你们是何人?因何来我鹰寨?”站在瞭望塔上的人见了他们,便轻敲钟鼓,同时手里的弓箭便对准了他们。 主人家掀了帘子,走出来一跳,下了马车,对着瞭望塔上的人一拱手,笑道:“在下丞梨,与鹰寨的二当家有些交情,此次来也是递了信函的,还请这位兄弟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听了,便俯身道:“二当家已经吩咐过了,还请先生出示印鉴,我等方能放先生几人入寨。” “接好了。”主人家自袖间掏出一枚印鉴,笑了下,随手往上一抛,手劲把握正好,印鉴落入那人的手里。 那人拿着印鉴仔细观察了下,那上面所刻之字确为二当家手笔,于是拱拱手,笑着说道:“多有怠慢还请先生见谅,弟兄们,给先生放行。” 山寨的门缓缓升起,主人家却未回了马车上,只看着门内一位身着蓝衣儒雅的书生轻笑,道:“许久不见前辈,前辈可还安好?” 书生上下打量了一番主人家,轻摇羽扇,低眼道:“不差。” 说完便进了里边,主人家也知道书生的性情,一笑,回到马车上,一边收了书卷,一边斟酌言辞,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向书生请教事情。 鹰寨,莫看寨子外边粗犷,实际上内里精细得很,进了寨子,先是一层又一层的防卫,过了这些防卫,才真正到了里边儿衣食住行的地方,一座座宅子坐落,是不比皇家的别院辉煌,然而雅致却是不输天下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书生这个懒,却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让梨应安顿去,丞梨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寨子最里边,最是不惹人扰的地方行去,一路上也赏赏景,这花草比之先前开放的更为平淡了,却也更为毒了。 来到了一处精致且朴素的小院,丞梨走入院子里,看到书生正占着躺椅看书,丞梨躬身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书生翻了一页,声音淡淡的,道:“可担不起北封右丞相一声师父,还是唤我前辈来得实在些。” 生气了……啊。丞梨想着,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道:“弟子不敢妄自揣测师父是否想要这关系显露于人前,方才唤师父前辈,若师父觉得此言不够尊重,弟子日后当谨记唤师父。” “免了,还是前辈二字悦耳些。”书生收了书放在一边的桌上,看着丞梨,道:“许久未同你来一局棋,也许久未同你品茶论道,更许久未同你赏日月星辰,想做何事?” 丞梨低着头,道:“有些事情想向前辈请教。” 书生“哦”了一声,起身拉了丞梨一把,带着他往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许久未品你的茶艺,这一壶茶的滋味若是好,我便遂了你的心愿,若是不好,你且做好同我耗上几月的准备。” “丞梨遵命。” 屋子里到说不上有多好,只是透着一股舒适、自然的感觉,丞梨进了屋子,很自然地去靠墙的柜子里取了沏茶的工具,摆到桌上,边上点了火,烧上水,做了这些准备,方才坐到桌边,一边动手,一边道:“前些日子,晚辈做下一件错事,晚辈此番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将这件事嫁祸于人,却又让所有人都明白,此事是晚辈所做的。” “虽然来源甚广,但知此理者着实不多。”书生道:“依你心思,寻一只羔羊与如何让人明白是你所做的才是难事。” 丞梨手上动作不停,道:“是,还请前辈解惑。” “太医院院判徐知卿一心痴迷花草相合之道,此理他当知晓。”书生赏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道:“徐知卿是个正气的人,性情方面令人欣赏,你同他在堂上叫论,依他平日救苦救难,世人定然信他。” 书生说话属于缓慢的人,因而书生说完的时候,丞梨的茶也已好了,丞梨将茶杯连同杯托一并放置书生面前,淡笑道:“多谢前辈指教,前辈请。” 观其色,闻其香,书生品其味,放下茶盏,道:“一心二用的茶如此,心中杂念甚多。” 丞梨也尝了一口,点头承认,道:“是不及同前辈学艺时,情爱之间打个滚,心不清明。” “泡的茶总也算人生,且放过你一回。”书生说着,看着丞梨问道:“方才言道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打算如何问?” “晚辈想……直接问。”丞梨调皮地转了个调,眨眼间变了认真的脸,问道:“晚辈欲乱天下,受千夫所指,敢问前辈,晚辈该怎么做?” 书生动作一顿,抬眼,道:“欲乱天下安平,欲受千夫所指,我且问你一句,你之心足够坚定吗?” “够。”丞梨道。 “失掉现今所有名誉,世人待你皆是里外不同,言你面露鄙夷之色,便是恶人都不愿与你同名,与你混为一谈,你可还觉得心足够坚定?”书生的言语疏忽变得厉而切,面露凶色,目光如利剑,刺人心底。 然而丞梨还是那般,道:“够。” “若你所亲、所爱之人皆执剑对你,你可会放弃?” “不会。” “若对面便是深渊,你会?” “以我利剑,横此深渊,临渊而战,不惧天下。” “好心性。”书生道:“你既有此乱心,我且应你一句,倘若你做到天下人都挥剑向你,我,沈执音便做一回助纣为虐的魔。” 这一日,书生为丞梨解惑,丞梨陪书生解闷,两人饮茶论道,对弈一局,夜色渐深,天上星辰明朗之时,两人便在院子里赏星,书生靠在躺椅上,丞梨坐在桌边,谈天说地分外有趣。 一月后,北封国都神判台上,两位俊雅的青年对立站着,一人折扇在手,面纳浅笑,一举一动从容不迫,皆是风雅,对面那人一身正气,面容严肃,神色明亮,是位君子。 “陛下驾到。”尖利的嗓音昭示着至高者的到来。 两人转向停在高台脚下的龙辇,一掀袍,道:“微臣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高者走上高台,反身一句“平身”之后方才落座,看着底下两人,道:“开始。” 传话的內侍高声喊道:“开始。” 丞梨转过身子,看着对面的人,笑道:“徐兄,你我也算是有些交情,我也不说那些客套的了,我只问一句,徐兄知不知晓那彼岸花配松针会有那般的功效?” “知晓。”徐知卿回答了丞梨的问题,又道:“不过知卿并无将这用在何处,知晓也仅是知晓而已,若然丞兄没有证据,仅凭知卿知晓此理便归罪于知卿,无需知卿言语,便是陛下也不会相信的吧。” “这可难说。”丞梨笑了下,道:“此理之偏可说北封只你我二人知晓,所以暗谋此事的人的也只你我有可能,丞梨先不说此事,丞梨从献花之人抓起,陛下言道献花之人乃是淑妃娘娘,据丞梨所知,徐兄与淑妃娘娘……有旧吧?” 徐知卿眉一皱,却又舒缓开来,道:“不过旧事,早在娘娘入宫之后,知卿便未同娘娘有过任何联系,知卿平日里痴心花草之道,空时也去民间布施医药,也没有时间同娘娘有所联系。” “这是徐兄之事,丞梨不知晓。”丞梨顿了顿,道:“但是徐兄应当知晓淑妃娘娘之子是宫里唯一一个皇子,只要此事得成,娘娘得益甚深啊。” 徐知卿神色一变,此言若不能反驳得当,揽上的罪名可不小,徐知卿看着对面的丞梨,道:“知卿自小为夫子所授,便只一个忠字,便是旧时同娘娘相交,也断然不会因为娘娘的话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毕竟知卿所忠,乃是陛下。” “还有,请丞相不要回避知卿的问题。”徐知卿话锋渐利,他直直的看入丞梨的眼中,道:“丞相怀疑知卿这一切都有什么证据呢?如果没有,还请丞相不要妄加论断,毕竟此事丞相自己也有可能去做。” “丞梨若要做,又何必提醒陛下?”丞梨一笑,道:“再说,丞梨图什么呢?论权势,丞梨官拜丞相,已是最高,论名利,丞梨之才不需自表,丞梨是饱暖思邪瘟了才会去做这事儿,丞梨没有做这事的理由。” “而院判所需的理由,丞梨可以给一个。”丞梨抬手,道:“来人,呈上来。” 梨应走上神判台,躬身,双手奉上一封信。 丞梨拿了信,对着徐知卿晃了晃,道:“徐院判,你且看看这信,这是你的笔迹吧?” 说话间,丞梨扔了信过去,徐知卿伸手接住,开了信封,将纸拿出来,只一看,瞳孔一缩,这不可能?分明没有写过。 第七十六章 幻境之情(五) “信上所述是徐院判所做的事情吗?”丞梨淡着面,看着对面的徐知卿,问道:“徐院判因为旧情,昧着良心帮淑妃娘娘一个忙,请问徐院判,这个忙是什么忙?是不是就是给娘娘出了暗害陛下的这样的一个主意呢?” 徐知卿看着信,仔细好久方才想起一件事情,在淑妃刚入宫的时候,他曾经写过一封信,同时寄去了cuiqing的药,这是一件埋在心底的事情,算是他被情感昧了良心的一件事。 “丞相,知卿……认罪。”然而还是不能讲出她的名字,不能拖累了那个人,徐知卿看着丞梨,淡淡地说道:“不过此事与淑妃娘娘无关,单因为知卿想见到小妹幸福,所以才做的此事。” 院判的理由能走点心吗?这般的话好似有点不太对。丞梨想着,好似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说了,好像逼得有点紧,忘记留路了,丞梨心底思忖着,怎么把这条路给弯回去呢?可这犯人都已经认罪了……好像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忘记了……心中带着点小为难,丞梨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步步紧逼下去,所幸前辈还是了解他的,解围的人来了。 “院判大人如此就认栽了,背了这一锅脏水了么?” 神判台是一个公开评判的地方,是以所有民众都能围观,听到后边声音的民众让开了一条路,一位蓝衣儒生缓步走入,面带淡笑,道:“言心未免认得也太早了,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言心吗?” 徐知卿看到人过来,面上严肃微微松动,道:“许久未见流水先生,不过此事既难有转换的余地,知卿还是早些认了罪,免得祸及他人,临死之前能再见流水先生一面,知卿也算不枉此生了。” “你既如此看重我,我不救你似乎有些说不太过去。”说着,蓝衣儒生脚一点,上了神判台,先是微微俯身,道:“沈执音见过陛下,前日听闻徐兄被捕,知晓因果之后便查询了些许人,倒也得了些线索,望陛下容沈执音一现。” 皇帝一个手势,边上內侍便心领神会,喊道:“允。” 于是沈执音转过身来,面对着丞梨,面上淡笑未变,道:“丞相所说的证据,不过是一封信,信上所言也不过寥寥数字,太易受人言导向,姑且不论丞相寻到的信,沈执音只想同丞相要有一个答案,丞相也曾与淑妃娘娘有过情意,这般推罪他人,是否不太好?” 前辈求饶命啊,丞梨内心呐喊,面上不改色,只道:“那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再说,本相家中已有娇妻美眷,淑妃娘娘便是美如天仙,也不及我家娘子半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如此。” “丞相有一封信,说来,沈执音也有一封信。”沈执音缓缓地打开信封,抽出信,淡声念道:“闻阮为子忧前途,郎且为你思一计,君上犹为喜松针,阮可配之以彼岸,两者相合有深意,此后如何看阮心。” “请问丞相,丞相这封信是否比先前言心那封信更为有嫌疑呢?”沈执音一直笑着,话语淡慢,逼人之意却不浅。 敢问前辈真的是来帮我的,不是来杀我的吗?心中怨念甚深,丞梨只也冷了面色,道:“先生,丞梨断没有写过这样的一封信,纵然年少时同淑妃娘娘有过认识,也不过年少,本相有心爱的夫人,请先生尊重本相。” “可沈执音听闻,丞相所谓心爱的夫人,可是连丞相的梨苑的半步都不听迈入了呢?这一点,丞相该如何回答?” “那先生可知,除了自小陪伴本相的梨应之外,除了本相的恩师九叔之外,还有几人能够入得梨苑?”丞梨怒而拂袖,转身对着皇帝,朗声道:“陛下明鉴,臣之心可表日月,陛下也曾邀臣去过流玥宫,臣除了第一次同淑妃娘娘叙过旧时玩笑事之外,可还能有过什么逾矩之举没有?” 皇帝这一被问可算是愣了下,仔细回想确然没有,可听之前沈执音说,有好似有些什么,于是朝一边招了招手,道:“朕总觉模棱两可,首官可有发现?” 首官上前来,低声道:“奴只记丞相当时同陛下谈论政务,便是陛下因事离去,丞相也只为着客套同娘娘论了几句,其余的,丞相都在问奴陛下近来的身子状况,并吩咐奴去太医院要哪些药材,让御膳房的人做哪些药膳有益于陛下的身子。” “嗯。”皇帝沉吟一声,挥手让首官退下,继而道:“朕相信丞相,再说此事还是丞相提出不妥,以丞相之智,怎有可能给自己寻些事端,如果徐院判不能再拿出其他的证据的话,今日朕便要宣判了。” 皇帝此言一出,神判台下喧闹声起,如果说先前两方相持,丞相又有理有据的话,他们还能听得下去,毕竟也无法反驳,但是现今分明丞相处于弱势,皇帝还明了心的帮助丞相,若就这样让救苦救难的徐院判被判了罪的话,他们有何颜面去回看徐院判帮助他们的那一刻? “你这奸相,自己做下的事情还要赖上徐院判,看你这一副人模人样,内底却是罗刹,我们平日里真是看错了你!”一颗白菜就扔上了神判台,扔菜的民众情绪激愤,面色愤慨。 丞梨下意识地折扇一挡,却不想是颗烂白菜,溅了些许的水入眼,随即而来又是许多的烂菜鸡蛋,丞梨眼神一厉,闪身便抓了带头的那人,折扇一开直接将那人的头颅剐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也溅了些许到起哄的人身上,扔开那人的尸体,看着那些呆住的人。 “接着喊呐?”丞梨冷着脸,道:“如何不说话了?有本事便接着喊呐?本相倒不知,如今的民众也仅凭名声认人了,若论名声,本相是不是该比徐院判好得多?本相自小随九叔守疆,抵南杭,不见你们在本相有证据的时候帮着本相说话,如何只见你们对本相落井下石,想来也是护了你们一群白眼狼。”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对此事详查,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徐院判如此收拢人心,定有阴谋。”丞梨转身对着高台跪下,字字句句,声音亮,其身正,一身男儿热血,似在此刻燃。 神判台底下一片寂静无声,因为没有一个人想要背上谋反的罪名,神判台上也是静寂,因为徐知卿在听到丞梨的话的时候,便认了命,再反驳也只是牵连更多,沈执音看着那人跪的铮铮铁骨,暗自点头,这方才是道。 “将徐知卿压入天牢,方才起哄之人押送至大理寺,允丞相休息几日,至于先生,随先生之意。”皇帝略感疲惫,揉了揉眉心,道:“回宫。” 人来又人往,听着被抓走的人喊着冤枉,神判台很快便散了人烟,神判台每次审判的都是些极恶之人,是以阴寒,人都离去了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冷,缠绕着你,不肯放手。 “丞梨。”沈执音看着他,道:“这便是路上荆棘,你可还扪心自问,足够?” 丞梨倏忽勾了一抹笑,额上汗水却已成行,道:“前辈这是在说什么啊,丞梨从未离过坚定二字,此刻不过,不过是前辈着实戳到了丞梨的痛脚,当着他人的面的转换,第一次,不过会习惯。” “事实,不过尚有欠缺。”沈执音顿了顿,道:“日后朝堂上,你要习惯。” 说完,沈执音下了神判台,丞梨目送沈执音离去,尔后苦笑,前辈,你可知很少有人能够在你戳心窝的话语中存活下来,你今日真正撕开了梨苑在我心中的痂,前辈你知吗? 缓步回到自己的府邸,不论一路上他人的目光如何,丞梨自己情绪尚有些低落,进了大门,便挥手令人关了门,进一层便关一层,最后到了梨苑,丞梨尚且不及回到房内,便跌坐在了地上,手下是涵养梨树的泥土。 泪水逐渐模糊双眼,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且到了葬心地,借问泪流何时尽?丞梨“哈”了一声,抓起一把泥土扔了梨花树,借问泪流何时尽,枯树枯树。 “我的半身如此脆弱,叫我如何是好?”低沉优雅的声音响起,面上流着泪,喉咙的话却并不是自己说的,他轻笑,道:“只是这般便受不了了,如何似你所说,看到绝境时的抉择呢?我们由来疯狂,你已葬了心,想看到他的爱,如何不拼上自己,也让他撕心一回呢?” “暂时交给我吧,你且先行好好睡一觉。”叹了口气,丞梨起身,抹了抹面上的泪水,笑了一声,回到房里洗了把脸,左右看看,开了暗室的机关,走了进去。 绕过几个弯道,来到先前的暗室,里边无人,但是透着一股香,丞梨躺在床上,心,也甚累。 半身所受之痛,他承半,半身所求的救赎,是尘九,而他的抚慰,却是首官,只要首官,他心便安。 “丞梨。”首官来了,见了丞梨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可知晓原因的他却知这是无法避免的,脱了鞋,坐到床的内侧,却只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首官,是温和的。 丞梨头枕在首官的腿上,轻声道:“我睡一会儿,待你走时唤我。” “嗯。” 第七十七章 幻境之情(六) 梨苑里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只有一棵梨花树是主人家的心头宝,因为先前神判台上的事情,丞梨得了几日的休息时间,这几日闭门谢客,只窝在梨苑里,情绪倒是平复不少,有些最初的淡然模样。 “少爷。”梨应从外院进来,在离丞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道:“九爷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了,您是否……” 丞梨舀了一瓢水浇了土,随后放下瓢,道:“请九叔进来吧,且转告这几日阿梨心情不佳,倒是连累九叔担忧了。” “阿梨。”尘九在院外听了丞梨的话便按捺不住进来了,看着丞梨,细细打量,这几日清瘦了些,不弱,也许是因为在屋子里待了几日,看着有些病态的发白,尘九走近他,道:“阿梨,你无恙否?” “无妨。”丞梨淡笑着说道:“累九叔担心了,阿梨不过是久未杀人,见到血一时有些不习惯罢了。” 丞梨此话一出,尘九便皱了皱眉,假话,虽然不甚清楚他人的反应,但从前在边疆,丞梨从来提刀见血,还言只有在血中方才是真正的男儿,不对劲,不过尘九也不固执丞梨的答案。 “九叔许久未去城外的九龙山上香了,阿梨可要同去散心?”尘九问。 丞梨点头,笑道:“九叔开口,阿梨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那就走吧。”尘九觉得丞梨面上的笑很碍眼,好假,上去拉了丞梨的手,一边走一边道:“我已经备好马车,梨应,今夜就不回来了。” 丞梨惊愕于尘九的行动,毕竟这是自他长大后,尘九第一次握了他的手,不过他关注的还有一事,丞梨问道:“九叔明日不上朝吗?” “请假。” 尘九是个行动派的人,拉上丞梨出了府门,外边一辆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等着丞梨上了马车,尘九放在往那儿一坐,一拉缰绳,赶马道:“走。” 这马是尘九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撒蹄子跑得很快,凭着马车上的标识毫无阻拦地出了城门,到了郊外山间,尘九方才控制着马车速度慢下来。 丞梨将一边帘子掀着挂起来,然后坐在尘九身后,看着周围缓慢行过的熟悉的风景,疑惑地问道:“九叔,不是去九龙山么?怎么来了此处?” “走错了。”尘九淡淡的说道。 就这理由,九叔你骗谁呢!丞梨心中的小人咬牙,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道:“作为曾经的皇城军之首,九叔不该不识得九龙山与九龙峪在两个相反的方向吧?” 能够听出身后人的咬牙切齿之意,尘九小小地小小地变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语气却是淡淡的,回道:“人老了,脑子不清醒。” “尘九!” “好了,莫生气。”抽空用手替身后炸毛的猫顺了顺毛,尘九淡笑道:“老顽童前日给我传信,说我回来这么久也不曾去见他,更为重要的是不带你去见他,是以为了不让他出来祸害别人,九叔只好舍你入地狱了。” 丞梨倒在尘九的肩上,哀嚎道:“饶了我吧!” 一路欢声笑语,半个时辰后,尘九驾着马车在谷口停下来,里边雾浓的很,马儿也只敢行进到这里,尘九先跳了下来,尔后扶着丞梨下马车,道:“还记得怎么进去吧?” “不记得。”丞梨道。 “九龙步不记得吗?”尘九问道。 丞梨摇头,道:“不记得。” 胡说了,分明先前还看到你用来着……尘九心想着,却是微微躬身,道:“上来吧。” “谢谢九叔。”笑得灿烂,丞梨往尘九身上一趴,双手环住尘九的脖子,道:“劳烦九叔了,待到了地方,阿梨给九叔做好吃的。” 背好了丞梨,尘九叹了口气,忽而眼神一凝,脚步左右之间入了迷雾,身形转换避过所有临到才见的机关,最后到了一处环水的阁楼,尘九放下丞梨,道:“到了。” “老顽童,我来看你了!”丞梨跑到小桥上,对着阁楼里边喊道:“在不在啊,我来了都不出来接我,还弄着这些烟雾,我都看不清东西!” “哈哈哈,小梨花,你终于来找我了!”从阁楼里滚出一颗球,围绕在阁楼边上的迷雾,顷刻间就消失了,那颗球摊了开来,变成了一个小矮胖子,白头发白胡子,笑眯眯的一张脸看着丞梨,道:“小梨花,我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好想你啊哈哈哈。” 眼看着小白胖子就要往自己脸上亲过来,丞梨赶紧往尘九身后一躲,伸出一只手,道:“停战停战停战,老顽童,我可不想被你亲的一脸口水。” 说着双手一抱尘九,死死地不肯放开,道:“九叔救我。” 尘九对上老顽童,老顽童败。 “好了好了嘛,不亲你了。”老顽童一脸委屈,道:“人家好心想要给你一个热烈的迎接嘛,小梨花一点都不领情,真的是,人家好委屈啊。” 丞梨“哼”了一声,还是抱着尘九不松手,只站直了下巴搁在尘九肩上,给老顽童做了个鬼脸,道:“每次被你亲完,都得洗半个时辰的脸,再这样下去,我会心里有阴影的。” “你要是执意要亲我,或者偷亲我,我就喊九叔揍你。”丞梨看着老顽童,眼里满满的不相信,实在是因为恶迹斑斑,被亲多了。 老顽童低着头,对着手指,委屈地说:“好吧,我知道了。” “九叔作证。”此事绝对是需要得寸进尺的。 终于也被扯到了,尘九抚慰了一下自己最宠爱弟子的心灵,道:“如果他亲你,我让他尝一下被谷里的小蜜蜂亲的满脸是包的滋味。” 老顽童全身抖了一下,一层皮从脸抽到脚,道:“不,不用这么狠吧?” “谢谢九叔!”给了九叔一个亲,放开了九叔,然后冲到老顽童面前挤眉弄眼,笑得很开心,道:“嘿嘿,终于摆脱你的欢迎吻了,老顽童,以后我会多来的。” 老顽童面皮抽了抽,一脸委屈,心想我都不能亲你,我就不开心,不开心你来有什么用哇! “好啦,别丧着一张脸。”丞梨拍了一下老顽童的肩,对着他眨眼道:“我们去抓鱼吧,抓到了给你烤鱼吃?” 老顽童眼睛亮了亮,咽了咽口水,道:“好啊。” 尘九笑看两个小孩子跑去后边的湖抓鱼去,心总算松了些,丞梨自那日神判台之后情绪就一直有些不对,不知道左丞相是那一句话刺到他了,这孩子,心境令人担忧。 翌日午后,尘九带着丞梨回国都去,回到府里,心情已是换了一番。 “九叔九叔,那鱼烤得好不好吃?”丞梨走在尘九的边上,笑问道:“阿梨好久没做,有些手生,希望还合九叔的胃口。” “鱼很鲜很美,很好吃。”尘九点头给了所能给的最高的赞美,道:“心情可好了?” “嗯,谢谢九叔。”丞梨狠狠地点了头,笑容里的欢悦掩都掩不住。 出门一趟,举止都小孩子气了,尘九想着,看着,心却不禁软了,但是,好可爱。 晚上,星辰漫天,丞梨坐在青石板上,盘着腿,看着天静默地在思索着些许事情,昨日到今日,忧过、乐过,如今是平静,昨日借着欢喜亲了九叔一口,唇触碰到九叔脸颊的那一刻,他有一种欲望,想要就这样将九叔撕碎了吞到肚子里,不让别人看到他。 “你又很纠结?”牧沐自暗处走出来,一脸疑惑,问道:“你的事怎么这么多?心太紧?” 嘴一抽,道:“木木师父,你可不可以把小孩子的纠结当成一件正常的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明白纠结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直都有的事情?” “那你表达出来的也太多了。”牧沐总结道。 脸抽了抽,丞梨按了按,抚慰了自己的脸之后,才问道:“木木师父,你说,我对于九叔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昨日我借故亲了一下九叔……的脸,那一瞬间我觉得……嗯,心花怒放?反正就是这样一种类似的感觉。” “我好似不是特别擅长替你解决这类心事。”牧沐瘫着一张脸,走到丞梨面前,把他仰天的脸掰回直视的角度,然后蹲下身,道:“不过,你似乎是感受到了心动?小梨花,对阿九感到心动的话,不是一件好事情。” 小梨花?你真的是我木木师父?丞梨忍住嘴角抽动的冲动,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已经尝到了滋味了吗?小梨花。”牧沐虽然瘫着一张脸,但是……最近忽然喜欢上了看小梨花变脸的表情,道:“不说你们是师徒的关系,首先你们皆为男子,如果不说皆为男子的前提,阿九不是个会动情的人,再姑且阿九动了情。” “姑且动了情,然后呢?”丞梨问。 “阿九就算动了情,也是个永远都不会明白如何去爱的人。”牧沐顿了话,看着那棵梨花树,道:“葬心便是因为他不懂,你若执着于此事,死了,他也还是不懂。” “我……姑且一试吧。” 第七十八章 幻境之情(七) 丞府的暗室里,丞梨在桌上放了一张图,凝神思索着,如何方能做到人人恨呢?本来先前徐知卿的事情已经积累了一部分民怨,可没想到后来还真的沿线查出了一些逆党……民怨消散,好,挑的人太好了,真的挑中了逆党,现在可就真的是美名天下扬,有苦说不出。 “丞相何事如此烦忧。”有人环了腰,在耳边吐气如兰,道:“不若让首官来解忧?” 若是照常时的反应,定然要不知天日的来一番风雨了,可惜的是……还邀了别人来。 “九千岁可知美色误人?”沈执音从另一条暗道走出来,看着丞梨与首官,道:“美人与酒自古皆为误人之事,九千岁若想毁了丞梨,便只管这样做下去就好了。” “本督如何也不会毁了心上人。”首官放开了丞梨,勾起笑,道:“许久不见左丞相了,听闻左相去鹰寨里做了个二当家,不知左相过得可还好?” 沈执音点头肯定,道:“自是悠闲自在,日日山水相伴,还算惬意。” “两位可不可以先帮我解决了此事,再来叙旧?”丞梨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个又要斗上嘴的人,道:“说话能不能说的直接一点?” 两人一顿,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图,沈执音便是一笑,道:“北封的布军图都弄到了手,准备怎么做?再诬陷个通敌叛国的罪名给谁?” “不,不诬陷了。”丞梨忙挥手,再来一回就算是他死了,道:“前辈,晚辈是这么想的,布军图到手,先做些预备,密谋夺了北封,然后再装作阴谋败坏,这样如何?” 沈执音摇头,道:“不够绝。” “嗯。”首官点头,提议道:“不如先迷了那昏君,做些混事,我负责祸国殃民,你负责助纣为虐,这样可好?” 这个提议不错,不过前辈负责什么呢?丞梨看向沈执音。 沈执音一抿唇,道:“既然有了祸国殃民与助纣为虐,我就负责做这混乱朝堂上的一股清流好了,日后还要多多对局。” 我可以反悔吗?丞梨哭丧着一张脸,道:“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啊。” “开玩笑的。”沈执音淡着一张脸,道:“作为皇帝的太傅,如今的左丞相,我负责把真相点给那些俗人看,不插手对局。” 最后一句话算是给了个保证。不过前辈你的前后话真的没有矛盾吗?丞梨看着沈执音淡着面容,实际上背后好似有九条尾巴,前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算了,具体该怎么实施吧。”丞梨放弃了,分析道:“现在皇帝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听话……也还算听话,那接下来是要做些祸国殃民的事,说起来,最近北方旱灾,南方洪涝,朝廷的赈灾款拨下去了吗?” 首官想了下,回道:“国库空虚,但是有两笔银子要发,一是赈灾款,二是边城军队的军饷,陛下很犹豫,但倾向于发军饷,毕竟南杭近来有异动,还需多多倚靠边城军队。” “有没有办法把这笔银子吞了呢?”丞梨的手抚着下巴,道:“不吞也行,修个陵墓,修个神殿,总之把这钱用进去了就行,但陛下不是个信神的人,便是我提了也无甚用处啊,前辈。” 被叫到的人一脸淡然,道:“陛下其实自小便信奉一位神祗,是北封古卷中的一位天地伊始便有的古老神祗,这位神祗男生女相,是天地真正的主人,你若想要修神殿,可以从这一点着手。” “前辈,我大概猜到你说的神祗是谁了,首官能不能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收一点儿,心上人受难呢,你这么欢喜?”丞梨一脸郁闷,道:“谁知道我长得像那位古画卷上的神祗啊。” “我怎么会舍得你受难呢。”首官轻笑着凑近丞梨,道:“不过是想一见你宛若神祗的模样,定然是胜过世上所有人的,君的衣裳我来做,一针一线给你缝好,保证你穿得舒适。” 沈执音道:“眉心的一朵红莲,我且费心为你一画。” 好,路都堵死了,还能怎么说?丞梨看着两个本会斗嘴的人忽的说到一块去了,心里一片无奈,跟一位男生女相的神祗长得很像并不怎么欢喜,尤其是还得梳妆打扮到一位对你心怀不轨的皇帝面前晃一晃,呵呵。 首官的办事效率很快,三天后便将衣裳送了过来,白衣纹云,有纱,十分缥缈,丞梨选了七月七这一天,坐在房里看沈执音给自己画红莲。 “前辈啊,你这般慢慢吞吞的,到了晚上也不一定好啊。” “别动。”沈执音按住丞梨不安分的脑袋,道:“快好了。” 轻轻地给莲花勾上最后一笔,沈执音松了神,仔细地看了看,并没有要修饰的地方,这才退来,放下笔,道:“去完宫里别急着睡,这颜色过了夜就洗不掉了。” 丞梨“哦”一声,看了看外边天色,问道:“前辈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比较好?如何才能不被发现?” 沈执音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道:“怎生这时候变笨了,这暗道不是直通首官那里?你且先去了首官处,让他给你制造机会。” “前辈高见。”丞梨伸手摸了摸眉间,问道:“前辈用了什么东西,这朵红莲很是妖邪啊我感觉。” 沈执音手一顿,面色不变,道:“人都有两性,神亦不免,你觉得是君的那多莲花适合还是这朵莲花适合?” 丞梨想了想,道:“都适合吧,一个是我,一个是半身,皆可。” “嗯,你去吧,丞府我且帮你看着。”沈执音收完了东西,回过头来看着丞梨,说道。 丞梨“哦”了一声,走到柜子边,对着烛台一扭,走入暗室。 丞梨走后许久,沈执音站在那儿姿势都没变,直到边角发出了衣料摩擦的声音,沈执音道:“你晚了一步。” “容你借此境唤醒了他的阴暗面。”那人现在阴暗角落里,只能隐约的看清一双白靴,低沉道:“沈执音,执音,这边是你对待知己的方式吗?” 沈执音一笑,笑中掩不去的疯狂,道:“伯牙子期的知己是不执求,我既名为执音,自然想要执求。” “偏执了,不过我们皆是偏执。”那人言道:“也无妨,这本在计划之中。” “你此生有多幸,方能得他倾情,永世不悔。” 皇宫,御花园内,皇帝挥退了左右,一人独坐桌边饮酒赏夜景,天上月儿圆,忽来一阵微风,吹得有些头疼,皇帝抚了抚额,再抬头,面前便多了一位仙人,是心中倾慕已久的仙人。 “你,你是,你是君?”皇帝激动地有些结巴。 君者淡淡地看了皇帝一眼,四处看看,道:“便是你唤吾前来?唤吾前来有何事?” “君上,我仰慕君上已久。”皇帝上前几步,却因人是心中仙神,也因仙神威势,不敢靠近,在人一步远处停下,道:“思源不敢自荐枕席,但请,但请君上为思源解忧,思源实是无法,在月夜在此呼唤君上。” “你既知吾甚深,当知无媒介,吾不能在人间有所施为。”君者一派淡然,往后退步,飞身而去,道:“待你有所准备,再请吾身唤吾。” 皇帝想要阻止,却觉有些头疼,连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是一晕,倒在了地上。 “恶心死我了。”丞梨从一边的假山走出来,哭丧着一张脸,道:“首官,这样的皇帝,你到底是怎么跟在他边上这么多年的,我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首官闻言,不小心地踩了皇帝一脚,艳笑道:“哪一日我让他看看,胆敢觊觎首官的心上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过暂时就留着他让他为你所用吧。” “嗯哼,还是首官疼我。”丞梨笑开了眼,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首官,我先回府了。” “回府等我。”说着首官拽起皇帝往座上一扔,挑眉笑道:“丞相今夜可要好好犒劳首官,不然的话……日后的事情,首官可就办不好了呢。” 丞梨“嗯”了一声,走回躲着的假山,里面黑漆漆一片,伸手摸索着按下机关,凭着感觉往那出现的阶梯一步一步走下去,才走下一段,就感觉不对,这里……不是原来的那条路,身体还……动弹不得。 “丞梨。”有人提着灯叫了名字。 丞梨如梦初醒,冷水浇了头般的一下清醒过来,看着那个提灯过来的人,松了一口气,道:“前辈,你怎么来了,丞梨虽然弱,但也不至于这一段的黑路都不敢走了。” 沈执音看了眼周围的黑暗,似有所指,道:“你是不怕的,人家还要反过来忌惮、畏惧你呢。” “啊,前辈真是玩笑话了。”丞梨笑着,心里却觉得好似忘记了什么事情,算了,反正既然能被忘记一定也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丞梨朝沈执音走过去,道:“前辈,晚辈已经将皇帝解决了,明日估计就会见效,另一边谋反的阴谋可以悄悄的开始了,也请前辈开始埋子。” 沈执音点头,道:“此事我知了,不过有一事我要告知你。” “什么事?” “已经过了夜了。” “然后呢?” “颜色……洗不掉了。” “什么!” 第七十九章 幻境之情(八) 果然颜色洗不掉了,翌日上朝时,丞梨顶着一朵小红莲,顶着皇帝有些奇怪的眼神,坐着听完了整个早朝,退朝时,首官过来喊住了他。 “丞相留步。”首官勾着一抹艳笑,走至丞梨面前,道:“陛下请丞相往御书房议政。” 嘴角抽了抽,面上还是得公正地回答道:“还请九千岁带路。” “好友一下子说话这么官方,本督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随我来吧。”首官带着丞梨往御书房走去,一边轻声问道:“丞相眉心间的莲花……不洗掉不会惹陛下生疑吗?这样真的很像诶。” 丞梨也是满心无语,忍住伸手去搓眉心间的莲花,道:“前辈说这过了夜就洗不掉了,我昨晚……搓得皮都要掉了,顶着这朵花见陛下,我也很……不舒服啊。” “丞相准备怎么解释?”首官问。 “还好我早有准备。”丞梨笑得有点小奸诈,不过御书房就在前面,倒也不好再说这些了,丞梨道:“想想我说的话你便明白了。” 随着首官进了御书房,丞梨俯身,道:“微臣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皇帝看着丞梨眉心间的莲花,笑道:“阿梨今日的妆容很是艳色呀,不知道是有什么欢喜的事情吗?还是在朝中有了心上人,需得朕为阿梨赐婚否?” “微臣不敢,此非妆容,不过一夜之间忽然冒出来的东西,微臣也不知为何。”丞梨忍住嘴角抽动的冲动,淡着一张脸,道:“不知陛下让九千岁请微臣至御书房是有何事相商?” 皇帝一副才想起自己目的的样子,笑道:“阿梨不说,朕都险些要忘记了,是这样的,昨夜朕在御花园看到君降世,君口谕,只要我们建造神殿,便能让我们风调雨顺,外敌不敢犯,所以朕召阿梨前来商谈,这神殿该修成如何的样式?” 我昨夜有说过这样的话吗?丞梨腹诽一句,心里却想前辈说得不错,这君真的是皇帝的一个弱点,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只一瞬,丞梨想了想,道:“想陛下心中已有主张?” “知朕者阿梨也。”皇帝笑了几声,将镇纸一取,一张神殿的外形图便给了丞梨看,道:“这是朕醒来后想得神殿图,阿梨以为如何?可还合心意?” 丞梨拿着画,仔细地看,不得不说皇帝能够成为前辈的学生是有道理的,单这画功便是没得挑,条条线线如此复杂却又清晰,画功是极好的,就是这内容……未免有些太俗了吧,是不是把神殿当做后宫来看了? 只见画上,宫殿样式极为标准,却是轻纱帷帐,比之青楼内还要曼妙。 丞梨磨了磨牙,打得是这副心思吗?面上正直无比,道:“陛下,这……未免有些旖旎,既是神殿,自然青铜古木为架,君为天地之主,自喜清净,自取青石雕月奉为神像,殿中应有沉静朴素之大气。” 闻言,皇帝眼睛一亮,道:“既然阿梨如此侃侃而谈,想是对君知之甚深,既然如此的话,建造神殿的事情就交给阿梨来办了,国库内的东西随意阿梨调用。” “微臣遵旨。”丞梨俯身,道:“不知陛下还有何事?如果无事的话,微臣请退。” “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朕想邀丞相同去赏花,不知丞相可有时间?”话是这么说,皇帝一双眼睛盯着丞梨,目光中满满的不容拒绝。 君有令,臣不得不遵,丞梨正想应了,就见边上有个小內侍哒哒哒地走来,眼角余光看到首官对自己淡笑,心中总算松了松,若真要陪皇帝再玩下去,简直一刀杀了皇帝算了。 “禀告陛下,丞相夫人有事,尘将军派人来请丞相回府。”小內侍恭恭敬敬地跪在皇帝面前,道。 丞梨听了心中喜,面上却不显露,俯身道:“陛下,臣家中有事,臣……” “不必说了。”皇帝挥挥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道:“既然丞相家中有事,那便退下吧,不过下次,丞相大人可莫要再拂了朕的好意,朕便是圣人,再三被人拂了意,也还是会生气的。” “是,臣谨记。”低头这么道了一声,丞梨慢慢地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出了御书房。 本来以为请他回府只是个理由,等丞梨回到府里才发现,夫人真的病了,那个从小就跟着他的女人,丞梨走入了那个基本上不踏足的院子,到了那个房间,那个女人躺在床上,面色瘦黄,见他来了,女人匆忙撑起身。 “夫君。” “就躺着吧,莫起来了。”丞梨将女人按下,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在床边坐下,看着女人,道:“琼色,何至于到了这般地步,为何不早些找我?” 琼色一笑,道:“妾身怎能劳烦夫君,夫君身为一国之相,公务繁忙,妾身这些小病,实不足言道。” “可如今却已到了我都不能治愈的地步。”丞梨看着琼色,神色复杂,道:“你这一生跟着我,可曾有过后悔的时候?定然是有的吧,这些年来,我不曾出入你的院子,此番若非九叔遣人请我,我怕是也想不起来你这地方。” 琼色笑着摇摇头,即便面黄肌瘦,笑容也是极为美的,她将手放在丞梨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道:“夫君无需自责,妾身一直都知晓夫君之心由来系到了一人身上,夫君当初能够应约娶了妾身,不让妾身入那深宫,妾身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终究是我欠了你的一生。”丞梨叹道:“可还有什么心愿?” “妾身想要再看一场花灯会,那一年的花灯会好美啊,是吗?”琼色眼中浮现出一种神采,面上的笑都疏忽轻松了许多。 丞梨恍惚之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十几岁的少女,花灯会上惊艳了所有人,然后一眨眼,少女已是风中残烛,看着这样的琼色,丞梨叹气,轻声道:“你且睡一会儿,我去找九叔,看看是否还有办法。” 琼色笑看丞梨,似乎是明了了他的意。 丞梨走出房间,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是尘九,丞梨走过去,神色之间有些迷茫,道:“九叔,琼色她这般,我……我是不是不该将她娶回府中?” “若你未曾娶她,运气尚好时,她还能在深宫孤独终老。”尘九看着丞梨,面上一派淡然,道:“但她若运气不好,被卷入妃子间的争斗,随时都会丧了命,她生做了诸家的女儿,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同你无关。” 低着头的丞梨神色变化了下,却又极快地归结于平静,轻声地询问道:“九叔,可否派人去置购一些东西,阿梨想在府里办个小花灯会。” “我遣人去办,你就好好陪琼色吧。”尘九拍了拍丞梨的肩,尔后转身离去,所以没有看到丞梨嘴角勾起的笑,悲伤却又淡然。 夜晚,丞相府十分热闹与红火,处处喧闹声,丞梨扶了琼色出院子,一路游赏,见琼色面色红润,精神略有好转,丞梨却高兴不起来,有言道回光返照,便是如今这般吧。 “夫君,怎么这般走神,想些什么呢?”琼色站在院子里,头顶是暗色的天空,星辰时有闪烁,笑看丞梨,问道:“夫君莫不是想起了哪位佳人,是以忘记了正在陪妾身游赏?” 丞梨笑笑,道:“怎么会,夫人如此美丽,我记得在花灯会上的初见,所有人都对夫人惊为天人呢,说来那日,天上也是这般。” 琼色撇了撇嘴,道:“夫君真是睁眼说瞎话,那日的天上分明飞满了……孔明灯!” 满天的灯盏寄送最美好的祝愿上天,若哪一位天神恰巧碰到,还请替我们实现这个愿望,我仅以最诚恳的心这样祈祷。 “如何?”丞梨不知何时走到了琼色边上,笑看她,问道:“可好觉得满意,我的……” 最后两个字听入琼色的耳中,琼色瞳孔一缩,马上回身看着丞梨,神情复杂,道:“你,你是……你还活着?” 欢喜大于震惊,担忧多过恐惧。这样的情绪丞梨能够在琼色的话里听出来,丞梨道:“是,我没死,若论我为何是我,这我亦不知,不过我们都很好,这些年以为只要保护了你便可,却不想有今日,我……” “无妨。”隐隐带着哽咽,却是喜极而泣,琼色伸手摸摸丞梨的脸,梨花带雨的模样比旧时还要美上许多,面上挂着泪,嘴角却弯着,道:“无妨,只要你能活着,我就很高兴,我的阿梨果然有神仙护着。” “我有神人相助,所以你可以放心。”丞梨的手拂过琼色的长发,轻柔地抚慰着琼色,道:“我一定会将这一切的总账同所有人算清楚。” 琼色一惊,道:“不要做傻事,只要你活着,我也算安心了。” “你是安心了,可我坚持这么多年,都只为了这一件事。”伸手环住琼色,头靠在了她的肩上,语气充满无限的眷恋,也亲昵的撒娇,道:“所以,只能请你放心了,姐姐。” 第八十章 幻境之情(九) 那日花灯过后,琼色确然是好了许多,不过也才三日,身子就衰弱到不能回转的地步,再两日就去了。神殿的修建已经在筹备中,谋反的暗子也已经落了,朝堂之上还是被皇帝明里暗里的调戏,与沈执音前方后方的对弈,在府里,同尘九撒娇叙情,给梨苑的梨树浇浇花,丞梨的日子也算过得充实。 “主子。”暗卫跪在房门外,面向梨树的方向,低声道:“南杭已经答应,只要边城断了粮,他们便进攻,但是他们也提了要求,他们若助主子夺得皇位,主子要将九爷交给他们处置。” 浇水的手未有一丝停顿,表明手的主人的心绪并未收到影响,丞梨手互拍了下,散了灰,道:“传书过去,告诉他们先严词拒绝,南杭第二次提,吊上三日,待到他们第三次提,再痛心疾首地答应。” “是。”暗卫低了低头,又道:“还有一事禀报主子,主子前日吩咐的东西在皇陵找到了,但是长在一块人大的琥珀里,恐怕是有机关,一二都在全力研究如何将东西毫无损伤地取出来,但还没有什么结果。” “取些松香水,能够融了琥珀。”丞梨坐到树下,手握一卷古卷,展开,淡着眉眼,道:“今晚就将那东西带过来给我,让他们都在皇宫待命。” “是,属下告退。”说着,暗卫闪身消失在原地。 眼睛探入古卷,上面一个个晦涩莫名的文字进入脑海,与灵魂融为一体,看了许久,闭目时,古卷内容清晰可见,脑海中一道金榜上述诸事,丞梨睁眼,手中古卷一抛,道:“不过轮回。” 皇宫之中,首官随侍皇帝身侧,替皇帝研磨,为皇帝添茶,看皇帝批阅奏折。 “呼。”皇帝呼出一口气,将笔搁在笔架上,合起奏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舒气,道:“首官可知丞相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首官温和地笑着,摇了摇头,道:“奴怎会知,不过前些时日丞相方才失了心爱的夫人,现今也许是在寻些疗伤的法子吧。” “是吗?”皇帝似是随意地回了首官一句,却又不等着首官回答,自己先说了话,道:“说起来首官同丞相关系匪浅,真能看得出来,不知道首官在同丞相谋划着些什么呢?” “奴怎敢呢?”不平不淡,首官说道:“奴不过是奴,若有那等心思,便不会来做这奴了,陛下真是拿奴说笑了。” “希望是吧。”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便又提了笔,换了张纸画画,一笔一笔,描摹自己心中的神。 首官心中有了些许的计较,一直以来的顺心顺意倒是让他忽略了一件事,皇帝本身就不是个善茬,否则,当初的诸家也不会仅仅因为送了幅画就被满门抄斩,唯一一个活口还是因为皇帝看上了想要接入宫里而留下的。 首官想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即便到了如今的位置,却还是觉得自己可笑,好像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落在局中,只知道做布局者想要自己做的事情,其他的,皆是当局者迷。 沈执音,曾任太子少师与太子少傅,现在是挂了个左丞相的官职。沈执音素来喜静,所以他的府邸是雅致幽静的,沈执音待在院子里,靠在躺椅上,手里握了一卷书,颇有几分鹰寨里的悠闲态,边上香茗,茶烟袅袅,清香逸景,莫不使人醉心于此,经纶事务皆忘于脑后。 脚步声自远而近,有一人着素裳,手执翡翠玉折扇,在离沈执音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看着沈执音,道:“你还要任性到何时?” 翻过一页,沈执音眼睛也未抬一下,道:“但凡我能够任性,便继续任性。” 丝毫不客气,丝毫不走弯路,沈执音难得如此说话,那人语噎,好半晌,才道:“你难道就不想在他回归尊位之后,再见他一面吗?” “不想。”一心二用,沈执音看着书,嘴里却回答道:“他若回归尊位,天下间可有一人同他齐名?不若现在幻境中口唤声声前辈来得实在。” 又是无言,那人想了好久,才道:“你当知你不属那天下见的一人,你不属于这里,在这里创下幻境,引出他的阴暗面,使得他神魂全,已是你于此的所有天命了,接下来的逆天而为,你到底是盼望着什么样的变数?” “我不盼望有什么变数,我只是想多看看他可爱的样子。”沈执音放下书,看着来人,道:“柳长言,我知道你是这天地,但天命不是由你来定的,天命是他,是我是所有的弈棋者所定下的路,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尽我自己的心,走他布下的局。” 柳长言瞳孔一缩,道:“这是他布下的局?” “自然,他是你们的天命制造者,你们的一切举动自然八九不错他的心。”沈执音捧杯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所以莫要较真,我行我的路,你也只管随心而为。” “真的不明白我们在你们这些上位者的眼中到底算什么。”柳长言苦笑,道:“既然你说到了这份上,我也不能反驳什么,你也说了我要随心而为,我欲让他早日回归尊位,他在您这儿也耽误了不少时日,您是否也能让了路?” “这个幻境也不过能撑过三日的时间。”沈执音翻了个身,面朝院墙,却不知透过院墙在看些什么,只伸手挥了挥,道:“莫再来扰我的清净。” 柳长言虽有大能,却也不及这些上位者,沈执音这么说,柳长言也只好俯身,道:“长言告辞。” 待柳长言离去后,沈执音倏忽出现在屋顶上,看着远远对立地那座府邸,手中羽扇轻摇,眼中意味深长,道:“端看你算得这般精,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结局是否为你所愿。” 这一日的月不知为何不明亮,只隐隐的有些光,便是点了灯盏看东西,东西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雾,丞梨坐在房里,看着桌上的一块玉石发呆,思绪有些飘散,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小精明样。 “吱嘎”一声,门开了,尘九走进来,看到这样的丞梨,唤道:“阿梨?” “啊,九叔啊,请坐。”丞梨将玉石推到一边,淡笑着请尘九在对面坐下,尔后看着尘九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九叔,阿梨有一事想要九叔解惑。” 这么认真?尘九疑惑地问道:“何事?” “是这样,九叔,如果是你,喜欢一个人入了骨,但却不知道那个人喜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做?”心里带了些紧张,丞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平常一样,却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道:“不是阿梨,是……首官前日问阿梨的一个问题。” 尘九心中却了然,不说出来,想了想,道:“我爱一人,他若爱我,便只宠着他,让他成了瘾,再离不得我,若不爱我,我便默默宠他,我只要看着他幸福就可以了。” 答非所问,却能解惑。丞梨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九叔这般的人,阿梨算是做不到了,不过若是阿梨爱上了九叔,一定很辛苦,毕竟阿梨所求便是一份说出口的爱,若阿梨所爱不愿承认,阿梨便不能当这爱有过。” 尘九沉默了,抬眼看丞梨,对方还是一脸的笑,看不出情绪,这是心里话吗?原来……这便是你的想法么? “所幸阿梨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丞梨顶着小孩子气的笑容,眼珠子转了转,分外有神,道:“多谢九叔解惑。” “嗯。”尘九道:“你近来心绪起伏颇大,为何?” “还是让九叔看出来了啊。”丞梨故作苦恼,瘪了嘴朝尘九大吐苦水,道:“九叔啊,近来陛下总是找各种理由召阿梨入宫,赏花赏月赏妃子,饮茶饮酒饮风月,阿梨都难得讨一个闲适的时间去办公务。” 孩子说了假话,要如何拆穿?尘九认真地想了下,还是不要拆穿好了,孩子总要有自己的秘密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话题方向,尘九道:“下次陛下再邀,便以我为由推诿了吧,近日南杭有些动作,陛下是会忌讳着点的。” 丞梨眨眨眼睛,看着尘九问道:“这么说话,九叔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斩首示众?” 顶着孩子这么天真无邪的眼神,尘九忍不住伸手去拍拍丞梨的脑袋,又因手感颇好而多揉了两下,嘴上道:“无妨,我守边城多年,尚不至于陛下一个理由便将我斩首。” 这厢丞梨同尘九的对话、动作全落在了一人眼里,首官站在暗室里,透过一幅画去看这两人,首官边上还站着一人,白靴云纹,蜿蜒而上,是一位精致的公子,只是到了面上令人下了一跳。 火烧疤痕纵横,那一张脸简直令人作呕,尤其是同首官站在一起的时候,这样的效果更为明显。 “右丞相同尘将军之间是?”那人开口问。 “正如你所见。”首官轻笑着,眼中并无嫉妒,因为那个不是他的阿梨,道:“言心可有觉得讶异?方才的对话你都听见了,丞相他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字,才想将自己往死了玩,言心是个性情中人,有没有要帮一把的想法?” 那人“哈”了一声,面上疤痕抽动之间更为狰狞,道:“自那场大火起,性情之人的言心便已经死了,不过丞相大人这个因一字而乱天下的想法甚好,言心忍不住动心,首官大人可以说说,想要言心做什么?” “请,我们细谈。”首官一伸手,笑道。 第八十一章 幻境之情(十) 计划已经过了半数,丞梨却并不十分欢喜,越到结局,越是让人悲伤,但这是命,命觉得他不公,所以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命觉得他一定要向尘九要一个字,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既定的。 丞梨坐在亭子里,沏了一壶热茶,倒上两杯,右手木偶,左手刻刀,认真仔细地刻着,似是丝毫不知有人前来。 “风送淡香知客来,雨伴珠露晓人待。”来者撑伞缓行,眉眼被略向前低的伞遮住,看不清楚面貌,他走入亭子,收伞搁在一边的栏杆上,然后到桌边坐下,道:“好久不见了,梨君。” 雕刻好木偶的眉眼,丞梨吹了一下木屑,觉得这木偶不够传神,便随手抛到了边上的湖里,道:“不要因为我以梨为身便擅自在吾名前加缀。” 来者笑笑并不在意,道:“待你回归尊位,方才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啊,如今也不过凭着玉石唤我出现,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并非帮忙。”丞梨手中不知何时有多了一块木头,他重新开始雕刻,一边削出大概形体,一边道:“不过是他们一个个都身在局中,而你还做那观棋之人,未免太过不公平。” “所以呢?作为棋子,我该以你的令为准,去做什么呢?破了这个幻境?”来者眼如湖水无波,声色沉静,道:“敢问梨君之令。” 丞梨正雕琢眼睛,认真专注时不说话,待那熟悉的神色出现在那木雕的眼里的时候,才轻呼一口气,道:“推波助澜吧,柳长言、言磬寒、沈执音,说来年岁都比我大,我还只是一个花苞,梨的。” “梨君确然是不怕惹天谴的。”来者笑笑,道:“好了,梨君出来的时间不多,我不耽误,梨君请慢慢雕,在下告辞。” 在来者离去后,此处湖水小亭渐渐模糊,随后破碎,此处虚无,竟是一处境中界! 卯时站定候主,辰时殿门大开,站了一个时辰的臣子方才能坐着同君王议论朝政,这是北封历来的传统,丞梨近来却得了个特权,只要丞梨到,首官便出来迎人,让丞梨早早地到长和殿内坐着,一日尚且说是体恤丞相身体,两日三日连日来都是如此,这可就惹人非议了。 “左相大人,陛下近来可真是体恤右相啊,分毫都不让右相多站。”兵部侍郎走上前来,面上带着替左相的不甘心,道:“不过若论辈分,陛下理当也算上左相您,毕竟您还是陛下的先生。” 沈执音淡着一张脸,握着玉板的动作未变,道:“右相自小体虚,神判台上阴寒之气甚重,伤了身子,加之右相方才丧妻,陛下如此体恤也无可厚非。” “陛下这般做是无可厚非,但左相您也……”兵部侍郎正想说更多,却被后面上来的礼部侍郎捂了嘴,唔了两声,瞪向后面的人,你捂我嘴做什么? 礼部侍郎朝沈执音温和地笑笑,道:“佑迟失言,还请左相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这般姿态,沈执音便多看了两人一眼,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情绪,却淡着声音道:“无妨,礼部侍郎还需多加努力,也许会有转变。” 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礼部侍郎朝沈执音点了点头,道:“佐知记下了,多谢丞相赠言。” “辰时到,长和启殿,诸大臣褪鞋入殿,赐坐。” 说话间已经到了辰时,兵部侍郎听了这话,赶紧地拉了礼部侍郎回到原位,作一副端正模样随前边大臣往殿里走去。 气氛,不对。沈执音才入长和殿,就有这样一种感觉,面不改色,缓步走向自己的位置,丞梨的对面,掀袍坐下时,细查对面之人的神情,不对。 对面之人以往端正地坐着,今日却有些放纵,宛若自己府中榻上,并且饮酒毫不节制,到底有何事?第一次,沈执音发现就算这是以自己的意志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自己的掌握中的。 “众爱卿,今日可有什么新鲜事要讲讲的?”皇帝的脸有些僵,似是撑着笑在询问诸大臣。 大臣们感觉到不对,离得近的左右相视一眼,欲知发生何事,看完了之后还没有结果,就一致看向殿内两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举止有些不同,左相淡着一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来,一个问题萦绕在诸大臣的心头,到底发生何事? 皇帝看着不敢作答的大臣们,笑道:“既然诸爱卿都没什么好玩的讲,朕给你们讲个故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的欲望。” 众大臣在朝为官多年,早就培养了一定的默契,无需对视,便能齐声答道:“臣等洗耳恭听。” “好,不过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来人。”皇帝唤人,尔后顶着众大臣疑惑的眼神,笑道:“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好的开头,朕让人排了一段歌舞,众爱卿可以好好看看。” 既然皇帝都特意提点了要好好看看,众大臣哪里还有不懂的,都翘首以盼歌舞,皇帝给了一个提示,能领受了不出错那是最好,若能把握了陛下的心思,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能。 在大臣们的期盼下,舞女分作两排,自两道小门进了长和殿,每个舞女的妆容都这般突出,有些资历尚浅的大臣一脸摸不着头脑,为官已久的老大臣们瞳孔一缩,一下便看出这戏码要讲得是什么,沈执音也是稍一愣,尔后了然。 十八年前,北封有一世家诸家,诸家代代出人才,非圣即贤者任太子少傅已是别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便是旁系子弟在朝中也有着显赫的地位,将军侍郎皆有,可这样显赫的诸家却是十八年前的一日内顷刻崩塌,满门抄斩。 大理寺拿出来证据,是诸家叛国,同南杭勾结,然而不仅朝廷大臣不会信这事,便是大字不识的五斗小民也不信,诸家没有理由做这事,也不可能会做这事,但皇帝这么说,别人也只能这么听。 诸家满门抄斩,便是连三岁幼童也不放过,可有一个孩子例外,这个孩子便是琼色,琼色出生之时便有七彩红霓伴生,被视为神之子,就是犯了再大的过错都是要原谅的,更何况她当时也才三岁。 “小弟啊,天降不幸于我诸家。”扮作楠儿模样的舞女对着对面的男子这般唱,眼中含着泪,似是情真情切,道:“望你珍重,姐姐去也。” 舞女去了,只剩下化女儿装的男子,男子一边落泪,一边却握紧了拳头,唱道:“一介男儿长姐护,狠心这天子,妒我诸家功名民心在,梨便做女儿家,嫁人又何妨,只要能报仇,屈身忍下又何妨?” 这一句句的话,当真唱的合心。沈执音移目去看对面的丞梨,对方饮酒赏歌舞,嘴角挂着一抹不屑、嘲讽的笑,虽然不合丞梨原本的性格,这也让沈执音看出了问题,这故事……只怕就演了一半呢。 待到歌舞停了,舞女们散了下去,只留三种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大臣,知道底细想着如何自保的大臣,以及算是一种人的沈执音、皇帝、丞梨。 “哈哈哈,这歌唱得甚好,故事,朕也已经讲完了。”不出意外看到了一些疑惑的目光,皇帝不加解释,反而笑笑,看向兵部侍郎,道:“楚爱卿,不知你听了朕讲得这个故事,可有什么感想?” 楚佑迟大笑着摇摇头,端起一碗酒,道:“臣自知不懂这些绕弯的路,臣请自罚一杯,还望陛下莫要计较。” 说完,不等皇帝回答,就仰首饮了酒,看得皇帝虽然时机不对,却仍想要苦笑不得,朕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这般手快么? 既然对方已经豪爽地喝了酒,皇帝也不能揪着对方不放,只好移目,看到文质彬彬的礼部侍郎的时候停下,问道:“佐知有什么见解吗?” “回陛下,臣不敢揣测也不能揣摩圣意,臣请自罚一杯,还望陛下见谅。”楚佐知说着,也学楚佑迟的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饮了酒,只是酒量到底不比楚佑迟,酒才入了肚,面上便飞了两朵小红云,微醺。 好,这个也不能问了。皇帝心里想着,视线在殿内转来转去,可就是难找到一个敢说的人,毕竟被他点名的,已经是平日里最有勇气的两位大臣了。就在皇帝苦恼如何引出自己想说的话的时候,救星来了。 “陛下,重提诸家之事,可是有事?”沈执音淡淡的问道。 “哈哈哈,不愧是先生,一猜就中。”终于如愿了的皇帝笑笑,道:“是这样,朕前些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不知是谁放到朕的床头,且不追究这人是谁,这信的内容便让人很是纠结了。” 沈执音很是配合的“哦”了一声,追问道:“有何纠结之处?” “朕也觉得很荒谬的内容。”皇帝说着,看向了一直饮酒未曾说话的丞梨,眼中意味深长,道:“信中说,右相乃是十八年前那个被姐姐替换出来的男孩子,不知右相,对此有何解释?” 第八十二章 幻境之情(十一) 丞梨停了酒,使劲撑着眼睛看皇帝,笑了两声,道:“陛下,微臣以为这话简直是荒谬,琼色是男是女还需他人来说么?此事陛下知晓的最清楚,微臣不知这递信之人是何居心,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微臣一个清白,也还已逝的内人一个清白。” “丞相大人可是醉了?此言有失分寸啊。”排在左相之下两三位的一个人轻放酒杯,挑眉道:“丞相大人的夫人,陛下如何能细知,丞相大人这是在……编排陛下吗?” “微臣不敢。”丞梨起身,走到中道上,一跪,道:“微臣不敢编排陛下,不过琼色出嫁之前在宫中,是由陛下亲自送了出来的,陛下应当知晓,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眯了眯眼,道:“丞相此言有误,朕暂且不追究,但是下一个证据,丞相总是不能反驳了吧,来人,带张婆。” 一个小內侍无声地跑了出去,推开小门,带进了一个老妇人,这位老妇人虽然衣衫褴褛,气质却佳,殿内所有大臣不约而同将这位老妇人同家中的老母或者妻子比较,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比不上,修养气度礼仪一样都比不上,此人定然出身世家,也唯有世家方才有这样的底蕴。 老妇人走至丞梨边上,先是朝皇帝行礼,一个叩首之后跪直了身,沙哑着声音道:“老妇张婆子,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嗯”了一声,带着和善的笑意看向老妇人,问道:“张婆,朕且问你,你边上跪着的右相你可认识?” 老妇人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看丞梨一眼,而是一俯身,道:“回陛下,老妇并不认识这位丞相大人,老妇只认识我们诸家的少爷,诸梨。” “哦?依你之意,朕的右相是你们诸家的少爷诸梨?”皇帝面上的笑渐渐淡了,认真道:“丞相可是朕的左膀右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出这话,你可是要负责,你还坚持你之前的话吗?” 老妇人点头,道:“他就是我们梨少爷,梨少爷自出生起便身有梨花印,在左后肩处,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一看。” “你说的倒是有底气。”说着,皇帝转着眼神去看了丞梨,问道:“丞相如何想?” “无需褪衣一看。”丞梨淡着一张脸,道:“臣左后肩有一朵梨花。” “哦?”皇帝面上笑不见了,眼神逐渐锋利起来,道:“右相这是想要认罪了?” “臣不认罪也难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有人有心陷害,臣百口莫辩。”说着,丞梨看向了边上的老妇人,认真的说道:“虽不知从何而来,不过还是要同你说一句,琼色已经死了,最为诸家的大小姐,她活得问心无愧,而你若真的是诸家的人,我也请你好好思索仁义。” 皇帝漠然地看着丞梨说话,招手唤来人,道:“将丞梨带下去,压入天牢,听候审判。” 侍卫出来将丞梨带了下去,沈执音看着,虽不能说甚是明了,却也看出了这是有人在整丞梨,这位晚辈这般平静,早早地便在此多饮了酒,恐怕心中早已有了主张,那安排的人,还要不要出来呢? 真的是有些期待这个后辈的表现。沈执音想着,略微愉悦地完了眼,借着饮酒遮住愉悦,随后恢复了那张淡然的面孔,后辈还未归位,不能太早玩,这么快被玩坏了……不能把后辈玩坏!沈执音在心中给了自己一羽毛扇子。 早朝便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所有大臣心中都有事,思索着皇帝是不是想要弄丞梨,想着以后是不是要适当疏远一些右相派的人,长和殿内所有人都私心有异,就连低着头候在一旁的首官都心不在焉的。 天牢内,丞梨换了一身囚服,坐在稻草堆上,阴暗潮湿的地方却忽的有了温馨的感觉,丞梨手中也没有书看,只好发着呆,想些事情娱乐、安慰自己,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吾德不馨,陋室不陋。 外边传来脚步声,有人拿着灯盏走过来,随着一阵锁链的碰撞声,天牢的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身姿妖娆,是首官。 丞梨无需抬头去看,便知道,便道:“为何来此?” “首官倒想一问丞相,为何来此?”首官走进来,将食盒放在地上,转身给了狱卒一些银子,看狱卒关上门,才面对着丞梨坐下,道:“天牢的饭菜不好吃,饿到现在了吧?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饭菜,还有梨花醉,你且吃着,待出去了,我给你好好做些吃的。” 丞梨笑了一声,抬眼看首官,挑眉道:“难道这是你不好好做的吃的?” “随你如何说吧。”首官将东西摆好,把筷子递给丞梨,笑道:“你且吃着,边吃边想着如何同我解释你进来了,若答案合我的心意,我便放过你,若是不合心意,丞相大人边努力多吃点,做好被榨干的准备吧。” “哈,首官这等美人,阿梨求之不得。”丞梨说着,凑近首官偷了个香,尔后轻笑着端起碗开始吃起来,说来饿了一天,人真的是有些虚,吃饭的动作仍然优雅,速度却较之平时快了许多。 待丞梨吃完,一脸满足地看着首官收拾碗筷,待这一切整理完,丞梨才笑着靠上去,头枕在首官的肩上,嘟嘴抱怨道:“这里又硬又潮湿,我连坐着都不舒服,首官。” 首官伸手顺着丞梨略微有些乱的长发,艳笑道:“边城打仗的时候也不曾听你喊过苦,天牢这般的地方,可是比战场好得多了吧?我明日便带些东西过来改善改善,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不能忘了向我解释,你为何来此?” 丞梨低沉着嗓音笑了两声,整个人都在抖,眼神一变,微微侧身,人慵懒地像一只猫,软软地躺在了首官的怀里,右手把玩着首官垂在胸前的青丝,看似玩笑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作为一个忠心的臣子,我还是死好了。” “那个老妇人是皇帝的人?”首官问着,微微动了动,让人躺靠得更舒服些。 “不错,虽然那个老妇人是诸家的人,但首先一点是她是皇帝的人。”丞梨笑了笑,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深邃了几分,道:“十八年前皇帝也才几岁,竟然就能够安排下这么一个人,恐怕是先皇都已经看诸家不下去了。” 怀里的人说这番话时,带着那般兴致的目光,分外吸引人,首官忍不住也不忍,低头偷了个香,道:“算是平了,这么说来老妇人就是那个导致诸家灭门的人,但是照理来说,这样的人都会杀掉,皇帝不会留活口的。” “灭口确然是所有的皇帝都会做的,不过看来先皇十分念旧情。”盯着首官疑惑的眼神,丞梨反身将人压在稻草上,伸手替人一垫后脑勺,看着首官讶异的眼神,丞梨低头在首官身上,道:“那个老妇人是先皇的奶娘,在诸家满门抄斩之后,仍旧回到宫里,带现在的皇帝。” 首官听了,还想再问些问题,却被丞梨小小地咬了一下,略微刺痛的感觉带着些麻痒,“唔”了一声,瞪眼道:“丞相何时成了那些衣冠禽兽了,做事都不分场合,你就不怕什么地方有人看着吗?这里可不是你的暗室。” “他若想看,便看着,首官,我好想你。”丞梨低低的笑着,开始在首官身上舔出红痕,自己的手指已经算是白皙,幼时留下来的茧也因为这些年的修养褪去了,所以也算是嫩,可自己的手在首官身上轻轻划,还是会有红痕,一寸肌肤一寸流连,道:“首官可知,我眼中的首官,不似他人眼中的张扬妖孽,我眼中的首官。” 首官喘息着看他,道:“怎样?” “哈,很美。”丞梨低笑,道:“眼里盈着雾水的,无力喘息着的,弱弱的看着我的首官,在我心中,最美。” “你……哈啊。”首官喘息着看着丞梨,盈了水雾的眼中尽是无奈,道:“真是……栽了。” 两人这样旁若无人,可旁边其实是有人的,一堵墙后,皇帝站在那儿看着交缠的两道人影,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我都未曾得到的东西,为何你轻易,便能得到呢?不过是一介奴仆。 “陛下,您……”內侍看着向来情绪不外露的皇帝整个人陷入冷凝的气氛,不由得有些心颤。 皇帝静了静心,道:“退下吧,遣人将他送到朕寝殿。” “是,陛下。”內侍应下。 皇帝站在那里,透过一堵这样看过去是透明的墙,心中妒意简直难以抑制,边上又没有了旁人,狠狠一拳捶到边上的墙,抖下一层灰来,皇帝红了眼,似能听到那低低的闷哼与喘息。 “君,我这般待你,你为何就是不肯好好听我的话呢?”拳头破了皮,红红的,皇帝却勾笑,眼神如勾魂使者,道:“既然你不吃我喂的琼浆玉露,我绑着你过春宵一夜,也无妨的,对吧?” 第八十三章 幻境之情(终) 是夜,丞梨睡不大着,却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心中有些警惕,凝神闭气,随后是锁链的清脆碰撞声,沉重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听呼吸声是两个人,两个人把他蒙上眼,扛了起来。 被人扛着飞跃,不能确定是去向哪儿的,但是扛着自己的人如此沉默,像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如果说现在有人能够做到明目张胆的劫天牢劫他的话,怕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果然到了地方,被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手被绑了起来,一颗药丸塞到嘴里,有人凑近了他,呼出的热气吐在脖子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又听到那人轻轻地笑道:“君上若是再不醒,思源可就要做下一件事了。” 丞梨睁了眼,不出意料是皇帝,不出意料到了他的龙床上,淡漠着眼,道:“陛下可是说笑了,臣不敢当陛下一声君上。” “你就是君上。”皇帝笑笑,痴迷的看着他,道:“思源仰慕君上已久,无论是样貌,还是才识习惯,都与君上一模一样,再言,虽不知君上姓名,但可以知道的是,君上也爱梨花。” “陛下被古卷骗到了吧。”丞梨动了动手,这样被绑着挂在那儿有些累,脱不开也就放弃了,只看着皇帝道:“上古之神怎么可能会有定性的样貌,若说样貌都是被后人所想像出来的事情,陛下对此事过于执着了。” “君上若是不愿承认,也无妨。”皇帝靠近了看他,声音一沉道:“那丞相便当做是朕倾慕丞相已久,所以才初次下策吧。” 皇帝说着,手掌贴到了丞梨的胸前,一点滑入,凑过脸去,亲近一下,却被躲开,便道:“君上已落到了我的手里,若是不想痛,还是乖乖的听话好些。” 丞梨“呵”了一声,他已经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邪火,渐生的燥热,不过是卑鄙的手段,手晃了晃,忍着躁动,道:“你倒是准备得很充分,天蚕缚仙索,堕仙散,可是你莫非忘了,这些……只能缚仙,而我是人。” “所以这天蚕缚仙索还加了一些小料。”皇帝笑了把那绢布用力扯了扯,低沉了声音,道:“今夜便是你再能,为仙神或为人,都在我的掌中,你……都要在我身下,不能逃脱。” 说完就压了上去,欲解佳人衣,佳人衣未褪,便有人来横插一手。 “滚开。”一道蓝影踹开了皇帝,到了丞梨前面,却看着皇帝,很难得有笑,却勾了一抹危险,道:“他也是你能碰的人吗?敢在我的地方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我们一斗如何呀?” 皇帝却好似早有预料,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里衣,道:“你终于肯出现了,作为这一方幻境中的人物我自是无法同你相斗,不过就算是棋子也有自己的心,你以为我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他动手?你现在可还有力气动弹?” “动弹的力气自然是有的。”沈执音蹲下身,羽扇轻轻一划,便割断了天蚕缚仙索,那般温雅自在的笑,道:“也算你有本事,竟能找到我的分身本源,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了。” 后面一句话,自是对丞梨说的,丞梨解了束缚,动了动手,扶了沈执音坐下,淡笑道:“前辈说笑了,实在不能,我也可以弃了这幻境,有些东西不要便不要了,证明一件事情总有千方万法,若因此惹了这么大一个使人生厌的麻烦,很有一种毁灭的欲望啊,借前辈羽扇一用。” 话音方落,丞梨拿过羽扇,反手化剑,笑得邪气,道:“本君由来只亲近喜欢的人,被你平白这么一碰,心里厌恶真是说都说不出,若不惩戒了你,本君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说着,丞梨一剑刺去,同皇帝缠斗在一起,在幻境未曾捅破之前,丞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以扇化剑已是现在的他所能做的最厉害的事情了。 “君上此番风姿,真令思源倾慕啊。”丞梨被喂了药,皇帝可没有,缠斗之余,仍有闲心戏弄,道:“这般身形,若是挑了衣裳,该有多美的一番春光。” “哈,承蒙夸奖,若然九叔如此称赞,本君定然十分欢喜。”丞梨反手一个剑花,抬脚轻挡皇帝攻势,反身袖箭叮铃一发,尔后往后一退,回到床上,扶起沈执音,带着他纵身一跃,破开屋顶,出了皇帝寝殿。 才带着沈执音落地,却听衣甲摩擦的声音,同沈执音背对背,横剑在前,严阵以待,然方见带兵之人,丞梨心中一阵苦,皇帝算得挺精,竟揪他之心以望囚他,心中再苦,面上也不输,冷着脸看对方负手缓步走来。 “阿梨,你私自逃出天牢,已是犯下重罪,随我回去吧。”尘九淡着一张脸,手不动,却予上了百分心神。 丞梨听了大笑,道:“我何时私自逃出天牢,九叔,你沙场上算计千军的心去了哪儿?我若逃,何苦逃到宫里来了,还是逃到了陛下的寝殿,你怎的……不说是那色迷心窍的皇帝将我私自带了出来,妄动私刑呢?” 这话听得尘九一愣,武功极高便是夜视也无妨,再说皇宫之内灯火通明也不暗,方才是因为对丞梨失望而未注意,这时候再看,便发现丞梨手腕上的红痕,内心有怒,面上却不得表现出来。 尘九不说话,自有他人来说,副统领拔剑上了前来,一派粗犷,道:“岂能污蔑圣上,吃我一剑。” 丞梨“哼”了一声,袖箭一发中副统领握剑的手,力道之大,穿骨而过,厉道:“我同九叔说话,岂有你插话的资格。” 这时,皇帝也穿好衣裳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丞相若是束手就擒,还能免些委屈,否则就休怪朕不念这么多年的情谊了。” “我同你能有什么情谊,呸。”丞梨看着皇帝怒目而视,道:“你这狗皇帝,今日既然到了这般地步,我索性将你的真面目都说了出来,也让众将士看看凭你这样的品行,居然也能当得天子?十八年前诸家满门抄斩,皆因你们为君不仁,竟布暗子瓦解诸家,今日,又使她来暗害我,只为谋求私欲,你这样,简直不配为君!”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皇帝见此,只不快不慢地说道:“丞相此言有何证据?没有证据可不要乱指证人,毕竟朕之仁德天下皆知。” “哈,仁德?你还有脸提仁德两字?”丞梨似是疯到极致,眼神一变,戾如九幽阴魂上身,道:“色迷心窍,贪欲我几岁大的长姐,为君不仁,密谋抄斩我诸家满门,莫说证据,我诸梨今日在此,便是最好的证据,我虽年幼,不逃死刑,可你不会想到,我又自地狱回来,寻你索命来了吧!” 此言一出,便是皇帝自己都有些震惊,随后一想却又难怪,难怪丞梨时而淡薄温雅,时而狠厉难道,原是如此。 “我家阿梨在哪儿?”尘九上前几步,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提剑,面容已然有些冷厉,使人不敢与其对锋,这是第一次,淡泊名利、淡漠朝廷的尘九在旁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却是这般的高势。 丞梨仰面哈哈大笑,道:“你问我半身在何处,不如问问你心在何处,心之归处便是他安心之所喽,哈哈哈,我的半身,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真的不想对你的九叔做一个最后的道别吗?” 丞梨笑着,却又忽然变了一副神情,淡淡的悲伤,眼中却是淡漠,看着尘九,道:“九叔,阿梨心中的梨花树,此生只为一人绽放,此爱不能,唯有葬心,一日凋零,半世凄清。” 尘九瞳孔一缩,难道……怎么会! “哈哈,猜到了吗?”丞梨笑看尘九惊中带悔的表情,道:“我也不多说,今日你们这么多人,想要来便来吧,我不逃,等这一日我等了快二十年了,我满心的血都在沸腾,前辈,你好点了吗?” 沈执音勾笑,道:“已经无妨。” “你在拖时间?”皇帝看着丞梨,看着已经无大碍的沈执音,有些后悔,好不容易才寻遍天下,避过沈执音的耳目弄来那些东西,好不容易才能一时麻痹沈执音,他也不奢求,只要一晚,只要一晚就好,可是现在……没机会了么?连一晚都不能施舍吗? 皇帝气极,怒道:“杀!” 众将包围,攻势猛烈,丞梨将剑还给了沈执音,尔后徒手上前,随意便凭力撕碎了一个人,鲜血淋了一地,场面不忍直视,然而丞梨觉得很痛快,十八年,用十八年去忍耐,内心已经被压到黑暗的黑暗里边去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做些事情的话,也只有一个人了。 沈执音杀人是利落干净,一剑过去,那人连血都来不及留就死去了,即便他暂时性地失了仙法,他本身的武功造诣也是很好的,两人配合之间,就杀出了两片境地,同是修罗道,一边血淋淋,一边却遍地横尸。 “住手!”皇帝身前有一个人,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左手指着正在厮杀的两人,道:“诸梨,你若还想你的情人活命,就赶紧停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丞梨撕了一人,撇过身去看,竟是首官,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擒了首官在身前,丞梨同沈执音相视一眼,到了一边,背对背靠着,方才有些许的安全感,丞梨方才看向皇帝,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似是为把握到了丞梨的弱点而高兴,皇帝得意地笑了,道:“我本来呢,只是想要睡上一晚,现在我不这么想,我想要你褪了衣裳,跪在朕面前,求朕作弄你。” “丞相,莫要如此,你了解我的性子。”首官被紧了紧喉咙,却对此无所谓,有些艰难地从喉中憋出话,道:“你说过要亲手拔剑杀我的,本,本督甘之如饴。” 心,紧了紧。丞梨很是干脆,沾满血水的手便上了身开始解衣,不在乎对面皇帝露骨的眼神,不在乎所有将士看着他的露骨的眼神,丞梨褪了上衣,却并不继续下去,他的上身并不如别人见他那般清秀,反而是横满了疤,左后肩上有一朵梨花。 “首官,在我诸家,若要娶亲,男儿便要赤裸上身,让你看清楚疤痕,你要了解你所嫁男人的担当。”丞梨笑了笑,说道:“身子是半身的,我代他要了我的心上人,今日便再亏欠他一次,娶了我的心上人,对不起,首官。” 首官却觉得无妨,嘴角挂一抹艳笑,道:“有你这一席话,死了又何妨呢?” 就在丞梨上前,就在皇帝的手愈发紧的时候,却是手一痛,身前人被带了开来,皇帝定睛一看,是尘九,怒道:“尘九,你做什么?” 尘九扶着首官,剑负在身后,淡着一张脸,道:“我的徒儿,我的阿梨,若是站在天下的对立面,我便不在这天下里面,我曾错了,所以不能再错,他人他物再重要,也不能及徒儿在我心中一分。” “哼,早知道你们有勾结!”皇帝这是彻底的怒了,往后一退,招手,道:“来人,准备箭雨!” 一排一排的弓箭手忽的出现在四面,丞梨看着三个人,看着朝远处逃去的皇帝,嘴角却勾着笑,道:“皇帝,你也逃不了,人再能逃,逃不过天命。” “阿梨这番话,是要做一个结局了吗?”沈执音化剑为扇,羽扇轻摇,朝丞梨走过来,道:“如果还不想就这么结束,这样的场景尚有转圜的余地。” “无需转圜了,就这样吧,我要的答案已经有了。”丞梨笑道:“多谢前辈,费劲竭力容忍我任性。” “无妨。”沈执音持扇掩面,遮住面上的小开心。 好似听到了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飞上天,丞梨没管沈执音,而是冲到了尘九与首官面前,扯上两人的衣服,笑问道:“师父,一梦南柯已三日,黄粱枕梦梦心弦,是不是也该醒了?” 梦?这是梦……那我是谁?尘九与首官对视,对方的面容却越来越像自己,最终归为一人,这是幻境,一梦浮生。 第八十四章 秘密 又是那一方小亭,落落湖水上,丞梨或者说夭梨坐在亭子里,桌面上两盏茶,还冒着热气,夭梨手里一本书,认真的看着,亭外仍旧雨蒙蒙,一道白影撑伞缓步而来。 到了亭内,来者收伞搁置在栏杆上,坐到了夭梨的对面,沉静着气息,道:“梨君,我方做好了入局的准备,你却翻了这棋盘,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夭梨合上书,啜饮一口茶,轻笑道:“我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不过那个答案,我算是得到了,你未入局,便算我的要求你没有做,所以再请你来帮我一个小忙。” “齐某可不敢听梨君的一句小忙。”来者抬眼看着丞梨,道:“不过梨君此番来意我知晓,画,齐某可以送你,但梨君可有想好画的内容是什么?” “无需想,你只管赠我一幅白画。”夭梨随意的轻摇着茶盏,看里面的茶叶旋转成涡,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知宣应该知道我要的白画是什么,我希望到时候知宣交过来对的画不会是故作不知的白画。” 来者笑了,杯子一放,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道:“梨君怎知齐某会将这白画赠你,要知道当承诺涉及到性命,类似我等非君子,基本上是不会做到的,凭一个要求来向齐某索要性命,凭现在的梨君,是不是有点太自不量力了?” 话音才落,一道气波向外传去,激起湖水波千丈,锋芒毕露。 夭梨却好似没看到一样,面上带着笑,道:“我相信知宣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为何自己会存在于世。” “你……”来者无了言语,看着丞梨,半晌才颓废地垂了肩,道:“你见过她了。” “你既知我是谁,又如何不能清醒,知道这一切皆在我的测算中呢?”夭梨将杯中的茶往边上湖水一泼,按照常理应是泛起涟漪,可奇怪的是湖水竟然静了下来,没有一丝波澜,道:“你应那城主设画境困我,又怎知她不能在前辈以画境为界的里面同我有一番接触呢?” 来者的眼神有些黯淡,问道:“她……可还好?” “幻境之中,便是她将你在何处告诉我的。”夭梨又翻开书,一边看一边说道:“你大是不记得了,你们俩也曾见过的,只是那时的她在其中尚且年幼,你……也一心不愿为红尘俗世所扰。” 瞳孔一缩,是她?来者猛地站了起来,道:“念梨君今日一言之恩,待到知宣心愿了了,便将白画双手奉上。” 言罢,来者拿了伞,冲入雨中,不过半刻便在雨中失了身影。 “痴迷苦,自愿苦。”夭梨哈了一声,伸手翻了下一页,继续看。 一梦南柯已三日,黄粱枕梦梦心弦,言磬寒醒过来的时候,身在孟婆客栈的房间里,夭梨不在,但桌上有冒着热气的饭菜,想来是夭梨为他叫的,言磬寒扶了扶额,有些不能习惯一个人的思想,回想梦境中的痴缠与疯狂,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么一面,沉浸其中了。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夭梨端了两碗汤进来,见言磬寒醒了,便笑道:“师父,来尝尝,听闻孟婆客栈最是有名的就这孟婆汤了,也亏得托了阿左阿右的关系,才能不排队就喝到。” 言磬寒点头,起身,坐到桌边,接过夭梨递过来的汤,一边喝着一边思索梦境,阿梨在梦中说得话,此刻在脑海中清晰,只为一字而乱天下,是不是也可以为了一字而乱三界呢?答案很明显。 “师父,在想什么?”夭梨尝着可口的饭菜,一瞄眼却见言磬寒吃得心不在焉,便问道:“这饭菜不好吃么?师父一脸走神。” 言磬寒摇头,甩开心思,动筷子给徒儿夹了几样喜欢的菜式,专心陪徒儿吃饭。 待吃过饭后,才是正事的时候,言磬寒才醒,是以有些情况并不了解,不过他能感觉到,首恶仍旧不在客栈里,随意也失了气息,至于阿左阿右,气息是有,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只是极为阴寒。 夭梨知道言磬寒的疑惑,低声道:“师父是不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大哥去哪儿了我是当真不知晓,但是天掌一直都待在他自己的房里,面壁思考,徒儿不能察觉到天掌的气息,好像留在那儿的只是一具驱壳。” “去看看。”说着言磬寒起身,同夭梨一起走到了左边的房间,推开门,是随意看着墙发呆,说是发呆,可全无生气,神凋,言磬寒掐诀上前,一指定随意,划开手掌,凝血为咒,道:“敕。” 咒文冲入随意眉心,却似开了机关匣,随意身体猛地一颤,眼角滑落两行泪,缓缓地睁开眼,初始有些迷茫,反应过来之后看着言磬寒,沉默片刻,道:“此番多谢。” “你若甘心沉沦,不如不谢。”言磬寒抬手又画了一道符,往上一推,一个结界将三人套在其中,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言磬寒拂袖幻化出桌椅、香茗,尔后道:“坐吧,发生何事。” 三个各自就座,随意虽然初醒时有些沉默,后来倒也反应了过来,只是情绪仍有些怏怏,道:“你二人出去逛街之后,我便回到房里,看着墙发呆,可不止为什么眼皮愈发沉重,自灵魂发出的沉重感,我无力反抗,便就这样,再一睁眼,便看到了你们。” “天掌你也入了幻境?”夭梨有些吃惊,虽回顾旧梦,却不能在梦境中找出一人似天掌者,若实在要说,就只有一个人,脱口而出道:“徐知卿?” 随意的手一动,动作很小,然而颤动很大,他沉默着点头,却道:“是徐知卿,却不是你们眼中的徐知卿。” “天掌这是何意?”夭梨有些疑惑,问道:“难道还有两个徐知卿不成?” 言磬寒的手摩挲着杯子,仔细回想道:“你是同首官在一起的那个人,那一夜的丞相府窥探的人,除了首官,还有你。” “你终于能将两个人的记忆融汇了。”随意这么说着,呼了一口气,道:“徐知卿这个人,被一把火烧了面貌,被人替代了身份,最后沦落哪般境地也实在难说,幸而凭着一身医术,还能有个出头日。” 夭梨看着随意如今这副模样,道:“天掌此番感慨良多,那徐知卿怕也是天掌的一个心魔吧。” 随意猛地看向夭梨,夭梨却不甚在意的抖抖肩,笑道:“天掌自是想问夭梨从何看出,夭梨也在这幻境之中,夭梨的心魔自然也无处不存在这幻境中,就好比师父在幻境中的执着是暗暗的宠着我,而我求一字而乱天下,虽然没有成功乱天下。” “徐知卿不是我的心魔,我的心魔,是火。”随意低垂着眼,看手中的茶,茶叶在里面漂浮,手不动,茶叶也不动,平静无痕,手动,一应千波,道:“我且问你们一件事,若是你们因为嫉妒而做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举动,对于心上人,你们该如何求得原谅?” 言磬寒一听这话,便知道了,抬眼看随意,对方却不愿意对上他的眼,道:“流华的死,是你故意的?” “是。”想着过往发生的事,随意低声道:“那时年幼,一心喜欢止寒,然而止寒却对师父那般喜欢,做什么都是要讨师父的欢心,昆仑天峰之上只有三人,我因此心生嫉妒,偶然一次发现了师父的不对劲,妒意一生便将此时告知了昆仑之首,可我是真不知。” 随意抬头,看着言磬寒,道:“我是真不知事情会变成那样,我真的不知师父会被那样处置,我也真不知止寒会那般伤心,竟在接受天掌之位的当日,叛出昆仑,去找了妖世,我后来是真心知错,我真的……师父,止寒。” 听到随意的一番话,言磬寒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随意的眼睛说了,道:“你不知,流华他……流华他是一心喜欢着你的。” “你说什么?”随意心中一惊。 “我说,流华他是一心喜欢着你的。”话已说出口,言磬寒也觉得此事要说完,道:“流华是九尾天狐,是自天地初始便存在的妖尊,他之所以回来到昆仑,只因为捡了一只小白犬,小白犬生了一种病,只能在昆仑天峰养着再配以精魄才能好。” 随意低头,道:“你如何会知道,骗我的,帝宫。” “我同他早就认识,他来昆仑时我也很是诧异,出言阻止过,所以才会有言帝宫与天掌不合。”言磬寒看着随意,道:“流华知道你心悦止寒,才会待止寒那般好,他死前将眼睛赠予止寒,也不是对止寒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因为知道你喜欢止寒,只要跟着止寒,便能够一直看着你,他只要看着你幸福就好。” “别说了。”低着头,泪已如雨下,那么多年,怀着对师父的悔意,也记起了师父对自己的点点滴滴的好,却不想原来师父怀了那般的心思,所以害死了师父的我,到底算什么呢…… 两人谈论的事情其中所含的感情不是夭梨能够理解,夭梨瞥过眼去,却见一人站在门口已久,惊道:“大哥?” 随意猛地一抬头,站在结界外的,门口的,正是首恶,对方虽然没有进入结界,却好似能够看到他们,听到他们的话一样,死着一张脸。 第八十五章 受辱 “止寒,我……” “你别说了。”首恶打断了随意要说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随意,我不敢说能够原谅你,但此事也给我一些消化的时间,可好?” 虽然面无表情,话里的语气却是含着些许的请求,可以知道这已经是首恶的底线了,然而随意不说话,这对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不是旁人能够参与的,夭梨便是想要打个圆场都很难。 “师父,现在该怎么办?”界里界外各立着一根柱子,夭梨凑近了言磬寒,小声的问道。 “莫言,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言磬寒伸手小小的拉了夭梨,闪身离开现在的结界,一眨眼到了阿左阿右的房间,道:“现在,我们先来处理一下你喜欢的阿左阿右的事情。” 夭梨先是疑惑,待看到床上两个散发出死气的人的时候才恍然大悟,皱了眉头,问道:“为何阿左阿右的入境方式与我们不一样?” “他们不是人。”言磬寒手一挥,让夭梨看清两人的真面目,道:“他们是傀儡,还是上古魔傀。” “师父你开玩笑的吧。”十分遗憾,夭梨得到了言磬寒的肯定,看着床上的两道魔影,一身暗紫盔甲,面目狰狞恐怖,气息是万古之恶,这样的真面目很难让人想到那两个可爱的人,想到记忆中关于上古魔傀的记载,道:“古卷上记载上古魔傀流落到妖世里去了,黄泉碧落道本就是妖世之物,若说阿左阿右是上古魔傀倒也有源可寻,但是不可能吧,上古魔傀无心无情,杀人不眨眼。” 言磬寒等待着自家弟子抒发感叹,直到感觉夭梨的情绪略微平静,言磬寒方才开口道:“人世间有一物最是难料,或许是因为在世间流转,所以生了神智,也模糊地沾染了情吧。” “所以……他们在幻境中是谁?”夭梨眨了眨眼,看着言磬寒问道。 轻轻弹了一下不爱动脑的弟子的额头,言磬寒道:“你可还记得那个礼部侍郎与兵部侍郎?皇帝欲问罪于你,一连问两人,却都手快饮酒推却了。” “提到皇帝,徒儿的感觉怎么都好不起来。”想到有这么一个人肖想着自己,夭梨觉得自己开心不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想着礼部侍郎,道:“师父这么一说,徒儿就有印象了,性格相差也太大了,阿右好惹人讨厌,阿左的性格未免太温吞,太谨慎了些。” “那许是他们生前的性格也说不定。”言磬寒道:“毕竟生前也是魔神,性格如此也说得过去。” 夭梨点点头,表示赞同,转念一想,问道:“师父,不是说我们来处理阿左阿右吗?他们现在陷入幻境,该怎么救?还和方才救天掌一样吗?” “那样行不通。”言磬寒看着眼前两具魔傀深思,道:“魔傀与人不同,人入幻境,尚有一魂三魄留存在体内,但是魔傀没有,支撑他们的生源就是他们的一点残魂,所以一旦入境,身体必然是死气沉沉。” 残魂,若然出了什么差错,便真的要烟消云散了。夭梨想着,脑海中闪过一道金光,留下三个字,招魂诀,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夭梨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两人,心中默念口诀,内心里的小人做着划天地的动作,最后站直了身,手心生出一朵金莲,手一合一开,转为梨花。 “敕!”夭梨厉声一喝,什么都没有发生,空荡荡的沉寂,夭梨略带尴尬地对上那道疑惑的目光,讪笑道:“失误失误,徒儿只是一时失手。” 失什么手?言磬寒疑惑地看着夭梨,正要开口,却感一阵波动以阿左阿右为中心,向八方传开,眼疾手快地拉了夭梨,闪身出了客栈,到了客栈上半空,底下的城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孟婆客栈为中心,向四方崩毁过去。 这还仅仅是第一道波。夭梨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为,就在他们到了上半空的这段时间里,第二道波已经开始形成了,魔气冲天荡地,先前只是一个平面的散布开来,这下却是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流华天宝。”夭梨开口,右手划血为界,左手一掌硬是将屏障推出半丈,极限,也就是如此了,皱眉看着底下客栈,究竟是何人,误导着他将招魂诀使在上古魔神的身上,那个画在脑海的字是谁的杰作? 言磬寒见夭梨一脸凝重,不由问道:“阿梨,怎么了?” “无妨,师父。”夭梨看了言磬寒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底下的孟婆客栈,客栈已成废墟,枉死城中修为高深者都到了半空中,各自撑起结界,道:“师父,你……未免太过无用。” “阿梨,你在说什么啊。”言磬寒笑着,道:“怎么可以这么说师父呢?” 夭梨“哈”了一声,也不说话,手一伸,,言磬寒身上竟飞出一块玉佩来,夭梨伸手去接,一握,便以玉化剑,一柄朴素且轻的长剑,剑指对方,淡目道:“师父的贴身佩剑都夺了来确然厉害,不过忘了抹去剑中的剑灵,却是城主你唯一的错处。” “恶友的确厉害。”言磬寒摇身一变,成了这枉死城的城主枉曰人,他看着夭梨,笑道:“你确实是厉害,竟能凭借小小招魂诀便将上古魔神残魂补齐,不过就算你再厉害,今日也必将葬身于此。” 夭梨淡目看他,手中剑一反手,玉壳破,一柄玄冰剑竟在长剑中,散发着凛凛的寒意,一步,优雅,面上勾笑,道:“赠玉泉于他,不过浪费,到如今不能尽兴,今日,便让玉泉再度饮血。” “哼,小儿黄口。”枉曰人斥了一句,便推掌上前,手影挥舞间,竟有无数剑影若隐若现,不时几柄剑,以求攻其不备。 然而夭梨岂是这么好对付的,眉一挑,搬出了好久未用的自称,道:“竟称本君黄口小儿,自本君二十万岁以来,从未有如此说过本君呢!呵,趣味。” 最后二字一落,玉泉一放寒芒,夭梨持剑攻上,身形穿梭之间,竟避过闪过所有剑影,剑尖直指枉曰人的心口,这般被折腾,夭梨也是怒了,道:“若非是你,何来如此诸多事端!” 夭梨二十万岁了,位至神君不再有过进步,心性上自师父假眠之后便再无进展,之前所遇种种并非是他没有脾气没有动真火,只是他惯于忍耐,只有师父躯体被盗一事,真正惹火了他,所以才会屠杀。 身体里好像存了另外一个灵魂,一人分饰两角,一者浅笑清风,温文尔雅,好似一位圣人,一者为魔,但终究二者都是一个人,是以圣人也会怒,夭梨怒。 怒中挥舞的剑有力,玉泉欲入对方的心口,却被一道魔气挡下,夭梨借力往后一退方丈,横剑于身前,冷冷地凝视着对面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两个逗趣的人了,上古魔神,照理说是不比妖世的那道影子的,但是影子让着他,将他当做孩子来看,才容他放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够格同这些人斗。 阿左阿右,一阴一阳,一月一日,白皙嫩滑的皮肤,眼睛是奇特的琥珀珠子,不短也不长的睫毛,睁闭眼之间颇有风味,天生魅惑,一身暗紫甲胄,上面铭刻的符文晦涩难懂,一眼看去还有些晕。 “汝,唤醒吾之人。”阿右看着一脸防备的夭梨,冷着一张脸道:“手无缚鸡之力,对吾横剑,汝自认为有同吾一战之能吗?” 无需语气音调的把握,便一字一句里都含了威压,上古魔神的威压,夭梨暗自咬紧了牙关,手是一紧又是一松,道:“不过是靠我招魂诀聚拢魂魄的上古魔傀,就算你生前在能,此时也不过湮灭之后的几道残魂。” “哈哈哈。”阿右仰天大笑,一瞬又恢复冷脸,道:“三错,听信人言,不自量力,与吾对阵,既然唤醒吾,吾便教你一件事,如何叫做认清自己,连妖世中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不能学会,如何存活?” 说着,阿右眼一厉,眉间烈日一闪红芒,生生禁锢着对面之人,将他的腿骨打断,让他跪下。 猝不及防的疼痛,夭梨咬紧了牙,便是一丝的呻吟都不泄露出去,生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尔后跪师父,这是第一次给他人跪下,夭梨同体内之气,上下一导,将腿骨接上,人,自是又站了回去。 夭梨不倔时真的不倔,懂得识实务者为俊杰,服软什么的真的可以当常事,可他若倔起来,便是言磬寒也找不到什么办法来克他,是以现在,夭梨就是杠上了。 “骨气是有,但此番情境下,赌气,只会生生让人折了你这身傲骨。”阿右的话不带情绪,却如他所言做了,一伸手一握,竟是生生将夭梨的腿骨碾碎,看着夭梨,道:“不知进退,无礼先辈,性情直冲,蠢人一个。” 说着,阿右转过身,道:“想杀吾,吾在妖世等你。端看你这副惫懒,连妖世的门都进不去。” 说完,阿左阿右两人便离开了,同行而去的还有枉曰人,看着枉曰人嘲讽的眼神,夭梨这一辈子除了师父那件事,便只有这件事最大了。 “你,且给我等着。” 第八十六章 阎罗鬼刹城 阿左阿右离开后,枉死城成了一片废墟,基本上没有人能活着,枉曰人跟着阿左阿右离开了,那废墟之中便只跪着夭梨一人,夭梨跪了三天,腿骨被捏碎,经脉受魔气冲阻。 夭梨废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重整腿骨,站了起来,面上是一派平静,内心已经变质,本是双分,现在却偏向一边,这是不行的,有一道轻烟自眉心向身体内而去,平缓心境,片刻,舒了一口气,夭梨已经能够淡然面对先前那场不自量力的斗争。 阿右虽然话语存在激怒他,引导他的阴暗面压过另一面,但是阿右的话说得对,他被师父宠得失去了理智,他被他可能含有的身份给迷失了方向,就算天赋斐然,若是不肯努力,也只是伤。 人,要学会谦卑,观察世事,不卑不亢,能屈能伸。夭梨想着,手一翻唤出折扇,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唇角含着温润的笑,目光也是十分的温和,一身白袖黑料的衣裳,头上戴了一顶玉冠,身后还垂了及腰的黑色长发。 夭梨一望玉折扇上自己的倒影,一笑,点了点眉心一点莹绿,道:“你总会知道,我凭何唤醒你。” 碧落之上,空中悬浮的大殿里,影子坐在王座上,手里试一把小箜篌,随手拨弄着,一个一个的音自指尖跳出,十分悦耳,因为弹奏者有着愉悦的心情。 “你很高兴,他有进步?”商羊坐在阶下,听着这声音,道:“你从未如此欢喜过。” 影子没有答话,待弹奏完了这一曲,才抬起头,笑道:“他能有如此成长,自然欢喜,早知他虽面淡心清,却有不能动的底线,若非……我也不想让他人去侮辱,只是他毕竟要长大,封印不可能长久。” “阿左阿右是你的人?”商羊又抛出一个疑惑,道:“当初的传送阵,也是你做的?” “怎会。”影子反驳,道:“传送阵是长言做的,为了梨应那朵小花,可任性的小花不会知道若是那棵树没能及时获得成长,他这朵已经落下的花会比树上的花凋零得更加彻底。” 商羊往后一靠,正好靠在影子的小腿上,晃动脑袋蹭了蹭,问道:“你觉得他能用多久到黄泉?又能用多久到妖世?” 含着笑,影子俯身轻轻抚摸商羊的脸,道:“阿梨天资聪慧,只是被安逸、宠溺迷失了本性,他是个懒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出全力,现在所有人都不在他身边,他只有自己可以依靠,所以他一定会进步神速的。” 影子这么说,商羊点点头,也不说赞不赞同,两人只这么互相靠着,在这大殿里,分外宁静。 阎罗鬼刹城,城如其名,阴森气息弥漫整个城池,而这城里生活着的百姓,不是行为天怒人怨便是长得穷凶极恶,端看一人运气,若是碰上长得丑心却善良的还能活,若是碰见了美人,那可就要小心了。 城门口,有些极丑的人站在那儿派发身份证明,当然他们只给有能力进城的人派发,首先他们会请一位长得美行为却过的恶鬼与对方对战,特地先给了钱,让他不要将人打死,就算是如此,“失手”死人的次数还是大大多于有幸存者的次数,但既然有胆来到阎罗鬼刹城的城门口,那么本事在其他城都算是名列前茅的,也有自信签下生死状。 “这位先生。”面部有着密密麻麻的黑洞,他不擅长笑,所以只平静着一张脸,道:“签了这份生死状,生死由天不得怨人。” 他对面的这位先生,长得十分斯文,一言一行举止温和文雅,不似能跟恶鬼相斗的人,虽然这些能够来到城门口的人都非同一般,但他还是想一劝这名看起来不像是黄泉碧落道内的人的先生。 “在下晓得了。”先生对着他温和一笑,签下生死状,道:“请问在下要在何处进行比试?” 虫子抿了抿唇,对方既然不听劝,他也只好罢了,请过先生往一边的小门走去,对着守门的人耳语了几句,然后带着先生站到了一处空地,自己默默地退开。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年走了出来,看到对面的人时,眼中明显是一抹惊讶,但按照规矩,在比试结束前他不能讲话,于是站定在那里,只听一声开始,便化作原型扑上去。 先生刚开始身无一武器,躲避凶兽利爪的时候,折扇一挥射出几道针芒,凝气为针,再借折扇掩护发出去,有几道针芒便中了凶手身上几道,尔后的先生却是一直闪避,正常比试唯一的看点就是先生闪身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而凶兽的动作也是如此,怪哉。 最后的结局就是凶兽变回红衣少年,瘫坐在地上,身子有些无力,而先生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看着少年,虫子走了过来,看了看双方,宣布下先生胜,获得入城身份证明,此间,红衣少年一直跟随在先生的背后。 等入了城,方才知道先前的那什么枉死城简直不妨去死一死,阎罗鬼刹城的内部十分宏伟,高大直耸入云端的阎罗殿,以及分为四个脚的,四散分布在城中的鬼刹楼,各民居有其各自主人家的风格,有珍珠缀满的,有红罗轻幔的,还有真真正正的一间金屋,真的是让人大长见识。 先生一路看过来,最后在一座供奉着神君的庙前停下,开口道:“这便是你的住处?” “是啊是啊。”红衣少年小跑到先生边上,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我特意为所建的神庙,是不是很精美?七哥哥你知道吗?那里面的神像是我伸着一根手指,仔细地雕琢了好几个月才出品的,还有那些画也是我废了很大的劲才从阎罗鬼刹城的几位名家手里求来的。” 这位先生正是夭梨,红衣少年满脸的求称赞,夭梨却无视这一切,朝着一座山水环绕的亭台楼阁行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且不先称赞你,待我安顿下来,我再告诉你哪些地方做错了。” 夭梨要去的这座塔名曰地利,塔就是塔,一座有灵性的塔,无需人的存在,只要将身份证明投入塔中,待塔将你的精神收入它哪里的时候,脑海中想象着你想要的在这儿安顿下来的家的模样,等它将你送出来的时候,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家出现在繁华的街道上。 夭梨投了身份证明,然后人进去半刻之后出来,跟着红衣少年回到了红衣少年的家,那座神庙的附近忽然出现了一座茅草屋,十分……贴切和谐的两处安顿之所就这样被安排在了一起。 解决住的问题之后,夭梨才能和梼杌好好说话,请梼杌到自己的小屋里,然后沏了一壶茶,倒上两杯,做完这一切之后,夭梨方才开口道:“今日你做错的事情有三件,其一是关于与我比试,不过十几万年,你的进步使人觉得羞愧。” 梼杌点头,严肃认真地认罪,道:“是的,还有呢?” “其二,伸着一根手指雕刻我的相,不说你是否尊敬我,单是你的神像雕得也未免太不像我了。”夭梨想着方才看到的那座雕像,就忍不住额头凸凸,那真的是在刻他吗?难道不是在雕刻他记忆的吗? 梼杌点点头,半走神似的回忆认罪,道:“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对着七哥哥你的画像,一点一横都给他刻好了。” “其三,我虽是神君,却并不需要信仰,所以从根本上,我不需要神庙。”想着方才看到的惨状,夭梨严肃认真地说道:“所以给你三日整改的时间,三日之后,不要让我再看到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怪我忍不住撕了你。” 真是的,比我还可怕。内心的小梼杌撇了撇嘴,面上却是笑道:“好啦好了,不都是差不多的吗?” “真的差不多吗?”夭梨看着梼杌的眼睛,看得对方一直都没有退开,夭梨有些无奈,道:“算了,你喜欢就好。” 对于这句话,梼杌表示举双手双脚的赞成,笑得甜甜的,又有那么几分妖艳,,眼睛却崇拜地看着夭梨,问道:“对了,还没问七哥哥你怎么忽然来了,这里可是碧落黄泉道的大恶居地里最恶的一处地方了。” “没什么,就是想去黄泉逛一逛。”夭梨没有说实话,他可还记得,不要随便说些自己的事情,在阎罗鬼刹城中,在黄泉碧落道内,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说话,不通过他的生活环境来了解的,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它到底是不是人,是什么样的人。 梼杌明了地点点头,啜饮一口茶水,道:“若是七哥哥要下黄泉的话,其实有一条捷径,不需要通过那吓人的小恶居地,直达黄泉之所,但是如果单单到了黄泉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所以,七哥哥最好带上我。” “说这么多就为了一句话。”夭梨有些无语,道:“我带你一同去。” 第八十七章 斗场 答应了一条不平等条约,带上梼杌这个捣蛋鬼去黄泉。夭梨事后怎么想都有些后悔,只是也不能驳了梼杌,毕竟梼杌对黄泉碧落道熟于夭梨太多了。 “七哥哥,我跟你说啊,你来的时机正好,若是晚一些,便错过了这条便捷的通道了。”梼杌拉着夭梨一边在人群里穿梭,一边讨笑,就这样穿到了最里圈,拉着人站好了地方,梼杌看着底下的精彩,欢蹦起来,道:“就是那个了,只要七哥哥你能赢,什么要求阎王都能答应。” 夭梨凝神看去,底下是一个被好几重结界笼罩的斗场,斗场里面两位貌美如花的罗刹正在对阵,在这里能够感受到结界因为受到冲击而发出的些许波动,里面的人,很强。 结界内,蝎女身后有一条尾巴,尾上勾针黑得发亮,身姿妖娆,步伐充满魅意,看着对面的人,勾笑道:“没想到在斗场这样的地方还能够看到牧君,不过就算是牧君,也不会因为输了而责罚于人吧?” “看人。”牧沐左脚往后一撤,眼神一厉,疾步上前,几步便到了蝎女的身前,手掐剑指,道:“疾风,掠人影。” 蝎女轻笑,气定神闲地摸了摸好似是随意勾起的尾巴,就在牧沐靠近的那一刻,蓄势需发,尾巴一下朝着牧沐掠去,尾上的勾针欲刺入牧沐的心脏,你来我往之间,滴了几滴黑色的液体在地上,将这黄泉石制成的地面都腐蚀出了几个小洞,使得场外众人为牧沐捏了一把汗。 牧沐身手好,总能躲过蝎女的尾巴,但缠斗了几许,还是没能找到一个机会动手杀了蝎女,向来不喜欢浪费体力的牧沐随手挥了一把叶刀过去,趁着邪女阻挡的时候,退开了。 “唉,真是没想到,十大阎王之一的牧君,竟然只有这样一点本事,向来明日这阎罗鬼刹城就可以换几个阎王了。”邪女嘴里叹息着,脚下动作却不慢,眨眼间到了牧沐的身前,一手握拳,另一手却在握拳的手上划出伤口,朝牧沐攻去。 那血有毒,滴落在地上比之先前的小洞腐蚀得还要彻底些,攻向牧沐的时候,不免会洒向牧沐,牧沐俯身避过飞溅来的血滴,同时一踢左脚,挥出几道叶刀阻挡蝎女的尾巴,然后再往后退,蝎女挥开阻碍,勾针直刺牧沐心口。 “执迷不悟。”牧沐淡淡地看着蝎女,整个人化作一堆绿叶,霎时,叶随风起,将蝎女包围在其中,而牧沐本人却现身在一堆旋转的绿叶的边上几步远处,剑指一对,道:“破。” 话音防落,只见树叶四散炸裂开来,中间已是一滩血迹,如果说还有些什么的话,那就是蝎女尾上的那根勾针,牧沐捡起勾针,右手轻拂,在斗场的积分榜上自己的名下贴了一片绿叶。 战斗结束,结界消失,牧沐化作绿叶飘散,又在看台处凝回原身,伸出手,道:“送你。” “送我?”夭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牧沐手里的勾针,问道:“为,为什么?” “拜师礼。”牧沐面无表情地看着夭梨,道:“你同我讨了许久,等到离开也没寻得合适的,这个用来防身,不错。” 这句话……方从幻境里醒来不久的夭梨就回想起来了一些画面,看着对面的牧沐,试探性的唤道:“木木师父?” “嗯。”牧沐点头,道:“我还要处理公务,先走了。” 夭梨略微有点呆,下意识地点点头,直到斗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一脸好奇的梼杌,无语道:“你在看什么?” 梼杌双手支着下巴,眨了眨眼,道:“没看什么啊,就是有点好奇,七哥哥怎么会与牧君扯上关系的,他可是十大阎王中最难攀关系,最沉默寡言的。” “这个,巧合,巧合。”夭梨笑着糊弄过去,然后道:“你之前说的,要我赢了这里的仗,然后得到阎王的一个应求,然后呢?阎王能有去到黄泉的捷径?” 转移话题哦。梼杌撇了撇嘴,算了,不跟你计较,想着梼杌迎上夭梨的问题,解释道:“我所谓捷径便是阎王道,阎王道是一条可以随意穿梭碧落黄泉道的通道,所以才要七哥哥你赢斗场的比赛。” “我明白了。”夭梨道:“带我去报名吧。” 梼杌点头,道:“好的七哥哥。” 三日后,夭梨早早地便到了斗场,后边跟这个小跟班,替他介绍着他这一场的对手,这是夭梨的第一场仗,竟然也运气好到了碰上斗场六大巨头之一的姽婳,想梼杌听见这个名字即刻叹气的动作,夭梨就知道这一场仗是很难打的了,不过万事开头难,无妨。 做好了万全准备,将一切备战到最好的状态,夭梨入了斗场,放进去,就感觉……舒爽,斗场里的灵气浓度是外界的十几倍,随时补充选手的气力,让人能够全力以赴,无论何时都还有余地。 “先生若想生,便放弃离开。”有一位少女走过来,她穿着一身蓝紫色的纱裙,五官也属清秀,整个人的气质属于沉静,她一看到夭梨,便是开口劝道。 “抱歉。”依着少女习惯的方式去回应她,夭梨温和的笑笑,道:“这是在下的第一场仗,不胜,何以为继?不过还请姑娘不要留手,在下也想一试斗场巨首的实力如何,好考量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下去。” 姽婳对着夭梨盈盈一拜,道:“既是先生自己的选择,还请先生不要后悔。” 夭梨还礼,两人相互见礼之后,便真正退开了些距离,能让梼杌也觉得头疼的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是以夭梨一开始便握了折扇在手,扇中一如既往是针,其中有一根是先前蝎女的勾针,毒性很是强烈,夭梨希望,自己不要用上这个。 这里没有主持者,因为这是真正的战场。两人面对面相视着,都在观察着对方的破绽,都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待一个攻击的时刻。 这样的对峙十分耗时,最为关键的是消耗精神,一会儿若是一个不小心松懈了,便会被对方一连串的攻击给打得无法还手,是以两人调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看着对方。 这落在上面看台上的那些人的眼里,便成了两人眉目传情,不肯休止。 呼。一道呼吸声落,好似开启了这个尘封的战场,有一片树叶从结界上缓缓飘落,是牧沐的要求,若再不开始,便算作结束了,就在那绿叶飘落向下,就在那落地的一瞬间,战斗。开启了。 打破了沉寂之后的是热烈,姽婳虽然人静,但动起来竟也是疾如风,利如猛虎,带着一股热浪朝着夭梨攻去,夭梨错算了姽婳的厉害程度,闪身慢了那么一眨眼,身上衣裳便多了几道抓痕,肩处的衣裳深处可见血。 受伤,夭梨却不在乎,为了抵挡姽婳又一波激烈的攻势,夭梨开了折扇,反手扔出去,手掐剑指,念道:“疾如风,利胜虎,敕。” 折扇猛地快了速度,绕着姽婳旋转,等对方露出一个破绽便狠狠地刺入,在姽婳转身的时候,因为错估了形势,忽略了虽然操控着折扇,但却仍然闲着的人,夭梨右手旋了一个花,暗器银针悉数朝姽婳射去。 姽婳一时不备,便被射中了,运转的恶源一时凝滞,招数反噬,自己吞了大大的一口血,怒目而视,被鲜血染得艳红的唇开合,道:“你,我要杀了你!” 这一声落下,姽婳便化为了原型,原是一只三尾狐狸精,三条尾巴统统朝着夭梨而去,比之蝎女还要啊多两个帮手,夭梨却不是牧沐,没有那般厉害娴熟的招数。 不过夭梨也有自己的应对之法,夭梨早在姽婳化为原形的时候便收回了扇子,手握扇子一挥,以气凝冰针,再一扇,冰针全部朝着姽婳的三条尾巴去了,暂时拖住了一个麻烦耳朵同时,夭梨抓准时机朝姽婳本体冲去,以扇化剑披荆斩棘。 姽婳既然能够成为这斗场的六大巨头之一,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手段,她身为三尾一族的狐狸,天资聪颖,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招数,开始是因为对面这位的脸和气质,才手下留情,现在绝对不会了。 小白狐以一化三,其中一个化为人形以血为墨在地上画着阵法亦或符咒,剩下两个冲上前去与夭梨缠斗起来,一进一退,一攻一守,配合无间,半天的缠斗之下,竟然让夭梨看不到半点那一个画着阵法的姽婳。 等到夭梨看到的时候,姽婳已经画完了,地上一个巨大的阵法,上面有一只以上古文字所撰写的狐狸,夭梨读了不少青书古卷,对这些的了解不少,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字的时候,他心中便是一颤,瞳孔一缩。 怎么可能三尾一族的人会接触道这样的符文,这该是由天宫这些人管着的呀,怎么会? 但是夭梨在怎么想不通也没有,因为召唤,已经开始了。 第八十八章 逢生 所谓禁咒,来时天地沉寂,重重结界也不能阻挡天地对此的反应,黑云压城,沉闷霎时笼罩了所有人,夭梨能够感觉到压迫,召唤而来的是一个人,在他七万岁的时候,那个在他眼前灭了整座巫山生灵的人,用的也是这样的一个字,祭。 就在夭梨一边躲避姽婳的进宫,一边思索解法的时候,召唤阵开始起了变化,一道又一道的红光冲天而去,以阵法最外围一圈为界,红波直接穿透结界涌向天,镇压天地。 他人都很愁,姽婳也是沉着脸,气急之下画错了召唤,召唤这位出来之后的场面,她也无法控制,合三为一,暗自防备着。 “论剑与人,时隔多少沧海桑田,物非人也非。”召唤阵法中的人似乎十分有感叹,自红波中迈出脚,麒麟皮制的暗红色的精致长靴,长靴之上黑袖紫金兽皮领的衣裳,来者看起来是位战将,然而手中又握暗红色火纹折扇。 夭梨自这人出来,便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看,就算想要暂敛锋芒、移去目光也做不到,那个人,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巫山才会被毁,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住,指尖刺入肉里。 似是感受到了这冲天的怨意,来者转过身,看到夭梨,眼中湖水略微波动了下,道:“你长大了,可是还不够与我论剑,十三万年,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你的性命留着没有价值。” 瞳孔一缩,夭梨很难在灭族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也得克制着恨意,但看到来者缓步朝自己走来,火纹折扇轻摇,夭梨还是很难忍住不去害怕,手有些抖,恨意是支持动作的信念,左手持扇半开,右手从扇中取剑,一柄梨音,纤细轻薄,其上篆刻上古符文,制法巧夺天工。 这柄剑看得来者眼睛微微一亮,折扇半开,道:“能得梨音,倒还有些本事,我且同你一战吧。” 此言,不仅夭梨一愣,便是姽婳也愣了一下,其他所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样的一战不是注定了结局,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这位被召唤出来的大角有什么耍弄人的癖好? 来者却未有什么反应,折扇一挥,道:“扇,八风,炎滔。” 东北、东方一面风向夭梨吹来,风中带刃,疾行而来,夭梨负剑身后,折扇全开,眨眼间凝出千万冰针,寒气向四面散开,连地面都结了冰,感受到风的侵袭,夭梨折扇一挥,道:“凝气成霜,冰冻三尺。” 话音方落,千万冰针向前而去,正与无形风刃对上,然而风刃无形,冰针也只能穿梭而过,来者看着夭梨,眼露赞赏,不错,这却是破解无形风刃的一个巧法,风刃虽无形,却暗带气力,冰针虽然是物,寒气属同宗。 但是,估力不足,这般的寒气还不足以挡住他的风刃。来者这般想着,却见夭梨有了动作,只见夭梨反收了剑,折扇半合,划血为符,还是个他不曾见过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 风刃破冰已行至面前,还因为被寒气侵染,带了丝丝的寒意,夭梨却丝毫不畏惧,淡着一张面容,将符文往扇上一点,对着风刃轻轻一挥,道:“天地玄黄,以符为引,冰玄破!” 就是夭梨那轻轻一挥,竟在无声挥散了风刃的基础上又凝出一条冰龙朝着来者而去,冰龙速度极快,又极致寒冷,一路过去凝起无数冰霜。 “这一招,借了扇威剑意,想到是心巧,发出的招式这般却是轻狂,心性不足。”点评着夭梨的这一招,来者也是轻挥折扇,道:“扇,寒刃。” 出来的是一道冰刃,然而说是冰刃却没有发出任何冰冷的气息,好像只是一柄普通的冰刃罢了,但随着冰刃的靠近,夭梨感受到了压力。 是的,压力。冰刃虽然气不外漏,夭梨却一下子就看出自己的冰龙与对方冰刃的差别,仙神佛魔中有三种人,一种是什么都不会外强中干的人,第二种是有些本事就显露出来的人,第三种是功夫深藏得深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自己的冰龙是第二种,而对方的冰刃是第三种。 沉着脸,严肃以待,现在拔剑已经来不及了,夭梨只能凭扇直挡,以扇成招尽量为冰刃加些阻拦,另一手却在迅速地画着符咒,符咒画至最后一笔,冰刃却已到面前,额上汗水就下来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冰刃,还是,来不及么? 冰刃蕴含的威力不能被感受到,但是夭梨知道对面那个人的实力,也知道冰刃可以将人如何,然而想到自己就这么湮灭在这里,心里还是不甘。 “差太多了。”来者这么说了一句,合了扇,轻轻一拂袖,冰刃即消,看着夭梨,道:“下次,不要再让我失望。” 召唤的时间有限,来者的身形渐渐浅了,最后消散于无,夭梨还站着,有些愣,方才那个人拂袖的时候,一点清香到了鼻前,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这是一个好生温柔的人? 摇摇头,嘲讽地笑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好生温柔的人的形容便是挂在了首恶身上,也不能挂在这灭了巫山所有生灵的人身上啊。 “姽婳姑娘,还要接着比吗?”夭梨将目光转向一边看着他良久的姽婳,温和地笑道:“在下已经没有力气了,不过若是姑娘还想要再比,在下也可拼一把。” 温文尔雅是个错觉。听这话姽婳便能知道,姽婳看了一眼夭梨,道:“不必了,你既破了我最大的招数,就算没有力气,也是我输了。” 看台上的看众一片哗然,姽婳竟然认输了,要知道斗场六大巨头可从来都不是个肯服的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赖,赖不过也要出些阴招,总之混到名声出来,一定不是良善之人,可姽婳竟然认输了,难道是因为方才召唤出来的男人? 众人心中一片猜测,可无论别人如何猜测,终究不是姽婳的心思,夭梨听了姽婳的话先是一愣,尔后笑着微微俯身,道:“那就多谢姽婳姑娘了,此局承让,来日若是姑娘觉得想要再一战,在下随时陪姑娘再战一场。” “说好了,待我研究出新招,变同你再战一场。”说罢,姽婳转身离去。 待姽婳离去,夭梨才放心地松了口气,他真正是没力气了,同那人一战耗费心神耗费体力,看似他做的一切回应都很轻松,可谁又知道夭梨绷紧了全身的每一根,每一个动作都竭尽全力,若不是还要最后同姽婳争取一下,夭梨是真正要倒坐在地上了。 比赛结束,梼杌见夭梨待在下面没有上来,心中也有了计较,一跃而下,扶好夭梨再往上飞去,到了看台,待两上了看台之后,又有新的人下了去,结界重新被建起,两人却悄悄地溜出人群。 “七哥哥,我们为什么要逃啊?”扶着夭梨极速往家里赶,梼杌问道。 “方才同那个人对战的一幕必定会被有心人记下加以利用,若不早些离开,等着被围在里面审视,难以脱身么?”被梼杌扶了半天,气力也恢复了些,夭梨微微睁开梼杌的搀扶,道:“你且先回去吧,我尚且有事。” “哦?七哥哥有秘密哦。”指着夭梨,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七哥哥要早些回来哦,梼杌给七哥哥做好吃的。” 夭梨点点头,一拍梼杌,道:“你走吧。” 怕会变成十八相送,梼杌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待梼杌的身影不见,边上街巷角落里才走出一个人,一身鹤纹云裳,比之先前的黑色华丽却是淡雅太多,真的是好久不见的一位故人。 “夭梨,好久不见。”面无表情已经是惯然,因为作为一名君不能让臣下看出自己的情绪,然而此时,他已不是君,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也会在这黄泉碧落道内吗?” “是挺好奇的。”夭梨笑笑,道:“不过作为逢生,你在这的原因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是以不知道也无妨,说来你在这里,昭凌呢?” 逢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当初被妖世之人哄骗上了一座假天峰,我被轻裘踢出天罗地网,昭凌和濯莲最后在里面,所以我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夭梨有些失望,内心底其实有点担心,虽然照之前在影子身边得到的信息来看,昭凌并未被抓住,濯莲也没有,但是……没有被抓不代表就安全了。 昭凌这个单纯的人,虽然是仙君,到底到是单纯了点,容易被骗容易吃亏,濯莲也是,温文尔雅的一位君子,看起来那么和善,这两个都是好欺负的,如果在被围捕的时候受了重伤,之后若是发生些什么,这两人恐怕很难以招架。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虽不喜他,但昭凌他心里一切有数,天峰那场骗局若非是他,我们几个恐怕就只能乖乖认命地被抓了。”逢生见夭梨启了忧思,不由道:“我可以同你讲讲那日到底发生何事,你自己来评判他们是安是危。” “那就多谢师兄了。” 第八十九章 孟婆是男人 同逢生谈完之后天色也暗了,夭梨向他告辞便往家走去,一笑泯恩仇是不大可能的,他没有这般的江湖意气,只是有些看淡了,那便不去在乎那些吧。 只是今日拦路的特别多,夭梨才走了十来步,又感觉到了一个拦路的人,这个人立刀在前,明显就是来找茬的。 “这位恶友,不知为何拦路在前?”夭梨面上带着笑,摊开折扇一摇一摇,暗下已有了准备。 这个人没有看夭梨一眼,他全心全意地看着手里握着的刀,满心满眼地只有刀,说道:“听闻你曾评刀顶峰,我来寻你,问你一句,伊可算是刀中至尊?” 伊?夭梨顺着这个人的视线看向他手中的刀,半晌,才温和地笑道:“这位恶友,先不说那什么评刀顶峰的事情我听都没听说过,在下只问恶友一个问题,在恶友心中,他是什么?” “刀中至尊。”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闻言,夭梨笑了,道:“既然如此,恶友又何必问在下?其实刀剑有灵,其灵不在其本身,而在其主,你若认为它是刀中至尊,那它便是刀中至尊,若是这件事需要由别人来确定,那么恶友心中的道,真的稳固吗?” 他愣了一刹,看向手中的刀,问道:“他说我道心不稳,你说呢?” 夭梨并未看到刀有什么回答,这个人却寒寒一笑,眼神一厉,道:“你在误导我的道,我的道便是至尊,我的道便是……杀人!” “你这人……简直神经。”夭梨一边闪避着这个人的刀,面带无奈,道:“在下说的是实话,若你脸自己心中坚信的事情都要考他人的肯定来确认,你还有何颜面说伊始你心中的道。” 动作凝滞了一瞬,接下来的攻势却更加凶猛,夭梨看着这个完全不讲理的人,脸也慢慢地黑了下来,最怕这种不听理的人了,夭梨咬咬牙,内心底也哼了一声,本君也不是个喜欢讲理的人,杀人就杀人,废话什么,来啊! 折扇半开,拔出梨音剑,夭梨对上无理的人,刀剑碰撞出叮铃的声响,一招对杠,掀起各自背后气浪几重,若非阎罗鬼刹城的居所都是由地利塔所制建的,恐怕也要拆毁房屋了。 “你的剑,也是至尊吗?”好几回的对碰,掀起的气浪全是平衡,证明威力相同,暂时退开一会儿,他看着夭梨,问道。 “不是。”夭梨轻笑,右手握剑,左手自剑柄向前划去,手指轻点,道:“在下的道不是至尊,在下的道是归于平凡,是以梨音,我十多万年不曾带它饮过血,只在闲时,握着它舞几曲剑。” 沉默,他看着夭梨,道:“十多万年,你可知你的剑有点多么饥渴,有多么渴望着饮血?” “那只是你以为的而已,梨音,那个从来不懂他的刀的人说我不懂你,说你欲饮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夭梨说着,就感觉到手里的一阵大力,摊开手,梨音便鸣声飞起,自半空几个来回,冲到对面那个人那里,绕着他的刀飞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半空中。 刀不受控制,他尽力握住,刀却挣脱而出,飞向梨音,一刀一剑在空中几个来回,才停在半空中,梨音转向自己的主人,上下动动。 夭梨看懂了梨音的意思,笑看他,道:“看来你的焱诛同梨音是同道,你还不承认吗?” “……”他看着半空中不是颤动同梨音做些讨论的焱诛,忽然低了头,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不能说是怜悯,只能说这样的人,被教坏了,夭梨上前也只能拍拍他的肩,道:“在下没有资格教你什么是道,但是话在下明白一件事,为人之道是所有道的根本,你若想追求心中的道,不如先从为人开始。” 夭梨把他的手拉起来,摊开他的掌心,撩来焱诛放到他的掌心,道:“剑有灵,需心悟,莫陷入自己的一心一意吧。” 勾勾手指头,梨音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过来,夭梨也好久没有把梨音拿出来了,一时也不着急收回去,一边走一边同梨音聊天,道:“说起来,我是不是好久没有给你做过什么吃的了?想吃什么尽管说哟。” 主人,你刚还说人家别陷入自己的一心一意,你自己就不遵守!虽然这么想,梨音还是蛮高兴能够出来的。 “好啦,知道你的意思,下回多放你出来玩玩就是了。” 一人一剑渐行渐远,留在原地的刀与人却有那么几分不和谐,他望着手里的刀,久久不语,焱诛却望着它的主人能够醒悟,能够从那些人的欺骗中出来。 “你,真的也是他那般的想法吗?归于平凡?焱诛,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是同道,如今你让我如何说,我竟迷茫了,焱诛,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不是要放下你,可我又不能放下你。” 主人,我知道你的道不是你本性所望,但如果这是你暂时想要的。焱诛身上燃起烈焰,紫色的火焰燃出十里,崩毁了地利所为的居所,凭空消失了一些人,如果这是主人你暂时想要的,焱诛可以一为。 “焱诛,你我永远都不会被分离。” 因为一场斗场比试总是会受伤深重,夭梨得了三日的休息时间,这三日里,泡茶赏花还饮酒,舞剑抚琴也听风,整个人都休息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第三日休息的晚间,牧沐过来找他了。 夭梨懒洋洋地躺靠躺在靠椅上,握着一卷书,随意地看着,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沉古卷中,待夭梨从书中回过神来,才看到牧沐站在自己边上,也不起身,挥手将书一收,问道:“木木师父怎么有这个闲空过来?” “公务是有,但是不多。”牧沐看着夭梨,道:“明日的对手是孟婆,你可有信心?” “原来是担心我了。”夭梨腰间使了个力,整个人站了起来,温和笑道:“我虽对孟婆了解甚少,不过也听梼杌讲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但是最令我好奇的还是……孟婆他真的是个男人吗?” 牧沐很是坦然地一个点头,也不觉得一个男人叫孟婆的名号有什么不妥,但想到孟婆其人,还是添了几句道:“虽然是个男人,但你可以把他当做女人对待,孟婆他喜欢阴柔地不说话。” 抽了抽嘴角,夭梨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男人阴柔着不说话会是什么样子的。 “好了,木木师父,且让我招待你吧。” “嗯。” 翌日,还是那个斗场,今日的斗场较之往日多了许多的人,因为今日的斗者中有一位名叫孟婆,孟婆是个阴柔地男人,是孟婆客栈的牌子,但是同其他阴柔男子不同,孟婆不喜欢说话,平日里只惨败阴沉着一张脸待在那儿煮着孟婆汤,一言不发。 看到这个人,夭梨一边拿扇子遮了下半边脸,眼中不乏惊讶之色,这个男人不是……小白和小黑,说来这个主子确实当得不合格,去人间历一场劫,其他人的结局都看到了,唯有小白和小黑,一场火星,不知所踪,现在合二为一,是因为那时候吗? 孟婆不喜欢说话,看着夭梨的眼神也不像是个认识他的人,他的两手放在腰间各自抽出一柄骨刀,一黑一白,阴沉地看着夭梨,不说话,意思摆在这儿,来战。 “在下思旧。”说着夭梨开了折扇,经过这几日的舞弄风月,夭梨发现自己的扇杀又有了些许的进步,或许也有上一战那个男人的关系,道:“请指教。” 话音方落,对方便握着骨刀冲了上来,速度极快,现在还在身前,凝神细看已经在身后了,夭梨一时不慎身上的衣裳还被划开几道口子,这下夭梨敛了心神,准备全力以对。 “扇,疾风利刃,卷。”夭梨一扇,一道旋风跟着孟婆跑,里面的风刃十分之利,是夭梨吸取先前对手的风刃的感觉而新创对的招式,趁着对方用骨刀抵挡风刃之际,夭梨挥扇上前。 孟婆见状,居然一分为二,一黑一白,各自手里握一柄骨刀,黑者挥刀御风刃,白者迎上夭梨的进攻,手下动作很是快准狠。 心道一声果然。夭梨一个大候翻,顺脚踢开骨刀,自己也退了开来,抬手瞬间绘符一下镇住两人,可这一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心里是存了疑惑的,忽然夭梨就想起一件事,其实只要冲破结界,将对手送到看台上,也能算赢的。 确定了目标,夭梨划开手指,凝血为符,加固两人的牢笼,然后折扇一合,竟直接以扇化剑,朝天一掷,动作看似轻巧随意,实则含力千钧,剑尖碰到结界宛如手指碰到泡泡,轻松戳破,捅破了结界,夭梨抬手凝气,掌风一扫,将两个人同时送出结界,就在两人要落到看台上的时候,就在夭梨整个人心神已经放松了泰半的时候,那两道人影忽然不见了。 结界外只听梼杌喊道:“七哥哥小心!” 第九十章 又认了个大哥 夭梨暗道一声糟糕,身体却来不及反应,反身过去时,只见一柄白骨刀向自己刺来,看他瞄准的方向正是自己心口,夭梨甚至来还来不及拿起扇子去挡,那道骨刀就已经到了胸前。 “叮”的一声,白骨刀落地,看台上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斗场上,夭梨的身边一黑一白的人影对峙着,白影看着空的手,落地的骨刀,有些呆,黑影却是沉默着不说话。 白影怔然一笑,身子似是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地上,低头道:“我输了。” “我输了。”黑影收刀,往前一步融入白影的身体,两人合而为一便又是那阴柔的孟婆,捡起骨刀插回身体,孟婆道:“我输了。” 这又是怎样一个变故,夭梨自己也不知,小白和老黑除了什么问题吗?带着疑惑看孟婆离去,夭梨略一沉思,便也离开了斗场,暗自跟上孟婆。 孟婆从一条繁华的街道拐入小巷,又从小巷拐入更深的小巷,就这样拐了几回,然后停在一个院落外,抬手敲了敲门,然而门没有开,一道掌风扫出,将孟婆打在对面的墙上,掌风的主人声音雄厚。 “废物,让你杀个人都做不到。” 孟婆沉默地站起来,拭去嘴角的血迹,仍旧来到门前,不说话,等着院落主人的下一步动作。 “那个思旧同你什么关系,竟也能让你为了他违背我的命令?”院落主人的语气充满戏谑与暴虐,道:“听说你在场上与他相谈甚欢啊,平日里一句话都不肯对我多说,黑白,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是吧,你要记住,你不过是兄长给我的娈童!” 没有因这句话受到太大的影响,孟婆就那么站在那里,听院落主人责骂与侮辱,阴沉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心绪,是啊,早就没有了。 看见了这幅场景,夭梨心中总也有些明白为何小白老黑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只是娈童……嗯,这个院落主人的身份不简单,此事定要查清。 夭梨心中做着决定,再向那门口看去,孟婆却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那门口的血迹与被砸坏的地方竟也都一瞬消失了,院落约莫是加了结界,主人家没有可以放声出来,外边便什么都听不到。 夭梨暗暗记下来这里的路,然后照原路回返,才拐出两个小巷就碰到了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牧沐本同另一个人并肩而行,谈论着些公务,却是一瞥眼见到夭梨,便转了个弯,面对着夭梨,道:“结束了?” 夭梨点点头,道:“结束了。” “孟婆与你有旧,一起走吧。”牧沐带着夭梨转向身边人,介绍道:“这是一殿柳晟君,这是梨花。” 嘴角抽了抽,夭梨与对方来了个见礼,道:“在下夭梨。” 柳晟君点点头,笑道:“所谓英雄出少年,整个阎罗鬼刹城能胜孟婆者着实不多,少年人日后定有大作为。” “在下已有二十多万岁,不敢称年少二字。”夭梨谦虚地回着,心下却开始打量起柳晟君这个人,柳晟君看起来有点像对孔子的描述,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是个适度秉持中庸的人,这是第一印象,是以就算柳晟君忽视了牧沐的话,称赞了夭梨,夭梨没有将柳晟君的话往歪了想。 二十万岁,牧沐看了夭梨一眼,瘫着一张脸,说道:“叫哥。” 这一瞬间夭梨脑中一瞬间冒出千万个想法,什么大胆妖孽看我收你啊,什么是不是阎王也会被中心思想就一个,这真的是木木师父吗? 看着夭梨这一瞬迷茫的样子,边上好友也是这样的表情,牧沐抿了抿唇,又添了一句,道:“二十一万岁,我。” 柳晟君一下就明白了,夭梨也是明白了,两人对视一眼,对方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你关注的点为什么和我们关注的不太一样?论清奇的牧沐到底为什么存在? 柳晟君的家就再下一个拐角的地方,最后是夭梨和牧沐两个人走,因为临时确定了兄弟关系,所以牧沐邀请夭梨去他家坐一坐,照牧沐的话来说就是,吾甚久独身,不过手艺尚佳,虽说君子远庖厨,但吾也想请小弟一品。 又多了个大哥。夭梨起身去推开门,看屋外幻化的小雨与青竹,抿着新大哥泡的茶,心有戚戚,出门认了这么多大哥,以后怎么排自己都是最小的了……等等,为什么一说年岁,就让我认大哥?早有预谋!是因为怕我比他大?奸诈! 夭梨心里坚定地埋怨着牧沐,但是当牧沐端着香气喷喷的几道菜摆放到他面前的时候,色香味俱全,算了,有这样一个厨艺全满的大哥也不错。 “哥,你的手艺这般好,可有嫂子?”这话说得糙了点儿,不似先前的拿捏,却很家常,夭梨很喜欢这样的家常,但却不常有,对着瘫着脸吃饭的牧沐眨了眨眼睛,揶揄道:“是不是嫂子长得太漂亮,都舍不得拉出来给我见见啊?” 细嚼慢咽之后,牧沐抬手给夭梨夹了一口鲜嫩的鱼肉,道:“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 从一个小暗处来说,这是没有嫂子的意思了。夭梨一边吃鱼肉,一边想,作为九殿阎王的大哥居然会没有嫂子,是不是心有所属,哪家姑娘少年呢?这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俊秀非凡的相公可绝对不好找啊,唔……是谁呢?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俊秀非凡的我心无所属。”牧沐停了筷子,看着夭梨,很是随意地问道:“要不你来做?” 大哥,我们是兄弟,虽然是认的。嘴角抽了抽,夭梨默默地低头,开始认真吃饭,唔,真好吃,要是师父也有这样好的手艺就好了,说起来,跟了师父那么多年,只吃过师父做的一顿饭,那真是……惊天地兮泣鬼神,大家都去找三师兄看了几天的病。 吃饱了睡这是夭梨的一般作息,听着屋外低低的雨声,铺了一张矮床在那里,夭梨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回想着孟婆的事情有点睡不着,虽然对柳晟君的印象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把这件事情联系到柳晟君的身上,分明只见了一面。 夭梨虽然这样想,心中却对柳晟君多了一丝关注,没有其他,只是夭梨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睡不着?”牧沐已经看到夭梨睁着眼睛,眼神没有焦距,却还装着自己睡着了一样,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夭梨腾地坐起来,看到牧沐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张矮桌在边上,矮桌上有棋有茶,茶烟袅袅,茗香入鼻,爬过去坐到牧沐对面,犹豫了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开口问道:“哥,你是怎么看柳晟君这个人的?” “柳晟君是个君子。”牧沐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棋局,落了一子,道:“也是个小人。” “这是怎么说的?”夭梨疑惑地看着牧沐。 “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不能以一概全,比方说首官,首官行事作风艳扬张狂,但他待你却是真的温和有礼,你如何评判他呢?是从天下人的言论,还是看到平时的首官?”牧沐抬眼看夭梨,道:“这个比喻打得不好,不过你大概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夭梨点头,拿首官打比方确实是难了点。 牧沐不说话了,落了几子后,才忽然开口道:“柳晟君在待人方面确然是谦逊有礼的温润君子,从来不会让人难堪,但若是看他处理事情的方面就会觉得他的性格有问题,他会按远近亲疏来判案,所以判案之类的事情,柳晟君不沾边。” 夭梨这就明白了,眼珠子一转,问道:“哥你知道那地方是谁的吗?就是在我碰到你们的那个小巷口往里再拐几次小巷,那里有一座院落,看起来很是华丽暗雅,,院落主人的品位不俗。” “……”牧沐。 半刻钟后。 “你方才说第二个弯往哪拐?”牧沐问。 夭梨扶额,挥挥手,道:“算了算了,我画一张图给你,就拜托大哥你帮我暗里查查拿出院落是谁的,这个关乎我的两个部下,作为一个不合格的主子我忘了他们许久,现在想要稍微做一点弥补,救他们出火坑。” “嗯。”牧沐点头,然后又陷入了棋局。 夭梨对下棋不太感兴趣,便爬回矮床上,躺上去,侧过脸去看了一眼认真下棋的牧沐,唔……长长的睫毛,凝神细视……师父,徒儿有些想你了,那个枉曰人替换了你,所以现在到底你在何方呢? 想着师父,夭梨很快入睡,在夭梨睡着之后,牧沐的眼睛方才从棋局上转开,看向夭梨,反手变出一床被子,细心地替夭梨盖上,贴心地捻了捻被角,然后踩着无声地脚步走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有人盘腿坐着,打坐调息,看到牧沐来了,便睁眼,问道:“你来了,阿梨怎么问你的?” “知觉敏锐,才见面就觉得柳晟君不妥。”牧沐看着问话的那个人,道:“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见他,他很想你,你也很想他。” 他淡着脸,道:“阿梨需要磨砺。” “所以可以不知你的陪伴日日夜。”牧沐看着他,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轻笑一声,反问道:“天作孽时,你如何知他可恕?不过一样。” 第九十一章 水凉 那日一睡之后,夭梨总觉得身边多了双眼睛看着自己,目光感受不出善恶意,但是此人修为定然极高,暂且不论这个,打败孟婆之后,夭梨得了十来天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不能浪费,正好用来调查孟婆的事情。 夭梨现在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助力,而那个院落主人身份定然不简单,夭梨初来乍到阎罗鬼刹城,便是梼杌也不能全信,夭梨经过一番思索,离开碧落天之后第一次唤出天阁,入了天阁藏书阁内。 所有书都被翻了出来,青书古卷、典籍珍藏浮在藏书阁的空间内,夭梨没有似从前那样一本一本翻阅过来,而是闭目凝神,手掐诀,一目视全书,夭梨的脑海中,书本被一页一页如被狂风席卷似的翻过。 就在这万书之中,忽然有一本停在了某一页,夭梨睁眼,手一挥将其他的书都放回原位,那本停住的书飞到了夭梨的面前,悬浮在那里不动,停住的那一页上面记载了一个秘法,能够将人分化为好几人,只是这秘法有点危险,因为它分魄为体,分魂为魂,组成一个新的人。 “天地清绝,裂我之魂,分吾七魄,成就大人……” 夭梨口中念念有词,眼神淡漠,分裂魂魄之时,疼痛是难以忍受的,夭梨的神智很难保持清醒,汗水自额角滑落,咬咬牙,不将痛呼出口,因为这里没有人能够听到,所以即便喊出口也不会惹人疼惜,那就干脆不含。 在疼到麻木,神智都有些不清了的时候,夭梨的体内有一股白烟自脚底沿着经脉往头顶而去,一股清凉缓解了些许的疼痛,于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扶住了他,夭梨撑着疲惫,勉力睁开眼,只看到眉心一点银白。 首恶大殿内,单手撑着头的影子似乎感受到了一点气息,睁了眼,动了动,笑道:“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快就动用到天阁,思绪考虑得还不够完善,不知道天阁会暴露他得到行踪吗?” 坐在台阶上的商羊回头看了一眼满心眼自豪的影子,道:“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这话会更真实,我们要去追吗?” “追,怎么不追。”影子用手摸了摸下巴,道:“孩子是要教的,不能总是宠着,要是宠得一点能力都没有那就不好玩了。你带着轻裘和邪女去一趟大恶居地,动静稍微大一点儿。” 商羊“哦”了一声,却坐在那里没有动作,好像在等着什么。 影子一下就知道,笑着摇摇头道:“还真是不肯吃亏啊,唔,这样行了吧?” 商羊碰了碰了脸上被亲到的地方,点点头,也不回话,就这样沉默着往前走,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首恶大殿,轻裘和邪女的住处在两个极端,这个单凭走路的话真的有点远,商羊再单纯,也知道放着风行千里不用去走路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昆仑天阁内,夭梨睡在软榻上,轻薄蚕丝被盖着,边上有一个人坐着,长长的黑发被束得一丝不苟,一身装束都是冰蓝色的,看起来寒意沁人,这是一个冰冷而且沉默的人。 “唔。”夭梨撑了好几次的眼皮,这才盘古开天地似的睁开了眼,先是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停留在软塌边坐着的一个人身上,坐起身来,看着他,问道:“我的一魂一魄分出来为何同我长得不同?” 声音有些虚弱,那个人看着夭梨,却又像眼里没有夭梨,道:“世上无完全相同的东西,人也一样。” 得,这位是个不好惹的主。什么时候连自己都惹不起了的夭梨细想,我分明是个十分温和谦逊有礼的人,为何分裂出来的人却是这样一副冷漠的模样,难道我天性凉薄?一定是长歪了,一定是的。 “非是长歪。”作为分裂出来的一魂一魄,他淡淡的说道:“只是你不巧把阴暗面的一些因素加了进来,反正作为组成你的部分,最后加起来都是你。” 我竟无言以对。夭梨默了默,道:“也不同你争,既然是我,想来我的目的你知晓了,计划也都各自心照,你去调查柳晟君,我跟在木木师父身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嗯。”他起身,正要离开,却被夭梨叫住。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见他看过来,夭梨笑了笑,道:“暂时离开了我便是新的个体了,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一个名字。” “水凉。”说完,便离开了。 水凉。夭梨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是第一个分身,为此差点丢了性命,不过看起来这个分身很有性格,言辞犀利,让他……无言以对。 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夭梨换了身衣裳便往牧沐府上去,但是大门紧闭,不在吗?夭梨想着,又转身往九殿处行去,不在家的话,应该是去办公务了,毕竟似木木师父这样的人,单纯到白的纸也就这么两件事了。 九殿在阎罗鬼刹城的南面,大路上的话直走便能到,夭梨还是第一次看到阎王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同人间的府衙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分森肃,门口有几个守门的人,夭梨走上前去,笑着问道:“两位小哥,在下找牧君有一些事情,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两边的侍卫对看了一眼,离夭梨远一些的那个喊道:“牧君不在殿中,请回吧。” 说话还是有礼的,不过这话有两种可能,一是牧沐在殿中,但是这两个守卫看他不像牧沐的什么人,是以不敢放他进去,二是牧沐真的不在殿中,虽然第一种在人间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夭梨还是信了第二种,因为在阎罗鬼刹城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而有意欺骗他人是很惨的,夭梨也基本上不相信牧沐会想要骗他,所以牧沐不在九殿中,那接下来要从哪里找到他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夭梨又回到了牧沐的家门前,却看到牧沐正好往巷子里拐去,心里存上一份疑惑,夭梨偷偷地跟上前去。 拐进了好几条小巷,又看到了那个院落,牧沐走了进去,夭梨看到的那一刹那都不敢相信,所以,牧沐才是那个动孟婆的人的靠山吗?院落主人口中的兄长吗? 心情有些复杂,望着门口,呆愣了好久好久,直到牧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夭梨敛了敛心神,转身离去。 在夭梨离去后,院落中才又走出一人,是柳晟君,他笑着说道:“舍弟许久未见牧君,所以久留了些,牧君日后若是有空,还请多多来看望舍弟,阿昱可是十分喜欢牧君的。” “嗯。”牧沐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等到牧沐的身影远了,不见了,柳晟君才转过身看着里面,无奈的说道:“这下可满意了?” “不满意。”一个少年坐在轮椅上,阴着一张娃娃脸,道:“听说牧君近日来认了个弟弟,同他很是亲近,还睡了他家,我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一日呢,哥哥,你帮我杀了那个人好不好?” 宠溺地勾勾少年的鼻尖,柳晟君笑道:“好好好,哥哥过几日寻个事儿,将他送到你府上,到时候你想怎么折腾他,就怎么折腾他,好不好?” “哥哥最好了。”少年笑开了眼,天真无邪的面上,是魔鬼般的笑容,道:“居然敢勾引我的牧君,等到了我的府上,我就将他赐给那些人,他们平日没得怨气出,多了一个娃娃一定很开心。” 这厢被两人商谈着的夭梨便打了个喷嚏,一心悲伤的夭梨却没有注意,只躺在天阁的院子里发呆,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也就幻境中的二十来年加到了阎罗鬼刹城中的几天,但是他是真心喜欢牧沐这个人。 当然不是喜欢师父的那种喜欢,牧沐这个人适合做朋友,对你说真话,不敷衍,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人,但是现在忽然出来这么一件事,把牧沐在夭梨心中的形象都给毁了,动了真情的交往,有点小伤心。 “眼睛有时候也会蒙蔽你,事实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样。”水凉回来了,背着一柄冰蓝色的剑,走到夭梨边上,也同样席地而坐,看着他道:“我查到柳晟君这个人有点问题,要不要听?” 夭梨坐起来,低头拔着草,道:“说罢。” “我查到你所说的拿处院落出入的人有很多。”水凉顿了顿,道:“不只有牧沐,还有柳晟君、尉迟寒以及你下次的对手,斗场六大巨头之一的弦歌,他们都是经常出入那处院落的人,我去查过地利塔的记录,那座院落是登记在柳晟君名下的。” “除此之外呢?”夭梨坐直了身,严肃认真地看着水凉。 见夭梨终于振作起来,水凉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理了理思绪,道:“今日早些时候在你去牧沐的府邸之前,柳晟君曾经来过,后来两人一同出的门,然后……你看我做甚?” “没。”夭梨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水凉看,道:“我只是好奇,这才多久的时间,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讯息?” “山人自有妙计,本人自存良方。”水凉淡淡的回答,尔后接着道:“且听我继续说。” 夭梨“哦”了一声,乖乖坐好,继续听。 第九十二章 追兵到 世上有一种生活叫做躲避的生活,有一种探查叫做偷窥,夭梨头一次躲在青楼对面,使了法术往里看去,略过一幅幅淫艳的画面,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一处雅间,所谓青楼的雅间就是……琴棋书画具备的……卧室,最重要的设备是有的,就是床。 夭梨睁大眼睛看着向来面瘫的牧沐居然被拉上了床,有一个穿着薄红纱的少年压在他身上,夭梨犯了难,我该怎么想,要不要进去打搅一下?搅和人的好事好像不太好……等等,那个人好像看了他一眼,准确的说,是瞥了一眼。 夭梨细目看去,最终与对方对上了眼,看到了对方对他轻蔑一笑,也带有些许炫耀的意味,手下的动作倏忽慢了些,夭梨看了,热血便上来了,人都说争一口气,便是为了这一口气,本君也不能让你如愿得了大哥的身子。 夭梨化作一道轻烟流入对面的青楼里,才进来夭梨就知道中计了,只是出去到底来不及,红蔓罗帐霎时便化为了铁壁铜墙,竟是天衣无缝,夭梨暗道大意了,却是凝神仔细注意,提防着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哈哈,没想到你说这样弱的一个人,玩起来丝毫没有挑战性。”红衣少年忽然出现在夭梨面前,看着他轻蔑地说道:“就凭你,也敢妄想我的牧君,真不知道你是凭什么得了牧君的青睐。” 夭梨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眯了眯眼,道:“便是你拘禁了小白老黑,还让他们来杀我?” 红衣少年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阴沉的脸上勾起的笑容分外诡异,道:“没错,他们的滋味真的不错,是我用过最久的娃娃了,也是相比来说舒心一点的娃娃,其他的娃娃都肖想过牧君,现在却对我献谄献媚,真的令人恶心。” “那么,你是想将我也做成娃娃,供你玩耍?”夭梨一边说着,同时偷偷将扇子收了起来,握紧手,手指小小地动着,似是为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感到恐惧,然而面上看不出来。 红衣少年自然也注意到了夭梨手上的小动作,却没有多加注意,只想着把夭梨做成娃娃之后折磨夭梨的样子,笑弯了眼,道:“这是自然,你是第一个如此亲近牧君的人,你的身上一定有好多好多他的气息,你一定是我最喜欢的娃娃。” “我倒是有些好奇,既然牧沐不是你的兄长,那么谁又是你口中的兄长的呢?”夭梨的手已经停了颤动,他看着红衣少年,面上风轻云淡,说道:“便当做折磨我之前给我的最后一点恩赐,真的不告诉我吗?” “我的兄长当然是……”看到夭梨真的很想要知道这件事,红衣少年忽的住了嘴,笑容不见,沉着脸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带着遗憾被我折磨,你不是更痛苦,既然有能让你更痛苦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 夭梨看着红衣少年,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不肯说得话,本君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说着,一直握着拳头的手忽的张开,掌心对着红衣少年一印,发出一道刺目的使得红衣少年睁不开眼,而夭梨趁着这时候,进入天阁,控制着天阁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家里,水凉已经在那儿久候了。 “有什么进展?”水凉捧着杯子问道。 “没有。”夭梨摇了摇头,坐到水凉对面,倒了一杯茶水给自己,喝下润了润嗓子之后,才道:“我盯着牧沐,却不知道何时被错了身影,看着牧沐进了青楼,又看到那个红衣少年挑衅,一时没忍住就进去了,被摆了一道,与红衣少年打了个照面。” 水凉“哦”一声,语调微微上调,道:“你同他打了个照面,那么他这个人怎么形容?” 毕竟时同出一魂,夭梨知道水凉的话问的不是什么少年长什么样,回想着红衣少年的言行举止,答道:“他看起来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心态有些病态,没有一点阳光,整个人就算是笑起来,也像被笼罩在阴影里。” “这样的话,这个人有点……我大概能够猜到这个人是谁了。”水凉说着,站起身,道:“我去印证一下,你且休息会儿吧,近来要小心一点,之前你分裂出我的时候是在天阁里的,天阁一旦使用,气息就会泄露,估计上边的人也要来找你了,你可藏的好些。” “是我疏忽了,不过天阁迟早我都是要用的,他们也迟早都是要追来的,不在乎早晚。”夭梨说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那地方待得我有些头疼,你办你的事情去吧,我且先去休息一会儿。” 水凉颔首,离开了。 夭梨看着水凉离开,然后才起身到了自己的卧房里,才刚坐到了床上,连鞋袜都来不及脱,就感觉头一痛,直直的到了下去,有人眼疾手快,接住了他,轻轻地放到床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巫蛊之术。”言磬寒替夭梨盖上被子,皱了眉头,看着随后进来的牧沐,道:“你的爱慕者真的是会殃及无辜,你倒告诉我,该如何替他解了这巫蛊之术?” 牧沐走到床边,将仙气凝于双眼,可以看到夭梨正在被染黑,而这黑的源头就在他的衣服上,牧沐只看了一眼,变收了仙气,划开手指,一滴金色的血悬浮在半空中,左手一挥附上浑厚平和的仙力,将这滴血送到了夭梨的身上。 说来也怪,这些方到夭梨的身上,那些黑气就像碰到了克星一样,眨眼间湮灭于无形,浑厚平和的仙力修复着夭梨在染上黑气的一段时间内受到的损伤,牧沐看着夭梨气色好了些,才将视线转回到言磬寒的身上。 “他是爱慕者,可不干我何事。”牧沐看着言磬寒,深邃的眼是一望无尽的淡漠,道:“就如柳长言虽是这天地,可也不干我何事。不过这个麻烦既然波及到了人,我会想个法子解决。” “不用。”言磬寒阻止了正准备离开的牧沐,道:“他应该有一些成长,此事还是交由他自己处理吧,我们应该在不伤及他根本的基础上让他成长。” “也无妨。”牧沐道。 两人长久无语,只是也不敢久待,见夭梨气色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之后就赶紧离开了,免得夭梨醒来见到两人,心中的疑虑恐怕不是一言一语可以说清的。 阎罗鬼刹城今日迎来了一件大事,上边儿的人下来了,还是主上的三位大将,商羊、轻裘以及邪女,十殿阎王早一日便收到了这三人来的信件,早早地便到了城门口,摆上隆重的队伍,在那里等候。 商羊与带着队伍的轻裘、邪女自天上缓缓落下,看到十殿阎王过来,轻裘和邪女负责去说些场面话,唯有商羊到了城,直接进去,竟是看都没有看十殿阎王一眼,其他民众、官员虽然不理解,但见十殿阎王都没有说什么,自己自然是低着头跪着什么话都不说比较好。 几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迎着大队伍进了城,张罗旗鼓分外张扬,生怕人不知道一样,轻裘和邪女走着,一边传音聊天。 “哎,邪女,你说我轻裘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围观。”轻裘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哭笑不得,传音道:“分明吧大家都是恶人,就不要搞人间的的那一套,弄得好像人间的将军凯旋而归一样,不伦不类真的不好玩。” 邪女轻扭着腰肢走路,面上咯咯笑,心中却传音道:“你单将他们看成你的兵士不就成了吗?哪儿那么多的抱怨?” “唉,真的是没天理啊,被这样看着,总有种被耍猴的感觉。”轻裘在心中小小地瘪了嘴,道:“还不允许我抱怨抱怨了,哼,等到阁下这件事情了了,我就把这些看的人的眼睛的都挖出来,真是让人不爽快。” 听了轻裘的话,邪女咯咯地笑,说道:“你呀你,净想着这些,这样不就和之前的首恶一样了吗?走快点吧,还是商羊聪明,早早地走得没影了。” “他惯来不对付这样的场面,所以能溜走,也是被放走。”轻裘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居然是能言善辩的主子手下唯一一个会说话的大将,心中不由得为主子、组织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此时被轻裘和邪女谈论到的商羊没有去十殿阎王安排好的地方睡,反而是去了城中一处极其偏僻的玉器店,商羊走进去,道:“无良金,有情银,透心玉,各来一枚,不得胡乱。” 玉器店里只有三个人,摆弄玉器的老板,擦桌扫地的小厮,以及一位年迈的账房老先生,听了商羊的话,账房先生眼皮头没有抬一下,小厮是个聋哑人,听不到声音,而唯一听到声音的老板,等到将一块玉佩擦干净,摆放进去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商羊,道:“贵宾请上座。” 第九十三章 对招拆招,不要! “唔。”夭梨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慢吞吞地起身洗漱之后,神清气爽,恍如沐浴过神光……又晋升了?夭梨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不止是体内的源,还有心境,不是被拔高,而是一夜之间疯长了几丈,愕然,睡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 边上有人瞥了夭梨一眼,道:“你的身上佛性见长啊。” “去,我还没有要遁入空门的意思。”话是这么说,夭梨也感觉到自己的心平气和了,这样的修养气质照理来说也只有潜心修佛之人才会有,不过,好像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出身佛宗啊? 算了,多谢这位前辈吧。夭梨想着,抛开这个问题,看向水凉,问道:“你说去核实一下,你知道那位爱慕我家兄长的红衣少年是谁了?” 水凉点头,面色略微凝重了些,道:“他便是大恶居地的城池以北的北境之主邶昱,以你现今之力,他若真心动你,你就算逃得了一时,这一时也不会多久。” 北境之主,嗯……夭梨想着,正要入天阁却被水凉阻止,疑惑地看着水凉,问道:“怎么了?” “商羊几人昨日便到了阎罗鬼刹城,你现在使用天阁是想要被抓吗?”水凉看了夭梨一眼,道:“你想查什么典籍同我说,我都知晓。” “我喜欢看书。”夭梨瞪眼,道:“我不喜欢言传的方式。” “怎么不见你嫌弃你师父言传身教。”话这么说着,手下动作还是有的,水凉随手一勾,一缕轻烟化作一本书,将书往夭梨手上重重一砸,道:“关于碧落黄泉道的记载全部在这儿了,就算有些偏差,天阁也在来这儿的几日重新修改过了。” 这书……好重啊。以夭梨如今仙君的臂力都感受到了重量,足可见这本书到底承载了多少东西,夭梨抽出一只手对水凉行礼,面上笑道:“那就多谢同身了,日后也要多多麻烦。” “认真看吧。”水凉起身,走了出去,迎面正好碰上跑进来的梼杌,两人就要对撞,水凉化作一缕轻烟往前,随后消散在空中。 梼杌这边缓了半晌,有些疑惑,自语道:“方才我撞到了什么人吗?算了,先找七哥哥。” “七哥哥!” 夭梨拂袖收了书,看着跑到面前的梼杌,问道:“怎么了,跑这么快,有谁在后面抓你么?” “没,没有。”梼杌摇摇头,喘了会儿气,缓过来之后,才道:“我是来通知七哥哥的,你的斗场比试被安排在下午,对手是尉迟寒。” 尉迟寒?这名字有点耳熟,夭梨再一细想,之前在水凉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问道:“我的对手不是尉迟寒吧?” “之前不是的,但是因为北境之主的忽然参赛,导致玹歌和他分到了一组,所以斗场临时给七哥哥换了一个对手。”梼杌顿了顿,说道:“尉迟寒是九殿牧君手下的判官,手段厉害着,七哥哥要小心些。” 九殿的判官?说起来好像之前听牧沐提到过这个人,想想啊……行事作风稳健,交友广而精,是个厉害的人物,看来接下来是一场恶战。 “你先回去吧。”夭梨一边推着梼杌出去,一边道:“我要好好想想下午该如何应对,你先回去,别打扰我。” 说完,不等梼杌反应,将门一关,夭梨反身开始专注地……翻书,是的,翻书,无需抬手,只要凝神细视,狂风过境一般的略过无关内容,最后停在了一页纸,内容是关于尉迟寒的。 九殿是掌管整个大恶居地的牢狱的刑殿,尉迟寒,阎罗鬼刹城九殿判官,掌管九殿大部分的权力,但是听命于牧沐,由于九殿基本上是按实力来排的职位,所以除了牧沐之外,没有人知道尉迟寒的实力到底如何。 “这么厉害?”夭梨看到这儿,不由自语,牧沐他知道,能够在将那个幻境当做游戏一样在里面丝毫不受影响的人,这世上绝对没有一个,那么只在牧沐之下一个阶位的尉迟寒的实力……嗯,继续看。 尉迟寒在斗场的每一场战斗基本上都是十招之内定胜负,不过快,也有效率,通过这本书,夭梨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尉迟寒是个什么样的人,此人办事必然沉稳有定,十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于想要隐藏自己的高手来说,足够了。 “哈,隐藏的高手,一定很刺激。”神色一变,眼里多了几分痴狂,这是狂,是邪,许久都没有出来过了,夭梨大笑几声,冷下脸来,道:“尉迟寒,隐藏的对手,隐藏的身份是什么呢?” 下午,斗场里,夭梨换了一身衣裳,白色……太不符性格,还是黑色更适合,手中的折扇一如既往,也没有,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还没开始就把梨音拔了出来,看到那个温良恭俭的对手的时候,夭梨笑了。 “哈哈哈。”夭梨指着尉迟寒,满目狂意,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对你牵挂已久啊。” “不敢。”尉迟寒淡淡的说道:“在下自认还没有到连那位都为之期待的程度,阁下高看在下了。” “第一次听你说出在下这样的词汇,还真是……悦耳啊!”将梨音横在身前,左手一抓,用力地磨出两道血痕,夭梨笑得张狂,道:“你是一个只得我全力以赴的对手,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梨音解开所有封印的人,梨落雨,秋水境界!” 夭梨话音方落,整个斗场包括上面的看台只听剑鸣起,可就在夭梨提剑脚步一迈,落下的那一刹那,以斗场边壁为界,冲天剑光起,连结界都被覆盖在其中,看台上的人什么都看不见,此局,只有当局者知晓。 是的,只有当局者知晓。夭梨和尉迟寒在剑光中好好的,仍旧是一个对立的状态,这个秋水境界只是起了一个隔绝的作用。 “现在,没有别人看着了。”将换了一副模样的梨音横在身前,夭梨笑得邪肆,道:“你我可以好好一战了,是……尉迟寒,不知道你可曾听闻云基五剑?本君对此有了新的想法,正好请你指教指教。” 说着,夭梨挥剑,气势磅礴,道:“一剑扫千军,万夫莫敌。” 这一剑似有横扫千军之力,尉迟寒却是淡淡的看着,抬手按剑,将剑往下一推,推好几个圆,卸了夭梨剑上的力道,就着剑刃推回去,手上一时间鲜血淋漓,尉迟寒却面不改色,道:“不若轻扫落叶,风自拂,力自稳。” 见到鲜红,夭梨的眼睛里亮了亮,现在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种脑袋发热,看到血就忍不住兴奋的感觉,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夭梨笑道:“不过有度,不如过。” “二剑引波涛,浪卷天下。”夭梨反手旋出剑花,也就着剑刃往前一按,看着对方也将手掌按了上来,剑刃入肉的声音,以及那溅到自己面上的鲜血,好生美丽,痴迷的笑道:“不知,这一招如何呢?” 话音落下,梨音朝着尉迟寒的那面,用处滔天巨浪,一直不停地冲击着尉迟寒的身体。 尉迟寒按剑一转,道:“不比引落天水,净世尘。” 一股清凉沁人的水朝着夭梨涌去,却是轻轻拂过他的脸,如风,如一个人的温柔,夭梨眨了眨眼,清醒一闪而过,狂意又再占据,战意,欲争一个胜负,狠狠一掌打退尉迟寒,怒道:“三剑气蒸万物,沸腾天地。” 一股热浪,整个被剑光笼罩的斗场里都被蒸腾的热气充斥,就连剑光外的看台上的人都感觉到了炙热,夭梨自己的手按在上面发出呲呲的声响,好像是被烧熟了,夭梨却全然不在意,龇牙咧嘴地对对面的笑,道:“这招,又如何呢?” 夭梨所受的,尉迟寒也都受着,只是尉迟寒受的面不改色,受的淡然,轻轻一推,道:“不及内气自华,失影踪。” 没有寒气,这是一股撩人心弦的暖意,将人心底的一切善念都勾了出来,然而夭梨没有清醒,他只是带着狂意看着尉迟寒,眼中还有得意,笑道:“没有用的,且接我第四剑吧,狂风过境!” 夭梨所谓狂风不止是单纯的狂风,风中带着风刃,掠过时割开皮肉,流出的血都会凝滞,然后再被割开,如此往复,那伤害是刻骨的,然而尉迟寒不在乎。 一直未曾用上的左手也按上了剑刃,尉迟寒轻声道:“微风起,广袖翻飞。” 又是一股拂人意的风,好像也承载了满满的意,夭梨被狂意占据的神智有了半分的清醒,却不愿清醒,然而看着这一地的鲜红,看着对面人的狼狈淡然,再是狠狠一掌打退对面的人,旋身而上,厉声道:“五剑凌欺天意,万古天罚!” 黑气凝聚,隐隐有轰隆声响,夭梨剑指上空,凝聚全身之力,这下尉迟寒的脸色终于变了,轻点脚尖,向夭梨行去,目标,却不是剑,而是,天罚绕身的夭梨。 就在这时,夭梨也感觉到不对了,这天罚之雷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绕身而上,正慌张时,有人推开了自己,握住了梨音,也正是这时候,万古天罚聚集到最大,一瞬爆发出来。 “不要!” 第九十四章 帝宫做了一个好梦 雷霆剑光下,两个人,一柄剑,穿身而过,夭梨低头,苦笑,血自嘴角滑落,看着前面的人,道:“你还是选择杀我,就在我动了心念的时候,咳。” 就在那一瞬间,夭梨控制住了狂念,闪身到了尉迟寒身边,握住了梨音,拼劲全力散去梨音,可是玉泉却穿身而过,这个结局夭梨真的想不到,谁都想不到,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还在之后。 尉迟寒拉住夭梨,将剑刺得更深,靠近了夭梨的脸,在他耳旁,声音淡淡的,道:“这一战教你,永远都不要留给敌人生机,就算是至亲至爱也会有偏差,也会有背叛,下一次,记住了。” 不要。夭梨的眼皮渐渐沉重,却听到耳旁落了一声轻浅的叹息,那是熟悉的温柔,莫名的鼻子有些酸,也有些快意,就是要让你一直教我,就算是这样教我,也要一直教我,教不会就永远的都不可以放弃。 意识渐渐飘离自己的身体,去哪儿呢?一处茅屋,一处石台,一处梨花,这是哪儿呢?梦吧…… 为什么?夭梨忽的有些醒,隐隐地感觉到身子不疼了,意识回笼,夭梨睁开眼,仍旧身处斗场,对面之人血淋淋一身,然而自己,然而自己竟是毫发无伤!这是……怎么回事?衣上、手上的血迹提醒夭梨先前的一切绝对不是梦,但是为什么没有?伤口没有了。 “你……”夭梨走过去,对面这人却好似要站不住了,夭梨也是情不自禁地扶了一把,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道:“你……为什么?” “下回,不可再任性了。”伸手揉了揉夭梨的头发,染红了一片,尉迟寒咳了两声,道:“没办法每一次都护着你,没办法一直都看着你,这样任性,我怕我……找不到你了。” 即便尉迟寒是淡着脸说这一句话的,但那言语之中的意却刻入了夭梨的心里,夭梨觉得心伤,只勉强撇嘴,忍着泪意,道:“不要,师父要一直容着我任性才好,师父若不容我,我便不为这天地所容了。” “胡闹。”眼睛有些发昏,尉迟寒知道这是流血过多了,与发狂的夭梨对战时流血,用玉泉将伤势全部转到自己身上,尉迟寒就是神,也没有办法承担这么多的伤,然而为人师者,尉迟寒总是不忘在任何时候教授弟子一些知识,撑着发昏的眼,道:“今日一战,如此不顾忌,当反思,尤其是过于激进之招,反而落了下乘。” 夭梨发狂之时的招数的确里厉害,可却不如夭梨最初在昆仑天阁前那五剑来得奥义深,那五剑看起来轻飘飘的,每一个瞬间的动作充满了破绽,可这样却恰恰是完美的,稳妥的,便是实力高深之人都难以突破这样的满是破绽。 夭梨也感觉到了,只是……夭梨低头眼睛一扫,划开手心一道痕,手指沾上血剑指凝咒,一张一张的血符自指尖凝出,飞向空中,越来越多的血符围成圈将两人包裹在内。 “师父此言,阿梨是知晓的,阿梨在古卷上新学了一招,师父且看这如何?”说着,夭梨手一挥,围成圈的血符开始绕着两人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是一道有一道的剑光。 尉迟寒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竟然漂浮了起来,忽的一沉,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尉迟寒凝神看去,斗场还是斗场,被剑光冲刷,他们二人在其中,先前的一切好似只是一个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面是淡着一张脸的夭梨,尉迟寒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知道对面的人知道他是谁,可往往那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总是……总不会现在这副表情,尉迟寒看着夭梨,忽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帝宫做了一个好梦,是不是也该醒了?”夭梨忽然开口,淡着脸说道:“舍身教授知识,帝宫以为此举很伟大?帝宫不觉得的愚蠢吗?吾竟不知天地初成伴生的两位神祗之一的帝宫竟然如此自视甚高,凭这般的心性如何能做天地之子的师父?又如何能做那夺天地之造化的人?” 瞳孔一缩,尉迟寒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了剑,可他毕竟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看着对面的人,道:“你不是阿梨,也不是这天地之间的人。” ‘夭梨’笑了一声,道:“不错,我确然不是这天地之间的生灵,言磬寒哪,我注意你很久了,抛开之后为情所扰的一些举动之外,你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以情诱天地之子为你挡劫,得到了他身上一半的造化,尔后又以情劫不断取他身上的造化,这本是很好的安排,可你愚蠢!” 排布被说尽,言磬寒的脸色却再没有变化了,他看着‘夭梨’,道:“何谓愚,何谓蠢?” “你竟动了真情,将真情动在一个孩子,一颗棋子上。”‘夭梨’面上是恨铁不成钢,道:“你可知道动真情何时都可以动,为何偏要在功成之时,为何偏要在排布完全之时?” “错了。”言磬寒淡淡地说道:“你说错了。” ‘夭梨’瞥眼看言磬寒,问道:“你说我错了,错在何处?” “人之一生,顺从己心方才做到不愚钝,你说我我愚蠢,我倒也不反驳。”言磬寒一派淡然,看不出有任何被对方的言论影响到的异状,道:“只是我愚在将情爱做工具,随意亵玩,是以现今也到了受到惩罚的时候了。” “哦?”‘夭梨’挑眉看言磬寒,笑道:“我家曾有个小娃娃,长得白嫩,美得似一树花,可他还没长大就叫个居心叵测的人给拐走了,现在这个人跟我说,真心喜欢上我家的小娃娃了,你这个愚蠢的人到跟我说说,我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愕然,即便言磬寒真的经历了许多,听了这个脸色也要变上一变,看着‘夭梨’,半晌才声音艰涩地道:“你……是他的父亲?” 这么一说,倒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长得和夭梨一模一样了,仔细看起来,两人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的,夭梨看起来比这个人要青涩一些,情绪也更容易教人看出来,最最重要的是,夭梨的心里苦,眼里是含着情意的笑意。 “也可以这么说吧。”男人点了点头,笑得有点危险,道:“你先前做的那些破坏造化天命的事情,就算是娃娃命中该有的一劫,可你不动声色地把他人都拐走了,这事儿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言磬寒不善于交流,真的,自诞生数到现在,言磬寒说过最多的话都围绕着一个中心人物夭梨,但是在说话的其他方面言磬寒就不免弱了许多,更何况对面这人的身份,也让言磬寒不能十分硬气的说话。 盯着言磬寒看了好久,直把对方看得手心出汗,男人才测过脸,道:“算了,暂且不同你一个小辈计较,我来此只为还一个愿,既然你待娃娃如此真心,想来也不舍得他魂飞魄散、烟消云散,你的那些事情,斟酌着些做吧。” 说完,也不等言磬寒发问,男人对着言磬寒挥了一扇子,将他挥出了此地,周围场景瞬间变换,一间茅草屋,一个石台,还是这里,还是最初。 在男人将言磬寒赶出斗场的那一瞬间,言磬寒觉得自己真正归位了,睁开眼睛,一道金光闪过,眉间一道银印闪了一下,是的,归位了,天地诞生之初伴生的两位神祗,有一位归位了,天地浩劫将起,天地之间各处都有了感应。 暗沉的地界,悬浮的时候一具具沿着特定的白色的东西排布的白骨,这些全部都是地界子民死去之后留下的,地界却不在白骨之上。 白骨之下方才是人们生活的地方,白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时间全部都震动起来,不对……不是白骨震动,而是白骨靠着的那白色的东西在震动,只是带动了白骨而已。 白骨之下的地宫里,休憩的地界界主忽然睁眼,掐指一算,道:“天地浩劫,将起了。” 话音方落,殿外小跑进来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老道长,老道长在界主面前站定,微微弯腰,道:“主上,属下夜观天象,一颗巨星陨落,难道是那位大乘的仙者陨落了?” 界主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目光向上转,看着带着人骨震动的白色东西,道:“你可看见了那盘古的震动?并非是有仙者陨落,而是有一位主神归位了。” “属下疏忽了。”老道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上,立刻低头请罪道:“属下未曾注意天上的情况,还请主上恕罪。” “无妨,你退下吧。”界主挥退了老道长,随后身形化作黑烟散去,眨眼之间又到了一处深深的沟壑,深不见底的那种。 界主站在一边,低头看着底下越发深邃的黑,道:“是时候了。” 深渊之下传来一声长啸,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总之是一声喝停了盘古的震动,地界的一切重归于静。 第九十五章 北境之主惹不起 回归本位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不管是为了夭梨而做的裂魂,还是其他什么,都复原到最佳的状态,有什么变化呢?言磬寒本就是无形之中有着人上人的威势,此时不过是将威势隐了去,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普通人额,若是他不愿让人看出什么,就是靠近了细细查探,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世间,除了归位以后的柳长言就再也没有一人能够同他抗衡了。 “所以……是时候开始了。”言磬寒淡着一张脸,转过目光去看端坐檐下的那个人,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昭凌。” 昭凌不似是昭凌了,他的眉心有一朵莲花,同夭梨额间的形状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颜色吧,青色的,略过光影时就好像也雷电,昭凌的周身有一股浮躁之气,却又因他本身泰然自若的气质,有了几分中和。 “下一步,诛心。”昭凌手里有一杯茶,里面是鼎好的仙雾松露,未饮,只是放在鼻前轻嗅,道:“诛心此事还是由你来做效果更好,我从旁辅助,回归原位,有什么想法?” 这个想法问的是布局。本是同一人,言磬寒当然知道昭凌的意思,他且沉吟片刻,道:“不若添上几局,长言梨应活得十分潇洒,底下的黄泉也好生寂寞,在枉死城以画为境困人的齐知宣和那位女子,你觉得如何?” 昭凌面色未变,抬眼看着言磬寒,道:“准备如何做?” “阿梨的目标是黄泉,柳长言引导着他去碰到那个人,碰到那个人就会有那个女子的事情,这个局无需我来布。”面对自己的时候,言磬寒偶尔会有些小点的狡黠,眯了眯眼睛,道:“这个天然自成的局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在这局中推波助澜,至于要多大的波,且随心意吧。” 这话是是够不负责任的。昭凌这么想,面上却淡淡地应了声,将已经冷了的茶往一边的矮桌上一放,眼睛往屋外看去,虽然看到的场景都是幻化的,却言道:“我有客人来了,你该回避。” “是时候告辞了。”言磬寒微微俯身,似对好友辞行,然后转身离开,这里,是昭凌的家。 言磬寒方才离去,昭凌所说的客人就到了,蓝衣儒生手握羽扇,缓步而行,雨好像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又好像穿身而过,反正儒生的衣裳干爽如旧,熟悉的眉眼,儒生行至檐下。 昭凌起身,对儒生行了个微微俯身的礼,道:“见过前辈。” “前辈这个称谓也算放你唤一回。”沈执音以扇相扶,然后走至矮桌边,盘腿而坐,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听着茶入杯的书水声,沈执音问道:“听闻你和那个居心叵测的人是同一个,他有人问了,我且来问问你的想法。” 昭凌也坐在矮桌边,沈执音的对面,他看着窗外的雨,尔后低眼,道:“前辈想要问什么?” “好问题。”沈执音笑了两声,羽扇遮掩着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道:“我问,夭梨握着一柄剑,刺向你,你是等他杀你,还是夺剑杀他?” 沈执音本以为昭凌的答案会是折中的,就是夺剑不杀人,但昭凌的答案却令他略微有点惊讶。 “等他杀我。”昭凌的表情就好像自己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面上还是淡淡的,眼睛也不曾快眨过一下,道:“前辈问完了,可否给晚辈一个反问问题的机会?” “看在你的答案的份上,我且允你一个问题。”沈执音很快就把惊讶排除了,可以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爱夭梨,沈执音道:“问吧。” 于是昭凌把脸转向沈执音,看着他,很认真的问道:“晚辈想要知道,是否还有许多前辈这类人在这世间?如他如你。” 摇扇的手一顿,沈执音抬眼仔细审视眼前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分身,却有着本身都没有的细致的心思,注意着这些小地方,嗯……倒是有点意思,沈执音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都在他的世间里过活。” “多谢前辈解答,晚辈心中已有一个结论了。”昭凌这么说着,又转过头去看那蒙蒙的细雨,这与柔而不刚,落在土里,让地上的花草吸收了却又无尽的坚强,能够让他们顶破硬土冒出芽来。 沈执音本来只是对昭凌有兴趣,现在却是赞赏了,现在看来这位世界中的伴生神祗明白了一些并不属于他们能够理解并且接受的事情,关键不是他理解并接受了,而是他理解并接受得如此淡然。 “你,配的上他。”这是沈执音由衷的评价,说完之后,沈执音起身,微微笑道:“该问的问到了,这场雨也停了,我是时候告辞了,看你这般高的明悟,到底我也只有一言相赠,且珍重吧。” 阎罗鬼刹城,斗场里,夭梨早早地准备好了同尉迟寒一战,对方却迟迟不到,最后斗场就自动评了夭梨一个胜,夭梨成功进入下一轮,而他下一轮的对手是玹歌,也就是原本要同他打一场的六大巨头之一的玹歌,也是水凉原来排在神秘院落主人可能有的靠山之一。 夭梨看了一下对战表,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看到他对战的人是弦歌之后就纷纷去了附近的赌场,上了看台,却看到梼杌一脸担忧,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玹歌有何厉害之处,上古凶兽的你也这般愁眉苦脸?” “七哥哥你是不知道啊。”梼杌顶着少年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古之时有一只凤凰名为玹,他喜爱弹琴,便折梧桐制了一把琴,这把琴便是玹歌,玹歌本身便是梧桐神木,又得玹的凤凰火的精炼,早已不知是什么境界的人物,和他对上,还真的是和传说中的人物对上。” 听梼杌这样的形容,夭梨侧目看他,道:“我怎么觉得你的故事把玹歌捧得特别高?且不说其中夸张的成分有多高,单是你身为上古凶兽梼杌,为何偏偏怕一只凤凰的琴,你,老实说,是不是同这只凤凰有旧。” 闻言,梼杌只抬头呵呵地笑,嘴里说道:“唉,重生过一回,我还真的不记得从前的好些事了,哦哦,我知道了,估计是被冲刷掉了,我这些啊都是听说,听说。” 夭梨想要驳一句,却又忍住了,算了,人人都有不想要提及的过往,指不定是年少时的哪一件荒唐事呢,旁人也不好询问,转了转眼珠子,换了个话题,道:“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说说看,玹歌这人有何厉害之处吧。” 梼杌秒变正常脸,嘻嘻笑了一声,说道:“玹歌吧有两个招数足够以一敌千万,其一是他所奏之音,另外一个便是凤凰火,只是因为那凤凰火是玹的,玹歌不愿意玷污了火,时机基本上从未拿出来用过。” “哦?”夭梨挑眉,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有凤凰火的?” “我当然是知道的啦,因为他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凤凰火自己跳出来灼烧一切,救了他一命。”梼杌说这话的时候时难得的认真口气,道:“说起来,当时真的千钧一发,玹歌真的就是死也不肯玷污了他的主人。” 难得看到梼杌如此有感慨,夭梨可以断定,梼杌同玹歌有旧,并且同那个玹有旧,不过这些事暂于己无益无害,不知也无妨。夭梨暗自记下这点,待来日有用之时,再细细询问。 “算了,不说这个了。”梼杌仰着脸看夭梨,扬起大大的笑脸,道:“这次可真的是吓死我了,和尉迟寒对上,我还真的不知道七哥哥会怎么样,不过他为什么不来呢?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算了不想了,离下一战还有六天的时间,我们先去好好的吃一顿吧,吃饱之后才有力气努力研究对法。” 说到吃,其实境界摆在那里,真的已经过了修仙者辟谷的时候了,都已经是仙者仙君了,但一听梼杌说吃,夭梨还是下意识地饿了,想了想,笑问道:“想不想去牧君的府上逛一圈?” “想!”梼杌毫不犹豫地说。 夭梨却嫌不足,再度引诱道:“想不想要尝尝牧君亲手做的饭菜?” “想!”梼杌的两眼蹭亮,发着白光,道。 “那就随我来吧。”说着夭梨带着梼杌往人群外围挤去,一边挤,一边说道:“前日牧君做的那一桌子好菜可香了,虽说君子远庖厨,但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天天做了这么一桌子好菜等我回家,如果我是名女子,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嫁了那个男人。” “七哥哥此言自视甚高啊。”梼杌撇撇嘴,自语道:“七哥哥这般的体型容貌便是嫁了,别人也不一定要啊。” 正好挤出了人群,夭梨耳朵动了动,回头看梼杌,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梼杌赶紧摇头,还带挥手的动作,道:“没没没,我什么都没说,七哥哥你听错了,阿不是他们太吵了,杂音,杂音。” 放你一回。夭梨看了梼杌一眼,带头向前走去,道:“走吧,过了饭点,可就没有吃的了。” “哦哦,来了。”梼杌跟上去。 等两人走远了,一位坐轮椅的红衣少年方才推着轮椅缓缓走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时而阴沉时而怨毒,凭什么,凭什么我陪在牧君身旁多年都未尝过他亲手做的菜,而你才几日便夺得了他的心,凭什么? 你一定要付出代价。红衣少年怒气之大,连轮椅都承受不住,木制的轮椅四散了,碎屑插伤不少人,可少年却不受任何影响,脚步稳健,一如一个正常人。 被波及到的人本欲发火,可一看是红衣少年,便默默地缩了回去,不作声了,这样的人,惹不起。 “哎哎,为什么不向他讨些东西,一看他那副模样便是哪家的公子少爷。”红衣少年离去后,边上有人轻声道。 被伤到的人推了一下说话的人,提醒道:“你不要命了是吧,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北境之主邶昱,向他讨要些东西,能保住你的命就很好了好不好?” 本来还没什么,一听到他说是北境之主,说话的人立刻偃了声,这位是真的惹不起啊,这位的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可就在这人这么想着的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令人恐惧的声音。 “你想要向我讨东西?”说完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不待他回答,又诡笑道:“好的哦,什么都给你,不过……” “先把你的命给我。” 只留一道血光。 第九十六章 五殿殿主柳长言 斗场之试不战而胜,夭梨多了六日的修整的时间,本来他的时间就不充裕,本来同影子要了六个月的时间养伤,本意是不想影子的人追来,可现在商羊几人都追到阎罗鬼刹城了,这个剩下多少时间也就没有了他本来的意义了,那么一个问题就摆在了夭梨的面前。 是冒险留在此地将孟婆的事情解决好了再走,还是另辟蹊径,不走那什么捷径阎王道了?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想个,夭梨天生是个反骨,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了,岂不是太诛心了? 轻轻地笑着,夭梨坐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手里握着一枚玉佩,夭梨坐等着那个人过来兑现承诺。 一阵微风吹过,树上落下几瓣梨花,正要掉到夭梨的茶杯里,有一人伸手接住了落花,放到嘴前轻轻一吹,让花又随风飞舞去了,看着花飞远了,那人方才盘腿坐下,端得是君子的礼。 “怎么,知宣来找我,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了吗?”夭梨看他一眼,道:“她最后的选择,是你还是他?” “她既然坚持了这么多年选择他,又怎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选了我。”齐知宣摇摇头,苦笑,尔后看夭梨,道:“我此番前来,便是将白画交你,给。” 齐知宣话音落下,手中变多了一幅画卷,将画卷横在夭梨面前,齐知宣认真的说道:“从今往后,齐某便将性命交予梨君了。” 夭梨拿过来,摊开了画看,白画其实并不白,上面也有着很丰富的内容,画的是上古各种神兽异兽,还有许许多多的上古之神的意念,当然白画最主要的作用不是这些,夭梨之所以要白画是因为白画能够将时光倒流,虽然是作为一种辅助器具。 “知宣客气了,我既然身上背了你一条性命。”夭梨卷起画卷,随手扔入自己的虚空,抬眼同样认真地看着齐知宣,道:“便不会胡来,如果可以,本君希望到了最后,知宣也能有一个自己满意的结局。” 捧起一杯茶,齐知宣道:“那知宣就以茶代酒,敬梨君一杯,也望梨君能够心想事成。” 两人这厢饮茶如饮酒,境外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衣袍下的靴子来看,这人应是一位上位者,鞋上绑了翠玉,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哥哥,你在看什么!”红衣少年慢慢地走过来,不满地撅起了嘴,看着自家的兄长,抱怨道:“陪阿昱玩要专心一点啦。” “呵,乖,哥哥在想怎么逗阿昱开心呢。”柳晟君宠溺地揉了揉红衣少年的头发,笑道:“我记得阿昱最喜欢牧君了,今夜牧君邀我长叹,阿昱要不要同去?” 邶昱霎时欢脱了起来,开心地一蹦一蹦,双手拍着,叫道:“好诶,哥哥最好,阿昱最喜欢哥哥了,哥哥阿昱要穿什么好?牧君喜欢什么颜色,朴素还是华丽,或者阿昱换上北境的衣裳,那些可都是十分美的。” “好啦,你穿什么都好看,牧君喜欢不做作,做自己的人,穿你想要穿的衣裳吧。”柳晟君笑着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道:“去吧,太阳落山之前,在门口集合。” 邶昱大声地“嗯”了一下,然后转身,小跑着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邶昱离去后,柳晟君站在那里,想着自己方才看到的听到的,心中有一番深思,想着想着,面上忽然露出了笑,这笑不同以往,既不是面对牧沐时的那份君子恰好的温和,也不是面对邶昱时的宠溺,是一种……控制,一种占有。 在齐知宣离去后,夭梨取出了折扇,拿手帕细细擦拭着,上一次擦扇子是在浮梦拿着天庭名簿过来的时候,之后一路行来,扇上所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夭梨忙得都没有时间擦擦,现在静下心来,总算可以清理一下了。 “不是说要救你的那个部下,”水凉自屋内走出来,看着树下温和娴静的夭梨,道:“怎么还有这份闲心擦扇子?” 夭梨用帕子细细擦拭扇子上的纹路,头也不抬一下,道:“你可还记得第一场比试时,姽婳召唤出来的那个人?” 那个看起来嚣狂的却给了他们一种温柔的错觉的男人?水凉自然记得,走到夭梨身边,俯视着他,道:“怎么,他又出现了?还是他来寻你了?不大可能吧,他不是这世中人,就算存于这世上某处,也不可以随意插手这世间事。” “你知道还真是清楚。”夭梨淡淡的说了一句,把擦干净的扇子放在阳光下,略微有一点刺眼,夭梨看了几眼,才撇开眼,道:“不论你如何知晓他的来处,不要再查探哪方面的事情,水凉,作为自己,我劝你。” 水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平日里装的那般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还真当你忘记了,没想到……竟连自己都骗,你是何等深的心思啊。” “嗯,你是何等深的心思啊。”夭梨重复了一句水凉的话,抬眼眼中无波,嘴角却微微勾起,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本君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棵树。” 竟是无言反驳。确实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棵树,就算是一颗最普通的树,经历了这么多年也要成精了,更何况是承载这天地所伴生的人的本源的树,更是了不得了。 水凉这么想,看着夭梨,道:“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诛心。”夭梨淡淡的说道。 诛心?水凉皱眉,问道:“诛谁的心?” 折扇半开,轻轻摇,送来一阵微风,闻着扑入鼻中的清香,夭梨低了嗓音,道:“我。” 就算水凉想的再多,也不能猜到夭梨说的人,诛心,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这痛苦也不是一般的深厚,可是为什么? 似是听到了水凉的疑惑,夭梨轻笑,淡淡的嗓音里是无解的情意,道:“你且扪心自问,不诛心,此局有解吗?不诛心,可以满足他的心愿吗?” 水凉沉默了,是啊,不诛心,此局无解,夭梨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夭梨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可这样的游戏是无趣的,故作不知还不如明知故作。 商羊几人暂时落脚在阎罗鬼刹城的孟婆客栈里,掌柜的、小二都十分恭敬地伺候着,才几日的时间,轻裘和邪女就已经玩腻了,他们是想要出去抓人来着,可出门前主子吩咐过来,来阎罗鬼刹城只是做个样子,吓吓阁下而已。 主子还真是无聊,教孩子要真刀真剑的上的好伐?这样吓唬真的有意思?您家公子爷真的是胆儿大啊,天天那一副装束在我们面前晃,别以为变更了些许细微的地方我们就认不出了,您当我们瞎啊?主子您要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不只是瞎而是傻了! 当然轻裘对于主子还是非常尊敬的,是以也只是在心里抱怨几句,可没成想,真的就听到了声音,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主子本人。 “倒是辛苦你们几人装傻了。”柳长言走进来,面上带着淡笑,道:“你们在此地也是闲着,去五殿做事去吧。” 轻裘和邪女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商羊走上前去,凑到柳长言手下蹭了蹭,道:“五殿的公务?” 柳长言点头,“嗯”了一声,轻笑道:“别小看阎罗鬼刹城的十殿阎王,他们各有长处,有些比之你们要胜上几千倍,五殿与九殿也算是十殿中名列前茅的,你们且寻个理由去五殿坐着吧,比之在碧落,生活会充实很多。” “是,主子。”轻裘和邪女反应了过来,对着柳长言恭敬地应完话之后,在柳长言的眼神示意下,默默地退出门去。 等出了孟婆客栈的门,又再往五殿的方向走了好些远,邪女才扭着细腰,边走便问道:“轻裘,你怎么就知道那个是主上,听他话里的内容,似乎他是五殿的阎王,咱们主子放着妖世好好的一方之主不当,到了这碧落黄泉道里,首恶殿中坐了会儿,现今竟还亲身来了这大恶居地?” “邪女,我竟不知……”轻裘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邪女,斟酌了好久,才道:“你是如此的天真。” 邪女一握拳,阴沉着脸,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大姐息怒。”安抚好了邪女的情绪,轻裘方才道:“商羊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他自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起就只对一个人有反应,那就是主上,你看客栈中商羊那副乖顺的模样,那个人除了是主上,还能是谁?” 邪女恍然大悟,颇为理解地点点头,道:“也是,除了主上,也没有人能够让商羊变成那副模样。” “是吧?所以说你蠢,哎哎哎,大姐,大街上打闹有失形象。”笑着阻止了邪女的一拳,轻裘忽然变得一脸正经,言道:“主子让我们去五殿帮忙处理事务,我们还是不要耽搁快些走吧,嗯?大姐我先行一步。” 说完就笑着跑了,一溜烟就没影了,邪女举起的手缓缓地放下来,无奈地看着前面,轻裘总是这样,正经不过三句话,唉,也是无奈。 第九十七章 被捉‘奸’ 青石长巷,一下看不到边际,有一黑一白的人缓步地走着,两人不曾有过对话,但却默契地脚步对齐,不快不慢,忽然前面出现了拦路的人。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着黑衣者不言语,另一人却是白色骨刀上手,剑尖直指拦路者,冷着一张脸,道:“你还有脸来拦路?” “我只是来问你们因何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拦路者走近了两人,那直指咽喉的骨刀他却看都没看一眼,他知道对面的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就在那儿停下,道:“人界究竟发生何事,你们为何会到了碧落黄泉道里来?” 小白恨不能一刀砍了对面原本他视为主子的人,可对面的人毕竟是主子,和老黑心意相通的他自然也知道老黑不会让他这么做,可还是不愿退步,道:“你怎么会有脸来问这话,你这不祥之人,还是滚远些,离我们远些我们就好了!” “我……确是不祥之人。”夭梨点头,嘴角勾一抹苦涩的笑,然而看着两人,眼中的真心实意不变,道:“你们现今所处若是因我而起,我当变换一番,还你们安宁再离去,就算不是因我而起,我也不能看你们沦落。” “你!”小白的刀就要砍过去,身体却被另一股意志控制,两相纠缠之下也只能持于一个平衡,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不动,小白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却能随意自己的嘴,看着夭梨,眼里的火红成魔,道:“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们本只是去人间历一场劫,劫后便能重返故乡,便能……” 后面的话小白还没说,老黑就出声打断了。 “好了小白。”老黑阻止了小白想要说出的话,看着夭梨说道:“君上,您在属下的心中永远都是君上,但是现如今属下过得虽说不上最好,也足以度日,君上是做大事的人,就不要为了属下这等微不足道的人而耽误了大事。” 老黑的话淡淡的,他的神情也是淡淡的,若不是先前听到了在院落门口他们受到的惩罚,夭梨还真的就信了,可是……夭梨稳了稳情绪,整理一番言辞,道:“我并不认为你们于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人,我回到天界之后因为……师父的事情才无心其他,我只以为你们早已入了轮回,可不想……” “你现在来说这话有什么用!”刀就在手上,小白举着骨刀,不争气地哭了,可男人流泪总是真正到了伤心处,红着眼看着夭梨,声音都有些颤,“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若不是因为老黑,我的刀何以停在这里下不去!” “那你便落下来。”夭梨上前一步,按了小白的手将刀压在了肩上,入肉入骨,白衣一瞬染了血,夭梨却连哼都不哼一声,看着两人淡淡的说道:“此皆因我而起,我当还你们,一刀不够,待你们脱离此境,我且任你们处置。” 小白看着夭梨这般的举动,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发了好一会儿的疯,才慢慢地小了声音,道:“老黑你放开我吧。” 老黑看了小白一眼,放松了对小白身体的控制,然后就看到小白收了刀,低着头,看着地面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泪水仍旧模糊着双眼,声音却已服了软,恨到最后也只是因为爱,不是爱人,而是敬意的爱。 “君上,我恨你,我们……恨你,分明都知晓了,为什么在人界不肯动一下神思,分明什么都在掌中心中,为何还要让人这般心伤……君上,我恨你。” 到了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夭梨走上前,手放在了小白的肩上,声音一如旧时淡然,道:“无妨,你恨吧,本君遭人恨也不是一日两日,恨本君之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你若真心想恨,就恨吧,此事是本君的错,本君允许你们恨,且允你们实施报复手段。”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全心全意地恨你啊……”声音渐渐地小了,尾音被压在喉中,那是深藏的情谊,小白低着头,已经平静下来了,却还带着鼻音,道:“君上来此是有事要问吧,君上且随我们来吧。” 小白和老黑带着夭梨转了个方向,走了好几条弯路,最后停在了一个简陋的院落前,看起来是如此简陋,然而小白一推门,里面的场景却惊了夭梨,这,这是! 楼阁背倚山前停水,风景优美,加之山色总浮雾,云雾缭绕,如同仙家之地,浮桥通向再里面的阁楼,夭梨下意识地抬手要动一下,却忘记了肩上有伤,“嘶”了一声,才知道这是真的,他们竟将人界的洗心阁搬来了。 “君上身上有伤,先处理一下再问吧。”小白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走进去,缩地成寸一步进了阁中。 老黑随手关了门,带着夭梨慢慢地走,一如在人间的时候,洗心阁阎君在前方缓步而行,黑无常在身后半步左右的地方跟着,从不言语,却不会显得尴尬。 到了楼阁二层,夭梨松了衣裳,露了半边香肩给小白敷药,这刀落下来的时候夭梨没控制力度,是以现在细心涂药的小白都有点心疼自家君上,实际上本也不是君上的错,君上待他们真的也还不错,不然他们也不会有着那样的身份,而甘心在在君上手下干干跑腿的活。 “本君心中有惑,我知你们应非是黄泉碧落道之人,那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夭梨一直都很疑惑,顿了顿,又道:“方才小白说你们只需在人间历劫,历劫之后便能回到故乡,为何你们没有回到故乡反而到了碧落黄泉道?” 老黑淡着一张脸坐在夭梨的对面,比君上还君上,小白一边擦药一边等,等了半天也没见老黑有个反应,只好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尔后低下头一边擦药,一边说道:“这件事其实我们也不甚清楚,不过身躯被炸碎,故乡的吸力正要将我们带回去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道人影闪过,再醒来就已经在碧落黄泉道了。” “到了这里之后因为邶昱对我们两人的容貌尚且满意,柳晟君便将我们送给了邶昱,之后……也就是主上您来了,手抬一下。”小白说着,绕上几圈绷带,道:“至于那个人为什么要将我们带到碧落黄泉道,我们就不清楚了。” 为什么呢?难道是和身份有关?夭梨想着,却觉得不大可能是这个原因吧,能够从小白和老黑的行为举止看出来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可若是因为身份而把他们带走,那就一定不会留下活口,没有人会为了折辱一个人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置于危险的境地。 “在昏迷的时候。”老黑突然开口了,声音沉沉的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他看着夭梨,说道:“我听到那个人说,不是很清楚,大意是这两个人身上有那种气息,关系匪浅,先带回去研究一下。” 小白猛地一抬头,道:“老黑你竟然醒着?” “你一人昏,倒了两人,他就没有在挥我。”老黑也有自己的猜测,他看着夭梨,眼中有着隐隐的担忧,道:“我同小白在人界只沾染了君上的气息,这人的目的恐怕是君上,所以君上要小心。” 气息……那种气息,夭梨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世界里的人恐怕已经发展到一定的境地了,就如幻境的皇帝思源,能够知道一些本不会让他们知道的事情,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在人界的时候,老黑虽然最是寡言,却也是最懂夭梨心思的人,所以通常他的话对姚丽丽来说都很有意义,现在也是一样,他知道夭梨疑惑,想了想自己这么久以来心中猜测的几个对象,道:“这个有谋于君上的人,据属下猜测有三人,一是……” 然而老黑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一脚踹开了,门外站着几个人,这几个人的身后还有一大堆的卫军。 “你们两个竟敢私逃出府来这里同人私会?”邶昱沉着一张脸勾出的笑十分危险,小小少年的身躯,却有着比之柳晟君还要沉重的威压,命令道:“来人,把他们两个包括那个奸夫给我抓起来,押回府中。” “是!”后面卫军齐声答道,然后几人上前来准备押人。 若是平日里小白和老黑定然是乖乖被押走,然后再被凌虐,可今日夭梨在,他们的主子在,他们就算自己被押入那院落中,受尽了非人的对待,也不能让君上也受到这般的对待,是以包扎好夭梨伤口的小白起了身,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了白色骨刀。 夭梨的动作很从容,将滑落的衣裳拉起来,勉强勾在肩头,然后站起身看着来人,淡笑道:“这位说得未免也太过了些,在下不过是同两位故友叙了叙旧,小白也不过是替在下包扎了伤口而已,这位小弟弟想得未免也太多了。” “住口,你知道这是谁吗,如此无礼。”一位卫军冲上前来,道:“他可是北境之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说话?” “哦?北境之主?”夭梨轻笑一声,眼睛弯了弯,眉间红印若隐若现,一瞬妖冶,道:“那且恕在下失礼了,北境之主心中想的居然都是这些,呵,想来北境应也无惧。” “你!”卫军气极,却被邶昱拦了下,看着邶昱的眼神,卫军恭敬地俯身捧手,然后退到后面的队伍中。 邶昱走上前看着夭梨,面上的笑从容,姿态端方,此时的他方才是一方之主,往前走了两步,道:“不管阁下有如何的理由,阁下与内人相处一室是事实,阎罗鬼刹城有法令,夺人妻者乃是重罪,阁下今日是,死,定,了。” 第九十八章 三者有异 邶昱的眼里、笑中是不显眼的得意,老黑和小白都愣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阎罗鬼刹城居然还有这样的法令,夭梨开始也愣了下,心里一沉知道这恐怕是真的,因为牧沐都来了,并且还没有反驳。 气氛主导一时倒向邶昱那边,邶昱右手边站着的柳晟君终于站了出来,摸了摸自家小弟的头,笑道:“别任性,不能是押回你自己的府中,这般的罪是要由阎王殿来定罪的,你当交给牧君来。” 提到了牧君,再是想要将这几个人狠狠地折磨,邶昱也只能忍着,撅了嘴,道:“好吧,是我一时忘记了所处,牧君,这几个人交你,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这般不知礼数的东西。” 牧沐看了邶昱一眼,直视夭梨的双眼,顿了好几个眨眼,道:“肩上的伤?” “无碍,就是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到刀上了。”看对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夭梨笑得眉眼弯弯,道:“大哥是要将我几人收押还是别的什么?” “一般这条法令是无用的,但如果告的人的身份高的话,我是要受理的。”牧沐瘫着一张脸,说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道:“你有后路的话现在就逃吧,作为九殿之主,受理之后我是公事公办不徇私的,当然九殿只负责审理,抓不到你便不干我什么事。” 大哥你……一本正经的在这种时候提醒我这些事情真的好吗?如果可以夭梨真想捂脸在地上滚几个圈,虽然很有违形象身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要这样做,这样的牧沐真的好可爱。 看对面邶昱一瞬阴沉的脸,夭梨轻咳了两声,止住笑意,学着牧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但是大哥,很可惜的是小弟并没有退路,但小弟也不打算束手就擒,我现在反抗,你会动手吗?” 想想牧沐对付蝎女的时候的招数,都是一阵胆寒,直接就绞了身子,可怕,如果牧沐回答会的话,夭梨觉得还是束手就擒算了。 “不会。”牧沐说着往边上走了几步,以表明自己真的不会动手。 这一举动,连向来有礼的柳晟君都忍不住脸皮抽了抽,暗自想,好友这般做的好……好有道理,我竟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的行为。 “那就甚好了。”夭梨一抽插在腰间的扇子,看对面柳晟君都拔了剑,开扇正要开打,却听外边远远地传来了阻止的声音,这个人的声音很耳熟,以至于夭梨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就来一个自投罗网的。 事实上并不是的,水凉挤过卫军,来到了房里,站到两方人的中间,面对柳晟君和邶昱两人,向两人出示令牌,道:“五殿殿主有令,此事交由五殿处置,请柳晟君给在下一个面子,让在下带人离开。” 五殿?五殿怎么会掺和到这小事里面去?柳晟君很想说服自己眼前的令牌是假的,但是不可能,他也不能一个声音反驳这令牌,因为牧沐还在,牧沐同五殿也有些关系,自然知道,但是……柳晟君想到了个方向。 柳晟君笑着看水凉,拦在门口不肯给几人让路,道:“这一切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根本无需人来审,只要九殿判个刑,然后任邶昱处置就是了,应该无需劳烦五殿吧。” 水凉淡着一张脸,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并不知道殿主的想法,柳晟君若有疑惑,可在事后向殿主问清,至于现在,还请柳晟君让路,让在下带人回去,完成殿主的吩咐。” “柳长言这般的忙人来管这样的小事未免也太失身份了,不会是同这个少年有什么关系吧?”柳晟君又换了个角度,淡笑着说道:“若你说出一个令我能够相信这个判决的公正性的理由,我便放你将人带走。” 闻言,水凉忽然眼神一厉,将一个主上受辱,属下愤怒的想象描绘了出来,然而他忍了一下,并不发,只是冷了脸,道:“殿主早有言,若是不相信他会公平公正处理这事,可以在几日后请齐十殿阎王,在五殿来个公平审判。” “好。”柳晟君带着稍有些不情愿的邶昱带到了一边,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便给你让个道,来人,放行。” 卫军让开了一条路,正好让水凉带着三人慢悠悠地悠闲自在地走了出去,待出了洗心阁,到了外边的长巷里,夭梨方才快步跟上水凉,问道:“方才你那令牌是从何来的?怎的连柳晟君都能唬住?” 水凉瞥了夭梨一眼,道:“我没开玩笑,五殿殿主给的,现在你要随我去五殿,殿主是个和善的人不会为难你,你且在那儿安心地住上几日,我为你寻些证据去,好让几日后的审判你不会输。” “你是五殿殿主的什么人啊,才几日的时间为何比我懂得明白的多多了。”夭梨有些不甘心,看着水凉道:“既然你要去寻些证据,不若帮我也寻一些,我想要柳晟君这个人的详细资料,我总觉得他有问题,在我先前斥了你的那方面。” 闻言,水凉沉了脸,柳晟君竟有此知能,看来真的要去查查了。 四人各自不言语,五殿和九殿是相对的位置,走了好久才到,到了五殿,水凉将人安置好,去禀报了殿主之后,就了离开,只留夭梨和老黑小白三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三人围坐到了一起,夭梨忽然想起先前的话题,道:“老黑你先前想说有三个人有谋于我,若我没猜错,柳晟君定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两人是谁呢?” “五殿殿主柳长言以及九殿殿主牧沐。”老黑看着夭梨,说道:“不过三人之中柳晟君有最大的可能,不止是因为他将我和小白弄到了邶昱的府上,更是因为他这个人给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哦?不对劲在何处?”夭梨问道。 老黑沉默了,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小白想了想,给了一个自认为最接近的词,道:“伪君子,柳晟君给我们的感觉是一种表里不一的人,我和老黑是天生神觉,原来的时候,我们看人是最准的。” “我同柳晟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倒觉得他是个君子,可后来了听了牧沐的话,我就不这么觉得了。”夭梨说着,回想牧沐说这话时的神情,道:“柳晟君绝对有问题,你们为什么觉得牧沐也有问题?” 小白盘着腿,整个人晃啊晃的,老黑又不说话了,同君上解释的任务又到了他的身上,整理了一下言辞,道:“牧沐他不像是属于这儿的人,在他身上有一种很复杂的气息,有煞气也有令人感到安心的慈祥,但是他淡着一张脸,这两点都从未表现出来过。” 哦?令人感到安心的慈祥,好像也感受到过……是佛宗的气息。夭梨一下想起来,记得之前被邶昱坑了一下之后回到房内,一觉醒来,身上便多了这样的气息,牧沐他替自己解决了什么未知的麻烦吗? “我虽未见过五殿殿主,但看水凉的样子,他不像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夭梨暂时放下对牧沐的疑惑,又将话语转向了第三人,道:“你们是如何感知五殿殿主的?他有何异样?” “嗯……”小白想了一下,道:“属下也不知,因为只曾远远地见过一面,就在前些时日,在君上您来到阎罗鬼刹城之前,他的身上……忽然有的君上的气息,却很浅薄,君上应当同他有些干系。” 见过的……夭梨仔细在记忆里搜索这样一个人,名为柳长言的人,但是没有,一无所获,这只能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人同他以其他的身份相交,二是这人是通过别人沾染到了他的气息。 “也是不知到底是哪样,不过小心着吧。”夭梨轻拍大腿,道:“现今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夭梨说完,小白和老黑点头,碰巧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娇柔却不叫人生厌的女声响起。 “几位客人,殿主有请。” “稍等。”夭梨回了一句,拉着几人起身,各自理了理衣裳,便走到门前打开门,看到娇小的侍女,人如其声,娇柔美丽且不叫人生厌,夭梨对她轻笑道:“还请姑娘带路。” 小侍女俯身行礼,淡然从容礼数不失分毫,道:“几位请随奴婢来。” 夭梨走在小侍女的后方,小白老黑跟在夭梨的身后,一行四人走了三排,出了房门,沿着回廊左右折了下出了院门,然后走一条湖上小桥,两面环水,远远地看到一座宫殿,华丽不失古朴的气息,可以看出这座宫殿的韵味之深之沉。 “姑娘,不知殿主请在下几人是有何事?”这小桥长的很,夭梨自觉不是君子,可放着寂静也是尴尬,只挑了个话题,言道。 小侍女一边稳健地走着,一边浅笑着回答道:“公子莫要紧张,殿主看了您对姽婳姑娘的那场比试,很是欣赏公子,是以想要邀公子一见。” “哦?是在下的荣幸。”夭梨轻笑着回道。 第九十九章 见柳长言 五殿,阎罗鬼刹城中最高殿,九殿次之,其他几殿共次之,是以五殿掌权,并且五殿的殿主来历最为神秘,据说在首恶创造这碧落黄泉道的时候,五殿殿主就出现了,其他人都是后来者。 再有五殿的宫殿是五殿殿主自己独身建造的,没有费一兵一卒还在一日之间建造完成,就像人界的人称这个一样,他们也觉得这是神迹,是以再放肆张狂的人碰到了五殿的人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然而当夭梨亲眼见到这位殿主的时候,夭梨觉得亲切,是的,亲切,就好像看到了亲人,就连师父都没有给过他这种感觉,夭梨很肯定自己没有被任何力量迷惑和误导,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见过殿主。”再感到亲切,也只是个人的主观感受,见到人了,礼数不能少,夭梨俯身,道。 小白老黑见了,也多度跟着夭梨俯身,却不说话,显然是以夭梨为主的。 柳长言见了,笑笑,道:“无需多礼,进来吧,我已摆好满桌,填饱你的胃口呢。” 这位殿主,真的就像感觉一样,很亲切。夭梨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桌边,边上坐着柳长言,却不见小白和老黑,有些疑惑,抬眼看着柳长言,正要发问,对方却抢先一步。 “他们还要解释一下你们的事情,我让判官去问了,到时候且派人去查些证据来,便能无碍了。”柳长言轻笑着,给夭梨夹了几块白萝卜,道:“尝尝,我们五殿的厨子都是鼎好的。” 只是一块萝卜吧,闻也没闻出什么好味来,骗人的长辈不是好长辈哟。抱着怀疑的态度,夭梨夹了一块放到嘴里,甫一入口,就感受到一股自然之鲜美,夹杂着人生之中的微甜微苦,滑入喉中,令人心神松且宁。 “好吃吧?”柳长言笑看眼睛发亮的夭梨,道:“好吃便多吃些,且不可撑着,酒足饭饱便停,若是想吃,下次直接吩咐了厨子就是。” 夭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陷入了吃当中无法自拔,当他真正停下的时候,却发现……吃得太多了,肚子有些涨的难受,然而却不能说自己吃多了,只好起身故作无妨对着柳长言告辞,然后一步一步,迈着艰辛的步伐穿过长湖,沿着长廊,走回自己的房里。 一到房里,夭梨就撑不住了,往床上一倒,就要睡死过去,却又忽然弹坐起来,盘腿而坐,默念心法,开始打坐,半刻之后,方才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好险好险。”夭梨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倒了下去,道:“真是没想到,小小的一道白萝卜里面所蕴含的精气竟有如此之多,才一道菜竟让我难以吸收,若是方才真的躺下去睡着,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真是好险。” 夭梨这么说着,心里却又想到柳长言,这个殿主,真的好生亲切,莫非是巫山的那位先辈?要真是,那就怪不得了,还将这么珍惜的东西拿出来给他吃,美味而且大补,想着想着,夭梨的神识渐松,最后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有人走近了他,是柳长言,无奈地笑着将被子给夭梨盖好,袖风一扫送来一阵清凉之意,看着熟睡的夭梨露出安宁,心中有些许欢喜,最是开始的时候,最是想要这样做,看了夭梨好一会儿,方才转身,动作一顿,道:“你们,拦路?” “你方才对君上做了什么?”小白拿骨刀顶在柳长言的腰间,冷冷的说道:“早就觉得你有问题,先前吃饭还特地将君上提了出去一起,说,你方才对君上做了什么?” 柳长言听了,笑了,抬眼看向对面没有动作的老黑,道:“你也如此愚蠢?” “对上殿主是我们自不量力,但若殿主有谋于君上,我也觉得该拦上一拦。”老黑没有像小白一样鲁莽地提刀,因为他知道柳长言捏死他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老黑看着柳长言,道:“殿主方才扫去的袖风里有什么?” 忠心是够了,可惜……尚不够明智。柳长言心中点头又摇头,面上却无变化,脚步一迈,便在两人眼前,走到了房门口,小白的刀本来离他只有几毫,也来不及碰到他,柳长言背对着两人,道:“吾赞赏你们的忠心,却看不出你们的明智,这样的冲动称不上勇,只是愚蠢。” 说完,柳长言便离开了,小白的身体这时才反应过来,骨刀往前一动,刺了个空,站直了身对上几步外老黑的眼睛,看到了几圈涟漪。 “老黑,你知道他是谁?”小白问。 老黑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必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老怪物。” “废话。”小白给了老黑一个白眼,然后收了刀,轻轻地走近夭梨,然后蹲下来仔细观察,一边观察一边道:“老黑你说,方才那个殿主对君上做了什么?我看君上睡得很是安宁,好像也没什么事。” 老黑不动如山,道:“君上吃了太补的东西,即便打坐吸收了,身体内还是有余,会有一种燥热的感觉,想方才他是在替君上化解燥热,是以才扫了一下袖风吧。” “哦,原来如此啊。”小白下意识地应完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首先小心翼翼地退离床榻两步远,然后猛地起身,瞪着老黑,道:“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个做了这些的?你居然知道刚才那个做了这些,那你还看着我出来丢脸?” 老黑面色不改,看着小白,认真的回答道:“我不是也一样出来丢脸了吗?其实你应该可以看出来,君上对那位有亲近之意,那位的行为看起来也是如此,我之所以要来这么一出,只是想再探一下,以免君上因为亲近的感觉而被利用了。” 闻言,小白觉得额角的青筋凸了两下,压抑着怒气,走近老黑,然后把人拉了出去,回身细心地关上门,然后再把人拉远了一点,凑近了老黑的耳朵…… “谁家长辈会害自家的晚辈啊,君上是谁啊,如果单单就长辈两个字,绝对不足以让君上如此亲近的吧,这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啊,既然是很重要的人怎么会背叛和利用啊,你会背叛和利用我吗?你要是这么做了,哪天我死了我也一定要找你剐了你!” 老黑显然已经习惯了,淡然地揉了一下耳朵,道:“我知道了。” 一股气憋在心口出不来,小白觉得好冤啊,好想揍人。 夜色渐浓,辰星排布在夜空中,一隐一现,有着特异的法则规律,忽而刮来一阵微风,屋顶人影闪现,掠过屋脊到了一处府邸,阎罗鬼刹城虽然处于碧落黄泉道,但却是世间少有的夜不闭户的都城,但城中唯有一处府邸在夜间是有人把守的,那边是一殿阎王柳晟君。 黑影躲避的功夫极好,门口两个守卫打了个呵欠,眯眼的那一瞬间便掠了进去,除了一阵不会引起怀疑的微风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进了柳晟君的府邸,开始是一个大花园,种满了艳红妖冶的花朵。 黑影闭了气,沿着小路小心翼翼地往花海中去,忽然,花丛间传来簌簌的声响,黑影动作一顿,一下子警惕起来,周围花丛间的簌簌声响越来越大,到了后来成了难以忍受的噪音,冲击耳膜与内腑。 黑影忍住疼痛与不适,尽力调整内腑的旋律,就在他尽力调息之时,一道小小白影朝着他冲来,黑影本无所觉,然而月光下花上露珠却看到寒光一闪,黑影冷哼一声,不再游戏,手一拂狠狠将白影打入花丛中,再是一握打破花海幻境,随后负手站在原地。 有人鼓着掌从暗处走出来,语气该然是带着赞赏的,笑道:“好好好,,能破了本殿的花海幻境,这阎罗鬼刹城中也没有几人,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抱歉,在下已有二十多万岁,不敢称年少二字。”黑影淡淡的答道:“不过不小心伤了柳晟君的幻兽还望恕罪,在下也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击。” 前半句话吧,很是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柳晟君抽了抽嘴角,亏得就算有月光的照拂,仍旧看不清他的表情,柳晟君理了理情绪,道:“无妨,幻兽总会有,不过……” 话锋一转,眼神一厉,柳晟君看着黑影质问道:“柳长言这是什么意思,白日里才让你抢了我的人,三更半夜让你来探我府邸,就算他五殿是十殿阎王之首也不能如此胡来吧?” “白日里坏了柳晟君的计划,殿主遣在下前来给您送礼来了。”水凉丝毫不为柳晟君的气势所压,仍旧清淡如水,答道。 “哦?”柳晟君勾了唇,笑道:“柳长言给我送礼?说说看,他送了什么礼过来,本殿倒是想知道堂堂五殿殿主会拿什么样的礼来弥补白日里本殿的损失。” 水凉自袖间拿出一个小盒,看到柳晟君的眼神,内心底冷笑了一下,将盒子往柳晟君那边一抛,尔后身形消散,只留下一句话。 “此盒中之物乃是上古凶兽九婴,灾祸之兽,以报柳晟君谋划了殿主家小辈的事情,殿主有言,下次若再犯,柳晟君恐怕连肖想那些东西的机会都没有了,难得有这样的知能,君需斟酌。” 话音还未消,盒子已经因为水凉扔的动作而开了,里面的九婴飞出来,叫声如婴儿啼哭,朝着柳晟君飞去,喷吐水火,这不是一般的水火,而是天水天火,一下子消泯了整个府邸,只是这水火虽然厉,却最多使柳晟君狼狈,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最后将九婴打散的时候,柳晟君沉着一张脸,府邸已成废墟,顷刻便能恢复,手一扬,一切恢复原样,只是满身的狼狈不消,这是被折辱,没有那么矫情,气得浑身发抖,柳晟君只是沉着脸,记下今日发生的这一切。 柳长言,你折辱我的这一切,我一定会千倍百倍地奉还! 第一百章 封印松动 五殿柳长言寝殿中,柳长言只着了雪白的蚕丝里衣半靠在榻上,手里握了一卷书,腿上枕了一个人,这般悠闲自在地看着书,然而又不全然是休闲,离床几步远的地方跪着一个人正禀报着事情。 “哦?”柳长言听完底下轻裘的叙述,停下了看书,偏过头去看轻裘,道:“你说他并不愤,只是沉着一张脸?” 轻裘点头,道:“是的主上,从这可以看出此人定会有大作为,虽然打的主意偏了点,但若不及早防止,恐后为患。” 柳长言放下书,伸手理了理腿上之人的长发,道:“无妨,大作为且大作为,他就算再能也比不过天,比不过夭梨,我输一分为夭梨添一份更大的礼,又有何妨呢?” “是,属下明白了。”轻裘知道柳长言这是发话让他们不许插手柳晟君的发展,这也就是说……柳晟君之后恐怕会成长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在这片天地的放纵下,轻裘自己内心舒了口气,又道:“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柳长言“哈”了一声,睁着眼看轻裘,眼中略带天地的威压,道:“夭梨现今所遇的事情五殿仍在周转着,你觉得你们现今是没有事情可做了吗?” “属下知错!”轻裘赶忙低头,道:“属下这就去替阁下疏通。” 柳长言点了头,看轻裘小心翼翼却又带着点急切地退出去,在他退到门口转过身准备快步离开的时候,又似笑非笑地多话了一句,道:“近来你生活的很是悠闲啊,教导血脉的感觉如何?很是满意?” 轻裘的动作一顿,走得更快了,待远离了柳长言的寝殿,轻裘方才能够放心的喘气,主上在碧落黄泉道里的模样好似更加真实,比之在妖世中更为恐怖,单单是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只敢现在想想,不敢去看。 真的可怕。轻裘想着,向外走去,却是不巧,正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邪女,感受到自己胸前一片柔软,轻裘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有福了,而是……死定了。 果不其然,只听邪女一声怒吼,一道狂龙卷天煞便朝着轻裘挥了过去,看着轻裘被卷在其中惨叫,邪女只双手抱肩,嘴里命令道:“转得快些,再快些,再快些,快点!” 被卷在其中的轻裘苦不堪言啊,邪女看着开放,实际上这方面尤为保守,若非他们已经公事了不知道多少年,肢体上的接触还是可以稍微有一点的,若换了别人,邪女早以风刀卷千刃将那人给剐了,这时候的轻裘已经忘记了主上的恐怖,只记得被邪女狠狠地凌虐过。 “啊!饶,命,啊!姑,奶,奶,我,错,了!”因为被风卷在其中的关系,轻裘脸两个字都说不通顺,字儿只能一个一个地往外冒,别提有多艰辛。 邪女却是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这么久的时间你也胆大了,胆大到敢碰姑奶奶了,今日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面吧,好好的面风思过!” 说完,邪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轻裘稍微还算灵敏的耳朵,在呼呼的风声中听到这位姑奶奶离去的脚步声的时候,轻裘都绝望了,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道袖风扫来,解了轻裘的困,轻裘一下便明白这是何人相助,对着那边行了个礼,道:“多谢主上,属下现在就去办事。”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五殿。 夭梨方醒的时候,觉得自己体内的本源又提纯了许多,感觉到境界提升的夭梨开始关注自身的修炼,令他疑惑的是不论他体内的本源如何提纯,始终都有一缕与众不同的白色能量在那里,既不为他所用,也暂不伤损他。 这是什么东西?分明以前没有的啊。夭梨这是很久之后的第一次详细内视,他发现这缕白烟在他体内各处都存在,经脉骨髓甚至是识海,都稍有分布,可它暂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损。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夭梨思索着这个问题,开始往前想,其实这东西也不能说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本身所能吸收的天地灵气是有限的,被这东西占了很大一部分,那么他所能吸收的灵气就少了,灵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收的少了呢? 夭梨一直将记忆往前追溯,最终却是无解,因为就在碧落的时候,进入传送阵之后,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在那辆驶往枉死城的马车上他的灵气就开始渐渐地吸收的少了。 中间那一段空白的记忆是什么?夭梨不是个蠢人,从前是因为有人的故意误导,现在没有人在的时候,他反而能够想的清晰,进入传送阵到马车上醒来这一段时间内他的记忆是空白的,是被什么人封印了吗? 是……就要想下去,一阵剧痛却在阻止夭梨想下去,能坚持想下去,那边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若是不能坚持下去,那就只能忘记。 寝殿中,柳长言本在梳理商羊的长发,心中感觉一闪而过,封印……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封印,柳长言稍一细想就知道这是什么,闪身到床下,衣裳已经换上,化作一缕轻烟朝着夭梨所在处散去。 与此同时,在牧沐府邸里休息的言磬寒也感觉到了,指尖一动棋子便掉在了棋盘上,言磬寒却来不及同对面的牧沐说一声,闪身离开。 夭梨不可自主地抱住头,很痛苦,却没有泄露一丝的声音,他想要知道,被封印的记忆中有着怎样的一段过往,喘着气,紧绷着每一根筋承受痛苦,“啊”了一声,夭梨倒在床上。 这时,两人也赶到了,无需言语,掐法诀直指夭梨眉心,一道光波过去,使人镇静下来,言磬寒又打了一掌印,让夭梨的神识昏睡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方才略松了一口气。 “你做了什么刺激到了他?”言磬寒走近了床榻,看着同样松了口气的柳长言问道。 “这该问你吧。”有些气愤,柳长言看着言磬寒,道:“他身上怎么会多出佛宗的气息?佛宗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本源,他信奉所谓道,这种与他本源相悖的气息只会害了他。” 佛宗的气息……言磬寒只能想到一件事让夭梨体内有佛宗的气息,就是那一次牧沐替夭梨解巫蛊之术的时候的那一滴精血,牧沐在佛宗内是何等的身份暂且不知,那一滴精血所蕴含的佛力多少也暂且不提,唯一要说的事实就是,那一滴精血已经融进去了,融到本源中去。 就在两人都无言之时又一人到了,是下棋下到一半对手跑了的牧沐,缓步走来,看到床上夭梨的状况,倒也不讶异,再度割开指尖,凝了三滴血,分作三回弹入夭梨眉心,淡淡然地念上一段经文,看着精血在夭梨身体中发挥作用,将人安定下来。 待做完这一切之后,牧沐方才抬眼看言磬寒,道:“先前让你提醒我时间,你却不理会,现在可知道后果了?” 言磬寒皱了眉,道:“你也有谋于他,他的本源是道,为何要凝佛力于其本源,你有何目的?牧沐,你究竟是何人?” “能够承载一个世界的运转,便不能依靠单一的道。”牧沐看了言磬寒一眼,从袖间取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瓶子,里面是蓝色的液体,牧沐再要将这东西往夭梨嘴里喂去,却被柳长言拦住。 “你要做什么?”柳长言握住牧沐的手,不让他有所动作,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抬眼淡淡的扫过两人,将手从僵硬的柳长言的手里挣出来,然后扶起夭梨,把蓝色的液体喂进去,一边喂一边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他暂时不记得一些事情,这是忘川河的水,喝了便暂时不会记起。” 你这般动作谁会相信你?被定住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然而又是无奈,毕竟牧沐比之他们身份不知道高了多少,他们也实在奈何他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牧沐把那蓝色的液体给夭梨喂了进去。 喂完之后,牧沐替夭梨拭去嘴角的蓝色,看着言磬寒,道:“你可还记得你归位之后会有一场天地浩劫来临?不管你们利用这场浩劫做什么,不要给这个世界里的人有可乘之机,他们的知能已经超出了原本的范畴许多。” 言磬寒一下子想起来了浩劫的事情,自那幻境之中的皇帝可以看出,这个世界真的不同,里面有太多东西是连伴生天道的神祇都不能掌握的,恐怕真的要多加提防,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他们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同样柳长言是知道那个人是谁的,暗自思忖着应该要有排布。 “唔。” 听到了夭梨的一声呻吟,陷入自己思绪中的两人一下子回过神来,牧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禁锢也被解开了,然而夭梨即将醒转,两人对视一眼,赶紧闪身离去。 “我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夭梨坐起身来了,好似在喃喃自语,然而神情却不似迷茫,他此刻是清明的。 角落的暗处却有人回应,道:“主人,您忘记的事情太多了。” 第一百零一章 牧沐有点血亏 在五殿度过了优哉游哉的三日,到了第四日,夭梨洗漱过后,便和小白老黑一起被先前那个小侍女请到了五殿的主殿,十分宏伟吧,不过殿内也就那样,不比虚石窟洞让他感觉舒坦就是了。 夭梨属于过早被请过来的,到这儿的时候只有几个稀少的人,柳长言、柳晟君、邶昱和牧沐,夭梨笑了一下,缓步走过去,对着牧沐喊道:“大哥,几日来可好?” 牧沐睁着略有睡意的眼想了下,点头道:“尚好,就是有点血亏。” “血亏?”夭梨看看牧沐的面色,确然是有些许苍白,勾起坏笑上前拿手肘顶了一下牧沐的腰,道:“怎么,大哥近来恋上哪位佳人,竟然把自己搞得血亏?” 牧沐伸手敲了一下夭梨的额头,道:“胡说,先去站好了,一会儿在其他几位面前切记有礼,莫要放肆,知道了吗?” “小弟若是忍不住放肆了呢?”就是不想做个乖孩子,夭梨勾着笑反问道。 牧沐自身的时间停顿了一秒钟来想这个事情,只是眨个眼的时间,便回答道:“若是忍不住放肆了,便也只得劳血亏的我替你收拾残局,累到大哥的地方,回去之后大哥要求一一补偿。” “大哥如此有义气,小弟就先谢过大哥了。”终于寒暄完毕,带着牧沐的一个保证,夭梨回到小白和老黑那边去,也就是站在大殿的中央。 时辰快要到了,大殿的四面八方升起了是个座位,柳长言几人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几位阎王爷相继现身,最后大殿的中央只剩下夭梨三人加一个邶昱,看起来邶昱好像弱势了,实际上并没有。 “今日将几位召集到这里的目的,想必几位已经明了。”柳长言扫视一圈,淡笑着说道:“首先给大家一个评判的时间,三刻钟后请各自到自己想要去的那一方身后,然后他们开始讲说,几位阎王可以辅助说明,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五殿的评判。” 这个规则在旁人听来没有什么,因为五殿是绝对公平的,但是柳晟君就暗暗咬牙了,明眼人都知道,你私心底偏袒着底下这个小子,这样何来的公平,简直可笑。 但是谁让五殿是十殿之首呢?再不公平都得说公平。咬着牙,柳晟君带着交好的几位阎王站到了邶昱的那一边,幸而相熟的阎王还是蛮多的,是以甫一开场就有了压倒性的优势,因为站在夭梨这边的就只有牧沐一人,五殿为表公平,是不能有任何站队的。 这般的公评有一个规矩,弱势的那一方先发声,所以现在是夭梨开口。 夭梨先是开了折扇,轻摇两下同时走了两步路,整理好言辞,开口道:“诸位,此次的事情是这样,暂且就北境之主的方面来说问题,第一,在下同孟婆纯属街上随意相逢,因为旧事吵了架,孟婆还伤了在下,第二,在下有事询问孟婆,是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孟婆便携在下去了洗心阁处,其间我们衣衫不整也只因他伤我替我敷药罢了。” “是以。”夭梨轻笑着看着邶昱,道:“并不存在北境之主口中的夺人妻之罪,既然无此罪,那在下是不会死定了的。” 按照规矩,接下来是邶昱发话了,此刻看起来才不像个孩子,而是真正的一方之主,有气度,道:“阁下此言真的是把事情描述的太简单了,未免太不将我放在眼里,阁下同内人衣衫不整,就依阁下所言,内人替阁下敷药,那你们也定有纠葛,不然依他的脾气,连我都不怎么理会,怎么对你如此?” “哎呀呀,此言甚重。”夭梨摇着扇子,也同样摇着头,退了两步,笑容渐渐地敛了,道:“北境之主真的不知道孟婆为什么待我不同吗?如果真的不知道的,为何不问问将他们送到府上的柳晟君呢?” “此事又关兄长什么事,我管他关兄长什么事,你可莫要祸水东引。”邶昱的反应到底还是随意的小孩子气,只是夭梨一句关乎柳晟君的话,便将他的怒气引了出来。 不过由此观之,邶昱真的不知道孟婆的事情。夭梨暂将此事按在心底,抬眼细细观察被点到名的柳晟君,对方还是一脸温润的笑,没有什么改变,这不对,虽有言君子有度,心胸宽广,但到底此时情绪应该有点变化的。 无缘无故被提到,柳晟君心下却早已有了准备,既然先前孟婆同夭梨差点说出他的名字,那么之后被带到五殿一定也会说这件事,意料之中,柳晟君面不改色,淡笑着看夭梨,道:“本殿在去人间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因一场爆炸而亡,看着可怜,便带了回来。” 这话说出来,都是不信的,可……又没有证据不信,毕竟觉得可怜是柳晟君自身的感受,他人也不能说些什么,夭梨看着柳晟君,道:“这就对了,在下曾入人界历劫,那一世恰为他二人的主子,后来历劫归来,却不见他二人,如今才知道,原是被柳晟君带走了。” “你说你是他们的主子,你就是他们的主子啊?”柳晟君还没接话,他身后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阎王走上前来,神情却是与其容貌完全不符的不屑,道:“单凭你一人之言,如何可信?可若你同孟婆通奸,他的话又如何可信?既然此言完全没有可信度,为何要讲,不过废话。” 此言好生精辟,听起来好像很对,可却暗含了一个前提和信息,他已经将夭梨和小白老黑之间当做通奸来看了,那还能说个啥?夭梨觉得自己原本准备的好多东西一下子被这位的一句话顶回来了,说什么都是错的,没有可信度。 这可就难办了……夭梨正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老黑上前两步。 老黑淡着一张脸,有些玄莫,道:“但凡仙者下凡历劫,天界的天道皆有记录,凡世生平借轮回镜可一目了然,但凡人出自地界,地界盘古之内亦有记载生平,几位君上但凡查证一处便可知君上所言真假。” 地界?夭梨回头看老黑,天道下来的是他,自己心中知晓,那么来自地界的就是小白和老黑了,观其言行举止,气度不凡,在地界定然是不普通的身份,之所以一直不说怕是因为……都是他牵连的。 柳晟君缓缓地敛了笑,看着老黑,道:“你是地界的人?” “地界生灵千万之一。”不愿透露太多的老黑淡淡的说道。 此事到了这性质就开始变了,如果说小白老黑只是人界的普通人,那么柳晟君将他们带到这儿来也不会有人知道和有异议,但如果他们是地界之人那就不一样了,地界是三界之中最为神秘的一处地方,碧落黄泉道虽同天界对抗已久,却未曾同地界交过手,那是和妖世一样神秘的地方。 “柳晟君。”一直未曾说话的牧沐突然开了口,看着柳晟君,问道:“先前他们说你将他们带到此地来,还送给了北境之主,你并没有否认,那么你是不是也犯了阎罗鬼刹城的法令?” 柳晟君一愣,阎罗鬼刹城有关于这类事情的法令吗?回过神的时候才想起来,柳长言在建城之初就立了个项法令,只是因为没有冤者敢求诉,是以从来都没有实行过,现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晟君,在问罪在下之前是否也可以先将自己的罪认了呢?”夭梨轻笑着,眼中却无笑意,道:“毕竟在下的是有名无实,柳晟君的可是有名有实啊。” 针锋相对,锋芒毕露,柳晟君眉目终于一厉,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本殿岂是那般卑鄙之徒,依本君看你才是那个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你可敢将你的真面目露在众人面前?” 夭梨一握折扇,似有锋芒起,然而眉目之间凌厉笑意不改,半开折扇,轻轻挥过,便转换了一个面目,嘴角挂着轻笑,眉心间一朵红莲分外妖娆,眼里似是温润含着笑然而又给人看不到笑意,道:“这边是在下的真实面目,柳晟君可有话讲?” “你!”柳晟君倒真的没想到夭梨赶路脸,此时尚未感到奇怪,心中有被拂了面子的怒,却也有为夭梨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喜,道:“你到真的有胆将脸露出来,几位上使,这边是你们要寻的人吧?” 话音方落,三个人,沉默寡言的在前,缓步走了进来,待到了夭梨面前两步远处方才停下,静静地看着夭梨。 “几位,久见了。”夭梨淡笑着,面不改色,这早在意料中,若然柳晟君做不到这点,他就要叹自己高估了他了,夭梨之所以这样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五殿殿主说话的语气真的很像一个人。 商羊带着轻裘、邪女同时缓缓俯身,语气平淡却不失礼数,道:“久见了,见过阁下。” 这对柳晟君来说可真的是一个大反转,只是他再愤怒也不好对三位上使怒吼,只能暗自思索还有何出路,还有……柳晟君看了一眼站在邶昱身后的几位阎王,他们已经面露不满之色,人以利聚,聚是聚了,利若没有到,只怕会引起众怒。 “那么三位,那位如何说,带我回去么?”夭梨问道。 “主上只是不见阁下,是以有些担忧,如今阁下既然无恙,我们便听阁下吩咐。” 商羊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是以站在后面的轻裘与邪女眼底是满满的惊讶,真的没想到,原来商羊的场面话也可以说得这么好,那以前不都被他……骗过去了吗! “既然如此,听一下案子,如何?”夭梨笑得眉眼弯弯。 “听阁下的。” 第一百零二章 尊神血墨 局势发生了大转变,不用说夭梨这边现今站了五个人,最有权势与话语权的五个人,而对面的几位阎王面上虽然没有体现,但已经在心中把柳晟君给怨上了。 本来若不是因为柳晟君说几位上使的来意是抓捕夭梨,他们又怎会为了讨好而站到邶昱这边,五殿、九殿的对立面,现今不仅没有讨好到,反而还站到了三位上使的对立面,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本君的真面目都已经露了出来,柳晟君是否也要揭下面具呢?”唇边挂一抹浅笑,眼中却是凌厉,配上额间的红莲,随着白裳,不似仙者,活脱脱一只妖孽。 “阁下说笑了。”柳晟君敛了笑,淡着面容,道:“本殿的面容只有这一副,没有戴面具的脸如何能够揭下面具,如果强行,看到的只会是血肉模糊,阁下……应该不想看到那一幕吧?” 笑,更深了。夭梨轻摇折扇,往前走了一步,道:“不巧,本君最喜这等事情了,水凉。” “到了。”水凉匆匆行来,给了夭梨一眼,然后对着柳长言行礼,道:“见过殿主,属下奉公子之令寻来一些证据,望请过目。” 柳长言手一挥,道:“放吧。” 水凉答了声“是”,随后将袖一拂,一个黑金盒子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盒子浮在大殿中央缓缓上升,只见大殿中央上方云岚石发出一阵强光,闪过所有人的眼,渐起的光,眼前只剩一片白。 “君上。”小白和老黑手往腰间一放,就要拔刀。 “无妨。”夭梨手一拦,强光之下,他之双眼面前能够视物,他所看到的情景便是一个个点、一条条线组成一个个画面,逐渐的将原本的环境虚化,最后构成一个新的记忆世界。 无需询问,心念之中已有猜测,不愧是水凉,竟是黑金轮回印,能够将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论在天在地在人一一呈现到人面前,而且是让人实际的去经历,这是最好的证据,过去不会骗人。 “这是真实的过去。”牧沐站在夭梨的身边,淡淡的说道:“黑金轮回印所做的不是将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呈现,而是将你带回过去,看到发生这个的经过,如果做了什么会有大影响的事情,那么未来也会发生改变。” 所有人都开始能够视物,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有点荒凉,这里是…… “碧落黄泉道方才形成的时候。”柳长言蹲下身,捏了一把土到手里,摊开手,随风而散去,面上好似是漫不经心,道:“我好久都没有见过这样荒凉的地方了,不过,黑金轮回印将我们带到这里做什么?这时候这里是没有生灵的。” 柳晟君好似陷入了回忆里,听到柳长言的这句话,低沉着声音道:“有的,只不过你太过尊高,是以都没有发现而已。” 说着,柳晟君按着记忆,按照身体的记忆,往前,那个一望无际的荒原走去,约莫五步,伸手轻轻拍了下黄土,只听“咚咚”两下,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所有人都为这个愣住了,便是柳长言也不例外,真的有生命? “孩子,你出来吧,这儿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柳长言说这话时很轻很缓,面上的温柔不似假装,道:“你出来了,尊神便能看到你,有糖吃哦。” 又是“咚咚”两声,以柳晟君所拍的那块黄土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都响起了“咚咚”的声音,随后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黄土随着那咚咚的声音一阵一阵,漂浮在空中被风吹走,黄色的风沙之间隐隐的有血红色的东西,一大片一大片,满目皆是。 “这是……”看到这里,柳长言想起来,是他……瞳孔一缩,道:“血墨。” “呜啊!”一声哭声惊天动地,响彻天地之间,最后只化作一个小孩子,一个小少年,眼角挂了半道泪痕,血色的,小小的身影站在大卷黄沙之中,怎么看都有些孤寂冷然。 “唔。”夭梨捂着心口,面色忽的苍白了。 本就站在夭梨身边的几人看他,牧沐道:“如何了?” 夭梨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然而苍白着面色,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忽的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额上冷汗滴落,夭梨却看着那个小少年,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你抛弃了我,他们也抛弃了我。”说着话,眼角的泪痕鲜红得下人,他也向着夭梨走来,面上有怨恨,更多的却是魔性,道:“他们贵为天地之神,伴生天地的神祗,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独自一人降到幽冥之地,为什么都要遗忘我的存在,为什么?” 心如被千万根针不停地扎啊扎啊,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汗水模糊了双眼,夭梨低头了,疼到不能说话。 “血墨,这不是他的错。”柳长言上前两步,喝道:“我同他也没有好过,他还只是个孩子,那场雷劫之后,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也不好过。” “他比我还好!”一句吼回去,血墨看着柳长言,声音缓了些,道:“你们也比我好,我贵为伴生天地的第三位神祗,如今却苟延残喘,若不是有一人带着你们过来,有他的气息辅助,我当烟消云散!” “血墨,我们都一样的,没有守护好他的惩罚,我们三个所受的惩罚是一样的。”柳长言上前两步,道:“你单看到我与他表面光鲜,你如何看到内里,我们同生,你对我也知之甚深,你可看出了我有什么不同?” 血墨没有心去看的,然而凝神去看,却只看到一道幻影,柳长言此时……只是一道虚影,怎么会?分明……血墨看着柳长言,眼神复杂,道:“你如何沦落至今?” “天地待我们的惩罚都是一样的,你是最小的神祇,天道按照年龄分程度。”柳长言道:“我如今已是身不由己了,你被平凡归于寂静,而他……恐怕是最惨得了一个情字,想要放手却不能。” 血墨没有话说了,看着那抹到底的身影,到底从小看到大,舍不得,正要收手,却听柳晟君开口。 “尊神不可啊。”柳晟君走到血墨身边,蹲下身,面上是虔诚,也是疯狂,道:“尊神可还记得为何会在这碧落黄泉的珠子里静寂了如此之久,尊神可还记得是如何用痛苦换来这一线转机的吗?” 这一番话讲得血墨脸色又是一沉,是啊,怎么这么轻易就忘了,被柳长言三言两语就调开了,抬眼看柳长言,道:“既然都得了苦,受了难,为何不直接取了他的造化,自己称王?” “……你可知取作为伴生神祗,夺取主神的造化会有怎样的影响,要承受怎样的痛苦。”柳长言看着黑眸中染上疯狂的血墨,道:“在取他性命、造化的时候,同时也在毁灭伴生的我们自己。” 血墨却撇了撇嘴,道:“言磬寒谋划他的造化,不是心安理得,且没有半分负担吗?” “那是他护着。”柳长言想到傻孩子就心疼,且头疼,怎么平白将自己的性命造化让了出去,这些东西放在谁身上不觉是天赐的好事,怎的到了这孩子这儿就是一件讨心上人欢心的礼物,看着原本是保护者,现在也要开始谋划孩子的人,柳长言真想一巴掌抽醒这个弟弟,然而要忍住。 “不知道如果没有他护着,实施那夺天地造化之法会有什么后果吗?”柳长言身融天地,便有能力掌控一切,朝天挥手,眨眼间风云变幻,黑色的劫云不断的集结,道:“当年的雷劫你看到了前半部分,只那些便将你打入了这般的深渊,后面是更可怕的情景。” “好了!”血墨一声吼,道:“不要说了,反正你就是说客,你不想同我一起做是不是?那你就跟他带着去吧,守好你那被偷了心的孩子,柳晟君,把他们都压下,关起来。” 血墨话音一落,柳晟君便带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沙兵朝着几人走来,面上带着笑,高兴而且得意,扫视那一众因实力悬殊而没有说话的阎王,道:“你们若是帮助我们擒下这几人,我便饶你们一死。” “哈。”柳晟君话音落,因为疼痛一直低着头的夭梨笑了一声,抬起头,面上的汗水豆大,夭梨却看了一眼柳晟君,道:“不过狐假虎威,你尚且不如枉曰人,听从命令也只将我押下。” 柳晟君知道枉曰人是谁,枉死城城主,但即便枉曰人是枉死城城主,身份上他们也差了好一大截,柳晟君自诩君子,自不会想通枉曰人那等小人相提并论,道:“放肆!” 一脚,狠狠踢中夭梨的心口,直将人踢出几米远,本来还想再动脚,可却被一颗舍利子打中了,膝盖一痛,柳晟君一跪,面上挂不住,自然很快又站起来,怒道:“是谁?” 牧沐扶起夭梨,又割了手指,挤了血喂到夭梨口中,点了夭梨的穴道,凝气于脉引导他动作,一边替夭梨疗伤,一边道:“是我。” “金光舍利子。”血墨捡起那颗舍利子,在手里扔了扔,道:“佛学大家,你应该不是这儿的人,我记得曾经感受到过这种气息,你是那个从佛宗出来的人,那个佛子,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你背弃了你的佛吗?” 牧沐面色不改,替夭梨引导的力已经收了回来,淡淡的看着血墨,道:“苦海无边,却是回头也无岸,既然终究无解,不如就地一剑穿海,沧海变桑田。” “佛子好见解。”血墨鼓了鼓掌,对于佛子,他还是很尊敬的,因为在黑暗之中能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便是那一缕佛光,若是……佛子能够与他站在一起,那便更好了,看着牧沐,道:“不知血墨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佛子一饮黄泉之水?” 第一百零三章 剑走偏锋过险路 “不要。” 略带赌气的声音响起,血墨和其他人一同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夭梨捂着心口,缓缓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不过不愧是天界第一美人仙君,便是狼狈的模样也甚是好看。 “黄泉之水性寒凉,大哥胃不好,喝了岂不是自找苦吃?”夭梨笑弯了眼,对了牧沐一眼,道:“我说的对吧,大哥?” “嗯。”作为佛学大家,佛宗出身的佛子,牧沐毫不违心的点了点头,瘫着一张脸,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黄泉之水性寒凉,不利修行,损道行,近日血亏,怕是担不得尊神的一杯黄泉之水。” 血墨看了牧沐半天,好半晌,才道:“佛子如此说话,佛圣听了会作何想?佛子被带歪了?” “识得人情世故,吃得人生五苦,方才修道。”牧沐倒不觉得这么做有违戒律,他看着血墨道:“佛圣自也有放肆的时候,只不过不为我们所知罢了。” 被堵的无话可讲,但是血墨发现了,短短几句话,杀戮之心渐消,这些谈话仿佛只是友人之间的闲谈乐趣,佛子不愧是佛子,便是身染杀戮之气,还是这么会净化人,涤净心灵。 “佛子说得一番好话,也是打得一番好算计。”血墨扫视一圈,负手道:“不过你们今日还是要留下来,柳晟君,为什么还不动手?” 柳晟君给了左右一个眼神,尔后带头冲上前去,柳长言的实力深不可测,他自是不能抵,但是其他人,那个水凉还是可以对一下的。 “凌弱从来不是强者风范。”水凉俯身旋一个圈躲过柳晟君横斩的剑,反手拔剑,冰魄剑出鞘,一瞬寒凉刺骨,往前一刺却恰好被柳晟君挡住,剑抵在柳晟君的剑上,水凉淡着面容,道:“若是惩恶,我勉强能够杀你。” 说着,水凉轻轻一跃,旋身旋剑,抵着柳晟君的剑,剑与剑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柳晟君哼了一声,冷笑道:“就这点本事,竟也妄想能够杀我,看来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柳晟君说这话时,水凉恰好将剑抵在了柳晟君喉头,但公平的是,柳晟君另一手的匕首也抵在了水凉的胸前,两人视线对上,是冷然的争锋之态,是进得两败俱伤,还是退一步再争输赢? 水凉退,柳晟君进。 水凉向后退,看着尽力向前追赶他的剑尖,冷笑一声,道:“果然无论怎样都更改不了天性,是虫,永远都不可能变成龙!” 柳晟君先前虽然被激怒,可水凉这句话出来,他才真正红了眼,怒吼道:“你懂什么,人定胜天,我生而为虫,但终有一日,我可成龙,而你们这些天生神位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你自以为的努力了,却又如何看见我们苦苦修习,世人都一般,没有差别。”水凉说着,右手握剑竖在面前,暂抵锋芒,左手掐剑指,往冰魄剑剑刃上轻轻一划,红色的顺着剑身滑落,道:“且让你一尝艰苦,魄寒霜!” 水凉话音落,一道凌然寒意自剑接触之处迅速蔓延,及至灵魂,柳晟君当下一震,便是冰封状态,整个人都定在那儿,又是下一刻破冰而落,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神情复杂地看着水凉。 水凉收剑,顶着柳晟君的眼神,淡淡的说道:“吾自来欣赏有志气有毅力的人,你之心志担得上吾这份礼。” 柳晟君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可以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心境清明,抬眼看水凉,道:“一招启明,你不该是柳长言之下的人,你是谁?” “追究这个有意义?”瞥了柳晟君一眼,见他满脸有所谓,道:“我便是他,他便是我,分魂成人,所以,努力的不止是你们,世上受刁难的是所有人,天道自己也不免,一样的。” “不过。”水凉又是一个闪身,到了柳晟君身后,凝招一点,看着一下子僵住了的柳晟君,道:“欣赏不等于放任,此番你还是好好待着看吧。” 说罢便也盘腿一坐,看着夭梨那边局势的变化。 牧沐同血墨动起了手,夭梨站在一边,柳长言替他抵挡源源不断的沙兵,身为天地,便只是一道虚影,抬手之间也不是血墨寻常的沙兵能够抵挡的,再说,血墨也没有当初的威势,也真的不过是……垂死挣扎。 然而随着沙兵越增越多,便是柳长言一时也不能顾全,夭梨自己还需要到处躲避,分魂之事本就极损,再加上之前受的伤,身体也到了极限了,夭梨只能艰难地挪动身躯,弯腰躲过挥刀,向左边一转,往后一趟,滚过去,坐起来…… “你为何不去帮忙?”柳晟君看着气定神闲坐着观看夭梨满地打滚的水凉,问道。 “他不需要。”谁都不比水凉清楚夭梨了,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夭梨现今这般只不过是未到绝境,未到生死攸关,未到踩底线的时候,是以现在真的不需要去救,现在救了,故意称了血墨的心意,将他们都带到这里来岂不是太亏了,找黑金轮回印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要好好利用。 柳晟君本相说话,不过张张嘴,却是一个字都念不出来,柳晟君瞪眼。 “观棋不语真君子,唠唠叨叨的真是个长舌妇人,别丢脸,认真看,教你如何由虫成龙。”水凉瞥都没瞥柳晟君一眼,淡淡的看着那边的夭梨,已经要开始变化了。 被沙兵追逐,挥刀相斩,为躲避在地上打滚,夭梨越是躲,心态越是不对,也不能说窝火,也不能说恼羞成怒,只是一种……怪异的热血沸腾的感觉,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来吧来吧,堕落吧,反正师父也不在,放肆一回又有何妨? 不行。夭梨咬牙,努力睁眼却见一刀砍来,顾不上疼痛向边上一躲,手在沙地上擦过,到了边上看到手心一片血肉模糊,伤口里还有沙子粘着,有点吓人。 自从碰到了他,你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本性,你为何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为何都不问问我甘不甘心,放我出去!那个声音一下暴怒,却又一下舒缓,声音高贵而优雅,恍若地狱而来的君者,让我来吧。 只这么一句话,四个字,夭梨便安静了下来,四面都是斩来的刀,夭梨却好似无所觉,一闭眼,刀已至身前,只差毫厘碰到衣裳,一睁眼,一道红芒从眼里掠过,护体罡气自成,狠狠将四面的沙兵推毁,十方俱灭,湮灭于无。 “是不是很厉害?”水凉不用看都知道柳晟君是什么样的表情,道:“身份的差别就在此处,在这种时候他可以有退路,有暗招,但这些于其本人的一些因素来说,都是次要的。” 水凉话音方落,夭梨便换了一副神情,勾着惑人的笑,纯黑的眼中透出引人堕落的妖冶,眉心一朵红莲更加鲜活,四方的沙兵都被清空,并且不能再生,远远地倒是有沙兵聚集冲来,然而夭梨淡然的看着,没再多什么动作。 同血墨过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气息一变,牧沐眼神一变,蓄力一掌相对血墨,然后退开,站定到夭梨身边,打量夭梨,道:“你无事还是有事?” “本君怎会有事呢?”笑了一声,夭梨开了折扇对着远处狠狠一挥,道:“斩,灭。” 一下毁去生成的沙兵,夭梨笑了笑,方才有时间去看牧沐,以及随即站到身边的柳长言,道:“两位不必疑惑,本君即是本君,只是换了种态度做事罢了,血墨,我方才听他们这么唤你,你感到不甘心,对于成为这碧落黄泉道内的一抔黄土这件事。” 血墨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夭梨,道:“谁会甘愿做一抔黄土?生来尊贵的你?” “有些事做了便是造化,改变过去只是将去路堵死。”夭梨笑着说着他人听不懂的意味深长的话,尔后答血墨的问题,道:“本君并不觉得自己生来尊贵,血墨向来是忘记了,我……只是一颗梨花树,连花也不会开的梨花树。”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皆惊,只除了柳晟君和水凉,柳晟君是不懂,而水凉是了解。 “你知道?”说了这话,血墨又极快地添了一句,道:“终于不再装傻了?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单纯的就是一棵树,你那时一定就有神智了吧,之所以那样是因为言磬寒,你害怕我们威胁到你,所以才想了这个局来分散贬谪我们是吗?” 这一番推论也不得不说有道理,夭梨颇有兴致地听完了,然后才施施然道:“也不能说这是个局吧,本君是个不喜欢动心思的人,这一切不过是天道的有意无意,本君也不过是奉天命行事而已。” “可笑。”血墨是半点也不相信夭梨的鬼话的,他自是嗤笑了一声,道:“整个天地都是你的伴生之物,你若说是你主导的我信也不差,你说你奉命而行,你且问问在场诸位有有一个相信?” 夭梨眨了眨眼,故作一面天真,道:“事实如此,不相信也无法,大哥总是相信我的吧?” “一切听天意。”牧沐淡淡的说道。 即便牧沐这么说,血墨还是一脸的不相信,夭梨合了扇子,在右手掌心敲了几下,无奈地摇着头,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既然你不肯接受天给你的一片安定,一份好心,那么就听我给你定的命运如何?” 说着,夭梨神情猛地一变,化扇为剑,向前一冲,狠狠抵上血墨,与其的护体罡气相对,暂时被挡住,夭梨却一点也不担心,仿佛最后的结局已经在他心中,只是对峙着,又看了血墨一眼,道:“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你愿意听从天命吗?” “不愧是生来尊贵的人,不过这天命,”血墨笑着,从夭梨的胸有成竹他可以预料接下来的结局会是怎样,他却只是放肆的笑着,渐渐笑声弱了下来,他看着夭梨,道:“这般凄凉的天命,谁要啊。” 最后一字尾音未消,夭梨便凭一剑穿心,一道乍放的光芒,谁都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到最后,光芒消去之后,只有夭梨轻摇折扇,站在那里,淡淡的笑着,纵是一身的狼狈,也不减风华。 只是这样的夭梨……让人感到心寒,害怕,谈笑之间杀了人,这方是人的真正面目,夭梨曾为天界诛魔,杀人也不是眨眼的,只是平日里太过温和。 “你放开我。”柳晟君的语气平淡,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夭梨,道:“我要杀了他。” 水凉瞥了他一眼,道:“下次吧。” 说完,挥手将人甩出这个过去,最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沙,然后走近夭梨,问道:“现在做什么?带我们来的人一不小心被我拍回去了,没有他,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真的是一不小心的?一众阎王看着水凉,有些无语,不过也不能发表什么意见,能够给柳晟君启明的人,自己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都在意料之中,此刻的碧落黄泉道甚是荒凉,去天界吧,也想看看从前的我……是怎样的。”夭梨说着,又看了看诸人,道:“不过若是依现在的模样去……不太好,大哥,你原来是个什么模样?” 牧沐淡淡地看了夭梨一眼,眨眨眼睛,便换了一副装束,长发及腰,未用丝带束起,就那么铺落在身后,身上是银白色的僧服,威严而庄重,不过细看之下还是有一点慈祥的。 但是夭梨大失所望,瘪了瘪嘴,道:“那个血墨的话是骗人的,佛宗出身的佛子不应该是十分祥和的,看起来善解人意的,让人容易亲近的吗?大哥这副模样,怎么会有人愿意亲近啊!” “……”柳长言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安慰夭梨,是以沉默着看牧沐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我入了修罗。”手里一串佛珠,牧沐捻了两颗,解释道:“入修罗之后身上的戾气是无法消除的,是以扮作武僧较为相像,至于这副威严庄重的面貌……是戒律堂的长老们的。” 看着牧沐以这样一副严肃认真的脸来解释这般不着调的事情,夭梨忍不住笑了,声音如清泉,好不容易停了,看到牧沐的一张脸又笑了,好难得才停了,道:“大,大哥,小弟一直以为你是个美貌但是不同人情世故的公子哥,但现在看来,你居然是个严肃认真不通世情的糙和尚,我……哈哈……” 又笑了好一会儿,最后在牧沐的面无表情下停止,夭梨转而看向柳长言,道:“那么殿主要作何装扮的?还是不用装扮?” “还是要的。”柳长言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虽然用的脸不是真正的脸,但总归是自己,用自己的脸一眼就能认出来,还是乔装打扮一下,那么……就换成他好了。 柳长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容貌至多算得上清秀的公子,一身气质变得有点酸腐,似是个不知变通的酸书生。 “人这么多,你确定虚石窟洞会收留?”水凉看着这一大堆的人,问道。 “也是哦。”夭梨一下子记起来,点点在场的人,十殿阎王,牧沐要去,柳长言要去,柳晟君走了,其他七个嗯……手一挥,收天阁里好了,那么接下来商羊、轻裘和邪女,也收天阁里好了,恩恩,完美……是不是少了一人。 夭梨看向水凉,问道:“邶昱呢?” 众人这才想起来邶昱这个人,到了这里之后,真的就感觉没有邶昱这个人一样,那么他去了哪里呢?这里可是过去,如果他做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对未来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 “看来此番真的有必要去虚石窟洞一趟了。”夭梨的面色微微严肃了些,一个从现在到过去的人留在过去,一定会扰乱秩序,即便只是更改了一件小事,连环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发生改变,道:“我们尽快出发,虽然现在我可能还不存在,亦或我只是巫山的一颗树,但是我知道师父再过几月就要搬到虚石窟洞去了。” “他现在还没有搬到天界去住吗?”柳长言疑惑,夭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天阁有所记录,师父就是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搬到虚石窟洞去的。”夭梨说着,拉了牧沐和柳长言,同水凉对视一眼,道:“现在的碧落黄泉道内并无秩序,我们需要尽管赶到黄泉,通过出口得到上古传送阵到天界去。” 本是一魂,默契十足,夭梨话音还没消,两人就动身瞬移,只是现在所在为大恶居地,没有梼杌所说的阎王道捷径,又要赶时间,就只能剑走偏锋过险路了。 两人几番瞬移,最终到了一处岩洞,这边是大恶居地通往底下的小恶居地的路,但是通常很少有人要走,因为岩洞中的罡风,非常人所能受。 “进去吗?”水凉问。 夭梨喘了口气,看了眼牧沐和柳长言,道:“进,走。” 第一百零四章 过岩洞 黑色的,不见一丝光芒,虽有悬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却不碍罡风,风起时如利于刀锋,风止时有给人难以忍受的幽寂,时刻都给人一种威胁,踩着重却稳的脚步,一步一印不敢顿半分,也不敢冒进一毫。 “担心吗?为什么不将他们收入天阁?”心里有一个声音低声的询问。 夭梨神情不变,又再往前迈了一步,心道:“天阁不是凡物,却也容不下这几人,大哥世外之人,柳长言承载这一片天地,他们待在天阁里只会更加危险。” 心中想一个答案要多久?不及眨眼一瞬间。可就这时候,罡风又袭来,四面八方无路可退,夭梨负在身后的手动了,暗自施法撑开自身的护体罡气,朝四面推,如果他尚在,定不至于如此费力,不过无妨……敕! 勉力推开这一阵极强的罡风,身边几人仍在安静的走着,似无所觉,就连牧沐都没有察觉到。 “带着他们走这条路,表明你已经想好了。”那个声音充满着不解,“这样真的值得吗?如果你放弃了这些,你就会和他们一样,只能不断流转在他乡,四海漂泊无居所,那样丧家犬的生活,你想要?” 更强大的罡风在酝酿,甚至带着那样的气息。夭梨神色凝重,道:“大哥,你身上可还有托生金莲?” “有。”牧沐反手凝出三朵金莲,在黑暗中,金莲的光辉是如此的温暖,道:“不过只有三朵,佛圣不许扰乱天地间的因果。” “够了。”夭梨点头,也不管牧沐看不见,伸手去揽了一朵金莲在手,手重重一合,往前一挥,发着金色光辉的莲瓣朝着前方行去,目标准确,待感受到的气息平缓之后,夭梨方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几人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你们跟着我,快些走不要停顿,水凉断后。” 几人颔首,跟着夭梨一步又一步,几个呼吸间便已踏出十里之外,只是不知这岩洞为何这么长,走了这么久,还是这般黑暗,平寂到让人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一片空,心境到他们这境界的人进了这里,竟也都生出了些许浮躁,难以忍受。 毕竟是黑暗,便是手上多了两朵金莲的牧沐都没办法看清离手一寸远的地方,就因为这样脚步踏得小心翼翼,可是再小心翼翼,在逐渐浮躁的心下也会有错时,这个错……就在这时! “唔。”牧沐闷哼一声,止了脚步,凝起全身之功抵御一瞬席卷而来的罡风,如刀锋一般切割护体罡气的罡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入耳中便震伤内腑,只是这声音好似只有他一人能听见,能够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却无法说出一句话。 有人落下了。心里的声音低低的提醒道。 夭梨仔细感受,少了牧沐,往回走去,拍了一下水凉,道:“你先带柳长言出去,不要耽搁,我去找大哥,出去后到天界虚石窟洞会合。” 水凉“嗯”了一声,上前一步拉了柳长言的手,淡声道:“跟着我走。” 柳长言点头,跟着水凉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去,仔细凝神,没有半分偏差。 夭梨往回走得很急,一路疾行,其势之锋掀开洞中迎上来的所有罡风,终于在数个呼吸后看到了牧沐,牧沐自己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在这洞中,一切的光亮都会被吸收,然而夭梨可以视物,在黑暗中视物,在虚无中视物。 牧沐一身银白的僧服染满了血,他之金身一朵金莲在罡风中一点一点被割去叶片,夭梨一急,往前一下,替牧沐挡了冲着他来的罡风,如利刃入体,却毫无声息。 “夭梨?你可有恙?”牧沐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感觉到身前有个人替自己挡着了罡风,素来平稳的声音也有了几分急切,道:“胡闹了,怎么回来,我出身佛宗,若有不对,佛圣会召我回去。” 既然不知道,那便不知道最好了。毫无声息地任血自嘴角滑落,夭梨轻笑,道:“小弟怎会有恙,不过看大哥掉了队,回来找找罢了,至于罡风,小弟护体罡气强悍得很,尚不至于一下便伤到。” “你莫骗我。”牧沐伸手要试探,却被夭梨轻笑着躲开,抿了抿唇看他,道:“你骗大哥?为何不肯让我一探?” “没有,大哥,我确然没有受伤。”夭梨轻轻地咳了两声,故作哀怨道:“但是如果大哥不赶快走,还非要在这罡风至极之地查探小弟的伤势的话,小弟就真的要受伤了,很惨重的那种。” “那走吧。”牧沐道:“出去若是看到你的伤势,我便扯下几片莲瓣修补你的伤势好了。” 还真是执着。夭梨心里想着,面上笑着,伸手拉了牧沐的手,带着他一同往前行去,一步一步踩稳,速度也快,几个呼吸间便到了先前让水凉先走的地方,这里可以暂且缓一口气,因为有人出去了,这洞内的罡气开始稍弱了。 真的应该分开走的,罡风因人而异,如此之多的人一同进入,强了不知多少倍,不过现在终于可以稍稍缓一口气,慢慢走了。夭梨想着,脚步慢了好几分,却忘了告诉身后的人慢一点,于是…… “唔。”牧沐撞了一下,停下了走的动作,道:“怎么忽然慢下来?” “没事,只是这里的罡风不急,刚刚走太快,有点累。”被撞到身后的伤口,夭梨暗自喊痛,语气却没有因此勾起大波浪,此刻也就唯一庆幸大哥足够高,没有把头撞到身后去,那样的话……就露馅了。 牧沐点头表示理解夭梨,说了一声“走吧”,然后脚步跟着夭梨的规律走,不急不慢,颇有闲心,这时的罡风较之先前可以说弱,是以……再大的风浪都经历过了,小风浪算什么? 之后的路可以说是风平浪静,直到前方出现了亮光,牧沐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在那样一个黑暗的世界里,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有身体跟没身体一样,前进和退步还有不动是一样的,便是他潜心修佛,都觉得待久了会崩溃。 “你受伤了,我掰花。”牧沐一出岩洞,便看到夭梨身后一道长长的血痕,衣料都沾染了,伸手凝出本相,就要开始掰莲花,却被夭梨拦住了,抬眼看他,道:“我说过,看到你的伤势,就掰花。” 夭梨一脸无奈,道:“大哥啊,你的那朵花,再掰几下就没了,抵不上什么用处,当务之急,是给小弟找个地方待着,然后去采些药草来疗伤。” “是我着急了。”牧沐面无表情的说道。 谈妥了掰花这件事,牧沐带着夭梨寻了附近一处僻静的地方,将人安置好之后,便出去寻找药草了,平素身上也没有带伤药,在关键时候就是麻烦,看来下次要提早备下。 在牧沐离去之后,夭梨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人,老得皮遮住了眼睛,佝偻着身子,缓慢地挪动到夭梨面前,俯身恭敬的说道:“主人,您回来了。” 盘腿而坐的夭梨睁开眼,声音淡然而优雅,道:“还有三月便是师父来此的时间,你们可准备好了湮灭?” “是主人赐予了我们生命,我们的一切都供主子取用,毫无怨言。”他说着,跪到夭梨面前,道:“主人,您的伤势并不乐观,是否需要我们取来巫灵为您疗伤?” “无妨。”夭梨伸手,一枚冰晶自手心冒出,飞到那个人面前飘着,道:“这枚冰晶可存巫山一脉一线生机,若他有心,必能复巫山辉煌,倒是一切都会复原,这个人你且好好斟酌。” 他双手放到前面,给了夭梨一个大拜,道:“多谢主人,奴告退。” 夭梨闭上眼,不说话,静静地打坐,他见状,挪动着小身躯往后退去,待到了树林里的时候,化作一阵烟雾消失在原地,夭梨以神识视物,看着他回到巫山林里去,没有和任何人说,把这枚冰晶给了一只小虫。 “小晟啊,爷爷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老者看着冰晶里不断拍打,想要出来的小虫子,慈祥的笑,眼角泛起了泪花,道:“爷爷也不想跟你分开,但是巫山这一脉必定是要亡的,你就做这一线生机,等以后恢复我们,好不好?” “爷爷这一生啊,就自私了这一回。”老者笑着说道:“不管你能不能恢复巫山辉煌,只要你能活着,爷爷就很开心。” 看到这儿夭梨收回神识,原来如此,柳晟君就是那只小虫么?渊源倒是挺深,若非回到过去还真的不会知道,一切因果早已定,那一脚……算是还了巫山这一份因果了,日后再碰到,便不会放过你了。 一月后,夭梨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从天阁里取了件衣裳换上,便同牧沐一起往天界的虚石窟洞而去,腾云驾雾须得三日,上天门缩地成寸往虚石窟洞不过一刻,到了虚石窟洞,夭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凉,你做了什么?”夭梨向前一步,脸色阴沉,道:“你该知道虚石窟洞什么样,你让我住冰宫么?就不该相信你是不是?信不信我一剑斩了你!”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住的地方,住惯了也就一样了。”水凉耸耸肩,又抬眼看夭梨,道:“住了那么久的地方总归有些腻,不若就换个新的好了,我想依你心胸应是不会在意这点的。” “他在挑事情。”心中的那个声音淡淡的说道:“你因何而怒?不过是变了形式,依你之能再换回来就好了。” 夭梨也是一时被气到了,那个虚石窟洞是他的家,真的是家,无论在外漂泊多久,想到家就安心,现在却被自己给毁了,如何能不生气,听了心里的声音,夭梨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你离开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走便走,怕你不成。”水凉背上冰魄剑,看都没看夭梨一眼,就离开了。 水凉离开之后,冰宫坍塌,不过是一面镜,虚石窟洞恢复原样,夭梨又再恢复了那般淡然的面色,对着牧沐道:“这边是小弟的家,大哥请进,且让小弟为你温酒一壶。” “嗯。” 第一百零五章 巫山大劫 巫山大劫,乌云盖日,风卷而来,百花凋零,一人,暗红的衣裳,火纹的折扇,脚步轻缓踏上巫山,威势并不发,却让人本能的感到恐惧,本能的想要逃跑,万千生灵能逃的都在逃,站在山顶观下,只有一片风雨欲来的寂。 那边是逃亡的大队伍,这里却有一位老人,身子矮小才两尺,脸上的皮老得将眼睛都盖住,围着一棵小树,嘴里念念叨叨,不时地给它浇点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族长,快逃吧,别管他了呀。”小花精拉了拉老人的衣角,劝道:“族长,他就是族里再神的神物,再天赐的生灵,也不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啊,只要有族长维持着根源,巫山一脉就不会断绝,快逃了吧。” 老人停了念念叨叨,弯下腰抚了抚小花精,笑了,脸上的皮一层又一层地皱起,像树皮一样,道:“阿芽,你还小,不懂,你快些逃命去吧,如果……去吧去吧,别管我了,我要守着他的,我一定要守着他的。” 小花精见老人如此固执坚决也是无奈,只能懊恼地跺了两下脚,头一扭走了。 小花精走后,老人的眼角却泛起了泪花,但他不能说,不能说给小树听,他要完成主人造的局,其实……怎么可能逃得掉啊,那个人是怎样的身份,既然收到了剿灭巫山的请求,怎么会漏掉他们,怎么可能会漏掉他们。 小花精们的结局,不,整个巫山生灵的结局都是可以预料的,死在那人温柔的旋风风刃之下,除了主人家与那恩赐的一线生机,老人怀着悲哀围着小树,给予他最善意的关怀,给他最好的保护。 战将的脚步再缓,也终于走到了山顶,看到老人,他的眼中没有老人,只有那棵树,但是他需要先看着老人,左手执扇轻叩右手掌心,其实并无折磨人之意,只是无形中为小树增添了一分压力。 “他们都逃,你不逃吗?”战将问话,却不是在问老人,只是自语,轻叩的折扇一个停顿便发了一道风刃出去,鲜血喷涌而出,战将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道:“你的使命到此为止了。” 你,你这个坏人,还我爷爷的性命来!小树上是老人的鲜血,小树气得发抖,很是难受,但是他连话都说不出,他连化形都不可以,他连指责那个男人都不可以,他恨,好恨哪! “你,尚且不足与我论事。”一道风刃过去,便斩了小树几处嫩枝,战将没有看小树的伤口处,潺潺留下的鲜血,只道:“你这树倒是新奇,未化人形便流血,观你造化不差,我且容你一命,看你来日能否败我。” 战将走近小树,小树所在乃是整个巫山日月精华集中之处,站在这里俯瞰巫山可以将一切都收入眼中,然而看着底下的大逃亡甚是无趣,不过耗费时间,战将叹气道:“这山间,竟无一物使吾兴起。” “论剑与人,时隔多少沧海桑田,物非人也非,如此,不如湮灭!” 战将松开折扇,让它竖直地悬在手心上,尾音渐消的时候,折扇自旋,同时,巫山边际狂风起,整个巫山被包围在旋风中,巫山之内尚在逃的生灵逃不过身边起的风刃,逃出去的也被风卷了回来,但凡属于巫山就会被风刃勾过,却不是一下致命,而是一下,一下,一下地将其切至粉末,消泯于天地间。 小树眼睁睁的看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被这样残忍的虐杀,仇人就在身边,可他没有办法去报仇,他甚至连骂他的能力都没有,啊! 身上被斩了一个大伤口,很痛,血还在潺潺的流着,能感受到生命的逝去,可恨意却没有丝毫的减弱,看着这个男人,死死的看着,记下他的模样,黑袖紫金兽皮领的衣裳之下,是麒麟皮制的暗红色的精致长靴,那风刃的根源,暗红火纹的折扇,狠狠地记在心中,我一定要报仇! 阴暗在小树心底生了根,总有一日会长成大树。 “你的恨,很好。”战将的眼神变了变,却道:“以这恨喂养你自己吧,当你成长到与我一样,当你有能力与我一战,你会感谢我今日所做的一切的,哈哈。” 说着,战将离开了,在一道冲天的红波中,至此,小树永远的记住了这道红波,这种气息,这个人。 战将离去后,巫山忽然变得寂静,连风都没有吹起,这草木凋零的苍凉,让心中的天真懵懂一点一点崩坏,如果不是树,一只小兽一条虫都好啊,最起码可以回嘴,回以动作,最起码……啊啊啊啊啊啊! 心神极致的刺激之下,小树竟然……化形了! 我自生来无蔽体,一树花落做衣裳。一个小小少年,白色纹花的衣裳、靴子,半跪在那满地的荒凉中不说话,眼底墨黑又有深红之意,狂、悲、恨之至极,也只是无语,归于静寂。 “阿梨,无事了。” 五个字,便扰动了他归于静寂的心绪,少年没有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以现在这模样面对这个人,再等一下,等他把这些不好的情绪理好,待他将最好的一面找回来,只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给他。 “阿梨无事了,一切有我。”将人抱在怀里,没有在意染上鲜血的衣裳,伸手抚着怀中少年的背,等他平静下来。 少年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久,才道:“你是谁?” “我,你师父。”他淡淡的说道。 “师父吗?”少年自问了一句,又笑,道:“也好,你有空间法器吗?” 他虽不明了少年的意图,却是伸手唤出了天阁,漂浮在半空中,道:“要这个?” “我想我是该静静,阁下若不介意,便再养上几年的梨花吧。”言落,少年化作一个光团飞到了天阁的院子里,化出原形来,在那儿扎了根,这一日的变故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真的……需要静静。 他也到了院子里,看着那一棵小树如同看到一只小兽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口,伸手去触碰那刚刚落了繁华的树枝,淡声道:“我等你到醒来,醒来后便是我的徒儿。” 叶子飘摇,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 一地风清,他收起天阁,踏剑影流光往一个方向极速行去,他身上沾染鲜血,若不加以压制,日后恐成魔,需得寻一灵静之所,那便去天界吧。 天界虚石窟洞,夭梨正同牧沐饮酒,心念却忽然有所感应,止了酒盏,面对牧沐的不解,笑道:“师父来了,大哥,我们准备准备吧?” “若要做个世外高人,尚欠缺一些小精怪以及玄妙。”牧沐说着拈花为婢,指叶为精,广袖一挥撒了一地阵法,饮酒半杯,道:“可还缺些什么?” “大哥这事儿做的实在随意。”夭梨想着,又对着牧沐眨眨眼,道:“不过还是没有小弟的精妙。” 夭梨取了折扇对着牧沐一挥,看着对面那位俊美的白衣剑少终于是感觉舒服了,又给自己换了副皮囊,一位少女,容颜姣好,笑声清脆,道:“这样方才有趣,变成这样师父他总也是认不出我来了。” 牧沐面无表情地看着夭梨得意地笑,看着看着,忽的俯身上前,勾了抹邪气够足的笑,伸手捏住夭梨的下巴,眼中满是戏谑,道:“小妹生得如此美貌,大哥这么多年连皮毛也是未沾,不若先让大哥尝尝?” 夭梨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得灿烂,道:“可以一试,不过小妹心上有人,大哥可要多多努力。” 牧沐凑近夭梨,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松了手,又坐下,道:“此举孟浪了,有时也不甚明白为何人间的书中总有这般的描写,这般你情我愿的闹着不也甚是无趣?拜拜浪费了些许时光。” “大哥一介身入空门的和尚怎么会懂,这叫情趣啦。”小女子撇撇嘴,动作甚是娇俏可爱,眼里盈着笑意,弯了嘴角,道:“师父来了,小妹且先一避,大哥伤未好,莫要逞能,到时机了再唤我出来。” 牧沐点头,看夭梨藏好后,才一挥袖打开结界,起身走到来者面前一步远,淡着面道:“不知阁下何事来我虚石窟洞?” “在下太辰,自昆仑来,想在天界找一处灵静之所养伤,观此地风水甚佳便来了。”太辰翩翩君子有风度,看似使人亲和,他又道:“不知此处已有仙友,请莫见怪。” “无妨。”牧沐将人迎进来,道:“请进吧,天界的的灵静之所也只有这一处,你需疗伤的话……此处也就我与小妹两人居住,如果你不嫌弃,自可留下同住,不过将此处让给你的话,是不太可能的。” “仙友愿留在下,在下已是万分感激,自不会失礼向仙友讨要此处。”太辰说着,注意到石桌上有两杯酒,观其状还热着,向来方才这位一定是在同人饮酒,道:“是在下打扰了两位的饮酒。” 牧沐摇摇头,道:“无妨,小妹并不怕生,只是猜测你是位佳公子,是以回去换衣裳去了,是吧,小妹?” “大哥真爱开玩笑。”不过夭梨也确实换了一身衣裳,身着女装确然有些别扭,换了一身较为中性的,夭梨面上带着温和不失礼的笑走出来,对着太辰作揖道:“这位仙友有礼了,在下沐谛廾。” 听这话太辰有一瞬的晃神,险些要以为对方认识自己,可看对方笑得一脸坦然又不太像,便道:“姑娘此名取得别致。” “小妹人也是个别致的人。”牧沐赞了一句自家小妹,道:“在下牧沐,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在下道号太辰。” 第一百零六章 偶遇昭凌 “大哥,我现在在想一件事。”半靠在躺椅上,夭梨手上挂了一壶酒,轻晃,听着壶中酒水的声音,夭梨眯着眼看,却又不知焦距在何处,道:“你说,是不是我换了身份,他便认不出我来了?” 执子的手顿了顿,牧沐将心神从眼前的棋局中转出来,看向夭梨,淡声道:“你感受到挫败?” “是啊。”时间已经过去一月,可师父对他还是那般疏离,想着这个夭梨就忍不住叹气,师父说好的找到我呢?人都站在你面前,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仰面灌了自己一口酒,撩手一抹,又释然地笑道:“罢了罢了,反正是我不想让他认出来。” 看你这模样,倒有一番意思是想自己和自己比一下?牧沐看着那笑有些许的落寞,便也不说了,此刻也不得不唾弃一下言磬寒,说得真情感动天地,怎么到实施的没有半点用? “看他到现在为止对我的称呼都是沐姑娘。”夭梨也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是自己挑的,叹气道:“算了,果然师父是不走寻常路,不要娇柔小女子,偏爱男子大丈夫。” “牧兄。”太辰走过来,看到夭梨,便道歉,道:“抱歉,不知沐姑娘也在,在下打扰了吧?” 夭梨摇摇头,从躺椅上起来,一口干完壶中酒,道:“我邀了人,就先走了。” 说完就走了,也没理会别人,牧沐看了心里摇头,还是难过的,毕竟是最爱的师父,然而面色不变,伸手请太辰坐下,把棋局一收,问道:“不知太辰兄找我何事?” “啊,是这样。”太辰将情况给牧沐简要的描述了一遍,然后抬眼看牧沐,问道:“帝君遣人来询问我的意见,我是同帝君一起的,就是不知道牧沐兄是怎样的态度?进还是退?” 虽然吧,这个太辰比十几万年后的要温和善谈的多,但是……有些过于优柔寡断了。牧沐心中生了一个疑惑,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帝宫后来变得如此沉默寡言,淡漠如斯?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只一瞬,牧沐轻轻晃着茶盏,道:“进还是退我都没有意见,端看思旧之心吧,思旧若是想我进,我便进,他若是不愿沾染这因果祸事,我便带他离开。” “这样啊。”太辰有些失望,却不表现得特别明显,又转了个话题,道:“牧兄方才是在下棋,介不介意同太辰对弈一局?” “求之不得。”牧沐淡声道。 离开了虚石窟洞,夭梨心情的郁闷没有半分好,记忆中吧,也不曾出过几次门,少有的几次都是随师父各地去拜访,现在连个散心的地方都没有,郁闷地捡了一根草作鞭子,随意乱打。 “这是破坏草木?” 声音有点清绝,还带着点熟悉的意味。夭梨转过身去,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怎么说呢,这般装束的昭凌与师父有几分相似啊,然而回过神来,撇了撇嘴,道:“干你何事?” “你破坏我昆仑殿的草木。”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前端着,说这话时眉眼有略微的上挑,整体的态势却是威严的,昭凌看着夭梨,态度也算是威严之中带有温和,道:“此事自然关乎我。” 昆仑殿?夭梨左右看看,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天宫来了,所以现在的帝君是昭凌么?抬眼看昭凌,仔细打量,嗯……比之作为一个位高权重不管事儿的仙君,昭凌做帝君的时候更为通世情一点,好像也更容易交流一点,那么这十几万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昭凌后来变成了那样一个人? “在想什么?”看夭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昭凌的眼中带了一丝笑意,是个有趣的孩子,道:“如何补偿我的损失吗?” 这这这当真是昭凌么?被昭凌这一句话带回现实,夭梨自觉该翻个白眼,可这样的昭凌才鲜活有力,心中也是为他感到高兴,道:“补偿之事何其简单?” 说罢,抬手运起一股葱绿生机,往上一按,向四方撒去,将被破坏的草木恢复原样,甚至还更鲜活了些,做完这些,夭梨对着昭凌只做了个鬼脸,道:“这下行了吧?本君才不兴欠人的,哼。” 小小发脾气的“哼”了一声,夭梨转身便要离开,然而却被昭凌拦了路,瞪瞪眼,道:“你还有何事?” “正遣了仙童去邀你家兄长,此举自是为了免你再跑一趟。”昭凌面露微笑,对夭梨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我在偏殿置了宴席,备了些许梨花糕,想不想尝尝?” 戳中心窝。夭梨狐疑地看了昭凌好一会儿,才好似不在意地说道:“那就走吧,不过要是我不满意,你得重做,做到我满意为止。” “待客之道,这是自然。”这个姑娘有点可爱,昭凌笑着将人迎入昆仑殿。 于是又跟着昭凌的动作往里走去,夭梨从未进过昆仑殿里边儿,正殿如此宏伟,偏殿却给人一种静的感觉,是昭凌的风格,在昭凌请自己坐的地方坐下,低着头看着杯中慢慢满起来的茶,不禁想要轻笑,昭凌啊昭凌,也是个懒人。 昭凌似是知道了夭梨的笑意,道:“这是宫里喜爱偷懒的小仙童做的,他方来了几个月,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方来几月?夭梨一下子警觉,抬眼看昭凌,道:“他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与他有旧?”昭凌皱了眉,直觉这位对小仙童有一种凌厉的气势,道:“他唤作邶昱,说是方才成精没有去处,所以才留了他,有什么不对么?” 找到了,但是他留在天宫又有什么谋划呢?为了避免昭凌的怀疑,夭梨暂且抛开这件事,回答道:“没有不对,对了,帝君说好的宴席呢?我的梨花糕呢?怎么都没有,帝君骗人了啊。” 这无赖的小性子也不知是谁宠出来的,转移话题……那便让你转了吧。昭凌心里想着,拍了拍手,道:“来人,上菜。” 小仙童小仙婢端着菜盘上来,看到殿内只有两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却不含糊地各桌都上了菜,此番有山珍海味,烛龙脆骨,风蚀菇,白鳞鱼……也有些小菜,单纯如人界的翡翠白玉汤。 虽然在客人到齐之前就动筷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是夭梨还是动了,守礼的话就是不是他了,夹了几口山珍海味,最后还是比较喜欢小菜,肚子填个三分饱,开始吃专属于自己的梨花糕。 就在夭梨吃着的过程中,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虽然夭梨生得晚,不过也看到了好些熟人……现在还都是小孩子,大师兄穆离现在还是龙王的孩子,娇气到动一下就流鼻涕眼泪,二师兄逢生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没出来,至于三师兄濯莲……这还真的不知道。 昭凌给夭梨排的位置离他自己近些,但那些仙人都不知道这是哪位,即便帝君在上,窃窃私语还是有的,这个疑惑直到牧沐和太辰走进来才得到解答。 “大哥,这里这里。”夭梨对着牧沐招招手,笑得眉眼弯弯,道:“怎么来得这么迟,小妹我都吃饱了,再不来我可要回去找你了。” “这般没规没矩的。”话是这么说,可却听不出半分指责之意,牧沐看了太辰一眼,见其与自己一起,也走到了夭梨身边,坐在夭梨一左一右,方入座就给了夭梨一个小栗子,看着对方龇牙咧嘴,道:“不满还是怎样?” 大哥你变了,好凶。默默地低头,道:“没。” 意料之外的,一只手摸了摸头,很是熟悉的温暖,慢慢抬头,看右边,眨了眨眼,有半分愣,道:“师……太辰?” 太辰似是不觉自己动作有所不妥,微微偏了头,笑道:“不疼。” 哎呀,师父笑起来太妖孽,简直不能反抗。心中默默地捂脸,面上却要撑着,却还是禁不住笑,道:“嗯。” 然而太辰这一举动却让牧沐暗暗皱了眉,这一举动带有算计,虽不能说言磬寒之前对夭梨没有算计,但是那时候他的算计全部都是为了夭梨,是以他没有多计较,现在却不一样,他并没有爱上他,所以就可以。 “思旧。”牧沐唤。 “嗯?”正享受久违的师父的宠爱的夭梨并不想转过头去,背对着牧沐道:“大哥何事?” 就算多了十几万的阅历又如何,还是片刻就深陷了。牧沐便是自吹一句佛法高深,也无法将一个甘心沉溺的人救出苦海,垂眸淡声道:“无事,只提醒你吧,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何。” 太辰敏锐地感觉到手下的身子一僵,目的,有何目的?这两人他便是掐指算命,也无法追寻到来处,不一般的身世,也曾有过断绝的心思,可偏偏这位姑娘给他的感觉如此熟悉,身上的梨花香也是,同阿梨一模一样。 “知晓了。”夭梨从太辰的温柔中脱离出来片刻,回答了牧沐的话,却又再度沉浸其中。 第一百零七章 魔都帝首离邶昱 “你不能沉醉在此,毕竟你不属于这个时空。”心里的声音自从在五殿开始就有了,这期间一直提醒他一些事情,如今又响,只是为了提醒他不要沉醉。 “我又如何能够不沉醉?”反问一句,听得心里的声音沉默了,坐在梨花树上,施法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夭梨手里挂了一壶酒,醉眼迷蒙,声音中不知是苦凄还是什么,道:“他毕竟是师父啊。” “他摆明了认不出你,也是摆明了利用你让牧君加入对抗妖世的行列,你就算自己深陷泥足,还要扯着牧君一同吗?你的清醒在哪里?你的情谊又在哪里?在十几万年之后,你对上妖世魔将,也不堪一击,就算牧君世外之人,他先前在混沌乾元洞受的伤可不轻,若是他失了性命,你上哪儿忏悔去?” 这番言辞算是比较激烈的了,心里的声音向来都是循循善诱的,然而这次是真的不能放任夭梨自己去做,不过有进也要又退,缓和了语气,道:“反正十几万年后的你既然存在,就表明他们不会有什么事,你也已经找到邶昱了,带着他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去,这就很好了。” “我不想离开啊。”仰头看着上方一片梨花,这是自己为自己开的话吗?睁着醉眼,嘴角勾了笑起来,道:“你莫言语了,让我好好醉一场,等我……等我酒醒了,我就醒了。” 一树繁花迷了眼,太辰到天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要养好些年的梨花树忽的开了,可那个孩子却没有醒,为什么?是谁促使了这花开?太辰掐指一算,再算,再算,相毫无缘由地是一个圆,便是身为天地之间伴生的第二位神祇,太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还是第一次。 此时的昆仑殿,昭凌一手支着头小憩,身边忽的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不用睁眼,便知道是那个小仙童,一双手缠绕到自己身上,不动如山,慢慢地伸入衣襟,睁眼,淡淡地看着身前的人,道:“你,不是此世间的人。” 邶昱先是一愣,尔后一笑,红衣的少年笑起来妖冶而美丽,伸手抚过昭凌的脸,话音如罂粟,一字一字便如毒,深入骨髓,道:“帝君好生厉害,这都知晓,不过帝君知晓我自何处来吗?那可是十几万年之后的未来哟。” “那么,他们也是自那时候来的。”昭凌很是淡然,即便少年缠着他的身体,看着红衣少年,道:“你们来此有何目的?” 昭凌的淡然令人玩弄的很是无趣,少年嘟了嘟红唇,有些不满地掐了一下昭凌,道:“帝君就不能给些反应嘛,他们来此的目的,帝君应当已经知晓,至于我呵呵,夭梨他竟敢让牧君对他上心,那我便毁了他,让他不存在,这不是很好?” “夭梨?”这个名字,昭凌的神色有了几分变化,问道:“夭梨是谁?不是才三人?” 终于找到了昭凌的逗趣点,少年娇笑了好一会儿,道:“才不告诉你,算了,告诉你好了,你不是同他相处的甚好吗?我也是不知道堂堂天界第一美人神君竟有这等癖好,总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化作女儿身。” “他是个男人?”女儿家扮得如此之好么?灵动轻巧,竟然是个男人?昭凌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惊愕而已。 少年娇笑着点头,却仍旧不满,道:“帝君的注意点总是和他人不一样呢,不过无妨,帝君,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只要帝君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将未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帝君。” 怎么说呢?有半分挣扎吧,无论是人还是神,对于自己的未来总是有一份好奇心。昭凌想了好一会儿,抬眼看他,道:“你想要什么?” “送我到妖世。”邶昱轻笑着说道:“很划算吧,我只要一个机会,而你能得到未来的讯息,那可是关乎你的一个天大的局,你早些知道了,便能防范,或许……还能给你爱的人一个安平的成长。” 昭凌沉默了,邶昱退开了,摇身一变又是那个刚成精的小仙童,道:“帝君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不过一定要在妖世攻打天界的时间之前哦,想好了再传唤小童吧,小童告退。” 虚石窟洞中,传出了向来淡然有礼的牧君的第一声怒吼。 “怎么又喝醉了!” “大哥不要吵了,我头疼。”伸手揉揉眉心,透过手偷眼去看牧沐,对方瘫着一张脸生气还真的是……别有韵味,不过这次真的喝多了,宿醉的结果是头疼,先前夭梨从来没有尝过,现在……唔,头疼,真的很疼。 好吧……狠不下心来对这孩子。牧沐手上凝聚了佛力,走上前去,无奈地替人揉着眉心,心道:无怪乎佛圣不喜欢到人间来,出佛宗这么多年吧,也就招惹了一个人,还是位祖宗,真的惹不起。 “还疼吗?”揉了有一会儿了,牧沐问道。 “好多了,谢谢大哥。”夭梨扶着头,晃了晃脑袋,道:“大哥我找到邶昱了,他在天宫里,我们带了他就去找水凉,然后回去吧,过岩洞的时候你受伤不轻,还是不要留在这儿淌这妖世的浑水。” 此话一出,牧沐以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眼神看着夭梨,抿了抿唇,略有些犹豫地说道:“阿梨,你……不会是受刺激过大就……吧?” “哎呀,我清醒得很啦。”看牧沐的态度,夭梨有一瞬觉得自己是不是很任性,然而扶着脑袋,很认真的说道:“我有我自己的时间要活,总不能因为这里的事情,耽搁了我与师父的重逢是吧?当然也不能耽误了大哥你。”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夭梨的头,揉乱了他的发,道:“终于长大了。” “喂,大哥此言好像我一直很幼稚一样的哎。”夭梨对着牧沐瞪眼,道:“本君好歹也活了二十万年,身为天界第一神君,本君也有足够的智慧与稳重的好吧,因为你是大哥,所以才对着你这般,你是不是要我很稳重的对你啊!” “是我的错觉。”牧沐低了嗓音,以现在这副白衣剑少的俊美面貌,认真的语气,说道:“还是个孩子啊。” “大哥,我们相杀!” 妖世是万古恶之源,只是由来被封印,是以世间恶物无所归处,然而现在封印半破,妖世大门已经出现,就在天界大荒漠里,昭凌穿了一身玄色衣裳,带着红衣妖艳的小仙童往妖世大门走去,在离大门还有十步的时候停下。 “到了这里,是不是要先将答应本君的东西兑现。”昭凌侧身看着邶昱,淡着一张脸说道。 “自然。”邶昱笑着点头,摊开掌心,一个黑盒子自掌心浮出,道:“这是黑金轮回印,你若想观哪人的生平只需默念他的名字三声,如果你想去那个人的时代看看,心念所及也能够做到。” 昭凌将黑金轮回印收下,尔后抬手一掌,打向妖世大门,将妖世大门推开半条缝,道:“本君且送你到这里,日后相见,本君杀你。” 说罢,昭凌闪身离开,邶昱看着那道半开的门,不知道该如何想,里面的生活是熟悉的,又要再回到那恶劣的环境里,可现如今的他又是那么期待回去,因为可以杀了那个人,抢了自己心上人的那个人。 化作一道光穿过门缝,回归故土,力量再度归属吾身,由少年之躯成长为一个成年男子,身高七尺,面白肤嫩,就算没有情绪,额角有两个小角,生得可爱,狭长好似眯着的眼,瞳孔是与众不同的暗红色,高挺的鼻梁,抿着都好似在笑的薄唇,火麒麟的软甲,紫雾兽精华的薄纱。 防卫的妖士纷纷围上前来,握戟指他,有人喝道:“你是谁,为何闯我妖世之地?” “本将……魔都帝首离邶昱。”没有生气,面上好似一直都在笑,离邶昱伸手一握,天光化神兵,暗红火纹的三尖两刃刀逐渐被凝聚,方成,离邶昱握着它一落地,四方震颤,眉眼弯弯,道:“尔等可逞犯上之能?” 众妖士立戟在旁的,单膝下跪,齐声道:“属下不识帝首,故此阻拦,此尽职之心,还望帝首海涵。” “呵呵,尽忠职守,很好。”离邶昱往前踏了一步,却又忽然变脸,魔性尽显,红色魔气流光溢彩,四面散去,一片惨叫声中,竟无一人幸免于难,还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模样,笑道:“不过,犯上,乃是死罪。” 远远地有人踏火麒麟而来,到离邶昱面前是不远的地方,麒麟俯首,战将落地,再向前走两步,单膝下跪,姿态不卑不亢,道:“轻裘见过帝首,主人听闻帝首回归,是以遣轻裘来请帝首前去一见。” “好大的架子啊。”语气里是不满,动作却是顺从得很,摆了摆手,道:“走吧,前方带路。” “是。”轻裘半跪着后退,在麒麟边起身,跳上了麒麟的背,一拉缰绳,驱使道:“走。” 轻裘驾驭着麒麟走出去老远,离邶昱方才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轻轻一跃,上了本来的荒兽,拍了拍久别有些亲近他的荒兽的脑袋,道:“走吧,跟上前面那个,别把它吃了。” 略有些委屈的呜了一声,怎么主人才回来就限制他吃食,那只火麒麟还有那个人看起来好美味的。 “乖,别闹。”离邶昱摸了摸,宠溺的笑道:“回去给你加餐,吃离火兽怎么样?五十只。” 荒兽欢呼,却不敢颠簸到自家主人,在前面那只火麒麟的诱惑下,不紧不慢地跟着。 第一百零八章 解字意,寻青君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那就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夭梨带着牧沐来到天宫昆仑殿,站在殿门前等小仙童通报了一会儿,然后才进去,对着高座上的人俯身行礼道:“见过帝君。” 正在处理公务的人抬眼,道了一声“免礼”,复又低头批阅,待这一堆奏折批阅完毕,方才推到一边,抬头看两个站着久候的人,起身负手在后,道:“两位既是私事,便随本君至偏殿谈话吧。” 夭梨含笑以应,与牧沐跟着昭凌从高座的一边小路往里走去,到了熟悉的偏殿,应昭凌的请就近坐下。 “帝君,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夭梨正想提正事,却被昭凌截了话。 昭凌反手往上抬,一壶桃花醉浮了上来,对着夭梨和牧沐淡笑道:“俗话说酒过三巡方论事,本君平日里也无人同饮,此番两位可否一偿本君夙愿?” 这等简单的事情,扯到夙愿,按他认识的昭凌来说绝对不会是这样,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但是如果他这么说了,恐怕……事情有变。夭梨现在心里埋个底,面上淡笑以应,道:“自是不违帝君心意。” 昭凌握了酒壶,替自己三人满上一杯夜光杯,抬手一拂,道:“第一杯桃花醉,醉饮浮生几十年。” 这个话……夭梨暂且不追究,举杯饮下,桃花醉香醇入口,眯了眯眼,这种感觉有点像……在人间的时候,心里咚的跳了一下,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先前那个意欲探寻他命痕的人,便是昭凌了吧。 “等你三杯都饮下说不定就知道了呢?”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再发响。 夭梨眯了眯眼,装作眼前有些迷蒙的样子,嘟了嘟红唇,道:“大哥,帝君这酒的滋味甚是奇怪,为何我有些醉了?” “醉了便不要饮了。”牧沐自是知道夭梨的酒量的,这酒喝在他嘴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但夭梨这么说一定有他的意思,索性就陪着他演。 “不,我要喝。”就着醉意,夭梨咯咯笑道:“我呀,好久都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酒了,便如人生五味,不四味,爱憎痴怨,可怜哪可恨,帝君,夭梨可否求一壶这酒带回去慢慢细品?” 夭梨?昭凌眼神疑惑地看着牧沐,问道:“夭梨是谁?” “小妹的小名。”牧沐瘫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胡说道:“小妹自来喜爱梨花,不但家苑便是衣着打扮、口味都喜爱加些梨花,是以取小名夭梨,这个名字自他大后就不怎么用了,也只有一圈熟人知晓。” “哦?”昭凌看着夭梨淡笑,道:“夭梨,夭者草木茂盛美丽,再以之梨字,是个好名字,到比现今的名字适用得多。” 沐谛廾这个名字……牧沐想了一下,也只想出了一个人,也只会关乎那个人,道:“沐字为慕,谛廾是一人的名字,小妹自出生起心上就有一人,可那人太过高,他便也只得倾慕,是以才在取名时取了这三字。” 以谛廾为名,又出之甚高者,三界之大也只有一人……昆仑天阁之主帝宫太辰,是巧合吗?这几人凑在了一起。昭凌一方面陷入深思,一方面看夭梨,对着牧沐道:“想不到沐姑娘还是一个痴心人。” 夭梨闻言,轻轻地“哼”了一声,挑眉仰面,看昭凌,道:“如何?本君看起来很是糙汉吗?不说这个了,还有什么酒,都快些提出来,我且说过了,为何都不给我酒,帝君待人之礼做的不甚全哪。” 这无赖样,真的醉了。昭凌一脸苦笑,双手一翻变出两壶酒,正要给夭梨倒上,却被他手快抢去喝了,看着仰面灌酒的夭梨,无奈地摇摇头,究竟是谁礼数不甚周全,真的……像个孩子啊。 “还望帝君莫要见怪。”牧沐瘫着一张脸说道:“小妹醉了之后就有些无状,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管教。” “无妨无妨,沐姑娘也是真性情。”这样的孩子气莫名地让人喜欢,昭凌心里想着,面上笑得无奈也是真心,道:“既然这三巡的酒都让沐姑娘饮了,那么牧仙君提吧,今日来访有何要事?” 牧沐看了夭梨一眼,见对方只醉心饮酒,心中带了几分疑惑,却不言,只看着昭凌,道:“是这样,我与小妹来到天界只为了找一个人,待找到他后,我们便要回去了,昨日听小妹说,他在帝君这儿,是以今日来此询问。” “哦,此事……倒是有些难办了。”昭凌面露难色,道:“这小仙童他昨日忽的失踪了,命官昨日来我这儿寻他,说他没有在办事了,本君查了一下,发现他的气息消失在昆仑殿里了,至于他具体去了哪儿,本君也不知。” 作为一位佛修,最能感知人心的佛修,牧沐听这话就知道昭凌在撒谎,但也没有证据说明昭凌在撒谎,暂且作罢,面上也未露情绪,道:“如此也是我和小妹的运气吧,想来是要在此处再晃上一段时间了。” “二位可以将天界当做自己的家。”昭凌又再变出几壶酒,淡笑道:“请吧,这些酒都是些仙灵精怪送来的,本君也无人共饮,是以都放着了,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了仙君这般饮酒的人,痛痛快快醉一场可好?” “当不负帝君一番心意。”接过一个酒壶,开了酒封,便是仰面饮酒,豪爽之余也有几分痛快,人都说饮酒犯戒,却不知佛在心中,道在心中,酒肉穿肠过,又有几分是留着的? 这一饮就是三天三夜,除了开始就醉的那个,剩余的两个醉的不成样子,偏殿的酒味都快溢出昆仑殿,飘满整个天宫,醉倒了一众仙童仙婢,然而夭梨却是醒着的,淡淡地看了一眼醉倒的两人,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你说呢?”水凉忽然跳出来,背着冰魄剑,路过两人的时候凑近看了一下,然后被浓重的酒气熏开的,捏着鼻子看夭梨,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酒味也太重了些,说来,你真的打算参与这里的妖世大战了吗?” “还有别的选择?”看着水凉,夭梨一脸平淡,道:“不是你帮助邶昱回到妖世去的,还将黑金轮回印给了昭凌,我知道你自有一些小谋算,可你莫要忘了,你是如何存在的,我随时都可以将你收回来。” “吓唬我?”水凉抖了抖背后的冰魄剑,本是嬉笑的脸皮忽然变得正经,一片冰冷若霜,道:“我们殊途同归,我所做的不过是帮你。” 冷冷地看了一眼水凉,夭梨正要说话,面前却有一道黑风旋起,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斗篷里的人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抱拳,夭梨止了情绪,道:“何事?” “主人,帝首回到妖世,同星主做了秘密的交谈。”他低下头,声音苍哑,道:“房内有结界,便是素浅耳目皆明也只能隐约听到一些,似乎是关于您的事情,不知主子下一步有什么吩咐?” 离邶昱与柳长言……这两个在十几万年之前就有所联系,那么之后是故作不识?这个局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夭梨垂眸敛了敛眼中兴奋的神色,淡声道:“去找青君,告诉他帮我做一件事,至于做什么,让水凉去说。” “是,属下遵命。”他的头再低下,手握拳往地上一锤,便将水凉控制在手间,又道:“属下告退。” 说罢,又是一锤地面,身边旋起黑风,与水凉一同消失在昆仑殿的偏殿,夭梨看着再度恢复到三个人的偏殿,淡淡笑了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提了几壶还没喝完的酒,一杯接一杯不间断地喝,可观他神色丝毫不见变化,深邃清醒如旧。 人世间梨源处,青君坐在梨花树下下棋,面前还是那盘棋局,只是对弈的对手已经入了局,是以无人行下一步,抬头一瞬梨花雨,便知是有客到来,弹指间变出一坛梨花醉,斟上三杯。 听着潺潺的酒水落杯的声音,一道旋风无声起,亦是无声落,梨源便多了两道身影,一黑一浅蓝,将自己埋在黑斗篷里的人控制着水凉走到桌边,将人一放,苍哑着声音道:“主人说请你帮忙。” 知道这人的习惯,青君先把酒递给水凉,淡笑道:“在他记忆渐明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还能帮上什么忙,说罢。” “他说,他要对抗妖世,劳你去妖世一趟,顶上他的位置。”水凉此言说的有些不情不愿,任谁被自己强行控制都会如此,不爽快到想杀人。 “哦?这倒令人好奇了。”青君看水凉,问道:“他向来不参与过去之事,为何突然变了心意?” 水凉撇了撇嘴,正要说,身子却一下被束缚住,身着黑斗篷的人看了青君一眼,道:“不要探听不该知道的事,做好主人要你做的事情。” “好好好,我不听了,我不听了。”看人这副样子,青君也是无奈,这个人啊,既然解决了正事,青君递上一杯酒,道:“我答应了,你们离开我就去妖世,所以这一杯酒,饮不饮呢?” “我还有事。”斗篷里的手一握,一道黑风旋起,将两人包裹其间,尔后风停时,人消失了。 “还是这样的性格。”青君摇着头无奈地叹气,看看桌上的几杯酒,一一喝了,真是的,又迫害我这不会饮酒的人,这两杯啊,一醉要三天,可误了不少的事情了呢,一边想着,眼皮越发沉重,慢慢地青君倒在了桌上,不知人事。 第一百零九章 妙趣横生小仙童 屋外细雨蒙蒙,有人檐下烹酒煮茶,不急不缓颇有一番滋味,又有人自屋内行出,坐到他的对面,手轻叩一下桌面,将对面人从思绪中敲击出来,没有理会因他动作而毁的一壶好茶,只看着对面的人,道:“他们回去也有好些日子了,不见回来,你也不甚着急?” “阿梨在那时也有他的命数。”弃了这一壶茶,将酒提了出来,倒了两杯起来,言磬寒抬眼看着对面的人,,道:“昭凌,你是自封魂魄,所以忘了阿梨,若是想起来便不会如此担心,而是……冲回去找他了。” 自封魂魄?昭凌可不知自己身上有什么封印,可为什么想起来就会即刻冲回去找他呢?眉间青莲印闪了闪,似乎是对此事有所感应,昭凌微微低头摸了摸,道:“他对此也有感应,十几万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是我不记得,而你们都知道的?” 没有回答昭凌的自语,言磬寒饮下一杯酒,细品,道:“这酒是取你当年之果所制,你且饮下,不过有些话我当在前说,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阿梨回到过去,所做是音,也方才会有现在的果,断了因,果便不同了,我们这时……便也不存在了。” 然而昭凌已经饮下,没有听言磬寒啊的话,这酒啊,当真有效吧,脑海中一幅幅画面浮现,自昆仑殿初见那个姣好的女子心里便有了一丝好感,不过那时不知,只当是欣赏一位出色的小辈,之后的探索,直将这丝好感不断打磨、精炼,到最后竟已难以自控力了,而他…… 怎么会是这结局!昭凌猛地站起,盯着言磬寒,不说话。 “这般的结局,不是你的一意孤行?”言磬寒抬眼看昭凌,面色淡淡的,语气淡淡的,却有几分质问,道:“不是因为你的一时好奇,所以将邶昱送回妖世,阿梨怎么会由本决定要离开,最后留下,他若是不对上妖世,又何以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昭凌低头,久久不说话,良久良久,才道:“你将青行印借我,我要回去找他。” “不怕消失?”言磬寒问。 昭凌低着头,语气似旧时平静,道:“若是为他,我甘愿。” “可是……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言磬寒的语气来了个大转变,看着猛地抬头看他的昭凌,道:“此事你便是看着我也没有用,已经发生的事本就是不可变的,黑金轮回印不过是按照轮回,将他们的命运带到本该有的轨道上去,那是本来就该发生的事,才会发生。” “怎么会……”昭凌有些惊,有些不敢相信,可有不得不承认言磬寒说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可是……昭凌追问道:“青行印也不能吗?黑金轮回印可以带人回到过去,观看那时的记忆,青行印之用,不就单单是回到过去吗?” “如你所说,青行印也就单单带你回到过去。”言磬寒放弃了继续烹酒煮茶的打算,道:“当你想要做出改变过去的事情的时候,它是有能力将你隐去的,即你在过去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昭凌想要理解无能,低头有些痛苦,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借青行印回到过去,想要同阿梨有所交际,只能以一个微不足道的身份,去交,不能深交,只能有路人的程度,青行印会根据你想要改变过去的意愿限制你的能力,当然在你受到侵害的时候,他会稍稍一松限制。”好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言磬寒顿了一顿,看着对面也看着他的昭凌,道:“便是如此,你还要回去吗?回去亲眼看那一场悲哀?” 重见悲哀吗?回想脑海里的画面,便是多了十几万年阅历,心性素来淡漠的昭凌都觉得好难熬,就想要窒息一样,回去亲眼看一次,真的会忍心吗? “借我青行印吧。”对面之人有些惊讶,昭凌却淡了面色,道:“阿梨在那我在这,我不放心。” 见昭凌这副模样,言磬寒伸手,掌心浮出一道青雷,将青雷递给昭凌,道:“那你便去吧,可单有青行印不够,你需得寻得朱壁衣、青麟靴、白貘面具,齐了这四样,青行印才有足够的能力到十几万年前。” “这些东西在哪儿?”收了青行印,昭凌问道。 看着昭凌,言磬寒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道:“地界。” 昆仑殿中,酒气四溢,连饮了三日的酒,醇香渗入殿木中,便是清醒半分也都醉过去了,难以回返,好不容易从醉生梦死中醒过来的两人看到安静地趴在桌上的夭梨不由心中感叹,这般的酒量,下次还是将酒藏得好些好了。 掐指一算已经过去五六日,便是再放纵,牧沐也没有这么醉过,醒来时头还有些晕晕的,不得不说,年轻了十几万岁的昭凌帝君……真的是一把劝酒的好手,看了眼一边座上同样揉眉心的昭凌,自己先缓了缓,尔后道:“耽误帝君几日的公务了,甚是抱歉。” “无妨。”放下揉眉心的手,昭凌淡笑道:“本君也是从未如此尽兴过,不过几日的公务并不碍事,仙君无须挂怀。” “真是放纵了。”牧沐坐着,忽然有些想念言磬寒的茶,那个泡茶是好手,喝完之后神清气爽,不似这个,灌醉之后还要头疼,看了看身边还趴着的夭梨,掐指正要施法将他唤醒,却被昭凌阻止,疑惑,道:“帝君?” 昭凌弹了个安眠的结界过去,尔后道:“令妹心中事多,醉了睡着也好,做个好梦吧。” “我与小妹在此叨扰已久。”牧沐认真地看着昭凌,所以,小妹不醒着,我怎么带他回虚石窟洞? “本君的偏殿素来清净,也是无人。”昭凌好似同牧沐不在一条线上,没有明白牧沐说话的重点、隐含意思是什么,对着牧沐淡笑道:“如不嫌弃,可在偏殿住上几日,待沐姑娘醒来再走也不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拒绝的余地吗?牧沐自觉是没有的,于是只能点头,道:“那就麻烦帝君安排了。” 昭凌颔首,满意了,终于将人留下了。 “唔。”头,有些疼,夭梨扶着头坐起来,清醒半分,左右看看,这里好似没有见过,这是在哪儿啊? 脚步声传来,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小仙童,他手里端了盆水,见夭梨终于醒了,眼睛一亮,快且稳地到了床边,将盆子放到边上的架子上,道:“仙姑终于醒了,小童打了水来,请仙姑洗脸吧。” 额角微突,这个小仙童真是不会说话,就算不是女人……夭梨一挑眉,一勾唇,手指朝小仙童勾勾,曼声轻语道:“过来。” 小仙童听了,毫不怀疑地向前再进一步,衣裳袍子都快搭到床上了,看着夭梨,一脸笑,道:“仙姑有何事……哎哟,仙姑这是作甚,快放开小童,帝君见了是要责罚小童的!” 伸手轻轻抚过小仙童的脸,夭梨以女子的面貌娇笑道:“你这小童啊真是可爱,那你知道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吗?” “仙姑此话何来,小童只是替仙姑打了盆水,也是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如何犯了仙姑的忌讳了呀。”被禁锢在满是女儿香的被里,小仙童苦着一张脸,都快哭出来了。 “哦?你不知道啊。”夭梨凑近小仙童,在他耳旁呵气,看他霎时红了的耳垂,咯咯笑道:“好可爱的小仙童,不过再小的仙童,今年啊也过了弱冠了吧。” 听了这话,小仙童一惊,只想跳窜出去,可身子被禁锢了,虽然被禁锢,却总还有动弹的空间,小仙童费力挣扎,挣扎之余,还道:“小童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仙姑,还请仙姑放过小童,这般动作帝君……啊对,帝君生得俊美,人又风趣有加,还有礼,便是身份上也很配得上仙姑,仙姑还是放开小童,去找帝君说说吧。” 夭梨听了,如不是还有小仙童在,恐怕就要捧腹大笑,昭凌怎的如此可怜,若是这小仙童被妖世之人,如邪女带走了,昭凌恐怕自己被卖了都不知晓,不过看现在的昭凌帝君被卖,也是有趣哈哈哈。 还想继续听听小仙童有什么惊人言论,夭梨伸手覆上小仙童的胸口,手一动便要滑进去,看小仙童一脸生无可恋视死如归,心中觉得甚是有趣,就在这时,外边儿来人了,好巧好巧就是昭凌。 “沐姑……娘。”看着床上这一幅凌乱的画面,自家的小仙童一脸被轻薄了不如死了算了的表情,昭凌不知此时自己该说什么话,令人尴尬的气氛,昭凌试图找回一个说话的点,快速转动,找到了,昭凌轻咳两声,上前两步,正要开口,却听。 “思旧,走了,帝君也在啊。”牧沐走进来,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昭凌,为什么僵在这儿?尔后走到昭凌旁边才看清了床上的情形,看着看到他来了还欺负小仙童的夭梨,道:“小孩子哪里惹到你了?” 第一百一十章 害怕 夭梨眨眨眼,人来得这么多,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从床上翻身起来,施法换上一套利落的装束,走向牧沐撇撇嘴,道:“我年纪很大吗?看起来很老吗?他居然叫我仙姑,哼!” 转过头,抬手隔空将小仙童抓在手里,夭梨眯着眼威胁道:“臭小子,下次要唤也唤仙子,唤不出仙子唤仙君,我的修为摆在那里,怎么来一个仙姑,活生生把人叫老了,你说你家帝君有礼,怎么不见你自己学着点,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扔到白骨枯喂死灵!” 这仙姑好生恐怖,帝君救我。小仙童眼里满满的惊恐,可又不能说话,就只能一个劲儿的向自家帝君求救。 “玩够了没有?”牧沐看着夭梨,又催了一声,道:“玩够了就走了思旧。” 夭梨手一松,将小仙童一扔,道:“哎,我玩够了,等等我,大哥,大哥,我跟你说啊,现在天界的小仙童当真是不会说话,不似品凡他们能够讨我的欢心,真是的,本君貌美如花吧,怎么可以唤仙姑呢。” 牧沐看并肩走的夭梨,语气动作神态这般的小孩子气,很是可爱,便伸手揉了揉夭梨的头发,道:“回到这里让你兴奋了,变得这般小孩子气。” 夭梨晃了晃脑袋,轻笑道:“是那个小仙童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戏弄一番,不过那个仙姑啊仙姑的,嘴巴一点都不甜,日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倏忽间,一道红影闪过,速度之快,夭梨都只觉得眼前一闪,揉了揉眼睛,问道:“大哥,你方才有看到什么东西闪过去吗?红色的。” “没有,你眼花了吧。”牧沐淡着一张脸说道:“小孩子很是容易看花眼,好几日没有回去,不想你的师父吗?快些走吧。” 夭梨“哦”了一声,有些沉静下来,却还是一脸古怪,依他的眼力不该看花眼啊,那方才过去的是什么?那红色的东西总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摇摇头,算了,还是先回去好了。 一片广袤赤土,连天都一直保持着血色,忽然地一阵地动,赤红色的沙土上下的窜动着,只见沙土尽去,一只巨大的荒兽显出身形来,看似凌厉地朝一处追袭而去,实际上却是…… “哈哈,好了不要闹了,衣甲都湿了。”虽然自家的荒兽这么大,年龄也不小了,可这爱撒娇的性子还是没有变更半分,离邶昱被舔了一身的口水,如是想到,但有如此依恋,心里还是开心的,拍拍终于有些冷静下来的荒兽的脑袋,眼里含了笑意,道:“这么大的人了,比你小的孩子都是一方战将了。” 被自家主人摸头的荒兽听了这话,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尾巴,战将就战将,谁都没有我来的舒坦。 都快被自家荒兽逗笑了。离邶昱好似看出了荒兽的意思,真想知道自家宝贝化作人形的样子,到时候摸脑袋一定更舒服,最重要的是……不会弄得一身口水,算了……也不嫌弃。 “帝首好心情,希望我不会来得太过唐突。”悠悠的声音传来,随之出现的是一身紫色战袍的人,面带紫色龙形面具,长角对天,不羁天地之系,于此可以看出,渐渐走近离邶昱,然后停下,语气忽然多了几分无奈,道:“你的宠物总是想要吃了我,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狭长的眼看起来就好像在笑,离邶昱勾深了唇角,笑道:“又在人间学了诗,好在我也听得懂,你是在抱怨我的无情吗?” “是呀。”虽然带着面具看出神情,但这语气……怨气一百,来者十分努力地将自己的眼神变成哀怨,看着离邶昱,哀怨道:“你总是放纵你家的小宠物来吃我,你是不是喜欢你家的荒兽。” “是呀。”离邶昱笑眼看他,勾唇道:“不满?嫉妒?还是什么?” 来者猛地点头,长角一下一下扎天,天都觉得有些痛,来者睁着眼睛,有些想要热泪盈眶,终于……终于要接受了吗?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有回报了,哈哈哈,我成功追到妖世最是妖冶美丽的一朵花了啊哈哈哈! 然而离邶昱一挑眉,悠悠然道:“那就接着不满嫉妒吧。” 来者身形一颤,捂着心口,道:“你,你你你,你居然又一次拒绝了我,你在耍弄我,戏弄我,玩弄我,我我我,我的心再一次被你碎成了渣渣,我我不依了啦!” “好了。”离邶昱忽然冷了语气,道:“每次见面都要这么来一下,有意思?” 来者又是一颤,气息一变,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对,沉声道:“我喜欢欣赏你欢喜的神情,方才的表演不满意?” “浪费时间而已。”离邶昱抬眼看他,道:“妖世龙主缀星寒从来无事不出水晶宫,你来找我什么事?” 说到公职上面的事情,缀星寒就正常多了,声音沉稳地说道:“听闻前日星主找你叙旧议事,九局来问我是不是要重开妖世,如果是的话,昆仑那边有个人可以用一下,虽然暂时不能灭了昆仑,能让他乱上一乱也是好的。” “九局的棋子还真是多,消息也灵通。”离邶昱赞了一声九局,尔后点头,道:“星主找我确实是为了重开妖世的事情,毕竟妖主已经闭关多年了,妖世里做主的也就我们几个,所以他问我如何想,我是觉得重开妖世也好,总不能总是昆仑得意,上回是借天道的手封了我们,这次可没有这么容易了。” 缀星寒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告知九局,他应该过几日就会请上我们几人一起商讨此事。” “正事说完,便说些私事来。”缀星寒这么说,看到难得的离邶昱一脸莫名,他却道:“回到妖世好几日了,见了星主,抚慰了宠物,却独独没有叫上我做些事,此举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 眨眼,眨眼,再眨眼,离邶昱反应过来之后真的就是轻笑,拍了拍缀星寒的肩,笑道:“是我的过错,忘记了请你聚聚,害你独守空房,现在补偿你可好,提上几壶酒,去白骨枯玩一下?” 假装听不懂。缀星寒听到离邶昱的话,有些想要沉默,不过还是“嗯”了一声,在白骨枯饮酒,也算怡情。 夭梨回到虚石窟洞,发现这里变了个样子,却是记忆里熟悉的模样,天阁伫立在峰顶,天阁之外有一剑台,剑台之上悬着白水,一切都是这般的新,不似记忆里的经过岁月的雕琢,回忆里的痕迹都不存。 “愣着做什么?”牧沐拍了一下夭梨,淡然道:“回到家了。” 照理来看,牧沐这话只说了一半,夭梨却知道牧沐下半句要说什么,因小仙童挑起的孩子气一瞬间消失了,夭梨略略低了头,笑着摇摇头,道:“看到熟悉的东西,未免愣住了,一时间……竟以为回到了从前简单的时候。” 声音渐轻,如不是牧沐耳力尚且灵敏,根本听不到,夭梨的话颇含感慨,却是牧沐所能理解的,他拍拍夭梨的肩,道:“此时不就是从前,一切重来,你若图改变,我可同你一起。” 闻言,夭梨轻笑,神色之间有淡淡的郁愁,道:“我来此便是一种改变,然而天道早已将这些全部囊括,变数都是算好了的百千定数,师父待我很好,我不想贪图一时的意,而失了那个时空属于我的他。” 倒是明白清晰。牧沐正要说话,却听边上有人唤了一声“牧兄”,于是转身看他,淡声道:“帝宫这是何意?” “……”太辰倒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也不再装着这副模样,道:“牧兄既知我的身份,我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隐瞒两位深感歉意。” “无妨,一样的。”夭梨本来只是看着的,却忽然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尔后看都没看太辰一眼,道:“大哥,我有些累了,先回房睡了。” 说完,也不等牧沐点头,转身就朝虚石窟洞里面走去,牧沐都感到几分疑惑,如果问他夭梨会给帝宫脸色看吗?这个答案是否定的,在帝宫面前表现出自己一切的美好都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懈怠他,可是现在……勾起的愁绪太多了么? “沐姑娘这是?”今日的情绪好似不大好,看着夭梨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太辰担了几分的忧心,这是怎么了? “小妹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头疼。”这个理由连牧沐自己都不会信,本要装作追究一番为何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将虚石窟洞弄成这样子,现在,牧沐花费三言两语与太辰说好,便也进了洞。 虚石窟洞如其名,这真的就是个岩洞形成的地方,是以洞内的房间都没有门,牧沐站在夭梨房间外看到夭梨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床的内侧,即石壁上刻的一些话发呆,愣神到面上的神情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 “阿梨,你在害怕什么?” 夭梨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夭梨心中闪过惊恐,勉强的笑笑,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有这般的能耐,会害怕什么?” “……”看着夭梨一瞬间苍白的面色,牧沐抿了抿唇,没有说出来,只道:“你且好好休息吧。” 待牧沐走后,夭梨紧绷的身体还是没有放松下来,继续侧身看着石壁上刻的话,终是苦笑笑,道:“我害怕这盘局是别人在下我,这结局却没有他。” 第一百十一章 被人掠走 经过一日的缓解,夭梨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坐在虚石窟洞外,摆了一张桌,几壶酒,看不远处天阁之外,高悬白水的剑台上舞剑的人,很久没有看过师父舞剑,因为师父很爱睡。 师父舞剑时,总是认真的,依他的面貌来看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冷着脸的,可是无论哪个时候,他都觉得师父是温柔的,可能与情人眼里出西施有关,人间有话,叫做白衣倜傥,剑舞潇洒,听了之后只觉深陷,如果生活这般平静,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还不醒醒!”心里传来一声大喝。 夭梨打了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手指轻叩桌面,冷声道:“来者是客,不经主人允许便轻易施法戏弄主人,是否太过不知礼了些?” “咯咯咯,郎君生得如此美貌,却扮作女儿家,意欲为何呢?”伴随着一阵娇笑,一位衣着暴露的女子出现在夭梨的眼前,一身浅红薄纱捂嘴轻笑,眼波含媚,勾人心魄,逐渐走近夭梨,身处手指要轻勾,却被夭梨躲开,咯咯地笑道:“郎君这般娇柔,可是美得奴家动心呢。” “本君甚是喜爱梨花。”夭梨忽的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抬眼看女子,神情淡漠,道:“是以不计较先前的无礼,但若你不吝惜花瓣,本君可以送你轮回,更替之后必然不会轻易了梨花。” “郎君此言甚是嚣张,奴家喜欢,可是郎君莫不是忘了。”盈盈双眸含秋水,唇齿开合之间有透馨香,便是如此面上神情却渐起妖冶危险之意。 经女子提醒,夭梨一看周围,虚石窟洞外的景象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水蓝色的天地,心中一沉,夭梨抬眼看女子,却见女子体态变化,逐渐变成了一个……鲛人,深蓝色的皮肤,光滑的鳞片,面目之美能惑人。 “妖月之海,也参与了妖世的计划。”夭梨沉着脸的时候,也是有几分威势,由来轻言浅笑、温润如玉,此刻却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看着女子,道:“还是妖世的首军,看来阁下的身份不低。” “这是自然。”鲛人很是自豪,道:“现今,我是妖月之海的主人,郎君生得如此俊美,不若留下,别去掺和那大事?” “本君便是再不能,也不会同一个鲛人有什么。”夭梨伸手一握,剑上手,冷道:“就算到了阁下的地方,本君却不想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再言阁下是有多缺男人,见了本君便要说话。” 缺男人……三个字恼羞成怒,鲛人手握三叉戟,面目一霎狰狞,长牙利齿,死鱼眼珠,实在是丑的可以,三叉戟向天,引雷风暴,天地变色,妖月之海汹涌浪起,十方有风。 “生了这副模样,也来妄想本君,当真是丑得没男人。”夭梨冷冷嘲讽一句,挥剑攻上鲛人,对上三叉神戟,手上握的不过是凡剑,虽有仙源加持,却也抵不过,不过三招交汇,便被怒极的鲛人擒下,狠狠打落在地上……脸着地。 鲛人将夭梨抓起,看着他被沙子嵌入划了血痕的脸,沙哑着嗓音笑道:“郎君现在这副模样总算同奴家相配了,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清楚,要不要同我在一起,如果不要……就将你交给帝首好了,反正帝首也寻你许久。” 说完,再度将人狠狠往下一扔,鲛人道:“来人,把他带到海牢里去关着,不准任何的小鱼给他敷药。” 虾兵蟹将从沙下跑出来,化作人形将夭梨抓好,然后往海牢里走去,不敢有任何的闪失。 夭梨其实醒着,很是清醒面皮重重地着地然后一路被拖着到海牢里去,妖月之海多鲛人,鲛人多残暴,以吞吃生灵的魂魄增长修为,越是高的修为,面容越是美艳,可越是美艳的容颜,丑恶起来也就越令人作呕,是以……这个女鲛人……当真残暴。 到了海牢,虾兵蟹将倒也不敢对夭梨怎么样,毕竟若是一月后他想开了,摇身一变就是妖月之海主人的男人,那个时候恐怕就要被……只敢送人到海牢还能见光的地方,匆匆离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那位主,关上结界,回去复命。 虾兵蟹将离开之后,可见海牢里只剩下夭梨一个人,被鲛人打伤还没好,暂且起不来,不过……夭梨努力翻了个身,脸朝上,爱你爱到杀了你的鲛人之情,当真恐怖,不过一面而已。 海牢里只听得见夭梨略微粗的喘气,有些细微的声音响起,一种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什么东西过来了,鱼尾一样的东西缠在身上,一双手摸到脸上,男人的低喘声响起。 天哪,放过我吧。夭梨无奈,怎么今天的人都不肯放过他的脸,心中叹气,费力凝咒,道:“以血为符,自成一界。” 一道血光在黑暗里闪现,形成一个光圈,将夭梨笼罩在内,同时也包括了那个发出低喘的人……鲛人,结界形成的那一刹那,缠在夭梨身上的男人清醒了,鱼尾一松,躲到了一边,蜷着身子。 看人这样子表现,夭梨叹气,可也很难坐起来,于是就这样躺着,道:“我以毁容来见你,你却不肯看我一眼,这样真的好吗?流蓝。” “毁容了?”流蓝一下松开身子,再度缠到夭梨身上,难怪方才的感觉不对,腥气如此之重,流蓝看着夭梨的脸,咬开手指,将血滴到夭梨的了脸上,声音清越不似之前的女鲛人,道:“上古鲛人的血可以帮你恢复。” 结界之内是亮的,可流蓝身上却一片黑暗,依夭梨如今的修为、心境、神魂都看不清流蓝的样子,被黑暗笼罩,这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夭梨不知道,不说他如今的学识有多么渊博,藏书阁里面的书他都看得差不多了,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流蓝,你如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话问得很是小心,不是怕惹怒了身上那个温柔的人,只是作为朋友,如果这件事是他的黑暗,那么不提或许好些,夭梨实在很久没有见过流蓝了,上一次……或许是神魂的分身。 血是上古的传承,流蓝看到夭梨的脸全好了,方才要收了尾巴,躲到一边,不想将黑暗污及他,说道:“凝脂她被人迷惑,以瘴气化我。” “瘴气……”夭梨想了下,凝神从天阁中取出一本书,以神识翻阅,一页又一页的翻,最后在全黑的一页停下,就是这页,夭梨神识深入其中,一个个晦涩难通,包含大知能的字钻入其中。 这一页的内容格外的多,往常的书,便是古卷杀昂的内容,夭梨也只需半刻便能吸收完毕,但这一页,以结界内的时间来算,夭梨花了三天,待翻阅完毕,夭梨收了书,坐起来,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身上的伤也在这三天内仙源的不断运转疗好了。 “流蓝,我来为你驱走瘴气。”自信满满,走近流蓝,夭梨正准备施法,却听流蓝说。 “不要。”流蓝躲开了,低头看看自己,他能透过黑色的瘴气看到自己,也知道夭梨的疑惑,他低着头,道:“夭,让我就这样吧,什么都别做也什么都别说,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惊愕是夭梨,担忧叹息……最终归结于两字心疼,但夭梨不知道浏览经历了什么,观流蓝这副模样,不是简单的事,此事只能暂且按下。 夭梨这么想,便也不再逼近流蓝,只是找了一个离他近的地方坐下,叹息道:“如果那个女鲛人是凝脂的话,我倒不知她将我关在此处的用意,到底是不知我的身份让我想清楚呢,还是让我来劝解你。” “……”流蓝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隐在黑暗中,好久好久,才道:“你离开妖世许久,自然不知其中变故,妖主闭关多年的消息传都传腻了,他们自以为是闭关练功出了什么差错,动了些许的歪心思,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哪个势力盯上了这里,妖世也不尽全,你回来,不安全。” “观你们这副模样,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夭梨话说得镇定有气,可心里忧思渐深,果然他的害怕恐惧不是没有缘由的,虚石窟洞石壁上的话也正说明了这点,这盘局……他已不再是执子者了。 听了这话,流蓝却猛地一惊,夭梨看得很分明,流蓝因为被瘴气笼罩,是以他在夭梨眼里只是一团黑雾,而夭梨现在能看到的就是流蓝身上的黑雾猛地一顿,流蓝身上发生的事需要深究。 妖月之海下的海牢内,是这般的平静,可虚石窟洞却不安宁,虽然让夭梨好好休息,却不放心地在门口守了三日的牧沐始终没有见到夭梨出来,有些忧心,进去一看才发现夭梨不见了,床榻上只有一摊水迹。 极重的腥味,夭梨……被人掠走了。 这个认知让牧沐冷了脸,对,不似先前瘫着的面无表情的脸,牧沐冷了脸,伸手拈一片叶,飞去床榻上沾了水,冷冷地看着那片悬浮着的叶子,道:“去。” 一声去,去拉弓一发,叶子霎时飞出去,牧沐起行追去,势如修罗。 第一百十二章 日月之主 仙人不吃是不会死的,可夭梨不吃东西觉得自己会死,是以那个女鲛人没有遣人送来任何的东西,夭梨盘腿坐着,将天阁中的梨花糕拿出去,分了流蓝一盘,开始享用,忽然结界外传来凝脂的声响,夭梨心念一动,收了自己的结界,面目一变,又再是那副毁了容的模样,流蓝也自回到海牢更深处。 仙人之姿,无论怎样躺卧也自有一番韵味,眼中红光闪过,这个人,一定要得到,凝脂走近夭梨,蹲下身,轻笑道:“已经过去三日,郎君想好了没有,依郎君现在这般姿色,怕也只有我可以相配了吧?” “真心之人,自不会在意这副皮囊。”夭梨一派淡然,先不说他没有毁容,便是毁了容,师父会抛弃他吗?不会,那还需要有什么反应嘛?不需要。 这是两个很好解答的问题,夭梨不会怕,是以凝脂的话真的真的对他没有影响,抬眼看凝脂,夭梨道:“世间之人皆在意美丑,本以为妖月之海的鲛人一族不会,如今竟是鲛人一族的内部也不免俗了么?” 一手掐住夭梨的脖子,渐渐用力,看着夭梨有些难受地蹙了眉头,凝脂勾唇冷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能说不在意呢,往前只是无法改变,天意不就是想要鲛人一族去争吗?赋予鲛人一族最甜美的歌喉,却又给了他们最丑恶的面容,以歌惑人,尝尽味道。” “郎君说什么真心之人,最是可笑莫过于此。”凝脂放了手,冷了面色,道:“真心之人若是相配,才会言不在意,可若一开始就不平等,爱到后来磨成沙,一阵风过来便消失无踪了,还能如何不在意?” 这般悲戚的话……夭梨倒在地上,用手撑起身子,咳嗽了两声,流蓝进去后,这里有些光亮,是以能够看清凝脂的样子,说起来,与他记忆中的那个鲛人小妹不太一样,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鲛人族发生了什么? 想要探查清楚这件事,可流蓝不愿意透露,这凝脂又是个想要他的模样,夭梨经过一番深思,道:“如果事情真如你说的这般,我同你成婚也未尝不可,但你总要使我相信,你若寻来我的心上人,而他也确然厌恶我的这副面貌,我便从了你。” “咯咯。”凝脂伸手摸上夭梨的脸,娇笑道:“郎君此言还真是开玩笑,便是想要离去也不能这么说的,先前那般反抗,现在却忽然软了态度,郎君莫不是有什么目的?再有,心上人之所以是心上人,开始便不会厌恶,这种时日一长才会有的厌恶之心,郎君是要怎样一句话问出?” 手又摸到了脖子,凝脂面上笑着,手却仔细感受着夭梨脉搏的跳动,道:“郎君是想要逃跑吧?” “是你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之容貌,一变心意又如何?”夭梨看凝脂,眼中一道墨黑闪过,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却要勾唇笑得邪魅,道:“若我换了衣裳,敛了气息,我的心上人认不出我,那便是违背了他的誓言,这等轻言之辈,弃了也罢,可若他认出了我,姑娘,再是狼狈,我也会随他逃了。” “好。”凝脂一声应下,轻柔着声音道:“郎君就好好期待,人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吧,如此说来,郎君的心上人是谁?” “昭凌帝君。”夭梨淡淡的说道。 “好,明日我便将他‘请’过来。”说着,凝脂站起来,道:“来人,将仙君请到寝殿,为他好好梳洗打扮。” 牧沐追寻叶片而去,从虚石窟洞一路直追,最后到了一片荒漠,天界大荒漠,妖世大门就在那里,然而叶片上蕴含的佛力不足以冲入其中,是以撞到大门上消散开来,牧沐看着妖世大门,是谁的威能,将夭梨无声无息地掠到妖世去。 就在牧沐深思的时候,有一人着红袍,白色兽形面具,悄无声息地出现,看着将视线转向他的牧沐,没有说话。 “你是何人?”牧沐手捻一片绿叶,淡看对面之人,道:“随我来此有何目的?” “我名日月。”声音如兽音嘶哑,却能听出是什么字,然而牧沐的后一个问题,他就没有回答了,他只是看着牧沐,兽形面具透露出来一双眼睛,不似常人,瞳孔里隐隐有雷光闪现,时有躁虐之气浮现。 日月,嗯……牧沐绿叶未收,只道:“你知道打开妖世大门之法?” 妖世毕竟还是妖世,就算封印已破,这大门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需得特殊的开门之法,牧沐非此世中人,也不曾牵扯过什么妖世,除了离邶昱,是以……没有一个引路人,他还真的拿这大门没有办法。 “知道。”日月转过身,抬手凝聚掌力,道:“进去之后,我将跟在你身侧。” 知道这是日月开门的条件,牧沐自无不允,待日月一掌轰击妖世大门,没有什么绚丽的术法,只是淡淡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牧沐看了日月一眼,化光进入,赤红色的天地显露在眼前。 “给你。” 牧沐方才站定,身边之人就递来了一件黑袍,疑惑地看着他。 “你身上的佛力较之妖世太过特殊,你亦非此世间人,很容易会被发现。”日月看牧沐披上黑袍之后,才又道:“玄冥袍可将你身上的佛力转化为地界之力,约莫几位妖世做主的人方才能看出你的本相,不过你还招惹桃花,面貌需要……” 日月的话还未说完,牧沐面上浮出一层绿叶,最后化为莹绿色的面具,只遮了唇上的一半脸,倒是有几分惑人。 “接下来,我便没有目的了。”日月道。 牧沐反手掌心浮出一片绿叶,施法之后,让它追寻夭梨而去,看了日月一眼,两人起行,追踪绿叶而去。 两人离开后许久,才有一人突然出现,额角的两个小角动了动,狭长的眼好似在笑,然而他真的在笑,勾起唇来,欣喜是藏都藏不住,只是在眼底,这欣喜还藏了一丝疯狂,牧君,来了这里,就留下来好不好? “阿欢,跟着他们。”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低的兽吼,带着能为主人效力的喜悦。 追着绿叶走,行了不知道多远,这前方好似没有尽头,这妖世的风景也甚是无趣,来来去去都这么一幅赤红色的天地,等等……不可能的,惯常的记忆中,妖世确然应该只有这么一种颜色,但是……妖世不能同佛宗书卷里的魔界一样,不对。 牧沐忽的停了下来,一手挥停叶片,身后同样停下来的日月恍若幽灵,真的就毫无声息,牧沐也没空理会他,停在空中,四周看过去,这四面过去开阔的很,看似是有细微的不同,实则将它们和在一起,就是一个方向,那就是前方。 为了证实猜想,牧沐朝四面都发了一堆叶片,半刻之后,叶片都朝他飞了回来,双手一开,圆形护体罡气展开收回了叶片,闭目仔细查看叶片们沿途的风景,似与他一路行来没有相差,这四方竟是个死局么? “你忘了。”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日月开口了,然而下文却没有,他只是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地。 幸而牧沐也并非笨,他学着日月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地,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盘腿而坐,运绿叶而出,道:“掌心为阳,手背为阴,天阴地阳,困顿四方,地阴天阳,两仪正序,四方合一!” 临了一句,手中所运生死之气上下开发,两道气缓缓地朝天地行去,天地接收到以后一晃,情景开始出现幻影,四方如同快速移动而形成的残影慢慢地合而为一,最后四方除向前,只余黑暗。 日月的眼神……有点怪,牧沐虽不知哪里怪,对他言道:“走吧。” 面具下,抿了抿唇,却讲不出自己本不是这个意思的,日月看着牧沐的眼神复杂,这个人……算了,默然点头,跟着牧沐再度挥出的一片绿叶往前行。 夭梨被带离了海牢,放到鲛人城中心最为繁华的一座宫殿里,被迫换了一身较为暴露的衣裳,扮作蚌族的女子,因为面部‘毁容’了,是以戴了半片的面具,这般的打扮……便是夭梨惯做女儿家打扮也难以接受,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咬牙忍了。 鲛人族的宴席上,夭梨负责敲乐,蚌壳虽不是他的,但却是凝脂所能找来的最美丽的。 时辰渐渐临近了,好戏将要开场,四方之主陆续地到来,入了座,这一下夭梨便看到许多熟悉面孔,柳长言、离邶昱等等的人,面具下有一丝庆幸,还好这般打扮不会被认出来,不然……被打杀是其次的,被笑死是主要的。 就在夭梨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外传来接待的兵士的喊话,只听一声“日月之主到”,一人面戴银白色面具,缓步走进来,从那双熟悉的眼睛可以想见他是谁,然而为什么?妖世什么时候多出了个日月之主?这般的名称,不该是星主的吗? 许多的疑惑萦绕在夭梨的心头,夭梨心不在焉地敲击着蚌壳,一片心思都绕在了这上面。 第一百十三章 林明其人 听到日月之主的名号,在场其他几人的反应也无不是如夭梨一般的心怀疑虑,唯有妖世几位管事的主方才是面带淡笑,起身接待这位主,第一个便是缀星寒,上前去拍了拍他,终年不变只对着离邶昱有些变化的语气,也在此刻有了些许的笑意,道:“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阿明。” 林明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缀星寒,无比自然地把缀星寒的爪子从自己的肩上掰了下去,淡声道:“我的流华衣不是法器,受不起龙主的龙爪一放,龙主还是另寻放爪之所吧。” 这么生疏的话,莫不是生气了……缀星寒回头给了几人一个眼神,然后对着林明讪笑道:“我,我尽量克制一下。” 接下来上前的是离邶昱,没有像缀星寒那样碰到林明,只是对他笑得自有一股姿态风范,道:“阿明闭关这么久,终于舍得出关了,连我回来了都不知道迎迎我,此番妖月之海的宴席结束,定要好好补偿我,同我在白骨枯一醉方休。” “醉酒误事,不是在筹划着攻打天界的计划吗?”一句话将离邶昱打回原形,看离邶昱笑了两声回去和缀星寒喝酒去了,林明走到柳长言的边上,坐下,道:“星主倒是闲空,不去规划战事,却来参加酒宴。” 其他人不知道,柳长言却知道的,淡然无所惧地笑道:“阿明都有闲空不远万里来赴宴,我再怎么忙都要过来一下的吧,看看阿明准备了什么好戏,九局也很好奇,这鲛人族究竟有什么可稀奇的,竟能够让你‘出关’。” 捏了一杯酒在鼻前便听到这话,林明将酒拿远了一些,瞥看了一眼柳长言,道:“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是很危险的,就算九局身为妖主最亲信之人,干预我的事情,看我的好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能观你一场好戏,这代价,我几人愿意出。”柳长言依旧淡笑,丝毫不在意林明话中的威胁之意。 林明不理会柳长言了,只淡淡地看着宴席上的表演,蚌族的女子本来妖娆,可在林明的眼里,这也不过是一群人,在那儿毫无意义地扭来扭曲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呢?今日之所以来此还是因为那个疯狂的女子竟然直闯他的寝殿。 “君上是否牵挂着一个人呢?”女子娇笑,身姿妖娆,倚着门,身子柔弱无骨,道:“凝脂在妖月之海办了一场宴席,君上若是想要见到牵挂的人,不妨去碰碰运气,或许……就能见到呢?” 彼时他尚未起身,只着中衣,自床上坐起来,看着凝脂,道:“你将他掠去了妖月之海?难怪寻不到他的气息。” “那么君上是答应要去了?”看到对方点头的时候,凝脂有些惊喜,也有些不喜,喜的是目的如此简单就达到了,不喜的是君上恐怕也真的是有情于他,否则,怎会如此爽快,不过……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凝脂俯身道:“那凝脂到时候就恭候君上的到来了。” 思绪回到现在,林明在宴席上极目寻找,依凝脂所说,夭梨应在这个宴席上,那么在哪儿呢?记得离邶昱说,夭梨本是男儿身,林明在宴席上男子中间寻找,可目光所至之处,对方都朝他抛了几多个媚眼了,也还是没有找到,为何?难道找错了,应该找女子? 自从林明到了宴席上之后,夭梨的一片心思就都围在这上面了,真的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身份,先前也未有所觉,观其身份之高,难道是妖世的奸细,可奸细这种事情,不应是由手下人去做的吗?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敲着蚌壳,就算是心有七窍玲珑的夭梨也会有疏忽一个不小心敲错了音节……哎呀,这可不好了,看到好几方的眼神看向这里,有点戚戚,本君一世名声,毁在这里了。 但也就是这么一声,林明这么一看,就认出了他,就是他,不会错了,那个可爱的孩子,四方有人注目,然而林明却无需理会,起身,在几人的注目下走至对方面前,本应平淡无波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喜意,道:“找到你了。” 夭梨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呆,这戏该怎么演下去,虽然他本来也不想同凝脂成婚,可要搞清楚妖月之海发生的事情,只有亲近凝脂才可以得到些许的线索,所以才会下意识选了最不靠谱的昭凌帝君,第一凝脂请不到,第二看起来就不是很认真的昭凌不应该会认出他啊? 然而就在夭梨愣神的时间里,林明已经伸手取下了夭梨面上的面具,看到那伤痕时愣了一愣,转而那露在外面的眼中显露出心疼,伸手想要轻抚却不敢触碰,道:“如何会变了这副模样,随我回去。” 后四个字,不容拒绝。夭梨听得有些愣,然而又回过神来,退后几步俯身,似是受到了惊吓,道:“大,大人认错人了,奴婢……” “听话,乖。”语气之间,暗含宠溺,上前将夭梨揽回怀里,长袖一遮,阻四方探视的眼,环视一周最后眼神落到了主座上的凝脂身上,冷然道:“当真只是女子气概,丝毫比不得流蓝,这笔账,我会好好同妖月之海算!” 说完,林明化作一道白光,离开妖月之海,这一宴席,余下些小小的尴尬,凝脂看着自己看上的人被带走,却丝毫没有办法,也不能表现出不开心,毕竟几位主还在,她还要小心伺候着。 林明带着夭梨离开妖月之海,没有回天界,只是到了妖世的另一个方向,日月宫,这座宫殿清清冷寂静,廖无一人,倒不似人想象中的那般壮丽。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是后悔找来昭凌也无用,只能着眼于眼前,夭梨也不再装了,挣开林明,洒脱地走入日月宫中,一片冰寒,看着很冷的样子,夭梨抖了抖,但是感觉上不冷,伸手去碰,也是暖凉适度,咯咯轻笑。 林明就跟在夭梨身后,缓步走着,看他一时间见了新奇玩意儿,面上那般笑意,很是可爱,但那伤痕……却让他碍眼,那个凝脂……真的无需什么解释了。 “昭凌帝君,如何还有这般身份,妖世日月之主,听得很是威风啊。”双手撑在身后,坐在白玉床榻上,夭梨笑看林明,道:“就是不知为何这日月宫里这般清冷,帝君房内寂寞无人?” “此言不甚客气,不过无妨。”林明自床边的柜子里取了药,尔后走到夭梨边上坐下,道:“坐好了,可能会有些疼,不过有效,姑娘家家的,梨花似的容颜弄成这样,哪日遭心上人先前,可上哪儿哭去?” 这话说得很有师父的语气,怎么说?夭梨恍惚之间觉得好似师父也有这么说过,可再转念一想,他什么时候毁过容?没有,那么师父应该没有说过这话,又在瞎想了,还是诅咒自己的那种。 “我尚且没有那般娇气,涂个药怎会觉得疼。”夭梨回了一句,但当药真的涂到脸上的时候……嘶,真的还有几分疼痛,不过还在忍受范围之内,找些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这一抬眼,便是认真为自己擦药的昭凌,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倒影。 如果可以,真想捂脸,这般深情很难抵抗,昭凌你学坏了,啊不……十几万年以后,你是如何做到那么纯良无害,还是那样的昭凌可爱。 “如何?本君长得还算符合你的胃口?” 一句话传入耳中,夭梨回过神来,看到昭凌已经涂完了眼,正看着他,眼中满满的笑意,夭梨撇了撇嘴,道:“我有心上人了,朋友妻不可欺帝君知道吗?拨撩人的心弦是不好的。” “哦?朋友妻?”昭凌挑眉,道:“不知姑娘下嫁哪位好友,本君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有一争之力。” 这个登徒浪子怎么会是昭凌!夭梨瞪眼正要回他,却听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抬眼昭凌,他已然又恢复了先前在宴席上的那种气质,真的是……披了一层羊皮的狼。 “阿明真的是佳人在床,不肯理会妖世大事啊。” 这个声音……怎么说呢很是熟悉。夭梨这么想着抬眼看去……又一个戴面具的,很好,怎么妖世的人都见不得人是吗?缀星寒戴面具,林明戴面具,这个也戴面具,再来一个可以凑两局棋了。 “这么多年了,你……丝毫没有长大的迹象,是否也有隐疾?”林明淡着一张脸,起身看着九局,言道。 身形看起来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声音也是这般的稚嫩,可到底是妖主最亲近的人,不会简单,对着林明做了个鬼脸的姿势,道:“我是童颜不衰好吧。” “九局忽然过来不会只是想要讽刺我吧?”话题一转,林明道。 “自然不是,不过。”语气一变,瞥看了夭梨一眼,好像是没管,却对着林明言道:“这个小美人得先送到我的府上。” 林明眼神一厉,九局却眼中含笑的对上,丝毫不惧。 第一百十四章 调戏帝宫者 “算了。”又是一个少年闹脾气的调调,九局转了语锋,直对夭梨,道:“我与你家帝君有事相商,没点眼力劲儿的不退下吗?” 听得夭梨只想撇嘴,谁家帝君啊,把君换成宫我就欣然应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下了床,在心里默默地对九局翻了个白眼,面上对着两人行礼,道:“思旧告退了。” 夭梨离开后,九局方才稍稍端正自己的态度,轻咳两声,道:“不要摆着一张臭脸对我嘛,不就是把你的小情人赶走了,待会儿你再哄回来就是了,其他先不说,先提正事儿。” 听到正事两个字,林明方才稍稍抬眼,正看九局,却不说话,眼中意思很明显,你说。 “啊,是这样一个事儿。”九局先开了惯常的一个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述道:“长言他们几个决定利用昆仑天掌易止寒师父的事情刺激一下他,让他做点乱,打击一下昆仑的人,然后正式重开妖世,依妖主原来的吩咐征战四方。” 面无表情的看着九局,这又干我何事了? “是这样,你闲赋在家已经很久了,身为一方之主也不能这么不管事的,所以这次给你的任务是牵制天界帝君昭凌。”在素来淡漠不知何物的林明面前说完这样一大堆话是很费劲了,九局顿了顿,喘了口气,接着道:“除此之外,还要副攻一下仙界主力,你,没问题吧?” 最后四个字问得很是明朗,好似是确信林明没有问题,林明也确实是点头了,语气平淡,道:“说完了?” “说完了。” “那请吧。”顶着淡漠的脸,看着九局只露出眼睛的哀怨的小脸,道:“我要如你所说好好哄回我的心上人了,你再不离开,是要我闭门放离火?” 九局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走,走还不行吗?真是的,见色忘义的坏朋友,从前也不见你曾为哪个女子所迷,那般清冷淡漠,一下子变成这样也让人难以接受,好了,别掐那什么施术的印,我走了!” 九局瞪了林明一眼,化光离去。 然而林明没有第一时间去哄回夭梨,先从柜子里取了褥子,铺到白玉床上之后,再将被子放上来,放手感应一下,软硬适中,方才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看到一脸郁闷的看着他的夭梨,不由疑惑,问道:“怎么了?这般神情。” “你的日月宫好生无趣。”夭梨不自觉,他的语气总有一股撒娇的意味,看着林明,撇嘴道:“一片白,一片冰晶,比那庄肃的昆仑殿都要无趣得多,还没有什么人,不似昆仑殿还有个可爱的小仙童。” 这种抱怨,真是可爱。林明如是想,面具下的脸淡笑着,一拉夭梨的手,带他走到日月宫外,袖一拂,日月宫还在,可眼前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建筑,言道:“想要变成什么样?” 还有这样的改法?夭梨伸手去点,将那玄晶堆砌而成的日月宫给换了个颜色,黑色……变化就在眨眼之间,夭梨点完抬头就见那日月宫变成了一片黑色,好生有趣,不过认真来说……还是想要这样的。 林明就看着夭梨左一下右一下,把这广寒的日月宫变成了昆仑殿的模样,似是而非,没有天宫那般庄肃,只是多了几分古朴,几分不可言的沧桑,这便是十几万年之后的昆仑殿? “还没完呢,重建一模一样的屋子,又有什么意思。”夭梨看一眼都知道林明的想法,手捻一瓣不知何时出现的梨花,往里一撒,一瞬间,昆仑殿有了本质的改变,花草丛生,青铜质的变为了树木生的,夭梨笑道:“不过是直接建太过麻烦,心中也没有想法,这样子比较快。” 林明点头,淡笑着看他。 “走吧,且带你看一圈你的新房。”夭梨走在前面,对着林明挑眉,道。 是夜,夭梨没有睡,趴在床边,看着窗外天上的月景,妖世的月亮同天界、人界没什么分别,也是那般的清冷,冷之中又带了一分赤红的魔性,很是惑人的,比之仙者独独的清冷,这种狂魔很是招人喜欢。 一片绿叶落到了夭梨面前,夭梨叹了一口气,现今先不谈十几万年后的师父如何了,单就这个时空看来,师父与还小的自己的事情,昭凌的身份问题,大哥现今在哪里,流蓝到底遭遇了什么,妖世发生了什么变数,这些问题尽数没有答案。 此皆夭梨所需考虑的,暂且应付了叫着林明的名,面具下可能是昭凌的脸的人,夭梨低头深思,视线聚集在那片绿叶上,看着看着,就看出了问题,这片绿叶……有点眼熟啊。 夭梨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绿叶上面便显示出了一排字:带着绿叶,适时碰面。 真的是大哥的叶子啊。夭梨听话的收了绿叶,心情好了几分,大哥的下落已经有了,那么接下来该想流蓝的事情,妖世如今他可以接触的没有几人,接近凝脂的计划已经被破坏了,那么只能换一个人,离邶昱、缀星寒、九局肯定不行,至于林明和柳长言该怎么样…… 夭梨想着,又自笑着摇摇头,现在人都还在林明手里呢,怎么就敢想找柳长言,再说就算十几万年之后柳长言待他不错,也不能肯定柳长言就会对现在他好啊,那么……如何从林明口中套出来消息呢?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夭梨轻笑,眉眼弯弯,虽说深谋者难以动情,不过也有一句话这么说不是吗?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知道林明是不是英雄,但他肯定是个男人就是了,既然是男人,佳人就总是弱点。 十几万年之后的时空里,少了夭梨的碧落黄泉道也无甚可以牵系言磬寒的,每日坐在屋檐下饮茶,看屋外细雨蒙蒙也甚是无趣,淡漠着神情,言磬寒倒一杯茶,道:“来者是客,何不现身饮一杯茶?” “不愧是昆仑帝宫啊。”一人邪笑着自天上落下,直接突破幻界而入,其能为不小,当看到言磬寒白衣风雅,赏风观雨的悠闲样子的时候,不由有些嫉妒,却笑道:“不过帝宫居然还有闲心在此地饮茶?” “当此之时,不该饮茶?”言磬寒抬眼看他,淡淡反问一句。 他哈哈两声,刀一挥,扛到肩上,道:“饮茶,我是无妨的,但是帝宫难道就无事可做了吗?” 有种不好的感觉,言磬寒面上没有显露,只是语气添了几分力,道:“阁下有什么话,直言吧。” “我吧,只是奉我家主上之命,前来告知帝宫一声。”他忽然笑弯了眼,能把这种欺凌人的事情做得这么不让人讨厌的,也算他的姿色有几分好,道:“帝宫的徒儿,天地之子,我们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嗒”的一声,杯子被放到了桌上,言磬寒看着他,声音冷了下来,道:“阁下这是何意?” “还能有何意?”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言磬寒,道:“帝宫这都不明白吗?那我说得在明了易懂些,我家主子说,帝宫的徒儿,回到十几万年前的夭梨,有着天地之子身份的夭梨,观他姿色那般美,气质也算不差,我们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这话便似导火索,顷刻引爆了帝宫,言磬寒眼神一冷,四方之气来聚,伴生神祗一怒,天地变色,雷云席卷。 “哎哎哎,不要怒嘛,我还没说完呢,真没想到帝宫是个如此易怒的人,说好的出尘绝世清冷无情呢,骗人的。”他撇了撇嘴,望着怒气稍有收敛的言磬寒,忽的一笑,抱拳俯身道:“最后一句话,我乃主上座下潜流是也,今日只来传个消息,不过帝宫大人长得不错,若是有意,正事之外做个朋友吧,潜流包你满意哦!” 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就在他离开一瞬,从杯子开始,桌子、椅子、屋子都要爆开,可就在要毁坏一方的时候,言磬寒收敛了怒气,时间静止,摊开的手一握,一切恢复原状。 关乎阿梨的事情,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听到就失去理智,连查证的想法都没有,一心只怒,言磬寒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可现如今他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去那个时空看看夭梨是不是安好。 划开食指,滴了一滴血出来,将血弹过去,成为一道穿越的门,言磬寒心底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要过去,只是不知道回去是好是坏,毕竟……记忆里的那个人,真的太像他自己了。 伴生神祗穿越时空,付出一滴血的代价打开时空之门,尔后穿行无阻,便是改变过去,也不会有什么损碍。 他骗了昭凌,将那些枷锁放到昭凌身上,也只是怕昭凌一不小心变成他,他们如今的能为在过去施展,那将是灭天的危机。言磬寒踏入了时空之门,一道光闪过,时空之门凝结关闭之际,一缕黑烟跟着进了去。 此地无人,潜流忽的又出现在屋檐下,感受了一下气息,十分的满足,眼中是血色的痴狂。 “伴生神祗的血,真的是非常美味啊。” 第一百十五章 你疯了! 夭梨在原来的广寒日月宫,现今的花草日月殿,待了个把月了,可他除了林明,没有见到任何人,除了同林明更熟悉些之外,连林明的面具都没有摘下来,不摘下来,何以确定他就是昭凌呢? 就算长得和昭凌一模一样,也不会是昭凌,起码不是他熟知的那个昭凌。 “思旧,你在做什么?”林明走进来,就见夭梨趴在窗边发呆,隐隐地有些寂寥。 “没什么。”夭梨叹了口气,道:“就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感到无趣了,啊,对了,阿明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着闷到了情绪低落的小娃娃,林明的心情好,也不好,好的是这般的夭梨也好可爱,不好的是他不开心,也是,人家毕竟还小,就将他带到这无趣的日月宫里来,也是束缚了他,可林明会放手吗?当然不会。 林明轻笑一声,拍拍夭梨的脑袋,道:“星主找我们几人聚聚,想去吗?妖月之海的凝脂也在,想不想要报仇?” 夭梨眼睛一亮,不是因为报仇一事,而是凝脂在哪里,这就有机会搞清楚流蓝的事情了,先前用软的,可还没行通就被打破了计划,现在就来硬的好了,来到这里总是敬酒,还没喂人饮过罚酒呢。 “还愣着,不走?”林明笑眼看他,亮着眼睛的样子真的好生可爱。 “走走走,这就走。”夭梨跳起来,整个人都活跃了许多,可又忽的坐下了,见林明一脸疑惑,撇嘴道:“怎么走,去了不过是让你们几人调侃,前日那个叫九局的,说得还不够伤人吗?好歹我也有仙君之力啊。” 这是想讨个保证?林明想着,笑着拍拍夭梨的脑袋,道:“定不让他们言论与你,上回已经说过九局了,只是你后来没有听见罢了。” “我要换副模样去。”夭梨一脸坚决,好像林明不答应他这个条件,他就不去了似的。 想要看看这个可爱的孩子还有什么花样,林明淡笑着点点头,道:“随你换那副模样,只要莫让我记不得了就好。” “好的好的,你且看着。”终于得了个换回自己模样的机会,此番扮成女子的时间着实有些长,令人自在不得,夭梨手心浮出折扇,半开往自己身上一挥,眨眼间,一位翩翩佳公子便出现在林明的面前,看着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的林明,夭梨勾一抹温润的笑,问道:“阿明觉得如何,这副装束可足够不被言道?” 我这是得了怎样一个宝啊。林明心中掠过一句不太似是自己说的话,可又觉得十分符合现今的状况,看着轻笑的夭梨,莫名地抿了抿唇,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足,足够了。” 带着人穿越妖月之海,直达远远的天际,妖世的永夜之处,星光一片,此处名曰浮星海,远处看好似是一颗一颗闪亮的星星漂浮在空中,可等夭梨近了才看到,这不是星,而是一只只发光的虫,奇虫异兽。 “这些小东西很是可爱,却也很危险。”林明看夭梨一脸努力维持正经,眼神却不由得跟着这虫走的样子,提醒道:“若有星主一声令下,触碰到这些星光虫的人都会被星火焚烧而亡,便是凤凰涅槃用了这火,也得死得毫无痕迹。” 这么厉害!这个柳长言……不简单哪,夭梨眨了眨眼睛,难怪日后在碧落黄泉道五殿排列十殿之首,无人可匹,这来历不简单,手段也不简单。 “阿明既然带着朋友来了,我也不能太过吝啬,今日便让你们一见浮星海名为浮星海的原因。”没看见柳长言的人,他的声音却淡淡的落下来,话音方落,只见星光虫忽的都有目的的聚集到一起。 一个光点,两个光点,到了一起便是一个大光电,然后是一个大光球,最后渐渐地有形起来,是一轮明月,触手可及的一轮明月,除此之外,目光所及皆是星辰,每一颗都是那么独特,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这样的星海,如何让人不惊憾。 夭梨站在月亮边上,对着它看了许久,这月光有一种迷惑人的效用,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夭梨的手就要碰上,却忽然叹了口气,收了手,道:“你终究不是我所心念的那颗,是以如何再明亮,都不是我心怡。” 夭梨往后退了一大步,取出折扇对着这片星辰之海一挥,只见月形消散,一条柔和的光丝自夭梨指尖出,止于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在那耀眼的光芒里,如不是光丝的牵引,还真的找不到。 “小少年的心气儿不错。”柳长言突然出现,看着捧星的夭梨,淡笑道:“这颗星,是你的。” 柳长言一边说着,食指指引着星星动,随后活化为一只星光虫,虫子先是飞离夭梨的手掌,围绕着柳长言飞了好几圈,好似在表达自己的不舍,柳长言淡笑着伸手轻抚,道:“去吧,命中人等到,不应欢喜么?” 虫子又绕了几圈,最后飞回夭梨的手中,停在掌心,星光渐渐地暗了,夭梨这才看到星光虫的本来模样,是一颗玉石,没有见过其他的星光虫化为本相,不过但从玉石的角度来说,这一颗不算太好,但是,甚是合心。 “好了,见面礼也赠了,是时候回归正题。”柳长言看到漫步而来的林明,观其面色,手一拂,笑道:“欢迎小少年来到我浮星海,请吧。” 其它的星光虫纷纷汇聚为一条路,其它地方暗了下来,不见星路的尽头。 今日在这儿得到的惊憾太多了,夭梨以为自己快要麻木,可这条星路,真的是流光溢彩。 看了林明一眼,见他点头,夭梨方才失礼一步踏上,这感觉……同看着的时候想象的不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何?为何到了他如今的地步还会对什么有熟悉感而不自知? 星光一下子也有些变化了,眼前……有点花,伸出手去,又好似什么也抓不到,为什么,我有点累了? “别睡!”心里的声音有些焦急。 别睡?可我真的好……再无力抵抗这无法言喻的力量,夭梨眼睛一闭,就要倒下。 林明眼疾手快接住了落下桥来的夭梨,看着柳长言的眼神是冷,亦或无谓,道:“接下来做什么?” “主上想要做的事情,你尚且不知吗?”柳长言的语气不似温和,看着林明的眼睛一片墨黑,什么都没有,僵硬地笑了两声,道:“只要不心软放了他,坏了主上的大计,你只管玩便好。” 林明看着柳长言这般的面容这般的神情,撇开了眼,道:“你还是用戴上面具较为妥当,白费了一副好皮囊。” 末了,又添了一句,道:“好皮囊被你附了身,也都坏了。” 柳长言抚上自己的这张脸,神情痴迷,口语嘲讽,道:“这可是天地的皮囊,即便……是被我一介小虫子附了身,这才是我跟着主上的原因,因为主上逆天,天地又如何,也还是和我一介小虫子同躯。” “同你讲也不通,不说了。”看着柳长言这副样子,林明莫名的有些嫌恶,是一种悲,但这悲到底从何而来,他便不知晓了,撇开眼不看柳长言,道:“我将他带回去了,若是主上有令,再来寻我吧。” 柳长言点头,看着林明抱着夭梨化光离开,嘴角噙一抹笑,道:“是不是很不甘心呢?天地的不甘心真的好美味啊,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强大,越能压制你,哈哈哈,好了,现在就先去处理一下那几个人。” 言罢,柳长言上了星路,一脚踏上便连同星路消失在浮星海。 浮星海,浮星海,此刻只余无尽的黑暗,在这黑暗里隐藏着什么,无人知晓。 原本在赤云漠寻了处藏身之地的牧沐忽然感到一阵的心悸,捂着心口,紧蹙眉头,为何会如此,夭梨他……发生何事! 盘腿而坐,手掐佛印,也不顾此处是否安全,莲花本相显现,心中轮回经文念念有声,一个又一个金色的经文自牧沐口中出来,排布在牧沐的四周,最后竟成了一个因果簿,牧沐睁眼,眼中金光一闪而过。 “通晓世情,遍寻因果,敕!”一声轻喝,本就是金色的经文,上面一道有一道的金光掠过,每一个字都被细细查看,牧沐仔细寻找夭梨的因果。 日月站在一边看着牧沐,这个人,对阿梨用情很深,佛说因果,不能掌握,对于世外人,他不知道,但说因果这些,他也算习得。 观得世间的因果之术,其实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去学,因为观看别人的因果,这就是因了,所沾染过来的大因果可是难办,而且这种东西对于能为越高的人,就越是危险,是以他们轻易不沾这东西,再说查看因果本就耗费修为和心神,谁愿意去做? 牧沐额上冒了细汗,已经……快到极限了,他之修行尚且不够,若是佛圣,便是将因果簿翻看三个来回也可以,再说……之前还受了伤,嘴角溢出金色的血,牧沐不管不顾,伸手便要捻去莲花本相上的一片花瓣。 “你疯了!”一人将他的手擒得很紧,看着他,道:“修行不够,强行查看因果簿会是怎样的后果,你,你疯了!” 第一百十六章 走开好嘛,很重 被打断也是一种重创,牧沐呕了血,却不愿停下,只勉力撑着因果簿,看着那个擒住他手的人,道:“他如今不安全,我必须找到他,放手。” 他冷笑一声,捏着牧沐的手的劲道越发重了,道:“你就这么牵系他,到连命都不要了?” “日月。”手腕很疼,却不及心中焦躁之深,以他的修为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再浪费时间,牧沐唤了一声一直冷眼旁观的人。 原本是有满身的束缚的,可就在牧沐这一声唤之后,束缚忽的消失了,日月心下有一个猜测,不过暂时不去细想,抬手将他的手一捏,可不想此人毅力之坚,竟无惧痛楚,一心想要阻止牧沐的动作。 “离邶昱,放手!”眼看着时间的流逝,牧沐终于变了脸色,怒道。 离邶昱都觉得自己要怒极而笑了,然而又笑不出来,他的脸、神情,天生便似是笑着的,便是冷着脸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以他那姣好的容颜来表现,总是好看的,可此时此刻却比哭脸还要丑得多。 “你让我放手我就放手,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你要救他,要寻他,我偏不放手!” 就在这僵持之中,时间流逝了,经文的金光越发暗淡,到后来竟有消散的现象,牧沐内心底着急,却毫无办法,他需得全力维持因果簿,一旦他撤去一分力,这个因果簿就会即刻消散。 看着这僵持的局面,牧沐看了眼若隐若现的经文,咬咬牙,便要施术,却感一阵清风扫过,一样东西缓缓飘落到他的面前,牧沐一喜,撤了力,接住东西,然后一掌挥开离邶昱。 “我知道了。”攥紧了那片落到面前的绿叶,如濒死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牧沐不知心中大起的情绪是什么,他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使从未尝过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喜意,道:“我知道了,日月,我们走。” “站住!”离邶昱看着他们的神情都是阴沉的,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是我的赤云漠,没有本将的允许,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能离开!来人,拦住他们。” 离邶昱话音方落,洞穴口便凭空多了许多身着赤红色软甲的兵士,一脸严肃地挡住两人的路,妖兵在手,直指两人。 “今日也你该闹够了,我本不想计较的,看在往日尚且有情分,但你……真的过了!”这是牧沐第一次沉着脸说话,身为佛子,他的心性在佛宗称第二,便无人说那第一了,可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右手一翻一握,一柄魔兵在手,方才一握,神情就是一变,看着离邶昱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魔性冷然,道:“相杀?那便杀!因果循环之下,吾无惧!” “你!”气得心口疼,离邶昱连说三声好,随手一握,火纹三尖两刃刀在手,看着牧沐,道:“为了他,你竟不惜再身入修罗,你竟不惜堕落,那便杀吧,反正我也得不到,那便杀吧,杀!” 最后一字落下,兵士各自攻上,牧沐看了日月一眼,然后挥剑对上离邶昱。 日月自腰间抽出兵器,白貘的面具下的眼神是一种冷淡,招数很简单,劈、刺、点……每一下都有效地致命敌人,不过片刻,边上的兵士就都倒在了地上,日月收剑,淡淡地看着这一地的尸体,没有流血,很是寂静的杀戮。 三尖两刃刀虽然是妖世有名的炼器师所炼制,但它却是一柄普济天下的神兵,也曾有过大贤者用过,但却始终不能尽其全力,落到离邶昱的手里,也不知为何,偏偏能够发挥全力。 “如今的你,怎能敌我?”同牧沐对了几招,离邶昱一下使力对上牧沐一剑,就着锋刃,凑近了看牧沐,道:“你的修为落得如此之快,不会是……动情了吧?呵呵,作为佛者,怎能动情,既然动了情,不若留下来吧,只要将这情变成对我的,我什么都依了你。” 牧沐本奋力右手握着剑弯到身前挡着离邶昱的刀,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离邶昱一眼,右手忽的一放,左手迅速握住,同时右手挥掌,道:“佛者心怀众生,怎会无情,来此世间一行,本就为了体感七情六欲。” 闻言,离邶昱一喜,正要说话,却听。 “但你……”牧沐又是一个转折,话却只说了一半,闭眼凝煞,两手交叠,右手掌心冒出黑色火焰,从左手手肘开始灼烧,直到剑尖,喝道:“隳灭浮屠七生尽!” 挥剑一斩,一道浓缩到极致的黑色剑光朝着离邶昱而去,沿途风景虚化,空间扭曲塌陷,似有毁灭一切之意,这是真正的浮屠湮灭之招,是佛家三千世的生灭之术,是难以抵挡的毁天灭地的大招数。 剑光如此之快却又好似如此之慢,可以知道,不仅影响了空间,还影响了时间。离邶昱正了面色,深呼一口气,将三尖两刃刀立在面前,双手交叉在身前,掌心对着自己,长喝一声,凝出全身之气,兽形闪现,喝道:“荒灭离生!” 这一招同离邶昱的风格、性情不是很相似,一瞬间的生机,使得荒冷清寂的洞穴忽然春生了许多花草,一道纯灵的白色火焰自三尖两刃刀刀尖出,很弱,很小的一团,摇曳在黑色剑光带来的风势中随时都可能湮灭,可它很是坚毅,也很是温和,即便黑光……已至面前! 黑色的剑光同白色的火焰纠缠在一起,一瞬间发出的光芒,足以让人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是发招之人,也不能避免,除了……日月。 日月很容易看到两人现在的情形,闪身到牧沐身边,拉了他的手,低声一字“走”,感觉到他稍有放松,然后带着人瞬移离开此地。 待光芒消失,此地便什么都不剩了,离邶昱收了神兵站在那里,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深思,夭梨在林明那里,安全应是无虞的,何以牧沐如此着急的要找到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来人。”离邶昱轻声道。 一道黑色旋风平地而起,风止时,一匹银灰色皮毛的狼匍匐在那里,动作神情颇为恭敬,狼吐人言,道:“主人有何吩咐?” “妖世近来有何变故?”离邶昱看着银狼,问道:“林明他们近来有没有什么不对?” 银狼的爪子往前一拍,一个个小黑方块出现在面前,然后爪子一抬,其中几个飞到了离邶昱的面前飘着,银狼言道:“回禀主人,属下对妖世的这几位都不熟悉,不过这是近段时间关于几位的生活记录。” 还得自己看。离邶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挥手收了飘着的小黑方块,道:“派几个人跟着牧君,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退下吧……对了,老狼什么时候回来?” “回禀主子,老爹他回去看老娘了,因为发情期的原因,还得个把月。”银狼抬爪子收了小黑方块,淡着一张脸说道:“不过如果主人想找几个熟悉妖世这几位的人的话,属下可以找到。” 早说嘛。离邶昱很想抱怨一句,但对于这个懒到没办法,淡到很混蛋的银狼小子,他也没办法,只能道:“那就把他们叫过去看看林明他们的行为有哪里不对,我总觉得妖世要有大事。” “是,属下告退。”银狼的眼睛都很懒得抬,对着离邶昱如此说道。 离邶昱摆摆手,心想本将看着你这副模样也很是难受,道:“你退下吧。” 又是一阵黑色旋风起,将银狼卷走,洞穴里只留下离邶昱一人,掐指一算,命痕却始终被一片迷雾笼罩着,心中叹气,看来这件事真的就是天意了。 花草日月宫里,夭梨躺在床上闭着眼寂静睡得很是安详,林明坐在他身旁,摘下面具的脸上是与淡漠眼神截然不同的疯狂,伸手轻轻抚过夭梨的脸,林明低笑道:“这便是你真正的模样吗?比那女子的模样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为何偏要扮作女子呢?” “这般可爱,人出门在外都喜爱扮作男子,为了防范他人,可你却偏反其道而行之。”林明笑了两声,感受到手指之下的温热肌肤,细滑的感觉,道:“莫非是因为可以肆意的撒娇吗?” 这是林明的一个猜想,他却觉得这有十之八九是真的,看着夭梨的睡颜,看着看着入了迷,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却在就要碰上的一瞬清醒,运转体内仙源平静了一下躁动,却没有离他太远,笑了两声,声音有些苦,道:“怎么偏偏是你呢?” “怎么偏偏是你。”林明自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看到那白嫩的肌肤变得粉嫩,笑容有些苦涩,神情有些烦恼,道:“如何偏偏是你,如何你是那天地之子,我便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能将你交给主人。” “毕竟主人他……给了我新生啊。”林明叹着气,低下头去,枕在夭梨的心口,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样我便安心了。” ‘昏睡’中的夭梨听到这话,心里只有一句话想说,走开好嘛,很重! 第一百十七章 欲闯天阁者,死 离开赤云漠,牧沐同日月一起循着绿叶的指示走,意料之外的是,叶片停下的地方竟不是日月宫,而是一片无边际的黑暗,虽然好像什么都没有,但牧沐还是隐隐地感受到了一丝嫌恶,他对这片地方本能地厌恶。 日月也是一样,不过他与牧沐不尽相同,他先是一个晃神,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闪过的画面却一幅都不记得了,这个地方……一定曾经来过,有着不美好的记忆。 “叶片告诉我他在这里。”牧沐说了一句,看着日月,道:“不过我找不到他,你的来历不明,却懂得很多,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日月沉默着摇摇头,他也不甚明白,最初的时候他跟着牧沐,是为了找一个能找到夭梨的人,后来跟着牧沐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事,作为只能看着事情发生的局外人,当他被局中人所邀的时候,他也就成了局中人,身上的束缚于他来说,有如无。 日月也不知道。现在情况陷入了僵局,牧沐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唤出因果簿,再一个个字查询过来,找到夭梨,照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使出十之三四的力,已经很大了。 “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他的原形是梨花树,他在这里也存在,只要找到在这里的他,透过他自身的因果线应该就能找到他在那儿了,但是……”日月的话有了转折,抬眼看牧沐,道:“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因果线。” “定然是能的。”牧沐这么说,道:“我必定会找到他的因果线,走。” 日月点了点头,维持着现在的动作神情随牧沐一同瞬移离开,这般急着离开的两人,没有看见他们离开后,黑暗中出现的人。 “呵呵,终于到了重点了,因果线啊,这般大能的因果线如果牵到我的身上,哈哈哈哈。” 花草日月宫中,一直都‘昏睡不醒’的夭梨着实是内心底郁闷了,这个林明简直变态,虽然日日过来同他言语,手脚从来都不规矩,却是没有一日有将他唤醒的意思,将他当个任由摆布的娃娃么? 还有那个牧沐,牧沐大哥,叶子都发出去几日了,还没有想要过来接他的意思,怎么着也要放弃他了吗?夭梨心底一片狂躁,毕竟天天被人这样对待,没有谁心里是爽快的,再这样下去,他也要变态了好伐? “啾啾啾。”窗外响起小鸟的鸣叫。 夭梨起先是没有感觉的,可听久了就觉得吧,这声音……有些耳熟,这不是……青鸟吗? “是我呀,夭梨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的声音自夭梨脑海间响起,嘻嘻一笑,道:“主子察觉到近来妖世的不安宁,是以派遣我来帮助夭梨主子,不过夭梨主子最好还是先从林明的日月宫逃出来再说。” 如不是身子还在‘昏迷’当中,夭梨真想翻个白眼给青鸟看,如果这样可以的话,我干嘛还要你,自己不就可以逃了么?最重要是没有办法逃啊,这整个日月宫都是林明的,联系他的心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就会被发现,这让他怎么逃? 青鸟能够通人性,读人心,当然知晓夭梨的意思,又再啾啾啾的鸣了几声,传音道:“想要逃出来很简单,只要掌握了他的弱点,不要说您不知道,这不是您本就知之甚深吗?” 青鸟的话好似一个旋钮,一个启动的机关,夭梨只觉自己脑海里有一部分的机关被开启了,一些本以为不知道的事情在脑海中浮现,一个个名字在他眼前鲜活起来,性格、作态,都栩栩如生在眼前。 “林明回来了,夭梨主子想来已经知道他的弱点了,青鸟与主人在旧处等待您的消息,青鸟告退。”说罢,青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嘴里还叫着妖世普通雀鸟的鸣声,装也要装个彻底的,至于回去之后向主人要些什么,哼哼,就是要狮子大开口。 夭梨此刻却不如青鸟说的那般分明,强制切断了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封闭六识,自我困境在脑海中,脑海里有另一个自己,盘腿而坐,闭目打坐,神情淡漠,夭梨走过去,绕着他围看了几圈,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他睁开了眼,看着夭梨,道:“为什么现在来?” “因为我有一番疑惑。”夭梨往前挪了挪,凑近了他,道:“我有很多的疑惑,不过最想问的只有一个。” “你说。”他道。 夭梨整理了一下言辞,问道:“我想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将这些东西一段一段地给我?” 听了这个,他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道:“就如你到人间去问情一般,知道这两个字于人、于神都不是好东西,不知道的人想要追求它,知道的人却会明了有这个,生命就会变得无趣。” “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不无趣?”这么一个理由,夭梨的眼睛有微微的放大,看着他问道:“之前的我会不会是太闲了啊,做这样的事情折腾自己。” 他点头,语气平淡的说道:“确然是太清闲了。” 夭梨略微弯了腰,左右手肘撑在盘起的腿上,把脸放到两个手掌里,认真仔细地想了一会儿,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少时灭门,爱上师父求而不得,守了十几万年,下凡同昭凌问情,回天闹事,去碧落黄泉道,再逃,回到过去以及在这里发生的等等事情,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白,不过如果这些真的都在自己的预料中的话,那也太可怕了,没有人能够这么心狠的对待自己,有制定命运的机会,谁会忍心给自己这么一个痛苦的人生呢? “这个等你知道,就会懂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了夭梨一眼,闭上眼睛,道:“等你想明白了就自己回去,还要回复青鸟,再说你大哥也应该在找你。” 夭梨撇了撇嘴,却是认真的回道:“知道了,我会尽力快点明悟的。” 天界大荒漠,牧沐两人方自妖世出来,正欲往虚石窟洞而去,天界兵士却忽然现身,长戟对人,领军的将士往前踏行了一步,冷道:“虚石窟洞牧君勾结妖世,将他们给我拿下!” 将士一声令下,长戟一挥,兵士各自就位,一个正五角将两人为主,长戟施术,上方集合五方之力,向下漫及,无形的边际困顿了两人,有一种空间撕扯的力量,似是要将两人带往其他的地方。 牧沐此时有事在身,又怎会甘心被他带走,往后看了日月一眼,退半步,一擒日月衣裳,身化千万叶片,自四面八方散开,本以为这叶片该然是能够打破五角牢笼的,可没想到的是仅仅向外一弹,复又被束回原来的形貌,想到现在的时间不能浪费,看着这形状,牧沐沉了面色。 将士看着他们冷笑一声,道:“这是帝君的独门阵法,只要你身在五行之中,怎么都会被束缚住,两位还是不要白费功夫,随我回去见帝君。” 牧沐抬手欲行事,却感肩上轻轻的两下,回头去看日月,却见他眼神带安抚,有一种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呼出一口气,且退后一步,看日月如何表现。 安抚了牧沐,日月伸出两只手,一手掌心向上,一手向下,声音淡淡如泉水,道:“天阴地阳,反道天阳地阴,取阴阳之气,催生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齐集。” 剑指向上,凝聚五行之气,直指上方五方汇聚力之处,轻声道:“相生相克,一一对应,破。” 一个“破”字落下,五行之气向上而行,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一一对应,五角牢笼不攻自破,无形的边际消失,日月再是退至牧沐身后。 “你们!”方说了不能破,就被拂了面子,将士面上挂不住,挥手道:“上!” 牧沐不想同这些人浪费时间,反手凝千叶之球,用力一捏,叶片四散而去,没有对牧沐自身有半分伤害,掠过四方兵士,如收割人性命的煞星,眨眼之间便倒了一地的人,牧沐见状,拂袖同日月瞬移而去。 再度踏上虚石窟洞,日月心中不知该是什么样的情感,对这片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想到要见到尚且年幼的他,日月心中怀了一分……期待吧。 牧沐却未察觉日月的情感,来到虚石窟洞却又不知道去哪儿寻找夭梨,因为太辰是孤身一人过来的,最多也就将天阁放在了那一方,所以夭梨如今在哪儿,他真的不知道,担忧夭梨现今的处境,心中越发焦急,越是焦急,就越是找不到。 “在天阁里。”日月忽然发声,道:“天阁的院子里,一直都有一棵梨花树。” 经日月提醒,牧沐方才想起这件事,不由懊恼,怎么会连着都没有注意到,往一旁不远的天阁行去,欲入天阁,却见一道金光闪过,石头般刚硬的兵甲之士立长戟于云端,道:“来者止步,不得擅闯天阁!” “我有事,需得一入天阁院落,还请通融。”牧沐耐着急心性,如此说道。 闻言,长戟直指两人,道:“帝宫不在,欲闯天阁者,死!” 牧沐面色同样也沉了下来,抬手便握魔兵,煞气凝结,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兵甲傀儡有何能处!” 第一百十八章 汇聚天阁前 夭梨想明白之后,就从识海出来了,边上躺了一个人,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在人间的时候,他身边也躺了一个人,悄悄地睁开眼,可以看到没有戴面具的脸,就是昭凌的脸,带了几分洵桦的气质。 衣料摩擦的声音,夭梨赶忙闭上眼睛,等了许久,这人却没有惯常的摸他的脸,对他不规矩,只是身形……好似在他上面。 “我知道你醒了。”林明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只听他道:“醒了便睁眼吧。” 于是夭梨睁了眼,看到林明双手撑在自己上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着些许的迷茫,夭梨很是坦然,问道:“你很迷茫,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林明的声音或许淡然,好似不沾染尘俗的仙神,可他却满是迷茫,他看着夭梨问道:“你是否认识我,或者我们之间可曾有过因果?” 夭梨摇摇头,道:“现在的你我并无关联。” “不可能。”林明摇头,声音有些痛苦,道:“不可能没关联,否则为什么我没办法将你送到他手里,我一日又一日的留住你,贪看你的容颜,根本无法满足……这样,我们不可能没关联。” “如果非要说我同你有什么关联的话,那便是我与昭凌的关联了。”夭梨看着林明,他已然知道了林明发生了什么,安抚性的将手拂过他的长发,道:“你有昭凌的皮囊,有他的心,却没有他的记忆,林明,你真的是这样一个你吗?” 这一句话戳中林明的心窝,他神色间的迷茫更甚,痛苦地抱头倒在了夭梨身上,薄唇之间透露的话语是对自我的怀疑,道:“为什么,我不是这样的我,我又该是怎样的,我该是怎样的,我是谁,我……” “林明,你不该是怎样的。”食指一点林明的眉心,夭梨看着林明,淡淡的说道:“你甚至不该被林明这个名字所限制,把这些都抛开,你就是你,清风自在,不为凡形所拘束,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是。” 这一段话听得林明十分痛苦,尤其是识海有一团黑雾强力控制着他,不让他看到、想起那些过往,头疼欲裂,让人直想拿头撞墙,林明在夭梨心口磕了几下,却不能缓解分毫的痛苦。 “我是谁啊!”仰面一声长啸,声至最癫狂之时却戛然而止,面上神色仍旧痛苦,眼中却闪过一丝清明,然而终归于黑寂,力竭一般地倒在夭梨的身上,有几分颓废,道:“我还是想不起来。” 夭梨却很是淡然,撑起身子将人拉起来,坐在床榻上,看着林明,道:“不急于这一时,已经开始转动的轮轴,总会将你带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你的记忆也不会总被牢困,现在……只需要等待。” “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林明突然开口问,手揽一袭清风,道:“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但是你不能抛下我。” 夭梨抿了抿唇,看着林明的眼神有些怪,却没有说这个,只道:“我来妖世已久,也不知大哥的情况如何,你若是知道他在哪儿,便携清风带我去吧。” “好啊。”林明笑得有些像小孩子,左手往脸上一抹,面具便戴在了脸上,道:“他们在天界,走。” 走字音还未落下,一袭清风卷起两人将两人带离这里,离去的两人没有发现,一团黑雾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黑雾已经渐渐凝聚了身形,可模样还是不甚清晰,声音嘶哑地笑了几声,道:“人都到齐了,好戏是不是也要先演上一幕?来人。” 一道黑影自地上凭空显现,单膝跪地,道:“主君有何吩咐?” “妖世的棋子布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有点效果?”黑雾的言语中带了几分笑意,道:“告诉长言,随意排布着就可以动手了,我志不在天界,而是此世。” “是,属下明白。”黑影消失在原地。 夭梨同林明随风出了妖世大门,又行了半刻的路程,远远地望见了虚石窟洞,听到了有人打斗的声音,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以及……无可抑制的魔性,夭梨脱开了清风,急急往前去,看到血腥场面,不由喊道:“大哥。” 睁着猩红双眼的牧沐先是一怔,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终于回过了神来,方才是……为什么会这样,他竟然被魔兵给控制了,有些痛苦地低下头,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大哥,你无妨吧。”来到牧沐身边,看着一身是血的他,抓着他的手就给他把脉,凝神感受了一下,松了半口气,道:“还好还好,不过半分不稳,大哥,你如何这般满身是血,谁欺负了你,让小弟来。” 这后面的话,颇有几分护短,牧沐听得心上阴霾稍稍退却几分,看着夭梨,道:“你无事便好。” 闻言,夭梨勾了唇,拍拍牧沐,笑道:“安啦,小弟得天之命,机缘造化加身,可没那么容易有事,说来,你们……大哥好心留下来助天界一挡妖世,你们为何要兵戈相向?” 话说到后来多了几分冷意,折扇不知何时已在手,唇角微勾,眼中却始终含一抹笑意,夭梨这般方是天界大战时的神君丰威,临万军而不惊,唇角含笑泰然自若,最后能做到的…… “别以为披一副仙人皮子,自己就是仙人了。”为首的将士,正是先前带兵围困牧沐的那个,先前一直都藏在暗处,鼓动天兵之心,现在跳出来,指着牧沐,对身后的天兵与被战斗引来的诸仙者说道:“可看到那牧沐一身的煞气了,仙人怎会有这般的煞气,定然是不知哪里来的妖魔。” 后面又出来一个银甲上染了鲜红的小兵,道:“是啊,你看那牧沐满身的鲜血,杀了这么多人,手里又握着一柄魔兵,不是妖魔又是什么,还有那说话的人,眉心间一朵红莲妖冶,不是妖魔又是什么?” 诸仙者一观,皆都变了面色,看着两人,神色有些冷,这般的妖魔混到天界也不知为了什么,如果……定要早些铲除,以绝后患。 有了这个一致的想法,诸仙者对视一眼,坚定了杀人之心。 夭梨看对面的人做到这份上,轻笑出声,眉心间的红莲越发鲜艳,嗤笑一声道:“料想不到仙者是同凡人一般愚钝,竟也是以貌取人的,就是不知昭凌帝君是个怎样的想法?” 既有诸仙者在身后,那名将士倒也不怕夭梨了,道:“帝君自是支持我等的做法,待回去之后,怕是要给我等奖赏呢!” “哦?那便让我们来看看昭凌帝君的意思吧。”夭梨轻笑着回身,向那一红一白的人走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可又有些期待,难道真的是吗? 夭梨止步在林明面前,解了他面上的面具,唇齿含笑,道:“如何,帝君是个什么意思,我等为妖魔吗?” 帝君是同夭梨一起来的,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昭凌会跟夭梨站在同一边的时候,昭凌忽的抬手给了夭梨一掌,看着对方收到重创,嘴角溢血,面色冷淡,道:“妖邪之物,犯我天界者,诛!” 牧沐接住了飞出去的夭梨,双目的颜色又有加深之势,手将魔兵握得更紧,此番,便是彻底堕入魔道,又有何妨? 然而夭梨拍了拍牧沐的手,暂时安抚了牧沐,随后轻轻挣开牧沐的话怀抱,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轻笑道:“果然,到了天界,你便不再是他,到了天界,你便是高高在上的昭凌帝君,也是想不通,为何……你会那么寡言可爱。” 昭凌听不懂,在场所有人都听不懂,在场懂夭梨的话的有两个人,真正明白、理解的只有一个人。 “既然连昭凌帝君都认为我是妖邪,你们的话,我便不反驳了。”夭梨轻笑,折扇半开,一柄神兵挥出,伸手一握,剑上上古符篆发出光芒,折扇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伸指弹剑,夭梨叹息道:“今日喂你的血,必然不似先前那人,不过……下回再补偿给你。” 梨音低吟一声,它能感觉到主人心底的潮流暗涌,不似主人面上那般自在淡然,梨音现身本应剑吟长啸,一番清光开见大地,可现在……它要为主人做一丝改变,总是做人们口中救世的神兵,只能得到人们口头的赞美岂不是太亏了? 只见红莲业火上身,梨音清越剑貌,顷刻间化了魔兵,煞气比之牧沐只多不少。 夭梨握剑,只觉自在,做一个仙人好生束缚,现在……就让他做一回魔头,这般舒畅,挥剑,斩灭一方兵士,夭梨心中只剩痛快,是的,痛快,自他下了凡,受难就一直是他的命,心里总是郁结,这般酣畅淋漓,爽快! “魔物!”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到地上,手上的剑直直的对着夭梨刺去。 这一剑没有出的时候,牧沐就看到了结局,听到剑入肉的声音,牧沐抬眼看夭梨,他的心口被刺了一剑,夭梨却看着那个刺他一剑的人,唇角的弧度就未曾变过。 “师父的剑,还是这般的利。”夭梨这么说着,往后一退,任由鲜血横流,染满白裳,就算是这样,眼中还含着笑,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喊你师父。” 向来淡漠如雪的人的心,慌了。 第一百十九章 夭梨之死 “能看到师父为我慌张的模样,也算是不枉我回来一场了。”唇角含笑,夭梨道:“不过师傅还是那淡然出尘的模样,最好。” 太辰抿了抿唇,神情复杂,道:“我只收过一个徒儿,他不是你,可是为何,你的气息同他如此相似?” 闻言,夭梨的眼睛黯淡下去,真正的感情,应是穿梭时空来见你,你仍无理由的相信我,可事实却不是这样……夭梨忽然捂了眼睛,但这才是真实不是么?动情有时候不需要理由,可也会需要理由。 没有人能够容得他们这么浪费时间,将士观察了一番,戾气上心头,喊道:“他受伤了,在拖延时间,别让他有喘息的……啊!” 牧沐的叶片如切割最初的那个蝎女一样切割将士,淡着一张脸,道:“挑拨是非的小人,最是让人厌恶。” 是以就连惨叫声,也是聒噪。日月赞同牧沐的说法,看着那被叶片包围着的将士,抬手加了一道力过去,声音嘶哑的说道:“聒噪。” 将士就这样被无声的切割的连灵魂都不复存在,本来有些蠢蠢欲动的仙者们又都平静了下来,反正有昆仑帝宫在,结局应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数,所以还是让大手来,他们这等小喽啰,还是站着看好了。 “帝宫,你我二人联手,诛杀妖邪如何?”昭凌问。 不过是个妖魔,许是为了迷惑,太辰看了夭梨一眼,道:“好。” 这两个数万年之后对他甚好的人,此刻对他挥剑相向,夭梨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撑的很好,可现在却……面上仍要撑着,道:“两位,出招吧。” 牧沐却不放夭梨一人面对,闪身到夭梨面前,将魔兵握紧了,道:“以多欺少的仙者做派,本君今日也算看得分明,阿梨不怕,大哥在这儿,这两人这般欺负你,回去之后,莫要理他们就是了,了不齐随大哥回佛宗。” “大哥,你如今的样子回到佛宗,如何是好。”鼻子有点酸,夭梨抬首朝牧沐笑了笑,道:“夭梨尚没有如此脆弱,他是师父,是昭凌,却也不是,至少,不是我认识的人,两位,战吧。” 日月没有说话,甚至身形没有动过半分,不是他不想站到夭梨身前,他知道着,那个人的挥剑对于夭梨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可是他不能动,动不了,身上这红袍、面具、靴子都是对他的束缚。 四道身影两两缠战在一起,牧沐特意挑了太辰做对手,因为他知道,就算夭梨嘴上那么说,对上太辰也是半分的还手之力都没有,所以,就是拼了现在的伤体,也要为夭梨一挡。 夭梨昭凌对战的时候,没有多话,梨音轻巧地划过几个弧度,挡开昭凌的离弦剑的同时,在昭凌身上挑出漂亮的梨花来,夭梨弯了眼睛,一手挡着昭凌,一手凭空画符,道:“天圆地方,自为牢笼,五行成因,道行是果,禁。” 这一字画出本应有用的,看着毫无影响的昭凌,夭梨一边挡招,一边暗忖哪里出了差错,他这一招对世间有因果之人是有绝对的禁锢作用的,林明纵然不是昭凌,可他毕竟担了昭凌的名,凭借这份因果,他应有障。 昭凌见夭梨有半分走神,抓准这个时机,用力一压剑柄,同时手掐法印,道:“离火烧巽木,敕!” 以火克木,夭梨一下子回过神来,弹剑梨音,一声清音,唤来大道涛涛不绝之水,道:“引波涛,浪卷天下!” 水火相对,其势相当,却不知胜负。夭梨先是退了一步,复又前行,道:“狂风过境!” 狂风,助长火势,水却润风,无声与离火相容,最后湮灭于无声,夭梨轻笑,一首握剑,道:“天界帝君,不过如此。” “自要你明白厉害。”昭凌说了一句之后,面色冷凝,离弦剑横在身前,手掐剑指,抹血剑身,一道长痕,声音如撞钟般咚咚大道之音,道:“五行消,阴阳离,天地混沌,终归湮灭。” 见此,日月暗道一声不好,集全身之力突破桎梏,甚至连那个不甚娴熟的力量也用上了,躁动的天罚之力一下子充斥全身,天罚是天道所掌握的最为厉害的一个招数,他对世间一切皆有克制作用。 体内被天罚充斥,噼里啪啦地发出响声,很痛,日月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一样,白貘面具下,只有焦急,眼睛不曾离开过夭梨一眼,那一招,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能用在他的身上,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就是对他不行。 “不行啊!”仰面一声清越长啸,日月终于突破禁锢,然而……迟了。 那是一道清光,照耀在所有人的身上都如同成仙成神时沐浴着的神光,可唯有夭梨,感受到了痛楚,很痛很痛,咬住下唇,简直不能忍受,那是一声从灵魂开始一点一点被瓦解的痛楚。 “呃啊。”薄唇开合中一丝痛苦的呻吟泄出,夭梨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将他从内而外的瓦解,不似那种撕裂的痛楚,一下一下,是那种晶体被溶解在水里,就像器具被回炉,站,都站不稳。 与此同时,太辰的战斗也结束了,看了一眼落在地上已无还手之力的牧沐,注意力便放到了这边的战斗,夭梨的身上,神情是复杂的,心绪是乱的,他的身体去不由自主的上前……添了一剑! 夭梨的瞳孔放大,这样的痛苦之下,他竟还能感受到心碎,也是想要笑,咳了两声,便要往后倒去。 日月上前接住了他,手忙脚乱地要为他止血,凝聚灵魂之力想要修补亦或延缓夭梨的时间,对他人再大的愤怒,对自己再大的怨恨,也没有此刻的夭梨重要,日月红了眼眶,道:“不要,坚持住阿梨,我把他给你,我把他还给你,你等一下,坚持住。” 说着就要剥离眉心一朵青莲,却被夭梨阻止。 身上是一番狼狈,面上也是一番狼狈,夭梨却勾唇,伸手抚上他的白貘面具,道:“不用了,他的存在只会让我消散的更快,我是一个不太幸运的人,也是一个特别闲的人,现在他跟着你,我很放心。” “我要如何救你。”声音带了几分的哽咽,没办法了,遍寻脑中千万书卷,没有一卷是解法,日月看着夭梨,道:“告诉我,如何才能救你,好不好?我不想看不到你。” 灵魂已经破碎,接下来湮灭的是身体,夭梨擦了擦嘴角的血,道:“哪还有初见面时的风华,天界之人若是知道昭凌仙君如此爱哭,可要笑死了。” 昭凌! 这两个字在所有人心底炸开,看看带着白貘面具的日月,又看看一旁站着的昭凌帝君,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昭凌。 “他人笑死,干我何事,我只在乎你。”心中焦急,却是丝毫不敢逼迫夭梨,抱着夭梨的手都是小心翼翼却有力的,怎样才能唤起夭梨的生念,日月道:“阿梨别忘了还有帝宫,你若放弃了,帝宫怎么办,你将他唤醒,你要他如何一个人面对那孤寂尘世,他爱你至深,你要他如何面对这个没有你的世间,快告诉我,如何才能救你!” “哈,师父,师父啊。”眼皮有点重,夭梨努力撑着,不让眼皮落下,看向上方,是天,笑道:“师父他其实很笨的,只要骗他说,他的徒儿看上了他人,变了心,他会信的。” “世上唯有阿梨会说我笨。”有人撕裂虚空而来,正是言磬寒,穿越时空的时候被一些东西阻拦,所以来得迟了,却恰好听到夭梨的这番话,心中对这个徒儿,已不知是什么样的情感了。 到了这儿,言磬寒没有看其他人一眼,走到夭梨面前,把他从日月那里抱过来,轻轻地替他拭去唇角的血迹,声音是淡淡的,道:“怎么如此狼狈?” “因为,是师父啊。”夭梨笑了,能在临死之前见到师父,他的心愿已了,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必要抗着那要将他瓦解的力量了,就这样闭眼吧。 “阿梨放任我一人痛苦吗?”看着夭梨闭上眼,言磬寒的声音始终淡淡的,他将脸贴到染了血污的夭梨的脸上,道:“无妨,都是师父的错,阿梨可以任性,只要……阿梨告诉师父,阿梨要去哪儿。” 然而这终是痴想,夭梨闭上了眼,怎么可能再说话,这身体也终是因为主人的放弃,成了千般粉末随风流逝,言磬寒、日月、牧沐没有一个人能握住这带梨花香的风,只有风绕过自己,消泯于天地间。 “这便是你说的事实?”日月上前一步,逼问言磬寒,道:“这便是你说的不可改变的事实,十几万年之后他的活着只为了你一人,到了这里,也是一死,他的生命就是用来这样戏玩耗费的?” “昭凌,事情还没完。”言磬寒道。 话音方落,远处传来兵甲累累的声音,不过片刻,妖世妖兵便将此处团团围住,妖世几位主子从让开的道路里走了出来,最后出来的是一位身着黑金龙纹衣裳的人,在几位主子里面,他是上位者。 第一百二十章 半挂香肩 “帝宫真是好快的速度,突破执念,从十几万年之后来到这里。”他的话充满笑意,眼神戏谑,道:“救不了自己的心上徒儿,是怎样的感受,很无力,很难受?” “你引导我亲手杀了阿梨,有何目的?”言磬寒平静的不像是一个人,他看着上位者,问道:“你究竟是谁?” 上位者哈哈大笑两声,却忽的冷下脸来,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就是不同你说,这才有趣,如今天地之子已死,那个时空的天地就会慢慢崩毁,帝宫你也就只能待在这过去了。” “回去找阿梨之前,先将你们做了,待他去到妖世之时能够报仇,他应是欢喜的。”言磬寒自言自语了一句,长剑上手,道:“杀。” “你们,杀。”上位者吩咐了一句,便同冲上来的言磬寒缠斗到一起。 得了上位者的命令,星主柳长言、龙主缀星寒、以及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分别对上日月、昭凌还有太辰,他们几人缠斗在一起,几乎是势均力敌的,然而妖世胜了一分,这一分胜在何处? 昭凌和太辰在先前的敌对之中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就算一时能同妖世三人打成平手,恐怕也不持久,尤其是用了那样招数的昭凌,更何况他们三人的心神几乎都还沉浸在或悲伤或迷茫或怀疑的状态,是以很快的,败象已现。 漠然地看着两人被狠狠打出战斗圈,日月看着将自己围在中间的三人,声色平淡,道:“尽管正道虚伪,魔道却也不一定是正行,以多欺少者……雷罚分身。” 日月话音方落,眉心青莲一闪,天上降下天罚之雷,劈在日月身边,两个同日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雷中走出来,各自看上自己的对手,如自己的主人一般,寡言无语,只待发动的那一个契机到来,然后释放身体里的暴虐。 绿叶飘落至地面,那一刹那,好像所有人都被启动了,战斗就在一瞬间开启,只见雷光一闪,日月淡淡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个雷光缠绕,面上显露出痛苦的人,道:“既然你们忘记了什么东西,我帮你们想起来。” 是的,想起来。天罚之雷在身体里肆虐的时候,如果是被侵占了身体的人,例如柳长言,很容易可以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握越发的自如,于是盘腿坐下,抱元守一,驱动全身之力随天罚之力一同驱逐侵占身体的黑暗东西。 缀星寒一直都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以在那一刻,他看到的时候,有几分愤怒的,可龙主由来就是一个沉稳自若的人,他自来是优雅的,手心浮出龙珠,道:“诛,四方妖邪。” 龙珠一下子绽放出光芒,身体里的那一丝黑雾终于被驱逐出来,缀星寒想起的东西也更多了,对着日月作了一个揖,道:“多谢。” 日月自是承得他这一句谢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个身着黑色轻甲,面上是青面獠牙的面具的人,他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些艰难的喘息,可却听不到他的声音,这是有点奇怪的,本来日月是不会这么想,可……这个面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日月这里的战斗结束的如此轻松,言磬寒那边就不一样了,掠过的残影是他二人对招的时候,眨眼之间已过百招,言磬寒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个人的路数虽然因沾染了黑雾而变得怪异,但是熟悉,好生熟悉,这个人他一定认识。 “浮涛止寒!”上位者说了一句,收了剑,掐指为剑,进入一个玄妙的境界,天地之间,唯我持剑、挥剑而已。 这一招,言磬寒已来不及收剑,挥剑对应,于是滴血为引,道:“听吾之令,碎世尘。” 上位者搭建出来的是小世界,那是他的世界,他就是神,没有人能够敌得过他,而言磬寒只能打断,打碎这个世界,其余的力都不能借,只有本身的神格,凭一己之力,破境。 见此,上位者哈哈大笑,道:“帝宫未免也太过自信,不过夺取了天地之子的些许造化,怎么就敢对上我的小世界!” “你不是一直都找不到阿梨的因果线吗?”言磬寒反手,腕上缠绕的一条光线分外明显,上面的光芒柔和,然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力量,言磬寒淡着一张脸,道:“你敢使我亲手杀了阿梨,我便借阿梨之力杀你,因果循环,当是如此。” 说着,言磬寒左手按在右手腕间,右手掐剑指,闭目凝神一招,道:“斩。” 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就如上位者先前一般,剑指凝剑意生剑,向前挥去,剑影缓缓落下,上位者似乎变化,正要哈哈大笑,却是……支离破碎。 “你的身体、灵魂会被那片失去了主人的天地吸收,此亦是因果循环。”言磬寒抬掌将支离破碎的上位者收入掌中,尔后看着日月,神色好似平淡,道:“是吾之过。”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日月没有看他,只是缓步走近因为一切归于平静而站在那一处的昭凌,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是我,可你既然惹了这份因果,你就要是我,不管你曾经是谁,你要作为他面前的我……赎罪!” 日月说着,忽然制住昭凌,生生撕裂魂魄,强行灌入昭凌的身体,看着昭凌面色痛苦,日月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道:“你要记住,是你害死了阿梨,生生用那力量将他瓦解,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一句话,随着灵魂的不断撕裂和融合,凝到了灵魂的深处,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话。 不再去看昭凌的痛苦,日月来到了柳长言面前,面无表情,看了许久,忽然发声问道:“殿主,玩够了没?” “你觉得我在玩吗?”柳长言苦笑道:“以他的性命来玩,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可这都是你带来的。”日月在说他的心里话,道:“若非十殿公审,怎么会回到这里,又怎么会害了他的性命?为什么身为伴生神祗的你们都如此的自信,自信到害了他?为什么你们这般高的身份什么用都没有,他最后连灵魂都没有剩下。” “先莫吵,将这里恢复了,免得日后出了什么岔子。”言磬寒看了天阁的方向一眼,道:“毕竟阿梨还没有化形。” 日月收了怒意,对这两人,他算是失望透顶,等等……还有一个人不见了,日月转身去看,那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不见。 “怎么了?”言磬寒问。 “不干你的事。”日月回道。 此处青山绿水,长桥宽河,似是一处山中美景,沿着桥往里走去,在树林里面随意地走,最后看到一处村落,没有世俗的干扰,带着点点的仙灵之气,在村落中,其中一处屋檐下两人,一人坐着,边上煮酒,桌上棋盘摆着棋子,却无人执子。 另一人站着,雪白的中衣与及腰的雪白长发融为一体,他看着屋外不远处靠着的山,似在赏景,看了半晌,才道:“好友,此处风景不差,处处存有自然之理,合而为一,倒是个提升心境的去处,只是不知这是那处仙家福地,竟然让你都搬了家来此?” “说笑了。”斟上两杯酒,那人笑道:“再仙灵的福地又怎么及你的梨源呢?不过是青鸟眷恋此处山水,是以非要拖着我住上一段时日,我住的久了倒也习惯了,你遣人寻我那日,我正巧准备搬来此处呢,好友可是费了我不少的功夫啊。” “我如今落到这步境地,你也看了笑话不是吗?”回过神来,瞥了那人一眼,也到了桌边坐下,认真地对他敬了一杯酒,道:“不过此番多亏你了,否则我便真的不复存在了。” 对方摆摆手,道:“小事小事,比起失去一位好友,我辛劳些又有何妨?” “依我如今的状况,倒是要叨扰好友一段时日了。”低眉看着手中酒盏,神色淡淡,道:“我已让他们尽快做着准备了。” “无妨,想住多久都可以。”对方这般说这,看到他的尚有些苍白的面色,不由问道:“身体可还有恙,若是如此,快快入内不得吹风,我且为你施针。” 轻笑一声,道:“尚未如此脆弱,不过此处的风确然是有些大了,饮好友一杯酒,我便入内休憩。” 对方点头,看着他饮下一杯酒,面色稍许红润了些,待他走入屋内,听着脚步声渐远,方才看着那处青山碧水,此处风景尚佳,但是……耳边传来翅膀扑扇的声响,摊开掌心,迎乘风而来的一物,重重地落在了手上,一笑,温润如玉,道:“如何这般着急的赶回来?” 小胖鸟先是沿着手的边缘踩了两圈,喘了会儿气,然后才气呼呼地看着他,道:“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将他逼到那等境地,你你你,你这狠心的主人,我再也不要你了,哼。” 哼完之后,就要扇翅膀飞走,他赶紧小力拉住,道:“且听我解释啊,怎么如此武断?” 小胖鸟回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听,你这般狡猾,怎么可能说实话,哼,我走了。” “哎,先听我解释一句嘛。”温柔地将小胖鸟困在手掌,看它一脸委屈,眼睛眨巴两下就要掉珍珠,伸手抚弄着它的羽毛,道:“我未曾见死不救,他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会放任他陷入绝境。” “可他已经死了!”逃不走,小胖鸟回头狠狠地吼了他一句,然后继续低头掉金豆子。 他叹了一口气,神情这般温柔,道:“别哭啊,他就在里面睡着呢,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你若是不信我,带你进去见他就是了,可别哭了。” 小胖妞抽抽搭搭,问道:“你说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手指微屈,护好小胖鸟不让它掉下去,然后走入屋内,关了门,然后往里走去,最后在一道门前停下,轻轻地推开门,里面的人里衣半挂香肩,有半分愣,半点小尴尬。 小胖鸟看着那般的情景,鼻子一热,流泻千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佛圣,疗伤 不说男女这个问题,这半露不露的模样,白白的肌肤慢慢落到衣裳里边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看更多,更别说方开门时,他低眉,淡着素来浅笑的一张脸,这般反倒更有意味了。 “你们……”他抬眼,看着那两个人,道:“看够了吗?” 小胖鸟捂着鼻子,煽动翅膀,赶紧飞了出去,呜呜呜,太刺激了,好美的美人啊,为什么我就没福分娶到呢,啊啊啊,都是主人太弱了,争取不到这样的美人,呜呜呜,我都没有豆腐可以吃。 “额,抱歉,并不知你在……你在做什么?”青君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道。 “自然是换药,”挑了挑眉眼,拉上衣裳,看着青君道:“青君不觉得心口一剑,我伤得甚重,该要疗养一番。” 青君点头,道:“是该疗养一番,不过,对于留下的悲伤,你作何想?就这样不言而去吗?你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夭梨晃着脑袋,轻笑着言语了一番,道:“悲伤总是会暂时的,在这天地之中没有什么是永恒,就算是我也一样,舍得他此时悲伤,日后才可以……算了,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青君,好友,你方才看了我的身子,是不是也要负点责任?” 额,还是没能躲过啊。青君无奈地看着眉眼弯弯的夭梨,叹气道:“到底是我亏钱了你,说吧说吧,要我做什么?” “嘿嘿,对于青君来说,不过小事一桩。”对着青君眨眨眼睛,夭梨回身倒了杯茶,递给青君,道:“多谢青君了。” 回到碧落黄泉道后,一切都好似是原来的样子,柳长言照样是他的五殿殿主,言磬寒也自躲在九殿,牧沐也变回了那个斗场风华无双的牧君,昭凌不知到哪儿去了,幻化的小屋都消失了,一切都好似是原来的样子。 “他死了,你却一点都不伤心吗?”有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从镜子里看他,是一身的黑衣。 言磬寒正在梳洗,一些落在身后,一些握在手间,听着身后人的话,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只是认真而严谨地梳着长发,待梳洗完毕,方才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那个人,道:“阿梨不过是如他所说,藏起来了,你来毁我道心,有何用意?” “哈哈,没想到昆仑帝宫也有这样自欺欺人的一天。”看着言磬寒的眼神带了戏谑,这时,细细打量言磬寒的装束,邪笑道:“不过帝宫将自己打扮得这样美貌……反正你那心上人徒儿也已经死了,不如就……便宜了我吧。” 说着,一步上前去,就像欺上言磬寒,然而言磬寒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诛,上善邪流。”手掐法诀,言磬寒挥去一道法光,看着对方狼狈地闪躲,最后留下一句狠话离开。 漠然地看了那边一眼,便不再投入关注,言磬寒往屋檐下走去,在矮桌边坐下,手放在了桌上,手心朝上,一根光线因他的意念而显现,温柔地,轻轻抚过那条线,声音淡淡的,却有意。 “阿梨,这就够了。”如低喃,隐隐淡淡,“只要这样,就够了。” 其实已经不奢求什么成为天地之主了,真的,那只是最初的野心,就连神也避免不了有的私欲,可是他很早就后悔了,早在那个小少年化形,在那梨花雨中对他回眸一笑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可是停不下来,因为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若是停止,他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这般左右不是的情景,结局总会比现在更差就是了。 可现如今,已经不能再差了,真的也不会再差了,所以想要停下来,慢慢地感受那个记忆中的小少年是如何地在一朝一夕里爱他,在这孤身一人的时候默默地爱他。 牧沐正在房中打坐,却感心中一片清明宁静,神伤不见,有恢弘清音在耳边响起,睁眼,看到一片金光,就着打坐的姿势,双手合十,微微俯身,道:“见过佛圣。” “佛子出佛宗已久,有何感悟?”听声音,是个沉稳慈祥的人,年龄应在凡人的四十左右。 “入世,缘至,勾连纠缠,今已无解。”对着佛圣,牧沐无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啊,并淡声道:“自觉沾染红尘世俗,佛心不净,入主修罗之道,不能再为佛宗佛子,还望佛圣在佛宗中另择佛子人选。” 佛圣“哦”了一声,语调微微向上,问道:“我观你言行举止无异,你入修罗之道,我先前就知,并无错处。” 对于佛圣的这句话,牧沐只是将合十的手分开,按到自己心口,看着金光,道:“我的心,已然变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带着莫名的意味,佛圣问道。 牧沐只是坦诚地望着那片金光,犹如望着自己的长辈,淡淡叙述自己的决定,道:“正如梵刹世尊所言,失了佛心,沦为世间人,便是回去,也无用,现如今,这方尘世才是我的归处,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吾心归处。” 说罢,闭目在眉心凝出一把金色的钥匙,将钥匙送入金光,道:“佛宗的钥匙于我来说,已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你长大了。”金光渐渐化为人形,一位穿着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的人出现在牧沐的面前,伸手轻轻地摸着牧沐的头,面上的笑带有一种安然,道:“你懂了情,可还未懂佛,佛者并非无情,你也并非失了佛心,你将钥匙还了我,孩子,总有一日,你仍会打开佛宗的门,回去的,在这之前,你的伤,哈。” 一字落,人形消失,牧沐能够感觉到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睁眼已不见佛圣的踪影,知是他将佛力投入自己的身体,医好了伤,没有缀余的感谢之言,心却深受,弟子不会再回去了,师父。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牧沐脱离方才略有些伤悲的状态,声音稍稍提高了些,道:“何事?” “殿主,殿外有一人求见殿主。”门外是贴身的近侍,只听他道:“那人说,世事轮转,殿主是否还记得山水之间,竹屋檐下,不知殿主的意思是?” 山水之间,竹屋檐下……若是单单想的话,牧沐是想不起来的,但是恰巧先前见过佛圣,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牧沐垂眸,起身理了理衣摆,然后走到,门前,打开门,看着门外的近侍,道:“带路。” “是。”近侍不多言,等牧沐关了门,才在他前头慢慢地带路。 这是一处幽暗的地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没有光,只是黑暗而已,在这黑暗中,有人重重的喘息声,痛苦的呻吟声,那般万千揪心却寻不到源头的难过,真的是…… “啊!”一声长啸,周身发出白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些熟悉到落泪的画面,然而白光太过微弱,不一会儿就被束缚到灵魂深处,又是重重的喘息声,只是渐渐地安然了,最后,黑暗中恢复了平寂。 在暗处,不知是哪一部分的暗处,有人轻笑,道:“主上最是厉害,这般的地方都能找得到,日后若是碰见了,一一将他抓到此地,再关起来,不出三日,他就什么都忘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要做什么?将天地控制在掌心,任意揉捏?还是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嘶,都好想尝试啊。” “步沼,我可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一个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做?抓他吗?”开头轻笑的人,此刻语气中充满了‘你怎么明知故问’,他又道:“自然是想抓他就抓他喽,不然还能是怎样?等把他抓起来,我一定要吃吃看,他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那个人叹了口气,很重很重,道:“步沼,你还是忘记了,我们抓到他,就能离开了,回到我们那里去,没有这些不正常,你也能恢复原样了。” 步沼还是在笑着,道:“嘻嘻嘻,吃了他,他的肉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嘻嘻嘻。” 听到步沼说的这话,那个人也只是无奈,也只是心疼,究竟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蛊惑他,只要抓住他,控制了他,就能够出去了,就能够回家,步沼也能变回正常。 托青君出门办事后,夭梨坐在屋檐下看屋外细雨蒙蒙,山色迷蒙不清,突然地,心口一阵颤动,眉心的红莲几番闪动,好半天才消下去,捂着心口,蹙着眉,这一阵的心悸,来得莫名,折扇一抛,掐指点命算痕,一人人点过去,最后到自己的时候,却被一阵巨力反扑。 “噗。”伸手勾去血,夭梨面上似是未变,心中却极为惊诧,是何人将他的命痕掩去,竟连他自己都不能够看清,难道先前那一战中的那个上位者不是幕后真正的人吗?那么…… “想不到,天地之子竟然在此地苟且偷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调戏,受挑衅 夭梨一惊,神色却是一冷,往后看去,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那里,眉眼之间尽是邪魅。 “你是何人?”问话的时候,夭梨在打量着这个男人,说到底,男人的面貌很是普通,气质却不俗,可以想见,现在他看到的绝对不是这个男人的本来面目,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不简单的人物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在夭梨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夭梨,伸出手比划着夭梨的身材,神情戏谑,道:“天地之子的姿色不差,这身子也似弱柳扶风,纤腰不急盈盈一握啊。” “怎么没反应?”他又问了一句,心想这个徒儿怎么比师父还要难逗,难道是他用错了方法?还是他将师徒搞反了? “阁下指望夭梨泼妇骂街,亦或淡笑调侃回去?”手中已握了折扇,夭梨看着他,道:“我在师父的命痕里见过你,便是你挑了师父回去,单就这点,我该多谢你,只是……” 潜流有些期待地看着夭梨,这个只是,一脸苍白的夭梨带着这种为难的神情,说着这般婉转的话语,啧啧,当真是比帝宫那种禁欲还要惑人,还要……令人想要得到啊! “只是你竟然调戏了师父。”手狠狠一握,一道气波以夭梨为中心,无形地朝四面波动去,嘴角虽然勾着笑不曾变过,然而眼中的黑暗却是愈发明亮,道:“敢调戏师父者,吾之死敌,今生,不死不休!” 啧啧,美人生气了。潜流心里叹着气,一边左右闪,躲避着夭梨随手挥来的剑气,背在身后的刀始终没有动过半分,一边闪开夭梨的招数,一边调戏道:“天地之子何必吊死在帝宫那一棵树上,不如也看看我啊,我生得也算不差,你等等啊,我……” “敢挑师父的墙角,你的胆很大。”微微勾起唇角,眼神危险,原本尚算清亮有神的眼,深沉的墨黑,道:“但是……挑墙角挑到我,你也是难得,我记得有一招,真的是十分适合你。” “诛,上善邪流!” 笑看人骂几句狠话,然后离开,夭梨眼中的深沉忧思却未褪去,从方才的交手来看,自己虽然看似随手挥去的剑气,实则步步推算,欲绝其后路,可对方竟然能够步步寻路,无路之下仍能另辟蹊径,最为关键的是,背后的刀始终没有半分动作。 刀没有半分动作,一是刀剑无灵性,二是主人家没有催动,第一点是不能发生在方才那人身上的,而第二点,就算主人家不催动,有灵性的剑也会主动护主,再如何知道主人有应对的本领,也会剑鸣颤动,如果没有那就只是……轻蔑,不将他放在眼底。 “夭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耳边忽然有人唤了一声,夭梨抬眼看去,原是青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夭梨暂将深思压在心底,应道:“也无甚非常,就是想着一些事情该如何部署,说来青君既然回来了,我要做的事情办好了?” “那是自然。”有意挑开话题,会是什么事呢,青君心里点了一个疑惑,面上却看着夭梨淡笑,道:“身子还未好全,就在外面吹风,就算你是仙神之体,也迟早有一日要垮下,你且进里屋歇着吧。” 夭梨“哦”了一声,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回头看青君,道:“青鸟呢?怎么不见他?” 青君的脸色变了下,却在眨眼之间,淡笑道:“那东西见你面色苍白,自是为你寻吃的去了,说是要入深山老林给你找些稀世的补药给你好好补补呢。” “青鸟虽是上古神兽,但修为不高,好友还是看得紧些好。”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见青君面色有些不对,夭梨也就不再多说了,进了里屋,将门一合,走到床边,脱了鞋躺上去,闭目就要睡,却又忽然睁开,抬手凭空画制结界,尔后才安然地闭上眼。 深入识海,有一人静静地坐在那儿,若是远远地看他,仿佛亘古就存在那儿了,不曾变过一分一毫,夭梨走近,坐在他对面,距离上一次过来的时间很近,是以夭梨也不知是不是该出声,也怕打扰了他的修行。 “我不用修行。”仿佛是看透了夭梨的想法,那个人睁眼,淡淡的看着他,道:“这一次来,是有什么疑惑?” 难道我没有疑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夭梨撇了撇嘴,为了避免对方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还是要抢先机,抢在对方说话之前,道:“这次过来,不是问心,而是问事、问人。” “什么事,什么人?” “你应当知道我指的是谁,这般明知故问,莫非是有隐情的?”说了这么一句,夭梨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要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没有破绽,他看着夭梨,道:“那些人,那些事,你且暂当他虚无,只要你心足够坚定,不被他们影响,他们便是有再大的能为,也不能够动你分毫,而只要你在,你的师父就会没事,你重视的那些人也会没事。” 这话说的有点玄啊,夭梨想着,什么叫做心坚定就会没事,怎么样才能叫做坚定?夭梨正欲开口再问,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语气很平淡,说的很认真,看眼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又是吃饱了撑的的我的恶趣味吗?”夭梨抱头苦恼的咆哮了一句,尔后又沉静下来,是个性子娴静的仙君,好像博览群书、寡言少语,然而一开口,毁所有,道:“我且问你最后一句吧,他们有什么目的?” 这个其实问得很笼统,他答不答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可是……眼中闪过一道暗芒,道:“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你。” “我?”夭梨疑惑着,却见对面的人一挥袖,将他打出识海,只剩下耳边的一句话。 “你打扰我甚久了。” 躺在床上,看着上头的模板,夭梨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晃了好一会儿头,才道:“你才打扰呢,你打扰我甚久了,哼!若不是你,我该睡个好觉了,哼哼哼,吃饱了撑的,哼!” 就这么一边哼,一边抱怨着,夭梨很快就睡着了,而且是睡熟了,都没有注意在什么时候有人悄悄地踏入了他的结界。 “先生,擅闯他人家苑者似乎十分失礼啊。”青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外,随着门缓缓地滑开,他的身形展露在偷入者的眼中,看着那个站在床边的人,道:“先生是不是该先同主人家说一声?” 这一句尾锋芒毕露,然而那人没有在意,扶了扶面上有些歪了的面具,声音带着些许的温润儒雅,道:“未同主人通报过,是吾之过,不过青君在门外听人墙角便是有礼了吗?” “先生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不过这是我的地方,我便是在房里光明正大地听墙脚都无妨。”青君的话中带着笑意,然而面上,嘴角的弧度未曾改过半分,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个人却不怕他,往手上拔了一下,掌心摊开,一根白羽在他手心安然地躺着,将羽毛打入正在安睡的夭梨的眉心,尔后才道:“青君管得未免也太多了些,牙尖嘴利这个形容不太好,还是舌灿莲花更加适合我些。” “本应适合的,但听你这一番话,就不适合了。”青君淡着一张脸,这么说道:“先生来此就是为了将你们的信息告知夭梨吗?我想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先生一定还有东西是要交给他的,那个东西、” 他动作一顿,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平静,道:“你竟然知道那个东西?” 有些不可思议,可以肯定就是在这天地之间,没有几人能够晓得,就算是那少数跳出命运的人也是一样,除了……那几个人,除了那些人……可是不可能,青君不该。 “也是有人告知我的,我也想不到。”面上露了一丝脆弱,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道:“都是个笑话。” “难道不该感谢你的存在?”他这么问,其实心底最初知道这个的时候,他也很难接受,可是后来,他就想明白了,哪有什么虚实,存在便是真实,看着青君,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道:“青君,慧极必伤,其实何必想这么多?” “没有人愿意生于谎言。”青君看着自己的手掌,摊开又握上,有一缕风吹过,他没有握住,额前的碎发因他低着头的动作遮住了眼,对方看不清晰他的神色,他道:“如果他自己知道,他应该也不会乐意的。” 闻言,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夭梨,夭梨经历的事情不少,平素的行为举止不是谦谦君子温润有礼,便是放荡不羁邪性难抑,可他的睡相却是这般的……无邪,小孩子一样不爱盖被,只喜欢将被子抱着,就像抱着一个人。 “确然,他不会乐意,可只要能与帝宫在一起,管谁呢?” 反问一句,青君无法接,因为事实如此,只要能与帝宫在一起,想是放弃什么他都愿意,站在床边的人不知何时离去了,青君的思绪却一直都缠绕在这件事上,凭着他的善心,是不是他加以引导就可以……应该可以,他也想看看,那样一个自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去地界,失心神 “青君好友,怎么一大早就待在我房里,痴痴的看着本君?莫非是对本君有所意图?”夭梨方醒,揉了下眼睛就挑眉,道:“可惜本君名花有主,否则必然对得起好友的一片痴心。” 青君掩去眼中神色,温润笑着看夭梨,道:“一大早说这些荤话,若让帝宫听到,他可得多伤心了?” “唔。”夭梨抱着被子蹭了会儿,然后坐起来,两条腿盘着看青君,认真的说道:“才不会让师父伤心,日后也不再提这些话了,是我放肆了,那如此说来,好友寻我到底有何事?” 这般……青君心中一沉,虽然早有预料,可不想是如此的坚决,面上没有显露,道:“好友是打算在我这儿赖上一辈子,还是怎样,这小胖鸟,日日出去给你寻补药,眼里心里半分没有我这主人。” 说到后来,眼里竟多了几分笑意,夭梨看青君,努力睁大眼睛以示无辜,道:“好友这是说的什么话,青鸟他内心底自是向着你的,俗话说得好,情不外露嘛,待到哪一日你我敌对,他必然也是要携天炎以对我的。”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如何说我才是你坚强不可抗的后盾呢?”青君笑了几声,松了语气,道:“如何,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天人两界,碧落黄泉道,妖世,还是……地界?” “我屠戮了天界那么多地方,天界早已无我的容身之地,至于人界……有许多的秘密我都不知道他们何时起就被埋在那里,暂时应该不会去,而刚刚有了不好记忆的碧落黄泉道、妖世,我也不想去。” 说到最后,夭梨看着青君笑,道:“我从未去过地界,不过小白老黑是地界的人,此番……我也是心有愧疚,若非因为我,他们又怎会如此,我想带他们回去,便是偷眼看几眼亲者,也是我赎罪吧。” “好友可知去往地界的方法?”青君问。 夭梨伸手指了指脑袋,笑道:“脑中古卷阅天下,无有一鲜我不知。” 依你身份,自然无你不知。青君想着,又道:“那好友准备何日启程?” “自然是……此刻。”说着夭梨挑眉看青君,对方眼里的惊讶并未错过,笑道:“好友都这般催我了,我还不走吗?此番无需好友跟着了,我就先行半日,这道灵符灵力耗尽,也快散了,于是……叨扰好友这么久,便只有以此物相赠了。” 话说完,灵符亦消散,一枚玉佩落到了青君的手上,看着那枚玉佩,眼里的神色闪烁不明,这个东西轻易地给了旁人,如果不是太过愚蠢,那就是……夭梨,你的心思为何忽然让人看不透了呢? 地界,是世间极寒之地,三界之中,最为冷漠的一处地方,夭梨自生来还从未去过,夭梨坐在天阁院子里的梨花树下,看着小白和老黑瘫着的脸,笑了两声,见他们还是那样一副死人脸,只得稍稍认真了些。 “你们也别这样看着我嘛。”努力地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可爱,道:“作为你们的君上,我也想好好了解一下你们,不过你们放心,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我是不会告知你们的亲者的。” 小白和老黑还是那样,不过小白这性格嘛……绷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气鼓鼓着一张脸,坐到夭梨对面,道:“君!上!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做什么了?”这样的小白……好可爱,好想伸手去捏脸啊,夭梨想着,面上却一脸无辜,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家乡是如何的,也想知道你们的来历,作为一个主子,我只知道你们来自地界,小白老黑,我……好失职的说。” 好像伤心欲绝的样子,君上你这般姣好的容颜,成年男子的身材,做着这样的表情,真的好吗?小白和老黑不约而同地想着,然而看到夭梨这副样子,算了,这般的主子一辈子也就能遇上一个,勉强勉强饶过他好了。 “既然君上已经决定了,属下也不赘言。”老黑坐到了小白的边上,道:“不过有几事要同君上言明。” 夭梨点头,认真的看着老黑,道:“说。” “地界有许多不言的忌讳,君上言行举止向来不顾忌,是以要注意,第一,地界之人除非他主动说出姓名,否则不要问,第二,不要随意看他们的眼睛,第三,少言,言多必失,第四……” 看着老黑侃侃而谈,貌似还有很多的样子,夭梨的脸多了一些苦恼,见老黑还要再说下去,不由摆手,道:“停停停,怎么你们地界事儿这么多,还有多少?” “若是帝宫,我只会说三条。”老黑眼里慢慢的不信任,道:“君上平日里的行为太过放肆了。” “好的吧。”夭梨低头,神情悲愤,道:“你说吧,我听着。” 天阁之中,向来寡言的老黑侃侃而谈,夭梨却只能听着,并分神控制着天阁穿梭空间地域,往地界行去。 地界,挺起就很是阴暗的样子,实际上也是阴暗,地界没有妖世一样的大门,只够通过特殊的方法穿到里面,到的时候着实令人惊讶,天人两界的天与地的样子都是非常相似的,可地界不同,在这里仿佛与外面反了一反,黑色的天空是为白日,阴寒苍白的月挂在天上,但这确然……是早上。 “这边是地界了……”压低声音,夭梨看着眼前这一片枯木林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其实方到地界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因为这里有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竟将他一身修为锁尽,只留了……一些不属于他的力量。 老黑也没想到不属地界的人来到地界会有这样的副作用,是以……保护君上为要,和小白一同出来了,却是戴了面具,看了夭梨一眼,声音同样低,道:“需得去招魂处办个身份,日后才能在地界内自由走动。” 夭梨点了一下头,随老黑一同往枯木林子里走去,耳边想着好似树叶簌簌作响的声音,阴风阵阵有些寒凉,此处真是诡异至极,夭梨紧了紧衣裳,怪不得小白老黑这般了,如人间传说中的勾魂使者,看来这整个地界都是勾魂使者。 招魂处在林子的中间,要走上好一段了路,小白和老黑并没有因为回到家乡而放松了身心,反而比在外面更加谨慎,传说中的地界,可不是个善处,这里没有比妖世好上多少,真的。 “咿呀哈哈哈,好生嫩的三个灵魂。”一道尖利的笑声响起,一团黑雾卷过三人,来又去,反反复复掀起三人的衣摆,声音不断扰乱着三人的心志,道:“大爷在这儿好几千年了,难得看到几个实诚的娃娃,不如跟了我吧,随我回去,不受那招魂处的人刁难。” 这一听就不是好人,夭梨连白眼都懒得给这一团翻,正要出言讽刺,肩上却多了一只手,是小白的,只见小白伸了食指在唇前,对着他摇了摇头,夭梨心领神会,虽有疑惑,却暂不言说,只是闭紧了嘴,不再有说话的意图。 “哎哟。”路边突然出现了一位姑娘,倒在地上,娇娇呼救道:“这位公子可来救救奴家了,奴家的脚扭伤了啊,公子,公子来帮帮奴家吧。” 这个有点儿长进,就是如果那腿再凝实一些就好了。看到这位呼救的姑娘口中扭伤了的脚,夭梨撇撇嘴,谁信了谁就是傻,你的腿跟烟雾一样飘着呢,当人眼瞎了是吧,扭伤,我把你转一圈,都没有看出来那腿扭在哪儿了。 “咳咳,小伙子啊,老婆子身上的木柴重了些,看你面相也是个体贴人的小伙儿,帮老婆子背上一背好不好啊?”前方迎面走来一个老婆婆,却好似看不见小白和老黑似的,直直的冲着夭梨来,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对于这个重,夭梨有些怀疑,好歹也要多一些,三两根木柴说重,这个肯定没有常识,直直的看着前面小白和老黑,理都没有理这位老婆婆,夭梨继续往前走去。 接下来的路愈发阴寒,也安静了许多,夭梨却是抖了抖,有点冷,前面小白和老黑的背影不知为何越来越远了,自己的脚步也越来越重了,眼睛眨的有些累,动作都变缓了,可是意识不觉奇怪,只是继续自己的前行,忽然,耳边多了一人的声音。 “阿梨。” 师父的声音,夭梨一下子清醒,看到面前站了一人,正是阔别已久的言磬寒,他还是那般淡着面色,眼下却有一片淡淡的青黑,好似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然而他看着他,眼里是微温的情意。 “阿梨,怎么出门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师父。”言磬寒淡笑着走上前去,走近夭梨,替夭梨拂去肩上落花,道:“怎么这般傻傻的看着,不认识我了?呵,看来出了一趟远门,人就傻了,来,跟师父回去,师父给你做些好吃的。” 做好吃的,师父给我做好吃的。原本有些挣扎的神色沦为一片痴,夭梨痴痴点头,痴痴笑着,好啊,师父做吃的,师父给我做好吃的。 小白和老黑本来在夭梨前方半步走着,然而背后的气息却越来越弱了,回身一看,却发现夭梨站在原地,目光无神,神情呆滞,心中一沉,赶忙到了夭梨身边,老黑一握夭梨的手,一把脉, “遭了,君上心神被带走了。” “那可如何是好!”小白要急的团团转了,踱了几回步,焦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回来!” “别冲动,你知道是谁带走了君上的心神吗?”老黑看着急得跺脚的小白,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闻言,小白瞪眼,道:“如何从长计议,不论被带走的君上如何,躯体一旦失了心神,三日之内没有回来的话,就会凝滞,最后成为盘古的一部分,时间这么紧,不趁君上方才被带走还好找的时候找回来,做什么从长计议!” “你且冷静一些。”老黑声音忽的大了些,沉着脸道:“那人既然能够在你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带走君上,你觉得他是等闲之辈吗?便是我们追去了,也没有用,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将君上的躯体安顿好,至于寻找君上的心神,我们偷偷同君上签订的契约还记得吗?” 听到这个,小白稍稍冷静了些,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去招魂处。” 老黑“嗯”了一声,一手将夭梨横抱起来,手按在夭梨的面上,替他凝了一副黑色面具,随后两人疾步行去。 先前为了将就夭梨的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一步一步走,现在急起来,速度还是很快,不过片刻就到了树林的中间,招魂处,说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也就一处小屋,一案桌,上面有纸笔,最后还有一人记录,三人防卫。 老黑冲到了桌子前,沉声道:“三人。” 记录的人抬起头看了老黑一眼,眼中墨黑一片,好似人间入了魔的人,没有瞳孔和眼白,低头写写,然后将纸一折,化作三张晶卡,最后将三张晶卡递给小白,其间,没有任何的言语。 小白拿了卡,和老黑对视一眼,便一同用卡割开现今的空间,抱着夭梨闯了进去,传过去是一处安静的镇子,小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声道:“老黑,你觉不觉得这里……很怪?” “怕是地界还不如外界安宁。”老黑答了这么一句,看着小白道:“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吧,君上之事,我们好好想想。” 小白应了声“好的”,然后在老黑前面带路,走入镇子,绕过几条街,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什么声响都没有,小白好不容易找了家还开着的客栈,里面有人,小白走进去,到柜台,道:“一间上房。” 掌柜的在纸上嗖嗖写下几个字,道:“二楼四号房,十五地币。” 小白将钱放到桌上,一共二十个地币,道:“再要些小菜,送到房里。” 抱着夭梨上楼的时候,小白的脸也难得严了,沉了,道:“这里真的不对。” “今晚应有事要发生。”老黑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迷仙境,离客栈 我在黄泉路上等了你多少年,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在? 这是一处仙境,远远看去烟雾缭绕,仙气缥缈,可身处其中,却只觉自然,花香草味,令人从心底觉得舒心,在这仙境里,一处草屋外,一棵梨花树下,有一位小小少年正蹲跪着,低头细细看着什么。 草屋的门忽然开了,有一位白衣的仙人走出来,看过去平淡无波的俊脸在看到小少年的时候变化了,眼里心里满溢的温柔,不忍惊了认真做事的少年,轻着脚步,仙人站到了少年人的身后,缓缓弯下腰来,这才听清了小少年的话。 “小蚂蚁啊,你们可别欺负我的梨花树,待哪一日它花开满树,我请你们饮百花之酒,尝梨花糕点。”小少年一本正经地用地上捡来的小枝逗着地上一群蚂蚁,那认真的神情很是可爱。 仙人这般觉着,也到了少年身边蹲着,言道:“小七,有没有饿了?” “啊?饿?”少年转过来看着仙人的时候,眼中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可是就在仙人出现在他的眼里的时候,他的眼里又满满的都是欢喜,扔了手里的木枝,往仙人怀里一扑,笑得无邪,道:“师父。” 安抚地顺着少年的长发,仙人的嘴角小小地勾了一下,替小少年拍了下膝盖上的灰土,然后将人抱在怀里,朝着草屋走去,边走边道:“师父做了几道小菜,小七猜猜是什么,猜到的话,小七想要什么师父都给你。” “唔,这个味道。”少年本来苦恼,细寻不到,就是那种有感觉却说不出来,就在草屋的门口,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清汤白菜、清蒸黄鱼还有……我最喜欢的梨花糕。” 说到梨花糕的时候,少年的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很是讨人喜欢,仙人摸了摸怀中少年的头,赞许地点点头,笑如海,温暖无边,道:“对,小七真聪明,小七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 “嗯……先容小七想想。”少年待在仙人怀里深思,丝毫不担心仙人摆布饭菜的时候会将他摔了下去,这是一种本能的从灵魂上来的信任依靠,不知从何起,是以也没有终的一天。 仙人摆布好了饭菜,左手拿碗,右手拿筷子,夹了鱼腹上最鲜嫩的肉,看看没有骨刺,这才递到少年的嘴边,看他张口看都不看的咬下去,只想要笑,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满满的,幸福。 “师父。”少年吧唧两下嘴,把鱼肉吞下去之后,在仙人怀里回头微微仰着头看他,认真的说道:“师父的屋子里有一话本,上面描述的世界小七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的,是以小七想要去看看。” 话本?仙人眼中极快地掠过一道情绪,说不清看不明,嘴角仍旧微微的弯起,反过手用手背抚了抚少年的长发,道:“那一本话本?吃过饭后小七去拿过来给师父看看,师父也好知道小七要去哪儿。” 少年“嗯”了一声,笑嘻嘻地享受着师父对他的照顾,对他的优待,吃过饭后,少年看着把他放到一边椅上,然后开始收拾的仙人,有些疑惑,眼中更多的却是担心,道:“师父,你不吃吗?师父做得很好吃。” 仙人的动作一顿,弯腰低着的眉眼被额前的碎发遮挡,看不清楚神色,又道:“师父吃过了。” “哦,那师父,小七去给你拿话本。”少年站起身来,对着仙人说了一句,然后蹬蹬蹬跑向里间,对着自己的床一阵翻腾,可翻了好久,也不见那话本,“咦?为什么没有,先前分明在这里看到的啊。” 脚步声近了,仙人走进来,看到少年站在床边,一脸苦恼,最后嘟着嘴看他,仙人走过去,看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少年,道:“怎么了?是谁惹得我的小七不开心了,师父替你教训他。” “师父,话本不见了。”少年带着半分的委屈,看着仙人,道:“可是师父,小七好想去那个世界看一看。” 负在身后的左手紧了紧,仙人却维持着面上的温柔,蹲下身,与少年视线齐平,语气认真,道:“如果这是小七想要的,师父会为小七办到的。” “真的?”少年惊喜地看着仙人,扑上去环住仙人,“谢谢师父,小七最喜欢师父了。” 然而少年没有看见,在他的背后,那般出尘绝世的仙人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黑夜在地界是为永恒,与其他两界不同,天空一直都是黑色的,苍白荒凉的月色就是这里的永恒,荒寂无人的小镇子上的客栈的二楼四号房里,小白和老黑的心情很不平静,因为那窗外的阴风呼号,隐隐掺杂着鬼哭狼嚎。 “外面的那些东西,为什么冲着我们来?”小白可说是十分不解,右手搭左手,左手捏下巴,道:“我们离开这里也不过几百年,什么时候这里的东西已经开始不惧灵压了,还有他们身上的气息也不对,那个招魂处的人……好像只是个空壳。” “它们不是冲着我们来。”老黑看着躺在床上的夭梨,道:“他们是冲着君上来的。” 小白“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调,手掐剑指凭空画符,随后往夭梨身上一推,形成一个封闭的结界,夭梨气息被阻隔的那一瞬间,外面的声音都消失了,什么也不剩,捏着下巴,道:“还真的是冲着君上来的,你说它们是不是就是那个带走君上心神的人派来的?” “也许吧。”老黑说了这么一句,看着夭梨,素来不染情绪的眼中也难得多了几分担忧,道:“依你如今的修为,这结界也就只能骗过它们了,若是再厉害些的东西过来,也骗不过去。” 是的,虽然小白画符画的很容易,但那是他底子打得好,他在碧落黄泉道受的伤……伤了根基,若非还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恐怕都活不下来。 小白想着,没了办法,道:“那要怎么办,如今君上丢是丢了,我们若要到盘古上疗伤,必然会惊动父皇,可如今地界形势你也觉得不对了,贸然惊动父皇,到了什么都不清楚的境地,你觉得我们还能更好吗?” “只有一个地方能去了。”然而听到窗外再起的异动,老黑反手化出骨刀,看了一眼小白,道:“你看好君上,我去外面把这些东西都解决了。” 说罢,不待小白反应,身体虚化直接穿墙而出,回身打了一道金印在窗上,暂且护住这个房间,这时老黑才有时间去看自己的敌人,那是铺天盖地的灰色透明的魂体,在苍白的月色发出盈盈的白骨色光芒,有些吓人。 “地法,苍月箭。”话音落,黑色骨刀上凝出了另一半的白色骨刀,似一把无弦的弓,老黑一拉,一支凝苍白月华而成的阴寒之箭出现了,四面寒冰以示此箭不凡,老黑瞄准因阴寒而一顿,之后猛地涌上他的魂体,射出,拿弓的手垂下,左手迅速施法,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敕!” 开弓之箭发着盈盈蓝幽的光,在月光下凝出一支支小箭,各自有灵性的朝着魂体射去。 但是还没完,若是原来的修为,老黑此箭可以了结了他们,但是现在,也只能将他们的动作缓上一缓,趁着他们被阴寒之气冻住,老黑将骨弓一分为二,两手各拿一柄,冲入魂体中收割性命。 “地界大皇子,不过如此。”幽幽一道人影出现在魂体之外,看着那被重重包围的身影,不带任何感情地给了一句评断,然后缓步走向客栈,进去,看都不看给他行礼的掌柜的,踩着层层上的楼梯,上了二楼,在写着大大的肆的那一间房门前停下,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他觉得有些奇怪,便道:“两位客官,外面现在不平静,小的来通知一声。” “……” 不对。他拂袖开了房门,里面乍放的金光让他一时眼盲,可待金光散去,房内却空无一人,带着怒气,他走进去,一张纸条飘落在他面前停住,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不羁的字:蠢货,你被耍了! “啊!”咆哮一声,一手掀开带窗的半面墙,对着那群幽魂吼道:“退开!” 幽魂们听话得退了开来,围在里面的老黑却不见了,只有一张灵符,自二楼一跃到幽魂中间,看着那张纸上写的字,再次狂暴,怒吼道:“给我追!” 承受不了他的怒气,幽魂四散而去,赶忙寻着气息去追。 拿着那两张纸,将它们揉起来,在手心,狠狠地捏为齑粉,冷笑一声,道:“地界的两位双生皇子,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们了,不过,逃走了又怎样,你们总要来找我的,就凭……哼。” 与此同时,背着夭梨死命往南边逃的两人却不轻松,魂体在地界的自由性是最大的,它们虽然最弱小,天赐的速度却也是最快,感受到远远地有幽魂的气息,逃跑中的小白看到一口盛满泉水的井,便拉着老黑一同下了去,一旦有了泉水的阻隔,幽魂就没办法凭借气息找到他们了。 但是才进到井水里,他们就觉得不对了,这里,哪里只是一口井!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遇淫蛇,白返祖 “我的个天哪,这些是什么东西啊!”看着那些往自己身上爬的东西,小白跳着抖着只想要离开这口井,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说话,他们来了。” 啊!怎么还有人啊!小白挣扎着就要跑,可是越想越不对劲,这个声音……虽然很久没有听过了,但是很耳熟,微微地把头偏过去一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以及那两个可爱的兽角,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声带着点不敢相信,道:“父皇?” “这么多年,小白还是这么怕虫啊。”带着父亲的慈祥笑意,拂袖将小白身上的虫都挥散,拍拍自家听到那句话而不开心的小儿子的头,笑道:“好了,这里不能久待,跟我走。” 老黑就站在一边看着,在小白即将跟人走了的时候,忽然抽刀横在了那个人的面前,离他的喉结只有一分。 “老黑,你在做什么?”他含着笑看老黑,忽然威严了,道:“怎么可以对父皇动刀剑呢?” 小白也同样一脸疑惑,问道:“老黑怎么了?干嘛把刀架在父皇的脖子上?” “你听过父皇叫我们小白老黑的吗?”老黑伸手将还懵着的小白拉到了身边,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冷道:“你到底是谁?在这口井里等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凡地界之人,变作界主的模样是重罪你可知晓?” 男人低沉地笑了几声,看着两人的眼神犹如暗夜里的野兽找到了猎物,伸出的手苍白,轻轻抹过自己的嘴角,勾着感兴趣的笑,道:“你们带着的那个东西很是厉害呢,那位大人发了命令要收你们,不过看在你们两个的姿色血脉不错的份上,只要你们交出那个东西,我可以大发慈悲不杀你们。” 小白“哼”了一声,紧紧的盯着男人看,手中白色骨刀已经备上好久了,凶恶的眼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面上一抽一抽仿佛野兽对决时狠厉而敏觉,小白此时仿佛失了言语,对于他来说,怕虫这种尊严上的事情,这个男人竟敢戏弄他,一定要撕碎撕碎! “小白别闹。”嘴里这么说着,却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安抚自家弟弟的情绪,老黑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沉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是父皇吗?你的言行举止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男人“哦”了一声,微微挑了眉,颇有兴致的问道:“那我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呢?” “你的……”老黑先是压长了那一个调,观察着男人的神情,就在找到破绽的那一刻,衣袖往前一拂,看着粉末下男人迅速躲藏却没来得及躲掉一些的动作,冷道:“你身上的腥味太重了。” “你竟敢撒雄黄!”捂着被雄黄触碰到的肌肤,男人回头狠狠地瞪了老黑一眼,再扭回去,再在下一刻扭过去,整个人化为一条巨蟒,在这个窄小的井中,巨大的身躯填满了,只剩下小小的空间,蛇头顶着巨大而阴毒的蛇眼,朝着老黑张嘴要去。 甫一张嘴,这冲天的腥气就让人受不了,小白以现在的野兽直觉受到了天大的伤害,差点没直接晕死过去,在生死之间,感受到死的危险,小白方才往边上逃开,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屏息。 “为什么我原来就没闻出来,臭死我了。”小白挥骨刀斩蛇,却对上那与骨刀同样坚硬的蛇皮,半点不能刺透,只能向下滑,与那坚硬的蛇甲发出金属间摩擦的尖利声响,异常刺耳。 老黑见此,沉了脸,如果连他们的伴生神器骨刀都不能破开这蛇的防御的话,那么修为跌至如此的他们再战下去也就只有一个下场……被这本性淫乱的蛇掳去,再做离邶昱府上那般的屈辱。 “小白。”老黑喊了一句,道:“这样下去不行,现在只能那一招了。” 小白很明显的知道老黑指的是什么,兽形愈发明显,握着骨刀的已不是手了,而是兽爪,吼了一句,道:“不行!” “大哥,我不能再接受那样的状态了。”狠狠地刺,狠狠地野蛮的用骨刀刺插蛇身,同时尖利兽爪对准蛇目,不时给张开血盆大头的他来上一抓,道:“不论是你,还是我,都是父皇拼了命从盘古那里救回来的,如果你就这么放弃了这个东西,你真的无愧吗?” “我会杀了这条蛇的,我会的,这条淫蛇,竟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几人的身上,我会结果了他的,把我们逼到这样的境地,你,一定要死!”小白疯了一样,整个儿化为兽形,冲到蛇身上与他厮杀,利齿狠狠地撕咬,狠狠地撕咬,双爪刺入蛇皮,身定如固,任凭蛇再怎么动弹,他就那么狠狠地撕咬。 小白他……老黑看着那抹完全兽化的影子,眼中复杂无法言说,他竟然做到了完全的返祖,地界之人都是自盘古而出,死而入盘古,是以他们最为原初的状态就是兽形,不过因为血脉稀薄的关系,他们大多都是人,普通人基本上不能做到返祖,身有官职者或天赋异禀者以及皇室能做到返祖,然而就算是这样,完全的返祖现象……连界主都不能做到。 花谷里,小七坐在树下面,看着远处天边的太阳出神,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觉得太阳光有多么刺眼,他只是看着那儿,想要找一个凝视的地方,放住自己的注意力,可有不能放住,脑子里总是想要想一些事情,直觉告诉他,他有很多事情要想,但是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 仙人站得远远的看了小七很久,从日升一直看到日落,一朵梨花被风吹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这才回神,惊觉自己竟忘了给小少年做吃的,转身要回到草屋里面去,却听小少年唤了他一声。 “师父。” “怎么了?”仙人转过身,看到小少年望着他,神情……怎么说有点冷漠还是平淡,好像也都不是,看着少年,道:“小七饿了?想要什么吃的,师父给你做。” 小七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师父,小七不是饿。” 看到仙人温柔地笑着看他,小七有些犹豫,可对于亲近之人有什么说什么又是他刻到骨子里的一个习惯,是以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师父,小七近来总是觉得很茫然,心里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很空,小七觉得身体好似在想着很多事情,可是偏偏小七又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想,是以很是迷茫。” “一定是因为花谷太无聊了。”维持着笑容,仙人看小七,道:“这样吧,过几天师父带你出去玩,让你散散心,好不好?” “谢谢师父了。”小七站起来,走近仙人,对着他伸手抱了过去,在那白衣服上留下了两个黑黑的手印,然后迅速放开,对着仙人嘿嘿笑了两声,往草屋里跑去,边跑边说:“小七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仙人看着小七的眼神一直都是温柔的,然而在小七进草屋之后,弹指将草屋凝上结界,然后看着那一处空地上多出的阴影,声音冷如冰刃,道:“有什么事?” 那阴影因为仙人的命令而不敢现身,是以只敢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大人,他们逃出了炎方的地盘,到了蝰瘾的地盘。” “蝰瘾?”仙人微微皱了眉头,心情如何,在花谷的天气上就可以看出来,一瞬间阴沉,身形未动,却好像扼制住了那人的喉咙,只听到些微露出的难受声音,声音冷之中还带着暴虐,道:“你们怎么会将他逼到蝰瘾的地方,蝰瘾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 “呃,大,大人。”虽然身形没有显现,可这扼住喉咙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道:“属属下知罪,但是他们,他们已将蝰瘾杀了。” 这话方落音,他就觉得喉间的力道一松,花谷的天气也霎时阴转晴,没有任何免死的幸运感,他道:“他们如今继续往南方行去,属下对南方不甚熟悉,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在何处设下陷阱,还请大人决断。” 南方?仙人略一深思,道:“不用拦了,让准备动手的人都退下。” “是,大人。”他所做的就是这样,询问命令的内容,然后听从传递,至于为什么这么做,那就不是他所能论断的了。 “师父,小七好饿啊!” 远远地传来这么一声呼喊,仙人的表情似开了一朵花,挥手让阴影退下,然后暗暗解了草屋的结界,回道:“小七稍等,师父摘些花给你做梨花糕。” 阴影看着仙人一朵一朵摘掉梨花树上的花,面上的温柔却亘古不变,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痛苦,阴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紧了一下,这整个花谷是以仙人的元神形成,任何一样东西都有着绝人的杀伤力,仙人他,在摘取自己的元神让这个心神离了身体的少年,活得没有任何异常。 这位大人是地界最冷厉、最尊贵却也是……的人,阴影敛去眉眼间的惊诧,低下头,暗暗地消失了,他所要做的也就只是追随这位大人,无论大人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或者……选择什么样的结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槐柳,见不识 杀了蝰瘾之后,两人带着夭梨一路往南方跑,其实修炼到这样境界,只要不是到了有为了的地方,基本上是不感寒暑、不食五谷,不会饿的,是以两人只在疲惫的时候休息了一下,但是片刻后又赶忙上路,终于在一日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槐柳镇。 槐柳镇是地界地图上没有标识的镇子,因为这里关押了一个人,对于地界很是重要,不能让人知道,所以界主就在此地设了结界,然后将地图上的标识取消掉,甚至借盘古之力将这里重重围罩起来,但是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变,相比外界如此容易改变,这里……更为安全。 当然,两人决定了来这里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也曾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小时候一直玩耍的地方,最少,在熟悉的地方,遇到危险也可以有一战之力。 两人很容易的进了镇子,较之先前那个冷寂的镇子,这里要人声鼎沸的多了,街上叫卖的人、表演杂耍的人还有一些的看赏的人,不是特别多,但有一种人味,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这里同旧时没有什么差别,两人稍稍有了一些放松,因为到了心的故乡,老黑背着夭梨,和小白在人群里面走,一不留神碰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背稳了夭梨,看着那个撞人的人,道:“这位兄台,不好意思。” 那人却没有先看老黑,而是仔细查看怀里的少年,直到对方低声说了一句“师父,我没事”,他才抬起头,看着两人,声音淡淡的,道:“无妨,也是我急着赶路。” “我们也有事,便不多说了,告辞。”老黑不想耽搁太久的时间,因为只剩下一日的时间来找回夭梨的心神了,是以说了这么一句,便拉着小白往镇子里最大的客栈黄粱客栈走去。 在两人离去后,仙人怀里的少年回头仰看着仙人,面上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师父,这两人小七觉得好生熟悉啊,还有他们背上那个人,小七……小七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还记得师父说过的那个吗?”抱着少年,仙人回头,也往着黄粱客栈而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有许多时候,人会有一种遇见的前世今生感,这是因为小七在晚上做梦的时候,一不小心灵魂出窍然后……”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却是点点头,点点头,似懂非懂。 天界近来新出现了一位神秘的主事者,以绝对的武力以及智谋镇压了本就元气大伤的天界诸仙人,最后名正言顺的当上了天宫之主,因原来那些糟心事儿而收到了夭梨巨大打击并且群龙无首的天界也终于开始了有主的日子,混乱的天界开始有序并且休养生息。 言磬寒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天界,心中情绪也不能说没有任何的起伏,毕竟住了这么多年,有他和心爱的弟子这么多年回忆的地方,掩去形貌,回到被弟子打破的虚石窟洞,那里的废墟已经被收拾起来,又重新建了一座闲宅。 没有记忆里任何天界建筑的气息,只有浓浓的……人味,是一座人间的宅邸,乍一眼看去不是很华丽,有些古朴,可细看之下,南海观音木为柱,昆仑貔貅石为匾上字缀,宅子门口的两只石狮也大有来头……这般,比之天阁也丝毫不差,天阁藏书中四海奇珍都被巧妙地藏在了这座宅邸,此处主人……不简单。 “先生。”两个童子忽然出现在门口,对着言磬寒所在处弯腰一拜,道:“先生远道而来,我家主人感念先生怀念故地之情,是以想请先生入府饮茶,顺便也一叙旧情。” 旧情?言磬寒面色不改,伸手一拂,道:“二位请带路。” “是。”又再对着言磬寒一拜,两个童子同时转身,然后脚步一齐,礼仪周全地往里带路去。 走入大门,即便言磬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得不为此家主人的奢华而叹一句,不用说其他的,单单这一座宅子就是宝,那些想要从各处险地得到什么东西的仙者不如来这里,悄悄刮掉一些木屑都可以富得流油。 入门是水池,池中植莲花,都是些稀世的品种,却能够彼此之间和睦得待在同一个池子里,也足见主人的手段不凡,毕竟……能把祸世的红莲同绝世的白莲种到一处不打架的……很少,起码他不能。 方池中间是两排通到对面的荷叶,想是让人踏步用的,在前面童子慢慢走的情况下,言磬寒抽空看了两眼左右,大门往左右延伸一段的路然后再转到进府的方向进入长廊,然而尽头却看不真切,依言磬寒的目力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是看不清的,但是他看那好似只有数十步的距离的长廊的尽头,却只有一片幽幽的模糊,看来是有秘密。 耳边传来水声,言磬寒看去,是两位童子上了荷叶,于是走上前去,踏步而前,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对面,接下来在眼前的场景却与原来看到的直入房中的不同,向上的阶梯出现在面前,倾斜幅度很大,好像很高。 其中一个童子回身对他一笑,道:“外间是用来招待天界过来拜访的仙者的,先生是贵客,自然同那些人不同。” 言磬寒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跟着两个童子上了阶梯,约莫走了十来步,一被白云簇拥着的简陋小院出现在言磬寒的面前,童子停了下来,退到两旁,为他请路,言磬寒面不改色的走进去。 在他踏入一瞬间,身后的一切都消失了,这里就单纯是那个地方。 主人家穿着白衣,顶着他徒儿的容貌,虽然他那一瞬间有忍不住的冲动想要上前去细细看自家徒儿,但是已经有过一次教训的他显然不会这么傻,于是缓步上前,走到那石台前,作了一揖,道:“不知前辈引我前来何事?” “我来替我家的小娃娃教训你。”带着温润的笑意说这样的话,看起来好像是开玩笑,然而真实的是一杯茶水泼出去,凝结起万丈寒冰,直直地将言磬寒包裹,离他肌肤仅有一分毫,他笑看寒冷侵袭着言磬寒,道:“滋味如何?” 这冰寒不知是什么,依言磬寒如今的修为,竟都将这冰寒感入骨中,抿了抿唇,看着他,道:“前辈还可加力。” “哼,如你所愿。”他打了个响指,眼中流露出的笑意带着冷和恶,那是一种残忍的美丽,表现在他的脸上,道:“创世所用的寒水的滋味,尝得可好?” 很冷,言磬寒全身上下只有这样一个感觉,思绪都开始变得单一,灵魂都快要被冰冻,然而他还要聚着精神,咬牙回答道:“在下甘愿受罚。” “算了。”这样的人便是罚了也无甚趣味,他拂袖收了寒冰,看着言磬寒的眸子似是在笑,却很冷,半晌才忽然道:“我现在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言磬寒先是一愣,尔后俯身,道:“请前辈告知阿梨的去向。” “你想知道阿梨的去向?”他眯了眼睛,带着夭梨的面容做这样的表情总有一种威严感,笑的弧度不变,却让人看出他泛出的冷意,看着言磬寒,道:“我儿花一般的娃娃,却被你糟蹋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在地界受苦受难,怕是就要因为神魂与身体分了而消散了最后的神魄,如今你问我,他的去向,你……寻死是吗?” 最后五个字的话音最重,然而言磬寒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言磬寒紧紧地盯着他,问道:“你说阿梨要消散了神魄,为何,他在地界,又在地界的哪里?” 一连串问题向他问来,他一拂袖,将言磬寒狠狠打出去,看着那落地的声响,眯着眼睛道:“你太无礼了。” “是,晚辈知错。”言磬寒从地上爬起来,忘记了拭去嘴角的血迹,看着他,道:“还请前辈解答,阿梨他在何处,发生何事,无论前辈要何报酬,晚辈都愿意付出,还请前辈解答。” “这态度还差不多。”一下子换了一副语气,手放到石台上支着自己的脑袋,轻佻不满地看着言磬寒,撇了撇嘴,道:“一直都不知道阿梨看上你这小子哪点了,还以为是你在他小时候诱骗的,从这一点上来看,你合格了。” 言磬寒猛地抬头,道:“多谢前辈,前辈现在是否可以说阿梨的下落了?” “算了,我本也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他正经了一下面容,道:“几日前阿梨去了地界,可他方入我就觉得不对,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也只能凭着血脉感知到他的心神与身体分开,想来是某位大能带走了阿梨的心神。” 说着,他看了一眼言磬寒,见他面上略带疑惑,怎么办,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算了,不是自家儿子,也算是个女婿。 “你可别笑看了这心神与身体分离,若是在其他的地方,确然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这是在地界。”他严肃了面容,道:“在地界,一旦身体与心神分离超过三日,就会被地界上方悬浮着的盘古所吸收,成为供养地界的养料。” 什么?言磬寒一惊,只是面上沉着,问道:“还剩下几日?” 他竖起一根食指,道:“一日。” “在哪里?”言磬寒问。 “槐柳镇。”他说着,垂眸勾了一缕发丝在手,道:“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 “没耐性的小子!本君还没说你要怎么做呢!”看着空无一人的前面,他怒吼了一句,然后瞬间恢复自己仙气一百的表情,道:“算了,反正……估计只要见到你,阿梨就能自己回到身体里了,希望你快些赶上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长眼,有目的 仙人带着少年宿在了黄粱客栈,因这客栈的黄粱饭十分有名,是以抱着少年在一楼处享用,不过到底客栈里人多混杂,一些不长眼的自然就来了。 “哎,你们两人生得俊俏,不如来陪大爷我喝一杯?”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大汉到了两人的面前,看起来醉的连走路都摇摇晃晃,可这说话却不含糊,看到对面两人没有什么反应,就嘿嘿一笑,拿着酒杯凑上去,嘴里说着:“要不大爷来给你们俩喂酒,这也是可以的。” 仙人在喂少年吃饭,但看到那只伸过来的手,以及不停在耳边叨叨的声音,少年皱了皱眉头,瘪了下嘴,就是这一下,仙人抬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于是周遭波动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大汉周围泛起波澜。 “呃啊。”大汉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扼制住了,却又好似没有,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觉得舒服,好像都被什么力量给挤压着,眼里带了惊慌与恐惧,知道这是惹了不能惹的人,赶忙跪下,求饶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妄想打两位的主意,还请看在小的家有老小的份上,绕了色迷心窍的小的一命吧。” 这个哭喊有点大声,少年都不能专心吃自己的饭,抬了头看他,眨了眨眼睛,嘴里却是恶魔的话语,道:“聒噪。” 听到少年的话,仙人安抚地拍拍少年的脑袋,看着大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尔后道:“滚。” 好看的人说“滚”字都说的这么好看,大汉一时失神,却又极快地回过神来,然后赶紧逃离客栈,离了客栈好远才如释重负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好看是好看,就是凶了点,这样的人……惹不起。 想着,又要优哉游哉地逛街市去,但是…… “啊!” 客栈里,少年抬头仰看着仙人,眼中满是不解,问道:“师父为何放了他,他对师父不敬,还有如此轻佻之辈说出的言语怎能相信,观他面相定是孤苦伶仃只有自己一人,杀了不是干净?” 仙人在怀中把少年微微侧了过来,让少年不用那么费力地仰头看他,然后才道:“师父已经教训过他了,再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在人前做事若是做得太绝,便会与众人反。” “哎?”小七惊讶了一声,不由问道:“那在人前以后都要这么和善的放过他们吗?” 仙人摇了摇头,道:“该要杀人立威的时候也要杀人立威,只是要挑一个好时机,方才这样的情况此人该杀,不过小七你现在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师父不想让他的血污了你的眼。” 闻言,少年嘿嘿一笑,面上有些得意,道:“说到底师父不过是为了小七,不过师父先前所说的时机,小七有些不明白,但是……师父会一直在小七身边的对吧?” 仙人敛去眉眼间复杂神色,点头,心中还是甚为欢喜的,对少年说出这句话。 “嗯,只要小七不厌烦,师父会一直待在小七身边的。” 本来在房里吃饭,听到动静出来看的小白看了一眼两人,深思片刻,回头看到同样神情的老黑,开口道:“大哥,你觉不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有点。”小白是那种完全不会意识到顾及周围的人,老黑对于这一点也是无奈,拉着小白进了屋子,布下一层结界之后,方才道:“你什么时候也注意点,不过那位前辈给人的感觉确实非常熟悉。” 小白赞同地点点头,又道:“方才在街上碰到的时候还没察觉,这一直看着,就不知道为什么很熟悉,但是……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老黑一锤定音,将这个问题先抛下,看着小白,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行柳,让他帮我们将君上的心神招回来,现在这是最后一日的时间了。” “是。”小白点头,问道:“大哥,你吃饱了没?” “别废话。”拉着小白坐到床边的地上,老黑再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夭梨,心神离体已久,夭梨的面色都开始苍白,眼下青黑愈来显,盘着腿,闭目施法,道:“地法,盘古及,封印现!” “师父,你怎么了?”小七看着忽然蹙眉捂着心口的仙人,不再任性,从他的怀里跳出,站到一边扶着他,担忧的望着他,有些着急,道:“有没有药?小七给你找大夫去!” 说罢,正要离开,却被仙人拉住,看到少年这么关心他,仙人自心底觉得很开心,这时心口的痛苦也不知为何消失了,将人拉回怀里,拍拍他的脑袋,道:“无妨,好多了。” “这可不行。”少年一脸认真地看着仙人,说教道:“师父不可小看突来的心痛,据小七所知,这不是有什么潜藏的疾病,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感应,无论是哪一种,师父都不可小觑它,是以,师父先随小七去看大夫。” “噗嗤。”忍不住笑了,如冰雪笑容,在阳光下那般闪耀,对着少年道:“我的小七懂得可真多,不过师父这真的无妨,在这世上,令师父牵挂的也唯有小七一人而已,至于疾病,那是凡人,到了师父如今的境界,可还要怕什么病吗?” 微微的有些脸红,在听到“唯有小七一人”的时候,少年埋首在仙人怀里,闷声道:“师父说话真的动听,小七不理你了啦。” “呵呵。”真的很开心,便是他这种心性都忍不住笑,不过笑的时候却不忘正事,方才的心痛或许是因为那两个人已经开始了动作,那也就表示,他可以去拿那具身体了,想着,仙人道:“师父有事去办,小七先去房里歇着,乖乖等师父回来可好?” 从仙人怀里抬头,眨巴两下眼睛,问道:“师父要去看大夫了吗?” “……嗯,师父要去看大夫。”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说话,仙人虽然没有眨眼睛,却是顿了顿思绪,拍拍怀里少年的脑袋,柔声道:“所以小七要乖乖的,师父回来看不到你又要心疼了。” 少年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跳出仙人的怀抱,蹬蹬蹬地跑上了楼梯,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给了仙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师父要早去早回啊,小七在房里待得也会是很无趣的。” 仙人颔首,看着少年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所及,才收回目光,唇齿没有开合,却有声音流动在一个神秘的空间层次,道:“保护好小七。” 没有人回应,不过那个少年的房门口多了几道阴影,然后消散,仙人看到了,方才起身,出了客栈以后,周身旋起一片片绿叶,然后消失在了客栈门口。 黄粱客栈忘尘四号房里,小白老黑两道静坐的身影在地上,观其运功发出的波动,两人一定在做不能被打扰的事情,额上汗水滑落脸颊,这也是件费力的事,忽然……房里多了一片片叶子,带来了一个人,正是仙人。 看了一眼正在运功的两人,倒是罕见的没有对两人动手,目光放到了床上躺着的夭梨身上,夭梨的心神虽因他元神的滋养而活得没有什么分别,但这身体却一眼就让人看出油尽灯枯之意,虽在预料之中,却不是现今他所想要的。 绕过小白和老黑到了床边,掀开被子,一手从夭梨腋下传过去,一手从他膝后穿过,将夭梨抱了起来,松了口气,到底抱习惯了少年,一下子抱这么大个人多少觉得有些重,应该要好好喂养少年,以后也得长成这样才好。 抱好了夭梨,再看了一眼底下运功的两人,这两个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已经很远了,或许曾经相识吧,看在这相识的份上,暂且不杀,只要你们不来干涉我家的小少年,我便放过你们。 这么想着,仙人带着夭梨在旋起的叶子里消失在了房里,与此同时,小白与老黑睁开了眼,小白眼中是一片惊奇。 “大哥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带走君上心神的人呢?”小白一脸摸不着头脑,问道:“就算他给人熟悉的感觉,并且和我们相遇在槐柳镇,这好像什么也代表不了吧。” “他怀里的少年正是君上小时候的模样。”老黑瘫着一张脸,实际上心里是恨铁不成钢,这个观察不仔细的弟弟,语气却还算得上平淡,道:“就算不是他,那个带走君上心神的人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这话听得小白糊涂了,看着老黑,一脸茫然的问道:“为什么呀?” “你可还记得那条淫蛇说了什么吗?”见小白恍然,老黑道:“本来还只是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过来带走君上的身体,在路上碰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此行不会虚了,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然而小白的关注点和他不一样,狠狠地给了自家大哥一拳,质问道:“既然如此干嘛不直接抢回君上的心神,还让他把君上的身体给带走了。” “你有自保之力吗?”这一句戳中小白的致命点,老黑道:“我们如今在地界,保全自己都不能,更何况带着受伤不轻的君上?观他先前对君上那般宠溺,想来把君上交给他,是我们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小白沉默了,老黑的话,他无法反驳,良久,他才道:“我一定会尽快恢复到原来的修为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合为一,来抢人 “怎么会合不进去?”疑惑地自问一句,仙人看着被他拂昏了躺在床上的小七,还有方取来的夭梨的身子,划开掌心,洒血而去,另一手施法,将一魄一体凝结,但是…… 夭梨的身子是散发着荧光没错,小七身上也有着吸引人的光芒,但是这两种光芒还是不能合到一块儿去,仙人收了手,皱着眉头,离第三日结束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在这时间内还不能将他们融合,只怕就要消散了。 就在仙人的心逐渐焦躁起来的时候,床上的少年却是蹙了一下眉头,嘟囔几声,开口唤道:“师父。” 仙人一惊,却还没来得及将人再次挥睡过去,少年已经一手揉着眼睛,睁着半只迷蒙的眼撑起身子来了,他本是看着仙人,可有感觉不对,看了看,身边还躺着一个青年,面色不好,疑惑着面容,问仙人道:“师父,这位哥哥是谁啊?” “他……”仙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迟疑了这一会儿,就有变故发生。 只见少年好奇地将手放到夭梨的身上,两人身上终于闪耀着同种光芒,下一刻光芒更亮,逐渐将人的视线变成一片白,就连仙人也不例外,视线空白了好一会儿,最后那白光渐渐褪去,床上就只剩一个昏睡的少年。 仙人上前去,看着少年红润的面色,伸手抚了抚,可以感觉到魂体皆全,这是一种生命的感觉,是先前无论他如何用元神弥补都不能让小七拥有的,温柔替小七撩开额前的碎发,仙人轻声道:“虽不知为何你还是这副模样,不过你还是我的小七,我……很欢喜。” 在这时,忘尘四号房内的小白与老黑也有了感应,体内的契约一下子充满了活力,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就算再淡也有一丝惊喜,先前很是担忧,毕竟仙人带走夭梨的身体却迟迟没有感应,不过现在都好了,君上回来了,这就好了。 然而两人没有等到夭梨回来找他们,等过了半夜,两人实在忍不住了,敲敲去到仙人房间一探虚实的时候才发现两人已经离开了,看着空了的房间,两人眼里心里满是疑惑,为何君上没有找他们联络他们,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心里忧思着,正欲离开,周围却忽然多了一股力量将空间禁锢,随后一个熟悉的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在天阁里,在君上的书房里,他们没少看到那人的画像,一笔一划情意满满,皆是心。 “阿梨在何处?”言磬寒分明还能感受到夭梨的气息,只是现在竟然远了、浅了,就连他都不能感知,是以看着面前这两个夭梨为其而祸事染上身的人,问道。 “君上他被人带走了。”老黑也未俯身,只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细细将事情经过说了个分明,待说完之后,看着言磬寒,又道:“君上现今的处境我们不甚了解,帝宫若是想要寻到君上,我们暂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君上此时无恙。” 无恙便好了……只是这心里有几分酸,对着别人喊师父,对着别人撒娇,在别人怀里待着……言磬寒的眼睛闪了闪,昭凌在凡间发生的事情他也都知晓,这种名为吃醋的东西,他倒是第一次亲身体会,只觉心里这滋味啊,难说。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放弃找夭梨了,言磬寒留了下来同小白老黑一起,这两人毕竟还是心爱徒儿的手下,到底看他两人如今的伤体,放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徒儿回来之时要伤心的,再言地界他也不甚了解,有这两人在,找徒儿的时候,总也少些波折。 花谷,仙人抱着熟睡的少年回到了这安宁的地方,整处花谷都是他的元神所化,在这里没有人感忤逆他的想法,而对于现在在的少年来说,这里是最让他自己安心的地方,小七不会离开他。 草屋的门随意念而开,走入里间,将少年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薄被,然后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旋身而出还不忘轻轻关了里间的门,在草屋外的梨花树下,坐着一个人,邪魅不羁挑事的人。 “你来此有何目的?”站在草屋前,冷然地看着那个人,问道。 “哈哈哈,行柳公子问我来此有何目的?”来者大笑半晌,看着仙人的目光带着讽刺,道:“你家这位可爱的少年身份可是不简单呢,主上说了,把他送到无极之渊去,困在那里。”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看着对方的神色也变了味道,行柳看着他,语气不平不淡,道:“既然主上到底只是把人关着,将人先放到我这儿又有何妨?潜流,夺人心头宝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好,否则……终有一日自尝苦果。” 潜流听了哈哈大笑,道:“行柳啊行柳,这难道说的不是你吗?这个小少年哟,也有心爱的师父,既然你都夺了他人的心头宝,为何我就不能取一次呢?我以你之道取之,你又有何话说?” 行柳一时语塞,竟也不能反驳,因为小七是他带来的,但是说难听点,是他窃来的人,可是真的要把小七交给他们吗?答案是否定的,在那里等了这么久,怎么会甘心将等到的宝贝送出去。 “那你就来取取看吧。”行柳衣袖往后一拂,花谷中一切都活了过来,藏在暗处的阴影也都显现出来,不知名的魂体的张牙舞爪,行柳已做了完备。 潜流见此,也不废话,倒是第一次抽出了背在身后的大刀,看得暗处的人眼睛一暗,行柳竟这般厉害,先前打斗的时候从未见潜流动过武器,现在竟然……也可趁此一探潜流虚实。 刀乃神兵,就算身处行柳的地界,也能引动天地的变化,风云变色,风卷过花谷草木,孤凉的叶子被风卷着,凄凄地落下,两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高手对招,眨眼过百,眼神气势交汇之际,身形动,潜流之招简简单单,挥刀而去,行柳动手亦随手捻叶,凝一片生机,两人的招数相触之时,花谷震动,那一方地界仿佛被分为两部分,各自冲击对立着。 这一眨眼的招数破开,两人各自退后十步,行柳却是首先吐了血,用袖子随意抹了去,行柳看着对面同样有些受影响,比他却要好得多的潜流,道:“潜流大将也不过如此。” 潜流扛着刀,“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行柳,道:“我还没使多少力呢,不过你退步的也真快,先前方能勉强同我打一架,现在竟是一招都接不了了,行柳啊行柳,情是无意断肠草,沾之即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柳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尔后抬手掌心朝上,将整个花谷收入掌中,却保留了那一方草屋,看着潜流,道:“既然你非要打小七的主意,那我便拼了性命同你斗上一场!” 说话间,两人的身影好似还在原地,几息过后,原地的身影竟渐渐消失,原是……残影么? 天空中两人缠斗到一切,这黑色的天空下,唯有那一处的草屋的上空是明亮的,唯有那一处草屋让人感觉到温馨,来往的游魂窥探着这温暖,不时找机会想要冲入草屋,却被草屋外守得严严实实的阴影给拦住,灭杀。 百余招过去了,两人的气力多少有所消耗,观两人神色,终于也到了最后一招,两人视线对上,皆是全力以赴。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草屋的温暖光芒有些形散,行柳虽然倒地,身体已是不负重担,却仍旧凝聚草屋上的一部分元神,不让它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无论如何,草屋里的少年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舍弃,包括他自己。 潜流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仍然看着草屋的行柳,行柳的眼中似有痴色,潜流也带着莫名的悲感,到了行柳的身边,停了下来,由来嚣狂的声音终于多了几分认真,道:“求而不得,你尚算命好。” 话落,大刀斩下。 “铮。” 一柄清秀的剑稳稳地挡住了落下的刀势,潜流看到这把剑,尔后看到那个握剑的人,眯了眯眼,道:“你竟然醒了,身上的伤也好全了!” “多亏师父的悉心照料。”夭梨笑着,梨音往上轻轻一挑,将潜流挑开,然后快速扶起行柳,剑反手持在身后,看着行柳,眼中有几分愧疚,道:“小七来得太迟,还望师父见谅。” 行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是怎么个心情了,徒儿来救自己,自己很开心,可徒儿想起来了,心里不好受,可是看着徒儿的那张笑脸,也只能抿了抿唇,道:“好了就好。” “肉不肉麻啊,天地之子你是忘了你还有个师父的吗?”潜流看着这两人的对话,觉自己应该是被恶心到了,于是出言挑事道:“喜新厌旧,你可问过帝宫是怎样的想法?” “师父的想法如何是我的事儿。”夭梨看着潜流,笑弯了眼睛,道:“我还记得你调戏了师父又来调戏我,此番算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这位……嗯,潜流是吧,我可要同你好好算账呢!” 夭梨笑得很天真烂漫,但是手下动作可不虚。 “诛,上善邪流。”左手一道法光,右手又掐诀,道:“善,妙法莲华。” “又是这招,你……”潜流正要说这我都玩腻了,师父徒弟一个样,可看着掺了妙法莲华的佛光的上善邪流朝自己袭来,本能地觉得这十分危险,可这时已经很近了,奋力地朝边上一躲。 轰击之处的空间裂开一道大缝,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潜流就直接把他卷到了里面,然后迅速恢复原状,好像没有开过那个大缝一样。 “几次三番的找茬,我又怎么会给你舒坦呢?”夭梨笑语了一句,尔后回身看到行柳疑惑的面容,便道:“小七知道师父满心的疑惑,不过花谷师父收回了,现今还是先找个住宿的地方,小七会一一地解释给师父听。”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入石碑,见行柳 花谷已然变回元神回到行柳的身体里去了,夭梨带着他到了一处许久未去的地方——天阁。 天阁之内还是那般的宁静悠闲,也不知是不是天阁有净化人心的作用,那七个阎王在里面过得是优哉游哉,生活平静,倒也是令人欣羡。 夭梨将行柳安排好住的地方,然后就去了藏书阁,在把脉的时候,夭梨发现一件事,行柳的元神竟然不是一个整体,运转仙源查探行柳体内,他的元神是一块一块的,去打满了补丁,一件灵魂,百余拼凑。 神念翻开万千书卷,一心多用细读卷上经文,一个又一个掠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字上。 “非。” 夭梨不自觉跟着念了一声,伸手召来那一卷,指腹与其字贴合,一股浩瀚之力将他拽入一个星海,他好像见过这个地方,仔细想了一下,是在妖世,不过暂且眼前的东西与妖世无关,夭梨将注意力放到了星海中泛着淡淡金黄的一块石碑上。 非人非神,非妖非魔,世间万灵,取为衣裳,不识七情,天地奈何,但得六欲,不得好死,如此之人,是为非想。 碑上所刻,凡四十字总总惹人疑惑,夭梨不知行柳到底哪一点有和这个对的上,心中正想着,一条银白小蛇自远方游向他,然后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君上好久未曾回来了。”司乐蹭了蹭夭梨,尔后立着颈子看他,道:“是司乐引着君上到这本书里来的。” 伸手抚了抚小蛇,手下的皮肤一阵温凉,有点糙,夭梨问道:“为何?” “司乐一直都对君上碰到的这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后来在藏书阁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感应。”司乐十分享受夭梨的体温,摇晃了两下,清醒了想要沉迷的脑袋,道:“只是先前一直都无法仔细是哪卷书,不过君上带着那个人到了天阁,感应就越发强烈,所以在君上来的时候,司乐就找到了那本书。” 司乐的话说得很是神奇,不过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倒也在人的想象范围之内,只不过夭梨注意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司乐只是找到了这本书,但是这个“非”字。 观夭梨神色变化,司乐就大概猜测到夭梨的想法,蹭了蹭夭梨的衣服,认真的说道:“是这个字主动找到君上的,司乐也不知道为什么。”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而人所能见到的不过灵性之中的稍强者,至于那些稍弱的以及格外强的,人都视而不见,但是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夭梨盯着那一块石碑看,手心覆了一层光芒,他走近石碑,然后将手放上去,细细感受,没有人能够免俗,就算是他,所以也只有在意外之下才会想到万物有灵。 闭着眼,神识进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然而近处三尺之内仍能看得清,但除了那鲜绿色的草皮之外,空无一物。 夭梨觉着奇怪,就算这个石碑一直被放在“非”字里,从未接触过外物,这心灵世界也不该这么空吧? “夭梨。”有人唤了他一声。 “谁?”夭梨冷了面色,一手负在背后,然而环视一周,却不见说话的人,心中更加谨慎,道:“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出来说话!” 那个人哈哈大笑,声音在整个空间回响,丝毫听不出是从哪儿传来的,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声音才说道:“夭者草木茂盛美丽,夭梨,茂盛美丽的梨树,这般美好的姓名放在你身上,你当真觉得贴切吗?” 夭梨的瞳孔缩了缩,负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了,冷冷的视线仿佛穿过白雾看到那个人,声音冷得像冰渣,道:“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看来在这温柔乡里,你……迷失了自己。”那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似乎有一人捏着夭梨的尾巴,说道:“不过我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夭梨,就唤你夭梨吧,我受人所托来提醒你一件事。” 对于这个人,完全的未知,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让夭梨感觉到事情不在掌握中,是以夭梨不说话,以此来保持自己的少许自傲。 “他们都开始清醒,你的时间不多了。”说完,那声音就哈哈大笑,渐渐隐去。 随着声音的隐去,眼前的白雾也渐渐的消散开来,呈现在眼前的,是真正那一块石碑的内心世界,看清晰的那一刻,夭梨真正诧异了。 这不是……花谷么? 原模原样的花谷,就连那草屋的细节都分毫不差,夭梨好歹在花谷待了那么久的时间,所以这个字同行柳是真的有关系,那到底联系在哪里呢? 仿佛是听到了夭梨的心声,花谷开始变化,夭梨刚开始看不到,可是后来,那光芒渐渐强了,一株草一朵花上都浮了一个小小的星芒在表面。 夭梨看着有些许的猜测,依据先前石碑上所刻经文,这应该就是世间万灵,取为衣裳了,可这衣裳,代指什么呢? 夭梨不说话,继续看着,只见星芒一颗一颗慢慢地都汇聚起来,最后是一个人形,一点一点将轮廓补全,到了后来,夭梨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这赫然就是行柳此人。 “这位先生,你在看什么啊?” 耳边忽然想起声音,夭梨抬眼看去,原是行柳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的面前,顶着那张平素淡然的脸,做着天真无邪的表情,倒也格外的和谐,看着很是纯真。 “你叫什么名字?”夭梨暂且压下复杂,浅浅地笑了笑,问道。 行柳摇了摇头,道:“先生也看到了,我方成形呢,哪儿来的名字,不若……先生给我去一个吧,先生看起来是个诗书满腹的人,定能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 这般的古灵精怪,倒是可爱……虽然心里认定了行柳这个名字,夭梨却是故作沉吟,尔后道:“不若……唤作行柳吧,你觉得如何?” 行柳左右歪了歪脑袋,眼珠子转啊转,一副少年姿态,尔后对着夭梨笑,道:“行,佛法也,先生取此名,是望我从佛吗?” “非也,是取道行之子,期你来日在喜爱之物上有所成就而已。”夭梨想着,这么说,又看行柳笑得一脸欢喜,迟疑半分,斟酌了一下言语,问道:“你可知……你在等一个什么人吗?” 行柳摇头,道:“我迄今为止也才见过先生一个人,除去他们之外,他们也没有让我等的地方,毕竟他们都在这里。” 说着,行柳指了指心口,笑道:“我的心啊,是他们拼凑而成的。” 这说怪倒也不怪,可夭梨就是觉得……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应是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到底是谁…… “听先生说来等待一个人好似是很有趣的事情,不如……”行柳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有神地看着夭梨,然后忽然往前一凑,问道:“不如我来等先生吧,先生哪一日离开了,然后我等,然后先生就回来找我好不好?” 这句话在夭梨耳边炸开,看着虽然神采奕奕地看着他,眼中却不乏期待之色的行柳,夭梨心中却是惊诧,行柳一直等待的人……竟然是他么? “还是免了吧。”夭梨压下心底的惊讶,道:“等待并不有趣,很痛苦,时间长了可能会迷失了自己,你我才一面之缘,我如何能害你?” “嗯。”这个变换的调子,行柳看着夭梨,说着忍不住扬起嘴角,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先生是我很重要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看到就很开心呢,等待先生,想来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了。” 这倒让夭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想着日后的行柳,被带走、成为小七之前,就觉得行柳心里有事,在被施术即将转化成小七的时候,耳边传来行柳的一句话让他记忆深刻。 我在黄泉路上等了你多少年,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在? 行柳还是莫要等着我。夭梨看着少年那般坚定的眼神,将这话到了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算了,只盼你记得自己是谁。” 说着,夭梨施术凭空写了一段经文,然后看到边上有一块石头,便随手将他印了上去,回头对行柳言道:“若是哪一日在等待中迷失了自己,就看看我写的这段话吧。” 行柳凑过去看,只见石头上写着十六个字,言:非人非神,非妖非魔,世间万灵,取为衣裳。 “先生好文采。”行柳拍拍手叫好,看着看着却又皱了眉头,瘪了嘴,道:“不过这块石头太过普通,若是时间长久到我忘了自己是谁,怕我也不会记得来看看它,嗯……让我想想。” 行柳说着,右手食指搔了搔下巴,忽然眼睛就亮了,有了一个好主意,手指绕来绕去,对着石头动了几下,一下一下削得极其认真。 然而夭梨看着,心头却渐渐浮上了一个不好的猜想,这块逐渐被雕琢的石头……石碑! 第一百三十章 归星海,柳无踪 夭梨在花谷待着没有回去,坐在树下看着日升日落,月起满星,因着先前化成小七的时候便是这般,倒也过得自在,比之外面那一摊等着他收拾的烂摊子以及未知的糟心事要讨喜多了。 因为行柳始终都不肯接受夭梨不让他等待却要自己离开的想法,是以一直都不放他离开,当然行柳并没有在言语上表现得太过,这些都是夭梨根据行柳的神情行为猜测出来的。 虽然夭梨想要离开就离开了,也不惧什么,但是好歹要念着先前在花谷行柳对小七的好,所以……没有办法,没有办法让这样活泼的行柳变成那样伤情的一个人。 坐在自从行柳知道他的名字之后花谷中就莫名多出来的梨花树下,夭梨长叹一声,若非此处是行柳的地方,与其元神所化没有半分差别,他简直要仰面问天,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先生叹了如此之长的一口气,有何事忧心?”行柳忽然蹦了出来,跳钻到夭梨身边,瞄他,再瞄,再瞄,然后端正坐好,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有何时忧心,不妨同行柳说说,行柳或许可为先生解忧。” 听了行柳的话,夭梨微微侧了身子去看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忧思你当明了,泥沼半尺小圆,一步踏出,可若陷太深,你该如何自处?” “先生此言有意。”先是这么说了一句,行柳顿了顿,又道:“不过先生说的不对,若是避之如蛇蝎,那便是蛇蝎,可若是端给心上人的一杯酒,纵然那是毒酒,也是世间最美的酒。” 夭梨已经说得委婉,行柳却学不来这样,他素来直接,看着夭梨,行柳生平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喜欢,道:“先生,行柳虽然不才,自认配不得先生,但是……行柳真的是很喜欢先生,不知道先生可否留在花谷陪伴行柳一生。” “抱歉,我已有了心上人。”这事儿说开了,夭梨也不想给行柳太多想象的余地,对于师父的感情模棱两可,他是做不出来的,目光带着歉意看着行柳,道:“在我遇见你之前,就已经喜欢了他好久好久,到现在已是与泥沼不分你我了。” 行柳听了有些失望,少年似的心情让他不愿意认输,撇过头去不看夭梨,道:“时间的流逝总能摧毁一个人的情意,先生且在这里待着,总有一日你会将他忘了,他也会将你忘了的。” 说罢,行柳匆匆地跑开了,徒留夭梨在原地一脸无奈。 这下可好了,明确说了不让我离开。夭梨本想劝解行柳放自己离开的,可现在倒好,也着实是无奈,先前他用心念试了一下,就在同行柳讲话的时候,竟然发现这片空间被禁锢了,他无法离开! 而且就石碑出现在花谷里这件事情来说,这绝对不是石碑的内心世界,反而是……石碑的时间,他竟又到了过去来招惹这样的事情,真是后悔。 夭梨叹了一口气,抬眼去看天上,原来看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如今看过去,心里想的只有师父,这般相思之情,师父便如日月星辰,发出的光教人安心。 此事的星海中,有一道身影正大光明地走入,却没有惊动石碑旁的一人一蛇,他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石碑一眼,视线扫过石碑上的字,心里却有着莫名的不意外,走近夭梨,看着凝神的他,那个小七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小七。”他开口,声音有几分涩,黑色的眼中是沉淀了的痛苦,道:“我在等你,千万年来一直一直在等你,你说过不让我等,你我没有那份情意,可是小七……我有。” “从第一次见到你,突然出现在花谷的你就已上了心。”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行柳笑得像个少年,很是满足,道:“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我可以不放你走的,我既生而为灵,在花谷里,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掌控。” 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黯淡,看着静止在那里的夭梨,抿了抿唇,又道:“可我终于记得为什么我要放你离开了,我……现在就放你离开。” 将手同样放到石碑上,凝神进入片奇异的空间,因着也是花谷所化,是以可以控制着不惊动任何人,来到这里行柳弱化自己的存在,尔后朝着那棵梨花树走去,夭梨靠着树闭眼睡得不是很安详,眉眼蹙着,总有些什么烦心事。 行柳看着他,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却在就要碰到的时候停下,神情复杂地看了半晌,最终是先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与夭梨一致,然后才拂袖将夭梨送出这片空间。 而行柳自己则是化为夭梨的样子坐在梨花树下,静静安眠。 而星海里,夭梨也醒了,他先是揉了揉眼,尔后神情迷茫地看了周围一圈,待意识逐渐清明方才意识到这是星海,只是……他是何时回来的?行柳话说得那般满,却是嘴硬心软么? 夭梨正想着,手臂上的司乐却缠了缠,夭梨低头看去,却见司乐疑惑地看着他。 “君上为何愣着,不是要查探一下石碑吗?”司乐问。 闻言,夭梨将喉中欲吐出的话眼下,看看司乐又看看石碑,微微蹙眉,他应该是去过了的,但是从司乐问出此话来看又……这块石碑…… 见夭梨神情不对,司乐不由得开口问道:“君上如何皱着眉头,可是这块石碑不对?” “无。”夭梨摇了摇头,心中又有另外一事,若在石碑中所经历的不是假的的话,那么他当真是欠了行柳大大的一份债,人情债,面对现今的行柳,他需言明。 想着,夭梨心念所及,欲找到行柳,可天阁之内居然没有行柳的存在?真是奇了怪了,夭梨静下心来细细寻找,然而行柳却像是在他安排的住处凭空消失了,便是调看天阁记录的影像也没有半分线索,就是凭空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叶相伴从丛生,一屋一树随心成,‘夭梨’半躺在树下,手里握了一卷书,闲淡清净的模样看起来像个不问事的隐者居士,远处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印证来者心性不足。 有一双手蒙在了‘夭梨’的眼上,孩子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那个人轻笑着说道:“猜猜我是谁?” “莫闹了。”将那手从自己眼上拂下来,‘夭梨’收了书,侧着身子看他,道:“总是这般也不觉无趣,小孩子心性这般强盛也是世间罕有。” 行柳撇着嘴,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好多人一样的,真是的,少年老成,切。” “我最少也有二十万岁了,少年二字用在身上不甚贴切。”‘夭梨’这般说着,看着行柳的目光淡然,道:“不过少年心性这四字用在你身上,倒是十分切合。” “我本就年少好吧。”行柳这么顶了一句,却是在‘夭梨’身边找个了舒服的地方躺靠着,目光看着上方的梨花,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缥缈有些远,道:“也不知道你天天待在这树下到底看的是什么,你手中的书也甚是无趣,还不如多看看我。” 行柳这么说的时候神情算是认真的,‘夭梨’看他这模样,将书放到一边,轻笑了一声,道:“我若日日看着你,只怕哪一日看厌了,倒是你该如何自处?” “真讨厌!”行柳气得鼓了脸,扭过头去不理他,然而这样的动作行为就差写上‘快道歉’三个大字了。 ‘夭梨’是正要说话的,却是忽然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眉头轻蹙,他的身体……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么?居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行柳见‘夭梨’迟迟没有回答他,便转头去看他,却见‘夭梨’苍白着一张脸,心里一慌,赶忙直起身来,声音有些急切,道:“你怎么了?” “无事。”这一阵的心痛已经缓过去了,‘夭梨’看着他,道:“许是吹了太久的风,所以有些寒凉吧。” “那我们就回去吧。”言罢,行柳不由分说抱起‘夭梨’就往草屋而去,进了里间,将‘夭梨’放到床上,然后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却站在床边看着‘夭梨’认真地说道:“你且好好睡一觉,我去问问花灵他们,有没有什么药是治寒凉的。” 说完,行柳就出去了,而躺在床上的人却是捂嘴轻咳几声,拿开手之后,手心的鲜血……在消散。 神情一片淡然,却又有一点的不同,没有办法留下来了,真的没有办法。 “你根本不是先生。”去而复返的行柳看着床上的人,道:“先生不可能会消散,他可是……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扮先生,你……你骗我!” 看着冷静指出他的不对的行柳,‘夭梨’一笑,其实还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了的,少年对于夭梨只是一点朦胧的好感,现今对他恐怕是有不小的喜欢了吧。 他咳了两声,却道:“我永远都不会骗你,你想知道我是谁,我便告诉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者灭,帝宫怒 行柳看着那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表情,良久才叹了一声,看着对方,道:“我早该想到,这花谷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够来去自如,轻易放人离开而不引起我的注意。” “只怕你也早就是知道了,不过因着这情意,是以将那些错处视而不见吧。”这清清淡淡的模样,到让人以为他是得了理的那位。 行柳也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很想撕了自己的那张脸,虽然他说的不错,这般好似事不关己的态度是要怎样,然而看了他一眼最终无奈叹气,嗔了对方一眼,道:“如何这般不给我面子,爱上了自己这般人世间最作的事情,你都使我犯下了,怎么不许我口头上讨几分哀怨?” “想要补偿?”他淡着眉眼问。 行柳点点头,心里还含了几分期待,虽然恋人素来清淡的性子,想来补偿也不会出了那几样,琴棋书画花草树木…… 然而他的动作却让行柳愣神,似是蓄力已久,使招将行柳拉到了床上,自己的身上,躺看着身上有些愣的人,对方一瞬灼热的视线倒也不是特别难以忍受,只教人有一种想逃的感觉,但是他直视。 “补偿你。” 话说得很分明,眼神也很直白,回应他的是较之稍青涩的灵魂的疯狂。 两人难得坦白了一切,这本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可这场欢好却注定是离别收场,是以就算是自然花草所成,灵性纯然,却还是疯狂的想要占据对方,与对方合为一体。 欢好之兴浓时,也将那个清淡的人弄得低喘呻吟,不自觉流了泪,断断续续的说着“受不住了”,两人抵死缠绵,却抵不过天意如此。 行柳,没办法留到最后。 喊哑了嗓子,清淡的人看着熟睡中的恋人,心口的疼痛虽叫他面色苍白,灵魂上却是满足,道:“这一生能这样一次,我也无悔了,只盼你不要忘了我,忘了自己。” 身子渐渐消散,散去的光点渐渐汇聚到恋人身上,他却毫不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似他这等逆天之物只能存在一个,就算他们不属于同一个时空,一直待在一起,也终将有一个消泯,对于行柳来说,他是未来,如果没有现在就没有他,是以消散的……也只有他。 只是他没有发现,趴在那儿睡得恋人的眼角滑落的泪水,那被被子盖得紧实的身体崩得很紧,可是他不能发现,因为他的意识都开始逸散。 在他的气息完全消散在这里的那一刻,趴着的人起来了,双眼通红,他一直醒着。 “你所希望的,我都照做。”行柳这样说,鼻头却很酸,望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好似他还在,道:“我留着自己等你回来,不,是我回去。” 地界传说,花谷之主是个很神秘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何时出现在了地界,只知道他的岁月长久到他自己都忘了许多事情,他能记得的就是他有一位心上人,清单清淡,喜着白衣的心上人,记忆中心上人总是面带一抹温润的笑,对他还总是很无奈,好似……忘记了什么? 夭梨思来想去不知是行柳去了哪里,最后掐指一算却得知行柳死了?再细算行柳死因,却与他与行柳自己脱不开干系,夭梨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君上……您何必为了一人如此纠结。”在司乐心中,只有帝宫和夭梨是他关心的对象,其余人便是濯莲他们,它也丝毫不伤心,它是蛇,蛇性本无情不是吗? 夭梨理解司乐的想法,是以道:“我欠了他一份大的因果债。” 夭梨只是这么说,却不知他早就偿还了,行柳在夭梨入地界的时候被行柳带走这是因,行柳动情是果,夭梨救行柳入天阁,欲查询他的旧事是因,遇见初生的行柳是果,随后的一切因果,早在最初的时候就注定了,而夭梨最后欠了行柳的性命,却又在忘记旧事的行柳强行带走他的心神的时候偿还了。 是以此番的因果轮回已然全了,只是夭梨不自知。 出了字,出了书,最后出了天阁,夭梨在槐柳镇,此时身边已无人跟随,夭梨忽然觉得有些静,在发生了行柳的事情之后,他觉得他需要找一个人,便是不相干的人,带在身边,暂言几句话也好。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夭梨笑笑而过,他不可能找除了师父的人来慰寂寥。 现在换了一身低调的打扮,再在这槐柳镇里行,才发现在这里并不简单,地界一直给夭梨的感觉是阴寒诡怖,他也一直以为地界就是那样一个九幽冰泉一样的地方,比之妖世还要没人情味的地方,可是槐柳镇里不一样,这里……温暖。 这种温暖不止体现在地方,还有这里的人,夭梨仔细探查过,生活在这里的人身体里竟都有一丝隐含的佛力,这是什么意思?是有人用佛力在镇压什么吗? 然而佛力对于这片天地实在太过特殊,因为这本就不是属于这天地的东西,是以夭梨沉着一张脸,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个地界……看来也不省心。 “公子看来是外地人,不知想要来些什么?”铺子的老板见外面的灰衣少年站了许久,便热情地上前去,眉眼开笑地招呼道:“或许公子只是需要一杯茶,公子要不要进店,小老儿泡杯热茶给公子暖暖身子吧。” 这老板慈眉善目,夭梨细目看去还能隐约看见他身上的佛光,是个佛性很深的人,夭梨点了点头,却不言语,他现如今扮演的是一位沉默的剑客。 将人请到铺子里,带着人走去了里边休息的小隔间,老板先是招呼了老婆子出去看点,尔后才开始沏茶,动作不急不缓,便是看着也让人的心平静。 夭梨也就扮好他的角色,不言语地等着老板泡好茶,给他端过来,将杯子递给他。 “尝尝,老头子我可许多年没有动过手了,莫要嫌弃。”老板虽然这样说,面上却是自得,显然对于这壶茶他的底气还是有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茶确实不错,从这茶所含的静心之意就可以看出老板的心性,夭梨却是浅尝辄止,抬眼去看老板,对方却只是慈祥的笑着看他。 然而夭梨一直都很自在,是以老板看了半晌,只笑着问道:“公子如今可有去的地方,没有的话,不如就在小老儿家中住下吧。” 这般……好生热情,夭梨有些不习惯,本要回绝,可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地界通用的货币,是以也无法在地界任意一处落脚,就凭这个,夭梨也只得点头。 老板的笑容更深,道:“那公子可否帮着些店里的生意,小老儿与老婆子两人着实忙不来这店子。” 夭梨再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自己这算不算是被坑了?然而看着笑着出去招呼老婆子,说有帮手了的老板,想想方才那杯茶的暖心,算了,总归承了他的恩情。 于是,夭梨就在这铺子里落脚了,而此时的言磬寒却没有感受到夭梨的气息,很是奇怪,夭梨出现,他却追寻不到夭梨的气息了,不过在一个镇子里,总会遇到的。 小白和老黑在疗伤,言磬寒也想在这槐柳镇里找找,看看阿梨有没有可能出现,但是这小小的槐柳镇早被他翻过了,便是连那井里他都看过了。 “哼。”听到有人闷哼一声,难得的声音熟悉,言磬寒抬眼看到的是身着灰衣的人,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 “这位兄台,无恙否?”言磬寒不由开口问。 夭梨正运货去顾主家,这一撞背在身上的货也掉了,感觉有些疼,下意识地抬头就要喊,看到人的那一眼却愣住了,眨了下眼睛,脑子里闪了闪,一下子停住了转动。 “兄台?”言磬寒有些担忧地看着对方,不会是伤到哪儿了吧。 夭梨一下子回过神来,欲如常开口,却忽然想到自己如今扮演的角色,便抿了抿唇,道:“无妨。” 这声音……果然很熟悉,言磬寒看着夭梨的眼神有些变了,他记得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有个小习惯,喜欢扮演各种角色,无论是在人界还是在天界。 就在言磬寒想着事情的时候,夭梨已经默然不语地背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就要离开。 言磬寒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虽然有半分不确定,但是就算不是徒儿,这般待人…… “阿梨。”言磬寒唤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悲喜,道:“都不记得师父了么?” 虽然能猜到言磬寒说这话时的无悲无喜,可夭梨还是听出了言外的生气,虽然被这气势一震,可夭梨还是心存侥幸,说不定师父之事想诈一诈他,没事的没事的,夭梨安慰着自己迈出步子,可这脚啊还没落下面前就多了一人,是言磬寒。 言磬寒冰雪般的神情有了变化,那是冷的怒意,道:“阿梨竟是不想要同我有干系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狂躁,出天阁 夭梨愕然,虽然师父生气的样子也好生漂亮,可是天可怜见他没有这样的想法啊,怎的师父一想就是这样的情景? 夭梨不知道的是,去到过去的时候,言磬寒是真的心伤,眼睁睁地夭梨消散,言磬寒当时的悲鸣无以言说,可手腕间夭梨系上的因果线没有消失,就证明夭梨还活着,他才稍稍心安,心安之后,他便一直惩罚自己,也忍着不去打扰夭梨,他怕夭梨看见他伤心。 言磬寒不惧等待,也有足够的耐心忍着,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夭梨安好,也绝无变心的意的基础上。 可是现在,他的徒儿似乎是……不想再同他有干系了?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 看着眼前隐隐散发着黑气的人,夭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负一下责任再继续装下去,可是就现今师父的情绪而言,貌似是不该装下去了,总觉得……师父要入魔了。 “师,师父。”夭梨讪笑,动作无论如何都有些心虚,道:“师父慧眼如炬,这样都能认出徒儿来,徒儿佩服,佩服。” “阿梨。”言磬寒又唤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道:“过来。” 这这样的师父……生平第一次见,但是心底有点怕怕的是怎么回事,夭梨一边抗拒着一边小心地往前面挪了一小步,然而还没动作呢,一股大力就将他扯了过去,狠狠地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被淡淡的清香包围。 有点晕晕的……幸福地快要晕过去了,等夭梨回神,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 “主子您回来啦!”司乐难得出了一趟藏书阁,看到帝宫抱得夭梨归也很是高兴,这样欢快地喊了一声之后却发现有些不对,怎么抱得这么粗暴?不是帝宫的风格啊,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司乐想着欲一探究竟,可却发现整个天阁都被禁锢了,愕然。 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夭梨倒也不是十分害怕,毕竟师父的屋子他也是常客,只是……为何将他带到这里呢? 夭梨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那个抱着他坐到床上的人,好半天,才道:“师父这般抱着徒儿似乎有欠妥当,徒儿毕竟是男子,也未有受伤,而且……” 话还未说完,就在言磬寒的越发兴味的神色下消了声,伸手抚上夭梨的脸,声音却是寒冰一样,道:“你不想我碰你。” 这说的是什么瞎话!夭梨默默地斥回去,分明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根本未曾想到,不过现在的师父……看起来还真的是有点可怕的,夭梨想了想,回道:“不过是怕师父累着,徒儿毕竟不轻。” “阿梨很重的。”言磬寒忽的拉起夭梨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又把他的手放到心口,看到夭梨的表情由‘师父你走开’转变到‘发生了何事’,言磬寒难得缓了缓心中的狂躁,沉声道:“在这里,阿梨很重。” 我的个天哪,师父受刺激啦!夭梨虽然心里很甜,可还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言磬寒,师父虽然也会甜言蜜语,但这样不对劲的做法倒是第一次,而且往日说这些的时候,分明都带着笑意的,今次这般怎么听怎么沉重。 “所以阿梨要是离开想要师父。”言磬寒凑到夭梨耳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勾了一抹莫名的笑,水眸流转只看夭梨一个人,道:“师父绝对不允许哦。” 夭梨沉默了,他在默默地反省是不是先前的死做的太过了?好像也没有啊,师父应当是知道他未死的啊,当时那般不过是顺势而为,很正当的事情,怎么……一定是因为他太重要了。 “阿梨怎么不回话?”言磬寒好似入了魔一般,此刻心情十分的狂躁,夭梨但凡有一丝的意思,他都不能接受,他此刻只想找些什么事情发泄自己,是以难得的,言磬寒主动挑逗了夭梨。 是的,挑逗。夭梨看着抱着自己的言磬寒,很理智地想着,师父近来可能火气太大。 然后就是家树变猛兽,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直到言磬寒睡了过去,夭梨才看着躺在身边的人,这么些日子师父似乎消瘦了些,也怪他直想着先解决了地界的事情,然后回来陪师父,却没想到糟心事儿一件一件的往外冒。 对于高手来说,即便睡着了也是全身防备的,但言磬寒显然没对夭梨设置这个,是以夭梨一根手指戳到了言磬寒的眉心,神识一丝附入,沿着检查,但很是奇怪,并无大碍,灵台清明,并无入魔的迹象,那又如何发生今日的状况,师父不该那么没理智的。 “师父,到底是发生何事,你情绪这般不稳,竟都开始怀疑我的真心。”夭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忽然变得有些小骄纵,轻轻地“哼”了一声,道:“面子都丢光了,让司乐看着我被你抱进来,哼,也只有我这般大气原谅你” 说完夭梨躺了下来,搂着言磬寒就这般睡了,却不知言磬寒悄悄睁开眼,对方才的话表示十分的满意,往身后如今已然健硕的胸膛上贴了帖,心中的戾气终于散去了些,可眉心间的黑雾却一闪而过。 天阁本就是帝宫之物,是以帝宫下得禁锢的命令,在没有帝宫解了的情况下,司乐以及那些待在天阁里的人,只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到天明,到日落,到星辰满天,原本的动作就清闲的还好,可就苦了那位一时兴起舞剑的,单脚站立,俯身向前,剑才划了一半,真是可怜。 不过这些夭梨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家师父回来了! 又是那个对待别人清冷到无情,对待自家徒儿,只想摘星星摘月亮的言磬寒,将粥往床边的椅子上一放,言磬寒只着了里衣,拍拍床上卷着被子想要睡个回笼觉的夭梨了,声音淡却不乏温柔,道:“阿梨,吃些东西吧。” 蹭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盘着腿坐在床边,夭梨还闭着眼,却是任性地开口道:“师父喂我,啊。” 虽然徒儿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做这样求喂的动作好似不太好,可言磬寒看自家的徒儿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轻笑一声,端起了碗,舀了一勺放到嘴前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才喂到夭梨嘴里。 这样幸福地用完了早膳,夭梨才睁开朦胧的眼,看着边上把碗放回去的言磬寒,道:“师父,我们今日出去吧,徒儿想去找小白和老黑。” 言磬寒以一眨眼的功夫完成了变脸,沉着脸看夭梨,道:“不许。” “可是师父,徒儿的身份师父是知道的,若是地界出了什么大乱子,徒儿得不到好处的。”夭梨看着言磬寒认真的说道:“徒儿答应师父,只要解决了地界的事儿,我们就在天阁里,永生永世都不出来了。” 永生永世这四个字打动了言磬寒,再者夭梨说的地界的乱子会影响到他也是事实,言磬寒稍稍一斟酌,勉强点头,道:“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相信你,最后一次允许你暂时离开,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暂时放开你。 “不过我要陪着你。”言磬寒加条件道。 夭梨笑着点点头,道:“有师父陪着,徒儿求之不得呢。” 小白与老黑在黄粱客栈里等了好久,却不见言磬寒回来,虽说是自家君上的师父,他们没有资格管,可是也不能没交代的就离开了啊,他们到底是留在原地等还是直接走心里很犹豫的好吗? 所幸就在小白和老黑下定决心不浪费时间先离开的时候,言磬寒回来了,带来了一名身着灰衣的沉默剑客,言磬寒先是给剑客倒了杯茶,然后才看着两人道:“你们二人有整修地界的想法?”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有些懵,不过还是点头了,小白开口道:“毕竟我们也是自小生活在地界,如今地界出了这么多事情,我们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在阿梨的面子上,此事我同你们一起办。”言磬寒这么说着,看了一眼沉默的剑客,道:“这是我在此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能够帮我们打听到一些地界少有人知道的消息,对于地界我不熟悉,具体如何你们细说,我听。” 小白看了老黑一眼,对方对他点点头之后,小白方才挥手做了个结界,然后说道:“实际上现今的地界我也陌生得很,不过依据养伤的这些日子查看到的来看,地界现今分为五片,分别是皇族、幽魂、外来、怪异、自然。” 夭梨听得很认真,事实上现在他扮演的角色并不喜欢说话,是以他有足够的注意力去思考听到的东西,皇族之人原本是界主带领的,可是界主不知为何失踪了,并且连两个儿子都在这里,是以皇族现在的掌权人是界主的妻子嫇娘,这可是一个雄才伟略不输界主的女子。 夭梨先分析了皇族,尔后又逐一理解过来,加上从老板那儿得来的一些消息,统统对这个地界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夭梨有了些许的震惊,虽然从小部分来看地界更乱了,可是大局上,地界五分,这五处各有各的秩序,各有各的司职,合并为一个整体的时候居然……是更加有序的一个世界,比原本的地界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这背后之人究竟在图什么?夭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问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美祭司,红枯骨 通过夭梨简言的一番分析,几人决定先去熟悉的地盘,也就是皇族领域,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加内部的消息,看着几人下决定,扮演沉默剑客的夭梨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在心里摇摇头,算了,暂且就这样吧。 于是几人坐着用夭梨这几日做工赚来的钱雇来的一辆幽灵马车,踏上了去地界皇都的路。 这一路倒是异常的顺畅,不比来时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要被他们碰上,连一只游荡的幽魂都没有看见,似蝰瘾这般的一处地域之主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比之人间还要平静,至少人间还有土匪,直至离皇都越来越近,周边的活物才多了起来,也有些人味。 老板待夭梨不薄,是以雇来的马车足够宽敞,四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挤,夭梨看起来是扮上了瘾,好几日都没有说话了,就连言磬寒与他传音,他都一二字回了便不再说话。 “停!”只听一声大喝,外边有人喊道:“车里的人都下来!” 还好马车是缓缓地前行,突然停下也只让车里的人往前倾了一下,小白面上带着面具,掀开帘子,看到马车边围了一圈的士兵,问道:“不知几位官爷有何要事?” 那带头的是个粗壮汉子,身上穿着地府捕头的官服,面上胡子多,有些吓人,提刀往前一指,道:“少废话,都给我下车。” “官爷见谅,我家少爷身子弱吹不得这外边儿的风,若是下来冻着了,老爷定要责怪。”小白从袖中掏了几张银票,陪笑道:“还请几位官爷放行。” 那汉子先是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往后边一扔,刀往地上一立,低头看着刀,说道:“看来是个懂规矩的,既然如此你也就应该知道就这么点钱,打发幽魂人家都不走,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小白的笑渐渐淡下来,声音多了几分冷,道:“官爷是想要更多的钱喽?” “少废话,爷要你们的钱那是因为爷日日夜夜都在保护你们,要不是爷,你们早就被山里的妖怪吃了,哪儿还活得到今天。”粗壮汉子看着小白,趾高气昂不屑地说道:“就你们这些货色没有爷的保护,铁定过不了这林子,还是乖乖交钱,否则……哼,别怪爷不客气。” 小白都要冷笑了,正欲拔刀,后面却传来一声轻哼,这个声音很是熟悉。 这一声哼并不普通,轻轻一声,那些兵卒们便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竟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们惊恐地看着马车,这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粗壮汉子强自壮胆,喊道:“什,什么人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我家老祖可就在这里林子里,伤了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十里妖林出了个老祖。”边上有这样一个声音传来,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红衣人,长得倒是国色天香,妖艳绝美,不过这美有危险。 那一圈的兵卒的脸都白了,有生生被吓死的可能,小白倒是好奇了,这人虽然也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但到底做了何事,竟有出现就生生将人吓死的威势,反正是个危险人物。 夭梨听了这人的声音,倒是觉得好奇,正欲起身呢,边上自家师父就给来了个眼神,于是只好装作坐久了,动了动身子,心中十分哀怨,不就看个人,师父从前都是让的,现在这是如何了? 言磬寒倒是十分满意夭梨的表现,不过并没有表现在他的脸上。 小白细细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红衣人,散发披脸,红罗大袍,双眼天生含一股冷意,左边眼角一颗小泪痣点的倒是十分恰好,是以他笑起来时也是十分妖冶的,便是夭梨黑发入魔时,也不遑多让。 “殿,殿下饶命。”汉子腿一软,竟是能够操控身子跪下来,他对着红衣人磕头,道:“殿下饶命,属下,属下只是一时财迷心窍,然后才这般的,属下其他的也都未做,求殿下饶命……啊!” 红衣人收了手,左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唇边的笑意还在,轻声细语道:“本宫问的是十里妖林向来是本宫的居处,什么时候出了个老祖,你回答这做什么,换一个人来回答,你……说。” “殿,殿下,我等都是听大哥的……啊!”这次是全部的兵卒一起惨叫。 “看来是没有长耳朵,本宫说的话都没有听见。”红衣人这般说,眼神却冷了几分,然后看向小白的时候,却又含了笑意,道:“这位戴面具的小公子生的倒是十分俊俏,不如随本宫回皇都,本宫许你荣华富贵啊?” 等等,皇都?夭梨这下真的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看到这人的面容的时候皱了皱眉,然而边上的小白却没有看出来,难道只有他看到那人的脸是白骨吗?还是又是师父做的手脚? “我没有。”略带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吧……误会了。夭梨抬眼看红衣人,眼神一暗,这个人恐怕…… “这位也是绝色天香啊。”然而红衣人看着夭梨的眼神很冷,道:“不过随意看出别人的本相可是不对的哟!” 杀意袭来,夭梨挥剑一挡,见小白疑惑,便掐剑指一点小白眉心让他一窥红衣人真容,这举动可就真的惹恼了红衣人,只见四面八方的红罗向夭梨缠绕而来,夭梨快速收了手,然后挥剑劈开红罗以防被缠住。 小白自从看了红衣人真容就有些愣愣的,虽说仅剩白骨,却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让他想想,想想…… 夭梨这边已是非常紧急,这人的功力不凡,这红罗也不简单,竟能触之肌肤,噬为白骨,若非夭梨闪得快,只怕就已经是一句白骨了,夭梨默默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怎么师父这时候不管他了。 “我这就来。”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显有点小兴奋。 话音方落,言磬寒就出来了,出来手上就就画好了符篆,往前一按,道:“破。” 夭梨正要腹诽师父你徒儿的剑都没把人家给破了呢,却见那红罗寸寸断,一霎破碎落到地上,变成了真正的红罗破布没有半分用处,果然师父深不可测! 红衣人却看不得自己的宝贝被毁,霎时间狰狞了面容,白骨之貌闪现,隐隐有种疯狂之意,他仰天长啸,直教天地变色,尔后有凉风袭来,令人毛骨悚然,这是要……放大招了。 老黑这时也走了出来,看到红衣人的时候,神情复杂。 夭梨看了一眼小白和老黑,心里暗暗猜测了一件事,然后化剑为扇,道:“八风,怒涛卷狂澜!” “噬天摩罗!”红衣人一声长喝,四周渐渐黑了下来,天上似有雷电轻鸣,一闪一暗之下有黑色的绫罗让人看到,比之方才的红罗应是更为厉害,也更加让人觉得胆寒。 夭梨的招数打过去却是完全没有用,夭梨周身一冷,握着折扇的手紧了,这个人即便已成枯骨,却仍旧这般厉害,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害死了他! “弱水及!”言磬寒轻喝一声,这个胆敢生了伤害自家徒儿的念头的人,眼神一冷,一剑挥去,照亮黑夜,并且划破远处黑色的绫罗,这黑暗空间一旦破了一个缺口让光明倾泻进来,那他迟早有一日……会被光明同化,然后黑暗消泯,在那个人反被束缚住的时候,言磬寒杀过去,却是被人阻止,是夭梨,也只有夭梨可以。 夭梨按住言磬寒的剑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去看那边,言磬寒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小白和老黑一人一边半跪在红衣人身前,听他们喊道:“祭司。” “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啊。”红衣人看了他二人一眼,面上若隐若现的枯骨表明他的时间不多,道:“界主失踪,嫇娘掌权,皇都却是危险无比,二位殿下必不能辜负界主所托,夺回地界。” 这番话听得夭梨两人有些不明不白,然而夭梨试着以这天地的语言去理解的时候却听到了那一番暗藏的话语,是以面色也沉了下来,地界界主失踪之前竟还能留下口谕,看来这个界主的失踪,也有蹊跷。 “神。”祭司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夭梨的耳边,然而祭司此时却正在同小白和老黑说些什么。 夭梨知道祭司的话是对着他说的,然而不是他回应,是他身体里有一个意识以神之言回应,问道:“何事?” “命运的齿轮已经脱出了您的掌控,他们不愿意再为这个世界运转,神的大计将成,您想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们。”祭司淡淡的叙述着事实,又道:“如果您同意,我将与您同在。” “暂且留着吧。”夭梨听到自己这样回答,他叹息着,说道:“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因何参入,为何留下,等到此事完结,我会送他们回去。” “是。”祭司这般答了一声,那边却已经开始消散了。 小白看着绝美的祭司慢慢地化为枯骨,脸上的两行泪不息,哽咽道:“祭司大人……” 此言万般只一句,红颜终成白骨枯,祭司听从神的命令,慢慢化为白骨,最后消散在原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去皇都,遇王爷 祭司消散后好久,小白与老黑才从情绪低落中恢复,夭梨实际上已经忘了祭司的事情了,每次都是这样一旦他退出那样的情绪,他所知道的事情也就仅限于他现在知道的事情,听小白和老黑讲述。 祭司叫什么名字无人知晓,只是隐约知道他活得比界主就多了,可是比界主活得久的人来自哪儿呢?那就更没人知道了,小白就是想要给他立个衣冠冢,石碑上也不知道刻上什么东西。 “自无中来,当也泯于无中去。”沉默的剑客忽然出声,对上几人疑惑的眼神,道:“这样不是很好?” “甚好。”言磬寒点头,却对夭梨传音道:“你认识他。” 肯定的话语不悲不喜,依师父先前的行为来看,好像又有发狂的迹象。夭梨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很诚实地回答道:“许是不知何时埋下的棋子,我记得不甚清楚,总归记得有个他。” 记不清?言磬寒散了心中的戾气,道:“那便不要去想他了。” 夭梨眨了眨眼,总觉得自从他装作不认识师父之后,师父整个人都变了,从前清冷淡漠的师父居然也开始因为他想着别人而吃醋了!夭梨在心里抿着唇笑,眉眼弯弯,而且还是这般不知由来的干醋,吃得人……心里美滋滋的。 “为何不应我?”言磬寒却皱了眉,道:“你还想要想着他?” “没有没有。”夭梨赶忙回应道:“徒儿只是想着师父,心里十分开心,是以忘了应答。” 闻言,言磬寒的眼神柔和了下来,道:“为师也很欢喜,阿梨接下来想要怎么办,是接着去皇城,还是另有计划?你现在不便言语,师父帮你说。” 师父的话也多了。夭梨笑笑,道:“徒儿准备……” 另一边好不容易从祭司的离去中恢复过来的两人看着沉默的剑客与君上的师父两人这诡异而又热烈的对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这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那情意满满的眸子,两人相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君上你去哪儿了,再不回来,你家师尊要给人拐跑了! 夭梨莫名地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但是为了保持住自己如今角色的形象,悄悄地动了动鼻子,然后给忍住了,继续向师父传音。 三日后,几人又坐上了马车,踏上了行往皇都的路,这次倒是像先前一样一帆风顺,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就这样又晃了几日过去,他们终于到了。 “来这皇都的人好多啊。”夭梨掀开一个边角,看外面却是长龙,他们在中部,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内底撇了撇嘴,对言磬寒传音道:“为何在人间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当时的京城也算是人山人海了。” 听夭梨这语气,不难想象他这层皮子下面可爱的表情,言磬寒忍着伸手去蹂躏自家徒儿脑袋的冲动,道:“当初你装作病得甚重,整日里待在府里也没有外出,就是出去了也不过在洗心阁那几处,来来去去,自然不知道京城有这盛景。” “那倒是,不过那病到底不是装的,我是真病,只是武功好了些而已。”夭梨随意地说着,然而越想吧越不对,就反问了一句,道:“师父怎么知道我病了的,还有洗心阁的事情?” 言磬寒气息一顿,倒是忘了这件事情自家徒儿还不知道,想了想,道:“为师一直都以昆仑镜看着你,怎会不知?” “哦。”夭梨表示理解,内心底有点小开心。 这样正值午时,本应烈日炎炎难以忍受,好在地界只有苍月朗朗,此时阴阳正和,倒是让人觉得舒适,夭梨也只顺心地待在马车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了他们,只是…… “驾,驾。”从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等马蹄声渐渐近了,好像有人一拉缰绳,喊了一声道:“吁。” 马儿前蹄起又落下,然后有人下了马,对着那城门口的兵士喊道:“王爷回城,肃清驰道!” “领命。”兵士往回重复喊了一句,尔后自己先出来,对着这条长龙喊道:“王爷回城,庶民退让两道,井然有序,不得放肆!” 这话喊得有技术含量,倒是他人也听,原本站着主道的人都各自到了两人,夭梨这边小白也驾着马车到了旁处,接着只见城里小跑出来两对,沿着驰道边缘一路小跑过去,直到将整条长龙挡在外面,剩下的兵士才停步,立定在原地,面向驰道。 这时,远远地也有一辆豪华的游龙马车来了,从天上来的,落到长龙之尾,然后才缓缓地行进来,在天上是飞龙到了地上化作白马,马儿踏着轻快又稳的脚步声拉着马车往里走去,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有一只手伸了出来,于是马车停了。 “公子不觉失礼吗?”听声音如珠落玉盘,好听得紧,想来这个王爷长得也精致,只听他道:“自我落到驰道上便一刻不离地看着,这般可是会让人有所误会的。” 夭梨眨了眨眼,顶着师父眼神的巨大压力,开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王爷声音这般动听,想来也是佳人一名。” “放肆!”马车边忽然闪现四大护卫,个个身着黑衣,拿剑指着夭梨道:“大胆狂徒,竟敢对王爷口出狂言。” “退下。”马车中的人轻轻地说了一声,尔后带着些许的歉意,道:“是我束下不严,失礼了,不如随我一同入城,回王府,我且好好招待几位以谢罪?” 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夸他来着。夭梨心中哭丧着一张脸,面上却仍要回答道:“无需如此,在下本也就冒犯了王爷,此事还请王爷恕罪,不过王爷耽搁已久,烈日炎炎下,王爷不该先入城吗?” “说的是了。”声音落下,马车又动了起来,载着人眨眼间消失在人眼前。 这之后,又花了一些时间将场面恢复原状,然后夭梨四人的马车办了手续,才得以入城,只是夭梨心有戚戚,想着一会儿住店之后,师父怕是又要…… 果不其然,才刚在一家客栈住下,言磬寒到了夭梨房里,拉了他就回天阁,不过到底是注意着没太用力,怕弄疼了夭梨,再将人拉到自己房里,同时禁锢了外面那一众生活开心自在的人,然后到了床边坐下不说话。 看着那个疑似在生气,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要理我的气息的言磬寒,觉得师父这般好生可爱,夭梨想着,唤了一声道:“师父。” “……”不理你。 “师父。”声音参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还是不说话,言磬寒虽不是十分明了自己在起什么,但是就是不想说话。 “师父。”夭梨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掺了几分伤心,问道:“师父当真生徒儿的气了,不愿意同徒儿说话了?” 但是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动摇,仿佛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好吧,师父意志坚定不易更改。夭梨眯了眯眼睛,忽然就面色苍白,呼吸不稳,痛苦地呼道:“师父,我……” 听到声音不对,言磬寒猛地一抬头,看到夭梨面色苍白一脸痛苦的样子,忽然就慌了,赶忙上去扶住心爱的徒儿,声音都有几分急促,道:“阿梨怎么了?心口痛还是哪儿痛?是不是之前的伤还没好,快去床上躺好,手伸出来师父看看。” 这一串话连珠炮似的从先前根本不想说话的言磬寒嘴里冒出来,本是失了礼数的表现,在夭梨眼中却甚是新奇,他觉得这样的师父……才鲜活,是以,夭梨笑了。 “怎么还笑?你知不知道……”言磬寒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夭梨,抿了抿唇,面色难看,道:“你骗我?” “师父,徒儿只是一时心口疼。”夭梨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得眉眼弯弯,道:“但是看到师父这般为徒儿紧张,徒儿到不觉得疼了,徒儿很开心。” 这般深情得看着……言磬寒一时受不住撇过脸去,却不想正露出了自己的羞涩。 师父倒是格外得容易害羞啊。夭梨看着言磬寒红了的耳廓,这样想到。 夭梨这样一直看着,言磬寒不知怎的觉得不自在,便忽然将夭梨横抱起,脸却撇过去,避过夭梨灼热的视线,道:“既然伤势未愈,就在床上好好躺着,别整日里去拈花惹草。” “是,师父。”夭梨拉长音调,调笑的眼神对上这个因为要将自己放下而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男人,道:“徒儿只想拈花,拈师父这朵高岭之花。” “你!莫闹了……”语气软下来,言磬寒也不知自己怎的了,一听夭梨这话,就觉得自己软得一塌糊涂,偏偏也爱听他这话,将人轻轻放好坐在床边替他盖着被子,黑眸也不知落脚在何处,叹了一声道:“为师下次会克制这些,你若哪里不舒服要早些说知道吗?” 言磬寒本来是这样想的,阿梨再唤一声就回应他,再唤一声就说话,结果一声一声又一声,最后听到声音不对,言磬寒一抬头,心里可是悔死了,好在夭梨没事。 “知道了。”夭梨乖乖地回答,并且如小时候一般拉住言磬寒的袖子,抿唇一笑,道:“师父陪阿梨一同就寝。” “嗯。”言磬寒就着衣裳上了床,在里侧躺下,感受到身边的温暖,才真正放心了些,柔声道:“睡吧。” “嗯。”夭梨闭上眼。 屋内一片和谐,屋外却是哀天怨地,帝宫大人哪,您下回禁锢好歹说一声啊,我们也像您一样找个地方睡着啊,您说现在这事情干到一半不上不下真难受不说,这剑舞的那位有给您定住了,多凄惨哪! 剑舞的阎王:我招谁惹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气息,大清洗 因为言磬寒难得的吃醋生气,夭梨得了个温馨的好结果,不过到底也逃不过时候言磬寒的询问。 “你同那个王爷认识?”彼时言磬寒微微敛着眉看他,眼里掠过几道光,看得夭梨有几分心动。 只是……夭梨苦着一张脸,道:“并不认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做了。” 言磬寒闻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尔后却忽然道:“算了。” 什么就算了啊,师父你又误会了什么啊!夭梨心中这般呐喊,面上也只偷偷地瞄言磬寒几眼,见他面无异色,虽然放心,到底添了几分失望,什么嘛,师父…… “阿梨。”言磬寒看到弟子素来温润有礼的神情有几分异色,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道:“我尚不知你如今的名字,在你两个下属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唤你。” “啊。”夭梨清了清思绪,道:“我叫阿沉。” 另一边,书房中的人听着下属的禀报,勾起一抹惊人心魄的笑,道:“阿沉,沉云醉月,这个人倒是有趣,去给我把他盯紧了,从一个小小的米店到沉默的剑客,这么有趣的人若是丢了,你们……就都丢掉深渊去喂黑龙吧。” “是。”下属低了头,恭敬地起身退了几步,然后才转身如疾风向一个方向掠去。 那人轻笑着,风眼中闪着的光是一种兴味,通常猎人在看到自己想要的猎物出现的时候眼里也会闪耀着这样一种光芒,在这地界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有趣的东西出现了。 “皇叔。”有一个奶奶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轻快而又稳的脚步声,有一个身着明黄衣衫的,看起来约莫九岁的小孩子走进来,端着一副大人的姿态,皱眉看着那个坐在主座上的人,老气横秋,道:“怎可随意侄儿的身份游玩?” 话语说也有指责之意,只是到底因为那稚嫩可爱的面容而消了气势,那人看着面前不足腰高的奶娃娃,一笑,向前伸手抱了他起来,也不顾他挣扎,手指在他嫩滑的脸上一戳,笑得凌厉的凤眼也柔和了下来,看着好似面色不改的小侄子,调笑道:“就你如今这副模样,走出去,谁会相信你是皇族鼎鼎有名的玉王?过几日会有个接风宴,到时候皇叔可就帮不了你了,在这几日里还是好好想想恢复的办法吧。” “我记着前几日若不是皇叔给我撒了某些不知名药粉,我又何至于变成这副模样,白白被某个没良心的笑话了好几日。”白玉觉得自己对着这无耻的皇叔,连一个白眼都不想翻,故作叹气道:“难怪父皇给皇叔封号的时候赐了一个梦字,原来是皇叔爱做梦啊。” 被封为梦王的某人眨了眨眼睛,点头承认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无言,半晌,白玉伸手扯了扯面前人的脸,认真严肃的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的亲戚,你一定不是父皇的亲兄弟,对,你一定是太上皇爷爷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 某人眼中闪过一道光,挑了挑眉,道:“真是不巧,我们长得这么想,你一定不是你父皇的儿子,而是我的。” “滚!” 夭梨这时还不知道那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言挑衅的人已经暗暗注意上了他,他只看到小白和老黑一脸凝重的把他与师父叫到房里,惯常的布下了结界。 “这不是我们熟知的皇都。”小白先开口,显然他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而且无法相信,他看了一眼夭梨和言磬寒莫名的表情,又道:“虽然建筑都是那样,风景也未曾变过,但是物是人非,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知,从前也不曾听闻。” 这就奇怪了。夭梨与言磬寒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照理说就算小白离开多少多少年了,地界有多么大的变故,可皇都还是皇都,也不可能偌大的皇族一个人都没有留下吧?小白老黑到底是皇族的人,但是他们居然不认识? “不可能吧。”夭梨终于还是开口了,抬眼看两人,道:“你们人还没有看全,怎知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小白撇了撇嘴,对于这个忽然出现,表示想要帮助他们,行为上却在挖他家君上墙角的人,小白没有多少的好感,他只看着夭梨,道:“你懂什么呢?这自然是凭我的感知,我们皇族中人,对于亲近的人,自生的心里有一种感知,我和老黑出自盘古,这种感知就更加厉害了,只是在如今的皇城,我们不仅感知不到亲近之人,甚至连稍微熟悉一点的气息都没有……” 本来只是单纯的针对夭梨说几句话,到了后来小白是真的沉了情绪,老黑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格,就接了话来,道:“如今的情况只能表明一种情况,那就是皇都经过清洗以及替换,除了这建筑的表象之外,其他都是他人插手干预进来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将原本统治整个地界的皇族来了一次大清洗,什么都没有剩下……不,皇族没有剩下,不过祭司却留了下来,只是留不留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说,这个皇都恐怕也是一盘大大的棋。”小白苦笑,本来就白的面色更加苍白了,道:“真的是感觉自己如棋盘上的棋子身不由己,亦在局中迷,一子落,千般变化,而我难窥一角边际。” 难得小白说话这么文绉绉的,老黑也给面子的没有反驳,言磬寒听了也不说话,只暗自思索着什么,夭梨看几人这模样,这是要士气大衰啊,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道:“所以就放弃了?” 小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道:“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为了演好这个沉默的剑客,夭梨也是费尽心思忍了好久,谁让他素来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不过装还是要装下去的,夭梨看着小白认真的说道:“既然身在局中,便理应不知他事,凡尘间只做好了自己,便无愧于心了。” 说的有道理啊……小白晃了晃脑袋,对着夭梨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道:“木头说得对,也是我自怨自艾了,祭司大人到底把振兴皇族的任务交给我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他所托,把这件事完成的。” 老黑静静地看着小白不说话,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就不计较你我了。 见小白又恢复了神采,夭梨稍稍放了心,然而眼神去寻言磬寒,却见对方一脸陷入深思,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师父又在想什么了?这件事有什么需要深究的吗? “这件事需要深究。”言磬寒好似听到了夭梨的心声,传音道:“为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天阁的秘典闻录可还在?” “自然是在的。”夭梨伸手如袖中,心念一闪,便掏出来一本小书,递给言磬寒,道:“你要的话本,前些日子我在街上买的。” 这个理由绝,严重影响了言磬寒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比如小白和老黑,两人细细打量,把言磬寒从头到脚从左到右,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我居然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帝宫! 言磬寒却不在意这些,只是翻了小书好几页,最后才终于在一个小边角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他看到之后也即刻想起来那种东西,面色凝重,道:“你们二人先带着,我同阿沉有事去做。” 说完也不等夭梨反应,拉着夭梨就瞬移离开了,留下小白与老黑面面相觑,良久才不约而同地冒出来一句话,道:“帝宫他方才好像……拉了剑客的手……君上这是被挖墙脚成功了?” 且不说自己已经被‘戴绿帽子’,夭梨看着难得严肃的言磬寒,疑惑地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人界,清风山。”言磬寒言简意赅。 清风山?这个名字很熟啊好像是……夭梨忽然想起来了一个很久没见面的人,渊羽,在人界时虽然喊他先生,但是是以师徒之礼相待的,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过…… “去清风山做什么?”夭梨仔细回想了下,道:“那儿好似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山上有个特殊的人。”知道自家宝贝徒儿好奇心很重,言磬寒索性就解释到底,道:“他名为渊羽,实际上是曾经地界的伴生神兽深渊凤凰,只是后来有了界主,地界渐渐无需他的守护了,他才退隐到人界来。” 这个身份有点大……夭梨反应了一下,这么说来以前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交到的好朋友还有这样大的身份,唉……怎么就没有一个身世清白,本性纯良的? 心底某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听到夭梨这样的心声他还是觉得要反驳一下的,于是道出四字曰:“物以类聚。” 你可以不说话!夭梨在心中呐喊一句。 不过在到了人界的时候,言磬寒的速度忽然慢了几分,对着自家十分宝贝但也有些任性的徒儿仔细嘱咐道:“阿梨待会儿见了人要记得恭谨些,凤凰大多是骄傲的,,若是惹恼了,深渊热火为师也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夭梨却对着言磬寒眨眨眼睛,忽然严肃认真的说道:“师父其实我认识他,他待我尚好,也不是那么骄傲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见渊羽,收祭司 结果也正如夭梨所说,渊羽当真是和善得很,华丽且实的院子里,渊羽摆了算是丰盛的一餐用来迎接即将到来的贵客,便是看到言磬寒两人缓步走进来,也只淡淡一笑,和善的很。 “许久不见了先生。”夭梨微微俯身,对渊羽作了一个揖,眨眨眼道:“先生容颜倒是多年未改。” 渊羽也看着夭梨笑,道:“这可就贫嘴了,不过凭你我的关系,这些客套话便省去了,有什么事情也先吃好饭,酒足饭饱之后再谈事情。” “好的。”夭梨笑得眉眼弯弯,然后拉着言磬寒坐下,拿起筷子然后给言磬寒加了些许他爱吃的菜,对着他招呼道:“师父先生这里的饭菜可好吃了,你尝尝,这是我最爱的小白菜。” 言磬寒本就听这两人谈话听得生气,夭梨言语间有提及“最爱”二字,当下心里酸酸的,哪里还忍得住,拿起的筷子一放,同瓷碗的碰撞清脆有声,加上他虽素来表情变化不大,可此时眼中流转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光…… “师父不喜欢?”其实跟着言磬寒这么久,夭梨早知道他的个性,但凡他家师父面目有一分变化,他都能明白那是什么情绪,不过此时嘛……他倒是想逗上一逗,以往师父待他,可是清冷惯了,难得见到如此生动可爱的师父呢,夭梨想着又从盘里加了荤菜,道:“这是先生的拿手好菜,可说是世间只有先生有这般好的手艺呢,徒儿甚是喜欢,师父应当也喜欢的。” 言磬寒作为局中人不知,渊羽却看得分明,夭梨虽然口口声声夸赞自己,但这眼神却一直都缠在言磬寒身上,言磬寒也是,全然没有帝宫的气度,说句不好听的,像个怨妇。 这一餐饭,就这么过去了,在这一人吃醋生气,一人故作不知惹火,清醒的一人看着对面两个情意满满的觉得就算自己脾气好也不能这么来的和谐七分钟过去了。 吃完后,夭梨才戳了戳言磬寒得到腰,看他看过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笑了笑,道:“师父说来意吧,徒儿也不甚明白先生的身份同现如今发生的事有什么相干的。” 好在言磬寒虽然妒火中烧,但理智还是在弦,虽然看着对面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却道:“渊羽先生可知晓地界如今的变化?” 渊羽愣了一下,随机细细将言磬寒打量了一下,确认是言磬寒没错,才叹情是难辨莫测,就就连帝宫这般的人杰也逃不出它的独守,心中千百感叹,面上也不过一瞬,看着言磬寒,回答道:“自然知晓。” 这个回答到让夭梨讶异了,问道:“先生都知晓?为何不加以干预?” “我早已经提醒过白棂了,他自己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渊羽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不似他从前那般言笑,他看着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道:“地界的事情你们最好也不要掺和,你最好跑的远远的不要给地界一丝探寻到,我知道你有两个皇子属下,但你若是掺和进去了,你能不能保全自己,这是关心你之人要担心的事情了。” 这话已经隐晦得够明显了,夭梨听出了一丝意味,蹙眉追问道:“先生这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是我?” “他们的目标是阿梨?”言磬寒的声音有几分低沉,目光深沉无比有几分危险,道:“你知道些什么?” 看来在帝宫心中,弟子的性命最重要……渊羽心中有了几分思索,定了定神,看着言磬寒道:“我知道的东西很多,也可以都告诉帝宫,只要帝宫拿出来东西交换,我就全盘告诉帝宫。” “阿梨你先回天阁。”言磬寒看着渊羽,这般说道。 这秘密是关于自己的。夭梨知道,可秘密到底是什么,他不知,垂眸敛去眼中情绪,低声道:“我知道了。” 夭梨离去的时候神情不对,渊羽很好奇,言磬寒这般直白的让夭梨离开,这两人之间会不会生了什么间隙呢?不过暂时还不会有什么,渊羽看着言磬寒,笑道:“帝宫是个明白人,我也直说了,你将阿梨给我,我保他平安,并且将这一切原由告诉你。” 手一紧,言磬寒看着渊羽的眼神有几分冷,道:“不可能。” “这些事情你若是不知道,阿梨的命你一定保不住。”渊羽说得很肯定,他轻笑着说道:“我也不逼你,只要你在这里面做一个选择,你是两人相守短暂,然后夭梨命丧黄泉再无生机,还是和他分开,将他给我保住他的性命?” 渊羽很有把握。这个认知让言磬寒很不爽,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不知道该怎样发泄出来,在他心中阿梨的命重于一切,但是在一切未到没有转圜的余地的时候,他也不想轻易放手。 看言磬寒不说话,渊羽挑了挑眉,道:“既然你不能下定决心,那就等你想通了再给我消息好了,我会让我的小青鸟跟着你的,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不要等他被人带走了再来找我,那些人只要得到完整的夭梨,我没有办法再救他。” “……多谢。”言磬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黑眸也好似蒙上了一层黑雾,道:“夭梨之事给我消息是要代价,那么地界的事情看在阿梨的面上,你总不会也要收费吧?” 这时,言磬寒的话也多了几分调笑的意味,渊羽虽然不认为言磬寒这时候有心情同他调笑,但看在记忆里那个乖乖喊自己先生的渊楠,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看在阿梨的面上,如今地界的形势我同你讲,不收费用。” 这边言磬寒再同渊羽打探消息,夭梨虽然没有别人,不过他还有自己可以打听,是以盘腿而坐,凝神进入识海,看到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事事掌握的人,走过去,像之前一样盘腿坐在他的对面,这次他要好好地和自己谈一谈心。 “你来找我,又要问什么事?”他睁开了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夭梨,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好似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心绪的波动。 “我来问你那些以我为目的的人,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毕竟是面对自己,夭梨不用绕那么多的弯,有着以往的经验,夭梨还添了一句,道:“不要再瞒着我了,我不觉得这样有趣,这些人对我可没有善意。” 他“哦”了一声,声调微微向上,给人一种,轻佻的感觉,可他的表情又不是如此,基本上没有动作的他手一伸,一团红色的雾气出现在他手中,将这个送到了夭梨的面前,道:“虽然你这么说了,但是那些人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意思,也是你的命令,不过关于地界的事情,他应该可以帮你一些。” 他?夭梨正想问他是谁,眼前这团红色的雾气就逐渐凝成一个人形,夭梨看去吃了一惊,这不正是先前的祭司吗? “他是君渊,你若是唤不惯,也可像之前一样叫他祭司。”他对着夭梨说道:“地界发生的事情他最清楚,你可以问他,好了,你回去吧。” 说完,就将满心疑惑的夭梨给送了出去。 夭梨撇了撇嘴,为何总是没有理由的就将他赶出来,还没见过有人进自己的识海进的这般艰难的呢,夭梨这边不满完,方才伸出手,一团红色雾气显现,然后祭司大人的身形显现出来。 先前祭司大人面上一片枯骨,是以他未曾细细打量,现在看去,君渊他长得不是那种轻佻妖艳的容貌,这个男人一眼看过去就是冰冷而强大的,夭梨不知道为什么小白和老黑看到那个样子的祭司会觉得是祭司,但他觉得这才是祭司真正的样子。 “君渊?”不知他的性情,是以夭梨唤他的时候带了一分小心翼翼,那个站在自己手心的小人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与师父给他的感觉不同,但是很亲切,不可否认,他有点想要亲近他。 君渊感觉到了夭梨的这一分小心翼翼,他是想要伸手抚着他的头,然后告诉他不要这样对他的,但是他做不到,他以祭司为名,便不能脱了这个身份,抿了抿唇,启唇道:“想知道何事?” “我想知道……皇族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夭梨说着,又想到了先前夭梨那副模样,便道:“若是你不想说,可以略过。” 还是这般的……君渊敛了复杂的情绪,道:“在大皇子与二皇子离开之后,一股力量笼罩了皇都,有一群从无尽黑暗里来的人在屠杀皇族以及民众,我在冥殿的侍从被他们控制把我变成那副样子。” 君渊说的很平淡,但是夭梨知道那过程一定是极其痛苦的,能让一个这样冰冷而强大的男人变成最后那样轻佻、妖媚全是白骨的样子,那些侍从……夭梨忽然恨上了那些人,只想要做些什么解恨。 而君渊看到夭梨这副样子,心里是满满的开心,那些曾经的痛楚此刻看来也不是那么疼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低落,我心疼 言磬寒回来后,情绪有点不对。 夭梨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师父自那件事后就对他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纠缠,不过这次回来,这个人沉默了,看起来有些低落,整个人沉了墨一般。 一言不发,夭梨都找不到谈话的机会,看着小白小黑一脸的敌意,夭梨苦笑一声,推开了言磬寒的房门。 房内漆黑一片,外面忽然照进来的光芒让言磬寒不适地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看到是夭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师父,我们需要谈谈。” 夭梨看到言磬寒这般神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踏步进来,先关了门,再点了蜡烛,然后坐在了言磬寒的对面。 地界的烛火是惨白色的,比之方才晕黄的光色,现在就显得言磬寒的面色不是很好,言磬寒本就深居浅出,肤色是少有的白皙,他虽托了这原形的福,肤色显白嫩,但还是比不上言磬寒,夭梨有自知之明,不过这一切也是都更添不好罢了。 “师父。”夭梨唤了一声。 言磬寒眼睛一动,好似思绪回笼,自家徒儿难得有这样和自己静静地待着的时候,好似他们之间的风雨总是很多? 看着对面的徒儿,言磬寒低低地叹了口气,却仍旧不说话,低垂着眉眼躲避了徒儿探寻的视线,倒是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保徒儿的命还是如何,只是他……真的不想分开。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师父。”夭梨握上了言磬寒的手,担心地望着他,眉头都纠结到了一块,道:“到底发生何事?” 手上忽然多了温度,夭梨的体温向来是不高的,此刻却烫人得很,只是看到夭梨更加担忧的目光,言磬寒猜测,应该是自己体温低了吧……再叹了口气。 夭梨不是个喜欢表现自己情绪的人,言磬寒也一样,但是此刻却偏偏是愁绪时,是以多了好些莫名的情绪,感受着手上的温暖,言磬寒抿了抿唇,犹豫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抬头看入夭梨眼中,道:“阿梨,师父同你说一件事。” 夭梨颔首,愿意说就好,这般憋着,便是知道师父的智谋,也怕损了他的心血。 于是言磬寒就给夭梨讲,就从那天让夭梨离开后开始讲,夭梨也只静静地听着,中间并不插话,只是看着言磬寒,眼里是鼓励,鼓励言磬寒讲下去。 言磬寒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要没有勇气讲出自己的话,不得不说他很害怕,害怕夭梨为了保命离开他,即便他知道他家阿梨是如此的死心眼,便是没了命都不会没了他。 讲完之后,言磬寒也觉着轻松了很多,他看着夭梨,道:“阿梨,此事……我交由你决定,你想要如何我便如何。” “师傅好生奸诈。”夭梨勾了一抹笑,眼波流转,道:“此事分明是试探阿梨在师父心中的地位的,师父却偏偏要将这个决定权交给阿梨,当真是……老狐狸!” 听了夭梨的话,言磬寒只觉满心苦涩,不自觉低了头去,话在喉中一言不出。 因他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神色,然而那唇角的苦涩是如何也藏不住的,夭梨看得心疼,却是起身,隔着桌子,伸手捏起言磬寒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双目对视,嘴角勾了一抹笑,道:“师父便是这般想我的?” “我夭梨的生机如此不定,竟是随便一个人,胡乱一件事便能拿去的?”想到师父竟然会害怕自己离开,夭梨的手不由得一紧,看着言磬寒的眼神多了几分黑,道:“师父竟这般想我,想我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想我会为了保命离开你?” “你……言磬寒就是这般想我的吗?” 自然……不是。这话若是回,言磬寒都觉得自己没有底气,已经不敢回答,更不敢看夭梨的眼睛了,往旁处偏去了眼神,言磬寒一副无话可说的态度可是惹恼了夭梨。 “好!”夭梨狠狠地放开了,直起身来,看着言磬寒,眼中尽是狠厉与决绝,道:“我在你心中若就是这点分量,我还不如去死,不是说他们的目标是我吗?那我便去找他们好了,反正死了,你也只当我是跟别人跑了好了!” 放完狠话,夭梨转身就要走,却有一人拽了他的衣袖,夭梨偏过头去看他,对方那隐隐显露出的脆弱让夭梨不忍,但他今日必须要让言磬寒明白一件事…… “既然已经有要把我交给别人的想法了,何苦还拽着我。”夭梨面无表情地吐露无情之语,道:“反正都是一样的,去渊羽那儿还是被他们抓走,都是一样的,不过……都同你无关。” 言磬寒身子一震,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夭梨,他怎么会这般绝情,这般对他说话,这般……是他的阿梨吗? “师父,是个人就有弱点,阿梨也不例外。”夭梨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既然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师父了,我曾经说过的,我会一直喜欢师父,直到师父不要我了,现在师父不要我了,那我就放手好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完夭梨就要走,言磬寒拉住了他,这次态度坚决,手中的力道很大,握得夭梨生疼,也许是因为情绪失控,言磬寒自己都没有觉得。 “我不准!”低沉的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在夭梨的耳边,言磬寒再度拉了夭梨……回天阁! 这回的十殿阎王和司乐都很习惯了,当感觉到这熟悉的波动的时候,大家一致停止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瞬移回房躺在床上,闭眼,睡觉睡觉。 再一次被扔到师父床上的夭梨面上装着已经对言磬寒失望透顶的面无表情,心里却暗暗犯了嘀咕,怎么自从那件事之后,师父就总爱把他往天阁师父自己的房里带呢? “阿梨,我错了。”看着坐起身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的夭梨,言磬寒单膝跪在夭梨面前,跟个下属似的。 这一下夭梨是真的惊了,一下子也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赶紧的扶了言磬寒起来,道:“师父怎么这般无知,师父跪徒弟,徒弟是要遭天谴的,你这般不是让我遭罪吗?” “你知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师父怎生就这么跪了,师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你你你……” 夭梨这好一番数落,说得他自己都累,言磬寒却只一言不发地抱紧了夭梨,仿佛只要夭梨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可以了。 这力道不算重,却绝不会轻,夭梨看着这个人,真正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抚了抚言磬寒的长发,道:“徒儿当真是败给你了,这般动作,是吃准了徒儿是吗?” “是。”埋首在夭梨胸口的言磬寒闷闷的说道。 本只是无奈的抱怨,却在言磬寒这句话下化为了甜蜜,夭梨只觉自己是被吃死了,可看这个人的表现,又何尝不是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呢?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一气他便将他的真心逼了出来。 “师父你倒难得坦诚。”夭梨憋了半天,也只这么一句,能够感觉到这人的身子在自己的安抚下放松了些许,夭梨这才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言磬寒的眼睛,道:“现在告诉我,你的担心。” 看言磬寒又要被苦涩填满的眼睛,夭梨补了一句,道:“我只是想要解了你的心结,别担心。” 轻轻地在言磬寒面上碰了下,夭梨柔声道:“你这般低落,我很担心,虽然同我说得差不多,却始终是差了些许,没有解开你的心,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听了夭梨的话,言磬寒又埋首在夭梨胸口,他素来淡然,却不知被情绪操控的时候,他竟是这般的软弱,远不如弟子的坚强,心中暗暗地叹气,却道:“就这般安静地让我待上一会儿吧,阿梨。” “嗯。”轻轻地应声回答。 客栈里,有一间房中有几个人在暗暗筹划着什么。 “你确定那个剑客就是主上要找的人吗?”邪肆的声音,又身背大刀,很容易猜出他的身份。 只是另一个人戴着面具,声音还经过特殊的处理,声音平淡无波,显然是刻意压制了,道:“自然确定,我在他与言磬寒的房门外,亲耳听见他自称夭梨。” “那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了。”那个人邪魅地笑着,看对面那个平淡无波的人,道:“主上一定会很开心,他的目标原来就在这里,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只要他不要再把主意打到盘古上就算是对我最好的赏赐了。”说着,又好似是想到了如今的形势,又添道:“莫要再对地界做些什么了,地界承受不了这么多的方外之人,尤其是你们这种逆天而行的。” “你不也是逆天而行?”他的眼中有了嘲讽,道:“别给自己竖那么大的标杆,你也不过是个为了活命而背叛主子的人。” 戴着面具的他却没有生气,只道:“终有一日你会知道,我是顺天而为。” “那就拭目以待。”他大笑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识海,掉微服 经过那一夜之后,夭梨觉得言磬寒的心思更重了,虽然他家师父表面上好似恢复了原状,但他说不了也做不了什么,看着言磬寒,夭梨叹了口气,终是尝试着入了识海,与自己面对面的坐着,对方看着他,沉静的眉目审视着他。 “近来变得脆弱了?”他问:“三不五时便来找我,不觉矫情吗?” “你说矫情,那便矫情吧。”夭梨叹了口气,面上心里全无不愉,对方沉静,他亦以同样的心态回对,看着他,道:“此番我只是想找个谈心的人,你说的那些问题我都不想问了。” 他“哦”了一声,似是对夭梨的话感到惊讶,面色却不改,伸手在前面一拂,还冒着热气的香茗便出现在了矮桌上,他顶着夭梨的眼神,淡然道:“既然是谈心,那便少不了茶,你且说说谈些什么。” “倒是没有尝过自己的手艺。”夭梨开玩笑似的调笑了一句,尔后捧起茶盏,抿了一口,点点头,笑道:“还是不错的,不错,就是平淡了些。” 从茶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一些事情,夭梨从这茶中品出来的,便是他对面的这个人全无情感,这茶并非索然无味,要香有香,要味有味,若非要说缺了什么,大概是心意。 “解渴足矣。”他淡淡的说道:“你不去掺和地界的事情了吗?现在可是白日里,他们也正是出去探寻的时候。” 闻言,夭梨抿唇笑了笑,道:“竟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我既进了识海,自是将身体交给君渊了,你既然不肯将实情告诉我,就不要怪我用些非常手段,在此陪你耗着,看你对那些事情的反应,让我做个参考了。” “随你。”说着,他拈了一颗水珠,弹至两人中间,摊开的手轻轻一握,便将水珠变作了水镜一般的东西,看着夭梨一面的淡然气派,他道:“还是这般看得趣味些,你若发现了我的什么破绽,也可同我问,只要你找得出来,我便回答。” “这可是你说的。”夭梨笑得有点计划得逞的得意,像只小狐狸。 此时此刻,君渊正控着夭梨的身子待在客栈里无所事事,其实也不能说是无所事事,毕竟已经确定了皇都是个巨大的陷阱,好像在等人自投罗网,至于这个人是小白老黑还是夭梨言磬寒,这就无人知晓了,但是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儿。 然而小白和老黑却不愿意离开,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家,他们绝对不允许别人抢占,即便人不在,即便只留一座空城,这些外来的人也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安家! 言磬寒难得问了他们的打算,小白和老黑决定很是血腥,不符正派的身份,可却也符合地界的情况,地界本就是个比妖世还要血腥黑暗的存在,只是他们的有些情义永远难以舍弃罢了。 这发生的时候,君渊也在,他本就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也好在夭梨扮演的是个沉默的剑客,不喜言语,否则他恐怕很快就会露馅。 小白和老黑有了颠覆这个皇都的想法,那就要有一些计划实行,他们说他们在离开之前啊其实有一支军队暗暗守在了槐柳镇,他们回到那里来的时候也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他们不日就要来到皇都,这支军队将是他们颠覆皇都的本钱。 言磬寒已经答应了他们,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是以就算自己一日比一日更沉默,却还是在他们寻求意见的时候指点一二。 君渊没兴趣听他们的计划,事实上如不是地界命运关乎夭梨的话,他也是不会理会的,因为不是很熟悉,所以小白和老黑没有命令他,而近来因为言磬寒越发沉默的关系,也没有理会他,是以君渊倒是难得的有了闲空。 “出门逛逛吧,祭司大人。”夭梨浅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君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无异地从床上下了来,下楼,出了客栈的门,对于皇都这般刺目的月光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如今不是自己,于是又往额前贴了帖,当做擦汗。 对面楼上,珠帘之内的人轻笑了一声,对着对面之人道:“一剑,你说这人是不是有趣,观他才到太阳底下,就抬手擦了擦汗,难道他天生大汗?” 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眸子移到那边,又极快地收回了,随时这般成熟稳重,一开口声音却意外的好听,像是个出尘的少年,清脆如泉,道:“生得也是十分好看,招你的喜欢。” “呵呵,一剑这是吃醋了么?”说着呀,这手就放到了一剑的下巴上,一捏,一抬,眼波流转含情意,声色均媚,道:“本郡主最为喜欢的,自然还是一剑,也只有一剑透析本郡主的秘密,不是吗?” 这一下,喉咙一紧,一剑将视线移到边上这人的身上,声音好似平淡无波,道:“你在惹火。” “咯咯咯”娇笑几声,伸手按着一剑的肩,借力整个人坐在他腿上,两人面对面,看一剑下意识地环住他,他轻笑,凑到一剑耳边,恶意地舔了舔他的耳垂,感受到这具身子一僵,笑得更欢了,声音虽仍是媚色无比却添了几分低沉,道:“灭火的也应是你啊。” 感觉到对方身体起的反应,一剑一顿,耳根有几分红,便就着如今的姿势,将人抱着进了里间,掀开帷帐自己先坐了进去,然后侧身将人一放,身子覆了上去,被抛弃在桌上的剑虽然有些不开心,到底还是忠心地为自家主人布了结界,不然这声音传出去,也太丢他的脸了。 “怎么了?”见君渊停在那里,夭梨问了一句。 “方才好似有人窥视。”君渊在心中淡淡的回了一句,又道:“无妨,也许是我的错觉。” 真正躲在暗处一直跟踪着阿沉的人方才真正吓了一跳,看着这人突然停步然后此处看,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可看阿辰只是往对面客栈的楼上看了一眼,倒也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被发现。 说逛街就逛街,君渊很是实诚,从客栈出来,一条街直走下去,左右看看,听着耳边夭梨指示的声音不时买些小玩意儿,这一看来倒像是陪着夭梨逛街的小厮,只不过用的是夭梨的身子罢了。 “哎,此处听一下。”夭梨的声音忽然有些急切,道:“就你左手边那个卖饰品的小摊子,对,上面那个雕得很可爱的小麒麟,我要。” 这声音好似在向长辈撒娇,君渊听得很满意,连带着面色也暖了几分,对着摊主,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这好似不是我的声音。君渊这般想着,便看到边上有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站着,也同样指着那个木雕的小麒麟,君渊看着他,抿了抿唇,道:“我的。” 对方却笑着看他,道:“你我二人分明同时言语,老板还未答应要卖给谁呢,你就说是你的,这于我可不公平。” “老板,是否是我先说的?”君渊转过去看老板,认真的问道:“我记得我问价比他快了半息,只不过他说得快且轻,才赶上了我,老板你说呢?” 老板苦笑着看两人,看看这个背剑的少年好似得罪不起,看看那个身份尊贵一定得罪不起,半晌苦笑,才道:“两位,小的只是个普通人,可算不知道这些,这小麒麟反正是一对,二位不如各分了一只去?” “不要不要不要。”夭梨在识海中,撇着嘴说道:“麒麟还是一对好,一只买过来多孤寂啊,我拿它们玩儿都不行,君渊,好君渊,一定给我买下了,我要两只,一只都不能少。” 他就坐在夭梨对面,看着那个龇牙咧嘴的自己,无表情的面具好似裂了一道缝,好歹……二十万岁了吧……他想着,比之天地的年龄还差了好多,还小,还小。 君渊听了夭梨的话,变皱了眉,看对方,道:“我要这两只小麒麟,你想要什么说,我同你换,只要你给我小麒麟。” 这话说得对方可开心了,看着君渊,道:“如果说我要你呢?” “给你。”君渊说的可随意了,可他素来的认真态度却让人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对方可傻了眼,这么容易就拐到手了?先前看着分明很精明的,怎么这般……天真,原来只是想要逗一逗这个人的,现在……既然已经拐到手了,而且这个这么容易被人拐走,放在外面也不放心,嗯……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拐回家好好养着。 下定了决心的他正要找那个答应的人说话,然而眼前人不知何处去了,连带着消失了的,还有那两只小麒麟,眨了眨眼,他转过去问老板,道:“方才那个人呢?我不是还没同意么?” 老板看着他,得罪不起,只能陪笑道:“方才那位公子‘给你’之后,就付钱买了小麒麟,只是您一直自己笑着,人家问了一声说你要不要我,公子您没应,然后他就走了。” 走了,走了走了……这几个不断在他耳边重复,他呆了一下,良久才笑出声来,神情之间有些许懊恼,不过最多的还是趣味,这个人哪也不知道是谁,竟能让他这般傻的被耍了一回,想他答应的那般爽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玩儿他,唉……栽了,真是个有趣的人。 想着,他正要迈步离开,后方却传来重甲互相碰撞的声音,停步回头,看着禁军统领带着一堆人慢跑着到他面前,然后下跪,道:“禁军统领户三千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一时间,四方摆摊的人、行路的人都跪了下来,齐声道:“草民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眨巴了下眼睛,微服出门,有没有人有过微服掉了,该如何应对的经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入皇宫,看好戏 “平身。”他也就愣了一下,实际上回复得也很快,他看着面前的禁军统领,道:“户大将军有礼了,皇兄遣你过来,不知有何事?” 户三千恭敬地低了头,道:“不知,陛下只是让三千来请梦王爷入宫,至于到底发生何事,王爷到了皇宫再问不迟。” 啧,这么多人来请他入宫,妖娆的眉眼挑了挑,嘴角轻勾,看来这皇兄不是十分安分啊,面上却道:“暗一。” 有一个人忽然现身,单膝下跪在他面前,低着声音道:“主子。” “孽龙呢?” 这话一问出,户三千率领的那一队禁军当即横枪直指他,户三千本是一只手背在身后现在却是微微一扭,长枪为黑雾凝起,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威胁,道:“陛下下令只招您一人,梦王爷还是莫要再请他人了。” “哦?”白枫抬眼看了一下户三千,眼波流转,几分妖孽,却是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冷,道:“本王素来体弱,担不得皇宫那般深重的地方,既然邀请本王去,不让孽龙跟着,本王这身子骨怎能安生?” 这倒是一个好借口,然而户三千也不会全无理由,他笑了一声,看起来恭敬,道:“陛下请了地界最有名的医者,王爷即便没有孽龙在侧,应也是无恙的。” “哈。”白枫淡淡地看了一眼警备的户三千,感受到从远处传来的地狱烈焰的气息,淡声道:“晚了,孽龙来了。” 天上一道龙影俯身而下,最后化为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站在白枫身后,一言不发,连看一眼户三千都不屑,对面的人在他眼里比沙子还轻上半分。 “你们现在还要‘请’本王独身回宫吗?”白枫的话里多了几分冷意,如果这个户三千再要不识好歹,而他的兄长又是如此的顽固的话,那他也真的无需留情了,虽然他本不喜欢那个位子给人的束缚感觉。 户三千即便自傲,也知道他们这一伙对上孽龙绝无胜算,感受着孽龙随时散发出的地狱烈焰的气息,户三千咬咬牙,手往后一伸,顺带自己也收了武器,低头抱拳道:“随王爷之意,请王爷入宫。” 白枫笑了一声,退后一步拍了一下孽龙的背,只见孽龙霎时化为原形,踏着孽龙往皇宫行去,眉眼却有些冷,这个皇兄竟然已经不知死活的想要控制他了,哈,既然如此,不听话的棋子,拿掉好了。 户三千看着那抹飞向皇宫的影子,内心底叹了口气,还是他们太天真了,竟以为能够扳倒白枫,可惜啊可惜,白白费了这些年来的谋划。 “将军。”边上小兵见户三千久久没反应,便上前一步,俯身问道:“我们接下来?” 户三千稍稍回神,可是就算知道回去是一片血光的死路,他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回去,因为这样……他还能担个美名,心底再叹一口气,只能对不起你们了,兄弟们……户三千抬头,道:“回宫。” 又是重甲敲击的声响,渐渐远去,在他们都离开之后,君渊放在从一旁的边角走出来,心道:这个便是之前一直跟着你的人。 “长得还不错,就是……胸小了点。”夭梨乐津津得评价,后来却撇了撇嘴,道:“还是师父好看。” 对面的人看夭梨这副表情,不由心想,便是你师父的胸也没有他这般大小。 “想不想看看皇宫发生什么事?”君渊沉默着听夭梨的话,在他说完之后,这般问道。 夭梨当然点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可一下又黯淡下来,道:“还是算了,君渊你去太危险了,依那条龙的气息来评判,我全无还手之力。” “无妨,那龙对我不成妨碍。”君渊说的是大实话,他早已只剩下魂体,偏偏他的魂体同他人不太一样,这个世界里再没有东西能够对他造成伤害了,虽然带着夭梨的身子有点麻烦,不过……无妨的,他家的梨花,他一定会护好。 “那我们……”夭梨眨巴眨巴眼睛,道:“去吧。” 孽龙的速度很快,又是携了一股冷风,朝着皇宫去就格外寒凉,夭梨虽然开放了身体让君渊使用,可君渊到底不习惯,是以跟得慢了些,不过也在好戏开场前到了皇宫太极殿。 君渊隐了身,暗暗躲到一根柱子后面,看着两方人马对峙。 大殿之上,白枫站在阶下,看着座上的那个身着金龙衣袍的男人,狭长的凤目微微一挑,勾了一抹莫名的笑,道:“白枫见过皇兄,不知皇兄今日召臣弟前来,有何要事?竟还特令臣弟不许带孽龙。” 因为户三千来得晚些,是以并不知道,白枫使孽龙变作户三千的模样,然后自己做了一副不快的表情,走了进来,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阿枫自然不知,朕前些日子寻来了地界名医鬼话,他言只要阿枫愿意,可以医好阿枫的病。”白藤做了这许久的皇帝了,威严是有,野心也有,就是底气不足,因为他始终不能放心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心腹大患。 “哈,那他是要臣弟如何愿意呢?”白枫倒想看看,这位兄长,主事皇都这么多年,到底都增长了那些野心,也想看看他到底想要怎么对他,对于他人的冒犯,他白枫可向来是……十倍奉还的啊。 白藤倒没想到白枫回的这般干脆,顿了一顿,道:“他言道只要你愿意放下皇城一切,随他入山清净治疗的话,他可以帮你治病,等你病好了也可以自由选择出山享受荣华富贵,亦或留在山中同他同享浮世悠闲。” 这话说得好听,却也是直白,话里话外一个意思,就是要他放弃现在的身份地位。白枫“呵”了一声,看着白藤的眼神中有几分嘲讽,道:“皇兄真的认为臣弟需要这样做吗?只要有孽龙在身边,臣弟的伤病可是无碍的,犯不着去求那么一个自命清高的医生。” “皇叔可莫要白费了父皇的一番苦心。”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公主从边上走出来,由语气看来也是位骄纵的主,她看着白枫,道:“父皇为了求得鬼话的同意,可是答应了好多的东西好,还将本公主的宝珠送了出去,皇叔若是不接受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就是啊,阿枫,你可莫要费了朕的一番好意啊。”白藤同样苦劝,面上的表情好似是在面对一个别扭的孩子。 小孩子的话通常是最容易得到人的承认的,不过白枫何曾畏过人言,他看着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女,嘲讽道:“所谓的一番好意便是费尽心思地将我送入深渊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鬼话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鬼话能是个怎样的人物,世人都知道。”白藤的脸色变了变,却是强笑道:“鬼话是个令人尊敬的医者,不仅一手好医术,还有仁心,每年都在特定的时间下山布施医药,这在地界是多难得的人,你可知道?” 说到后来,白藤的底气都足了,看着白枫,苦口婆心道:“阿枫你便是不想去,也不能这般污蔑人家啊。” “污蔑?”白枫嗤笑一声,妖孽般的容貌倒多了几分人味,道:“我在地界游历的时候也并非没有见过此人,不过你猜猜看我是在哪里见到此人的呢?我亲爱的兄长皇帝陛下。” 白藤忽然有一种危机感,不想上白枫的当,可他知道即便他不问,对方也会说的。 果然不出白藤所料,只见白枫伸手从广袖间掏出一个香囊,白枫勾着香囊在白藤眼前晃了晃,话语中是恶趣味的笑意,道:“这个是什么知道吗?” 白藤看到这个香囊的那一刻,脸就是一白,这个香囊,这个……难道,鬼话,那个人就是鬼话吗? “哈,想必我亲爱的皇帝兄长已经认出来了吧。”带着报复的快感,白枫看着白藤难看的面色,笑道:“我在不绝渊上看到了两个人和一群小孩子,一个是兄长,另外一个便是带着冥医气息的鬼话,那群小孩子嘛……算了,不过兄长,你真的要我将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才肯将此事罢休吗?” 看起来,这场战争是白枫占了上风。 “哎哎,君渊,你知道不绝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那个看起来还算有本事的白藤面色苍白成这样,跟凡人活见鬼了一样?”夭梨看得兴致勃勃,不过心里的猫儿总拿爪子挠他,不肯让他安生,真的是十分好奇啊。 君渊看了那个香囊一眼,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想了下,在心里回答道:“恰巧见过,那时我的是从正将我脱去剥皮,我随意瞥看,便见到一个身着黑衣戴鬼面的人压着这位皇帝陛下,不过后来好似是玩腻了,又让那一群傀儡小孩子一起压着皇帝陛下做了。” 做了什么……是显而易见的,夭梨看着那白藤苍白的面色,不由也生了几分怜悯之心,不过也仅仅是怜悯他的遭遇,在他掐指一算白藤的命痕,此人虽然命运中有几次大劫,不过他也是一众人生命中的大劫……和死劫,由此看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 “这般对于一个男子来说,确然是太重了。”君渊淡淡的说着,却又道:“这个白藤想将白枫送给鬼话,怕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只不过不知道鬼话是毁了他的那个人罢了,这样想来,白枫倒是站在一个名正言顺的立场上。” 夭梨赞同地点点头,道:“若是待会儿白枫处于弱势,我们且去帮他一帮,也是可以的。” 君渊没有回话,而是静看局势发展,只是他没有发现,身后慢慢靠近的一道黑影。 “阿枫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啊。”白藤却是忽的神情一变,好像整个人都浸在了黑暗中,倒也多添了几分邪魅和……气势,对,帝王之气,嘴角噙一抹笑,看着白枫,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不过阿枫你的病如此不靠谱,还是一定要让鬼话先生替你看看,才行啊。” 白枫眼睛一眯,到了这地步竟还执迷不悟,然而下一刻,一个忽然出现在白藤身后的人却让白枫手一紧,瞳孔一缩,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章 要游戏,心失守 “怎么样?”白藤看着白枫的表情,内心底有得意,还有终于胜他一筹的快感,给了个手势令人将他带上来,白藤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让白枫看了个分明,道:“这个人,阿枫你很熟悉吧,我记得你的暗卫可是日日夜夜都跟着他,是不是对他上心了呢?” 白枫好似被戳中了心事,面上一白,又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的样子,看着白藤,声音有几分低沉,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白藤“呵”了一声,冷笑道:“我想要的东西方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阿枫,这样子如何,你跟鬼话走,我就放了这小子,不然的话……你继续在这儿当你的王爷,我把他送给鬼话当你不能去的歉礼。” 此话一出,大殿静寂,只有充当围观者的夭梨觉得愤愤不平,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干系,干嘛把他这个看戏的也拉进来。 “如果你把你那闪耀着好感兴趣的眼神收一下,你这个抱怨会比较有说服力。”他看了许久,终于明白不是自己太老成,而是二十万岁真的还小。 夭梨磕了两颗瓜子,嚼两下吞下去之后,喝了口茶,舒服的喟叹一声,然后道:“虽然说我是很感兴趣吧,不过也就是对这个故事,这故事里面的人到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我不顾自己参入其中。” 这话听来,夭梨倒是有些心思的,就是说话耿直了些,举止直白了些。 君渊此刻‘昏迷’中,感受着那对下巴的力道,皱了皱眉头,不过听着耳边夭梨的点评与抱怨还是忍了忍,没有立刻爆发,心里正暗暗思索着,等待会儿阿梨一声令下,他就睁眼把这个干捏阿梨下巴的人哼哼又嘿嘿,要他好看! “怎么,还没想好吗?”在这寂静的气氛中就算很短的时刻,也会觉得煎熬,白藤虽然觉得煎熬白枫很好,但自己也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于是开口,直起身看着底下的面色变幻不明的白枫,道:“我的耐心可还是有限的,阿枫如果还没想好,可就不要怪我替你做了抉择了。” 气氛沉闷、凝滞到了极点,白枫的面色也差到了极点,不过仅仅一息的时间,他又恢复了原来那般妖孽的神情,看着白藤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很像看见我那般胶着的神情?” 白藤一愣,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旋即冷笑,道:“就算你强撑着,也不能改变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的事实,说吧,要选哪个?” “呵。”白枫笑了一声,看着白藤,眼中流转的波光不知是在嘲讽着些什么,开口时语气深沉,道:“你怎么就肯定我会为了这个人放弃我自己,兄长啊,这才几百年的时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你……”白藤当即伸手狠狠掐住君渊的脖子,恶狠狠的看着白枫,道:“不在乎这个人吗?那么我就掐死他,你也无异议是不是?” “你,我真的掐死他了。”白藤嘴里这么说着,却好似指挥不了自己的身体,手不自觉地有些软,看着缓步而来的白枫,他咽了咽口水,恶狠狠的喊道:“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真的掐死他了!” 白枫至始自终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根本不在意白藤手中那个人的脖子上多出来的红痕,白枫走上台阶,一步一步离白藤近了,直到白藤再也受不了,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指向他,白枫方才停步。 “我亲爱的兄长,你觉得我会在意吗?”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情绪又是极大的一个转折,重重的道:“又是谁给你的信心,我会为了一个小小,不过见过几面,稍微有点兴趣的人而乖乖走入你的陷阱,然后堕落的不堪,是谁告诉你我白枫有这样坚贞不渝的情意的?” 一句又一句的问话如同巨石撞击到白藤的心上,将他的心神彻底压垮,只是他还不能垮下去,他看着白枫,一时心下也清明起来,是啊,怎么就这般急切,不等白枫与人的情意再深厚一些呢? 怎么就忘了白枫这个人无情无心,是从那恶魔之地出来的人呢? “看来白藤败局已定。”夭梨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看着对面的自己忽然眉眼弯弯地笑了下,道:“师父来了,你说我要不要出去见他,还是装作不认识他?” 他默了一下,整理整理自己的措辞,才开口道:“你想要逼他发疯?” 夭梨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哀怨道:“怎么会呢,我这么喜欢师父,我不过是想要师父清醒一下,让他感受一下如果他做他想要做的,我便如他所愿,他会有的结果,师父若是承受得住……” “你待如何?”他倒有些好奇夭梨的回答了。 嘴角勾起一抹轻轻浅浅地笑,夭梨眼中似也有着些许的期待,只是迷雾一般遮掩了他自己的神情,道:“那我便让他承受不得。” 他莫名打了个激灵,有些冷,半晌回神,却终于觉得这个还小的孩子……心真黑。 白藤终于感觉到恐怖,然而这时下跪也是无用,只好强自硬气,挟持了君渊将剑架在他脖子上,道:“就算如此,这世上也难得有一个惹起你兴趣的人,你就算不能为了他受辱,总该为了他放我一马是可以的。” 白枫脚步一顿,抬眼看白藤,忽的叹出一口气,神情有几分奇怪,道:“你这话到说的不差,若是你先前便这么想,让这人同我培养了感情,只怕你也不会输。” “哼,话不用多说,你让他们都退开,放我与我的人离开皇城,我就放了他。”白藤紧紧地盯着白枫,生怕他有什么动作。 “……”白枫沉默了一下,似是在其中做了个艰难的选择,方才叹气道:“好吧,既然你看穿了我对他的心思,那么我便放你一回也无不可,孽龙,放行。” 孽龙对这一片的禁锢自然是放开了,白藤一喜,恶狠狠的看着白枫,道:“你害我到如今这步田地,我自要灭了你这唯一的兴趣。” 说着便要重重划去,众人正惊,白藤却觉剑一重,眼前一红,便被人重重地踢了开来。 夭梨打拍着自己的衣裳,一脸嫌弃的像是个小孩子,看着倒地捂着自己的手惨叫的白藤,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地看向身边整个笼在红衣袍中的人,道:“阿渊阿渊,为何他将我的衣裳弄脏了,他自己还要叫,我都没有吵呢!” 君渊安慰地摸了摸夭梨的头,声音淡淡的,说的轻柔,道:“那是他不懂事。” “那阿渊帮我教他懂事好不好。”夭梨轻声细语,浓浓的撒娇语气,道:“他这般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可难受了。” “等着,很快。” 君渊话音方落,他这个人在原地消失,惊恐的白藤身边只有一道不时闪现的红影,伴随着白藤的惨叫声,一声凄厉过一声,叫得在场自觉素质够好的人都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附在骨头最深处,半点脱离不开。 “哈哈,阿渊打得好,面皮不知几尺厚的人就该这么对付。”夭梨却站在一边欢快地鼓掌,不时还蹦跳几下,像个真正十几岁的小少年,天真而让人害怕。 白枫却没有注意这边的虐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夭梨身上,同一个人怎么能在一天之内转变这么大的,又是沉熟稳重的剑客,又是天真无邪的可爱人儿,又是……天真单纯到可怕的少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或者说这些都不是他? “呵呵。”如珠玉一般的嗓音轻笑了两下,白枫看着那个拍手叫好的少年,眼中的兴味越发浓了。 “你拍的认真一点,待会儿拍着拍着愣了可不好。”声音在夭梨耳边淡淡的响起,就是那个一直都好像面无表情,没有感情的人。 夭梨一边拍,一边注意着自家师父的动静,一边看着君渊‘很快’的教训着白藤,又回答道:“放心好了,一心多用的事情,我是专业的。” 夭梨确实是专业的,不过不是一心多用,而是分裂灵魂。 “这场闹剧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忽然有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一脸不耐烦,对着全场愣住的人吼道:“你们打扰了我好久的安眠,你们……怎么就这么吵,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虽说话语的中心围绕着一个吵字,却始终不搭后语,所有人的心神都牵系在了这上面,却不想自己竟然失守,渐渐地,心神有些疲惫,脑袋放空,忘记了目的,忘记了做事,甚至最后……忘记了自己,他们忘记了一切。 那个人看着神情呆滞就连白凤也不列外的一群人,“哼”了一下,眼神黑暗,撇了撇嘴,道:“也没多厉害,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你们如同蝼蚁,若非看在步沼的份上,哼!” 言磬寒早在那个人出言的那一瞬间就进了天阁,透过天阁的轮回镜看到大殿内如今这副模样,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皱起,这个人看来就是攻陷地界的势力,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竟然这般厉害,他都差点心神失守,只是……言磬寒看了眼形体渐渐虚化的夭梨,咬了咬牙,算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狐阿楠,生辰宴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广袤天空,一时还不习惯这样刺目的光芒,他眨了眨眼睛,脑袋有点空空,有些转不过弯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谁? “阿楠?”有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走过来,顶着两只软趴趴的耳朵,一脸的疑惑,看到他睁开眼了,才笑道:“这不是醒了么,怎么还躺着?阿嬷叫我唤你去吃东西呢。” 阿楠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谁啊?” 少年闻言,手未动,身后的尾巴却是长出来打了阿楠一下,看见阿楠吃痛,少年呵呵笑了几声,声音不知为何带了一种魔力,眼睛也好似会勾人的看着阿楠,少年自己却不察,只瞪着阿楠,道:“连我都忘了,你是睡傻了么?” 阿楠愣愣地看着少年,眼中好似有一个又一个圈,被惑了心神。 “哎,你怎么这般看我,你你你……”少年见阿楠不似开玩笑,也急了起来,跺了几下脚,却是快要急哭了,道:“我是白柳啊!” 白柳?记忆一瞬回笼,阿楠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终于也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只是他还有几分疑惑,方才分明有一种感觉,他不是叫的这名字,为何突然一下子都清晰明了了呢? “阿楠,阿楠,你可别吓我,怎么又呆住了,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这下白柳可真的是吓哭了,阿楠是他们家族里最小的一个崽崽,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可就是大罪人。 被这哭声惊扰,阿楠一时也忘了追寻那莫名的感觉,看着眼前好似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阿楠叹了口气,道:“小叔叔,我没事。” 白柳猛地抬头,感受到那熟悉的目光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一时情不自禁竟然抱了上去,下巴搁在阿楠的肩上,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欢喜与庆幸,道:“太好了,阿楠你没事啊!真是吓死我了。” 阿楠安慰地拍了拍白柳的肩膀,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将白柳拉开,看着这个抽抽搭搭的小叔叔,心里暗暗叹气,怎么会有这种倒过来要侄儿照顾的小叔叔,分明他的岁数才是最小的,这种……也是无奈啊。 “我方才睡懵了,什么都忘了,没事的小叔叔。”即便如此还是要装嫩……为什么要想到这个词?分明他本来就还嫩啊?阿楠想不明白,晃了晃脑袋,也就不去想这件事了,看着白柳,展开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道:“阿嬷不是说回去吃饭吗?阿楠饿了,我们回去吧!” 白柳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目的,随手抹干眼泪,点了点头,拉起阿楠的小手,虽然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而特意缓重了语气,却还是透着一股馋意,道:“阿嬷说今日是阿楠的生辰,做了好些吃的呢,有山里新猎到的些许猛兽,还有一些仙山脚下捡来的仙果,可香了。” 两个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原来阿楠躺的地方却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凝着冷淡的眉目看两人离去,感受着这四面的气息,掐剑指画符为纸鹤,轻轻一点,声音如万年冰封过一般透着寒意,道:“告诉师兄,青丘山上,九尾妖狐尚且年幼,速速来杀。” 纸鹤受了命令,便扇动翅膀飞离了。 而他看了此地一眼,摇身变作一个树精,同样十一二岁的年纪,身着白粉的衣裳,上面纹了些许的花,并不在意自己的扮相有些女相,他沿着了两个少年离开的路往前行去,狐族最为尊贵的九尾狐的生辰,狐族怎么会不宴请青丘山的其他妖族呢?而其他妖族身上妖气太重,也只有树精一族身上是同人一般的仙气。 回到狐族的地方,狐狸洞。 无论男女老少面上都溢着一股喜意,他们来来去去的忙活着晚宴的布置,来客的招待以及膳食的准备,出去迎客的人迎面看到白柳带着阿楠走来,面上笑容便真实喜庆了几分,道:“阿楠回来啦,快些进去,婆婆一直在念叨你呢。” 阿楠也朝着他笑,道:“我知道了,这就去呢,三家阿哥今日打扮得可真是俊俏,阿楠自然也要他停下来,赞上几句。” “阿楠这嘴啊就是甜。”三家的笑得狐狸眼可勾人了,可他又没这意思,只是真真因为阿楠的赞美心里欢喜,远远地看见有小树精走过来,三家的拍了拍阿楠的手,道:“好了,三家阿哥不同你说了,快些进去,婆婆若知道是我拖了你,怕是要怪我了。” 最后一句纯属调笑了,婆婆那么慈祥和蔼,又怎会真的怪他,阿楠却是笑得一双狐狸眼弯弯,可讨人喜欢,道:“那我这就进去了,晚上开宴后再跟阿哥好好说说。” 三家的笑着应下了。 同三家的阿哥说完,阿楠才迈步往狐狸洞里面走去,白柳早不知跑去哪里了,虽然年龄上是阿楠的叔叔,但是却比阿楠贪玩不少,阿楠一路上又许多人打了招呼,最后到了稍微深的一个洞前,往前一步,糯糯的喊道。 “阿嬷,我回来了。” “啊,阿楠回来啦。”放下梳子,身着红衣的大美人回过头来,不出意外看到阿楠那张可爱的笑脸,对着他招招手,笑着说道:“阿楠快过来,让阿嬷看看。” 阿楠听话地跑过去,先发制人地扑到大美人怀里,撒娇道:“今日的晚宴好盛大,好热闹,阿楠最喜欢阿嬷了。” “乖。”孤霓抚了一下阿楠的头,笑道:“阿嬷还要梳头,阿楠先出去玩着好不好?要是饿了也可以先去厨房拿些吃的。” 阿楠点点头,从孤霓的怀里出来,打算小跑着出去,到洞口的时候忽然停下,回头对上孤霓的眼神,甜甜笑道:“阿嬷是个大美人,不梳发髻也很是好看!” 说完,阿楠就跑出去了,背后孤霓大美人哭笑不得的神情却是没有看见。 阿楠跑出孤霓的房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在外睡了一整天,那也是一整天,没有吃的对他这种还没到辟谷境界的小狐狸还是一件天大的事情,阿楠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决定到厨房去那些吃的。 狐狸洞里九曲十八弯,阿楠却是熟悉得很,抄一条近道,迈着哒哒的脚步往那边去,然而有些暗色的狐狸洞忽然多出来一抹白影,阿楠本来是全速向前冲,此刻却是刹不下来…… “哎哟!” 阿楠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顶了出去,倒是好运气,屁股落地,而不是脸,不然这花开在脸上也太凄惨了些,只是到底还是疼,阿楠感觉此时头上有些疼,屁股也很疼,眼睛眨巴两下,眼泪不自觉就啪嗒啪嗒掉下来了。 “呜,好痛呜呜呜。” 对面身着白衣的少年神色莫名,看着阿楠坐在地上没形象地大哭,还没收回去的狐狸耳朵一动一动,面上却是没什么波动。 阿楠坐那儿哭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那个人来哄他,便也慢慢地停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好奇地看对面的少年,道:“你,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是你撞得我。”言下之意,该你道歉才是。 阿楠转念一想,哦,也对,于是用手撑着跳起来,轻轻地拍了两下屁股,不敢用力,走上前去,看着少年,乖乖地鞠了个躬,道:“对不起,我刚刚没把你撞伤吧?” 少年一愣,倒是没想到阿楠这么轻易就道歉了,旋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声音有几分生硬,道:“没有。” “没有啊……”有点失望,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楠眼睛一亮,拉着少年的手一脸惊喜,道:“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吧,毕竟是我撞了你,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阿嬷可是准了我去厨房拿些吃的的,离晚宴开始还有好久,先去吃些填填肚子吧。” 少年听到厨房两个字的时候,眼中闪了闪,却也不知为什么没有甩开阿楠的手,阿楠只当他是同意了的,拉着少年就抄近道往厨房去。 厨房的人显然都认识阿楠,看见阿楠今天还带了一个树精小伙伴来,都不由调笑道:“阿楠的朋友长得真是俊俏,就不怕以后大家都喜欢他,不喜欢你了么?” 听到这话时,阿楠正拿着两块糕点,把一块塞到少年的手里,阿楠笑弯了眼,道:“我才不怕呢,我这般可爱,谁不喜欢?” 大家哄笑,倒是没有见过这么自夸的,偏偏生的可爱,倒不让人觉得讨厌。 知道这些都是供晚宴用的,阿楠也不贪心,只每样少拿了些许放到大婶给他的篮子里提着,然后拉着少年的手又一路往外奔去,抄了一条近道到洞外,看到外面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阿楠才放开少年的手。 “小树精,这里是我的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哦。”阿楠对着少年笑笑,拉着少年到溪边坐下,然后把篮子放在两人中间,道:“你可以随意吃些,三家大婶的手艺素来是不错的,当然手艺最好的是阿嬷。” 少年默然不语,似是对阿楠的话题不感兴趣。 阿楠也自安然地自说自话,是不是拿一点吃的,自己吃吃,再喂喂少年,这般悠闲宁静的时光不知为何在阿楠的记忆里算是稍有,所以他也是少有的开心。 阿楠觉得如果就这样宁静的过完一生,其实也不错,不过吃的吃完的时候,另外一边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响声,阿楠还未收起的耳朵动了动,拉着少年站起来,兴奋地说道:“晚宴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狐族的晚宴不能说是世上最好的,但却是最美的,美的不是蜿蜒,是人。 狐族的人个个都生得极美,身形又妖娆,因为面上带了喜色,发自真心的,是以更添魅惑,若是让人见了,定是被迷的魂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不过在场的最少都有几百年的修为,大致上还是能抵几分魅惑的。 作为狐族晚宴的主角,阿楠必须要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是以他也只能把少年安排在离他稍近些的位置,然后自己挥挥衣袖换了一身华美的衣裳,然后坐到孤霓的旁边,这时的面色倒也冷凝了起来,有几分少主的气势。 “今日是我们阿楠的生辰,欢迎诸位来此,狐族定然会好好招待大家,老身年纪大了,一唠起来就不会停,是以今日也省几句废话,让大家玩得尽情些。”孤霓站起来,这般说了一通,道:“好了,开宴吧。” 桌上本就有几道小菜给先到的人解解肚饿,此刻孤霓一声令下,四面狐族美女端着山珍海味,扭着曼妙的身子走上来,将才放到桌上的时候却不停留,只陆续地下了去,证明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迷惑这些人,只是纯粹地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 宴会上,阿楠虽然外表冷凝淡然,实际上内心里想的还是怎么快些将场面应付完,然后偷偷跑出去找他今天新认识的伙伴一起玩,阿楠是真的只有十几岁,对于动辄几百岁的妖族来说,真的就是刚出生的娃娃,能长到如今这幅外表,全凭他的血脉。 其实这般的宴会真的很无聊的,对于阿楠这些小孩子来说,中间是狐族俊男美女在跳舞,魅惑之中仍有清俗,不会显得自己太低廉,而那些过来参宴的人也大多都是过来凑个热闹,以及一些族与族之间的事。 阿楠看了一会儿,就悄悄地扯了扯边上孤霓的衣袖,小声的说道:“阿嬷,阿楠吃饱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会儿?” 孤霓可以看到阿楠面上的不耐烦,还是个小孩子,不能要求太多,孤霓自然是笑笑,嘱咐道:“去吧,不要跑太远,也不要打扰别人,知道吗?” 阿楠乖乖地点点头,然后缩起身子,从一边离开了,虽然故作稳重疲惫,眼中的神采却是遮不住的,小孩子的神采,终于可以出去透会儿气了。 在座的都是修为有成的,自然不会看不出阿楠的神情,只是这个孩子还小着,还是在场大多数人都看着长大的,也就眼观鼻,口观心地当做没有看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全身宝,争相夺 阿楠离开宴席就换回自己的那身粗布衣裳,小心翼翼地往新认识的小伙伴那里靠近,只是奇怪的是他并不在宴席上,而是在狐狸洞好里面,阿楠可以感觉到那处的偏僻,心里存了半分疑惑,不过很快就将它抛在脑后,阿楠一步一步靠近了那地方。 “师弟既然已经找到了九尾妖狐,为何不趁人少当即诛杀?”听声音,是一个严厉的中年男人。 阿楠听了这话,心下一个激灵,脚步也是一顿,九尾妖狐?诛杀?这说得不是他么?阿楠熟悉地形,偷偷将自己身形藏好,准备继续听下去。 “斩草当除根,春风无拂生。” 虽然还是树精的少年模样,言语中的无情却让人心下一颤,阿楠的心缩了缩,他的年纪让他保持着天真无邪的本性,他的血脉却让他更早地明白一些事情,少年的话,不得不说像一根刺扎到了阿楠的心里。 “还是师弟想得周全。”只听那个中年男人笑了几声,语气中是掩盖不了的赞赏,道:“既然如此,就以师弟的霜寒为信吧,只待霜寒出,白於一众弟子便会攻入青丘。” 少年冷然地点点头,没有说话,中年人好似习惯了,也不觉得怪,又再赞赏了几句,就收了影像。 阿楠从头到尾的看着,直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如今好似身处极北之地,被那霜寒冻着,阿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出来吧。”少年忽然开口道。 阿楠心里一惊,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可是细想自己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是以也就不动。 然后少年转过来,一步一步地朝阿楠走过去,在阿楠努力将自己缩成球的动作前,他停步,看着地上那不知何时化为原形,看起来还在瑟瑟发抖中的狐狸,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 “你都听到了?” 这一句话在阿楠心中炸开,也引爆了他自己,原本还缩着的小狐狸,眨眼间变成一个愤怒的少年,将他扑倒在地,坐压他的腰间,左手掐着他素白的衣襟,右手握拳高高的举起,只差打在他的身上。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阿楠红着眼睛,心里又是委屈又是莫名的愤怒,只是手到底还没有打下去,他只是想看看底下这个少年的反应,道:“开始撞你我道过歉了,青丘阿嬷她们这么与世无争,应该也不曾同你结怨。” 少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道:“你们是妖。” 妖妖妖!阿楠越念叨眼里赤红越盛,看着这个自己难得交来的朋友,鼻子有几分酸,道:“原来你同他们没什么两样,你们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阿楠委屈地哭了,自顾自地哭,也就没有看到身下那个少年面上一瞬闪过的无措。 往日的话,听到少年这句话怨恨的妖是有很多的,怨恨起来也就疯狂地想要杀他,最后就被他杀了,可是这次……这只小狐狸不知道为什么,看他坐在他身上委屈的哭,他竟生不出一丝伤他的心思,更遑论杀了。 阿楠哭了好久,身下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自己也就慢慢地停了下来,看着身下那个人平淡无波的眉眼,阿楠擦了擦眼泪,跳起来蹿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哼,我才不会让你们得逞,我要去告诉阿嬷!” 少年躺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其实……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他生不出心思去杀这个蠢蠢的九尾狐,便也只能让师兄动手了……少年闭上眼睛,才一会儿,又睁开眼。 白色的身影如疾风掠出,少年的心里只有一件事。 这个蠢狐狸,没有做任何坏事,这般的性子,想也不会成为师兄口中的九尾妖狐,他既没有做坏事,又怎么可以白白地丧命在他们手里,他们杀一个无辜的生灵,岂不是负了白於初衷,造孽? 狐狸的身形跑得快,不一会儿阿楠就到了外面,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冲天的火光以狐狸洞最胜,娇美的狐族女子,俊秀的男子不是被那些人砍杀了,便是被他们肆意掠去到装灵宠的囊中,只留下这遍地的鲜血,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哭喊叫声,阿楠眨了眨眼,揉了揉眼,这一切……一定都是幻觉吧。 随之而出的少年看到这一幕,身形也是一顿,怎会如此? “阿楠,跟我走。”见到这一幕的少年,算是明白了为何,拉了阿楠的手,便要带他离开,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不要碰我!”阿楠狠狠甩开少年的手,双目赤红,赤红之中亦有魔性,声音也多了几分嘶吼,道:“都是你,青丘才会招来此等祸事,你走开,不要碰我。” 昔日安乐平静的家园眨眼之间变成这副模样,阿楠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懂这些,当然气极了,体内隐隐有一股火气,在他此刻情绪的放纵下,逐渐蔓延出来,很快地,就成了滔天的怒火! “快来啊,妖狐在这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招来了一众御剑而行的仙门长老,看到阿楠这只还小的九尾妖狐,以及他身上冒出的火焰,眼中闪烁着的不知是什么。 “阿弥陀佛。”金色光辉笼罩的慈眉善目的和尚见了他,念了一句,笑眯了眼道:“便让老衲收了你,替你净去这一身的红莲业火吧。” 说罢就要动手,却听边上一个长相算作清秀的人道:“诸念,这位小施主身上并无半分因果罪孽,你不应动手沾染杀戮。” 诸念听了,“哼”了一声,鼻子朝天出气,道:“这么说来,我倒是要听佛子的话?不去杀他喽?佛子可知这九尾妖狐一旦成年,是会惑乱天下,这是何等的业果,佛子不会不知吧?” “况且在场这诸多人,便是我不杀,就不会有其他人来杀了?既然他都会死,不若死在我手里。”说着,诸念哈哈大笑起来,道:“佛子不会不知有一句话的吧,我这做法,便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哈,回去佛宗还要赞赏我哩。” 青年人看着诸念,也知他说的是实话,周围这么多人,他不可能全部让他们停手,心下叹了一声,退后一步,闭目念起了经文。 “哎,诸念大师此言可不妥。”这是一个长得胖胖的老头,他抚了抚又白又长的胡子,笑眯眯的说道:“我们道家可没有这入不入地狱的说法,既然如此,按照佛家的说法,是不是这种入地狱的事情该让我们来?诸念大师还是歇歇吧,这小狐狸的火焰可是纯正的红莲业火,若是收了造福世人,那也是功德一件哪,哪儿能让你就净化了去?” 闻言,诸念“哼”了一声,正要争论,眼角却瞥见另个人的动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心里等着看好戏,看你们道家内讧。 站出来的人是近些年来的青年才俊,无双城的城主,他这个人看起来谦谦如玉的君子模样,嘴里说话却是豪气放肆,只听他道:“这小狐狸身为九尾天狐,可全身是宝,你们单看着他那一身的火焰不放,是要把小狐狸的身子都送给我做炼丹的材料吗?” 此话一出,几个人才将注意力转了回来,说的也是,小狐狸全身是宝,火焰不行,那就内丹,内丹不行那就内腑,内腑不行那就血,血不行那就骨,骨要再不行,那皮也是可以的啊! 这些人的眼神如此贪婪的看着他,阿楠仰天悲鸣一声,想要用什么来好好教训这些人,在他们动手,在他自己想要动手之前,有人赶到了。 “阿嬷。”叫出这一声,不知喊了多少辛酸,阿楠鼻子酸酸的,却不会在这些人眼前露出来,看到孤霓的时候固然欣喜,可孤霓那一身的狼狈却令他怒上心头,道:“阿嬷,是谁和你动手了?” 这声音有几分冷,孤霓听得出来,心里总是开心的,没有回答阿楠,只是将他护在身后,看着那一众仙门长老,眼中无惧色,声音便如宴会开始时的优雅淡然,道:“诸位仙长来我青丘为何不提前通报一声?也好老身做个准备,迎接诸位啊。” 所有的面色虽有些许差别,却大都是嗤笑的,唯有那个从狐狸洞奔出的少年眼神闪烁。 “久闻狐族孤霓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掌门上前一步,对着孤霓作揖,道:“在下仰慕已久,就是不知今夜可否来在下门中一叙呢?”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哪里是一叙,分明是想要乘人之危,来一夜颠龙倒凤。 孤霓听了“哼”了一声,面上冷然,一股气势散开,那人不由得退了三步,道:“既然你们不肯顺着老身的台阶下,那也别怪老身做得太绝,与你们同归于尽,我青丘尚且轮不到你这样的人来放肆!” 听了孤霓的话,有好些人露出嘲讽的笑,只有少数大派的掌门微微皱眉,这孤霓怕是真有暗藏着的招数啊,否则就算她假装,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同他们周旋,这般撕破脸皮……几人想了下,暗暗退了一步,不再参入争锋。 宝物与命,自然还是命重要一些。 但是那些人就不知道了,他们只以为孤霓是笼中鸟、瓮中鳖,陷阱中的野兽垂死挣扎,是以有好几人出声嘲讽。 “没落的凤凰可不如鸡,我们就看着你如何同我们同归于尽好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不过虽说青丘没落,但你这副容貌还是不错的,不如到我府上,迎我几日如何?” …… 这一句句的话,听得孤霓冷笑一声,本就艳丽的容颜更添几分姿色,孤霓摇身变回原形,竟有山大,抬起爪子,放在打狐狸洞的那座山顶上,金色的眸子里面透露出诡异的艳笑,道:“天地初成时,父神偏爱人族,赐予万物之灵,后也感妖族势弱不成平衡,便赐了一物,保人妖平衡,你们不凑巧,我青丘守候的,正是太初寒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可是……来不及了,孤霓狐狸爪子一掀,打狐狸洞的那座山都被掀开,底下是一股冰蓝色流动的液体,尘封了不知多久的它们终于再现尘寰,触碰到外界气息的它们,膨胀了。 一刹那,万里冰封,整个青丘都被太初寒流包围,所有人都想着逃跑,可太初寒流又岂是这么容易放过你的? 那些想要宝物重过性命的人不消片刻便被裹在其中,消泯于无,就连在孤霓冷笑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而远远逃开的几位仙门大派的高层人物也很是艰难地逃开,一身狼狈就更不用说了。 “阿楠,跟我走。”少年抱住狐狸形状的阿楠,除了自己奋力脱离太初寒流之外,也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送着他们离开。 那是孤霓的灵魂。阿楠的身体不自觉地流着眼泪,他奋力地想要挣脱这个为青丘带来祸世的少年,他要回去,太初寒流不是阿嬷能够承受的,他不回去让它们找到宿体,阿嬷会神形俱灭。 “你放开我啊!”少年修为高过阿楠太多,阿楠挣脱不开,只能张开嘴狠狠地咬下去,只一下就见了血,咬到了骨头。 少年却好似无知觉,力道依旧是那么大,不会让阿楠觉得疼,也不会让阿楠挣脱了去,他只淡声道:“你阿嬷嘱咐我带你离开,太初寒流也不是如今的你可以接受的。” “那也不要你管!”阿楠睁着眼瞪他,眼里的水珠一颗一颗地往外掉,道:“如果不是你,青丘根本就不会这样,阿嬷也不用这么早就将太初寒流放出来,你放开我啊!” 许是少年因为这话心神松了一下,又许是阿楠因为悲愤,力气一下子大起来,少年竟被他挣脱了怀抱。 “阿楠!” 小小的狐狸没有听后面人的叫声,向太初寒流冲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阿嬷别怕,阿楠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入寒流,抱狐狸 白於山上,天生异象,风云变动之间,有一种凝结,天上逐渐凝起雷云,一丝一丝的天罚之力汇聚最后一道天雷劈落,朝着那个白衣负手的清绝人寰的男人劈去。 天雷中蕴含之力非人力所能抗,恐也有惩孽之意,然而男人面不改色,负在身后的手轻握,寒霜长剑显出身形,动作很慢,却很简单,不过挥剑,收剑……天雷已落。 这对凡俗仙者来说是生死之劫的九九天劫于他却好似过眼云烟,激不起半分眼中波动,白於山众只见其上一人,挥剑,收剑,不过几息,便已将劫渡完,其人衣角不损分毫。 “哈哈哈,恭喜师兄。”远处白云间浮现一座宫殿,一个眉目轻狂的青年走出,看着白衣男人,抱拳作揖道:“恭喜师兄仅以十万之龄成为仙界三位仙君之一。” 男人微微颔首,从袖间朝青年扔了个东西,声音如经过万年冰封一般,道:“布置一下药园,多弄些小孩子玩的东西。” 手里是梦寐以求的师兄的青月殿的钥匙,青年还来不及高兴,就被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打击得愣住了,眨了眨眼睛,青年勉强用自己备用的脑子思考,问道:“师,师兄要小孩子的玩的?” “怎么了?”男人微微皱眉,问道:“不会?” 青年赶紧摇头,道:“会是会的,就是不知道师兄你……” 青年话还没说完,男人就点头,道:“会就行了。” 说完,男人踏剑而行,徒留青年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师兄啊,你该不会是在人间有了私生子吧?然而想到耿直冷漠的师兄,青年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看看师兄会带回来什么吧?嘿嘿,终于能进到青月殿了! 其实青年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男人带的不是自己的私生子,而是一个他亏欠了很久的人。 来到这一片久违了的地方,那霜寒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然构不成致命的威胁,在那流动的冰蓝色气息中,男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但是很分散。 “阿楠。”男人的声音难得有些低,也带了几分温度,他又再度想起那只小狐狸义无反顾地冲向太初寒流的场景,道:“我来接你。” 话音方落,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寒流中心一路坚定地朝男人而去,无论寒流如何筑起坚固的围墙,它聚着自己的温暖一一穿过,最后到了男人面前,在男人面前晃了两下,知道男人不会反抗之后,直接冲入了男人的眉心。 男人闭眼感受,温暖的力量经过了十万年的消耗已经很微弱,但它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热度,感觉不过一瞬,男人闭眼顺着力量过来的路径一路寻回,穿过层层的寒流屏障,最后在一块玄冰前停了下来…… 找到了!男人睁眼,寒霜在前,破开太初寒流,男人顺势而入。 当寒流触及肌肤的那一刻,男人方才真正体会了一把太初寒流的厉害,一点一点增加的痛苦,从皮肤开始,到内腑,到骨髓,从身体到灵魂,男人便是在这十万年经历不少,也不禁皱了眉头,抿了抿唇封住自己的痛呼。 阿楠,这般的痛苦,你还去的义无反顾么? 经过了漫长的痛苦,男人终于来到寒流的中心,寒流外面虽然防护得严实,到了此处却又淡薄起来,男人收了剑,看向那只被玄冰封住,神情还是那时那般伤心的小狐狸,边上忽然传来了声响,男人看过去,是孤霓。 “你终于来了。”孤霓还是那般倾城的容貌,数万年来没有变过分毫,她看着男人的眼神是欣慰的,道:“看你离开时的那副神情,便知道你会回来。” 男人对这个话题却不是很感兴趣,他又看向阿楠,道:“阿楠怎么样?” 孤霓无奈地笑笑,虽然是事实,不过这个男人居然对她的容貌没有半分波动,也是让她挫败,孤霓到底比男人大上许多,倒也不在意,顺着男人的眼神看去,近处只有睡在玄冰中的阿楠,算了,在乎阿楠就行。 “太初寒流这么多年早已自生了意识,自然也知道当初的阿楠太弱,不能接受他,为了不伤到阿楠,就以九天玄冰将阿楠封起来。”说到这里孤霓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太初寒流中生出的灵智太弱,只认阿楠一人,否则我同他商量一二,便能早些将阿楠送出去了。” “无妨。”男人的声音淡淡的,道:“十万年的时间,人族早已肆意圈养妖族,也有些将妖族收入门派做弟子,这般我也好带阿楠回去。” 听到这话,孤霓的脸色难看了下来,道:“你要圈养阿楠?” 若真是这样,孤霓不会让男人带走阿楠,便是以灵魂为代价,再激起一次太初寒流也在所不惜。 “他会是我唯一的弟子。”男人便是解释,也都是看着阿楠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多了一份温度,道:“我会好好照顾他,我到底欠了他一份情。” 男人的解释,孤霓信了,若是旁人,她或许不会信,但这个男人,她时有听闻,远远路过青丘的精怪们都要议论的,闻名仙界的洵桦上仙,听闻他大多时间都在闭关,出关之后也都在各处修炼之地……这个苦修十万年到仙君境界,方才度过天劫就赶过来接阿楠的男人,她又如何不信呢? “算了,也只能信你。”孤霓笑叹一口气,道:“我只有一事告知,九天玄冰一旦融化,太初寒流就会涌入阿楠的身体里,你必须先将阿楠带出去。” 男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阿楠要出去了,我留在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孤霓看男人,道:“你既要收阿楠为徒,他的九尾狐身份必定是不能破开说的,我便最后再尽一份力吧。” 说着,孤霓化作一团温暖的光芒,穿过玄冰,进入到阿楠的体内。 男人虽不知道孤霓实际上做了什么,只是一定是有关藏起阿楠的身份的,这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人,男人走近玄冰,霜寒出现在手中,另外一只手将这大块玄冰一抱,长剑在前开路。 出去的时候倒是顺畅,因为玄冰的存在,太初寒流仿佛能够感知一样的退开一条路,让他们出去。 等出了太初寒流,男人准备先破开玄冰的时候,却发现怀中不知什么时候只有一只狐狸躺着,玄冰不见了,男人微微皱眉,却想不出寒冰的去处。 “呼噜。”怀里的小狐狸打了个呼噜,小腿往他肚上一踹,印了个黑黑的小脚印。 男人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很……愉悦,暂时抛却了寒冰的事情,男人将小狐狸抱好,然后踏剑而行,往白於山的方向而去。 三月后。 青月殿永远都高高地浮在上空,像真正的月一般广寒,开了那古朴雕古兽的大门,确然就是想象中青铜蕴含古老气息的大殿,进去的人会带着一种敬畏之心,只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却将这一切打破。 “阿楠,过来吃饭。”这声音,沉沉清如月,萦绕在耳边只有好听二字。 棕红色皮毛的小狐狸却是爪子一抬,按上屋外院子里的小石头,扭头道:“不要!” 声音脆脆的,嫩嫩的,如鲜嫩的竹笋一样,让人想要吃下去,屋中的男人听了,便起身,白色花纹的袍子拖过地,他走到屋檐下,出了门,雪白的袜沾了院中的泥却不甚在意,只慢慢地朝小狐狸走过去。 “你,你别过来。”小狐狸往后退几步,见男人走近了,小狐狸转身就要跑,却是不比男人那看似随意的速度快,小狐狸奋力扭动身子,一边挣扎一边道:“我不要吃你这些啦!我要吃肉,吃肉!” 男人轻轻拍了两下,言语之间似有疑惑,道:“你不是喜欢吃菜的么?” 闻言,小狐狸身子一僵,随后奋力挣开男人,跳到一边的树上,抬起爪子舔了舔,道:“哼,那不是因为你只烧了菜吗?不吃菜,你想让我饿死吗?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怎么养狐狸的,不知道狐狸吃肉的吗?” 小狐狸嘴里说着抱怨,眼睛却还不时朝男人看去,观察他有没有将自己的抗议放到心上,其实他也真的是忍不住了,作为一只肉食的狐狸,他连吃了三个月的菜,唔……再吃下去,他都要变成菜了,这事一定要跟饲主好好抗议一下! 男人听着小狐狸的抗议,想了想,尔后朝小狐狸摊开自己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是我的不是,只是今日中午来不及准备了,你且下来先吃着菜,我去帮你找些肉食上来。” “哼,看在你说的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啦。”小狐狸这么说着,小爪子一伸,然后整个人跳到男人的手掌心,轻轻跺上几个小爪印,然后腿一屈,把自己团在上面,小爪子对着男人招了两下。 男人会意,把脸凑过去。 “菜我是实在吃不下去了,我要跟着你一起下去找吃的。”小狐狸趴着,看着眼前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决心舔了舔,然后往男人脸上一贴,眨巴眨巴眼睛,一双小狐狸眼笑得有点小可爱,道:“你是我的,不要出去勾人哦。” 这个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想到这个,男人心中又是失笑,就是只小狐狸嘛。 第一百四十四 扬狐名,需收徒 下了青月殿,洵桦直奔弟子们的膳堂,进了后厨,刚好无人,洵桦勾了勾小狐狸的下巴,道:“想吃什么?” 看到这久违了的肉,小狐狸的眼睛都亮了,想要跳出去抱一块啃,却被洵桦抱得紧了些,疑惑地抬头,不是说让我吃吗? 洵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是问你想要吃什么,我来拿。” 好吧。小狐狸把脑袋往前一搭,小爪子举起来一个个指,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鸡鸭鱼,啊,再来点配菜好了……唔,小白菜、大白菜,萝卜,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小狐狸指的,洵桦都一一拿了,为了不饿着怀里的小狐狸,先给了它一根萝卜啃着,其他都装到了乾坤袋中,只等着带到青月殿中做给小狐狸吃。 “叮。”盘子掉地的清脆声音响起,呆愣在门口的弟子惊醒一般地赶紧俯身,道:“尊上恕罪。” 是人诶!小狐狸跟见了新大陆似的,激动得不能自己,眼睛亮晶晶的,挥挥爪子,眼睛好像在说快让他起来,是人诶! 洵桦莫名的有些不高兴,抿唇想到,一个人出现就这么兴奋,若是再拿了什么吃的蛊惑他,这呆笨的小狐狸是不是就直接跟他走了?不行……洵桦心中下了个决定。 而那名弟子久久没听到回应,便偷偷地拿眼去瞄,眼前却已没了人影,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看下,还是没有人,难道方才是他的错觉吗?也是哦,尊上这种人一直都待在青月殿,哪会抱着可爱的小狐狸来膳堂后厨拿吃的,对的,一定是他的错觉,对对对,最近练剑脸的太辛苦了,所以出现幻觉了,看来这几天要缓一缓。 这名弟子的自我安慰小狐狸是听不到了,只是它有些小郁闷,这个人居然不让它看那名弟子的样子,那可是它自睁眼以来见到的第二个人诶,第一个人这般木头冰冰的,这么笨,这第二个看起来就好玩儿! 怀里的小狐狸跟自己生着闷气,洵桦好似是不知道,只以为它是为了吃的而气鼓鼓地一张脸,便道:“先啃着萝卜,回去便给你做好吃的。” “哼。”小狐狸偏过头去,不看这个人,故意的嘛,谁不知道啊,我又不是你养的灵宠,哼,不让见人,不如你也不见好了哼! 只能看到小狐狸背影的洵桦觉得自己有一种情绪,应该是……哭笑不得?无奈? 带着小狐狸回到青月殿,把它放到桌边,然后自己走向厨房,嗯……如何做菜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小爪子撑着自己的脸,不开心……等等,他走开了,黑黝黝的眼珠子转啊转,小狐狸眼中有着几分小得意,哼,叫你让我见人,我便是出去了你也不知! 小狐狸爪子挥阿挥,好像爪子一团冰蓝色的气息,努力地将它塑成自己的模样,也不费什么功夫,小狐狸笑眯了眼睛,迈动腿,往外一蹿,我自由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哎哟。”小狐狸捂着脑袋痛呼一声,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眼里都多了两片泪花。 “撞疼了?”洵桦一手将肉食放到地上,然后抱着它放到桌上,看到小狐狸眼角的泪花,不由得微微皱眉,道:“爪子拿开,让我看看。” 闻言,小狐狸瞪了一眼洵桦,可湿漉漉的眼睛还含着泪瞪他,着实不像是在抱怨,反倒有点疼了求安慰的意思,洵桦动作一顿,声音也才轻了几分,道:“放开让我看看,我替你擦些药就不疼了。” 难得这个木头冰冰有了些许温度,就暂且原谅你。小狐狸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开爪子,把脑袋上的包给他看,小眼珠子看着他,好似在说,你好硬,一撞就撞了这么大个包。 其实只是微微有些红,洵桦还是当做大事一般的,去边上柜子里去了清风膏,跪坐在桌边,轻轻地替小狐狸擦药,看他动作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哈哈哈哈,师兄啊,你有……”声音到此夏然而止,青篱看着那个认真地为小狐狸擦药,感觉到小狐狸身子颤动还会用手轻抚以示安慰的人,僵了一下,险些就要挥剑相向,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假扮我师兄! 幸而青篱还是比较相信自家师兄的威信的,到底整个仙界暂时没有人敢假扮师兄,并且就算有几个敢假扮的也没有那么闲去惹师兄的不快。 不过,青篱看着十分淡然为小狐狸擦完药,然后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的洵桦,眼睛越发惊奇,这回是对着小狐狸的,上看下看也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棕红色的皮毛看起来就是一只野狐狸,那到底是哪里入了师兄的眼呢?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小狐狸的感觉是很敏锐的,那个人类一进来就对他目瞪口呆各种惊奇,据他所知这大部分还是因为洵桦,瞪了青篱一眼,小爪子放脸上划了两下顺毛,懒悠悠的说道:“再看是要收费的,看一下十只仙鹤哦。” 青篱眨了眨眼睛,十只仙鹤哦,这个价格真的有点坑,便笑着试问道:“一只仙鹤行不行?” “最低价格没得商量。”小狐狸悠悠地对着洵桦张开爪子。 洵桦会意,伸手将它抱到怀里,尔后便感受的一只小爪子在自己的心口挠了挠,痒痒的,不过洵桦望向了青篱,淡然的眸子一派无波,道:“四十只仙鹤。” “四,四,四,四十只仙鹤?”青篱险些绝倒,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洵桦,道:“师兄你坑我呢吧,四十只仙鹤,我方才最多也才看了一眼吧,有你这么坑人的?” 一眼?阿楠立刻就不服了,从洵桦怀里爬起来,一只狐狸爪在前面一一细数,道:“你进来时看了我的人,他虽然勉勉强强一眼也算上十只仙鹤,后来你又看了我一眼,眨了眨眼,这样算起来你看了我三眼,是不是四十只仙鹤你说?” 这算术可真好,我竟无言以对。青篱默默地为自家的仙鹤哀悼,然后抬起头,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好吧,就给你四十只。” “不,现在是五十只了。”阿楠看到青篱一瞬塌下来的脸,心里在偷笑,再这样下去,一辈子的仙鹤都不愁了,一辈子都有肉吃,虽然这个木头冰冰很是无趣,可这个师弟好玩啊! 青篱惨戚戚地看向自家师兄,师兄,你这狐狸太坑了,你倒是管管啊! “阿楠。”洵桦抚了抚小狐狸的身子,淡淡地说道:“不要欺负得太过。” 小狐狸仰面对着洵桦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道:“谁让你木头冰冰的不让我欺负。” 洵桦的眉眼仍是淡然,道:“吃饭吧。” “哦。”小狐狸乖乖地应了一声,他也真的饿了,至于那个分身?早早地他就藏好了,看在这个木头冰冰还是很护着他的面上,他暂时就不跑了,等哪一天生气了,哼,我就离家出走! 这天之后,高高的青月殿上,这只能够让洵桦上仙对其百依百顺的野狐狸就在白於出了名,在白於最大嘴巴的青篱上仙的努力下,成为了白於最热门最神秘的一个人物,也让之前那个弟子成为了名人,毕竟他是除了上仙们之外,唯一一个见过那只本领大的狐狸的人。 弟子们在说,仙友们再传,师弟整日在耳边叨叨,身为白於山当家人的离弦终于也忍不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师弟你是要成就大道的人,怎么可以为了一只小小的狐狸耽误了修行? 挥开了青月殿的大门,离弦踏入,还没看见自己的师弟的呢,就见一道小影“嗖”的一下,从自己身边蹿过。 洵桦从拐角走出来,看到小狐狸蹭过离弦的衣角,直直地往下面掉,心一紧,直接瞬身到了小狐狸身边,将它抱在怀里才稍稍心宽,想到小狐狸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洵桦冷了脸,道:“扣十只仙鹤。” 小狐狸本来也吓了一跳,可被洵桦这么一说,立即就瘪了嘴,哭喊道:“你好坏!我不要理你了!” 说着,趁洵桦将他抱到青月殿门前,便挣开洵桦,往里面一跃,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影。 “师兄今日前来有何要事?”洵桦的语气平淡而又认真,道:“是否是魔界又有了动作?” 看自家师弟这副严谨的样子,离弦甚为欣慰,可想到方才小狐狸的动作,以及洵桦的表现,内心底叹了口气,却忽然有了个主意,面上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也,今日前来是有另一事要同你相商。” “哦?”洵桦问道:“何事?” 怎么自家师弟都不会待客之道了?离弦心里暗暗瞪眼,一定是因为这只死狐狸,否则怎会惊魂未定,都忘了把他请进去再论事。 虽然洵桦实际上真的惊魂未定,但是不请离弦进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待客之地用来堆放小狐狸的玩具了,观师兄以往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恐怕不会对小狐狸有什么好印象了。 既然人家没有把自己请进去的意思,离弦也只好站在青月殿的门口同洵桦说了,他整理了一下言辞,道:“是这样,百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就要开始了,以往十万年,你总推说自己要精于修炼,现今终于也修到了仙君之境,你师兄我,还有你的几位师弟徒子徒孙都有了,你是不是也在这一届看看,有没有好仙资的弟子,收一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白於,住黄泉 洵桦上仙要从这届招收的弟子中选一个做徒弟的消息在整个白於传开了,好些人愤愤捶胸恨自己为什么不晚来几年,怎么就这么不逢时,这可是一个明晃晃的拜洵桦上仙为师的机会啊! 这是白於收徒的规矩,所有的弟子在刚入白於时会被带到掌门那座山峰上,经专人探测仙资,这时所有高层人物都会在,若是看到仙资十分好的弟子就直接收为弟子,至于剩下的,那就只有等到了一定境界再拜门中其他的长老为师了。 不过这也不是说他们就没有机会了,每百年一次的试剑大会上,获得一个好名次,也会有些境遇。 不过这些都不干小狐狸的事情,它照吃照喝照玩,直到看到木头冰冰的那个很好玩的师弟过来找他,小狐狸抹了抹嘴,迈开小腿奔到门口,正准备推开门闹一下来着,却听到。 “师兄,你这回是真打算收徒了?”青篱的声音带了几分调笑,道:“那你家的小狐狸可怎么办呢?日后师兄的心怕是要分一半给徒儿了,好可怜哪,孤身一只狐狸,离了你这处,天地之大就无容身之所喽。” “噔”的一下,听声音是茶盏放到桌上发出的声响,小狐狸侧耳细听,洵桦淡淡的嗓音好像就在耳边。 “谁说离开的是阿楠了?”洵桦抬眼看着青篱,神色不咸不淡,道:“我本想顺师兄之意,给阿楠寻个玩伴来,听你之言,这个玩伴倒不如不要,你去告诉师兄,洵桦尚且年幼,仍要专心修炼,收徒这等发扬白於之事,就交由师兄来好了。” 听不出开玩笑的意味啊!青篱想哭,师兄你别这样,我会被师兄打死的好伐! 要推门的小爪子放了下来,想着洵桦这些日子以来待他的好,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迈开小腿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师兄,不开玩笑了,我认真点好吧,你不要让我去传这么残忍的话,我会被师兄打死的。”青篱最终认输,认命地盘腿坐在洵桦的对面,无奈地问道:“师兄想让我做什么事,直言吧。” 洵桦垂眼,道:“离开吧。” 诶诶诶?青篱瞪眼,道:“师兄你就是想玩弄一下我的感情吗?” “勿要再言。”洵桦的语气淡淡的,道:“趁我还未改变主意。” 好吧,您是师兄我听您的。心里流着泪的青篱默默地退下了,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今日一定见了个假师兄,小狐狸本事不小啊,把师兄都带坏了,呜呜呜。 小狐狸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悄悄把先前那个做起来的自己拿出来,认真仔细地看着,再精雕细琢一番,然后对着它吹了口气,只见那团冰蓝色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棕红色,气息同小狐狸一般无二。 得意地眯了眯眼,这样子那个木头冰冰一定认不出来的,小狐狸颇有老大气势地命令道:“你且好好跟着木头冰冰,别让他发现……算了,他这么笨也不会发现。” “这样,你记着。”小狐狸想了想,细数道:“你乖乖地待着,他问你什么的时候,挥挥爪子给个白眼或者撇撇嘴,他要抱你的时候,要一副他很大殊荣的样子,他要走的时候,别忘记舔舔爪子往他脸上盖个印,木头冰冰还算是比那些人好看些的……” 小狐狸数了有一会儿,这才放心的拍拍爪子,道:“好了就这些了,我就先走了哦,你都要记住哦。” ‘小狐狸’点点头,看着自己慢悠悠地晃出了青月殿,据它所知,小狐狸可以踏一朵小白云往远处去,只是……那个人的气息来了,‘小狐狸’如它家老大命令的,乖乖待着。 这个人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道:“吃食在厨房,不要动了阿楠的仙鹤。” 本想按照老大的话来一套的‘小狐狸’动作一顿,乖乖地点头,内心泪流满面,老大这和你说的不一样! 至于踏着自己的小白云离开的小狐狸一路跌跌撞撞,超速行驶终于离开了白於,到了几十里外的树林里,降落到地上,先是四下看看,想是无人,便摇身一变,化了个清秀的少年郎出来,棕红色的皮毛也化作了衣衫,倒是不用他再去偷了。 “呵呵,木头冰冰,我去做你的徒弟,便不会让你为难了吧?”笑得一双狐狸眼弯弯,阿楠颇为得意。 翌日,因为白於招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阿楠可以慢悠悠地晃,在林子里玩了一个晚上,顺便跟边上的花草木精了解了一下边上镇子的情况,然后就慢慢地上路了。 街上叫卖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阿楠看了看,有少数是新奇的玩意儿,不过大多他在青月殿里都玩腻了,是以兴致缺缺,所以等他看到一家客栈的时候,就转了个方向进去。 “请问有人在吗?”这家客栈有点黑哦,阿楠这么想,往柜台那边走,就看到一个人,看起来是老爷爷的模样,看不清面貌,阿楠站在柜台前面,道:“掌柜的,住店。” “啊,好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第一间。”掌柜的声音有点低,阴寒的感觉,他低着头,毛笔在簿子上划了两笔,道:“少年人行了这么久的路,总该饿了吧,再点些吃的怎么样啊?” “哦哦,不用了。”阿楠对着他笑了下,道:“来的路上我吃过了。” 掌柜的语噎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有点吃的,随后就看着少年一蹦一跳地往楼上去了,楼梯随着少年的动作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掌柜的莫名的有点担心,这个少年人似乎……不简单? 阿楠不吃饭,不做什么,待在房里,他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照理说,现在他闲着没事情干应该可以赶路,可他就是想要尝试一下住店的感觉,顺便……看之前的话本上说,住店总是可以遇见几个朋友的,怎么他就没有呢? 阿楠竖着耳朵,听楼下有没有人过来。 “铃铃铃”的声音响过,一阵香风袭来,似乎是有人来了,阿楠睡得惺忪的眼一睁,瞬间清醒了,悄悄地推开门,一步一步挪到楼梯口,悄悄地往下看去。 底下好像是一个裹着红衣服的女人,可仔细看去,却又不像,待阿楠看到正脸,吓了一大跳,这个女人的头竟然是洁白的骨头,看上去透着森森的寒意,尤其是那双空洞的眼……阿楠瞳孔一缩,她看到他了! “嘎嘎”的刺耳笑声响起,女人侧过眼去看楼梯,道:“老板你这儿今晚有个住户吗?” 老板还是那低着头的样子,却因为这个女人,声音添了几分寒意,道:“是呀,很是俊俏的少年郎呢,红娘要是看上了,也不妨去他房里一趟,二楼左边第一间,别做太过,这般单纯的少年郎出来晃荡不会简单。” “呵呵,多谢老板提醒。”女人娇笑几声,那张白骨的脸一下变成了姣好的容貌,声音多了几分甜腻,身姿妖娆而有风范,道:“不过还是算了,这个来头太大,红娘惹不起。” 老板的笔听了听,问道:“你知道他的来历?” “哎,红娘可是向来不同人说自己风流事的。”红娘又笑了几声,便往楼上去了,不忘回身道:“三楼左边第一间,老板记好了。” 至于阿楠,早便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瞧刚才那个女人的模样,将他生吞活剥了都有可能,呜呜呜,外面好可怕啊,木头冰冰你过来,我保证只给你一爪子! 天色也晚了,出去反而更招惹鬼怪,阿楠也就乖乖地在自己房里待着,连布了好几层的冰蓝色气息,然后就乖乖地倒床上睡着了,外面的世界有点可怕,还是睡一觉比较踏实……不可能的,也睡不踏实。 夜半,有人推开客栈的门,客栈内的蜡烛自燃,莹蓝色的烛光衬得客栈分外诡异,然而来者不惧,淡淡地走到柜台前,并未言语。 感觉到强大的气息,老板停了笔,终于也抬了头,看到那一身白衣的男人,道:“今日这不知是哪儿来的风,竟将洵桦上仙吹到了我的店里?” “阿楠在你这儿住下了。”洵桦顿了顿,又道:“不要扰他。” “哦?”老板的语调终于也有了变化,勾了一抹不是太符合他如今相貌的笑,道:“那只狐狸是上仙家的啊,倒是怪不得红娘会说它来头大了,只是上仙是否忘了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老板的左手往上一拂,一道金光开,匾额上四个大字闪着金光在这客栈中分外耀目,黄泉客栈! “我直属地府管理,只要是入了我这儿的魂魄,没理由离开的。”老板原来老年人的身形,也逐渐变成了一位青年,青年着衣黑白相间,生得倒也是俊美不凡,看着洵桦,勾笑道:“不过上仙家的狐狸倒是不错,如果上仙将他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不将他带入地府。” 眉一皱,看向青年,洵桦道:“你莫不是想我毁了这黄泉客栈?” “洵桦上仙!”青年声音提高几度,桃花眼一勾,道:“黄泉客栈直属阎君管辖,您若是毁了黄泉客栈,可就是……对上整个地府哦。” 青年语气杀伐,带了几分冷,他就不信,身为仙界领袖的白於当家人的师弟,洵桦上仙会不顾白於的利益,为了一只小小的野狐狸同地界对上,毕竟离弦上仙可是最大公无私的人了。 洵桦却眉目淡然,好似青年说的不是什么大事,道:“若仅因为阿楠住了黄泉客栈,你便理直气壮从我这儿要人,地府之人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对上地府又有何妨?” “你!”青年一怒,手往腰间一撩就要动手却感身子忽然一重,一种熟悉的力量笼罩了整个黄泉客栈,高层楼上的魂灵吓得颤颤发抖,本就苍白的脸更添了一层面粉,青年附身,行礼道:“阎君大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麻烦,同行去 他着湖水蓝的外套,白袖中是玄色的衣裳,黑色带点银灰的长发铺在身后,淡淡地眉眼,虽不言,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他看了青年一眼,尔后转向洵桦,道:“久闻洵桦上仙之名。” “阎君客气。”洵桦亦是回道。 “今日之事,是本君管教不严。”说着,他挥袖将青年边做老婆婆模样,道:“我便罚他去顶替孟婆的职位三日,如何?” 洵桦颔首,道:“阎君很是公正。” 被变成老婆婆的青年虽然哭丧着一张脸,心里却是高兴的,阎君不愧是阎君,护短都护得毫无痕迹,别人都看不出来。 “观上仙之意,很是在乎这位少年?”本来气氛沉寂,阎君却忽然开口问道。 虽不知阎君何意,但没有恶意就是了,是以洵桦点头,道:“我欠阿楠一份情。” “本君之人到底欠了上仙一分。”阎君淡淡的说道:“作为补偿,本君会遣人陪同他一起到白於拜师的,上仙也莫急着拒绝,白於虽为仙界第一门派,附近周围也较之其他地方安全许多,但是这几日拜师的消息放出去,引来的东西可是不少。” 阎君都讲到这份上了,洵桦也不好不同意,是以点头,道:“那就劳烦阎君了,不知阎君可有意一观我白於百年一度的试剑大会?” “期待之至。” 两人这厢对话与折腾并没有吵醒阿楠,由于之前受到了巨大惊吓,即便布下了寒流结界,他也睡得不甚安稳,洵桦到了他的床边,没有惊动寒流,看到床上那个久违的少年,心在波动。 “阿楠,你回来了……”洵桦低声,看到少年翻了个身,被子全踢到了一边,神色之间闪过一分无奈,伸手替少年盖上被子,又再施了个咒,看到他眉峰不再聚,才心下一松,低声道:“好好睡一觉吧,我等你来找我。” 翌日,阿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爬起来的时候揉了揉眼睛,四周看一圈,回过神来才自笑,木头冰冰在青月殿待的好好的,这儿怎么会有他的气息呢,错觉,错觉。 经过昨晚这么一吓,阿楠可不敢再在这家客栈住下了,下了楼销了房间就准备离开,可这时啊……碰上事儿了。 “哎哟!” 这个声音有点娇滴滴。阿楠撇了撇嘴,不过一点都不好听,阿楠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之后,果不其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位想象中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模样的女子,阿楠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惹事,是以开口道:“对不起。” 那娇娇女却看着他,瞪着眼,眼角多了几朵泪花,道:“你这人走路不长眼啊,身肉这么硬是想撞死本小姐吗?来人,给我打!” 阿楠本来也捂着胸口,待看到娇娇女身后两个大汉过来时,面上抽了抽,兽性渐醒,然而这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低温的手揉了揉却将他心中怒火都消了去,握紧的手又松了些许。 “这位小姐,撞人的好像是你。”眉眼之间盈着一抹温润笑意,却又能让聪明人看出他很疏离,他就站在阿楠做右方前半步,一只手放在阿楠的头上,是一个保护着的姿态,道:“毕竟舍弟背对着小姐,可是完全看不到小姐,但是小姐就能看到舍弟,这是不是可以说是小姐特意找舍弟的不快?” 他说得没错,曲绡还真的是故意,在家做刁蛮小姐做的好好的,平白就要被送到白於山上做个弟子,如果仙资不好,可能还是个扫地的,虽然她家里头有人,混不到这般的境地,可在白於里决计不会比家中舒坦就是了。 带着一股怨气,又看到背影比自己好看,转过来脸也比自己好看的少年,自然想要找人晦气,解解气。 心里虽然想着这个人怎么猜的这般准,面上却是冷笑,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冷,道:“我一时跑得快没看见不行啊?再说了,你是哪块坟头的草,信不信本……本小姐给你迁个地?” 这个小姐的眼睛虽然不明亮,可她身边的护卫眼劲儿却不错,上前一步,对着青年抱拳,神色之间歉意诚恳,道:“两位抱歉,我家小姐自小骄纵惯了,还请两位看在她年纪尚幼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简一,你这话什么意思嘛,分明是他们得罪了我,你话里的意思还是我错了?”少女十分见不得自己吃亏,气鼓鼓着一张脸,怒道:“你……赶紧地把他们给我拿下,回去府里,少不了你的责罚!” 简一的眉头皱了皱,对上两人,看到青年只是带着一抹疏离的笑,手却好似在安慰那名小少年,他便蹲下神来,与少年平视,认真的说道:“这位小少侠,还请原谅我家小姐的不是,来日曲家便携上厚礼到小少侠面前赔罪。” “简一!”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少女显然是愤怒了,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地就往简一身上抽去,嘴里还道:“没见过你这种卖主的狗奴才,去死好了!” 少女的鞭上带了暗刺,若是抽到身上,恐怕要伤一大片,先前阿楠之所以兽形渐显是因为这个少女给他一种,血海深仇的感觉,不过现在也醒过来了,看到少女抽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手里冒了一团青光抓住了少女的鞭子,阿楠淡淡地看了一眼少女,道:“这等愚蠢无知的主子叫你碰上,恐怕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不如我帮你送她去见阎王,阎王看到你忠心的模样,向来下次也不会打瞌睡了一般地给你安排了这般的主子。” 闻言,客栈内的人面色各异,样貌虽然相同却实际上是个顶替的掌柜的笔猛地一划,在账簿上画下一道人生的轨迹,顶楼上好些大胆看戏的鬼个个都愣住了,好些差点掉下来,好在回神得快,努力飘了回去,否则……下面那尊大神可不会放了他们。 而那少女自是被阿楠这话闹得气得不行,可鞭子努力拽又拽不回,便威胁道:“你这臭小子快放开,我天山曲家不会放过你的!” “我自觉也是没有人敢惹我的!”阿楠眯了眯眼睛,一双狐狸似的眼里透出来的寒意,直教人从骨子里都颤抖了起来,手里又用了几分力,道:“我孤身漂泊一人,没有牵绊,倒也不惧什么,就算是追杀,暗杀,你天山曲家,我也能杀个够本,不如……就从你开始好了?” 这话说出来,阿楠的眼神可是带了真的杀意,就连客栈里的人也都抖了抖,这通天的杀意,这位少年与那个少女之间难道是有血海深仇吗? 气氛一时凝滞,可有一人却不受这影响,嘴角勾着温润的笑意,他拍了拍阿楠的脑袋,声音多了几分凝实,道:“阿楠这又是将我置于何地呢?且先退下,这些就交由兄长解决。” 很……安全的感觉,阿楠眯了眯眼,杀意退却,手也放开了鞭子,眨眼间又变回了那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狐狸,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得一张脸十分可爱,声音且是糯糯的,道:“那就交给兄长了哦。” 变脸变得真快! 所有人心中闪过这么一句话,就连阿楠对面的少女也都愣了愣,实在想不到刚刚那个满身生气的少年卖起萌来,也是这般可爱,好像……还小的样子。 “嗯,好的。”青年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那地上的护卫,道:“阿楠的话你听到了?不是一直都问我她的下落吗?回头,杀了你现在保护的人,我就告诉你她的线索。” 简一猛地抬头,看向青年的目光是不可置信,继而他又看向了身后的那名少女,神情复杂,对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为了那个人,他要做下这等事情吗?可那个人下落不明多年,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简一的心在动摇在犹豫,这回少女是真的有些怕了,她虽表面上从不显现,可对简一她也是动了心思的,简一自她记事开始就一直跟着她,她了解简一,也正是因此方才她有恃无恐,因为简一认识那个青年,可是现在……她看得出来简一的心在挣扎。 那个看着长大的少女的脸蓦然白了,简一自问就算她不是他要找的人,跟了十几年,总也狠不下心思去杀,只得丧气地垂头,道:“他我会自己找,看在我的面上,你且放过她一回吧。” “剑一,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面?”青年虽然笑着,可是神情很冷,若从他眼里看,真的看不到简一这个人,他是真的没有将简一放在眼里。 简一身子一颤,却是低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阿楠却是伸手拉了拉青年的袖口,见青年看过来,才甜甜地笑着,说道:“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兄长也不必太过计较,反正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吃亏,不如不管她,看她日后惹上什么样的祸事祸及家人。” 这话劝得有水平,在场所有人都觉着这个小少年果然不能貌相,看样子天真可爱,肚子里的墨水一波一波的。 青年还未曾听过这样的劝法,一时也愣了下,回过神来,笑都真实了几分,又再揉了揉阿楠的脑袋,道:“随你,兄长也想看看此女日后惹下什么祸事,若是祸及家人,痛苦的是她,也算回敬了她了,听到了吧,你已经用掉了一次机会,再有两次找不到她,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简一低头,满目苦涩,随后站起来,转身对着因阿楠放了鞭子而摔倒在地的少女,道:“曲家家主昔日救我一命,如今我也以我最珍贵之物换你一命,从今往后,简一与曲家便再无情分了,也请小姐珍重吧。” 曲绡便苍白着一张脸,看简一慢慢地却又坚定地往外走去,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等简一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冲他大喊道:“简一你别走,你别走,我喜欢你啊,你曾问我喜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啊,你别走了!” 简一的脚步顿了下来,曲绡还以为是事情有了转机,眼中喜不自胜,然而简一朝她丢了个东西,曲绡接下一看,终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然而简一却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昔年错认小姐为简一心上人,才收下香囊,如今既然不是,自当归还,还望小姐好生珍重。” 这个结局……阿楠也没了看戏的兴致,便扯了扯青年的袖子,同他打了个眼神,走吧? 青年点头,便拉着阿楠同样离开了客栈,只留那个哭得泪人似的少女,聚伤成恨,恨意欲将几人烧成灰,全是你们,全是你们,全是你! “小姐。”护卫站了许久才去扶小姐起身,刚伸手,却被少女打开,清脆的一声,很响,护卫看过去,曲绡面上一片扭曲了她精致脸庞的恨意。 “我要去白於拜师。”曲绡一字一句地说着,看着门口几人远去的方向,眼睛赤红,道:“告诉爷爷,我要拜师,我要拜尊上为师,我一定要拜尊上为师!” 护卫一惊,往后退了半步,低下头,道:“是。” 离开的阿楠却想不到太多,被青年拉着的手也在离了客栈有一些距离的时候放开了,只是青年一直都没有说话,阿楠也就不问话,一路上都光明正大地观察着他,猜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说是他远方的亲戚他是别不信的,狐狸绝对绝的没有生成青年这样的眼睛的! 阿楠观察了好半晌,直到觉得自己什么信息都掏不出来的时候,才晃到青年面前,一边后退着向前走,一边笑着问道:“兄长帮了阿楠这么大一个忙,可还不知兄长是何姓名呢,兄长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青年倒是没有想到阿楠是这样的开场白,不过倒也挺符合阿楠的性格,便也爽快的回答,道:“君渊。” “君渊?”阿楠重复地念了一声,青年还以为他认出他了,却不想阿楠灿烂一笑,道:“这个名字倒很是符合兄长的气质,我叫阿楠,正要去白於拜师,不知兄长是否要一路同行?” 这般就露了底……也难怪洵桦要一路跟着了。君渊心底这般想着,看小狐狸那可爱的样子,便也不计较了,淡笑道:“我上白於访友。” 闻言,阿楠一拍手,声音跟银铃似的挺勾人,笑道:“那可好,这一路就麻烦兄长照顾了。” “也麻烦阿楠多多指教了。”君渊回笑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槐柳镇,臭和尚 阿楠从白於出来时一朵小白云驾行了十几里,轻松得很,可这回去倒有些困难,不仅是步行,这路上平白多了许多路障,迷阵啊剑阵啊妖魔鬼怪啊层出不穷。 虽然有了君渊这位来头看起来就很大的兄长的庇护,阿楠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在进了三个迷阵,两个剑阵,碰见了四五只妖魔之后,阿楠的小脸还是拉了下来,能看出阿楠原形的君渊仿佛看到了那一双狐狸耳朵耷拉下来,十分无精打采的样子。 安慰地摸了摸阿楠的头,君渊道:“再过十里就到白於山脚下了,到了那儿有意思的东西会多起来。” “真的吗?”阿楠显得有些丧气,声音都闷闷的,道:“可是这一路来的东西都很无趣啊,为什么不是吐舌头做鬼脸,就是像个杂耍的,而且每次才看到我们就吓得六神无主,还有啊大哥,你这话也说了好多遍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哀怨,君渊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在怨自己消磨了他的乐趣么? 所幸再走了几里地,阿楠也察觉到了那诡异的气氛,湿漉漉的狐狸眼一闪一闪的,满满的感兴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对这些妖魔鬼怪很感兴趣,但是既然不会有事,增长一些见识又有何妨呢? 走过了君渊说的十里地,阿楠就见到了那个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的镇子,与他之前进的镇子相比,这里整个弥漫着一股死气,寂静的诡异,就连镇子外的标石上也是血红血红的三个大字,槐柳镇。 这个字,阴啊。阿楠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槐本鬼木,最是招惹阴物,更何况这镇子外一片槐树种过去,怎么都惹人害怕。 “怎么,阿楠怕了?”君渊见阿楠不自觉地发抖,便勾了眼调笑道:“方才还同我说没意思呢,这就觉得害怕了的话,日后真正有意思的东西要怎么带你去看?” “谁,谁怕了,我……才不怕。”嘴上这么说,却是伸手拉了君渊的衣袖,声音也小了。 君渊正要笑他,可这忽来的一阵风,卷起地上灰尘,这风中带来的气息……君渊眯了眯眼,本是带着温润笑容的脸多了几分冷凝,让这东西攻到山脚下,白於是当真不知呢,还是内部出了鬼? 阿楠跟着君渊进了镇子,这阴风时不时地吹过来,他久了倒也习惯,体内不自觉地运转那团冰蓝色的气以免阴风趁虚而入,是以走了这么久,阿楠倒也没受到什么不知名的伤害,活蹦乱跳的小少年一枚。 君渊看了阿楠一眼,道:“阿楠,说起来你还未曾说过你上白於山拜师的目的呢。” “目的?”阿楠歪着脑袋想了下,回道:“帮忙算吗?” 闻言,君渊脚步顿了顿,神情多了几分莫明,道:“帮忙?帮什么忙?” “自然是……”阿楠忽然笑得诡异,道:“杀了你!” 阿楠露出这副面貌,君渊却不慌不忙,袖风一扫,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不言语。 此时的他已然换了副样貌,黑色雾气从身体中溢出,凡黑雾所过之处,皆为其腐蚀,随着黑雾的扫过,整座镇子也显露了真容,这……不仅是一座鬼镇,还是一座被血煞之气沾染的鬼镇。 便是君渊也皱了眉头,血煞之气……这边棘手了。 “哈哈哈,阎君大人也害怕了吗?”他笑的得意,随后身形转换,逐渐变换成为一个穿着残破战甲的男人,身子一寸腐败一寸黑污,他却笑得狂傲,仿佛半分不知,道:“就见了,不知道阎君大人是否还记得我呢?” “白衔玉。”淡淡的嗓音没有半分波动,君渊看着他,只是大公无私,道:“迟玉国早已烟消云散,你就算再将这个镇子守上千年万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迟玉国的上下早已投胎转世。” 君渊说的是实话,所以白衔玉沉默了,又再抬头,肆意的笑,道:“那又如何?他们就算投胎,也都需背着我迟玉生生世世,我只需将他们一个个抓回来,让他们守着这里便是,迟玉即便不能人世称王,阴间鬼道也当争个豪杰!” “你执念太深。”说着,君渊长袖一拂,面前出现了一架无弦古琴,手按上,一勾,清音欲鸣。 白衔玉却是一笑,并没有十分害怕,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断剑,上面残留着的血仿佛还很是新鲜,正是当年仇敌的味道,眼中闪过嗜血,白衔玉断剑挥了几下,道:“早闻阎君三更琴鸣起,世间无人留半刻,今日我倒要一试,在这浊浊尘世,多留那半刻钟!” 君渊却不欲多言,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沉默着奏起夺勾魂魄的琴曲,同那相向而来的染血断剑相对,竟是不差分毫! 而另一边,阿楠被与君渊分了开来,独自一人走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害怕也逐渐浅了,不是不害怕,只是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害怕也没有用。 阿楠没有武器,只能在手里暗暗捏了一团冰蓝色的气息,时刻警惕着是否有人来袭,只是这街道到底安静,阿楠走了许久,没有碰到一个人,就在阿楠打算放松地喘口气的时候,一道暗芒闪过,破空声传来。 阿楠一个翻身避过,手一扭,藏在手中的冰蓝色气息凝了一个回旋镖朝着暗芒来处过去,接着只听一声惨叫,阿楠看到眼前的这棵树……流血了,上面男女老少痛苦地身影出现,惨叫着,伸手乱抓着,有些面目狰狞,有些可怜兮兮,但无一不是一个目的,让阿楠过去。 阿楠却是出人意料地冷笑了一声,道:“我有这么笨吗?被你们也拖入这般不生不死的境地,你们人类果然狡诈,自己这般便见不得别人好,死也要拉着比人一同,贪生怕死、贪婪成性……你们贪婪,你们贪婪,该死!” 说着一道寒流发出,树上的人无论是不是一开始如此,在阿楠出招后全部都变得面目狰狞,嘴里嚷着叫着只有一个目的,让阿楠去死,咒骂他。 然而这道寒流最终没有打到树上,有一个人拦下了。 一只不算得特别白皙却比常人要白的手拦住了那团寒流,阿楠抬眼看去,上下打量,是个青年人,套着白色的兜帽看不清楚样貌,但是这个人身上有着让人安心的气息,阿楠眯了眯眼,佛宗的人。 “和尚,这些人可都是死有余辜的。”阿楠喊了一句。 青年却没有理会,盘腿而坐,捻着佛珠,嘴里念念叨叨经文。 阿楠觉得这经文有些耳熟,又对着这人看了好久,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们认识么?阿楠在自己的记忆里翻阅着,可却始终找不到这个人的身影,半晌摇了摇头,放弃似的走到青年身边,蹲下来,双手捧着脸看他念经。 这下看清了样貌,远远的看青年的年龄好像不是十分大,可凑近了,才清晰青年一定是洵桦那一辈的人……或许比他更高一辈也说不定,身上这浓郁的佛力,简直比佛宗的佛圣还要厉害。 阿楠下意识地做了个判断,可这判断他回过神来也不是十分的滋味,佛宗,佛圣……这些名词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佛圣身上的佛力浓郁,他好似没有见过佛圣?一连串的疑问困惑着阿楠。 于是青年超度完那一树的冤魂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长着狐狸眼的少年呆呆的想着什么事情,好像小狐狸也不是如记忆中那般狡诈,反倒多了几分可爱,想着,青年不仅微微一笑。 “和尚,你笑什么啊?”阿楠回过神来,就看到这尊大佛对着他笑,虽然很舒服,但好像露了什么短处的阿楠有些不爽快,对着青年瞪眼道。 “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青年这么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无事真是万幸,小僧这就放心了。” 眨巴眼睛,接着眨巴,再眨巴,阿楠有点愣愣的样子,问道:“你,你认识我?” “小施主不记得了?”青年转而一想,又笑道:“这样也好,小施主这般的性子和年纪,还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快乐好了。” “臭和尚,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好不好!”阿楠双手叉腰,瞪眼道:“我我我,虽然不及你大,总也是方才那些人的几倍了,这般岁数,哪里还小的样子,再说我也是很狡诈很坏很坏的!” 阿楠气鼓鼓着一张脸说这话的时候,想来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爱,青年心里想着,面上却能坚持着不笑出来,年纪大还是有一点修行的,是以他看着阿楠,只是淡淡的微笑着,道:“是,小施主很狡诈很坏很坏。” 这微笑一看就很刺眼,这话一听就很敷衍,这个人真的很是讨厌!阿楠气呼呼地转过身,决定不要再理会这个臭和尚,还是先去找他的大哥去,脚才刚踏出去,就被人叫住,虽然万般不愿意,看在礼貌的份上,阿楠还是回头,只是语气不是很好。 “什么事?” “小施主。”青年唤了一声,道:“这镇子里有好多多好多比你更狡诈更坏的东西,小僧想要跟着小施主,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阿楠撇了撇嘴,转过身来,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真是个耿直的人……无奈地想着,阿楠便唤了一声,道:“和尚,跟上。” “好的小施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上白於,入试炼 “喝,哈!”白衔玉一剑挥出去,汗水便洒向了一方,他的体力有些不支,毕竟人家只是拨拨琴弦,他却是气力消耗得厉害,剑挥了几个来回,终于不想再同君渊耗下去了,双手握剑向天,断了的剑朝着天引下灾祸。 君渊见了,眉头一皱,手指轻轻勾了几下,淡声道:“碧落黄泉。” 白衔玉闻言,却是诡异一笑,收了剑,直接朝着君渊攻了过去,方才的竟然只是……虚招一晃! 然而如今的君渊正凝聚碧落黄泉,一时竟也抽不出手来应对白衔玉,眼看着那剑就要碰上君渊,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同时一道冰寒气息以瞬移般的速度附上了白衔玉的剑,在剑就要碰到君渊的时候,却是碎了……消泯于无。 “离我大哥远点儿!”阿楠冲了上来,到了君渊身边,狠狠地将白衔玉踹开,然后就要拉着君渊好好检查一番,但一看君渊的姿势,便知道不能动他,是以在观望了一番君渊无事之后,便狠狠地瞪着白衔玉。 “你竟敢毁了我的剑!”白衔玉一声长吼,面目都狰狞起来,血肉模糊的一片脸,竟是怒极了! 后面跟着过来的青年看了眼君渊,本要出手的佛珠也收了回来,阿弥陀佛,该是地府管的事,小僧还是不要管太多才好。 君渊的碧落黄泉这时也准备完毕了,左手一勾,右手将阿楠往后一拉,然后一只不知样貌的禽鸟飞过去,看起来便是周身缠绕着幽蓝色的火焰,阿楠看着,那只如神祇的鸟儿飞过去将对面那个本来威武不凡的鬼将吞噬,惨叫声都不带让他发出的。 有点可怕哦。阿楠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身边的人,从腰看到头,再对上他的眼睛,又再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哥,你是谁?” 君渊愣了下,既然已经算作暴露了身份,便也不再带着那疏离的温润笑,仿佛一切都是淡淡的,气质转换之间跟换了跟人似的,道:“地府阎君。” 这个回答也很实诚。阿楠点点头,绕着君渊转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君渊面前,狐狸眼中有着一些疑惑,歪着脑袋,看着他问道:“大哥,我听闻地府阎君长得一副青面獠牙,丑如恶鬼罗刹,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传闻中的人物啊。” “……”君渊默了一下,然后对上阿楠的眼睛,道:“其实罗刹长得不错。” 待到阿楠日后见到罗刹本人的时候,方才知道君渊的话算是谦虚了,不过现在的阿楠可不知道,只以为君渊骗他来着,是以阿楠撇了撇嘴,道:“算了,难怪一路上的妖魔鬼怪都被你吓跑了,走吧,不是说上白於访友吗?对了,我已经找到大哥了,和尚你是不是也要告辞了?” 君渊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人,只不过对方始终站在白衔玉的身后,其人的气息比较平淡,方才对战之激烈,再加之阿楠来了,他便心神一时没有注意到,此时看过去,才是对着对方微微颔首,道:“佛子。” “阎君客气了,唤小僧牧沐便好。”牧沐笑得清清淡淡的,此刻倒多了一些出家人特有的气质,对着君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阎君也是往白於而行吗?小僧受佛圣之托,也要前去白於,这一路,不如同行?” 闻言,君渊还没话说,阿楠就忍不住了,回身气得跳脚,道:“和尚,你怎么这么黏人!” “小僧比较心系小施主嘛。”牧沐淡淡一笑,道:“当然小僧也很是好奇。” “你好奇什么啊?”阿楠问道。 牧沐开了口,却是笑得很灿烂的样子,露了一口白牙,道:“小僧暂时还不想告诉小施主,小僧啊自小以来就有一个非常大的遗憾,但是因为身入空门,身边都是六根清净断绝红尘之人,是以这个遗憾一直留到现在,如果小施主能够帮小僧解决的话,小僧便告诉小施主如何?” 后面的话说得很是叹惋的样子,阿楠本想扭过头去,否决牧沐一句,可听了这语气,倒是看着他,道:“什,什么遗憾?” “小施主答应了吗?”牧沐很是高兴的模样,上前拉住阿楠的手,道:“小僧缺个孩子一样的弟弟,小施主可以唤小僧一声哥哥吗?” “这样啊……”阿楠的声音渐低,在牧沐期待的眼神中,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手肘,怒道:“谁知道你多少岁啊,一看就比木头还老上一些,活生生把我拖老了啊!唤你爷爷还差不多!” 这次的结拜事件就在阿楠发怒,君渊冷淡,牧沐受到重创的结局下了结了,最后三人踏上行程,这不知不觉在路上已经耗了好久,等三人到了白於山门前,已经是报名的最后一日了,该来的人都来了,婉拒了牧沐和君渊的偕同,阿楠自己一个人找了比较靠近山门的地方待着,唔……乘凉好了。 “你们都听好了,待会儿报到名字的站到左边,没有报到的在右边乖乖站着。”有一个人的声音虽然说话不算重,却是清晰地穿到所有人的耳中,让大家听了个分明。 阿楠听这话就奇了,还没入门考试呢,这就有名单,这是……内定了一定会进去的?看来仙界第一门派也不过如此,居然还有徇私舞弊进去的说,木头冰冰啊,你挑了个不太好的师门哦。 接下来就听那人的声音开始报。 “流光。” “吕莹。” “素野。” …… 接下里又听到好多名字,阿楠觉得自己的狐狸脑袋要不够用了,反正又不会有自己的名字,索性也就不听了,虽然竖起来耳朵,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可是吧,这事有巧合。 在那个声音报名字的时候,也有其他的一些弟子前来检查右边的人,不合格的他们就直接用手上的器具一挥,也不知将人带到哪儿去了,是以左边的人在增多,右边的人再加倍的减少,到了后来左边十四人,右边十六人。 那位本来被人海挡住现在显露出来的报名字的人皱了皱眉头,忽然一愣,尔后又看向那边角落里,长着狐狸眼的少年,仔细看了几眼,指着他,道:“你,到左边去补个数。” 阿楠眨了眨眼,然后慢吞吞地走到了左边,凑齐了左右各十五人,阿楠看了眼,白於收人好少,仙界第一大门派,一次招手弟子,才有三十人,唔,要不要告诉木头冰冰一声,你的门派快绝后了,跟我混吧,我的狐狸洞……狐狸洞? 阿楠闭眼晃了晃头,眼前好似闪过了一幅幅画面,不甚清晰,可……好生熟悉,耳边好像有谁在叫着自己,阿楠睁了眼,看到一个睡眼惺忪地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眨了眨眼,他记得好像是叫流光? 流光的脸仿佛天生就在睡觉,从远处吹来的一阵风,流光似乎感受到了,伸手一拉阿楠,风一样的便朝着一边的树林掠过去,抖得阿楠是面色苍白,有点恶心。 眼前有点晕,阿楠现在只能努力地和这位流光先生沟通,道:“流,流光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浮云间。”奔跑中,流光淡淡的回答道。 浮云间?阿楠觉得这么名字很耳熟,又再想了一下,这不是木头冰冰那个很好玩的师弟的住处吗?去哪里干嘛呀?阿楠有了专注的事情,倒也不会觉得流光的速度难以忍受了,只是这被风吹的……总觉得脸要变形。 “我们去浮云间干嘛呀?”阿楠想了好久,脑子里都没有记忆,于是问道。 “取符篆。”流光似乎是知道阿楠那是走了神,便又加了一句,道:“入门试炼。” 是的,这就是阿楠错过了的内容,那位报名字的弟子后来说的入门试炼,不过阿楠他们的入门试炼可不容小觑,无论通得过通不过,他们都已经是白於内定的内门弟子,而方才那些被送走的也都不是被送回家,而是被送到外门试炼的地方了。 能从妖魔鬼怪层出不穷的这条路上得白於山门前,这本来就是一种本事,只是他们仙资并非绝佳,只能先到外门混着,若是此生没有什么太闪耀的地方,修为怕也只能在外门待到底了。 而这一次的入门试炼的内容便是,左右两组,每组分作五人一小组,小组内率先取得通过五位上仙的考验取得信物者胜出,拥有优先选择资源的权利。 而同阿楠分到一组去的便是最先报的那几个人,流光、吕莹、素野以及蒙君,因为流光的速度最快,所以他负责取最远的浮云间和青月殿两位上仙的信物,而流光拉着阿楠一起的原因是……其他人蒙君实力够强,吕莹和素野一起,流光挑剩下的。 这么大的信息量全部都是阿楠从流光回答的只字片语里面提取出来的,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自己真的命苦,不过……要去浮云间和青月殿呢!那个好玩的师弟想来也不会知道他是谁,木头冰冰呢?和他的小狐狸待的还好吗?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怀着一连串不知名的情绪,流光带着阿楠逐渐靠近了青篱的浮云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赢试炼,交师兄 阿楠在当小狐狸的时候,虽说开始洵桦不让他见人,但后来看他‘郁郁寡欢’的样子,也默认了他时不时跑去浮云间戏耍他那个师弟,所以照理来说阿楠对浮云间还是蛮熟悉的,但阿楠这回来的时候不一样。 在一堆白云里面,流光带着阿楠绕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么快的速度,怎么可能半个时辰都没有到浮云间。 阿楠拉住了流光,见对方还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脸抽了抽,道:“还是歇歇吧,这估计布了什么迷阵。” 闻言,流光没有回话,却是停下了脚步,真的非常听话地原地歇息了,盘腿坐在地上,整个人跟睡着了一样,阿楠看他那样子,思忖难道我有这么重,让他累成这样好像站着都能睡了? 旋即阿楠摇摇头,不可能,木头冰冰抱他可是毫不费力的,而且……而且流光本来就是这样一副模样,睡不醒,对,绝对不是他的原因! 因为流光坐下就睡了,阿楠无事可干,便也坐在他旁边,然后双手撑着脸呆呆的看着前面,唔……流光的睫毛像刷子一样,不知道刷在脸上会是什么感觉,一定有点痒,嘿嘿,说起来木头冰冰的睫毛好像也是这样的哦…… 浮云间里,青篱看那个平时被师兄守得比守媳妇还紧的小狐狸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另外一个人,不由得对另一个来客挑挑眉,笑着调侃道:“师兄啊,你怎么不把小狐狸看好了呢?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就要成别人家的喽。” 洵桦上仙淡着一张脸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然后在青篱‘千万不要啊’的眼神下放到了桌上,道:“师弟作为副掌门应该要一心帮掌门师兄的忙,近来……确然是太清闲了些,我记得师兄正为处理新来弟子的事宜而苦恼,师弟不如应了,替掌门师兄分担一下。” “师兄……好的吧。”青篱的内心在流泪啊在流泪,早知道就不招惹师兄了,呜呜呜……怎么原来师兄是这般的性子,以前都因为闭关修炼而抛弃了这些吗? 正事解决,洵桦好似才不经意看了一眼水镜中的人,然后又看边上的沙漏,道:“时间差不多了,这一组虽然实力最强,但其他人都已得了信物离开了,师弟试炼这般有失公允,可是失职。” “我知道了师兄。”回应地这般低落,青篱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把师兄送走的,我的个天哪,看小狐狸的笑话可真不容易,呜呜呜,看师兄的笑话虽说简单,但是这个下场嘛呜呜呜,我真是吃饱了撑的…… 算了,还是先解开迷阵吧。青篱对着水镜挥了一袖子,看着里面的白雾散去,嘴角勾着一抹笑,小狐狸,你们已经比其他组迟了一刻钟,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赢,哈,叫你平时戏弄我! 阿楠本来专注地看流光的睫毛来着,结果一阵清凉的风拂过,让他飘出去的魂魄归体,然后就看着白云散去,一枚玉佩漂浮在云间,阿楠伸手轻松拿到了手里,然后回头看着流光,晃了晃玉佩,笑得十分灿烂,道:“我们走吧。” “等下。”流光走向与阿楠相反的方向,一脚踏上,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他踩在上面比风还快地绕了三圈,倒着绕了三圈,等听到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流光轻轻一踏,取了其中的东西便脚一踩出去了。 “还有一个?”阿楠愣了一下,就听流光答了两个字,随后就看着自己手里的玉佩发呆,唔……不会吧。 流光带着呆愣愣的阿楠回到了山门前,蒙君他们早已经等着了,流光和阿楠一人一个信物交到蒙君手里,然后蒙君走上前去,跟着那个报名字的人说了一会儿,然后就见那个人带着笑称赞了一句。 “好好好,能在一个时辰内拿到五位上仙的信物,仙资当真不错。”随即他手掐剑指,一点边上水镜,道:“左组试炼结束,蒙君一组取胜,获得优先选取门派资源的权利。” 然后又招来边上一名弟子,对他言道:“将他们带去別居峰。” “是,师兄。”他的面容比较有亲和力,看起来又年纪尚轻,不过对着那个人却是不会失礼,得了命令,便走到左组十五人面前,掐剑指,指尖泛出光芒,不一会儿远处便有仙鹤飞来,他看着十五人,道:“因我御剑之术差了些,便唤仙鹤载你们去別居峰吧。” 说着他抚了抚一直仙鹤的脖子,然后坐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各自看看,也就坐了上去,阿楠可就犯了难,因为……约莫那只仙鹤还认得他这个吃肉的动物,不肯让他乘坐,阿楠站在仙鹤边上,有点小尴尬。 “哈,你这仙鹤倒是有几分灵性,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不肯让他上来。” 这道嘲讽的声音倒有几分熟悉,阿楠看过去,倒觉得面容也有几分熟悉,待看得久了,才想起这是之前那个女人的妹妹,就是客栈里看到的曲绡的妹妹,虽然当时她在马车上,但是阿楠也好奇地看了几眼。 冤家路窄哦。阿楠垂了垂眉眼,这般想到。 “不妨事。”御剑之术较差的他又从仙鹤上下了来,走到那只不肯不愿的仙鹤边上,侧耳过去听它一阵细语,尔后了然地点点头,伸手抚了抚阿楠的头,温和地笑道:“我御剑带你去吧。” 唔……那只仙鹤一定说了自己的坏话,但是这位师兄真的好生温和。对待好人,阿楠向来都是个乖巧的孩子,是以向前一步,拉了这位师兄的袖子,朝他笑得十分可爱,道:“谢谢师兄。” 他又摸了两下,然后唤出自己的剑,自己先上去,然后拉了阿楠上去,一手欲行,另外一只手指挥着仙鹤们飞。 阿楠的外表其实还是个孩子,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虽然他看起来很年轻,不过身形倒是个儒将的男子,阿楠也才过他腰上一些,踮起脚才能看到过他伸出来的手,阿楠眼睛亮晶晶,从来没踏过剑,这滋味好像比他那朵小白云刺激多了! 看见阿楠这表现,他笑了一声,问道:“不怕吗?” “才不怕。”阿楠笑着伸手往前面挥,手穿过云的时候,打散了云,眼睛更亮了,道:“师兄,我以后也能这样御剑,乘风而行吗?” “依你的资质,只要认真练习,一定做得比我好。”他又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叫冉封,以后可以唤我冉封师兄,接下来的五个月里你们要跟着我习剑,所以……不要嫌弃我的剑术很差哦。” 说到后来,冉封有几分自惭,阿楠却摇摇头,小眼珠子跟沾了一层光一样,道:“不会哦,冉封师兄的剑术很好,载我一个很稳哦,对了,冉封师兄,我是阿楠,日后五个月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好的,多多指教。”冉封笑着回道。 随后又同阿楠笑语了几句,前面的山峰便逐渐清晰起来,手往下一稳,操控着剑缓缓地落在一片别院前的空地,看阿楠先跳下去,然后才下去,收了剑,看着陆续到达的仙鹤。 冉封又照着和阿楠说的那些,再差不多的说了一些,只是因为对象是大多数人,所以多了几分公式化,说完之后,便道:“蒙君,你们五人随我来。” 蒙君便领着自己的小队上前去了,跟着冉封走到院前。 “这里总有三十间院落,你们随意挑,挑好了的,便往院落外上的的石头上按个手印。”冉封解说道:“这样院子的使用权便归你,其他人无你的放行不能进去。” 于是其他人都过去看院子了,阿楠却待在原地,在内心犹豫地对了一下手指,然后仰头看着冉封,问道:“冉封师兄,三十处院子一处一处看太麻烦了,你知道不知道哪间是比较偏僻的?” “偏僻的?”冉封有些意外地看着阿楠,道:“偏僻的院子条件可不会太好。” “没事的啦。”阿楠对着冉封笑了笑,道:“我就是想要清静一点的地方,这样才能好好修炼,等我的剑术好了,我教师兄哦!” 说到后来,竟故作严肃认真的模样,又是少年的可爱样子,看得冉封不禁笑了出来,连连答应,道:“好好好,师兄等着,现在跟师兄来吧,清静的院子不等于要偏僻,竹林里的那一间,那环境最是清幽,风景也好,有助于领悟。” 说着,冉封带着阿楠来到竹林里,流光却坐在院外的大石头上,睡得很香的样子,显然已经来了很久了。 阿楠正要失望,却见流光跳起来,正好落在他的面前,看了眼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阿楠愣了下,却听冉封说话。 “阿楠交了个好朋友啊。”冉封笑着说道:“他怕是知晓你的性情,也了解这里,所以特意来给你守着呢,还不快去盖手印?” 阿楠又愣了愣,在冉封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往前在石头上盖了手印,阿楠这才放心,然后小跑着到冉封的身边,仰着头问他,道:“冉封师兄,我们去看看别人挑什么样的屋子吧?” 阿楠这样故意眨眼睛的样子很可爱,冉封失笑,却是揉了揉阿楠的头发,道:“师兄还要去外面领他们进来呢,你先去玩吧,师兄一会儿就回来。” “哦。”有点小失望,却在冉封下一句话狐狸眼又亮起来,阿楠眨了眨眼,道:“那师兄快去吧,我去找流光谢谢他。” 冉封颔首。 第一百五十章 去上课,冠渊姓 流光的院子就在竹林外,阿楠出了竹林就看到流光在大石头上坐着,好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挪过去,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然后凑上前去,流光的睫毛真是百看不厌啊…… “做什么?” 眼前的人忽然睁开眼,阿楠就看到那双黑眸中流光溢彩,愣了一下,然后对他笑得灿烂,道:“我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占了我喜欢的宅子,我们交个朋友吧?” 流光看了几眼,道:“流光。” “我是阿楠。”阿楠笑道:“呐,流光我们是朋友了对吧?你的速度好快,带我到处逛逛好不好?刚才来的路上就看这別居峰好大,处处的风景都……哎,流光你也不说一声,会吓到人的!” 嘴里这么说着,却是很欢喜地看周围闪过的风景,掠过竹林,很快就看到了蒙君坐在院中看书,阿楠眨眨眼,不知道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好歹曾经一个队伍过,去打个招呼吧。 阿楠才刚下了决定,流光就好似感应到了,冲到蒙君院子里,然后在蒙君面前两三步处停下,看到蒙君愣愣的眼神,流光难得多话的说了一句,道:“阿楠。” 了解自家兄弟性格的蒙君看了一眼阿楠,笑道:“既然是流光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是蒙君,阿楠要不要坐一下,我去泡壶茶?” “不用了。”阿楠连忙挥挥手,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蒙君大哥你好,阿楠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蒙君点点头,正要问流光几句话呢,却见流光脚一动,到了阿楠身边,只听流光道:“走了。” 结果脚都还没放热,就又被拖走了,已经习惯了从脸边吹过去的风了,阿楠倒也不觉得不自在,拉着流光的手,问道:“流光,你是不是将整个別居峰都逛过了啊,这么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集合。”流光答道。 集合?阿楠还没反应过来,拂过脸颊的风渐渐柔和,眼前的一切也都慢了下来,最后停步在了冉封带着他们降落的地方,阿楠见人来得还不甚齐全,便同冉封打了个招呼,站到了流光身边。 “流光流光,你的步法真的好快啊,可不可以教教我?”许是真的喜欢,阿楠的眼睛发亮,看得人不容拒绝的那种。 流光身子不易察觉的一僵,道:“天赋神通。” “啊……好吧。”阿楠虽有些失望,却也不能怎么样,天赋神通可是没有办法交给别人的,唔,不过流光……阿楠想着,心里偷笑了两声,然后凑近了流光一点点,道:“流光……” “哟,小狐狸精可真勾人。”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阿楠的话。 阿楠朝声源看过去,发现又是那个冤家,撇了撇嘴,回道:“我就是长得皮肤比你嫩,脸比你白,人还比你帅,怎么,不肯啊?不肯来咬我啊?狐狸精,你还没有当狐狸精的资本呢真是,嫉妒人倒还把我夸上了不会是没学好吧,算了还是谢谢你夸我,我知道我比你真的是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阿楠说这话时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虽然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听得人气个半死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围观的人倒是不约而同的有了笑意。 “你!”曲缪柳眉一竖,瞪视着阿楠,道:“你你你。” 却是你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阿楠笑了几声,道:“大姐姐还是莫闹了,欺负我一个小孩子还好意思?人也到得差不多了,不要让他人看了笑话才是,耽误了冉封师兄的时间,师兄可还是要讲事情的呢,是吧,师兄?” 冉封忍着笑意咳了两声,‘义正言辞’的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别闹了,照之前的分组排好队。” 接下来一阵人马变动,等他们都排好了,冉封方才道:“以后呢,你们就分作这三组,每月进行一次考核比试,胜者能够得到来自白於的赏赐,有丹药、武器、防具、符篆等等。” “平日里除了学习之外,一个月内有七日的时间你们要接取任务下山,靠任务赚取你们生活所需的东西,当然任务也是分组,不过这个你们随意组合。” “平日里的学习安排,早上卯时起床,两刻钟洗漱用膳时间,绕別居峰跑上五圈之后到这儿集合,会有仙鹤送你们去练武场,练剑练到未时,再有书殿的师兄来领你们去上文课,如果课程临时有变动我会再另行通知,今日已经这个时辰,你们稍作休息,我带你们去书殿。” 闻言,一片哀声哉道,今日才住进来,居然没有休息就直接上课了,早上的试炼好累啊,我们还没有休息够! 虽然这么喊着,但还是在冉封的催促下上了仙鹤,至于被仙鹤讨厌的阿楠自然还是上了冉封的剑,被他带着往下面被浮云遮住的一座古朴的泛着木香的建筑而去,缓缓降落到地上,冉封收了剑,便朝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白衣人走去。 俯身行礼,道:“渊羽师兄。” “这边是新来的弟子?”渊羽扫了那边十五人一眼,便将视线转到冉封身上,道:“我收下了,你回去吧,酉时来接他们。” “是。”冉封恭敬地应了一声,尔后对着十五人言了几句,又给阿楠打了几个眼神,示意不要闹,然后才御剑离去。 冉封离去后,渊羽走过来,看了一眼十五人,淡声道:“今日上课的潇潇临时有事,由我暂代一节,课上若有哪几处使我不满意的,明日绕白於跑三圈。” 唔……这个惩罚有点重。阿楠内心底抽了抽嘴角,白於啊……整个可大可大了,这一圈跑下来,哎呀这一天可以不用混了……或许一天还跑不完来着,阿楠暗暗下了个决定,一定不要被这位渊羽师兄抓到把柄。 跟着渊羽进了书殿,书殿古朴得很,却没有见到什么书啊桌子的,正疑惑着要怎么上课呢,只见渊羽长袖一拂,九个传送阵出现在众人眼前,渊羽看了众人一眼,道:“去第七层。” 第七层是哪个哦……阿楠小小地犯了一会儿难,然后就被身后的流光拉到发着蓝色光芒的传送阵里去了,进入传送阵的一刹那,眼前一片光芒什么也看不见,下一瞬间,眼前豁然开朗,是个私塾的样子。 因着阿楠年纪还小,个子比较矮,所以坐在了他们组的最前面,正对着渊羽的位置,被发新书的阿楠翻开书,看着上面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眨巴了下眼睛,现在后悔换位子还来不来得及? 自然是来不及的。 渊羽盘腿坐在上面那处,手里也没拿一本书,只道:“今日我们讲得是仙界历史,先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将书看一遍,一刻钟后我来抽查你们的识记程度。” 渊羽这话说得轻松,阿楠却是一想那鬼画符就头疼,瞄了上面的渊羽几眼,阿楠悄悄地转过头去,向身后的流光投去求助的眼神,可不知是不是默契用尽了,挤了老半天的眼流光都没懂他的意思。 最后看对方一脸‘你眼睛抽着了吗’的表情,阿楠默默地转了回来,把书盖在脸上,心里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说一声呢,啊啊啊好烦啊! “好了,时间到。”渊羽将这十五人看了一圈,道:“就你了,把书盖在脸上的这位,就……讲一下仙魔大战吧。” 阿楠脸上的书掉了下去,站起来的时候都不敢看渊羽的表情,低着头,小声的说道:“我我我,师兄我……” “十五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渊羽淡淡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 阿楠惊讶的眼睛瞪大,看了一下周围,其他人却都好似没有听到一样,那个曲缪还在兴致勃勃地等他出丑,阿楠又偷偷抬头去看前面的渊羽,人家看着他,阿楠低头,照着耳边说的念道:“十五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仙界之军由……” 从未时到酉时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是很长,就在阿楠的讲话中,这节课“嗖”的一下就过去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渊羽的功力精深,竟在阿楠讲完,让他坐下之后,起身。 “下课。”渊羽又看了一眼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的少年,道:“阿楠留下,其他人离开。” “有好戏看喽。”曲缪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尔后跟着他们那组的人离开了。 书殿第七层很快就只剩下了阿楠与渊羽两人,阿楠有些紧张,低着头,道:“师兄,我,课堂上多谢师兄,不过我不识字,该……该如何是好?” “潇潇的课在第五层,以后每日他的课后来第七层再学一个时辰的字。”渊羽看着阿楠淡淡的说道:“现在,那边架上第五卷,拿过来,我先教你明日他上课会用到的一些字词。” 阿楠猛地抬头,看着面上很是平淡的渊羽,弯腰,道:“谢谢渊羽师兄!” “学好了字,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渊羽这般说道,然而看阿楠欢欢喜喜地去拿书卷,眉目不变,心却柔和了几分,这是一种亲切的感觉,渊羽从未有过,只是不知这又是何来的旧人? 阿楠拿来书卷,坐到桌边,把书摊开来,指着上面一个好看的字,问道:“师兄,这个字生得颇为好看呢,怎么念啊?” 渊羽看了一眼,道:“渊。” “是师兄的渊吗?”阿楠好奇地问。 “对,姓。” “姓?那是什么?是第一个字吗?”阿楠疑惑地问道:“师兄,那阿楠的姓是阿吗?” 渊羽闻言,道:“不是,你没有姓吗?” “自我醒来就知道自己叫阿楠,可姓什么。”阿楠摇了摇头,道:“真的不知道,说起来阿楠颇为喜欢这个渊字,师兄,阿楠就姓渊可好?” “……随你喜欢就好。”渊羽这般说着,顿了顿,又道:“既然你姓了渊,便同我有了关系,我且年长你一些,你便唤我哥哥也是可以的。” 闻言,阿楠笑弯了一双狐狸眼,道:“好的,不过师兄是教授阿楠知识的人,让阿楠来想个特殊些的称呼……嗯,师兄觉得先生这个称呼如何?” “……随你喜欢就好。” 第七层空旷的屋室中,两道身影相依偎,还有不时的交流声。 “先生,这个字念什么啊?” “羽。” “又是先生的羽喽?” “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招剑,白於史 阿楠作为一只小狐狸,虽然馋了些,但修为早已过辟谷,便是不吃,也没什么关系,渊羽虽不知是什么修为,但辟谷也应该是过了,阿楠就和他学到了晚上,星星挂满了夜空,渊羽送阿楠回別居峰的院子。 阿楠站在院门口,目送渊羽离去之后,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自语道:“今日学了好多东西,就是晚饭落下了,唔……算了,反正也不会饿。” 说着,阿楠就进了去关上门,再过一会儿,院子里的灯也暗了下来。 黑夜中,有一道白影站在青竹林中,阿楠的院门外,看了一眼,正要离去,却听到边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身未动,声音淡淡的,道:“是谁?” 一个人慢慢地走出来,还不时打着呵欠,看清了白影是谁,方才微微弯腰,道:“尊上。” “何事。”白影似乎对这人很是熟悉,见他精神了的模样,便问道。 “少主在这届弟子中似乎有几个仇家,其中一个家中有长辈在白於高层,而且她对少主的仇恨不小,她本身对少主来说是个历练,但是烦请尊上注意一下她家中的长辈,暂且限制着他的动作。” 那人虽然是平淡着一张脸,却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很可靠,他顿了顿,又道:“尊上是少主命中克星,还是离少主远些,少主再承受不起一次尊上的靠近了,试剑大会之后,少主的拜师我们已有准备,还请尊上到时不要插手。” “我自有分寸。”白影淡淡的说道。 没说插手也没说不插手,那人捧了下手,道:“请尊上放过少主吧,夜已深,事情说完,我就先离开了,尊上自便。” 说完,那人便钻入林中,如一阵风般消失在竹林,白影又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最后好似不知名地叹息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翌日一早,阿楠便起了身,赶快洗漱之后,啃了两个肯定是流光送来的青果,甜甜的汁水滑入腹中,竟让阿楠觉得自己饱了,摸了摸肚子,感觉时间差不多了,阿楠往外冲去,才打开院门就看到流光。 “早啊,流光。”阿楠笑得露了一口大白牙。 流光本来抱着肩,见到阿楠,也没说什么,拉了阿楠的袖子就往外奔去,路上掠过好几人,就算蒙君他们一脸‘见色忘友’的表情,流光还是面不改色地超越他们到了集合的地方,冉封也已经到了。 阿楠晃了晃手,又对冉封笑道:“早啊,冉封师兄。” “早啊,阿楠。”冉封打了招呼,才担忧地望着阿楠,问道:“昨日可是在课上胡闹了?如何渊羽师兄让你留下,昨夜又是几时回来的?休息的可好?今日还是第一节剑术课,若是……” 听得冉封这一大堆的问题,阿楠连忙摆手叫停,道:“停停停,冉封师兄,我没事啦,你看我这眼睛,是不是很精神?” 说着,还眨了眨眼睛,逗得冉封笑了开来,阿楠左右看看,见旁人都没有注意这儿,这才凑到冉封边上,手势示意他下来点儿,然后凑到冉封耳边小声的说道:“其实是渊羽师兄抽到我讲仙界历史,但是后来他看出我不识字,课上帮着我答了,课后叫我留下教我识字呢。” “哦,是这样啊。”冉封终于稍稍放心,问道:“那昨日认了多少字?今日潇潇的课程可否应付过去?” “嘿嘿,我认得可多啦。”阿楠笑得一脸得意,对着冉封眨眨眼睛,道:“渊羽师兄夸我聪明来着,今日的课程定然没问题。” 冉封摸了摸这小家伙的头,尔后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便让阿楠回去站着,点了名,一个不少,然后才唤来仙鹤,他们各自都上了自己熟悉的仙鹤,阿楠还和原来一样,站在冉封的剑上。 练武场离別居峰不远,之所以要乘仙鹤,是为了节省时间,像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弟子要做的事情很多,尤其是试剑大会就在五个月后,他们的时间很紧张,带着他们降落到青石制成地砖的广场上。 “现在自己分好,每两个人一组,以后每天对练。”看着他们站好之后,有些意外地看到阿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虽然有些出乎意料阿楠没有和流光一组,却没有问,只是神情柔和地看着阿楠,道:“阿楠就和我对练吧。” 阿楠笑嘻嘻地点点头,倒是个可喜的模样。 “现在,所有人去那边的架子上选一把剑。”冉封敛了敛情绪,这般说道。 总也才十五个人,说不上变动,但阿楠过去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争斗激烈了些,最明显的当然是……有人挑走了比较适合阿楠身高的木剑,架上只留了一柄比阿楠还长的剑,阿楠看着木剑,眯了眯眼。 “哈,这么矮的个子,一定是拿不到这把剑了。”又是那个熟悉的嘲讽声,曲缪捂着嘴笑,同边上的同伴笑语道:“你看他这么矮,肯定拿不了这把剑,不对,这剑放得这般高,他也拿不到就是了。” “缪缪说得也对。”跟曲缪搭伴的那个女孩子也笑应道。 小孩子伎俩。阿楠嗤了一声,轻轻一跃伸手拿了这剑,然后稳稳地落到地上,虽然比自己人还长,不过……阿楠挥了几下,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倒是挺合心意的,忽然地,心口的冰蓝色气息跳动了一下,阿楠一怔,这剑中似乎有……阿楠抿唇一笑,宝贝啊。 曲缪见阿楠反而笑了,似乎这剑颇合他的心意,便立刻拉下脸来,转念一想可能是阿楠在强撑,便不屑的哼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剑朝原位置走去。 阿楠拿了剑回去,看到冉封担忧地望着自己,便对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无事。 冉封站在所有人面前,腰间不知何时挂着剑,他看着众人,还是那般温和的样子,道:“今日我只教三样,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们都要练习这三样,必须烂熟于心,练到变成身子下意识的反应。” 正当所有人哀叹的时候,冉封气势忽然一变,在所有人的眼中,拔剑,挥剑,收剑,三个动作简单利索,收剑之后冉封又变回了那个温润的少年,对着众人淡笑道:“这三样,便是拔剑,挥剑,收剑。” 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平庸之辈,自然不会嘴硬的喊着这种简单招数看一遍就会了,实际上他们都沉浸在方才冉封带给他们的领悟中,那三个动作的玄妙一点一点在他们脑海中回放。 当然这个他们不包括阿楠,阿楠愣愣的看了周围一圈人,最后才搔着脑袋不好意思地上前小声问道:“冉封师兄,你可不可以再做一次,我……我没看清。” “自然可以。”冉封点头答应。 照理说,阿楠这般聪明,冉封再来一次的动作,阿楠应该看得明了,可这次却是奇了怪了,无论阿楠怎么看冉封的动作,他都觉得很怪,自己做起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不若冉封行云流水。 这一下午过去,便是冉封带着阿楠做了几次,阿楠也没有学会,其他人的动作都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可阿楠的动作还是那般的生硬,阿楠坚持不懈,其他人都是三个动作一起练,他不行,所以他就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 拔剑,拔剑,拔剑,拔剑…… 整整一个下午,阿楠就只有一个动作拔剑,把剑插回去,拔剑,把剑插回去……一直重复,到后来仙鹤来接他们去书殿的时候,阿楠喘着粗气,累得半跪在地上,拿剑撑着自己,眼睛都快睁不开。 这个下午看着阿楠挥洒汗水,冉封也劝了几回让阿楠休息会儿,可那个素来带着笑容的少年只是认真的告诉他没事,看着这人一身汗水的样子,估计到了书殿,也会被爱干净的潇潇赶出来,冉封无奈地叹了口气,掐指施术,道:“清尘咒。” 本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湿得很难受,却忽然感到一阵清爽,人都多了几分清明,虽然还是很累,但到底是不难受了,阿楠对着冉封笑露了一口大白牙,道:“多谢冉封师兄,还请师兄送我去书殿吧。” 冉封又再无奈的叹了口气,拉起阿楠,然后踏剑,快速朝书殿行去。 到了书殿,阿楠随大众进了第五层的传送阵,本想抢先占个好位置,可想不到的是潇潇这般说。 “便照渊羽排的位置坐吧。” 阿楠只得呐呐地坐到中间一排的最前面,潇潇的正对面,微微抬头便能看到潇潇的全貌,并且……这个位子近得能够感受到潇潇的一些事情,对于两个不认识,并且身份是师生的人来说,这样的距离还真是有些尴尬。 潇潇是他们这五个月的授课老师,虽然五个月说不上长,但到底没有渊羽那么随意,他先是将底下的弟子们一一看过,记下之后,便道:“每个人起身介绍一下自己吧,从第一排左边开始。” 阿楠心里呃了一声,庆幸自己并不是坐在两边。 “弟子穆离。”穆离看起来是个有身份的人,站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慌,气质礼仪圈圈周到,态度不温不火,倒也让人看得过去。 潇潇点点头,道:“下一个。” 于是阿楠站起身来,对着潇潇抱拳,微微俯身,声音还透着稚气,道:“弟子渊楠。” 姓渊。潇潇心里记了下,点头,道:“下一个。” “弟子飘云。” …… 因着总也才十五人,而且介绍简单,是以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完了,这时潇潇看他们,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袖一拂,将书发到他们桌上,道:“昨日渊羽给你们上了仙界历史,想必各自心里都有数,今日我便上白於的历史,你们自己看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来抽查,对了,昨日是谁讲的?” “是弟子。”阿楠站起身,微微弯腰,应道。 “知道了,你坐下吧,”潇潇点点头,道:“那便挑你做我的助手吧,每月一次考核由你和我一起拟定题目,你的考核由我亲自来。” 阿楠还能怎样,自然是应下,坐下之后认真看书,确然经过昨日的学习,这些字都认了不少,也能看出内容来,心下松了一口气,总算不会出大丑。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教剑法,怼洵桦 课后,阿楠照着和渊羽约定的那样上了第七层,看到渊羽的时候,对方正坐在斜阳的余晖中看着手上一卷好似旧了些的书,渊羽身上披了一件金色薄衣裳,阿楠眨了眨眼,好生漂亮啊。 仿佛感受到那注目的视线,渊羽侧过头去,看到是阿楠便招他过来,将桌上摊开的书一倒,转向阿楠那边,然后道:“今日看一篇,若是碰到不认识的,先自己猜了意思,看完之后说一遍予我听,实在不知道的就略过,知道了吗?” 阿楠点点头,跪坐在对面,认真地逐字看下来,说来也奇怪,这些字虽然看起来晦涩难懂,但一旦看入眼中,到了脑海里,便不知为何就明白了,好似他本来就懂了一般,阿楠暂时压下疑惑,将这些字都看入眼里。 半个时辰后,阿楠卷起书,抬眼看渊羽,眼中是满满的疑惑,不待渊羽开口,他便先问道:“先生,这卷书所著似乎与这个……嗯,怎么说呢,似乎与道不同?对,这卷书上的内容给我一种道不同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闻言,渊羽眼中露了笑意,伸手抚过阿楠的头,道:“我本以为你至多也就大概看懂,却未想你竟直接感应出了本质,阿楠,你之天资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甚好,这般……才不会辜负。” “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阿楠就差脸上挂个大问号了,有些泄气的说道:“算了,我便是这般愚钝,唉,练剑也是,他们都已经掌握了,只有我……先生,我再看看吧,许是我说错了。” “阿楠,你很聪明。”渊羽摇了摇头,道:“这卷书你已经懂了最本质的东西了,记住这本书给你的感觉,日后我教授你的东西,以此为基。” 阿楠猛地抬头,看着渊羽,眼睛都是亮的,问道:“真的吗?” “自然。”渊羽肯定的点点头,又想起阿楠说的练剑之事,略一思忖,道:“你之所以练不懂他们的剑,许是因为这法子不适合你,今日既然已经完成了,我便教你我的练剑法子,说不准会适合你。” 阿楠自是点头,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了,先去用晚膳吧。”渊羽揉了揉阿楠的头发,神色也多了几分柔和,道:“昨日忘记了你还是要吃饭的,今日便当我补偿你,走吧,去膳堂想吃什么我让褚芳给你做。” “谢谢先生!”阿楠欢呼。 膳堂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位子都是空空的,渊羽带着阿楠走进来,对给他行礼的弟子点点头,然后走到一个女人面前,道:“褚芳。” “哎?渊羽师兄,倒是稀奇啊。”褚芳笑了一声,算作清秀的容貌倒是很讨人喜欢的样子,她看了阿楠一眼,斜眼调侃道:“居然还带了一个小孩子,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冷静地看着褚芳胡闹,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道:“他姓渊。” “哦?姓渊哪。”眼中惊讶一闪而过,褚芳维持着先前的微笑,弯下腰,平视着还有些羞涩的阿楠的眼睛,对他笑道:“呐,渊小少爷,我是褚芳,请问小少爷想要吃些什么呢?” 小少爷?这个称号有些怪哦,阿楠抬头看了渊羽一眼,见其对自己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对着褚芳道:“姐姐,阿楠想要一些荤菜,阿楠不挑食,都可以。” “姐姐?”褚芳看了渊羽一眼,又看着阿楠,这回的笑真心实意了些,笑得眉眼弯弯,道:“渊小少爷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先找个位子坐下吧,褚芳去去就来,渊羽师兄,请稍等。” 褚芳的去去就来真的是去去就来,阿楠才和渊羽找了个角落坐下,双手撑在桌上托了一会儿的脑袋,褚芳就端着吃的一一摆上,看到阿楠惊喜的眼神,笑道:“白於内的荤菜,最好吃的莫过于仙鹤了,刚出锅的,小少爷慢慢享用。” 好久没有吃到美味的小仙鹤了,阿楠吃得很是高兴,只是一嘴油,又没有带帕子,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小尴尬,正准备抬手一抹,对面坐着的人却突然探过来,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拿着帕子给他仔细地擦。 “吃得满嘴都是。” 话语平淡,却很……温暖,阿楠看着渊羽的眼神,觉得仿佛,好像真的有了一位哥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跳一跳,好像有那种……嗯,就是可能是,传说中的血脉联系的感觉。 用过晚膳后,渊羽带着阿楠飞回了別居峰,在阿楠的指引下到了竹林,渊羽四下看了看,这个地方倒是不错,清幽寂静,并且地方宽广。 “先生,怎么站在这里不动?”阿楠回身看好半天没动静的渊羽,问道:“要不要来我院中喝杯茶?” “不急,此刻正是月华好时,先教你练剑吧。”渊羽这般,看了一眼阿楠,问道:“可有剑?” 阿楠点点头,从衣袖间抽出来一柄剑,适合他身高的剑,阿楠看着剑,迟疑了一下,道:“先生,不知为何,白日里这把剑分明比我还要高,可是后来它就变小了,还钻到我的袖子里。” “这剑有灵性,理当如此。”渊羽顿了顿,又道:“准备好了,我便开始,冉封必定教你的是拔剑,挥剑,收剑这三招,这三招在动作之时其实也配合着体内的仙气运转,他们的经脉与你不同,是以他们能够看懂,你却觉得这动作沉重。” “我教你的是以你的经脉所运转的动作,你且将内力运转到眼部,我先做一遍你看看。” 阿楠将内力运转到眼部,然后睁着眼睛看渊羽,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阿楠的眼中,看到的是渊羽这个人,再深一些还能看到一些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管在渊羽的体内,渊羽开始动了,那些管中有白色的团子一样的光芒一点点出现,随着渊羽的动作而动。 好,神奇。阿楠看着渊羽做了两遍,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拔剑,挥剑,收剑,第一次有了顺畅的感觉,阿楠笑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阿楠的状态,渊羽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不间断地继续,阿楠也跟着他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都深了,阿楠却没有白日里那般劳累的感觉,灵巧地收了剑,对着和他同时停下动作的渊羽笑得很开心,道:“先生,我会了!” 渊羽点头,语气还是淡淡的,道:“多加努力。” 阿楠重重地“嗯”了一声,看看天觉着也是很晚了,打扰渊羽到这么晚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上前,仰面看着他,问道:“先生,夜深寒凉,来阿楠院子里,阿楠给先生泡杯茶吧。” “你先休息。”渊羽淡淡的说道:“今日晚了,下次再说。” 总的来说阿楠还是很听渊羽的话,因为他从来不会假意推辞,他若如此说,那想必是有事情了,是以阿楠乖乖地应了一声,道:“那先生,阿楠先回去了,先生一路小心。” 渊羽点点头,看着阿楠一路回去,在他回头的时候看着他,直到阿楠进了院子,亮了灯,又过了一会儿,灯暗了,这时渊羽才回过身,看向一边,道:“尊上来了这么久,却不出声,不知是何意?” 白影走出来看着渊羽,道:“你有何图谋?” “兄长照料弟弟,能有何图谋?”渊羽嗤笑一声,道:“倒不如问尊上有何图谋,你是觉得阿楠被你害得还不够惨,还是觉得青丘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尊上该不会以为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吧?” 洵桦瞳孔一缩,道:“你是青丘之人?” “算是吧。”渊羽看着洵桦,原本黑色的瞳孔忽然便的金红,声音是天命一般的尊贵,高高在上的漠然,道:“离阿楠远一点,人类若是再做一次不知死活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证六界的安全。” “你。”洵桦才说了一个字,面前的人却忽然不见了,像是化为原形掠去的,只有一阵极强的风,刮过洵桦,划破了他的衣裳,可再如何强劲,阿楠院子方圆一米内风平浪静,没有掀起任何的波动。 这个人的实力,恐怕要在他之上。洵桦感受着渊羽留下的气息,又看了一眼阿楠的院子,转身离去。 渊羽却未离开別居峰,他到了另一座院子,才化为人身,看到那个在他落地瞬间就到面前的人,没有说话。 “少爷。”他微微俯身,恭敬的说道:“少爷有何事吩咐?” “这一届的人有哪些算得上数?”渊羽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又道:“今夜阿楠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你觉得,除了你们,剩下的人中有没有可以作为阿楠对手的人,必须要比阿楠强上几倍。”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除了我们,比少主强上几倍的人只有一个,砺锋。” “找到他。”渊羽淡淡的说着,抬眼看他,道:“知道该怎么办,对吧?” “好的少爷。”他恭敬地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不要留下痕迹。” “是,少爷。” 渊羽感觉到了风,抬手看着天上逐渐被乌云遮挡的月亮,仿佛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叹息,道:“阿楠,快些成长。”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时间过,要抽签 翌日,再次来到练武场上,阿楠已经不觉得动作凝滞沉重,明明是一样的动作的,仅仅因为内力的运转不同…… 现在阿楠比其他人做得更好,更顺畅,更标准,这令其他人大吃一惊,因着要努力练剑,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如流水逝去,三个月的充实学习时光就这么过去了,终于到了教授剑术新课以及文课考核的日子。 这天的练武场的两人对练方才派上用场,冉封站在前面,道:“从今日开始,我每三日教授你们一招新剑术,今日的招数,白於基础剑法一,云剑决。” “云剑决讲究飘忽如云,让对手捉摸不透,我先演示一遍。” 说着,冉封拔了剑,挥舞之间,剑影纷纷,耍的倒是很好看,不足的是没有对手,这个如何对战灵活运用让人看不出来。 冉封示范了一次,然后叫了阿楠上来,问道:“会了吗?” “七七八八。”阿楠想了一下,答道。 “来一次。”冉封道。 阿楠点头,回想着冉封起剑,挥剑,感受一下内力该如何运行,道:“请指教!” 随后冲上前去,云剑决在乎飘忽,阿楠一直铭记于心,左右刺劈,虚晃一下向冉封斩去。 冉封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却是脚一动,身影移开,手一反,剑柄往阿楠手上一敲,阿楠吃痛,手中的剑松了一下,便落了下来,而这时,冉封已经把剑架在了阿楠的脖子上,不过他仅是放了一下,即刻将剑负在身后。 “阿楠甚好,云剑决已然习得七七八八了。”冉封看着对面一改对战时的严谨认真笑得有些羞涩的少年,对他笑了下,尔后面向众人,道:“方才便是云剑决对战时的情况,你们看了,有何感悟?” 于是众人沉默,过了一小会儿,有一人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只听他道:“这云剑决似乎还欠缺一点东西,嗯……师兄既言,云剑决讲求飘忽,但是手上动作总的也就那么几样,恐怕还差些东西。” 比之他们,阿楠更有感悟,听了那个人的说法,阿楠想了一下,试问道:“欠缺的是方才师兄所用的步法吗?” 本以为能猜出欠缺了东西就已经很厉害了,却未想到阿楠直接说出了欠缺的东西,冉封笑着点点头,道:“看来阿楠与砺锋都已经懂了,云剑决在使用的时候确实还要加上一门步法,这也是今日要教授的内容,名为云步,你们且看我的脚,我放慢动作来一次。” 于是又看到冉封慢动作的云步,做完一次之后,冉封看着众人似懂非懂的样子,道:“今日主要学习为云剑决,似阿楠、砺锋已然习得七七八八,便可以开始练习云步,待云步也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便两样配合着一起练。” 说完之后,冉封又加了一句,道:“同样在这三日的时间里,云步也要熟练,待云剑决的授课结束,云步我不会再讲。” 于是有一群哀声哉道,是真的,一日练剑才几个时辰,早上要跑步,下午要文课的,三日算起来也不够一日时间,居然还要同时习得两样东西,大家齐齐地心里都有了怨念,不过也就心里想一下,面上练得……更加认真了。 阿楠和砺锋因为已经会了云剑决,便拉冉封到一旁请教云步的诀窍,就这样,未时很快就到了,踏剑而行的白衣师兄一位一位地落到了练武场上。 大家都各自找了往日送自己去上课的师兄,上了对方的剑,然后就“嗖”的一下往书殿飞去,这是自第三日起,冉封不负责送他们之后就一直到现在的事情,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陶夭师兄。”阿楠到了自己要找的人面前,先是对着他乖乖地唤了一声,然后看对方将自己带到剑上,护送到书殿。 “陶夭师兄再见。”阿楠说了一句,便急急赶往第五层,前一刻钟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而他则要去与老师出考题,这是老师要求的,因为潇潇说,临时出的试题才不会有泄露的风险。 阿楠到了第五层,潇潇已经在看书出题了,阿楠平静了一下呼吸,然后上前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书,照例一共十五道题目,潇潇七道题,阿楠八道题,为了知识点不出重,笑笑啊负责前半部分书的内容,而阿楠负责后半部分书的内容。 这些对于阿楠来说,在半刻钟内出完并不是很难,因为他已经熟练掌握了知识点,不是因为他好学,也不是因为他有潇潇和渊羽这两个老师,这个熟练掌握的大部分原因是潇潇把对他的考核放到了平时上课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罚,按照……渊羽的标准来罚。 想起来就会颤两下,阿楠认真地把题目出完,然后交上去给潇潇检查了一边,可以了之后就下去叫他们上了,那今日的文课,阿楠要做什么呢? “阿楠,你过来。”潇潇把阿楠唤到身前,对他言道:“今日的内容有些多,你先上去学着。” 先生果然会挑时候,每次考核的时候他的任务总是比较多。心里这般想着,阿楠低头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出去,在众人埋头疾笔奋书的场景中显得尤为独特。 阿楠上了第七层,渊羽果然已经在等他了,阿楠走过去,喊了一声,“先生。” “阿楠来啦。”渊羽放下书,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眉眼,声音里有几分疲倦,却道:“今日的内容便是这本书,你且先看着,遇到不懂的地方记着,等看完了,照例同我说一遍,然后我再纠正。” 阿楠见渊羽面上遮都遮不住的疲倦,也不多话,应了一声,便坐到桌边,专心致志地看那一卷书。 此书名曰狐之章,讲的是青丘之山有灵狐,守护…… 阿楠看完书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了,渊羽不知何时手撑在桌上睡了,阿楠也就不提问,实际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卷书他看得尤其懂,好像有一种不读都懂的感觉,就算是后面的修炼方法,他也只一眼扫过,脑海中就浮现出来,根本无需渊羽教授。 看得渊羽睡得很熟,阿楠看了看自己,嘴角抽了抽,好像太小了,无奈之下便拔了自己一根狐狸毛变作薄毯轻轻地盖在渊羽身上,动作小心谨慎,不想惊醒渊羽,看渊羽眼下的青黑,想来今日疲倦的很。 也是,先生到底是门派里厉害的人物,每日也要教授课程,还要晚上给他补习,耽误了先生的时间。阿楠心里愧疚着,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让自己学得更快,不耽误先生的时间! 给渊羽盖上薄毯之后,阿楠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是以没有看到渊羽忽然睁开眼睛,不知为何显着金红赤火的眸子多了一份温馨的笑意,与先前的漠然截然不同,阿楠在他眼中是不同的。 就像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跑步、练剑、文课、补习的循环,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两个月中,阿楠他们学会了起码二十招剑招,还有同剑招配套使用的步伐,文课里,潇潇终于不讲理论,开始说起了符篆的绘制,一些必要的材料以及实践,倒让他们在最后学会了基础的五种符篆,攻击、防御、敏捷、力量以及治愈,每种基础各一张。 这天早上,冉封将他们聚到一起,这是一个不用跑步的早上,冉封看着吃饱喝足休息够的十五人,道:“今日下午便是试剑大会开始,如今我要带你们去正清峰抽签,五月辛劳一朝看,你们都是天资聪颖之人,能否在白於争得一席之位便看此番试剑大会的表现了,现在踏上自己的剑,走。” 众人也很是兴奋,在冉封的带领下御剑而行,穿过白云,绕过几个峰头,在浮云之间看到了一座高峰,到了高峰上空,冉封先是投了一枚玉佩,只见金光一闪,然后才带着人落到了地面上。 冉封收了剑,才收了玉佩,就见一个人走过来,揽着他的肩笑,冉封也对着他笑,将他的手掰开,道:“大师兄,还请自重。” 身为白於山所有弟子的大师兄的白麟眨了眨眼,哀怨的说道:“哎呀师弟真是长大了,小的时候软软的一团喊着师兄抱,现在居然要我自重了,呜呜呜,师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师兄不负责任,呜呜呜呜。” “师兄。”冉封指着白麟身后,神情很是认真地说道:“师父他们都见怪不怪了,虽然有新的弟子来,但是他们可庇护不了你。” 言下之意就是……白麟再演下去,在新来的弟子面前把掌门大弟子的面子丢光,然后估计就免不了接受掌门的一顿胖揍,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是不是,白於的颜面都要给你丢尽了你这个混账! 好像怒吼就在第二遍的样子,白麟咳了两声,恢复了正常该有的白於温润大师兄的表情,道:“师弟带着他们随我进去抽签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试剑会,胜齐三 白於西面的天池之上,不知道是哪位上仙偏好寒冰,以雪魄珠为源凝起百丈圆冰台,四面又有一圈一圈的环升得比那圆冰台还高,完后环台向北的那一截断开,再升高了些,最后上面出现了冰雪凝成的座椅,这才结束。 先到齐的自然是弟子们,阿楠按照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了眼下面的圆冰台,然后注意力就到了背面明显高于他们,是大人物坐的位置,还有一些位子空着,不过白於的五位上仙已经到齐了。 “哎,缪繆你看,咱们白於的五位上仙生得如此俊俏,简直就是万绿丛中的朵朵红花啊。”身后的女弟子兴奋地讨论着,听声音不用说是和曲缪对练的女弟子,连香。 曲缪看了一眼,抱肩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的,我景峰哥哥的身边自然是俊男美女如云。” “是啊,缪繆你家哥哥好帅啊。”连香看着那人,眼中恋慕一闪而逝,嘴里却不自觉地夸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女子能够配的上他了。” 曲缪自然不知道自家好友的心思,只应了一声道:“那是,世上若有人看上我家景峰哥哥,自然也是要过我这一关的。” 身后两个姑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人长得如何,阿楠抽了抽嘴角,终于没有回过头去反驳他家木头冰冰才是长得最帅的,才是没有什么女子能够配得上的那个人。 圆冰台上又闪起光芒,十字结界展开将整个圆台分为四部分,十字交集的地方缓缓升起一座冰圆台,在它升起的瞬间,今日的裁判就已然到位,是早上在正清峰见到的那位白麟大师兄,不过此刻的他很严肃就是了。 白於此番一共收了一百八十名新弟子,除已分组的内门弟子之外再分左右两组,加上内门弟子各九十人,试剑大会的第一轮抽签,便是他们二组互相对战胜者再抽签,有一人轮空,继续对战,直到剩下一人。 四个场地同时进行比赛,新老弟子各两组,阿楠略略庆幸自己是第三组,还可以一观比试,不用做那第一组第二组什么经验都没有,战战兢兢地就上场了。 第一组,左组西风对右组阳曜,左组曲缪对右组龙清瑶,钟鹤对邱离,芊芊对流芳。 这一组里面阿楠认识的也就只有曲缪,不过看其他几人好似都很厉害的样子,便是怕冷的阿楠也不进微微热了血,从那卷狐之章上面说的来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狐的兽性吧。 “开始。”白麟声音淡淡的,却清晰穿到了四个结界中对战的人的耳中。 最先有动静的是曲缪这组,曲缪眯着眼看对面的龙清瑶,拔剑,踩着云步便向对方攻了上去。 龙清瑶见了,略微讶异了一下,便轻轻往后一退,避过曲缪的挥剑,随后自己也抽剑往前一刺,“叮”的一声,剑被挡住龙清瑶也毫不意外,这样的力道都挡不住,想来也入不了内门,不过这般轻率便出手…… “呵。”龙清瑶手一松,剑柄顶在手心,看到曲缪惊讶的眼神,勾唇一笑,催动内力便让剑高速旋转,与曲缪的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龙清瑶却不耽误,脚一踩往后一退,左手控制着剑,右手开始凭空画符,道:“赤金为盾,善水作引,龙火主攻,长木是困,土灵生辅,敕!” 龙清瑶话音落下,她的周身,赤金一闪盾牌结界已成,细水绕着火龙朝还在抵挡剑势的曲缪冲去,同时地上抽出来几条巨大且粗的藤蔓朝着曲缪缠去,最后地上忽然隆起一个小包,他动来动去,最终钻出来成了一个小娃娃,嬉笑的模样将曲缪最后的退路也封住。 高台上,离弦对着坐在不远处的人笑了笑,道:“龙君之女果然厉害,这般幼龄便能掌握五行合术。” 被称为龙君的人看着下面圆冰台上的龙清瑶,声音倒是比洵桦还要冰上几分,道:“上仙错认,那是兄长之女。” 闻言,离弦尴尬地笑了几声,总算还是一派掌门,又笑道:“原是如此,不过她长得倒是与龙君有几分相似呢。” 龙君却没有再答话,他若是再言,恐怕离弦也不知该怎么去圆话了。 而此时高台上,曲缪却不慌,冷笑一声,右手掐剑指,汇聚内力于指尖,然后往自己眉心一点,眉心乍放耀目光芒,道:“出来吧,花药!” 曲缪眉心出来一个阵法渐渐放大,其中花瓣朵朵飘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花香,一位身着粉红衣裳的姑娘走了出来,肤白貌美,对着龙清瑶眨了下眼睛,温婉地笑着。 龙清瑶一时迷了眼,却在感受到自己的五行合术被一点一点蚕食瓦解掉的时候醒了过来,看着那个温婉笑着的姑娘,龙清瑶皱了皱眉,往后一个翻身,远离了那散发出来的香味。 “下作手段。”龙清瑶看着曲缪,吐出这四个字。 “对付非常人,自然要有些非常手段。”说着,曲缪笑了一下,冷笑道:“作为一条龙,居然来欺负人,还不允许我唤来你的同类了?” 闻言,龙清瑶眼神一冷,说别的没关系,侮辱龙,金色的光芒在龙清瑶眼中时隐时现,冷道:“既然你都说我作为龙来欺负你了,我不这么做是不是太对不起你说的话了?那就让你看看龙……是怎样的吧!” 说罢,龙清瑶眉间龙印显现,身化一条五爪金龙,金色的冷漠的眼看着曲缪,仰天吼了一声,然后朝着曲缪冲了上去,摇摆着龙尾,挥舞着龙爪,喷出来的龙息使得结界内整个都处于一种灼热的状态。 花药虽然厉害,可到底对于妖兽来说等级压制非常明显,在五爪金龙的威压下,她很难有异心,更别说散发花香护着曲缪了,花药即便再温婉,此刻心里也不由小小地怨上了主人,龙是最在乎面子的人,这般的说话真的是……触及他们的底线了! 人类对上愤怒中的龙,这场对决没有悬念,以龙清瑶的胜利结尾了,最后的时候,龙清瑶把曲缪压在爪下,这般说道。 “看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我放你一回,下次再这么侮辱我龙族,我会用龙息来伺候你。” 这场比试看得真是精彩,不少老弟子都看热了血,阿楠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兽性,龙清瑶作为龙可以肆意地显出原形,他不行,整个仙界同青丘的恩怨如此之大,他们不会也不敢容忍一只狐狸拜入他们的门下。 阿楠,要忍耐,要忍耐。阿楠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组。”白麟的声音响彻天池。 阿楠忍了忍,踏上剑往自己的比试场而去,落地之时看到对手一愣,这个人……有点熟悉的感觉,不过愣也就愣一下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对对方抱了下拳,以示礼貌。 “开始。” 白麟一声令下,阿楠却抱着剑没有动,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寻找他的破绽。 齐三看到阿楠这副样子,笑了笑,手掐剑指,引剑而出,左手结印,人却已经不耐烦地朝着阿楠冲上去,右手控剑攻上。 阿楠倒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想也不想地拔剑而出,抵挡齐三右手剑的攻势,另外还分了一片心在齐三左手所结的法印上,这个印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是…… “嘭!” 结界内响起了一声大爆炸,好在圆冰台是由雪魄珠凝成,凡力打不破它,阿楠身形有些狼狈,不过也是爆炸的余波,没有伤及根本,道:“师兄好生厉害,既然如此,破云刃,连剑!” 说着,阿楠的剑上凝了一层轻薄锋利的冰,阿楠却是放开了剑,两只手上也覆了一层冰,右手掌控剑,左手借这雪魄珠的寒气,掐着法印。 齐三看到阿楠这些动作,眼睛一亮,挥剑对上阿楠的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剑受的力更大了,心里愈发兴奋,不自觉地在剑上覆了一层内力,对方的剑却游刃有余地对着他,齐三越来越认真了,一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让对方使出全力。 阿楠一边挥剑抵抗着齐三的攻势,一边往后退,左手的印就没停过,到让外面的人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厉害事情,还是根本就是虚晃着让人不敢出全力呢? 阿楠可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已然在结界内被齐三追得团团转了,到后来他的左手动作忽然一顿,阿楠呼了一口气,往后一退,将这个最好的位置让给了追赶过来的齐三。 中心阵法起,一阵通天光束,虽然只能通道结界,但到底是和结界融为一体,皆雪魄珠之力造了一个适宜的牢笼,看到对方在那牢笼内如无头的苍蝇乱窜,阿楠笑弯了一双狐狸眼,然后盘腿坐下,静静地观看对方的表演。 没错,这就是阿楠掌握的最是熟练,可以一边对战一边结印布阵的一个阵法,名为困攻,其实如名,先困后攻,接下来,就只要看这位齐三师兄的表现,若是他出来,便再打上一场,若是出不来,那他就赢了。 不费吹灰之力,很是划算了。阿楠弯着小狐狸的眼睛,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高台上,众人显然是觉得阿楠这样的举动很可爱,离弦更是笑了一声,道:“这个小少年倒是很有意思。” 知道对方身份的青篱维持着自己高冷的面容,却对洵桦偷偷传音道:“师兄,你家小狐狸真的好生可爱的,能不能求收养?” “不能。”洵桦也是淡着一副面容,淡淡地传音道:“看阿楠如何选择。” 哎哟师兄哦,这么有底气当心人家到时候跑了哦,青篱努力憋着笑,还没拐到手里就这么宠溺,厉害了我的师兄。 齐三到底也没能逃出来,活了很久的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被人看了去,抽了抽嘴角,最终道:“我认输。” 阿楠跳起来,手一挥散去阵法,对着齐三抱拳道:“承让了师兄。” 笑得这么灿烂真的好吗?齐三腹诽着,然而看到这久违的笑容,终于还是对着他温和地笑道:“承让了,阿楠看起来还小,很厉害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洵桦称,丑如鬼 第一场获胜,今天接下来的比试中便没有阿楠要操心的了,于是他坐在自己位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脸认真地观看接下来的战斗,意料之中的是他们这一队的人都胜了,进入下一轮,表现平平显然还未尽全力,不过接下来的一场比试便是万众瞩目了,左组砺锋对右组端木澜。 砺锋就不用说了,左组最强,端木澜虽然看起来文弱书生,不过听后面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讨论,这个人也是本次内门弟子中实力排上前三的人物,这场比试一定很好看! 阿楠怀揣着兴奋的心,等待着激战的开始。 砺锋与端木澜站到了圆冰台上,端木澜看起来斯文,动作也很有礼,折扇一捧对砺锋道:“早听闻砺兄在左组的威名,澜仰慕已久,澜微末修为,粗浅招数,今日还请砺兄多多指教了。” 砺锋却不慌,抱剑道:“端木兄这话说得可当真是自谦了,谁不知端木兄的修为在左组还是个未定的数,对阵之时永远都是温文尔雅不失风度,今日该是我请端木兄多多指教了。” “过奖了。”端木澜面上也没有被夸的惊喜,反正就是那一副温和的样子,站在那儿,好似两人是久未见的好友在叙旧。 白麟看了一下这边,道:“开始。” 话音落下,两人却都身形未动,实际上高手对招先是心神交招,尔后才身体对招,两人虽比不上高台上的诸大人物,自己却也已经远超在场其他内门弟子了。 阿楠虽有深厚的修为,无奈不会用啊,所以在他的眼中这两人就是先互相奉承了两句,然后就呆呆的站在那儿不动了,好似看对眼了。 若比试中两人当真知晓他的想法,恐怕会不约而同地朝他扔来一道雷,好在全场大多数人都看不懂,渊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阿楠一脸狡黠的笑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便传音道:“凝神静气,聚气于眼,认真看他们是如何对战的。” 先生……阿楠赶忙坐了个端正,然后照着渊羽的话做,凝神静气,聚气于眼,然后再向两人看去,这时才看到些许的不同。 砺锋身上有一圈土黄色的光晕覆盖着,身后凝出一柄巨剑的影,还有些虚,想来是砺锋的修为尚不足以凝实,不过他的眼中闪着的光芒倒是让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势。”渊羽又道:“先前龙清瑶对战曲缪的时候,她是画出原形来释放自己的势,说明她的修为还不够,等她厉害了的时候就可以用人形来释放势镇压那只花妖了。” 阿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仔细看端木澜,端木澜身后到没有什么虚影,只是眼里盈了一层幽蓝色的光,比之砺锋要沉稳若然多了,为什么端木澜身后没有虚影? 渊羽仿佛能够感知到阿楠的疑惑,传音道:“看他手上。” 顺着渊羽的指点,阿楠朝端木澜的手上看去,他手中的拿一柄折扇竟不知何时开始散发着幽蓝光芒,阿楠吃惊地张大了嘴,不由问出声道:“他这是虚影化实吗?” 声音太大,周围人都朝他看了过来,阿楠这才反应自己说了出来,不由朝周边歉意的笑笑,不过他尚且不会传音,倒是不知如何问先生问题。 “难为你猜得出来。”渊羽的声音带了隐隐的一分笑意,道:“没错,端木澜手里那柄折扇便是他的虚影,既然已经实化,怕是比砺锋高上不知多少筹,这场若非他不愿,他胜定了。” 怎么还有个若非?胜是有谁不愿的吗?阿楠稍一想,便觉得这场端木澜是赢定了,于是也少了些许兴致,既定的结局可就不好玩了。 阿楠觉得砺锋输定了,砺锋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就算对面的人修为比他高上不知道多少,是以他打得也很尽兴,心神交招之下,看对方退让,然后“呵”了一声,突然挥剑朝着端木澜攻去。 端木澜没闪躲,任由砺锋将剑架在脖颈上,随后笑了一声,温和的说道:“我认输。” 砺锋笑了一下,收剑的时候,却不小心划了端木澜一道痕,砺锋便道:“对不住,累了一下没控好。” “无妨,小伤。”端木澜又对砺锋笑了一下,伸手一抹便止了血,然后转身离去。 至此,第一轮比试彻底结束,也无需高台上的人或白麟发话,弟子们乖乖地有序退场了。 阿楠退场后就去找渊羽,今日得了好些感悟有些地方尚且模糊呢,阿楠在人群里望着,好容易才看见渊羽,便朝他挥了挥手,喊道:“先生!” 渊羽好像正在和什么人说话,听到他的喊声,侧过来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去对那人说话。 阿楠朝他挤过去的时候,便也在人声鼎沸里模糊地听到了几句话。 “那我走了。” “嗯,我会让他去办的。” 阿楠挤到渊羽身前的时候,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疑惑着绕着渊羽转了几圈,阿楠问道:“先生方才在同何人说话?阿楠觉得那人声音好熟悉哦。” 渊羽揉了揉阿楠的头发,面容略微柔和了几分,道:“我的故友,有事情拜托我去做,先不说这个了,今日这么久在冰座上坐下来,阿楠累了没有?我记得阿楠最是怕冷了,可曾冻着?” 这话说来,阿楠身处手指搔了搔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齐三哥哥打完之后,就好像血都活过来了一样,不觉得热,但是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手脚冰凉。” 闻言,渊羽先是一怔,尔后是暗藏的喜,看来是那个醒过来了,渊羽又揉了揉阿楠的头发,眼中多了笑意,道:“走吧,今日阿楠的表现不错,去让褚芳给你加餐,想吃什么?” “肉!” 果然是只实诚的小狐狸,渊羽捏了捏他的脸,带着他往膳堂去。 高台上,白於的其他四位上线都在忙着招呼来客,唯有洵桦看着阿楠远去的两个背影,陷入深思,先前在別居峰,那个晚上出来要他远离阿楠的人他见到了,那个说着已经为阿楠安排好了师父的人,这位安排好了的师父,难道就是渊羽吗? 渊羽这个人……金火色的瞳孔,不知是何来历,对白於是否有恶意呢?洵桦陷入了深思。 “师兄,你在想什么呢。”终于把人都迎去接待客人的峰上,青篱看到自家师兄一脸‘不爽’地看着弟子们离去的那个方向,青篱有了一丝明悟,带着笑凑上去,道:“师兄,莫不是小狐狸被拐了,心里酸酸的?有没有一种吾家有子初出门,还未长成便被拐的感觉?” 洵桦只是淡淡的看了青篱一眼,神色淡淡的看不清楚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己想了一下,问道:“这个渊羽是何方人物?” “哟,师兄这是想要了解一下女婿的……呃呃,我不说了,不说了师兄。”青篱可招不起自家师兄认真时候的一瞥,认真想了下,回答道:“这个渊羽是掌门师兄从南方请来的一位知识渊博且修为不浅的先生,他的性子倒是与师兄你有几分像,面色总是淡淡的,不喜言语。” “不过……”青篱语锋一转,见洵桦看向自己,笑眯眯的说道:“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挺喜欢小狐狸的,小狐狸待他也亲近,师兄你说的话是否算数?渊羽虽然是外请的先生,可在白於也到底几万年了,他也是有收徒的权利的,到时候小狐狸说不定会选他做……哎哎哎,师兄你走什么,等等我啊师兄。” 阿楠晚膳吃的饱饱的,然后在窝在书殿第七层问渊羽问题,把桌子都推到一边去,遇到实在言语说不明白的地方,就演练一遍给对方看,不觉时间流逝,待讲完之后,月上中天,阿楠辞别了渊羽,自己御剑往別居峰而去。 在人间一路往这儿走的时候,就听镇上老人说,夜路不好走,尤其是小少年,最好还是避讳些,以免被狐妖勾去了魂,阿楠虽不惧,不过到底记下了,只是在来了白於之后日日走夜路也没遇到什么,只是没想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呀!” 前方忽来一团气从身边高速冲了过去,阿楠本来御剑之术就不甚娴熟,被这样弄一下还不失了手?控制不住剑的他便直直往下落,阿楠吓得尖叫,忘了自己还是只会法术的小狐狸。 可他没落多久,便撞上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很硬并且盈着梨花的香味,阿楠没多想就抱怨道:“木头你胸膛是冰做的?这般硬磕着我了!” “哦?” 这声音似乎带了一分笑意,阿楠回过神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木头冰冰不会认出来了吧,待会儿会不会被剥皮抽筋啊,阿楠一脸惊恐,挣扎着就要离开,却被人抱得更紧了些。 “别动,会掉下去。” 谁信啊!你是尊上你厉害,看你本事另外再御一柄剑给我乘都不是问题啊混蛋!我才没离开多久你就这样勾搭别的小狐狸精了,你你你你我不要做你徒弟了好伐,我要去找先生! 阿楠内心在怒吼,在咆哮,面上还是乖乖地窝进了木头冰冰的怀里,嗯……本狐绝对一定以及肯定是因为太冷了,对,本狐只是因为怕冷所以才窝着的,哼……等我下来就教训你! 不过等阿楠下来了并没有教训洵桦,他跪在洵桦面前,道:“弟子失礼了,还望尊上恕罪。” 洵桦皱了皱眉,莫名觉得阿楠这般的动作不爽,却只以为是见到昔日好友跪在自己面前,内心里难受以及愧疚罢了,便唤他起来,道:“无妨,下次不要再晚上行路了,你是哪峰的弟子?” “回尊上,弟子是別居峰渊楠。”阿楠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渊……楠?渊羽的姓,洵桦莫名的有些生气,周身冷气止不住地放,却在看到阿楠抖了下的时候,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受了太初寒流的阿楠绝对不能再忍受寒冷了,是以又收敛了。 “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洵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是很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看到阿楠的脸扭曲了下,是他年纪大眼花了吗? 你个混蛋木头冰冰!从前只对我这么温和的说话的,不,你都没对我这么温和过。阿楠从心底莫名来了一种悲愤,语气不是很好地应了一声是,然后站起身,御剑往回飞,速度快得跟逃命一样。 阿楠走后,洵桦默了默,难道他有这么可怕,阿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洵桦摸了摸脸,想着平素总听到青篱在他耳边说他生得这么好的一张脸却只知闭关修炼,真是白费,难道青篱都是在哄他,其实他生得犹如牛鬼蛇神? 嗯……洵桦经过一番深思,决定在回去的路上找个弟子试试,当那弟子看到他之后先是一声尖叫,尔后跪在他面前‘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洵桦紧了紧拳头,他生得这般难看,阿楠怎会选他为师,这可……如何是好? 苦恼着离去的洵桦却没有看到那个跪着地女弟子一脸惊喜地站起来,捏捏自己的脸,痴痴笑着,喃喃自语道:“我不会是做梦吧,我居然见到了尊上,哇塞君上生得好好看,唔,看着我这般温柔,若是……若是他就是我的命中人不不不,若是他是我师父,唔哈哈哈,我死也甘愿了哈哈哈。” “哈哈哈,哇这么多血,快擦快擦。” 女弟子一番手忙脚乱地止了血,然后朝着自己的峰回去了,就算不能做夫君,不能做师父,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尊上,哇,死也甘愿,死也甘愿。 洵桦这一番误会够大的,是以当洵桦‘冷’着脸到了浮云间,问青篱有没有美容养颜的药膏的时候,正在青篱这儿聚会,大快朵颐的白於其他四位上仙惊掉了碗筷,口渴了喝着茶的离弦更是被呛得死去活来。 青篱平日里就跟洵桦混的多,是以坚强地把自己的脑子开起来,艰难地问道:“师兄问这作甚?” “我生得是否如地狱的恶鬼罗刹,你且说实话。” 青篱看着简直貌美如花的洵桦对着他很认真的说出这话的时候,艰难地手指都抽了,好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话来,道:“师兄何出此言?” “路上有位女弟子见了我便尖叫下跪,然后吓得瑟瑟发抖。”洵桦诚实地说道。 “师兄。”青篱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道:“你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呢?她那是高兴的,说不准过一会儿她还欢呼雀跃然后兴奋地流鼻血了。” 青篱说得很……符合实际,其他几位上仙这时候也都反应过来了,到了洵桦身边对着他一顿解释加演说之后看到洵桦‘明白’地点点头,然后一个一个满怀欣慰地离去了,洵桦终于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洵桦开始有人的味道了,一直都担心这个小师弟在面瘫的路上越走越远,现在终于来了一个拯救的东西,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了,然后就开始交际,然后找喜欢的人,然后生儿育女,然后……然后他们就可以抱孙子,啊不对干儿子啦! 想想都兴奋的一件事,不过青篱可没有这么乐观,素来跟洵桦混得很熟的青莲掌握了一项其他人都没有的神通,那就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看懂洵桦的状态,就包括现在洵桦那看起来好像‘我都懂了’的表情,在青篱看来就是,‘原来我丑到你们要联合到一起来哄我’的生动表情。 “唉。”青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跟不通世事的师兄解释何谓美丑,他自己长得如何貌美如花,看来今晚上不用睡了,这样想着,青篱看着洵桦,有点面无表情,道:“师兄,我知道你还没懂。” 青篱挥挥手,道:“你先别说话,让我捋一下,看看要怎么跟你解释。” 这一夜,浮云间灯火彻夜不灭,而別居峰上的青竹院也不是很安宁的样子就是了。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立在来了青竹院的墙头,正要进去呢,却被另一道风一样赶来的人影阻止,只见那个人脸不红气不喘地恭敬地行了个礼,道:“见过龙君,龙君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龙君便停在了院外,看着来者,他面色一派平淡,道:“家仆?” “是。”那人恭敬地说道:“少主今日经历一战,需要休息,明日还要与龙君侄女一较高下,还请龙君不要打扰。” “渊羽呢?”龙君问。 “少爷是书殿的先生,我等与少主在一起并不知少爷所居何处。”他这样答道。 龙君闻言,“哼”了一声,龙息一时喷发,灼热而去,虽不伤别院却是直直朝着那人而去,眼看着就要打到那人身上,天上掠过一道清亮凤鸣,随后一人淡淡的声音响起。 “久不见,却是来找麻烦的?” “不过是不见你罢了。”龙君这般说道。 “来我房里叙叙旧吧。” “哼。” 在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来打扰之后,便疾行回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胜清瑶,抱君渊 翌日,圆冰台上,阿楠站在龙清瑶的对面,深感自己今日能不能活着回去是个大问题,这女子昨日揍曲缪的时候,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哪,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阿楠心里叹了口气,对人作揖道:“清瑶师姐,渊楠有礼了。” “师弟有礼了。”龙清瑶豪爽地笑笑,道:“今日还请师弟多多指教了。” “这话该是渊楠来说才是。”阿楠这般说着,又听白麟开了口,便抽了剑,道:“请指教。” 说完便冲了上去,这攻势倒是看得龙清瑶一愣,不过她也很快地反应过来,往侧边一闪,然后也拔剑迎上阿楠的剑。 两人这般接了不下十招,只听结界中“叮叮当当”好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速度越来越快,以诸多弟子的眼光来看,刚开始还能看到两人一招一式地来往,后来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他们就只能看到两道光影在里面蹿来蹿去。 龙清瑶的年纪不大,她活了几百岁,相当于人类年龄的十二三岁吧,不过阿楠比她活得久,即便他被冰封在太初寒流中十万年,在十万年之前他就已经是修成人形的修为不差的小狐狸了,即便阿楠不知道,他的修为还是在的。 是以在越来越快的对战中,阿楠越发掌握了这具身体,一些潜藏的力量也逐渐被这场对战引导出来,相比之下,龙清瑶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一次将阿楠狠狠挡了出去,龙清瑶眯了眯眼,看来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小师弟,不过借用她磨练战力么?剑指划过长剑,剑向天,道:“龙吟决!” 这个算不上是白於的招式,几位长老私下议论了几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这毕竟是龙君的侄女,也不能说什么,再说人家是龙身……只是可惜了这么一颗好苗子,长老们带着可惜的眼神望向阿楠。 阿楠不绝,只是对面龙清瑶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手中的剑好似游动了起来,像一条龙,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招数?不会的,阿楠清晰明了的知道他见过,并且这一招数……很好破解! 阿楠眼神一厉,左手剑一横,往右手手掌轻拍去,发出清脆的声响,拍了三声,然后右手微落,屈指轻弹。 “叮。” 一声出,万籁皆寂,就连那原本钻入耳中回响在脑海的吞天龙吟都渐渐淡去,这一声可谓传奇,可是还没完,众人看去,阿楠双手放开的剑,剑浮在他身前,如同抚琴一般双手按上剑身,指尖轻勾,未见琴弦,却闻清凉琴音,听得高台上的人一愣。 “阎君,小施主这曲奏得莫不是……”牧沐转过头看君渊,却见对方神色之间也有一愣,忽然笑得清浅,道:“小施主真乃天资卓越之人,日后定然不同凡响。” 君渊看着圆冰台上的那抹身影,才一次,还是只听了后一半的,这般厉害竟直接将曲子复原了吗? 没错,阿楠奏的正是君渊在槐柳镇上奏的那一曲碧落黄泉,不过他也并非只听过一次,在他追寻记忆深处的时候,有一个着红衣的美人日日教他弹琴,将此奏与他听,是以……怎能不娴熟? 龙清瑶可从未听过对面的曲子,一下一下像是勾在她的心弦上,她甚至生不起意识来反攻,只能运转着龙吟决在那儿呆呆的站着。 阿楠此时却已到了曲终,左手往后一勾,箭在弦上了,却是忽然清醒过来,对面的龙清瑶已然被迷得昏昏沉沉,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了,这可是个难题,阿楠可见过这碧落黄泉的威力的,左右看了看,终是一咬牙。 众人看了他的神情,都以为他要朝龙清瑶射去的时候,他却控着方向往上,尔后手再也勾不住弦了似的,一放,一道不知模样的黑影朝着结界之顶撞了过去,整个圆冰台一阵震荡,尔后结界之顶碎裂了一个洞,最后整个都裂掉了。 看得高台上的人一阵心惊,我滴个乖乖,才刚入门的内门弟子就这么厉害,这要修炼到后面的境界该是有多逆天?这个徒儿定是五位上仙要了的。 想收徒的人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在结界坍塌的那一刻,他便瞬移到了圆冰台上,一阵尘烟扰目,落定之后,却有几个人先他一步到了阿楠身边,他看看,这小狐狸本事倒是挺大。 “阿楠,可有事?” 阿楠听到问话,抬起头就看到三张不同的脸,对着他们笑了笑,道:“先生我无妨啦,臭和尚还有大哥,怎么你们也在上面看的么?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回去了,真是的,早知道如此就让你们给我开个便利,让我这轮轮空了。” “小施主还是这么爱逞强哦,把手伸出来让小僧看看。”不得不说阿楠藏得很好,若非他乃出家人,对血腥之气尤为敏感,恐怕也让他骗了过去,牧沐心里叹了口气,对着阿楠说道。 没办法……眼前这三个都是大角色,阿楠乖乖地伸了手,指上一道血痕尤为显眼,看到几人有些危险的眼神,阿楠小声的说道:“只是小伤,没想到有那么难控制……”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有点心虚,阿楠看着几人的脸色,便只小声地提醒道:“我还在比试呢。” “你要继续比?”君渊回头看了一眼对面方回国神来的龙清瑶,淡声问道。 龙清瑶虽然苍白着脸,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对阿楠认真的说道:“方才若非你将弦对准了结界,就算我是五爪金龙的身子,怕也是抵不住重伤的下场,这一局是我输了,师弟,下回我一定会赢了你的。” 阿楠搔搔头,对龙清瑶笑道:“好的师姐。” 这一局是阿楠赢了,臭和尚趁他说话的时候就给他包好了手,阿楠虽然嫌弃包得跟粽子一样,到还是跟牧沐说了声谢谢,渊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阿楠便也想要御剑离开,却被臭和尚拉着往高台上去,美其名曰高处视线好。 阿楠坐在君渊的位子上,吃着臭和尚讨好地递过来的水果好不逍遥……才怪! “臭和尚,你难道不会觉得我在这儿不自在吗?”阿楠凑在牧沐耳边,跟他‘亲密’地咬耳朵。 牧沐觉得自己听到了咬牙切齿,却是微微一笑,配上他那副面容,以及一身的和煦气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他垂眸,这般说道:“我只不过想看着你,免得你又不自知去做了危险的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喂喂喂,臭和尚你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故意的吗?阿楠眼里的怒火都快要冒出来了,瞪着牧沐,别以为你装的这么厉害我就不知道你在装,你那一身的虚伪气息我隔三里地就闻到了! 牧沐还是那般略微忧伤却强自坚强的表情,眼睛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阿楠眨眨眼,小施主,你在说什么?小僧听不懂啊! 阿楠“哼”了一声,转投君渊,看着自家大哥面瘫的面容,点点头,凑过去靠着,唔,果然还是大哥靠谱,至于身后臭和尚可怜巴巴的眼神,嗯?本狐脑袋后面又没有张眼睛,本狐不知道。 牧沐看了阿楠一会儿,这才转向下面圆冰台的比试上,阿楠和君渊也都看去,整个高台上,除了这无比正当的三人之外,其他人都在观察他们,包括那个‘不通世事’的洵桦上仙。 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狐狸窝在别人的怀里,还跟别人‘打情骂俏’,‘左右逢源’的小狐狸,让洵桦从心里不爽,他认真仔细地想了会儿,昨日青篱跟他讲了一晚上他的脸长得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洵桦想着,是不是能够用这张脸把自家小狐狸哄回来? “师兄啊,据说狐族都是大美人,化了人形在人间那是数一数二的。”想起昨夜青篱摇头晃脑地说道:“师兄你长得比之他们也绝对是只好不差的,你想啊,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若是和你们家小狐狸待在一起,他定然是要你的。” 想着,洵桦觉得自己忽然很想叹气,因为这个君渊,这个佛子牧沐照青篱说得判断美丑的方法来看,这两个人生得也是世上绝佳,和他真的无二,有了这样两个美人的阿楠,怎么会拜他为师呢? 洵桦忽然觉得自己在哄回自家小狐狸的道路上任重而道远。 然而阿楠不知道,只是隐隐发觉有一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回头狐疑地看了一圈,看到好多人都心虚地转过头去之后,便将注意力转回了圆冰台上,唔……一定是因为方才把结界打破的举动太过引人注目了,所以才这么多人看着他。 “怎么了?”君渊感觉到怀里的动静便低头看去,从前也没有什么人敢坐在他的腿上,是以他也不知道,便问:“这样坐着不舒服?可要我帮你弄张椅子来?” 阿楠摇摇头,对着君渊笑,道:“不是,坐在大哥怀里又暖和又舒服,只是阿楠有些困了,想睡上一觉。” 君渊摸了摸阿楠的头发,道:“那便睡吧,结束了大哥带你回去。” 阿楠“嗯”了一声,然后就软软地倒在君渊的怀里,本来只是个借口,单靠了一会儿却当真觉得眼皮沉重,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被人牵引着入梦,梦里有一个红衣的美人坐在洞前教他弹琴,一下一下,如泉水之音。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往昔梦,故人忆 唔……睁不开眼,眼皮沉重得跟加了千斤坠似的,阿楠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被什么牵引着,随水浮沉往一个既定的方向飘去,好像有人在弹琴,迷迷蒙蒙传入耳中,听得不甚分明,那琴声却越来越近。 “阿楠,醒醒,地上凉,我们回洞里睡。”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好生温柔,是个女子的声音。 听了她的话,阿楠又忽然不觉眼皮沉重了,真是怪事,睁开眼睛,眼前一个身着红衣的大美人,正对着他有些怜惜地笑着,阿楠一开始不知道她是谁,嘴里却撒娇道:“我想听阿嬷弹琴嘛。” 美人笑了一下,抚着他头顶的毛,揶揄道:“阿嬷还没见过想听琴却把自己都听睡着了的人。” 说得阿楠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洞外石台的古琴上,为了转移话题,阿楠便指着琴道:“阿嬷教我弹琴吧,方才阿嬷弹得曲子可好听了,阿楠想学,好不好呀,阿嬷。” 有谁会拒绝一只可怜巴巴努力用爪子捏自己衣角的小白狐狸呢?然而孤霓看到阿楠这副小狐狸的样子,便道:“现在这样子可不能学弹琴哦,待你修成人形阿嬷再教你,现在,乖乖回洞里睡觉去。” 说着就不容拒绝地把阿楠抱起,往狐狸洞深处走去,阿楠努力蹭到孤霓肩上去看那架被放在石台上的琴,却见对方琴弦悄悄动了下,这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可分明阿嬷又没有察觉,还小的阿楠什么都不懂,便带点小高兴地朝琴挥爪子,我一定会早日修成人形然后弹你的。 离去的两狐没有看到那琴在他们离去后化为了人形,身着黑衣的少年带着不爽“切”了一声,然而想着小狐狸可爱的样子,内心还是动摇的,又道:“等你这小娃娃修成人形不知要猴年马月,也罢,反正本大爷活得久。” 说完了,黑衣少年又变回了琴身,不过他倒没有想到小狐狸会有如此的天资,不过几年就变成一个可爱的小少年跑过来抱着他不松手,还是琴身的他忍着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红着的脸,默默地没有说话。 自那以后阿楠就开始了琴艺的学习,身为世间唯一一只九尾天狐,阿楠在琴棋书画上都蛮有天分,相信再把身子养养大就可以放出去祸害书生了,有这些方面喜好的能人异士、隐者居士也可以的。 在学会了一些普通的曲子之后,阿楠就开始学习音攻,这第一首曲子,便是碧落黄泉。 “阿嬷阿嬷,为什么要把它的弦都卸掉啊?”阿楠坐在石台边,疑惑不解地看着孤霓的动作,声音有些低,道:“这样它会很痛的吧。” 才不……会。黑衣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发出一点声响。 孤霓对着阿楠笑了笑,道:“阿楠是个好孩子,不过碧落黄泉是一首无弦曲,不将琴弦卸掉的话,阿嬷可不好教你呢。” “好吧……”阿楠有些不情愿的应了,但是看看琴总觉这样太残忍,所幸还是来个眼不见心为净吧,于是又跑到一边去了。 喂!你这个臭小子!黑衣少年此刻深刻体会了人阿不妖心是如此险恶,如此伪善,分明刚才还一副很担忧他的样子,能不能争取到底,这么快就放弃了算怎么回事,你个混蛋臭小子! 不知道是不是黑衣少年的怨念太过强烈,阿楠复又回来了,手里是几颗晶莹剔透的石头,阿楠爬到桌上,凑到正在被拆弦的琴边上,对他笑道:“呐,我把我的糖给你,不要生气哦,以后我一定会学会弹有弦的碧落黄泉,这样你就不会再痛啦。” 怎么回事,忽然有一种好感动的感觉。黑衣少年在心里哼了一声,虽然还是逃不过自私,不过你这只妖合格了,勉强本大爷就牺牲自己给你弹一回吧,哼,最好不要再有下次了! 拆完了琴弦,孤霓就开始教授阿楠碧落黄泉的弹法,一日复一日,开心的日子过得很快,阿楠不知废了多少时间学会了碧落黄泉,不过应该很少,因为当又一年他的生辰,他在野外被他那个爱哭的小叔叔带回来的时候,琴弦不知道上回去多久了。 这一日是阿楠生命的转折,生离死别家园尽毁,因为那个温柔的美人阿嬷,阿楠义无反顾地进入了太初寒流,那一瞬间寒冷侵袭魂魄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不,两声叹息。 “唉。”一声是熟悉的阿嬷。 “唉。”另一声却是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臭小子如此不知死活,你这样一下子冲进来,太初寒流也反应不及啊。”又听到他叹息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反正本大爷闲着也是闲着,臭小子记住了,本大爷就先护你一护,等你出了太初寒流,第一时间绝对绝对把本大爷放出来听到了没有?” 阿楠笑了一声,别扭的人呢,不过,我还会有出去的一天吗? 接下来,便是一点一点钻入身体深入,灵魂深处的冰寒,将他整个人冰冻,在最后的那一刻,阿楠实在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唔”。 “阿楠,怎么了?” “小施主,你怎么了?” 好熟悉的声音啊,阿楠睁开了眼,迷蒙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哪里,边上的人是谁,想着方才的梦,阿楠的手捂在心口,哈,好久都没有做这样的梦了,止寒,你醒过来了吗? “小施主,你怎么一副怔怔的样子,身子还这般冰冷,是不是生病了?” 边上的人又说话,阿楠瞥眼看去,对方难得是一脸担忧的表情,但是方从那般的梦境里醒来,好半天阿楠才让自己露出一抹笑,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有点长的梦,只是恶梦而已。” 牧沐有点想说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往日里阿楠的笑都是阳光灿烂的,既然你苍白着一张脸,勉强露出的笑容,虽因他的容貌不至于比哭还难看,但到底令人心生担忧。 “阿楠不怕,兄长在这里。”君渊却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谎言,抚着阿楠的背这样安慰道:“兄长在这里护着你,没有谁敢伤害你,也没有人敢吓唬你,吓唬你的人都下十八层地狱,兄长说到做到。” 牧沐在边上听得一阵想要抽嘴角,作为地府阎君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真的可好? 不过君渊的安慰还是有效果的,过了一会儿阿楠体温渐渐回来了,面色也不想刚醒的时候那般苍白,于是又可以肆无忌惮地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凑到君渊的怀里,也不似撒娇那般蹭,只是抱着君渊,道:“谢谢兄长,阿楠好了,来日……若是兄长有需要,阿楠便答应兄长一个要求吧。” “你不必……”君渊正要说,却被阿楠打断了去。 靠在君渊怀里,阿楠小声的说道:“嘘,兄长不要拒绝,我知道兄长需要的,兄长一定会需要的。” 君渊一怔,却又默然。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起来,牧沐左右了一会儿,便对着阿楠笑道:“哟,待你大哥这么好,那么小僧呢?小僧方才对小施主也是十分担忧的,不知道小施主有什么回报啊?” “臭和尚,不是说助人不求回报吗?”阿楠转过来,整个人躺靠在君渊的胸膛上,优哉游哉地说道:“听闻佛者出尘入世,慈悲为怀,普度天下,既然如此心怀天下的佛者应该不会因为他付出的一点小关心而向别人索取报仇吧。” 又变回了那个爱跟他嘴上争锋的小施主,能开玩笑能讽刺人就说明没问题,牧沐心里那口气松了一般,眼神却有些哀怨,道:“小施主你怎可厚此薄彼,小僧……小僧也是十分伤心的啊。” “……”阿楠看到怨妇一样的牧沐,难得的默了一下,然后道:“再跟我说上几句,你的形象估计也就败光了,佛宗的佛圣难道都不管管的?说来佛宗原来是你这么一个地方,清规戒律里有没有说不要调戏良家小孩子?原来你是这样的佛子我知道了,看来佛宗上梁不正下梁必歪,唉,真的是啊……” 这一连串都侮辱到佛宗的头上了,高台上一众人想着佛子现在该动真格的了吧,却没想到牧沐居然又凑了上去。 这回牧沐表情严肃认真,道:“其实佛门的清规戒律我都认真仔细地遵守了几十年,不过梵刹世尊告诉我我终究不是佛门弟子,所以……这些可以不谈。” “这个说得真的……”阿楠从怔着的表情一换,勾了个可爱的笑,弯弯的狐狸眼看着牧沐,道:“太假了。” 牧沐故作可惜地低头,道:“没骗到你啊。” 有点失望的感觉,阿楠却深受摸了摸那颗低在面前的头,嘴角的笑多了一点真心实意,道:“不过,多谢你了臭和尚。” 低着头的牧沐嘴角微微勾起,很淡却很好看,然而只有一个人看到这笑容,那个人一下子倾绝了心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最后战,凄惨胜 试剑大会热火朝天的举行了几近九日之后,终于迎来最终的一战,左组是最幸运的,除了阿楠能轮空的都轮空,不能轮空的,对上的对手也都是他可以应付的之外,还有砺锋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下子多了几十年修为一样,轻松进入新弟子的决赛。 这最终一战,便是阿楠对上砺锋。 阿楠想着自己一定要来到决赛,却未想到对手是砺锋,倒不是他高看自己小瞧对方,而是据先前冉封师兄课上砺锋的表现,绝对不足以他打败右组第一人凤筱筱,那么……是谁给了他几十年的修为呢? 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人非常之冷静地观察着砺锋,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兴趣的微笑,啧,有趣呢。 阿楠知道那个人,身体却还是按照他的意志对着砺锋作了一揖,对对方笑道:“砺锋师兄,早在冉封师兄的课上便知砺锋师兄不简单了,如此,阿楠有礼了,今日还请砺锋师兄多多指教了。” 看到阿楠这副表现,着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可以得到那些帮助,面上却还是对阿楠笑了一下,道:“师弟谦虚了。” 中心圆台上的白麟左右看了一眼,因为今日是决赛,新老弟子两组,所以圆冰台的结界消了一道,现在各占半边,见他们都准备好了,白麟开口道:“开始。” 白麟一声令下,老弟子那边还在对阵,阿楠这边却已经开始了激战,不过不是阿楠挑起的,是砺锋在白麟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身形转换到了阿楠身前,狠狠地一脚踹去。 所幸阿楠反应够快,不过这也只避过了这一脚的大半部分力道,剩下一些还是中了心口,心口一阵疼痛,砺锋下一脚却已经跟随而来,阿楠往边上一闪,反身抬脚一挡,却听“咔嚓”一声,膝盖处一阵剧痛,阿楠咬牙,借力道退开老远。 “师弟今日的力道有些绵软啊。”砺锋这般说着,走步悠闲如在自家后院,看着阿楠半跪在对面,咧开嘴笑了笑,道:“不过我知道,依师弟的性子必然是不会认输的对不对?那么师兄可就要继续了哦?” 砺锋话音方落,人又如风一般疾行而去,朝着因为剧痛暂时站不起来的阿楠提脚而去。 看台上的渊羽神色一冷,却暂时按捺住。 这一脚,阿楠膝盖处已然断裂,没办法闪身离开,手掐剑指,默念咒法,唤出五行阵符围绕自己一圈,然而砺锋的脚已至身前,目标正是阿楠的心口,这一回合,阿楠因未来得及念完咒法,不仅被踢中心口,狠狠倒在地上,滑行出去十几米,更是被咒法反噬,一下便吐了一口血。 背后火辣辣的疼,那一脚重力压在心口的瞬间更是让阿楠觉得无法呼吸,甚至现在眼冒金星,这样的情况阿楠本应觉得昏沉,可是很奇怪,他很清醒,甚至比受伤之前更清醒,他冷静,但他的血里却有一股火,点燃了他。 “哟哟哟,师弟,真是抱歉啊,师兄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看到阿楠吐了血,倒在地上无力的样子,砺锋方才‘惊讶’的对他道歉,可那话,却是怎么听怎么没有诚意,他又笑着说道:“那师弟愿意认输了吗?先前半跪着对师兄认输可不算,这回双膝下跪吧,师兄就放过你,怎么样?” “呵,休想。”阿楠勉强撑起身子,眼前还不时的发黑,他却看着砺锋的方向,嘴角挂了一抹血,却笑道:“虽然,哈,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派你来,不过……今日你这般欺辱我,哈,噗!” 阿楠没有把话说完,一只脚‘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心口,眼前一阵阵发黑,血满襟,湿了靴,砺锋眯着眼睛俯视阿楠,脚轻轻地在他心口上碾动,带着威胁的笑,砺锋道:“你说什么?方才师兄没有听清啊。” “哈,看,看来你很,很喜欢对人的心下,下手嘛。”阿楠断断续续地说,又笑道:“真是,意……意外地……符合我的心意呢!” 阿楠最后冷笑一声,从心口涌出一阵寒冰之气,霎时冰冻了砺锋的脚,阿楠看到砺锋惊讶的眼神,笑了起来,身上、面上的血衬得他如地狱来的修罗,道:“既然你这么倚重这只脚,那就……破碎吧!” 随阿楠话音落下,本来的冻成冰块的脚一下破裂开来,连血都没有的掉了一地,阿楠看着一下站不稳的砺锋,又运转寒冰之气到自己膝盖部分暂且修合膝盖,然后在右脚表面凝了一层的冰,然后狠狠一踢,照着砺锋的方法,也是重重踢在他的心口。 听到那吐血的声音,感受到血淋在身上的温热,阿楠恍惚了一下,好像曾经十分祈盼过温暖,温暖就是这样的吗? 失了一只脚又被踢中心口的砺锋有这么容易失败吗?那他也不叫砺锋了。 砺锋单凭一只脚,也在被阿楠踹了之后保持好平衡,站在那里看向阿楠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道:“看来你还不是一个不学无数的二世祖,那么我也就要认真对待了,嗷呜!” 说着仰天嚎了一声,再看向阿楠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狼人,放狠话道:“这下,我要撕碎你!” 阿楠也早从恍惚中醒过来了,看到砺锋的变化,舔了下手,方才不小心沾上的自己的血,味道意料之外地难吃,他听到砺锋放狠话,便笑,声音一下低沉了起来,优雅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变化吗?” 上方的洵桦神色一变,阿楠他是要恢复原形吗?在这里?会死的啊! 阿楠的确变化了,可在场没有一个人料到阿楠变化原形,竟然会是一只……凤凰!一声凤鸣,凤凰火四起,灼热的气息一下将结界内的水汽蒸发。 “凤凰。”砺锋看到阿楠的变化,却不害怕,虽说他的修为不高,但……还没有低到这样一只雏凤都能够压制他的地步,只是他看着阿楠,勾笑道:“呵,可惜了,若是你的兄长,我只能俯首称臣,可你……还嫩了点!” “试试才知道!”阿楠仰着凤首,携凤凰火而去,又斩杀砺锋之势。 砺锋也跃跃欲试,手上指甲忽然长出一些,又尖又利,上去就要给凤凰一抓。 两兽相斗,必有一输,而结局很明显,因为凤凰本就祥瑞之兽,像阿楠这般小的雏凤,能有凤凰火护身已经不一般,是以当砺锋将阿楠打回人形,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的时候,渊羽没有意外。 渊羽已经做好了去救阿楠的准备。 “呵,百鸟之王凤凰,也不过如此嘛。”这么说了一句,砺锋得意的笑道:“今日,我便斩凤立威,哈哈哈,死吧!”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冷,掐着脖子的手渐渐收紧,阿楠喉头不由紧出了一声“唔”,然后心口却忽然有一个声音说话。 “一醒过来就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是之前在梦里听到过的声音,虽然嘲讽却不乏关心,道:“本大爷十万年没有活动过筋骨了,臭小子,琴曲还会弹吗?” 呵,自然是会的。快要窒息的阿楠嘴角勾了一抹冷笑,闭着眼睛,张开嘴,开开合合,从心里吐出了几个字,出来吧,止寒。 一股力量,从阿楠的灵魂深处涌出来,强大到在阿楠周边形成了一个护体罡气,阿楠猛地一个睁眼,力量一时鼎盛,竟是直接将砺锋冲开十几米远,缓缓落地,气质却完全不同了,闲淡静雅如同出尘绝世的琴师。 “你竟还有还手之力!”几次三番被打断,砺锋终于也红了眼,怒吼一声,就朝阿楠冲了上去。 阿楠此番却不急着闪避,手一伸,一架朴素的古琴出现在他的手里,手按上,轻轻拨动,此琴音色不能说极美,却与阿楠天作之合,那随意奏出的乐曲竟好像能够掌控人的意志,砺锋明明朝他而去,却被调转了方向,转向了侧面。 砺锋不死心又冲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根本不能近阿楠的身,他赤红着眼,骂道:“躲躲闪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正面迎敌啊,我的爪子绝对不会输你一分!” “哦?”手未停,阿楠抬眼,淡声道:“既然如此,就随你。” 明明是小孩子的身躯,却做出这样……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冷淡?该说是神一般的神情吧,令人恐惧,有些注意到阿楠面上表情的人,皆是心中一惊。 然而战斗还在继续,阿楠说着,手下动作一换,乐曲……变了,变得凌凌然,带着一种锋锐,好像无形的音波之刀,向砺锋冲过去。 因为无形,是以不知道,所以当砺锋朝着阿楠冲过去,终于到了阿楠的面前,狼爪已经伸到了阿楠的脖颈边,然而看到在阿楠眼中的自己的时候,砺锋却生起惊恐,怎么……可能? “对不起,脏了你的琴弦。”阿楠轻轻一挥,将被音波之刀切开,却仍旧跑到自己身前的砺锋挥开,然后听了抚琴的手,结界内,一片安静,阿楠却低头,看着琴淡淡的说道。 “知道就好,若是下次这样的对手都还让你无还手之力,我倒真要觉得自己瞎了眼了。”他又抱怨了几句,道:“哼,本大爷去睡觉了,没有事情别叫我。” “好,谢谢。”我也应该去睡了。阿楠这样想着,闭了眼,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倒在了地上。 “阿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曲绡现,要作妖 阿楠醒过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屋子,脑袋有点疼,好像被石头砸过一样,缓缓坐起身来,阿楠扶着头晃了晃,待意识稍稍清醒,方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唔……总觉得有点渴。 “唔。”还真疼啊。阿楠捂着膝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痛呼。 接着就听见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将他扶回床上,对方看着他,道:“那处骨头被踢碎了,不过老鹤过来替你看过,也上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哦。”阿楠应了一声,指了一下桌子,糯糯的问道:“先生可不可以帮阿楠倒杯水来?” 渊羽起身去倒了,将被子递给阿楠,顺带自己也坐到阿楠的边上,听阿楠咕嘟咕嘟的喝水声,渊羽开口问道:“阿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咳。”阿楠呛了一下,咳了两声,疑惑地对上渊羽的眼神,问道:“我怎么会不记得先生?先生就是先生啊,阿楠的脑袋瓜里记得牢牢地呢,从书殿认识先生开始,一直到现在。” 说完,阿楠担忧地看着渊羽,又道:“先生病了吗?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见阿楠的神情不似作假,渊羽默了一下,伸手揉了揉阿楠的头发,淡声道:“没事,对了,三日后就是拜师大典了,阿楠可有心怡的师父?此番你乃是新弟子组的第一,又有凤凰真身,想来几位上仙以及那一众长老,只要你想,他们都是要你的。” “那尊上也会收我吗?”阿楠仰着头看渊羽,却感觉到抚头发的手一顿,问道:“先生怎么了?尊上不会收我吗……” 语气听起来很失望,渊羽也不过一顿而已,不过即便阿楠是渊羽从太初寒流中带出来的,也不该短短的时间内就建立了如此深的羁绊,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问道:“为何要选尊上?尊上那冷清的青月殿可不像是阿楠喜欢的。” “嗯……”阿楠认真仔细地想了一下,其实木头冰冰待自己真的还算不错,而且青月殿里虽然人少,但又不代表他不可以下来玩,想到这儿,阿楠回答道:“我一见尊上便有一种倾心的感觉,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哎呀,先生你敲我脑袋做什么呀!” 看到气鼓鼓着一张脸像个包子的阿楠,渊羽淡声道:“整天尽想这些胡闹的事情,在拜师大典之前,我还是你的先生,既然腿受了伤不能活动,想来也是非常烦闷的,那就抄书吧,上次那套书还剩了一卷,正好在拜师大典前学完。” “啊!”阿楠有种想要昏过去的冲动,扯住渊羽的衣袖,皱着一张脸,苦苦恳求道:“先生不要啊。” “没得商量。”渊羽挥开阿楠的手,背影怎么看怎么悠闲,一边朝着门外去,一边道:“我会书殿拿书,在此之前,你就好好休息吧。” 呜呜呜,连受伤了都不得清闲。阿楠在心中泪流满面,只是怎么样都有一股愉悦,先生这是……吃醋了吧? 三日后,经过三日痛苦的看书以及恢复,阿楠终于恢复了活蹦乱跳的身体,到底先生还是心疼他的,没有让他抄书,否则……他的狐狸爪子绝对要废了,阿楠平生不怕想,就怕要动手,他实在是……懒得。 今日还是冉封带队,他的面前排好了十五人,冉封站在前面,说道:“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带你们了,今日之后你们各奔东西,我也望你们在修仙之路上行得远,早日超过我的剑术那就不用说了。” 底下一片笑,不过不知是不是不会说话啊,冉封没有那么多的感言,说了一些日后要尊敬师长注意修炼收放有度的话之后,便道:“走吧。” 踏剑而行,到去过一次的正清峰,现在的他们已经熟练了御剑之术,一路安平无事的到了正清峰,还是冉封用过的那枚玉佩,丢了进去,金光一闪,结界开启,众人下落。 能够来到这里的弟子,除了刚入门的时候分的左右三十人之外,还有一些入了前五十名的弟子,阿楠也终于不出意外地顺着一道令人发冷的视线看到了那位久别的,莫名其妙的冤家——曲绡。 眨巴了下眼睛,曲绡不是新入门的弟子吗?怎么是站在老弟子组的第三名? 离弦几人显然也发现了,身为掌门,离弦不好直接指出,这等恶人自然就是‘心直口快’的青篱来做了,青篱瞥了一眼曲绡,便对右边站着的第一位的中年人说道:“曲长老这是不厚道啊,你家的这位后辈可不在老弟子的名单中啊。” 青篱被洵桦推到了处理新入门弟子事宜的职务上,自然知道曲绡的资料,不过是个娇娇小姐,若是在惊才艳艳、身世个个不凡的新弟子组,恐怕是没有人看曲回仁的份上放她一马的,这样都能混到老弟子组的第三名,白於的试剑大会岂可如此儿戏! 向来嬉笑的青篱都冷了脸,排在尾端的一些长老自是不敢帮言的,新弟子就更是如此了,除了几位天骄,其他一个个都屏住呼吸,微微低头,有些不敢看,阿楠向来胆大包天,更何况还是冤家的事情,自然是抬头默默围观。 “此言差矣,绡儿天资聪颖,又修为高深,与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有什么可斗的?”曲回仁这般说着,又笑道:“我之所以将绡儿放到老弟子组比试也是这个意思,端看她在老弟子组拿到的名次,便该知道她的修为不差,若同这些小毛孩子比,岂不是以大欺小了?” “呵。”青篱冷笑了一声,质问道:“那曲长老又将我白於的法规置于何地?更何况曲长老在老弟子中弟子众多,我怕她这个第三,恐怕也来得不明不白,曲长老,说句实在话,本上仙可不觉得你家这个之前一直在丞相府娇养着的后辈,能有什么高深的修为。” 这话可就是顶上去了,曲回仁脸渐渐沉下去了,面前好着语气问:“青篱你是非要跟我杠上了?” 青篱却是将手往座椅扶手上一副,神色倒是阿楠从未见过了一种漫不经心之中带着迫人的气势的样子,唇齿开合,轻轻吐出一句话,道:“也请曲长老记下,我们没有这般熟稔,在众弟子面前,曲长老还是唤我一声,副掌门。” 木头冰冰,原来你的小师弟也不简单哪。阿楠惊讶着一双眼睛看青篱,哇,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好帅,我支持你! 好似是感受到了阿楠的眼神,青篱转过来对着阿楠眨了一下眼睛,放心吧,小狐狸,本上仙一定坚固守护你的利益,这个三翻四次害本上仙被师兄‘勒令’注意好好填坑,保护你的安全,打扰本上仙的悠闲的家伙,本上仙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这眼神……包含的意义众多,阿楠不能理解,不过有一个意思他懂了,那就是对方,知道他就是,小狐狸!啊啊啊啊,好玩的小师弟都知道了,那木头冰冰呢?他这么迟钝还不知道?算了拜小师弟为师好了!这么不关心我!算了,先看一下,有证有据才能定罪。 然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小期待看向洵桦的时候,对方却是淡淡的……没有看他,啊啊啊啊!混蛋,不要拜你为师了,我去找小师弟,我去找先生,我去找……哼,就是不要拜你为师了! 虽然眼睛在看青篱的动作,实际上心却在阿楠这里的洵桦看到阿楠忽然低下头来,一副‘很犹豫该挑选哪个当师父’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有点紧张,有种不祥的预感是为什么? 不过青篱和曲回仁的口战还在继续,曲回仁因为青篱这一句话红了脸,气得,他在白於里向来是横着走的,但是青篱的话也没说错,虽然平日里没有什么架子,不过青篱确实是担了一个副掌门的头衔,而且……有实权的。 就在曲回仁陷入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的时候,与青篱隔着离弦的那位身着水蓝色长衫的人说话了,只听他道:“看在我的面上,此事便不要论了吧。” “哦?”青篱左手撑在扶手上,拳头支着脸,侧目看过去,轻笑,道:“景峰也要同我杠上一场吗?也好,我几万年没有动手,平素嬉笑太过平易近人,导致某些人都忘了我是谁了呢,嗯?” 曲景峰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沉声道:“那便让绡儿再同新弟子组的第一比上一场,争个一二好了,如此一来,倒也不会觉得绡儿没有水平了吧。” 阿楠一听,却觉得这才是曲绡的目的,不知道为什么,天生来的直觉这样告诉他,于是他也偏过头去看曲绡,却见对方正好笑着看过来,唇齿一开一合‘我要杀了你’,莫名的浑身一冷,抖了抖。 一直注意着阿楠动作的洵桦自然不会忽略了这个,看了一眼曲绡,她身上的杀意快要凝实,怨愤极深,倘若阿楠对上她,也不知……有点小担心啊。 “那我可要问问人家的意见了,毕竟人家对战那么厉害的一个对手才夺得第一,而你家的后辈的决战所对的的却是你那温顺的三弟子。”说着,青篱看向了阿楠,端正了姿态,问道:“你呢,可愿意吗?” 青篱以为阿楠一定会愿意的,毕竟以阿楠的实力来说对上曲绡是秒杀,不过阿楠摇了摇头,低着头说道:“回上仙,弟子不愿意,就算这位姑娘是老弟子组的第三,为何来我们这儿便要对上第一?就凭她斗败了那许多人吗?弟子不服,除非她能将弟子举出的人打败了,弟子方才同她一战。” “若然你故意挑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绡儿岂不是吃亏?”曲回仁觉得这个小子真不识好歹,没有直接拿了他的名分已经是很客气了,居然还敢提要求,说起来,绡儿说简一就是被这人……哼,敢惹我们曲家,别想安生。 闻言,阿楠没有平素那般小孩子气,只是微微一笑,语气不卑不亢,道:“说起来弟子是第一,照长老的话来说,以下的人怎么都不会比弟子厉害的不是吗?所以,弟子想要找个人试试长老后辈的资格,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两句话,倒是将曲回仁堵得无话可说,离弦终于开口道:“师弟,你怎么看?” 离弦口中的师弟只有一个,洵桦淡淡的抬眼,看了一眼曲绡,又看了一眼阿楠,道:“便如他所言。” 算你有良心,本狐狸就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阿楠在心里哼了一声,低了头,道:“多谢尊上成全。” 青篱对小狐狸挑的人倒是很有兴趣,便问道:“那你选谁作为她的对手呢?” 阿楠抬头,眨了眨可爱的狐狸眼,弯弯地笑道:“端木澜。” 端木澜?青篱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砺锋第一场的对手,这个人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他的气质如海一般吧,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但是……在第一场就败的人能够打败曲绡吗? 不仅青篱心中有这个疑惑,其他人也都有,曲回仁更是笑得牙齿都笑出来了,简直要把自己笑哭一样,道:“第一场就败北的弟子也想打败绡儿,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点吧。” 对此,阿楠只是微微一笑,道:“怎知他不是故意的,毕竟善水之人不崇名利。” 此言有深意,因为输的早而排在最末的端木澜听了,眼中却闪过一道光芒,若是渊羽在这里听到这话,恐怕要不知是哭也是笑了,笑他如此天资,哭他这般命途多舛,日后必伤。 “既然如此,端木澜,你上前来。”青篱这般说着,看到那抹沉静的影子缓缓走到身前来,对他们行礼的时候不卑不亢,想来也是,小狐狸的眼光何其厉害,交的是地府阎君、佛宗佛子,怎会轻言,这样想着,便道:“我在此地筑起结界,你与曲绡入内比试,可愿意?” “弟子遵命。”端木澜微微低头,回道。 曲回仁也不甘示弱,对着自家后辈道:“绡儿,你可要好好表现。” “是,绡儿定不辜负爷爷的期望!”曲绡这样说着,侧过去对上阿楠的眼神,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勾在嘴角。 第一百六十章 非护短,阿楠怒 青篱的结界内,端木澜和曲绡站定,青篱的声音忽然出现,说道:“开始。” “端木师兄,今日还请赐教了。”话是这么说,语气里的嘲讽可不浅,毕竟端木澜在第一轮就败了,即便对手是已死的砺锋,到底还是令人鄙夷,曲绡笑着说道,心里已经确定这场比试她稳胜。 端木澜却笑着,温润的神情不变,道:“请。” 端木澜“请”字一落,曲绡的鞭子便甩了过去,边上勾刺闪着银光,似要将人割得鲜血淋漓,端木澜却不慌不忙地往边上一躲,随手折扇对着鞭子一敲,看着力道也不大,却将鞭子打了回去。 曲绡一击不成自然不会罢手,有连续狠狠地抽了好几鞭过去,可端木澜一一打回,端的是好不费力,他还站在他原来的位置方圆一米内,一直都没有超过这个半径一米的圆,不费力也不省力,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还是最初的沉静,让人看不清他的深浅。 “你这只会躲的懦夫!”打不到人,曲绡只好大骂,大骂之余鞭子却不留情,不留喘息的机会。 “十招已过,看来姑娘奈何不了在下。”说话的时候,端木澜一直都是淡淡的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便轮到在下出手了。” 说着,折扇半开,一条水龙冲出,咆哮着冲向曲绡,曲绡甩鞭子过去,想要破开它,可却没想到水龙一摆尾,竟将这带勾的鞭子抽得粉碎,继续朝着曲绡冲去。 “怎,怎么可能。”曲绡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水龙,道:“这可是九天玄石制成的鞭子。” 曲绡喃喃自语,却没有注意那条冲过来的水龙,外面看着的曲长老有些心急,便一下挥开结界,一张打去替曲绡化解了那条水龙。 端木澜面上始终带着那温润的笑,对着看到自己心爱武器破碎的曲绡道:“承让了。” 说完了就准备退下,环着曲绡的曲长老却是哼了一声,道:“毁了绡儿的武器,就想这么走了?” 背对着曲长老,端木澜道:“不知长老的意思是?” “哼,看你的折扇同九天玄石也相差无几,既然你毁了绡儿的鞭子,自然就是把你的折扇抵给绡儿。”曲长老盯着端木澜的背影如此说道,这折扇也不知道有什么威能,他方才援助绡儿的那一掌也是费了十之八九的力道,想要直接杀了端木澜的,可竟也没挥开老远,这个宝贝……一定要得到! 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人家的折扇才半开的一条水龙轻易毁了你的鞭子,这也叫相差无几?真的是见宝眼开的老怪物,真是让人不耻。一众出身不凡的弟子都各自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这个祸事阿楠招来的,阿楠自然不会不管,更何况,端木澜就站在他的面前。 阿楠上前一步拉了端木澜转身,一齐看着曲长老,阿楠道:“九天玄石算个什么东西,阿澜的折扇可是取了四海之精,东海玲珑珊瑚骨,西海日薄沙缀石,北海叮铃翡翠玉,南海烛泪蛟绡纱,光这四样东西随意一样放出去都是至宝,就凭九天玄石制成的鞭子,能换它上面的点缀宝石都是多了。” 阿楠每说一样,众人便惊呼一声,到了最后都要倒吸冷气,这个端木澜究竟是何来历,这等至宝都能被他得了去,日后一定要交好,就算不能交好,也绝对不能得罪了去,这等家世的人,得罪不起啊。 “你!”曲长老怒极也只能发出这个字,毕竟阿楠说得如果是真的的话,把整个白於卖了也不一定能换得起这把扇子,不,是一定换不起。 “你又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曲绡此刻却异常冷静,对上阿楠的话,说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传闻中的珍宝,大家都没有见过,你怎么证明,如果你证明不了,那这折扇也就是普通法器,拿来抵我的鞭子正正好!” 阿楠觉得这对爷孙好生无耻,深呼吸了一下,就要开骂了,却被边上的端木澜拉了下,看他沉如墨的眼瞳,便知这两人是要倒霉了,于是便双手抱肩,准备着看好戏,阿楠这一举动可让所有人疑惑,怎么,怼不下去了吗? “两位的厚颜无耻是我生平少见,在下倒是拓宽了见闻。”端木澜的声音低沉而且有节奏,不知道为什么传入耳中有一种迷惑的功效,他一笑,声带的震动,便让人觉得……好生磁性,他却看着那对理直气壮的爷孙,道:“不知两位知不知道一件事情,在下也为两位拓宽一下见闻,所谓……鲛人的脾气都不是太好呢。” 咚咚,心狠狠地跳了两下,所有人一致看向端木澜,一种潮湿的感觉以他为中心渐渐向四方蔓延开来,让人觉得……不舒服,一种暴虐气息萦绕不去在众人的心头。 “你是南海鲛人祭司。”洵桦淡着眉眼说道。 “尊上眼力不差,不过挑了几个败类在白於里。”一旦陷入这种情绪,端木澜的语气也直白粗暴了许多,看着在听到他的名号一下子如坠冰窟的曲长老,端木澜笑了一下,道:“味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不过喂海牢里的他们应该也不算太差,你觉得如何呢?” “到底是我白於的人。”洵桦没有看一眼曲长老,只道:“我会处理,还望祭司放他们一马。” 扯衣服边角的小手动了动,端木澜感受到了,暴怒之中自然还懂得护崽子,轻轻动了动以示同意,端木澜抬眼看向洵桦,道:“看在他的份上,我就勉强放过他们一回,若还有下次,生吞活剥也畅快了,我记得阎君的十八层地狱可不是好过活的地方。” 听端木澜话里的意思,他是在为这个少年出气喽,说到阎君他们也都记起来了,这小子和佛子还有阎君的关系都不一般,若是惹了他,似乎死了以后……很难过活啊。 洵桦颔首,端木澜扫视一圈,尔后忽然化作一滩水消失在大殿中,潮湿的暴虐气氛一下子消失,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真的是太可怕了。 “所以,我胜了。”阿楠笑得眉眼弯弯,道:“曲姑娘,端木师兄他的名次是在末尾,你既败给了他,可不能再站在老弟子组的第三喽,还请缓步,往后去。” 这话说的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曲绡还没从刚才的害怕里面出来,苍白着一张脸,竟要站到最末尾去吗?精心设计了一番,竟是将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怎么可以……这样啊。 “小子,方才的鲛人祭司论这个大殿里有几人能打赢,你不要太猖狂。”说着,曲长老又想起来方才端木澜说的话,他指着阿楠指责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故意挑的他,他方才话里话外,你们两个认识。” 说着,曲长老又回过身去,对着离弦大哭道:“掌门啊,这小子来历不明,还与这么多人有牵扯,来到白於的目的恐怕不单纯,他,他一定是鲛人族的奸细,要不就是地府来的,掌门啊,您可一定要明察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阿楠深深地觉得这老东西好生没完没了,好好的一个拜师大典非要搞成这样干吗?他都烦了,再说几句,本狐狸不拜了! 所幸有人与阿楠也是同感,这么一大摊子事情高啊下来,白於的面子也丢尽了,离弦皱着眉头,道:“够了。” 语气有些冷,听得曲长老一愣,悻悻地止了言语,低着头不说话。 “今日之事,皆因你与你家后辈而起,便罚你们在自己思过谷面壁一年,抄录经文。”离弦这么说着,又道:“不过渊楠也有差错,与外人勾结,便没收此次第一的奖励,贬去外门做个杂役弟子吧。” 听完这段话,阿楠就要呵呵了,你再怎么护短,这个差别也太大了吧,木头冰冰,本狐狸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苦修剑术,试剑大会伤成那样,可都是为了你,你若是不说话……本狐狸大不了深山清修! “师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青篱已经看出来阿楠的脸色不太好,小狐狸本来就不是很好惹的脾性,今日三番四次的耐性也到了极限,心里只暗暗期待着掌门师兄别作妖,小狐狸要是跑了,洵桦师兄跟着一起跑你可别哭! 离弦却偏偏今日铁了心要护短到底,一脸没有自觉,道:“偏颇与否你身在局中而不知。” 我看是你老糊涂了!没看小狐狸脸都沉了吗?没看洵桦师兄的眼神不对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如此执迷不悟,我又何苦要帮你。青篱一生气,侧过身去,语气冷冷的,道:“那就随便掌门了!” 洵桦还没说话,阿楠也忍不下去了,抬起脸看着离弦,就是呵呵,面露嘲讽,道:“有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长老,一个不分是非的掌门,拜入白於又有何用?我当深山潜修,也好过在这里沾染尘俗,好好的仙界第一大派,竟是如此浊气生臭!” “你找死!”离弦眉心红光一闪,一柄剑直直地朝阿楠射去。 曲绡两爷孙看着嘴角都挂着笑,幸灾乐祸,然而下一刻眼中却是惊诧,因为那剑未至阿楠身前便被一人挡住,此人赫然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游历去,收黑风 “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离弦看到站在阿楠身前的洵桦,语气淡漠,道:“莫不是你也被这狐狸精似的惑了心志?” “师兄,被惑去心志的是你。”洵桦将阿楠护在身后,淡淡的看了一眼离弦,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但凡是个人,闲暇谈论时都不会称赞你说的对,这个孩子本就无甚过错,若要有错,便问那两个被你护着的人!” 洵桦鲜少说这么多的话,可他心里分明得很,今日的离弦也不知为何铁了心要把阿楠杀了,离弦向来是个沉稳做事的人,若然有个原因他一定要杀了阿楠的话……难道阿楠的的身份暴露了?可阿楠上次显出的身形分明是凤凰。 “师弟,他是来报仇的。”离弦却比洵桦看得深,从之前的比试中,这个少年能够一下变换两种性格他就看出来了,此人不单纯,离弦叹了口气,道:“他会害了你的性命,师弟,不要执迷不悟。” 闻言,洵桦一怔,然而他相信身后的这个孩子,他相信这只在他脸上盖印,傲娇又别扭的小狐狸,他沉静着,回答道:“此事就不劳师兄操心了,从今日起,他便是我的徒弟了,想来师兄还需要一段时间冷静,我带阿楠去人间历练一趟,希望回来之后,师兄已经冷静下来了。” 说完,洵桦转身对着阿楠伸出手,他也不做什么掩饰,淡淡的问道:“同我走吗?” 傻木头。阿楠把自己嫩白嫩白的爪子放到洵桦手里,然后让他牵着往大殿外走,似是偶然回头时对上离弦的眼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唇齿开合,我会杀了他的,说完之后,对着眉头一皱的离弦轻声地笑。 洵桦此次态度异常坚决,他的修为又远高于自己,离弦倒也不好阻拦,只能看着自家师弟带上那妖祸往外走去,心中叹了一口气,也罢,先让他吃吃苦头,再去点醒他,想来那是也就有证有据了,至于当下……身边的师弟还是要哄好的。 这么想着,离弦侧过头去,道:“师弟……” “掌门。”青篱的声音较之平常拔高了一个度,看着离弦的目光该说是平淡的,可这偏偏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却没管对方的眼神,道:“此番我便不收徒了,浮云间还有事,先告辞了。” 态度不冷不热地就退了大殿,这对青篱来说是很少有的,即便幼时离弦把他气得再狠,他都没有这样过,离弦一时愣住了,可底下还有一大堆弟子看着,只好暂且按下,道:“收徒大典现在开始。” 经过了这么一番闹腾,白於的拜师大典算是毁了,有些人好似看出了门道,又有些人以为白於如阿楠所说,还有一些人想着攀附曲长老,掌门如此偏袒,跟着曲长老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各弟子的选择如何阿楠是不知道了,不过被洵桦牵着手离开的他心情尚好,上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过,下山的时候便欣赏沿途的风景,虫鸟鸣声,风拂绿叶,水落石上,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美好。 一定是因为方才太窝心了!阿楠下了个定论,不是说假的,再好的脾性放到方才的情况里,恐怕都要怒极杀人,他还能只是嘲讽已经很好了。 阿楠一路赏花观草,这边摘一片绿叶,那边逗一逗虫,玩得可开心了,相比之下,洵桦就安静多了,他只负责阿楠回来的时候牵住阿楠的小手,一时间也有些迷茫,上一次拉手,他们两个的手还差不多大小,如今一晃,十万年过去了。 想起当初少年的句句指责,洵桦心中总觉不对,看到不时玩闹的阿楠,也真正在心上叹了口气,若你真是来寻仇的,这也是我欠你的。 两人步行到山下的时候,洵桦长袖一拂,将两人换了个模样,见阿楠疑惑的看着自己,便道:“这般你可玩得尽兴。” 玩得尽兴?阿楠笑弯了一双狐狸眼,道:“谢谢师父,不过师父我们要去哪里玩好呢?阿楠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最远也只到过白於山下几十里外的镇子上呢……唔,师父去过哪些好玩的地方?” “没有。”虽然这个回答有点生硬,不过是实话,洵桦看着阿楠,转话道:“人间有些许奇景,听闻甚是好看,为师选了几处,分别是风沙中的古城,冰封雪山以及仙人墓,阿楠想要先去何处?” 阿楠闻言,嘴角抽了抽,停下脚步来,双手握着洵桦的手,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去人世的京城吧,听闻京城的夜市甚是繁华热闹,有捏糖人的,猜灯谜等等好玩的,阿楠想去玩那些。” “嗯,随你。”洵桦自然应下。 阿楠暗暗地擦了擦汗,好险,师父的兴趣爱好果然与众不同,这三个地方,阿楠的确不听过,不过他看到过,在先生给的书上,这三个地方是传说中的有来无回地……难道师父想拉着他一起寻死?应该……不会吧,应该。 也不知为何,洵桦带着阿楠到了人间的时候落错了方位,离得京城有百八十里远,看到自家乖徒儿默默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不说话,洵桦道:“为师不曾来过人间,阿楠不要不开心,师父带阿楠瞬移到京城可好?” “算了。”阿楠摇了摇头,对着洵桦笑,道:“这样也挺好,阿楠想像人一样一路赶到京城,师父身上有银两吗?我们去买两匹马好不好?” 银两这个东西嘛……洵桦从袖中掏出来一叠纸,迟疑道:“这个算吗?青篱之前塞给我的。” 哇哇哇!师父好有钱!阿楠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这才抢过自家懵懂无知的师父手中的银票然后塞回他的衣袖里,看到疑惑的看着他的洵桦,阿楠招了招手,凑到弯腰的洵桦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听闻人都十分贪财,会见财起意,师父这么大的钱,还是到了京城这种大地方再花吧。” 洵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是不用银票,他们又哪来的银两呢? 阿楠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然后蹲下身捡了几颗石子,放在手里抛了几下就成了一些银子,看到自家师父不赞同的眼神,阿楠便又对着碎银子吹了口气,讨奖励一般的看向洵桦,道:“我往里面吹了口气,收了他的人得这一口气去病延寿。” 洵桦低低笑了一下,伸手去揉阿楠的头发,道:“阿楠真是好样的。” 两人这便进了附近的镇子上,好容易才找到马市,进了里面却是有人在了,动物的直觉很灵敏,这个人一定不是好相与的,是以阿楠拉着洵桦隔开他,向附近一个管事的问道:“这里可有良马?” 小孩子模样,说话口气可不小,管事的见多识广,自然能看出这两位不简单,是以陪笑道:“良马是有,不知小公子想要怎样的良马?” “先生说过,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圆。”阿楠颇有底气地说道:“你且先牵马儿过来,我一一辨明了,自然就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良马了。” “小公子是个懂马的,小的不敢糊弄。”管事的便遣了仆从去牵马。 过了一会儿,那仆从牵来了六匹马,看起来个个都精神,且十分符合阿楠第一句话的要求,而且膀大腰圆,腰有力。 三十二相眼为先,次观头面要方圆。相马不看先代本,一似愚人信口传。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白缕贯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寿多龄。鼻纹有字须长寿,如火如公四十春…… 阿楠根据这相马的口诀,在六匹马而中看了看,最终在那匹黑色的马儿面前停下,虽然阿楠不及它高,却还是伸手摸摸它的脸颊,眼里亮晶晶的,覆了一层光一样,笑着问道:“黑风,跟我走吗?” 黑风低低的嘶鸣了一声,于是阿楠笑,回头问管事的说道:“它便是我要的良马了。” 管事的看阿楠挑了这匹马,心里暗暗的有点失望,面上却还维持着笑,道:“十两。” “师父。”阿楠又抛下马儿转投洵桦的怀中,从他袖中掏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管事的之后,笑道:“在我眼中黑风价值千金,管事的还请收下。” 说完阿楠就要牵着黑风离开,可却有人出声阻止,那人道:“哦?一匹劣马价值千金,不知小公子何出此言哪?” “良马还是劣马,一试便知,这位公子可是要试上一试?”阿楠的身子不够高,但是看向这人的眼神却丝毫不示弱,即便你不好惹,欺负了我的人,便要狠狠搓一搓你的脸,哼! “那就试一试吧。”那人挥手,便有仆从为他牵来一匹白马,他翻身上马,看着下面的阿楠,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道:“小公子,来吧。” 切,本狐狸又哪是那么容易欺负的?阿楠轻轻一跳,便轻松上马,拉住缰绳,道:“这个马场挺大的,围它跑上两圈,先回到这里的人为胜如何?” “听小公子的。” 两人一拉缰绳,在管事的法令之后,同时御马冲出去,如风一般的,两人竟然……不相上下? 管事的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匹黑马分明之前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别的马,算是这里最差的一匹良马了。 “小公子,还要再快些吗?” 阿楠的耳边传来一位青年的声音,阿楠笑得更欢了,恰逢这时过了起跑点,阿楠便喊道:“快些吧,俗话说胜人半子,你且快它半圈就是。” 这话说得情况,骑着白马的人正要笑他,却见那黑风的蹄子忽然更快了,好似超越极限就来到另一个量度了一样,到超了白马有半圈的位置的时候,才慢慢减速到步子与白马一致。 最后自然是阿楠胜了,跳下马之后看着赶过来的那个人,笑道:“公子以为黑风的脚程如何?” 那人想都不用想,便答道:“日行万里不为过。” “呵呵,是啊。”阿楠伸手抚了抚黑风的脸颊,笑道:“所以我捡了个宝,一试已过,就此告辞了,师父,我们骑黑风回去吧?” 颇有大人气质的同那人说完,便是小孩子的调调向洵桦撒娇,扯了他的衣袖,晃了晃,道:“徒儿今日想吃仙……想吃鸡,师父。” 剩下的话不用说,洵桦便把阿楠抱到马上,然后自己也上了马,由阿楠拉着缰绳,他则抱着阿楠,道:“镇子里有家客栈,今日先去那里住下,鸡的话,便拿你那些碎银子买吧。” “师父。”师父好像有点不开心哦,听师父的语气,以及他没有立刻马上回答自己,还让自己用碎银子买吃的的行动来看,师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生气了!但是……阿楠蔫了下去,气什么呢? “唉。”师父的心思真难猜啊,徒儿好心塞啊。阿楠叹了口气,决定去找周公下棋,说不定醒过来的时候,师父就好了。 于是等洵桦骑马来到客栈的时候,阿楠已经在他怀里睡得老香了,狐狸爪子十分不老实地贴在他的心口,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不正常了,将阿楠抱得稳稳地下马,将马儿给店员带过去,自己抱着阿楠走了进去。 马场里,管事的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将军为何不派人跟着他们?主子应该对他们有兴趣才对。” “那个小公子说了,他们的目标是京城。”看了一眼管事的,他背着一只手道:“既然目标是京城,主子的地盘,让主子亲自去看人不是更好?” “是,属下明白。” 那人又想起今日这匹马,便问道:“这匹黑马从何而来?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前些日子一个樵夫卖过来的,属下见着勉强算作良驹便也买了下来。”自己说着,管事的就觉得奇怪了,道:“说来也不知这位小公子有什么样的本事,先前那匹马在良驹可算最末的。” 那人却笑了一下,道:“那匹马是个有灵性的,恐怕也不是为人奴役的身份。” 管事的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将军的话不是对他说的,不过一匹马能有什么样的身份?千里马?就是万里马怕也要让人奴役,管事的搞不明白这件事,索性也就听着了。 “小公子。”那人喃喃自语,嘴角却勾起了笑,道:“我们京城见。”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阿楠伤,祸事启 在客栈里落了脚,点了几盘小菜送到房里,在小二离去后,洵桦坐在桌边,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道:“阿楠,你……同那黑风认识?” “咔吧。”阿楠咽下嚼碎的花生,随口答道:“不认识啊。” 洵桦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然而阿楠的下一句话却又叫他把心吊得老高。 “不过我觉得他甚是熟悉。”说着,阿楠对洵桦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道:“师父应该不会相信的吧,徒儿总觉得与他相识甚久了,好像在梦里见过一样呢,嘿嘿,大概只是错觉吧。” “应该就是错觉。”洵桦这么说,也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阿楠应该还没有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觉,叹了口气,道:“阿楠想要将他留到何时?” 阿楠停下筷子想了一下,道:“那个人说的,黑风日行万里也不为过,骑着它去到京城应该省力多了,至于到时候它是要去要留,端看它自己的意思了。” 洵桦看着阿楠什么都不知道的吃着小菜,只喜欢吃肉类的挑食习惯,倒是没有变过,只是心里多了几分疑惑,阿楠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阿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经太初寒流冰封十万年若脱胎换骨,获得新生自然也有代价。 但……这记忆随着阿楠的成长迟早都是要恢复的。洵桦垂眸敛去了眼中的复杂,如果说在去往青丘之前的他还有这种想法的话,那么在小狐狸给他盖印的那一刻,或者说更早,在看到被封在玄冰里的阿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心要好好补偿阿楠了吧。 就算,就算阿楠只是想要对他报复也没关系。 “师父,师父,师父!”阿楠唤了好几声,却见他的师父呆呆的看着眼前,没有反应,凑到他面前,阿楠盯着看他家师父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他,很清晰,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洵桦揉了揉阿楠的头发,道:“何事?” “没有,师父神情不大对劲而已。”阿楠笑笑,放下筷子去抱洵桦,将头靠在洵桦心口,阿楠小声说道:“阿楠有些冷,师父抱一会儿。” 冷?洵桦抱着阿楠的手略微紧了紧,怀中人的体温因为经历了那件事一直都是低于正常人,这也造成了他格外怕冷,知是自己的亏欠,洵桦心中叹了口气,偏生他习得道又非温和一脉,只能催动体内仙气,将这一间房内烘暖。 翌日,两人骑马踏上了形成,一路前往京师,黑风的脚力也甚是厉害,疾风一般,本来照这样的速度,到京城也不过一日之间,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不想让人太顺遂啊。 黑风穿越一片小树林的时候,一支利箭忽然射出,对准了黑风的马蹄,只是凡间的箭而已,阿楠本来坐在洵桦怀里,感觉到了,便一手递缰绳给洵桦,另一只手去接箭,然后使力掷回去,耳力灵敏地听到了箭入肉,以及一声惨叫。 但是前面还没完,又有利箭不时射出,阿楠来不及言语,便抽剑抵挡,虽未同洵桦言语,但洵桦将他稳稳地抱在身前,不时挥袖替他挡去一些角度的暗器,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想是埋伏的人不知这两人的不同,见这些惯用招数都没能拿下两人,便只有人上了,一大批黑衣人忽然从树林里冒出,看他们所站位置以及姿势动作,显然训练有素。 阿楠虽好似是出入尘世,到底狐狸狡诈是逃不开的,见这情况,阿楠就知道这群黑衣人是认错人了,便朝他们喊道:“不知你们想要围杀何人,不过定是认错了人的,我姓渊,我与家师方从深山出来,并未得罪任何人,还请诸位大哥放行。” “桀桀。”那好似是为首的黑衣人这样笑了两声,声音嘶哑刺耳,道:“我们往生阁办事宁错杀,不放过,上!” “这是你们主动招惹的因果。”修仙之人是不能随意使用仙术杀凡人的,就算阿楠是天生带了福泽的神兽也不行,但是如果这是凡人主动招惹的,天道自然不会降下惩罚,阿楠笑了一声,从马上跃了出去,一袭素白,在黑衣人中格外显眼。 一堆黑衣人中来去收割性命,游刃有余,毕竟是凡人,哪有什么需要……阿楠正松懈时,却感一道气波破空朝自己而来,此时四面都有黑衣人将阿楠困住,上方也有黑衣人一剑攻下,阿楠一时来不及,竟被气波射中。 “噗。”阿楠吐出一口鲜血,一时恼羞成怒,护体罡气爆发,周边所有人一下灭杀,一地鲜血淋漓,阿楠站起来,伸手摸向后腰,湿哒哒的,有熟悉的感觉。 “阿楠。”洵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前,墨色的瞳孔中隐隐酝酿的风暴令人不安。 阿楠却对着他笑了下,道:“没事的师父,不过是凡人的武器,我一时唔……” 阿楠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昏天黑地,头也晕晕的,整个人一阵无力,天旋地转,意识离去之前好像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还是那么硬,本狐狸的额头一定肿了一个大包了啦。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宁,不时有人在耳边唤阿楠,是许多不同人的声音,若让阿楠来听,他只认得几个,师父啦,先生,阿澜,止寒,还有好多的人,闹哄哄的,好像有许多东西混杂到一起爆发出来了。 “好……好吵……好吵……” 京城的一家客栈的天字四号房里,传来这样的呼声,坐在桌边的白衣男人立刻睁了眼,到了阿楠身边去,在指尖凝聚了仙力,输入到阿楠的身体里去,见人的气息逐渐平稳,又安静了下来,才回到桌边去坐着,还没闭眼,房门就“吱嘎”一声开了。 门外进来一个黑衣男人,他眼角勾了火样的黑色纹路,不说话时给人这样一种邪气不羁的感觉,他反手关了门,将放到桌上,道:“仙君吃些吧,不必为阿楠担忧,阿楠有天道护持,天道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因为照理说天道是绝对公平公正的,洵桦暂将这个疑惑压在心里,抬眼看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淡淡的问道:“不知三太子为何出现在人间?” “哦,仙君还是唤我黑风吧,我与阿楠同岁,仙君既是阿楠的师父,便不要这么客气了。”黑风将嘴里的饭咽下去,然后说道:“我来到人间的原因,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 经过黑风的一番诉说,洵桦才知道了原由,三年前黑风奉龙君之命来人间调查近些年为何没有成精升上仙界之海的海族,黑风到了下界为了防范,先在海边待了几日,发现人都很正常,问了些小鱼小虾也都没问题,但是当黑风去到海里的时候却出了事情。 “仙君可知道,那海底一片死气,作为依凭的龙宫竟然尽是鱼虾枯骨,破败荒废。”黑风说到这情况,心中愤怒何以言喻,好在他到底不是少年心性,压了下,道:“我本欲一探发生何事,却被一团忽然出现的血雾对上。” “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回忆起那画面,黑风有些恨,恨那团血雾,也恨自己无能,道:“那东西好似能够迷失人的神智,我当时情绪不稳,暴虐的只有杀杀杀,与他相斗受了重伤,所以才到了人间,变成了一匹马,只不过那边陲地区的灵气居然如此稀薄,我积蓄了三年都没有能力回到仙界。” 洵桦在思考,从黑风的话里他总结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有关海族之死,第二个有关人间灵气,偏偏这两个都不是小问题,恐怕要通知仙界的人前来调查才是,想着,洵桦道:“你可有办法在人界联系到龙君?” “我有一片龙鳞可与龙君对话,但我仙力不足。”黑风说着,从胸口摸出一片手掌大的鳞片,发着七彩的光芒,黑风将鳞片递给洵桦,道:“依仙君之力,应可一试。” 洵桦示意黑风将鳞片放到桌上,又问道:“那你在人界三年,可有察觉什么不对?” “有。”黑风顿了顿,面色凝重,说道:“龙脉活跃,帝国兴盛,不止一个国家,是所有国家,无论小国大邦,但凡算是一个小团体的,居然都生了龙脉,而且异常旺盛,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的确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有阴阳,方为平衡,若一味兴盛,那必然是从别的地方盗取了什么过来,那么另外一个地方恐怕也少了什么东西,这样的异象,仙界竟然丝毫不知吗?若非他带阿楠下山游历,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到了这严重的份上,得先通知仙界众人才行。 “我且通知仙界众人,你守好阿楠同我的身躯。” 说着,洵桦闭眼,魂离躯体,游于仙界,整个人仿佛没有了气息,却又泛着冰冷而强大的意。 “这位仙君倒是厉害,居然也防着你?” 黑风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房门不知何时开了,有一人抱剑倚门,话语之中戏谑之情满满,黑风紧了紧手,压低声音道:“我想也难不倒你,快带他走吧,若是等他回来,便再没有这般的机会了。” 他只轻笑着,看向黑风,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黑风整个跳站起来。 “不是还有床上躺着的那个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师父你,学坏了 “你打他的主意?”黑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难看,看向那个人的眼神都不好了,道:“你打谁的主意都可以,他……他不可以。” 倚着门的人闻言,挑了挑眉,看向黑风,道:“哦?他不可以?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话?” 接连三个问的语调嘲讽得让人待不下去,黑风面露羞愧,却始终坚持自己,他低下头,握紧了拳头,道:“我知道我现在不过是你们的走狗,下贱的东西,不过阿楠,你们是真的不能动,他的结局是……” “是什么?”他闪身到黑风面前,伸手捏起黑风的下巴,却见黑风眼中挣扎,似乎正在承受痛苦,面目扭曲,好似有说话的意思,却有一股力量束缚着他,他皱了皱眉头,放开了黑风的下巴,道:“行了,我不问你这件事。” 他一松口,黑风方才被解开,无力地用手撑住桌面,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似遭受了什么酷刑一样。 “既然知道会受惩罚,怎么方才不隐晦的说?”他看了黑风一眼,又转开。 黑风缓了一会儿,才回道:“你忘了你的蛊还在我的心里吗?” 说完,又不等那人反应,说道:“你该走了,洵桦要醒了。” 洵桦身上的气息渐渐回转,黑风并没有说谎,他又瞥了床上的阿楠一眼,终于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了,他的蛊中在黑风的心里,今日黑风的话却也压在了他的心头,离去的时候微微敛眸,对一个蛊奴起了心思,可不是好现象,应当……回避。 却不知这是何等的上心思,怎么没有直接起了杀心?或许,舍不得了? 不得而知,不过黑风还是在洵桦醒转之前将自己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是以洵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黑风坐在桌边看着阿楠,并未有疑,走过去喝了口茶,道:“师兄他们已经知晓了,龙君也在,他们商讨一番便会派人下来调查。” “嗯。”黑风点了点头,道:“多谢仙君,不过仙君,阿楠的情况有变。” 闻言,洵桦立刻到了床边去,轻轻拉过阿楠的手,替他把脉,却忽然感觉他的脉搏弱了,神识探入,一路沿去,本无异常,可洵桦不会松了警惕,也就是因他这份心,前方忽然出现的黑雾才不会被他忽略了去。 神识似乎对黑雾有天生的恐惧,即便是身为仙君的洵桦,居然也下意识地退却了,直到退出阿楠的身体之外,心悸还在,洵桦看着阿楠,心里是满满的自责,早知如此便不会让阿楠去做了,他应当护着阿楠才是的啊,这些东西也不知会不会害了阿楠的性命! 阿楠却低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周围是陌生的环境,但眼前这个人却是分外的熟悉,连他一贯瘫着的脸上的担忧表情,阿楠也不曾错过,阿楠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道:“师父。” 才探查过,阿楠就醒了……洵桦也不纠结这个,见阿楠挣扎的动作,便扶他坐起来,抚了抚他那苍白的小脸,柔声道:“可有什么不适?” 可能不适做这种温情款款表情的料,洵桦的声音带了些许的……嗯,生涩,不过倒是很合阿楠的心意,阿楠摇了摇头,道:“无妨,那箭上的毒,止寒已替我化了去。” “止寒?”洵桦道:“是谁?” 阿楠虚弱地笑了两声,笑容照样灿烂,只是多了几分好似久病的苍白,道:“师父可记得,之前徒儿在比试中唤出了一把琴,那便是止寒的原身,不过师父,京城如今是个是非地,我们还是到城外紫华山上的道观去借住一段时日吧。” 阿楠后面一段话转得毫无道理,洵桦虽有疑惑,不过看到自家小狐狸眨眨眼,便点头道:“你身子未愈,去那清净的地方自然好些。” 阿楠笑了笑,虽然毒被止寒化了去,身子到底还是虚的,又睁眼同洵桦说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倒是累得黑风与洵桦,收拾收拾又要带他往外边去,所幸紫华山离得不远,单单骑马也不过三个时辰就能到。 紫华山没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径,只有一条天梯,一路往上数万阶,据说有诚心的人才能走到天梯的尽头,洵桦站在阶前,怀里是自家宝贝的徒儿,道:“这便是紫华山?” 无怪洵桦会有此一问,黑风再违心也觉得此处不对,紫华山是人间帝皇三年一回的祭祀的地方,照理说应当充满龙气,就算不是龙气,也应该是紫光照耀,然而这里现在却不是这样,隐隐约约的龙气,淡薄的紫光,却多了一样……神兽气息。 “吼!”一声兽吼震天动地,不多时一只毛色雪白,又有黑纹的老虎出现在三人面前,它先是看了洵桦一眼,然后道:“仙界不干人间事,几位看来也不是寻常人物,怎有雅兴来到人间?” 这话说的文绉绉的,不是太适合它的威猛身形,洵桦却是淡着眉眼道:“在下洵桦,带徒儿来人间游历一番,不过徒儿受了伤,想借贵宝地修养一阵,还望放行,打扰一阵,在下必有重谢。” “原来是昭凌仙君。”白虎的语气也善了几分,毕竟这位仙君很是年轻,他道:“放行也可,不过三日后皇族祭天,还请三位不要出行,以免天罚降身。” “这是自然。”洵桦点头应道。 打过一番招呼,看在洵桦面上白虎就给他们放了行,不过也还是拉着黑风聊了会儿天,毕竟四方神兽之中也有龙族,叙叙旧,谈谈人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洵桦也没管,抱着阿楠往上走的时候,怀里的人终于醒转,还未清醒,迷蒙着眼看他的时候,湿漉漉的眼里只有他一人,洵桦莫名跳快了几分,却又在他开口之前恢复了正常,抱好了揉眼睛的徒儿,问道:“不再睡会儿?” “呵欠。”阿楠撇了撇嘴,道:“徒儿又不是猪,才睡醒呢,猪都总要先吃了东西再睡的吧。” 闻言,洵桦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却又习惯性地压下,道:“知道了,你是只狐狸,聪明狡诈爱吃肉的小狐狸,等到了山上的道观,为师再给你寻些吃的来,现下就只能……” 这下文阿楠等了半天都没出来,于是他一样脑袋,看着洵桦的侧脸,疑惑地问道:“就只能什么?” “就只能……”难得拖长了语调,道:“先饿着了。” 你学坏了!阿楠瞪着洵桦的侧脸,磨了磨牙,哪个小妖精趁本狐狸不在的时候把木头冰冰教坏了的?你站出来,本狐狸保证不用剑砍死你! “委屈你了,且先忍忍。” 这声音低低的,又好听,好像能够绕着你转似的,一下一下,扑通扑通的,阿楠就听有什么声音在自己耳边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等他一不小心拂过自己的心口的时候才感受到那里敲鼓似的震动。 这是……本狐狸的心跳?阿楠愣了一愣,然后一双狐狸爪子捂上脸,我我我我,身为一只狐狸,身为一只来自青丘的狐狸,居然因为师父的一句话就……这真是太伤自尊了,我不要理你了啦! 莫名招了自家徒儿嫌弃的洵桦看到突然捂了脸,还以为他嫌这光太刺眼,考虑到自家徒儿确实是刚刚醒,洵桦左思右想双手已没了余地,若说还有什么能够活动遮目的话…… “唔。”手好像被什么冰冰凉凉的撩到,痒痒的,阿楠睁开眼,就见木头冰冰那如丝绸一样的倾泻而下,在自己面上,师父散发的样子……从哪个未见过,阿楠呆了一呆正要说话,却听洵桦开口。 “睡吧,为师替你遮着。” 扑通扑通,怎么办……阿楠手往洵桦肩上一挂,脸往他怀里蹭去,木头冰冰这是哪里学来的,比本狐狸还要狐狸,心痒痒的,唔,睡觉睡觉睡觉! “主子,洵桦带着人去到紫华山了。”京城一家客栈里,密室中一道黑色人影在朝着那人行礼,道:“白虎现身与黑风攀谈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以暂时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紫华山……”那人折扇往手上一敲,道:“我记得过几天就是祭天的日子了吧,让他们混到随行的军队里随机应变,皇帝呢能救就救,不能救也别勉强,不过最最关键的是要保证国师大人毫发无损。” 暗卫低头,道:“是。” “如今居住道观的是紫华山的哪位道长?”那人忽然又问,听到了答案,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掩去神色间复杂,道:“派人去通知一声,就说紫华山此番劫数难免……算了,不用了,你下去吧,把之前的部署通知下去。” “是。”暗卫队长退了下去。 洵桦抱着阿楠一下一下也到了山顶,先是巨大的天坛,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这处,往另一边的小道观走去,不出意外看到一位道长迎风而立,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总归是风姿俊朗之人。 “见过道长,在下前来借宿一阵。” “……”没反应。 “道长?”洵桦疑惑地看着他。 却见道观里的小道童蹬蹬蹬的跑过来,停在他面前喘着气,说道:“两两位贵客请里边去。” 洵桦点点头,眼睛却看向了站着的这人,那这个人是? 小道童似乎习以为常,对他言道:“这是我家观主,紫华真人,观主他参悟天机去了,两位贵客请先里边去,等他醒了……阿不不不,等他参悟天机回来他就进来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这观主睡觉去了,可是……这个人站在风口……睡着了吗? 不知是不是被洵桦念得,这位紫华真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迷糊地揉了揉眼,道:“小花呀,外面风这么大,怎么都不叫我?” “哎哟,贵客呀,快请进。”似乎是看到了小道童的哀怨,紫华真人终于反应过来还有人在场,于是一脸谄媚地将两人盈了进去。 跟在最后面的黑风忽然觉得……这一朝的皇帝应该命不久矣了,老眼昏花。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小人,立家威 阿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床上了,窗外黑漆漆一片,又不时有呼号传到他的耳中,看到那被风吹得发出吱嘎响的门窗,阿楠很怀疑这真的是紫华观吗?不过下一刻他就不怀疑了。 “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族弟。” 这是一个悠闲欠揍的声音,阿楠坐了起来,十分不形象地打了个哈欠,道:“我的族兄,我记得前几天你还射了我一箭,弄得我中毒昏迷,本来只是同师父来人间玩一趟的,结果都被你给毁了。” 那人一步一步走到阿楠面前,伸出食指戳了一下阿楠的额头,看阿楠配合地脑袋往后倒,然后复位,呵呵笑了几声,声音之中的魅惑倒是难减,道:“好啦,不开玩笑了,小阿楠这次来到人间干什么来了?有没有入伙干一票的想法?” 闻言,阿楠白了他一眼,抬腿到对方面前,看对方下意识地接住,阿楠笑了一声,道:“这么大的攻陷人间的计划,被你说的跟抢劫似的,反正也无差,不过我此番真的只是跟师父来游玩的。” 对方先是摸了两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东西拿到了?” “师父宝贝我,在我不知觉的时候好似就给了我吧。”阿楠毫不在意,另一只脚踢了踢,身后一条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出来,指了指鞋,道:“替我穿鞋,既然都到了家门前了,也不该装大禹而不入吧。” 听到这话,对方变了神情,即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半跪在地上,捧着阿楠的脚替他穿鞋,嘴里说道:“他们知道你要回去一定很高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高层里面也多些不老实的。” 阿楠眨了眨眼睛,不甚在意的说道:“行吧,这次回去顺道理了。” “那这边需要为您做什么安排吗?”倒不是他多话,换了旁人他也就不说了,偏偏洵桦是个修为高的难对付的人,他替阿楠穿好了鞋,便站起身来,看着阿楠,如此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阿楠本想直接走了,可又想这样似乎不太好,便一挥手,造出一道身形,撇了撇嘴,嘱咐道:“好好伺候师父,别像之前那个第一面就认出来,给我添乱,知道吗?” ‘阿楠’点点头,躺回到床上去了。 解决了自己的问题,阿楠打了个响指,前面出现一个黑洞一样的东西,勾着笑哼着歌,阿楠走进去,那个人紧随其后。 这条路安安静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脚步声异常清晰,两个人此时又诡异的安静,是以从黑暗中入侵的寒意将两人笼罩,只是他们好似都没有察觉,或许是早已习惯。 早在青丘覆灭,狐族离散,他们就尝到了这样的孤冷,所幸万古灵兽为一家,人间紫华山这一处便是灵兽本家的入口,所谓四方神兽四方护堂,天地玄黄阴阳成双,四方护堂算是家中掌管各样事物的护法长老,后者成双之人便是家中家主,而阿楠就是还未继任的家主,现在的少主。 阿楠身为九尾天狐,他之身为阴,然而他是个男人,性阳,阴阳成双,是为家主,不过仅仅这些是不够的,血脉也是一方面的原因,这些都是天定的,阿楠自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这一切,并且在出生两年后开始接触这些,他现在不过是久别了而已。 走过一段黑暗路,阿楠眼中金光一闪,前方出现了一个出口,亮着白光,阿楠走进去,眼前一阵亮便换了一片天地,人有几分,仙神妖魔人鬼,而他们这些兽虽然遍布天地却仍被主宰,无论在哪一界都低人一等,天道无情,他们就自成一处境界,世有桃源,他们便创梨源,也有一番境界。 一阵梨花香,阿楠晃神之后,眼前面多出来两对人,他们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阿楠见了,便道:“免了,前方带路。” “是,少主。” 跟在阿楠后面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阿楠也没有管,就算万古灵兽为一家,等级也是分的鲜明,就算他们同为狐族,差距也是很大的,所以一般的血脉不能够进入本家啊,就算是来到这片世外梨源的资格,血脉纯度要求也不低。 顺着那条小路往里走去,一座府邸逐渐出现在眼前,府外不立雄狮,却是雕了两样神兽,引路的人到了这儿就分两排站开,留一道给阿楠走,阿楠缓步进去,往右沿着回廊走,再拐了几道弯,最终到了大堂——议事之所。 因为快到平日里要议事的时间,稀疏有几个人,都是阿楠相好的……不对,关系好的,见了阿楠过来,便都一一站起来,眉眼里少不了惊喜。 “易重,步沼,临苍,好久不见哪。”少主自然有少主的风范,阿楠到了梨源身上的衣裳就随梨源的风景变换了一套,正是先前孤霓最喜着的红衣,衬得他肤如凝脂,美貌如花,担得上狐狸精三个字。 步沼上前给了阿楠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得如三月花开,伸手揉了揉阿楠的头发,道:“好小子,终于回来了,可让大家好等呢!” 作为久别的见礼,临苍倒也不介意步沼给阿楠来这么一下,只是扯过自家的阳光小少年,自己拍了拍阿楠的肩,给了他个眼神,道:“臭小子可是不长眼哪,居然敢对我家步沼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 还没说完,就吃了步沼一个板栗,临苍可怜兮兮的望过去,就见自家少年撇了撇嘴,然后热情的对阿楠介绍道:“我家新收的仆人,不要介意。” “噗。”阿楠忍不住笑弯了一双狐狸眼,双肩抖动,看到临苍大受打击的模样,便拍拍他的肩,道:“看来还是没有拿下,任重而道远。” 易重素来是不喜说话的,不过距离上一次看到阿楠少说也隔了十万年了,甚是想念自然情绪波动也就稍稍大了些,比之其他人还算是含蓄的,见其他人打过招呼散了开来,他便上前,也无甚动作,也无甚波动,道:“回来就好。” 阿楠闻言一愣,尔后笑靥如花,道:“嗯。” 四人叙了一会儿旧,大多时候是步沼和阿楠在说,临苍在一旁不情不愿地沦为绿叶,易重如旧时一般任凭他们风吹雨打,他雷打不动的喝茶,面不改色,修为当真高深。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都陆陆续续的来了,阿楠便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摸了摸这黄花梨,唔……虽说就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十万年过去了,但是……为什么他的身子没有任何变化!原先比他矮上半寸的步沼都比他高了啊! 阿楠莫名陷入了抑郁中,直到人来得差不多了,他才郁郁地抬头看他们,一圈看下来之后,便一手撑着脑袋,一边慵懒勾笑道:“诸位怎么这么看我,许是十万年的时间不见,诸位将我忘了去?” “不敢。”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估计也只有熊黑子,他本人长得魁梧无比,是为大汉模样,比之素来血脉高贵人就俊的他们来说,要正常普通的多,他哼了一声,道:“属下们只不过是因为少主出了青丘却在白於那帮子里混了许久,而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大家而生气呢!” 能这么直接说出实话的,也只有熊黑子,不过熊黑子的话可不简单哪。 阿楠眯了眯眼,唇角的笑不变,道:“我虽不知这十万年来你们部署了什么,不过白於上下却是差不多了吧,若非如此,你觉得我身为一只全身上下是宝的妖狐有入那白於干什么?让他们杀么?” “听闻少主与那昭凌仙君甚是亲密啊。”梁麒看了一眼妖娆的阿楠,道:“就是不知青丘枉死的众冤魂如何想。” 闻言,阿楠笑了一声,下一刻就翻脸给了梁麒一掌,冷道:“是谁给你的胆子以青丘之事质问我?” 梁麒被阿楠一掌打到墙上,面上的惊讶是掩都掩不住,怎么会,沉睡十万余年,分明记得先前还被人界的小队所伤,分明不过尔尔,怎么会! 落到地上的时候,梁麒面上满满的怨毒与不甘,其他人都起来俯身,齐声“少主息怒”,然而几人真心,几人假意,阿楠都收入眼底,冷笑一声,看来有许多人对他的身份地位血脉嫉妒的心火烧,这十万年他的沉睡是不是助长了他们的阴暗面? 阿楠看着自己的手,白玉玲珑,然而其中寒意又有几人知晓,笑一声,道:“念在你是初犯,且我久未归家让你们心生不安的份上,将梁麒拖下去,兽夹三十,若有下次杀无赦。” 啧,没有动静呢。阿楠环视一周,唇角的笑又深了些许,道:“怎么,本少主是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不是?呵,那我自己来!” 最后一字出,掌心间一道冰蓝色气息蹿出,直直追到梁麒的身上,然后就是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阿楠却笑着,对他们做了个嘘的动作,尔后笑看梁麒被吞吃,笑声很欢。 那些心理或有念头或没有念头的,心里都升起一股寒意,所有人第一次,一致俯身,齐声道:“家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见龙君,一盘棋 那日阿楠一出手的太初寒流大家都认了出来,自然这声家主喊得心悦诚服,就算暗自不甘却也不敢明面上顶撞阿楠了,梨源所有人对待阿楠的态度更加毕恭毕敬了,就算是相熟的人也都嘴上埋怨着都不需要保护了,眼里的喜悦却是遮掩不住的。 阿楠在自己房里看书,那天处置了梁麒之后,他们又就现今六界局势讨论了一番,人界算是攻下了,仙界大多也都插了人,而妖魔两界他们本来就有势力存在,至于地府,当初并没有参与,算算下来,竟也到了差不多的时候。 食指轻叩桌面,木头发出的声音倒也意外的好听,阿楠有点为难,这个游戏他并不想这么早就结束,人类是罪大恶极,可是有时候一命换一命反倒不是最厉害的惩罚,当日他那般痛苦,总要叫他们后悔此生才好,嗯…… 阿楠正思索着,远处一阵脚步声响起,还有一股熟悉的香气,阿楠一抬眼,就见那个白衣的人站在门口不动了,对方面上的冷漠十万年如一日,没有过改变,阿楠眨了眨眼,从榻上跳下去,往那人怀里扑去,唤道:“龙君叔叔。” 十二岁的少年身体,到底大了,景尚并不准备将他抱起来,是以只是伸手抚了抚阿楠的背,道:“长大了。” 言下之意,不能抱了。阿楠看着景尚一脸淡漠,撇了撇嘴,却不准备反驳,于是也正经起来,道:“龙君叔叔怎么来了,梨源中的事应当还没有要麻烦龙君叔叔出马的地步。” 景尚嗯了一声,随着阿楠的动作进了屋里去,然后坐在桌边,看阿楠给自己倒茶,道:“昭凌仙君魂回天界传讯,说人间出了大事,我猜便是你们,不过海族之事在梨源的计划内吗?” 阿楠摇了摇头,之前昏睡的时候他也听到黑风他们的谈话了,他低头想了想,道:“怕是一场避不过的浩劫。” “那我便秉公处理。”景尚素来如此,虽然为人冷漠,但熟了便会知道他这个人言语之间还是很容易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不过大多数时候景尚要看人说话,不是看人脸色,而是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他这般说话。 阿楠点头,这个话题也聊不下去了,阿楠想了想,便转道:“说来龙君叔叔的那个侄女不错,心性尚好,不过还缺了几分阅历,白於迟早也是要攻下的,叔叔还需提醒几句,莫要付了真心。” “嗯。”景尚应了一声,之后便久久无语,提到白於,连阿楠也不知怎么转话题了,景尚回想了一下,突然语气有些认真严肃,道:“你且同我说,那个洵桦你付了真心么?若是如此进半步便可。” 阿楠知道景尚的意思,若是对洵桦有意,留他半分余地,阿楠垂下头来,随手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勾了唇笑道:“此事怎么能退让呢?且不说我青丘之恨,十万年的冰寒之苦,便是为了兽族,此番攻袭人类,不能退让半步。” 景尚抚了抚阿楠的长发,声音平淡如水,道:“日后没有后悔的机会,我希望你想清楚。” 阿楠默了一会儿,道:“……我会的。” 道观之中,洵桦却同先前那紫华真人在一个房间内,两人之间摆着一盘棋,紫华真人抿了一口茶,眯着眼睛看棋局,话语却似有深意,问道:“此乃贫道近些年新得的一盘棋局,局中百子落座,只差一声令下,临门一脚,公子可知此局和解?” 洵桦看着棋局,半晌淡声道:“解铃换需系铃人,欲解此局,只需一物。” 闻言,紫华真人眯着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是稍纵即逝,不易被人发现,他哈哈大笑,道:“看来公子是个知者,倒是贫道多事喽。” 洵桦淡淡的看了紫华真人一眼,眼神中的意思,紫华真人自个儿估摸了一下,发现意思差不多大概是‘你就是多事’这样,得出这样的结果的紫华真人哭笑不得,笑了半晌也只能摇头,罢了罢了,众生自苦。 洵桦看紫华真人这般神色,也不说话,只捏了一颗白棋在手,往那处一按,然后起身,道:“在下要为徒儿打些野味,就先告辞了。” 紫华真人看着洵桦落下的那一子目瞪口呆,这盘棋局他自己也看了少说几百年,与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头绪,结果对方这么一看,先是说了那么一通,接下来居然一子命中七寸,所有部署皆归于无,当真是……可怕! 紫华真人摇着头,一边收棋子,一边叹气,道:“哟哟哟,又是一场好戏,台上人太厉害,拉了台下人入戏喽。” 阿楠回到房里的时候,洵桦还没回来,收了自个儿的分身,然后窝回被窝里,冰得全身一抖,却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虽说梨源不错,而且暖和,但是他好歹也在太初寒流中待了那么多年,稍微一点的寒意也是可以忍受的……吧。 “好冷。” 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发出无意识的低喃,站在门口的人听了,轻轻地推开门,看到床上那一团缩了缩,即刻在门上凝了一层阵法,然后才轻手轻脚关上门,走近阿楠,看到他缩得比球还球,眼中闪过一丝什么,却是将手覆上棉被,温热的气息从手掌出。 阿楠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不说太阳晒屁股,天也已经是打量了,感受着整个房间暖烘烘的气息,阿楠伸了个懒腰,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呵出一口气,晓晓的脸上是阳光喜悦。 坐在床边套好鞋子,然后就匆匆打开门,感受到一股拂来的寒意,阿楠抖了抖,却很是开心。 “阿楠。”洵桦端了几盘小菜过来,见阿楠只着中衣站在门口,两颊的红好似是被风吹出来的,皱了皱眉,道:“进去。” 好似是感受到自家师父的冷意,阿楠抖了抖,也没反驳,乖乖地进了屋子,坐在床边看着自家师父关了门,然后把餐盘放到桌上,闻到这味道,阿楠几乎是下一呼吸就闪到桌边,看着那些菜眼睛都直了。 “唔,好香。”阿楠狠狠地闻了一下,是他喜欢的口味,伸手就像抓取,却被人拍了一下手背,不痛,但是阿楠看向洵桦有些哀怨道:“师父,你做什么呢。” 往日来说,这样的攻势洵桦是受不住的,不过洵桦这次面不改色,看着阿楠道:“先穿了衣裳。” “啊?”阿楠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嗖的一下扑回床上匆匆讨好衣裳,然后又飞速回到桌前,一副小狗的模样看着洵桦,问道:“师父,现在我可以开吃了吗?” 还从未见过自家徒儿这般眼神亮晶晶的呢,洵桦一脸面无表情,心下这般想,却又转念一想,还没洗漱呢,不过……又再看了一眼阿楠的眼神,心里好像有个一模一样的他叹了口气,算了,吃了再弄吧。 得到了师父大人的首肯,阿楠哪里还要压抑,当即就开始风卷残云,一边吃一边想,这盘兔肉真好吃,这个鸡骨也不错,不过这个是个道观,师父哪儿来的这些东西?算了算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大! 看阿楠吃的那般狼吞虎咽,洵桦严重怀疑是自己虐待他了,没有啊,白於山上这只小狐狸有人护着,必然是吃的好睡的饱,虽然下了山就受了伤,可他该喂还是会喂,阿楠昏睡着的时候,他便是肉糜粥也会给他喂下去,所以……那里亏待了呢? 这个不得而知,不过阿楠吃完之后就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简直要插上要大笑两声,不过他没有那么傻,乖乖地洗漱之后,便再蹭到自家师父怀里窝着,玩玩师父落下来的长发,道:“师父的头发可真好,徒儿的头发比起师父,可要糙好多。” 这种哀怨的语气,洵桦揉了揉阿楠的头发,感受了一下之后说道:“很软。” 阿楠抽了抽嘴角,发质啊发质,师父你怎么可以欺负我一个小孩子! 看见阿楠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洵桦想了想,又道:“很好。” 阿楠再度抽了抽嘴角,还没说什么呢就被洵桦下一句话堵上了嘴。 “很舒服。” 啊啊啊啊,师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调戏人,你哪年哪月哪日哪时跟哪个狐狸精学的啊,本狐狸一定杀了他。阿楠心里一阵狂草,还有这些话是用来调戏徒儿的吗?是吗不是吗是吗?你真的学坏了! 阿楠深深地觉得师父绝对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世事,出尘绝然,果然那些话本上都是骗人的,仙人也是会满腹墨水的。 自家的小徒儿不知道为什么一脸叹气待在怀中,难道是因为我太硬了?洵桦不由得开始反思这个问题,记得上回徒儿不小心撞到他怀里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木头你胸膛是冰做的?这般硬磕着我了!” 堂堂昭凌仙君,白於的洵桦上仙陷入了苦恼,徒儿嫌弃自己怀抱太硬,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祭天后,决裂时 在紫华山待了几日,便到了原说的祭天时候,阿楠身为一只顽皮不懂得让人省心的小狐狸,被勒令待在房里不要出门,话是这么说,不过总有空子可钻,更何况还有一位‘青梅竹马’带着一起胡闹。 因着洵桦本人不凡,是以在跟紫华真人讨论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帝王看到,然后一并拉了去,要在那边站着,黑风便偷偷拉了阿楠出门,变成一条小蜥蜴和一只小狐狸,施了隐身术之后,悬在半空中正大光明地偷看。 “哎哎,你确定这么看没问题么?”正好飞在天坛的正上方,黑风严重怀疑一会儿天道会忍不住两道雷劈了他们,就算他们已经渡过了天劫也是一样。 雷劫算个什么东西,阿楠自是不怕的,是以小狐狸趴在自己的小白云上,慵懒地舔了舔毛,道:“你怕什么,又不会劈死你,人间的天雷而已,再不济还有我师父在,龙君也快来了,到时候让他护你一护不就好了?” 龙君?黑风疑惑了一下,问道:“小子,就算你那时候昏迷着听到了我和你师父的谈话,怎么龙君快来了你都知道,你怎知他不会还要部署几日呢?” 闻言,小狐狸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给了黑风一个白眼,道:“人间海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龙君不快些赶来,还要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仙界责任加身的人虽享有天道庇护,在失职的时候的惩罚也不是盖的。” 说的也是,黑风点点头,安然地喝小狐狸一起看下面的祭天。 在天坛上站着的洵桦本来还在疑惑自家徒儿这回怎么这么听话,结果一个不小心抬头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无表情的面具有了裂缝,洵桦抽了抽嘴角,这只蠢狐狸不会是以为他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阿楠,你师父在看你。”黑风抖了抖身子,凑到阿楠身边说道。 阿楠秉持着看不见我的心态继续淡定的看着下面那个紫华真人舞剑,嘴上却是回道:“师父知道你是龙,但他还不知道我是小狐狸呢,没事的,继续看。” 黑风表示在洵桦上仙这样的眼神下,他很难继续安然的待下去,不过好戏还是要看下去的,是以黑风强制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催眠自己,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反正洵桦看得本来就不是他,也许是因为这两只的动作都太过坦然了,又或许是洵桦这样目中无人的一直维持着向上看的姿势不太好,洵桦转移了目光,徒儿是比较蠢,不过应该还能养回来…… 这次之后就回去挑破了吧。这个决定在洵桦心中全票通过,一锤定音,为了避免下次徒儿再找这种理由出去玩,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背后莫名发寒的小狐狸打了个小喷嚏,然后爪子拍了拍,眯了眯眼,是谁在背后骂我? 紫华真人跳完舞之后,手上那把剑一戳符篆,然后向天,念道:“天地玄极,风雷引聚,承天之命,诉我愿请!” 说完,剑尖冒了火花,符篆烧了起来,这时候天色异变,风云变幻,黑风看着霎时间乌云密布的天,抽了抽嘴角,不要告诉他真的要打雷,阿楠素来运气好,每次被劈的都是他们几个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下一刻就一道雷打到了黑风的身上,但是照惯例,没有伤到阿楠一丝一毫,但是在天雷的作用下,他们现身了,在阶梯上跪拜着的天子以及所有大臣面前,电光之下的狐狸眯着人性化的眼神十分可怕。 “神,神降啊!”一位大臣失声喊了出来。 于是所有人跪拜叩首,齐声道:“仙神降世,拜见仙神。” 帝王家自然还是有那么些许的理智以及自持力,皇帝按捺着自己心虚,直着身子,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家?” 阿楠和黑风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心里自然是愣的,不过在所有人都激动不正常的情况下,除了他家师父和那个莫名召唤出来一只野狐狸的紫华真人能看出他有一点点的不自然之外,都还是好的。 洵桦看到徒儿的面无表情,内心还是要为徒弟点两个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还是有一定的魄力,只是再有魄力也不能自家徒儿胡编,这种神降到人间的事情,天道可是管得很严的。 洵桦哪里知道,他家徒儿这时候也是一种愣的状态,不怕天雷是因为天雷向来劈不到他身上,可没想到天雷会让他现身了啊,他现在上哪儿胡诌一位在位列榜的仙神啊!他这样下去天道也会看不下去的啊! “九天昭凌仙君。” 耳边响起的声音,小狐狸身子一僵,如果不是他的幻觉的话,那么……心里的小可爱耷拉着耳朵,不过面上还是非常绝尘的,声音平淡无波,照着师父大人传音的又复述了一遍。 “九天昭凌仙君。” 皇帝听了这个名字有些茫然,不过看天道并未降下任何惩罚便也认了,毕竟是仙君辈的,估计是新晋还未记录在册的仙君,算上这位也只有三位,皇帝想了一下,便拱手问道:“不知仙君降临人世,是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阿楠觉得这个问题要好好思考,不过下一刻他就放弃了自己思考的打算,这种费心的事情还是交给师父大人比较好。 也许是心有灵犀,洵桦下一刻便传音道:“贵妃秦月华,其命星辅宫紫薇帝辰,国师临溪,星君下凡历世,不可苛责,将军……” 洵桦说的话,阿楠一句一句传音转述,可他的面色在别人看来却是越来越冷,直到说完,看着底下帝王感谢提醒的神情,阿楠也只厌厌得道:“时辰已到,吾当归去。” 说完,便化作一阵烟云消散去了,且不论帝王及他的臣子如何,洵桦看到徒儿那冷冷的脸色,心里大抵也是不舒服的,见徒儿离去了,现下祭天还未结束,自己也不好离开,只好盼着徒儿自己能想明白。 作为一位隐藏很深的人士,紫华真人自然有着听到他人传音的特殊秘法,所以看着洵桦每念一个名字,他家徒儿就冷一分的神情,终于抿了抿唇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人不适合当师父,这么养徒儿,迟早有一天被忍无可忍的对方给砍了,迟早。 阿楠卷着黑风离开,却把对方抛到一边,然后自己回了房间,眉心间的暴虐让他看到残留着那个人气息的阵法的那一刻直接爆发,拂袖回去,狠狠关上门,然后缩进自己的被窝,狠狠地捶了一下墙,他族中耗费这么多年的部署,对方竟然一朝念出。 虽然他的话对他们有利,皇帝会器重他们,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下马威?洵桦开口,一字一句简直是在嘲笑他的天真,阿楠咬住下唇,自己竟是这么可笑么,在这个人面前,不自量力么…… “阿楠。”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还有那人略带犹豫的唤声。 再是自嘲,阿楠也不会把这副软弱的样子露在别人面前,尤其是这个人是他的仇人,阿楠努力平缓了一下呼吸,声音却还免不了几分哽咽,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样的声音,他却是默了一下,道:“我……知道。” “看我努力的遮掩是不是很可笑?”阿楠笑了一声,问道:“看我努力练剑,努力讨你的欢心,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就是想要看我出丑,看我的笑话?” “不是。”洵桦的声音带了几分慌张,他匆忙解释道:“阿楠,不是这样,为师,我,我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阿楠我……” “够了!”阿楠打断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洵桦,道:“我的笑话已经看到了,我族这么多年来的部署,我自太初寒流出来之后的所有丑态,你都看了个清楚,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 阿楠的眼睛还是红的,下唇有几分艳红,咬出了血,他本就白皙的小脸现在看去更是一片苍白,寥落的可怕,洵桦见了直心慌,他下意识地伸手将阿楠抱在怀里,这姿势才得几分心安,道:“阿楠,我,我没有要看你笑话的意思,你的部署我没有破坏的意思,阿楠,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告诉我你都知道,却没有阻止。”阿楠打断了洵桦的话,道:“你只是想要向我表现,你身为白於上仙,昭凌仙君,知道我扰乱人间的计划却没有阻止,所以我就应该感恩戴德,然后忘了是你毁了我青丘的事情吗?” 心更慌了,洵桦直茫然地摇头,道:“阿楠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你开心,我想要……” “洵桦,你厉害。”阿楠推开洵桦,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十万年前你就把我耍的团团转,毁了整个青丘,十万年后你照样把我耍的团团转,毁了我报复的计划,你厉害,你好生厉害。” 这样的阿楠,洵桦不曾见过,他只慌不择言道:“我只想补偿你……” “本来还有机会的。”阿楠闭上了眼,道:“既然你挑破了,那我们的师徒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抱住自己的手猛地一紧,阿楠听到洵桦在耳边说:“不要。” 勾起一抹冷笑,狠狠推开洵桦,倒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慌乱,眯了眯眼,道:“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了,昭凌仙君,我会好好的呵,全心全意地对付你们的,黑风,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成人身,去边城 离了洵桦,一切说开,阿楠便只能回梨源了,冷着脸回到房内,谁也不见,看得一众人担忧不已,却又不敢硬闯。 步沼三人在门口站了三日了,房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十万年前阿楠性子平淡,可出来之后,平白多了暴虐,但无论是什么的阿楠,这般寂静着实让人担忧,步沼性子稍急了些,在门口徘徊着发急,到了午时,便扇子往手上一敲,止了步,道:“哎呀,我等不下去了,我要进去看看。” 临苍伸手一揽,将人拉到一边去,无奈地看着他,道:“他若自己想不分明,你进去就有用了?” 步沼看了一眼房内,心下想想也确实没用,凤目一挑,瞪了临苍一眼,哼了一声,道:“那你说怎么办?阿楠都在里面呆了三日了,也不知那个洵桦有什么重要的,不就十万年前见了一面,玩了几个时辰嘛。” “你忘了他们十万年后也相处了一些时日吗?”临苍提醒道。 步沼撇了撇嘴,道:“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有必要如此吗?” 临苍正要说话,却见一直坐在栏杆上的易重站了起来,按了按步沼让他暂时把话吞下去,易重算是他们中的领头人物,只见易重走到门前,一身黑衣倒是沉稳得很。 “你素来浅淡。”易重这么说,声音平淡,道:“不过此事耗费太多了,光阴是金,我在老地方等你,你若想发泄一番,便来吧。” 说完,易重便转身离开,留下步沼与临苍一脸茫然,以及房内静默的人。 “喂,什么时候有个老地方了?”步沼瞥眼看临苍,却见对方朝自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步沼哼了一声,道:“这两个居然敢背着我玩什么老地方,哼,临苍,我们也找个老地方去,走。” 临苍一脸哭笑不得,却被步沼拉着走了。 日落黄昏后,小楼上有一黑衣人站在那儿,看着天边远远的昏黄,并不言语,手负在身后,对于要等的人是否回来,他心里有数,不过对于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有了一个预估,其实这事本可以不闹的这么僵的。 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易重回过头去,却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他蹲下来把它抱在怀里,伸手抚了抚它的毛,声音低沉却很稳,道:“若是不想说,就这样陪我看一夜辰星吧。” 小狐狸垂着眼,易重的怀抱是十万年之后除了洵桦之外唯一一个给他安然感觉的地方,它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易君,我有一个故事,从我出生到死去,你想听吗?” 易重一跃,坐在了屋顶上,小狐狸就在怀里,替小狐狸顺着毛,道:“说罢。” 这一夜很长,故事也不短,待到拂晓,恰是故事的结局,小狐狸讲完了故事,便眯着眼去看前面的拂晓,人性化的伤悲,却强自调着心气,笑道:“你会帮我的吧,易重。” 易重只回了两个字,小狐狸便蹭在他怀里浅浅的笑了。 “安心。” 一时心安,阿楠便睡下了,待他醒来,又过了三日,好友一个又一个过来,担忧的看着他,郁郁的想找他问些什么的,阿楠便是一笑,一句无妨将所有人挡了回去。 “真的无妨?”步沼挑挑眉,看着床上的这只小白狐狸。 阿楠这才想起来,瞥了步沼一眼,化身成人,没有忽略自家好友眼中的震惊,阿楠淡定从衣柜中取衣裳,皮毛化作的里衣很是贴身舒服,如果作为外面的便缺了几分华丽,他还是比较喜欢穿漂亮衣裳的。 “你你你……”步沼一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以至于他看到其他两人略带惊讶的面孔连易重都不例外的时候忽的释然了,问道:“你怎么长大了?” 白了步沼一眼,阿楠穿好了衣裳,勾出一抹笑来,道:“你忘了我的年岁了吗?” 阿楠小时候生的可爱,长大了自然也不会太丑,面孔清秀,一双狐狸眼在他笑的时候很是勾人,阿楠笑了下,看到步沼不自觉地捂住鼻子,眼里的笑意一下更盛,道:“我与你们同岁,身体已经恢复,接下来就开始新的计划吧。” “我很期待,我的师父看到我计划的结局的一天呢!” “我记得四方护堂总有一百一十二人,排除混入仙界的几支,还剩下二十八人,步沼,这二十八人你带着。”阿楠一下转换了眼神,吩咐道:“人间的计划已经差不多了,洵桦既然帮我们推了一把,那么接下来就是夺天机,你去找临溪,细节的事情他会同你说。” 听到步沼要去找临溪,临苍向前迈了一步,问道:“那我呢?” 临苍少有这样不镇定的时候,阿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临苍的话,去找先生,我要你们把白於上下牢牢掌握在手里,等我的命令一到,你们就即刻倾覆白於,懂了吗?” 阿楠下了命令,虽然想跟步沼一起做事,不过眼下也只能认了,临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们先去吧。”阿楠对着两人温温的笑着,道:“接下来是我和易重两个人的事情了,你们不用操心。” 步沼抬头,视线在两人之间巡回,这两人有什么秘密吗?怎么每次都要撇开他们两个,有问题吧。 步沼总是比较实诚的,还好临苍知道分寸,将还在狐疑的步沼拉走了。 “想怎么做?”易重的神情总是这般淡然的沉稳,他也没有什么好奇心,此刻问这句话单纯是因为看到阿楠的笑,笑得像只小狐狸,不对,本来就是只小狐狸。 阿楠畅快地伸了个懒腰,轻吟一声,勾唇笑道:“睡了十万年,人世间的东西都还没有好好玩过。” 说着,阿楠抬眼,看易重,道:“事情都由他们接去了,我想看看这人世繁华,易君作何想呢?” “自是陪你。”易重淡淡的说道。 三日后,人间齐国的边缘小城,城门口虽不似京城那般排了长龙,却也因为这边城有一位可靠的将军大人戍边而引来一些寻求庇佑的民众。 在这入城的队伍里,有两位青年,一位身着月白衣衫,另一位玄色衣衫,虽然这颜色看过来诡异了些,不过因着白衣青年面上暖阳一般的笑意,倒也不让人觉得他们是传说中勾人魂魄的两位地府使者了。 这两人便是想要看尽人世繁华的阿楠与易重。 “易君就不问我为何要从这边城开始看吗?”虽然易重是很可靠的朋友,阿楠撇了撇嘴,但是这样沉默的朋友带出来玩就一点也不风趣了嘛。 “你自有你的计划。”易重这样说着,又道:“城中埋了稀世的好酒,若是有空,不妨月下对饮,也和你的口味。” 阿楠赞同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去看前面,正好到了他们,阿楠从腰间的荷包里掏了银钱,然后递给城卫军,对着人笑道:“麻烦大哥了。” 变成少见这样有礼的人,更何况对方身上气质不俗,城卫军对着阿楠和善地点点头,然后对两人放行。 入了城门,边上是一处凉茶摊,然后边上两边摆满的摊贩,阿楠第一次见这些东西,稀罕得很,便拉着易重凑上去,一一细看,见到糖葫芦啊,糖人啊,小配饰什么的,都掏钱买下,然后扔到易重手里。 就这样一路逛过去,等到了客栈,易重手里也堆满了东西,两人进了客栈,走到柜台前面,阿楠道:“掌柜的,来一件双人上房,半月时间,然后把店里好吃好喝的都上一遍。” “好的,请两位稍等。”掌柜的一遍在簿子上写写画画,一遍拨着算盘,等写完了,他抬头,对着两人笑道:“住店半月二十两,吃食待两位退房时再算,小白,过来带两位到天字四号房去。” 一旁那个瘦瘦的小少年就跑过来,到两人面前引路,一边还笑道:“两位定是第一次来我们边城吧,大将军将此处管理的甚好呢,不过过了戌时可就不要出门了。” “哦?为何?”阿楠兴致勃勃的问道:“难道是有鬼怪?” 小白这时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知是不是鬼怪吧,反正过了戌时还出门的人都会开始莫名的倒霉,在之后的半月里干什么事都不顺心,连喝水都会塞牙,等他们倒霉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陆续死去了。” “这个在下倒是第一次听闻。”阿楠有些兴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鬼怪,倒是有趣,若要杀人,为何不直接杀人,若要人倒霉,可最后又将人杀了。” “客官可别对这好奇啊。”小白听了阿楠的话,大惊,赶忙劝道:“这平白无故的客官可别为自己招不自在,那些人死相可是非常恐怖的,听闻脸上被划了两个叉,身上有些凌虐的痕迹,还被吸干了血呢!” 小白说到这儿,就没有开头的喜笑的神情了,道:“算了算了,小的不说了,都怪小的这张贱嘴i,好了,客官好好休息,小的先下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小白走了之后,阿楠抬头看了易重一眼,勾笑道:“易君意下如何?” 了解阿楠性情的易重淡淡的说道:“随你心意,一探。” 得到满意答案的阿楠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易重见他进去之后就直奔床去,面上淡然不改,回身关上门,看了暗处一眼,好奇心啊,真的是世上最最无可救药的东西,所以……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会害死猫!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戌时去,成美意 夜色渐浓,差不多到了小白说的戌时,乌云蔽月,街上一片寂静,阿楠却不怕死的拉了易重在街上,对这些变色的异象视而不见,阿楠回头对易重笑笑,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说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易君一起逛过夜晚的街道了,易君感觉如何?” 易重瞥了阿楠一眼,道:“好坏参半。” 阿楠歪了歪头,天真无辜的样子,道:“我怎么不觉得,每次邀你出来一起的总是好玩的,不像步沼他们两个,每每被那些东西吓到,回去还要讨我的酒喝。” 说到这里阿楠撇了撇嘴,他的酒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一坛一坛从他会酿开始每年一坛,结果他存到几百岁只有三十六坛留了下来,那两个酒鬼混蛋! 看到阿楠露出这熟悉的哀怨神情,易重忍不住微微弯了下嘴角,很快恢复原状,以免眼前的小狐狸秒变狮子王,这话不是虚的,在步沼两个把阿楠的酒一下子偷喝了五十坛的时候,他见过。 “唉。”有熟悉的声音叹了口气,一个人从阿楠背后的黑暗中走出来,满脸无奈道:“谁让你的酒是灵族有名的,又谁让你一年只酿一坛酒呢?” 阿楠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临苍携了步沼走来,应对临苍的话,阿楠撇了撇嘴,道:“临苍,不要以为你是鹏我就不敢动你啊,就算你化为原形,本少主也是可以一爪子把你拍下来的。” 临苍眼里是一股温润的笑意,他如以往一般,无奈的说道:“是的是的,少主,我知情了。” “哼,只顾着打闹忘了我吗?”步沼看不惯两人谈话,上前一步挡在临苍前面,手中的折扇狠狠地往阿楠的头上敲去,很是不爽的样子,道:“阿楠这次回来都不怎么理会我了,真的好生过分!” 这话听得好似有撒娇的意味,阿楠抖了抖,忍住了没动,敲在脑袋上的折扇并不同,阿楠一手挥开,道:“欲求不满找临苍!” “你说什么!”炸毛的步沼很有一秒变狮子的冲动,怒道:“什么叫做欲求不满找临苍,欲求不满找他有用?家里娇美的猫妹妹长得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我至于看上这么一个硬汉子,狐阿楠,你到底是从上从下从左从右还是从哪儿看出来我要动他这么一个硬的要死的男人求爱?” 阿楠的表情有些许凝滞,他转过头去看易重,问道:“这十万年都发生了什么?” 易重难得的也迟疑了一下,道:“大概是……死要面子?” 太阳穴处凸了凸,步沼看着面前这两人,觉得自己实在忍不下去了,怒吼道:“你们两个!” “哟,生气啦。”阿楠笑眯眯着一双眼,将视线移到临苍的身上,带着笑问道:“你不帮下你的同伴吗?虽然我们误会的是他在你之下,可两个大男人到底不容于世,还是说你其实对他也真的有这般的心思?” 步沼立刻将矛头对向这个临苍,临苍虽然抽了抽嘴角,却是很快找准了阿楠话语的中心,他沉着脸问道:“你知道了?” 阿楠给临苍抛了个做作得要死的媚眼,故意笑得很娇俗,还捂着嘴,故作羞涩,道:“你不要这么夸人家,人家也是会害羞的,不过人家确实是见到你们的那一刻就知道你们是假的了哦?” 说后面的话的时候,阿楠换了个戏谑的神情,面部表情转换的毫无压力,对面的人都以为这边换了个灵魂。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作为一个向来直接的人,‘临苍’不是很明白既然知道他们是假的,为什么不趁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上? 阿楠努了努嘴,表示要易重来接这个解释的锅,易重面无表情的接收到了阿楠的意思,便道:“阿楠年纪还小,爱玩了些,实属正常。” ‘临苍’的脸扭曲了下,他如果记得没错的方才这位名叫阿楠的出口就是“这十万年都发生了什么”,年纪还小?这可是十万年十万年哪!就算是以寿命恒长的树精来说,十万年都很久了啊,有些兽族的骨头连灰都不剩了啊! 觉得自己经受了太大刺激,‘临苍’瞥眼去看‘步沼’,发现对方的表情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更扭曲之后,心里稍稍有了些许安慰。 “哼。”‘步沼’给自己脸上拉了个狠笑,道:“你们就这么有自信逃过我们两人吗?” 阿楠无辜的看着‘步沼’,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没说我要逃啊。” 这句话说完,阿楠又变换神情,这时才真真正正似个正常的兽族青年,眼角的红色妖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眼里还泛着红光,他嘴角勾了抹邪笑,道:“我只是想要留下你们的命来而已啊!” 话音方落,左脚往后一划,然后用力一蹬,化手为爪,指尖带了冰蓝色的光芒,阿楠冲上前去,对着稍愣的‘步沼’就是一爪子,却是没有下招,是以看着‘临苍’惊吓着把人拉走护在身后的时候,神情更加戏谑了。 “果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意在吗?”悠悠然的上前两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歪着脑袋,挂了一抹猫一样乖巧可爱的笑,笑问道:“步沼哥哥,临苍哥哥喜欢你呢,你看在我这么大的威胁下,他把你护在身后,你是不是也要回敬喜欢他一下?” ‘步沼’抿了抿唇,想要挣开‘临苍’的掣制,却被对方拉得老紧,本想怒骂,可看到对方如临大敌的难看神色,不知怎的,竟也默认了对方的动作。 “看来步沼哥哥也喜欢你呢。”阿楠眯了眯眼,笑道:“阿楠为你们促成了一桩亲事,作为红娘,你们是不是要给阿楠一点好处?虽然月老没有红包,但是阿楠可以为了红包勉强认下媒人这个身份。” “我们又没有成亲!” “我们又没有成亲!” 两人异口同声,相看了一眼,决定枪口还是一致对外的好。 “你这小子找茬呢!” “你这小子找茬呢!” 这下可就导火线起来了,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你做什么学我说话!” “你做什么学我说话!” 这可好,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如此有默契下去估计到明天也说不完,两人相视一眼,决定暂时把这件事延后,当务之急是……一致对外!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方才和‘步沼’来了那么一会儿子胡闹,不过‘临苍’的性子大体上还是符合他装扮的这个人的,他皱了皱眉,问道:“阁下既然不惧我们,又为何要掺入其中?” 听了‘临苍’的话,阿楠一笑,道:“就是因为不怕,所以才要来参一脚啊。再说你们家的小白哥哥这么卖力的向我们推荐戌时这个出行时间,我们又怎么能浪费他的一番心意呢?” “阁下如果认为我们就这么点招数的话,那么就……” ‘临苍’说到这忽然消了音,却不是他做了什么手脚,而是在他脑子下命令,身体想动之前,一只狐狸爪子搭在了‘步沼’十分脆弱的脖子处的大动脉上,对方还笑意满满的看着他。 “你们两个人很有趣,我不想杀了你们,不过……”阿楠的语锋一转,爪子在‘步沼’脖子上轻轻一划,割开一道伤痕,眼中冷意竟让两人不敢动弹,勾笑道:“别担心,这一道伤痕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是给个教训罢了,谁叫他……” “起了伤我的念头呢?”阿楠把‘步沼’的手拉出来,五指间毒刺已整装待发,阿楠笑了下,声音低沉,有一种奇异的魅惑,道:“看在你们十分有趣的分数上,今天放过你们一回,下次见面,希望你们能待我友好点儿。” 说着,阿楠撇了撇嘴,瞬身回到了原地,然后拉着易重往客栈的方向漫步而去。 在这诡异的魅惑中,‘临苍’也是费了极大的心神方才能够活动,来不及对阿楠两人做什么,他先是去了‘步沼’的身边,对方却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临苍’想到别的什么,声音也带了几分焦急,道:“小八,小八回魂了,小八!” 连连唤了好几声,小八的瞳孔才有了焦距,然而回过神来的第一刻,他便是身体一软,亏得‘临苍’伸手接了他在怀里,然而他低低呻吟了一声,不似痛楚。 正面抱住他的‘临苍’一下就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脑袋一瞬放空。 “老大。”小八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吐露在他耳旁的气息也是那么的灼热,道:“快带我找个地方。” 老大一下回身,抱住小八钻入黑暗,然后来到了小八的住处,将人放在床上,这时已能听到对方低低的喘息与呻吟了,老大却没有犹豫,在床柜里翻了药出来,然后扶起小八喂到他嘴里,想让对方早些解了药性,然而他还是太轻看九尾狐的魅惑了。 小八将老大的指头舔了舔,双颊酡红,眼神迷醉,口中吐露的皆是惑人的言语,老大即便是沉稳的柳下惠,也不能坐怀不乱了,顺势压了上去,虽未中药,但这身下人便是他的药。 第一百六十九章 酒楼前,见‘二叔’ 阿楠的修为自他醒来之时便进步的很快,一夜闲逛不休息于他也没什么大碍,天亮之际,阿楠站在床边,看远处天际一道白光起,阿楠勾了勾唇角,却是没有说话。 “做了什么?”易重看着阿楠的笑,便问道。 阿楠弯了弯眼睛,如星月一般明亮,语调却哀怨,道:“你不是看到了嘛,我可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哦,虽然那两个呵于世所不容,不过我想他们的主上应该也会允许这些得不到发泄的下属内部消化。” 说到后面,阿楠的神情越发戏谑,易重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去一步,道:“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虽说我有天道庇佑,但是到底积德的事情做的太少了,损事做多,所以我想还是和此间主人斗上一斗。”说着,阿楠高兴地扬了扬眉毛,眼中神情让人怀疑他对此事的了解程度到底有多少,阿楠看着易重,意味深长地说道:“说不定,不用走遍人间,也能将这天下龙气集于一身呢。” 收集人间龙气,这是阿楠计划的第一步,兽族或者说灵族要想取代人类万物之灵的身份,必得夺取父神给予他们的气运,父神创世,给人类的宠爱又岂止是一点点的,人界龙气,仙界仙灵,神界神格,妖界怀骨,魔界赋血,这些全部都是支撑人类万物之灵的条件。 人类完全都没有意识到父神给予他们的东西,还奴役他们,从他们这里夺取更多的东西,既然如此,他就要好好行使他的权力,承担作为灵族领导人的责任,将这些不知节制为何物的人类所得的一一夺取了,哈,多么爽快。 边城将军府内,大将军齐长夜坐在正堂主座上,两边排开各六把椅子,坐着他的得力下属,左右军师,左右副将,以及四位参将,今日只是闲时一叙,边城暂时也没有战时,所以他们穿着简便,倒也别有风趣。 齐长夜一袭月白长衫,手里端了一盏茶,细品,凤目之中是难得的安宁笑意,看到手下几人牛饮,倒也乐趣,笑道:“好了,今日虽说只是请你们来坐一坐,但也有些事情要同你商量。” 齐长夜左手边第二个,左副将胡启山哈哈大笑,叫嚷道:“都是自家兄弟,将军有什么话何不直说?” 习惯了胡启山的粗鲁,齐长夜将茶一放,也不在意,道:“城中有着戌时的禁忌,你们可都知晓?” 季东明眉头一皱,细思道:“可是那倒霉半月,凌虐而死的事情?东明觉得还需去现场详查一番,说不定关乎神鬼。” “军师说的是。”齐长夜点头,看向左边未说话的儒雅书生,问道:“流水先生作何想?” 蓝衣书生顺了顺羽扇,言语温润却有说不出的疏离,他抬头看了齐长夜一眼,淡笑道:“在下同意季先生的想法,边城素来血腥之气浓郁,军兵主杀伐,能在此地肆虐的神鬼怕是不简单。” “那先生可有解法?”齐长夜追问道。 流水摇了摇头,一番无奈神情,见其他人皆投来不相信的目光,只道:“在下又非仙神,尚不清楚因果,在下何来的解法?还是照季先生的说法,先去现场探查一番,得了些线索再让在下臆想也好。” 人家都这么说了,齐长夜也不好多问,只道:“我在府上设了宴,兄弟们可要留下饱餐一顿,饭后大家一同去那现场看看,近来战事消减,百姓却为此事夜不安眠,咱们需得尽快解决此事才行。” “听将军的。”胡启山吆喝道。 齐长夜笑看他们一阵吆喝,然后又各自吃吃喝喝,聊些话题,军中的美人啊,各自的战绩啊,下次定要比个一二什么的。 “将军,在下家中尚且有事,一会儿的宴席,在下怕是要对不住将军的好意了。”流水挂着歉意的笑,羽扇轻摇,道:“不过有季先生以及在座这么多厉害的人在,少了在下大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话堵得好,齐长夜偏偏没有办法留下流水了,只好点头,转念一想,又担忧的望着流水,问道:“先生家中出了何事?可需要大家的帮忙?” “家中小子被人引得暴乱,混得很,在下要回家调教一番。”说着,流水站起身,对着齐长夜微微俯身,道:“若是将军没有什么事,在下现在便回去了,免得迟了,让那几个小子翻出更大的浪来。” “那先生就快去吧。”齐长夜这般说道。 “将军留步,在下告辞。”说完,蓝艺术生就摇着轻软的羽扇,漫步出去。 这时管家从外面走进来,福了身子,道:“将军,宴席备好了,是否移步花园?” 齐长夜点头,对着其他人笑道:“兄弟们先去,这一身衣衫白的很,我去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各将士自然点头,齐长夜目送他们离开,便往自己房里去,换衣服的途中,听着下面人的禀报,齐长夜眉头一皱,道:“你说跟丢了?” 跪在地上的暗卫低了头,道:“是的,属下无能,先生出了府邸之后在街上晃了一下便消失了。” “罢了,他人不凡,你先退下吧。”齐长夜眉头皱了皱,不过他也知道流水这个人的厉害,是以不怪罪自家的暗卫,拂袖让他退下之后,便往花园去。 “啧啧,主人,这个人对你有兴趣呢。”客栈里,十一二岁的粉裙小姑娘挑了挑眉,将水镜里的画面呈现到懒懒的躺在躺椅上的书生眼前,颇有兴味,道:“观正堂里他对你的多番试探,恐怕已经怀疑到你是谁上了。” 书生摆了摆手,道:“凤儿就是太敏感,被他得知了我的身份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还想擒了我去助他这么个暴君么?” 暴君?小姑娘跳到书生身边,拽着书生袖子晃了晃,好奇的问道:“主人怎么知道他是个暴君?虽然我也不太信,不过这个齐长夜看起来翩翩君子如斯文雅,身为大将军,身上也没有什么血腥杀伐之气,真的是实属难得诶。” 闻言,书生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道:“再过几日你便明白了。” “要过几日?”小姑娘决定刨根问底。 流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道:“且看……月圆吧。” “月圆啊。”小姑娘得到了答案,转身就想先去拿点吃的,就在脚要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转过身,对自家主人怒目而视,道:“混蛋主人,你骗我,今天才初一啊!过几日,过几日是月圆吗?” 流水却没怕的,轻咬羽扇,悠悠然的说道:“几日,可一可二可十五,十六也不为过,我何时骗过你呢?” 是,你是没骗我,你只是喜欢玩文字游戏!小姑娘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流水,转过身去决定暂时不要理会,否则他不敢保证不会弑主。 躺椅上的蓝衣青年,摇着羽扇,一双黑眸却好似望见了未来,看透了过去,悠然的闲话言语,道:“因果循环喽,惹了个阴晴不定的美貌女子,却将人家弃之不顾,看啦看啦,人家现在来找你报仇啦……” 不过这一切都不干阿楠何事,阿楠仅仅是拉了易重,逛街逛街一路逛到了杀人现场,也就是东街繁盛地带的酒楼门前,死的那人就扑倒在石阶上,血哗啦啦流了一地,就算是站了远处,从一边的角度也可以观察到这人脸上被画了叉。 阿楠拉了拉易重的袖子,凑到他耳旁,轻声的问道:“不是说血会被吸干吗?怎么这个这么豪爽,哗啦啦流了一地?” 易重看了一眼,淡声道:“莫被表象迷惑,你且看血的数量。” 血的数量?阿楠仔细观测,也确实发现了不对,这个人的血流的的确豪爽,但是这血量有些不对劲,据阿楠看来最起码少了一半,不过常人看到尸体流这么多的血就炸了,谁还会关注血的数量正不正常、 果然我家的易君最棒。阿楠在心里给易重竖了个大拇指。 这边的凶杀引来了‘恰好出游’的将军一伙人,对方也是个眼尖的,一下就提出了血量的这个问题,到底比自家的易君慢一些,阿楠也就满意的不追究他们抢了易重的功劳了。 齐长夜先是查看了一番尸体,确认了这个人是失血过多而死之后便站起身来,环视一周,这般问道:“在场有没有认识这个人的?或者有没有目睹这个人死的全过程的,本将军有些话要询问。” 到底齐长夜守护边城,在这儿的威信高,百姓也都信任他,是以知道些许事情的都乖乖的站了出来,阿楠看到这个眯了眯眼,拉着易重退后了一步,对上易重的眼神,小声解释道:“那人,龙气。” 龙气?在守卫边城的一个将军身上?易重凝神去看,果然看见淡紫色的龙气在齐长夜身上,较之现在的皇帝来说可能不是很浓郁,但要在他们计划以前,这样的人几乎是称霸一方的帝王了。 那边齐长夜好像感受到了窥探的眼神,于是朝这边看了眼,阿楠便拉了一种低头说话,避过齐长夜的探视,阿楠小声说道:“不过这个人虽有龙气,我却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不大对,有些东西被隐藏了,阿重看得出来那是什么吗?” 易重摇了摇头,道:“怕是用了很特殊的方法掩藏。” 连灵族之眼易重都看不出来的掩藏之法,看来这个人身上有很深的秘密啊,阿楠欢喜的一拍手,说不定这个人就是他想找的呢,但是还不够,还要再看看。 齐长夜从方才开始就感觉到有东西窥探着自己,虽然后来这种窥探的感觉减轻了很多,他心里还是有一阵的不安宁,抿了抿唇,问话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不过得到的信息不多,这个人的仇家很多,最近也很倒霉,虽然有血量的问题,但和之前的到底有些不同…… “唉。”齐长夜低低的叹了口气,好生烦恼。 就在这时,季东明凑到了齐长夜的耳边,小声道:“将军,属下觉得那边那两人很是可疑,他们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看将军,还讨论这些什么,属下担心他们……” 后面的话季东明没有说出来,不过齐长夜懂,他冷了神情,又转瞬恢复到原来的温润,朝着那两人走去,停步在对方面前一步处,笑着问道:“听方才的几位大哥说,两位一到现场就知道血量不对的问题,在下想要请教两位一些事情,不知道两位是否可以跟在下走一趟呢?” 送上门来了?阿楠抬眼看了易重一眼,知道对方不会说话,便勾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将军,我们还有事呢,没办法随将军走一趟,不过将军的问题少的话,可以在这儿问了,在下自当全力配合。” “哦?两位不肯随齐某回去说吗?”齐长夜眯了眯眼,凤眸凌厉,一种难以言语的威势压在了两人身上,他一言一语皆是挤压,道:“两位可知,从你们的言语中猜测你们与此案的关系匪浅,齐某便是招兵押了你们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闻言,阿楠嗤了一声,抱拳挑眉看他,语气多了几分意味,道:“凭边城兵士?你可以试试。” 这句话说来,底气甚大,就在齐长夜要开口回话的时候,有一人……姗姗来迟。 “将军。”流水从远处漫步而来,面上带着歉意的笑,待走到阿楠两人的面前,便对齐长夜俯了身子,道:“家中小孩子不听话,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赎罪。” 阿楠颇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书生在自己面前胡诌,好久没有玩假扮别人的游戏了,他也生了一丝趣味,瘪了瘪嘴,像个小孩子似的凑到流水边上,巴巴地喊了一句,道:“二叔。” 延长了音调,有些许撒娇的意味,流水眼中闪过一丝趣味,转身拍了拍阿楠的头,道:“小七又胡闹了吧。” 这一番场景倒是齐长夜没有料到的,好在他自制力过人,就算明知道对方只是临时认亲,也只能点了点头,道:“既是先生子侄,那便好办了,我有些事要询问,可否请先生带上他们去我府里一叙?” 流水点头,道:“好。” 阿楠有些‘不情不愿’,撇了撇嘴,道:“既然二叔都这么说了,那就去你府上逛一逛好了。” “小七,莫要失了礼数。”虽是呵斥,眼里的笑意却也不减。 “是。”尾音拖得长长的,与这狐狸似的书生配合的天衣无缝。 第一百七十章 做交易,陷梦魇 齐长夜的府上,正堂里,流水是觉得自己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不过恰好,他也要试探一下这位少年,直觉来说,这个人可比齐长夜这种让人一眼看透因果的人有趣多了。 阿楠坐在位子上,好似没有注意到堂内他人的眼神,只是把玩着边上易重的头发,细细看着,好像很有趣。 齐长夜看了一会儿,见底下的人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给了季东明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抿了一口茶,道:“流水先生家的小公子很是不凡,不知是哪里人士?” “二叔是哪里人士,我就是哪里人士喽。”阿楠说着,对着季东明展了一个大大的笑,露了一口白牙,道:“不过,想来你们应该和二叔不大熟,不然怎么会连我都不知道。” “我们从西山来。”阿楠说完,偏过头去看流水,笑得很是灿烂,道:“我说的对吧,二叔?” 流水神色不变,眉眼之间依旧是隐士高人的那一抹淡淡疏离的温润,嘴角微微弯起,道:“小七说的是祖籍呢,对大人上报的时候应该要说现居。” 这是承认了?阿楠弯了眉眼,十分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对着季东明认真的回答道:“失礼了先生,我和二叔现应算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齐长夜皱了皱眉,来自京城的话,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京城总分三股势力,皇帝、太子还有齐王,这个人如此有才,就算隐居,在京城定也是属于一方势力的。 齐长夜心中暗暗有了防备,流水这人的才能在打仗上他已经见识了,这样的人才能拉到自己阵营那便极力拉拢过来,若是不能,费多大的力气都要毁去。 “京城啊,那可是个富足之地。”季东明感叹了一声,又问道:“小公子出门在外不容易吧,现下流水先生任左军师,在下观小公子才兼文雅,明经擢秀,想来定有远大抱负,不知小公子是否有意留在齐将军手下,抵御外敌,报效国家?” 这可是在坑我呀,二叔你不拦着点儿?阿楠没有看季东明,而是给流水使眼色。 流水笑眯眯的望着他,没有说话,眼神仿佛在说小七随二叔一起干也没什么不好。 阿楠却早就料到了,不过讨个趣味,勾了勾唇角,阿楠抬眼看季东明,道:“季先生这么说还真是……为难了啊,这些称赞之词我还真正担当不起,我呢,虽长至这般年岁,但甚是讨厌舞文弄墨,也不喜舞刀弄枪,是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文武废材呢。” 阿楠悠悠然的说着,听得所有人皆是一愣,季东明早知道对方会拒绝,却没想到阿楠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他又细细打量了阿楠一番,对方身上的气质可不像个草包,于是脸色沉了下来,道:“小公子不愿投入将军麾下可以直言,不必说这些来。” “怎么就不信呢。”阿楠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晃着手里的茶盏,道:“分明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说自己是个草包这种话,有谁会乐意嘛,本就年少气盛,想要证明自己呢……” 易重看阿楠演到这地步,就知道是时候自己说话了,于是伸手覆上了阿楠的手,抬眼扫视一圈,淡淡的说道:“谁?” 呵,无需什么可以的调动,便令人通体生寒,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不理解易重的意思,怕是只要阿楠说出来啊一个名字,易重便帮阿楠证明他有多行了。 “呵呵。”阿楠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抬眼望向季东明,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季先生可是明白了?我无需才兼文雅,明经擢秀,只要易君在便可证明自己,既然如此,我何须费力去学那些东西?” 季东明面色一白,不是因为阿楠的话,而是易重看了他一眼,令他整个人从灵魂上害怕,不过到底是沙场上见惯血腥,辅佐将军统筹全局的军师,季东明撑着煞白的面色,赔礼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小公子不要见怪。” “嗯,自然不会。”事不关己了,阿楠便又转过去把玩易重的头发,也亏得易重总有那么一撮头发挂在胸前,阿楠将它们细细分开,然后编起来,然后拆开来,再分,再编。 主座上的齐长夜看了看表情从未变化的流水以及他边上那两个怪异的人,心中叹了口气,也知道今日没什么突破了,便道:“天色已晚,几位若是无事便在齐某的府邸住下吧,且让我为季先生的失礼赔个罪。” “且随将军之意。”流水悠悠的说道。 “啊,好的。”阿楠头也没抬,将手中编好的发拆开,恢复原状,然后跳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今日也有些累了,离晚膳还有些时间,请问我们今夜住哪儿,我想先睡一觉。” 齐长夜看着一同站起来的易君,便唤来了下人,道:“且带这两位客人去客房,先生要一起吗?” 流水起身,福了福身子,道:“自是要同小侄叙叙旧的。” 到了客房里,阿楠拉了易重作垫子,懒懒地趴在他身上,整个人带了一股子慵懒,看到流水坐到桌边,懒懒的道:“二叔来此有何事相商?侄儿很困了。” 羽扇轻摇,流水风淡云轻地看着阿楠,没有说话。 阿楠坚持了半刻,最终败下阵来,从易重身上爬起来,坐在床边,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道:“二叔有什么事不如直说,侄儿洗耳恭听。” “你要的东西在我手里。”流水这样说,羽扇往桌上一拂而过,是一枚龙符,他看着阿楠认真的说道:“世有虎符调动军队,此物嘛调动天下龙气。” 阿楠难得的神情认真了些,问道:“先生想要什么?” “除去齐长夜,恢复人界安平。” 听到流水这样说,阿楠便笑了出来,看到对方一脸‘这有什么不对’‘这是理所当然’的表情,阿楠笑了好一会儿,靠在身后易重的身上,肚子有点痛,阿楠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道:“单单凭一枚龙符就想我做这亏本的买卖,先生以为我是佛宗的人吗?” 流水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淡笑道:“我知道你需要龙气,并且在四处聚集龙气,你需要龙符。” 阿楠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你错了。” “哦?”流水饶有兴致地看向阿楠,问道:“我错在何处?” 阿楠向后一靠,易重身上虽然不软,却洵桦暖和多了,此刻方有九尾天狐的高贵模样,举手投足之间气质流露,道:“我是需要聚集天下龙气,一丝不剩,可我更看不惯人。” 满意地看到流水瞳孔一缩,阿楠勾起唇角,道:“没有龙符,我不过聚气费力了些,若要帮人安定,我却是要恶心许久,我素来优待自己,才不去做那些事。” “看来阁下在灵族有不低的地位呢。”流水又转换了神情,淡然的模样,道:“既然如此,那便换一个筹码吧。” 说着,流水又往桌上一拂,这回他满意地看到了阿楠的变脸,对方那一瞬的杀意倒是令人觉得身处地狱,流水看着他,道:“若以此物交换,阁下可否还人界一个安平,顺带收拾掉齐长夜这个麻烦呢?” 看着桌上的铃铛,阿楠深深地呼吸了下,抬眼看着流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没有。”仿佛知道对方要问什么,流水第一时间作出回答,看着的对方的神色,道:“此物是我从山间捡来的,那里是人界黑吃黑的地方,你若是想去探寻一番,我可以在你完成我的要求之后带你去。” 阿楠虽然面色难看,深深的看了流水一眼,掌心出现冰蓝色的旋涡,将桌上的铃铛收入空间中,声音略有几分哑,道:“你的要求我会达到,齐长夜的事情不简单,恐要费些时间。” “这个就不是我的事了,两位且休息吧,告辞了。”流水起身笑笑,出门之后还贴心的为两人关了门。 阿楠没有说话,从掌心重新凝出铃铛,看着铃铛,神情复杂。 房里的气氛一时沉寂,作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易重自然知道这个令阿楠脸色大变的铃铛来自哪里,这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那个铃铛承载着阿楠尘封了很久的一段回忆。 易重没有说话,却是将坐在床边的阿楠揽到了怀里,双臂将人环在怀里,略紧,却不会让人感觉到痛,阿楠此时全身冰凉,易重便只有催动灵力为他暖身子。 阿楠是很少有消沉的样子的,从小时候开始阿楠就一直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小狐狸有些任性,会捣蛋,会撒娇,但是他们都知道,阿楠的感情是淡薄的。 怀里的阿楠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看得易重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侧了过去,将人的脸正对着自己,然后额头贴了上去,声音还是那般淡淡的。 “阿楠……”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梦一章,曾忘记 青丘山其实不能说是一座山,详细追究来应该是一片地界,阿楠自出生起便被宠得不成样子。 凡青丘地界上,就算是刚成精的小精怪都会被教导要宠让着他,除此之外,只要是兽族都会给阿楠些面子,似龙君这般的人物也都会待阿楠百般好,他们或许窥探了半分天机亦是受什么冥冥中的东西影响。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银铃。 银铃是狐王兰琴家的女儿,声如其名,银铃般清脆作响,很是讨人喜欢,不算阿楠,她是整个青丘最疼爱的人,是个开心果一般的小公主,但是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青丘也容不下两个活宝。 “狐阿楠,那是我的东西,快还我!” 恍惚之间,听见有人这么对自己喊,阿楠一个回神,手里便挂了一串手链,多是水晶还有三个铃铛,看到前面那个气冲冲的小萝莉,阿楠笑了出来,道:“臭丫头,龙君叔叔才不会喜欢这些呢,他的水晶宫可比这手链美多了。” 小丫头听阿楠这么说,气得眼睛都红了,伸手就要去抢,却被阿楠注意到了,于是两相拉扯之下,手链……断了。 听得那细细寻来的水晶散了一地,小丫头当场就哭了出来,对着阿楠喊了一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然后也不顾阿楠扯她,袖一甩,人就跑了。 阿楠僵在原地半晌,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那一颗颗散落到草地里的水晶,方才匆匆看了一下,应是有一百零八颗水晶,想来都散落在此处,能找到的吧……应该能找到。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可还剩下十二颗没有找到,阿楠心里也开始着急,却强自按捺下自己的动作,要慢,要缓,用手轻轻分开草,把手按下去,但凡触觉不对便抓到手里来,星光衬托下,总算又找回八颗。 阿楠将这些水晶细细收好,然后继续蹲着去摸,这厢分开草,伸手去摸却觉得触觉不对?软软的,分明是鞋,再加上星光照耀下,那白衣的痕迹还是看得出来的,阿楠吓得往后摔了去,面色煞白。 “你在做什么?”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神情淡淡的,给阿楠的感觉像是龙君。 “你,你是鬼吗?”阿楠倒不害怕,不是他自夸,青丘上还没有人能让他哭上一哭的,方才只是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现在好了,阿楠撑着自己起来,然后拍了拍手,仰头看着他,问道:“小哥哥,你是哪里人?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少年自己的眼神也生了几分迷茫,却是一闪而逝,看着阿楠,他回答道:“我也不知,自我醒来便在此了。” “哦……小哥哥看起来比阿楠大,原来也是初生的精怪啊,没关系,阿嬷很好客的,小哥哥可以到阿楠家住着。”阿楠笑得很灿烂,看少年,道:“小哥哥愿不愿意跟阿楠一起走?” 见少年不语,阿楠又忽然一拍手,道:“哎呀是我忘了,小哥哥还不认识我哩,我是狐家阿楠,不知道小哥哥叫什么名字?” “名字……”少年重复了一下阿楠口中的两个字,良久才抬头看着阿楠,道:“我不知。” 连名字也不知吗?这下可是戳中了阿楠的心窝了,踮起脚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却感觉到少年身子一僵,阿楠心一软,对他笑道:“那阿楠来为小哥哥取个名字可好?” 少年怔怔的看着阿楠,对方眼中的星光是如此的美丽,他好似被什么蛊惑了,点了点头。 阿楠拍了拍手,左右走了几步,一仰头,恰看见漫天星光一轮月,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跳到少年面前,笑道:“小哥哥,你生得这般俊美,犹如夜空星月之姿,然而星月颇为女气,阿楠想唤小哥哥日月,可好?” 日月。少年将这两字在口齿间嚼了几番,在阿楠期待的目光中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嘿嘿,日月,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阿楠的好朋友了,青丘若有谁敢欺负你,你可尽管同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阿楠这般对少年说,却是看到草丛里亮光一闪而过,这才想起来,便急急道:“日月,我还要找些东西,你歇一下,待我找到了,便拉你会狐狸洞见阿嬷。” 说罢,阿楠就钻入了草丛里,伸手在地上摸索着,少年观他方才便是这般摸到了自己的鞋子上,他们认识不过半刻,可他却好似记得阿楠很久很久了,就连他的笑也印在了记忆里,如星如月。 “你在找什么?”少年站到了阿楠身边,问道。 阿楠一边摸索,一边答道:“我在找水晶,还差四颗呢,都怪那臭丫头,对我服一下软不就好了,非要硬抢。” 说着,阿楠抬起头来对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你若是累了困了亦或饿了,先离开也无妨,我再找一会儿,这是臭丫头送给她最最倾慕的龙君叔叔的礼物,我若找不回来,她呀定是整年整年的不理我了。” 说完阿楠就继续摸索了,或许他自己不明白,又或许一知半解,看着话本中的情爱,他总以为他待那臭丫头便是如此,欢喜冤家吧,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把运气都用完了,阿楠找了半天,却是一颗都没有。 这般晚饭也没吃,找到月上中天,阿楠累了也饿了,尤其是因为找不到,阿楠气馁地倒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臭丫头抽抽搭搭的样子可真是丑死了,明日又要看她哭。 阿楠要叹气,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只手,三颗水晶闪着些微的光芒,不亮,阿楠却觉得比那漫天星光要美得多,下一刻,少年的声音传入耳中。 “别担心,我帮你找。” 淡淡的,却很……惑人?阿楠瘪了瘪嘴,却没哭,双手搭在一起接了少年的三颗水晶,收到荷包里之后,眼中却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忙抓住少年的手。 本要起身再去找的少年一愣,却没有抽回手来,低头看阿楠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手上,便不知为何柔了声音,道:“无妨的。” 说着,便要抽出手来,阿楠却不让他,一把把少年拉坐下,凝聚幽火细细看少年的手,白皙的手上还粘着泥土,却不难看出那一道道血痕,有些起皮翘开,泥土因沾了血水黏在那处,说实话,够恶心的。 需要一些东西。阿楠叹了口气,屁股后面九条雪白毛茸茸的尾巴伸了出来,朝四方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东西回来,期间阿楠把少年的另一只手也看了看,没有同少年说话。 幽火下,阿楠的脸都泛着蓝莹莹的光,他一副生气的模样,少年却不知为何,是以清水冲洗伤口的时候也只敢倒吸几口冷气,看到阿楠瞪了他一眼的时候,便只敢咬牙忍着了。 阿楠是个娇惯大的孩子,没怎么受过伤,是以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依稀记得要清洗伤口,然后要敷药,阿楠先用清水冲洗过,然后用针一一将伤口里的泥挑出来,挑干净之后再用水冲一遍,最后把尾巴摘来的草药嚼嚼碎,敷在了少年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阿楠才抬头白了少年一眼,道:“便宜你了,九尾狐的唾沫虽说不上龙那么神奇,倒也可让你的伤口恢复得快些。” 阿楠说这话时,声音淡淡的,少年心里却有点慌,抿了抿唇,便道:“你,你别生气。” “美得你的。”阿楠说了这一句,然后才开始数落少年,道:“看看你就知道你也是娇惯的,怎的比我还无知些,知道怎么运用法术吗?不知道地里有利石碎片吗?划破了很麻烦的吧啦吧啦吧……” 等阿楠数落完已经很晚了,看着少年因为疼痛还有些白的脸色,阿楠倒也不好再说下去,只是撇了撇嘴,很认真的说道:“日月哪,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傻,不过是一串手链上的几颗水晶,怎抵得上你的手?” 少年静默地看着阿楠,没点头也没摇头,阿楠也不知道他到底答应了没有,只是叹了口气,使了个法术,引来发光的小虫,在这夜里十分美丽。 阿楠把荷包拿出来,方才用来挑脏东西的针这时有了用处,用清水冲洗了下,阿楠把针拿在手里,引月华为线,然后穿起水晶,一颗一颗,到了第一百零七颗的时候,以灵力凝聚一颗雕龙的小水晶做了个结尾,一串手链就这样修复完成。 少年本以为阿楠该停了,可阿楠的动作还没有结束,接下来不是穿针引线,而是像织什么东西一样,阿楠细细弄了好久,直到额上出了汗,咬牙坚持了会儿,然后才收力。 可是还没完,阿楠使针往自己手上一扎,凝了一颗血珠出来,然后往那东西上一弹,血珠融入那东西,然后发出一阵光芒来,最后光芒褪去,一串水晶中散着浅红的手链落到了阿楠的手里。 阿楠走过去,枉少年手里一塞,道:“喏,月华为丝制成的手套,以后随便你摸什么东西去。” 少年听了,愣了一下,尔后微微的弯了下嘴角。 竟还敢笑?阿楠一个怒气上头,就要伸手去打这不识好歹的人,却是身子一软,意识消去了,最后的印象便是少年一脸惊慌。 少年下意识地将阿楠抱在怀里,先是万分惊慌,后来感受到阿楠体内灵力的枯竭,便知道原由了,抱着阿楠坐在树下,强盗一般的掠夺周围的月华,经过自己的纯化输送到阿楠体内。 在这个夜晚,周围飞舞着小小的光芒,柔和过星光,少年抱着阿楠睡在树下,淡漠的脸也不知为何这般……温柔。 第一百七十二章 疑惑起,乱兽血 阿楠醒过来的时候少年已不见了踪影,他身边有几颗红色的果实,应该是少年给他的,阿楠笑了一下,把果子捡起来啃,然后带着自己的作品往狐狸洞赶去。 才到狐狸洞,就看见银铃一脸委屈的躲在边上,看着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景尚,颇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阿楠勾了嘴角,没先去看景尚,而是到了银铃边上,拍了一下,道:“哎,臭丫头,今天怎么怏怏的?” 银铃瘪了瘪嘴,扭过头去,不看阿楠。 见这丫头着实生气,便将挂了手链在食指上递到银铃面前晃了晃,看到这丫头眼睛都开始发亮,阿楠才将这手链向她一抛,见她下意识接住,笑了一声,道:“我给你补好了,去送吧。” 银铃一喜,却仍是扭头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阿楠笑了笑,看这小丫头蹭蹭地跳到了景尚身边,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将这独一无二的手链送给了景尚,看银铃在景尚的谢语中展开的笑脸,阿楠也笑了,只是随后便转身,再看下去,总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才走了几步,到那边上的树下,却是手一重,被一个人拉住。 “小哥哥?” 感觉扑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阿楠有半分愣,背上却多了一只手轻抚,耳边是少年在这个年龄段算来低沉,让人觉得安稳的声音。 “别难过。” 鼻头一酸,觉得好笑,却是扑在少年的怀里,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到少年的目光,扑哧一笑,道:“谢谢小哥哥,阿楠好多啦。” 少年只是看着阿楠的笑,没有说话。 “这般看着阿楠,阿楠都不好意思了。”阿楠笑了笑,又道:“今日是龙君叔叔的寿宴,定了在青丘过,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呢,日月跟我走,我带你进狐狸洞去。” 阿楠伸出了手,少年看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寿宴三天,青丘齐欢,四海客来,满座皆喜,阿楠带着少年玩了三日,却在第三日的夜晚莫名失了少年的踪影,而他自己也忘了有关少年的事。 “时也,命也……”冥冥中,有人这般叹了一声。 阿楠还未开口询问,就被另一波浪涛卷去了心神,这又是一段过往,然而这时的阿楠清醒得很。 “几年前看你还是普普通通的少年,想不到竟是白於的人。”银铃的声音从狐狸洞外的树林里传来,阿楠如今耳目聪明,自然听得清晰,心里存了一分疑惑,便迈步往那边走去。 才几步,就看到一位白衣的少年,阿楠愣了愣,怎么是他? 银铃是三尾对的白狐,面对少年的时候,妖纹在面上显现出来,衬得她本来如清水芙蓉的面貌多了几分魅惑妖媚,看着对面的少年,银铃眼中尽是魔性,道:“三年前还没有教你吃够教训吗?还敢来我青丘打探,这回,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少年并不作声,寒霜却已在手,全身上下破绽似有似无。 阿楠看着两人打斗,才发现平日里他绝对是轻看了银铃的,那狐尾之术可比他厉害多了,阿楠看着这两人的一战,半分心神却单单放在了少年的身上。 这个如今他看作是师父的人……竟也同他在早先结了一段不知名的缘分,这也怪不得洵桦待他几分亲近了,毕竟年幼时的伙伴总是来得珍贵些,不过银铃话里话外的意思,洵桦早对青丘有所知,那又为何隔了三年再来试探?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阿楠想不出来,最后晃晃脑袋将这些甩出去,总归与他无关,这个人从十万年前开始便是他的仇敌了。 就在阿楠结束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同时,两人的打斗也结束了,日月阿不,洵桦的剑刺穿了银铃的胸口,染了血的同时,银铃的身影化作一条雪白的狐尾,银铃却已不知所踪。 洵桦收了剑,看着地上那一截狐尾,随后漠视一般的走过。 画面仿佛被放缓了千百倍,阿楠的思绪却如平常一般转动,这一幕应该就是十万年前他的生辰中的一个前奏,洵桦的出现他理解,但是银铃和洵桦的相对,到底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发生过了什么,为什么他半点也不知道。 正深思着,却感觉远处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阿楠竟也半分站定不住,就这么被那股吸力拉扯了过去,意识渐渐地合入…… “日月!” 阿楠一声惊醒,从床上坐起,从窗外透进来的光恰好照在眼上,一时刺目,阿楠眯了眯眼,用手遮挡了一会儿才习惯,放下手,四处看了下,易重竟然没有在身边? 下了床,为自己使了个清身咒,然后套了衣衫,走出门,呼吸到新鲜空气,舒适的眯了眯眼,之后就看到易重坐在树下煮茶,阿楠走过去。 “易君怎么有这等雅兴。”闻着茶香,阿楠在易重的对面落座,也有几分兴致,却是调笑道:“易君可是好久没为我煮过茶了,还是在别人的府邸,都不怕我扫了兴致吗?” 易重手上的动作继续,声音却是淡淡的传了出来。 “你睡了五天了。” 五天!阿楠一噎,好半天才缓过来,道:“那这五天易君又做了什么事了?” “大致清晰了对方在明面上的部署。”易重为阿楠斟了一杯茶,声音平淡无波却只传入阿楠一人的耳中,道:“除了流水,右军师季东明是心腹谋士,左副将胡启山是得力干将,其他人虽亦不凡,不过均是以这两人为首。” 阿楠的手又无意识地在桌上叩了两下,直到易重将茶推到他面前,才端起茶盏,揭了盖,嗅了一口,入鼻茶清香,阿楠眼睛一亮,声音却沉定得很,道:“这个齐长夜有什么异常?” “月明时不见踪影,流水说的。”易重抬眼看着阿楠,道:“他在月华如霜的日子里,脾气总是很暴虐,每隔两日便消失一次,不见踪影。” 茶稍稍凉了些,阿楠便饮下解渴,手指摩挲着杯盏,易重修为数十万年,居然也会有找不到齐长夜的身影,此人本事可见一斑,不过月……这齐长夜有什么毛病,会在月色明朗的夜晚暴躁,所以满月的时候会入魔吗? 有点好奇啊。阿楠这么想着,抬起垂下的眼,道:“流水既然不亲自动手处理,假借我手必定是有缘由,今夜施个法圆了月色吧,我想去查探一番,想来应会有一番突破。” “嗯。”易重回答, 夜色无声笼罩了这座变成,从高处俯瞰,齐府一间房里蹿出两道影子到屋顶,两道营子顿了顿,齐齐朝一个方向掠去。 “就是这儿了。”阿楠拉着易重站定在花园一棵树后,神情如一切都在掌握中,身处食指轻勾,远处仿佛有什么感应似的,空间出现扭曲,颇有弹性的被勾起一角,阿楠手指动了动,那处空间便如布一般,竟被缓缓拉开了,里面的东西也显出身形了。 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阿楠看到的时候便勾了唇,果然如他猜想,这齐长夜恐怕在这明朗的月色中就要成魔了,所以才从不知道哪里寻来了五色布,控制不住自己时便将自己锁在牢笼里,用五色布遮掩了自己所在的那一处空间吧。 两人早早地便隐了身,所以牢笼中的齐长夜看不到他们,但是月光却让他暴躁起来了! “吼!”狠狠敲打铁笼,本来俊秀的青年,乌发散乱了遮住了面部,头上却不知何时长出鹿角来,衣裳也被冒出来的雾色发着绿的鳞片撑破,光滑的手更是变成了不知是什么的爪子。 阿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的变化,伸手戳了戳边上的易重,问道:“我没看错吧,这是齐长夜?我还没做什么啊。” 易重看着牢笼中的怪兽,吐出了四字,道:“乱兽之血。” “乱兽……这也太疯狂了。”看到那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阿楠抖了抖,有些好奇,道:“他和谁结了深仇大怨,竟然恨到要把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看他这样子,应也服了龙血,怪不得那流水除不去他。” “修到这般地步,就算未伤人,兽族也不能放过他。”易重面色凝重,以他灵族之眼的称号来看,这个人本来仙资杂驳,修到这般地步,一定吸了不少兽族的血,这乱兽之血的功法需得吸尽一只兽的血才会有功效,这个人……不能留。 阿楠自然也知道易重话下的意思,不过……目光转到牢笼中的怪兽身上,阿楠道:“若你之猜测无误,此事恐怕有人在后面推动,今日还不能动他。” 易重自然不会这么冲动,他看向阿楠,问道:“有何想法?” “齐长夜在边城拥兵,身上又绑了龙气,嗯……”阿楠想入深处,道:“让临渊过来,他既身为国师,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易重点头应下,又问道:“现在回去?” 阿楠将五色布又扔了回去,隔空将布铺好,然后便拉了易重一起几个跳窜离开此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换消息,阿楠怒 第二天临溪就到了,不过是暗访,所以掩藏了身份住到流水的客栈里,阿楠接到消息之后便拉了易重去客栈,先前只在紫华山上匆匆一见,还没来得及叙叙旧。 上了二楼,推开这一号房门,一位谦谦君子坐在桌边正在倒茶,看到他们便笑了一笑,道:“许久不见了。” “恍如隔世。”阿楠答着,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背后易重关了门。 “哈,难得你别了淡漠姿态。”临溪这般说着,将茶推到阿楠以及易重面前,看着这两人捧起茶,道:“此番匆匆找我有什么事?若是因为一点不要紧的让我几个时辰从京都赶到边城,便是君子也要生气了啊。” 阿楠知道临溪也就那么一说,捧茶啜饮一口,叹出一口气,道:“齐长夜的底细,你知道吗?” “齐长夜……”临溪想了一下,道:“这个人很奇怪。” “何出此言?”阿楠问。 临溪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盏,一边回想一边道:“他是从一品骠骑大将军齐硕的儿子,熟读兵书典籍,沙场上用兵如神,为人温润君子,手底下的人也各有能耐。” “这可没有什么奇怪的。”阿楠沉了沉声,道:“阿溪,说重点。” “耐心一点。”临溪无奈的看了阿楠一眼,道:“我曾观察过他的命星,虽然隐在朦胧中,却是隐隐带着紫气的,后来测算他的命痕的时候,发现他应是出身帝王家的。” “出身帝王家……”那这人身上的龙气应该不是从血中得来,也是,人间也没有一条龙会白白让人吸干了血,阿楠这般想过,又抬眼,道:“这般倒还不算奇怪,你可莫要藏奇。” 临溪颇为无奈,先抿了一口茶去,然后继续道:“我也曾好奇调查过他的身世,不过到现在也只知道他的父亲是皇帝,母亲……他的母亲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简单在何处?”阿楠喝茶压压怒火,平日里还好,现在这种时候就特别讨厌临溪的卖关子了。 “他母亲是妖。”临溪这回简单明了,道:“我曾得了他的血去调查,发现他是半妖,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息变成了普通人,可偶一泄露的妖气又很重,让人疑惑。” 阿楠手指轻叩桌面,在其他两人不作声的时候,回响犹为明显,又再叩了两声,阿楠的目光忽然转到左边的墙,淡声道:“流水先生还想要听到何时?” “呵呵,阁下好灵觉。”随着一声赞赏,房间左边的墙竟渐渐往上升去,最后,左右两间客房合二为一,流水摇着羽扇,带着一个小丫头站那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不过声音而已。”阿楠淡淡的说着,看入流水的眼里,道:“虽说在下答应了这笔交易,可流水先生若想要在下更好的完成这件事,是不是也要提供一些线索呢?” 流水缓步走过来,在桌边坐下,接过临溪倒的茶,笑了一声,道:“我所知的,也不是很多,不过几位可以听一下。” 在流水说话的同时,澜凤嘟了嘟嘴,抬手编织结界,以免被有心人听去了里面的对话。 流水所知的确实不多,不过对阿楠来说却正好补足了临溪的话,齐长夜的来历身世,一只名为蓝汐的狐妖与皇帝生下的孩子,但是后来皇帝负了她,还找人收拾她…… 这般俗套的剧情在人间话本里时常看见,不过挪到现实中,阿楠却觉得可笑了点,瞥眼看去流水,勾唇道:“前辈是在试探在下吗?若真的只是这般俗套的情节,前辈又何必找在下杀人呢?在下相信,在人间,前辈振臂一呼,那齐长夜断然没有活路。” 流水赞赏地看了阿楠一眼,道:“那狐妖也是别有用心,她是故意邂逅皇帝的,生下这个孩子又让他修炼乱兽之血,背后之人的目的可不简单,如此这件事我便不能简单了结了。” “所以前辈是想要同在下合作。”阿楠抢过流水的话,狐狸眼中是狡黠的笑意,道:“而非在下孤军奋战对吗?” “你说是那便是吧。”流水这般说了,又转话道:“听了这些之后,阁下又有什么计划呢?” “前辈还是唤我阿楠吧,这般阁下阁下的说得我好老哦。”阿楠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转而认真回答问题,道:“这个半妖似乎是不能见月光,再过七日便是满月,所谓最简单的办法,我们去逗他一逗吧?” 流水与临溪各自露出了笑,只有易重维持着淡淡的神情,好似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似的。 齐府的一处密室里,齐长夜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黑斗篷人,眼中是濡慕也是眷恋,灯火摇曳中,他道:“娘亲,那个阿楠来历不简单,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孩儿想……” “不允!” 尖利刺耳的声音一下传出,齐长夜的双耳一下流出鲜血,又湿又热,齐长夜忍着痛,问道:“娘亲为何,以往威胁到计划的,娘亲不都让孩儿杀了吗?流水是不明实力,可这个渊楠看起来没用的很,只要引开他身边那个人,孩儿杀了他,定是绰绰有余的。” “滚出去!”黑袍人却是狠狠地一掌将齐长夜打了出去,密室的门一关,里面的灯火也一下灭掉了,黑袍人却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他走到自己的镜前,摘下黑袍,没有光的镜面反射不出他的容貌,他却凄厉地笑了,镜中人的模样,他早已熟记在心,便是看不见,都觉得厌恶,他是个妖怪,妖怪! 齐长夜被打到了石壁上,重击之下吐了血,又重重地落到了地上,所幸半妖皮糙肉厚,还能够爬起来,齐长夜捂着被黑袍人打到的胸口,有几分委屈,也有几分妒意、杀意,这个阿楠到底是谁,竟让娘亲伤了心,他都没有的,他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月圆之夜是他狂躁之时,失去理智杀了人娘亲不会怪他的,对,这些日子就露些破绽好了,让他们月圆之夜过来了,他发狂杀了人,娘亲一定会原谅他的! 打定主意,齐长夜转身离去。 阿楠同时打了喷嚏,觉得肯定有人在念叨自己,暗暗咒骂一声,然后看着临溪道:“先前月夜里我查探过齐长夜,他发狂之时,身子出现了变化,好似融合了许多兽,看起来都是天资尚好之辈,这些兽族的死去,阿溪有没有眉目?” 闻言,临溪眉头一皱,一边想一边说道:“你若不说,我倒没有想起来,之前在紫华山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同你说了,虽然兽族是个庞大的族系,有些死在哪儿了不知道也属正常,但是在近几万年的管理之中我发现失踪兽占兽族人口的百万分之一,天资尚好的占据失踪兽的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阿楠脸色沉了下来,看起来百分之三好像很少的样子,但是兽族人口的庞大基数之下,百万分之一也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天资尚好的占据这很大数字的百分之三……什么人,竟敢做到这般的地步! “为什么没有早点上报?”阿楠道:“这事情不一定要等到我出来才说,报告给本家他们也好早些处理,怎么到现在才说?” 临溪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管,因为没有家主下令,这件事归在谁的职称范围之内都不对,大家不愿逾矩,也不想多管闲事,而且这件事也是我在人间得知之后,整理出来得到的结论。” “砰。”阿楠收回拍碎桌子的手,袖袍里的手握了拳,面色难看,道:“阿溪传讯,让各界主事的都注意整理一下这件事,若是只在人界发生也就罢了,若是其他界也都有,哼。” 临溪见阿楠这副样子,起身之后微微低了头,往后退了两步,道:“是,家主。” 是夜,阿楠躺在客栈的床上,窗外的月光洒在地上,犹如记忆里的月华之美,阿楠的情绪并不好,百万分之一,这是怎样的概念,这么多的灵兽,将一个凡人培育成仙神都够了,从乱兽之血这件事看来……人间到底有多少人修炼了这门恶毒的功法,天道当真如此心狠,父神也是如斯偏心,人类拥有的还不够多么…… 想的深入,整个人头疼的不得了,阿楠烦躁地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沉了、散了思绪,头却疼得厉害,意识模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接着一抹清凉在自己额间散入疼的地方,缓解了疼痛。 阿楠最后的记忆,便是熟悉的温度,以及雪莲的清香…… “想不到尊上也会有这等怜香惜玉的心思。”有人倚在门边,看到坐在床边的白影,嗤笑一声,道:“不过若是他醒着,你猜他还会不会乖乖地缩在你的身边,寻求温暖呢?” 洵桦替阿楠盖好被子,然后走着无声的脚步,到那人面前两步远时,才淡声道:“莫要吵醒他。” “哦?”那人来了兴致,挑眉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问天吧。”洵桦这般说了一声,伸手制住对方,然后带着对方瞬移离开了此地,消失之际,不忘施巧劲轻轻关上房门,不愿打扰床上人的安眠。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各异心,被围攻 七日的时间,阿楠要做好些准备,齐长夜一人虽不足为惧,但他背后可能会有的一些变故,阿楠还是要防备一下,为此他拖本家的人取来了关于乱兽之血的一些记载,想要细细了解一下,易重陪着他一起看。 九尾天狐天资聪颖,看书一目十行,阿楠一卷一卷看下来,倒也收获了不少的东西。 “发现了什么?”易重将竹简卷回去,抬眼便看到阿楠舒展了眉头,便凑过去,这般问道。 阿楠呼出一口气,道:“这乱兽之血的内容太少,且杂了一些,不过方才这本书上的记载倒是让我懂了许多,十五之夜的安排我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了。” “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易重又问。 “嗯。”阿楠点了一下头,把书给易重,然后自己扭扭脖子,做做活动,说道:“易君一会儿陪我去趟集市,这些东西都挺好寻的,这书好似蕴含天道,说的东西可真令人惊讶又明了。” 易重眼中闪过一道光,卷着竹简,问道:“何以见得?” 阿楠便凑到易重面前笑,伸出手,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就好比这乱兽之血的内容,修炼乱兽之血,刚开始寻常野兽便可以,其后所需的兽血一重高过一重,到最后一步便是吸食似我这等血脉的鲜血便可成就大道。” “可这破解之道却十分的简单,因他终究饮尽百兽血,就算他再怎么修炼纯化,也不可能将这些兽血都融会贯通到一处去,便也生了破绽,万物相生相克,岂容他以一纳百?” 说到这里,阿楠笑了下,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缺陷,就是既然集了百兽之长,百兽的弊端也难免有了,驳杂之下,有些弱点可以利用,再言,普天之下有谁比我们灵族之眼更懂灵族呢?” 这最后一句就是调笑了,易重听了,也微微笑了,道:“你都这般说了,十五之夜我定要看出个什么来才算对得起你的称赞了。” 阿楠一愣,易重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不过随之两人相视一笑,颇有默契。 阿楠和易重忙着,流水也不会太闲,他坐在房中下棋,感受着自家侍女左右徘徊带起的凉风,甚是自在,流水执子方要落下,却听那小丫头狠狠地一跺脚,震得棋子落在棋盘上,乱了棋局。 流水无奈地看过去,道:“凤儿你急什么,灵族典籍是六界有名的,且随他们找去便是了。” “你说不急就不急啊?”灵凤瞪了流水一眼,道:“那个齐长夜一看就不简单,不可能单单有乱兽之血一脉,主人你就是爱折腾别人,你若是不做准备,此番所有人都要被你坑死了去。” 被说出真面目的流水愉悦地挑了眉,好看的凤眼中闪着欢喜,道:“你也小看了这一任的灵族家主了,姑且不论打斗的能力,他也有着傲视六界的资本,那齐长夜就算是上了天也杀不了他。” “主人你……很少这么夸别人的。”灵凤顿了一顿,好奇地问道:“他是不是有很厉害的朋友?” 流水伸手摸了摸下巴,心不在焉地说道:“差不多吧,在他咔嚓掉以前,那应该是个绝对站在他那一边,然后打遍六界无敌手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真的有吗?”灵凤嘟囔着,撇了撇嘴,觉得自家主人肯定是在开玩笑,事物相生相克,有人以弱制强,天道会永远将六界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怎么可能出现一个人能够得罪整个六界的人呢? 然而流水没有回答灵凤的问题,只是看了一眼天,然后悠悠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听到这久违的脚步声,灵凤抬头,问道:“主人你做什么去?” 已经在门外的书生悠悠然地摇了一下扇子,道:“听我们家可爱的凤儿的话,去准备准备。” 时间如白驹过隙,十五那日,齐府举办中秋宴会,请了齐长夜军中的一些亲信,当然还十分大方的包括了充当流水侄儿的阿楠,阿楠的护卫易重,以及特地从京城赶来探望流水的阿楠的兄长临溪。 中秋佳节主要的欢乐都在晚上,白日里反而有些平淡,不过阿楠在房里准备了东西,然后放到自己的乾坤袖中之后,就欢欢喜喜地似个正儿八经的少年一般在齐府里玩闹,因着他皮嫩,也俊秀,倒没有多少人说他。 白日里就这么过去了,所有人都期待这夜幕降临,在他们的各怀心思中,夜幕逐渐笼罩这片天下,星辰各自在自己的职位上闪耀着,一轮明月高高的挂起,好像得了什么命令似的发光发亮,明亮得似是鬼界的太阳。 “今日恰是中秋佳节,齐某请各位来此一叙,大家都是我军中的将领,军外的好友,今日的宴席就当是在自己家,饮得欢畅些,快活些,自在些。” “开宴!” 随着齐长夜一声令下,回廊里的侍女一个一个将菜端了上来,山珍海味、野味烧烤,各色美食,真是应有尽有。 阿楠都看得馋了,伸手掰了个鸡腿啃着,无论这桌上美食多少,最令他魂牵梦萦的还是……鸡! 易重却觉得有些不对,推了推阿楠,道:“阿楠,你可小心防备着些,齐长夜可不会无缘无故在月圆之夜,月华如此之盛对的晚上邀请我们这些心怀不轨的人来此,他可能是别有预谋。” 闻言,阿楠却是嘻嘻笑了一声,朦胧着眼倒在了易重的身上,双颊升起了两朵红云,眼里也带了点红,整个人软软地倒着,易重不想他这般模样个,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把脉,却听边上有人道。 “莫担心,小少爷这是醉了。” 易重抬眼看去,发现是齐长夜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站在他们身后,微微蹙眉,在暗夜里看不分明,道:“他如何醉了?” 齐长夜笑了下,指着阿楠面前的那盘鸡道:“这叫醉鸡,杀前三日就往它嘴里喂酒,把它灌醉了才做出来的,小少爷无大碍,只消睡上一觉比那好,不如我让下人带他去客房休息?” “不用了。”易重道:“我带他去。” “易兄不继续饮酒了吗?还有许多菜式很是美味呢。”齐长夜看着易重,一番殷勤,道:“先前听小公子言易兄你们来自京城,我便托了军中来自京城的将士做了这些京城的菜式,他的手艺很好,易兄不尝尝就可惜了。” 这般劝解……易重暗了暗眼,沉声道:“还请带路。” 这般固执……齐长夜皱了皱眉,却又转瞬恢复了笑容,道:“那就让齐某带路吧,易兄这边请。” 齐长夜在前面走,易重在后跟着,怀里是醉得身子发热的阿楠,易重皱了眉头,心里一边思索着阿楠的情况,一边又开始冷静分析齐长夜的目的,不寻常,这种宴席若非有目的,应该不会有邀请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才是,只不过,齐长夜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着方才齐长夜说得话,易重隐隐的感觉,他的目的是怀中人,这个认知让易重心里多了一道杀意。 虽然心里想得多,却还是留了一分心神去关注眼前的事,是以在前面人忽然停步的时候,易重也停了下来,与齐长夜相隔三步,本来清晰的夜色好似忽然被一层雾蒙上,前面人的背影渐渐模糊。 “你的目的。”易重淡淡的问道。 齐长夜却是低了头,如兽吼一般的笑从喉咙里发出来,道:“我本来不打算杀你的,桀桀,毕竟你也是一个高手,我素来崇敬高手,不过……谁叫你跟了这么个狐狸精似的主子呢?” “就让我……”齐长夜转过身来,身形逐渐变化,成了当日阿楠他们夜里看到的那样,不过那猫瞳中透露出的些许情绪表情他能够自控,满意地看到易重周围凝重了的气息,齐长夜勾唇笑道:“杀了你们吧。” 下一刻,两人身形残影在这个寂静的花园角落缠斗在一起,易重修为十万多年自然厉害得很,可齐长夜也是吸食了不少几万年修为的高级灵兽的血,他的身体里还有龙气,这般相持下来,两人竟来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缠斗半刻后,易重身上便落了伤,他毕竟还抱着阿楠,出手算不得利索,脚上疾风利刃,也是双脚难敌四蹄,不过这般他也不会将阿楠放下,怀中的热度已经到了能够影响到他感知的程度,方才的吃食恐怕落了什么不知名的毒。 “哧。”利爪划过肉身,两人的身影分开,齐长夜舔着爪上的血,满意地眯起了眼,道:“好生甜美的味道,不过你察觉到了吗?你怀里的人的味道可比你的血要香的多呢。” 易重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感知之下,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没错。”齐长夜笑的开心,仰面大吼一声,笑道:“他们来了,你看看我这百千雄狮,不知您是否满意啊?灵族之眼,易重大人?” 易重面色一沉。 第一百七十五章 被逃走,沈执音 四周的草丛间假山后,一双又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望向这里,好像因为闻到了好吃好的食物,连呼吸都粗重了好多,易重细细感知之下,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齐长夜敢在月下把自己军中的人都唤过来,他们竟都是修炼乱兽之血的人! 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易重冷了脸,背上纯黑的双翼化形出来,掉落了几根羽毛,画地为界,将阿楠轻轻地放在地上,易重的眼眸发黑,整个人暗沉沉地就像是绝对的黑暗,他走出自己画的结界。 齐长夜看到这样子的易重,兽首发出一阵的狂笑,地面都在震动,道:“终于要认真了吗?还以为你就那么点能耐呢,如果真的是这样,我都要怀疑我从灵族身上得过来的力量到底到能够做什么了呢。” “你会为你的言语付出代价。”易重淡淡的说着,展开双翅,身上的魔气散发,惊扰得都开始不稳定,泛起了圈圈涟漪,他随手一握,便是天上星辰化作神兵在手,淡漠的眼看着齐长夜,道:“天诛。” 毁天灭地的威势排山倒海地向齐长夜压过来,齐长夜一个不慎,竟被压弯了腿,额上起了一层薄汗,他却仍旧坚持着不被压跪下去,勉力抬起头,对着易重勾了一个诡异的笑,道:“没想到灵族之眼如此自负。” 易重正疑惑着,却听身后来了一声痛呼,是阿楠的声音,转过身去,便看到一只雄狮踩在了阿楠的胸口,也正是这时,身子一痛。 易重挥掌凝气狠狠往腰间拍去,隔山震虎,然后翅膀上的羽毛自然掉落,覆在伤口上凝住血液,抬眼看前面,阿楠身上的雄狮已然换了一人,变成了捂住腰腹部的齐长夜,对方朝着他狠笑。 “你竟敢打伤我!”齐长夜瞪视着他,脚在阿楠胸口重重地碾了一碾,满意地听到阿楠的痛呼,却在看到易重毫无变化的神情的时候转化为忿恨,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笑,道:“你不可能不在乎他的,让我猜猜看,一定是故意这么漠视我,想要保护她?” 好像看到了易重一下凝黑的眼眸,齐长夜得意的笑了出来,道:“哈哈哈,可我偏偏就不让你如愿,除非灵族之眼自愿献出全身的鲜血,否则……我就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夹杂着森寒的杀意,易重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道:“好了吗?” 这一句来的没头没尾,齐长夜正要说话,却是脚底心一痛,然后被一股巨力掀了开来,好在兽族身手矫健,在空中一个翻身平稳落地,金色的猫瞳冷冷的注视对面的两人,咬牙切齿道:“你醒着!” 阿楠对着齐长夜笑得眉眼弯弯,道:“一只鸡就想诱惑我入局,小猫儿,你也太小看我狐阿楠的本事了吧?” “所以呢?”齐长夜一个深呼吸恢复了冷静,道:“刚刚被我碾在脚下的还不就是你狐阿楠?灵族最最高贵的家主大人?” 阿楠却不生气,呵呵笑了两声,手里一只沾了红泥的笔分外得意地转着,道:“若非别有用心,谁愿意在你脚下躺着,你家的花园又脏又臭,可真是个坏去处,不过能为你画上驭兽符,让我这么躺着倒也勉勉强强了。” “驭兽符?”齐长夜重复了一句,下一刻金色的瞳孔里满满的震惊,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对我有用?你……啊!” 看到齐长夜周边起了一个泛金光的圈,阿楠眨了下眼睛,笑道:“成功捕捉到一只四不像的猫妖,不过身上有龙气,前辈,这种家务事就不能交给我来解决了吧?” 前辈?齐长夜正疑惑着,就看到蓝衣书生轻摇着羽扇走过来,淡淡的眉眼笑着看他,嘴里却在同阿楠说话,道:“这是自然,他既成了妖族,身为人时继承的东西我会收回。” 闻言,齐长夜惊愕,龙气这种东西,这种天赋的东西,还可以收回吗? 下一刻,流水的动作就告诉了齐长夜这种事情是真的可以发生的,流水招袖一拂,一丝一丝淡紫色的烟从他身上冒出来,在飞向流水的路上逐渐退却了紫色,变成了给人无法言喻地威严的金色。 随着龙气的抽离,齐长夜身上的人气渐弱,他的眼神也好似不能再保持理智一样,猫瞳之中充斥的情绪就像是猫,留着他自己的意志越来越少。 “他这是……”灵凤看着齐长夜这般的变化,不自觉的问出声来。 阿楠笑了一声,看到对方无法保持站立,像只猫一样弓着身子,道:“你以为我灵族的血是好服用的?你可知道最初的时候乱兽之血这部功法是用来干嘛的吗?” 看着齐长夜无力的眼神,阿楠轻笑着说道:“那时候灵族子嗣凋零,大家实在没有办法,才将人类抓来每日喂食他们自己的血,直到……” 成功看到了齐长夜震惊、绝望的眼神,阿楠笑得玩味,道:“没错了,就是你想的那样,直到那些人类变为灵族,想想你这般歧视我们,我虽然不愿,不过让你尝试一下作为灵族的感受,似乎……也不差嘛哈哈哈。” “至于你们。”阿楠转过身来看着这些人不人,兽不兽的东西,面色忽的冷了下来,道:“竟敢对我灵族动手,我要拿你们祭祖!” 阿楠拂袖,身后雪白的九尾齐出在空中飞舞,唇齿开合,吐露出的一个又一个晦涩的文字回响着神音,犹如上古神祇,就在祭祀礼将成的那一刻,前面多了一人,阿楠神色一冷,道:“前辈这是何意?” 蓝衣儒生将那柔软的羽扇架在了自己欣赏的少年人的颈上,眼中还是那番淡然的笑意,言语之间却多了几分威势,道:“我已然兑现了约定,同阁下一起收拾了齐长夜,但他这军队,我可不能让你收了去。” “哦?”阿楠可不觉得那羽扇此刻扫在肤上的柔软就是它的真面目,阿楠停下了祭祀,低头看了下羽扇,又抬头,挑眉道:“前辈就是这般不让我收了去的?还是前辈是想将我也收了?” 自然地将羽扇收回一小部分距离,然后轻轻扇了两下,淡笑道:“观你今夜劳累,为你扇风解热罢了。” “前辈好口才。”阿楠这般说着,收回了九尾,道:“既然前辈有需,这些东西我就暂且放过,只期待他们最好不要死,就算死也要魂飞魄散,否则我定寻到地府去,教他们生不如死!” 淡笑着说这话,言语之中的认真却不容忽略,儒生的手一顿,眼里多了几分兴致,半真半假的说道:“他们大也是不会有轮回了。” “前辈请吧。”阿楠挑了挑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退了几步,想要看看儒生是如何收服这些异类的。 虽然儒生看起来斯文,动作却疾如风,挥手之间挟带的威势足以令人察觉他的深不可测,化扇为剑,往那些被不知何时被定住的异类剑风一扫,可预料中的结果没有到来,下一刻烟尘起卷,儒生挥剑挡了几道,化剑为扇一扫烟尘笑,远处的人渐渐显了身形。 这是一个身着黑袍,低着头看不清楚面貌与神色的人,阿楠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身形莫名的熟悉,气息却……令人厌恶,蹙了蹙眉,阿楠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谁?” “呵呵。”黑袍人嘶哑的笑了两声,道:“你不认识我,我来是带孩子们离开的,为你们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闻言,阿楠冷笑一声,道:“孩子们?你的孩子们是以我灵族的鲜血与生命为肥料浇灌出来的异类,不过想来他们的这些招数应该是从你那儿学来的吧,那么乱兽之血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你喽?” 阿楠一连串的猜测,其实道理很少,黑袍人又笑了两声,道:“口口声声称他们是异类,那么身为兽族的你们,在六界难道不感到多余吗?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计划夺取人类的机运?” “你!”阿楠一生气,又要展开九尾,冲上去打斗,却被人拉住。 易重伸手安抚着阿楠,好似顺毛,淡淡的眼神看向黑袍人,道:“灵族同人类一样都是造物,就算因为偏好有主次之分,他们同样是这世间承认的生灵,而通过乱兽之血改造过的兽族,没有繁育的能力,永远都会是这世间的异类。” 阿楠真想给易重鼓个掌,觉得此时的易重帅呆了,背后的羽翼是收拢的,贴在易重的身上,深邃的黑瞳注视着别人的时候,眼中蕴含的深意仿佛是整个天道,这就是灵族之眼,最为智慧和高贵的存在。 “呵呵,随你们怎么说吧,反正他们会是未来的主人。”黑袍人低着头,道:“时间到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黑袍人话音落下,他们的脚下一个个黑色的传送阵法出现,将他们逐渐拉到地下,阿楠见了,心中可气,掌心一团寒冰正要往前按,又被拦住,此次是蓝衣儒生,他的羽扇按在阿楠的手上,化消了那团冰寒,阿楠抬眼去看他。 “莫生气。”儒生安抚的拍了拍阿楠的手,道:“他们的阵法是空间与影响的传送,你眼前的他们不过是个虚影。” 经儒生提醒,阿楠稍稍冷静了下,抬眼道:“你是谁?” 儒生抿唇一笑,却执扇掩了一半,道:“沈执音。” 第一百七十六章 预谋者,被抱了 “啪!” 寂静的山谷不断回响着清脆的声音,细细听去,还有人低低的吟声,痛苦之中带着隐忍的愉悦,有一身着玄色宽大衣袍的人缓步朝里走去,接近声音的源头,他神情淡漠,身体又好似带有九幽冰寒之气,凡过处,百草枯缩。 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个几丈宽高的大山洞,看过去的时候黑漆漆一片,他却面不改色地踏入其中,在那不可视物,没有方向与灵觉的地方走了半刻钟,眼前忽的有了光亮,习惯了一会儿,才看清全貌。 两边每隔一丈就设一堵墙,将那一丈长宽高的地方隔出来一个个独立的空间,里面的东东西好似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气息弱者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气息强者蛰伏隐藏,等待一个机会。 他向前走去,约莫十几步往左边一拐,是一个简陋的刑室,他抬了抬眼,看到被绑在架上的人,道:“可认错?” “呵……呵。”一说话嘴里便不断涌血,他勉力抬起头来,问道:“敢,敢问主人,蓝,蓝汐错在何处?” “啪”的一声,他手里握着鞭子,淡淡的看着蓝汐,声音听不出喜怒,道:“你倒是胆大,阳奉阴违,改了我的命令?是为了什么?那个孩子吗?算起来你们年岁一般大,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重重的一鞭伤痕见骨,蓝汐咳了几声,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主,主人不知道吗?当初还是主人将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呢,这般说起来,主人还记得我原来的样子吗?” 他的动作顿下,好似想了一下,神情仍旧不变,只是又抽了一鞭,听着耳边痛苦的隐忍呻吟,道:“是夫妻?都已经替别人生了孩子了,还要缠着人家似乎不太好啊,不过利用你,是不是能够将他引来呢?” “噗。”腹部传来巨大的痛楚,蓝汐看着他,冷汗湿了身,眼泪流了满脸,眼中尽是惊恐,道:“你,你又要……” “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扔了鞭子,袖一拂将蓝汐的束缚去了,又对着边上道:“将他们带出来,既然学不会忠心对主,那就做个生孩子的工具好了,起码不会拿着我的命令阳奉阴违。” 蓝汐无力的跪坐在你地上,似是想到了一会儿的结果,感觉被拉动的身体,眼泪不住的流,惊恐、害怕,于是咒骂道:“你这个畜生,你迟早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他就淡淡的看着蓝汐被拉走,听到更深处传来了布帛碎裂,人的哭声还有兽吼,转身离去时看到地上的那滩血迹,皱了皱眉,道:“收拾干净。” 暗处有人应了一声,地上出来一团阴影,无声地小心翼翼地蹭过那团血迹,将那里擦干净。 他又走了出去,在山洞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对方面上的淡然看着颇令人心悦,他上前几步,道:“见过君上,君上怎么来了?这里脏乱得很,有什么事我来替君上做。” 被称为君上的男人穿了一身套了一件湖水蓝的披风,看着山谷上的苍白日光,淡声道:“做到哪一步了?” “回君上,只差那最后一样东西了。”他凑近男人,却不敢伸手为男人系紧披风,只能殷勤的讨好道:“天狐之心我会尽快取来,还请君上放心,天祭礼一定会在三月三鬼门大开那日准时开始。” 天狐之心……么?男人漠然的心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是淡淡地看着那苍凉的日升,良久,才道:“天狐之心的事暂且按下,你去准备祭礼的各项事宜,不允许有疏漏。” “但天……”他还没说出来,就被男人打断。 “我去取。” 声音不大,却有着不予否决的语气,男人说完,便瞬身离开,他伸手去握,却只能抓住一丝流逝的气息,然他将紧握的手放在鼻前,鼻翼轻轻动了动过,闭上眼睛,露出着迷而且疯狂的神情。 月华在上,安静的院子里,阿楠盘着腿坐在石磨上,闭上眼睛,九条尾巴向上飘摇,吸收着日月精华,他很久都没有这样修炼了,缓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退出了修炼状态。 “为什么……很难受?”阿楠伸手捂着心口,其实是万年前的事情他没有全部记起来,只有零散的记忆,不是刺激着他自己,也许是因为恨意太深,所以对洵桦的记忆反而是最为鲜明的,可恨过了,到四皆寂静的时候,心却迷茫了。 说恨吗?恨,全族被杀的那个夜晚就算在他沉睡的时候都是惊扰他梦境的一个最大的噩梦。 能下得了手吗?下不了手的,若真下得了手,在洵桦将他抱在怀里睡在青月殿的那几个月里,他好几次爪子按在洵桦脖颈的大动脉处,对方对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他下不了手,所以在离弦逼迫的时候这般欢喜,只要闹翻了就能够有充分的理由……杀了他了吧? “唔……”阿楠捂着心口,保持着盘腿的姿势弯下腰,痛得承受不了的样子。 “阿楠!”易重到了院子里,看到阿楠这样子,心里一急,瞬移到阿楠边上,将人抱在怀里,声音焦急,问道:“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 “无……无妨。”阿楠回答得断续,心口的抽痛减缓,他抬了头,迎着易重担忧的目光,苍白着小脸,笑了一笑,道:“修炼的时候不知怎么想到青丘去了,只是一时岔了气,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 就算阿楠这么说,易重还是替他把了脉,探知到他身体真的无恙之后,才稍稍松一口气,看着阿楠,认真的说道:“若是不能集中便先缓着,修炼急不得,你身为九尾天狐,天资聪颖,无需这般拼命。” 闻言,阿楠愣了一下,转而笑道:“我许久没有这样修炼了,不是急切。” “那也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易重说着,不由拒绝地将阿楠横抱起来,不出意料收获了‘你干什么’的眼神一枚,面不改色地往屋里走去,道:“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 阿楠作势挣扎了一下,感觉到这陌生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怀抱,便乖乖窝着了,可就算是如此,嘴里却不饶人,道:“你抱我做什么,大男人家家的,这般我可嫌丢人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若想,可以养好身子抱回来。”易重抱着阿楠上了楼梯,一下一下地却稳稳地不会颠着阿楠,他低眼看了阿楠,道:“你只需保证自身的安全,其余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去做。” 这句话不太适合……阿楠抬眼时,正对上易重的目光,他深邃的的眼瞳里是深沉到说不出的情意,对视了一会儿,阿楠率先移开眼,道:“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易君,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呢?”易重的话平淡到说不出来的怪。 阿楠咳了两声,不敢看易重此时的神情,左顾右盼道:“这个……说起来……我曾与景尚同床共枕过一段时日,应当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这样我应当专情他一人,为他守心。” “肌肤之亲?”易重的眼神看起来莫名的有威胁。 感觉到自己被放下,抱着自己的人却未离开,而是顺势弯着腰,离自己有一些距离,却比平时靠得近多了,阿楠看着易重面上危险的神情,下意识的缩了缩,忘记了身下便是床板,也逃不到哪里去,看着缓缓凑近自己的易重。 “易,易君……”阿楠推着他,道:“你要做什么?” 易重好似被这一声唤回了神,看到自己现在所处的情景,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站起身来,看着双颊熏上了微红的阿楠,眼神又归于淡漠,替阿楠拉上被子,道:“夜深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开,虽然神情没什么变化,可那脚步……阿楠看得好笑,分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是你在逼迫别人啊易君,这般逃走了虽然让人缓了一缓,却是……实在丢人。 易重逃离了阿楠的房间,疾风似的步伐待到了院子里才渐渐缓了,又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树下,有一个声音淡淡的说道:“多年的无情无欲,一朝铁树开花,原来连你也免不了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非一朝一夕促就。”另一个声音同样淡漠,音调语法里还蕴含晦涩的大道,他又道:“景尚是谁?他之身躯纯净无暇,是否遭人欺骗?” “与其问我,为何不自己掐指一算呢?”易重问道。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吾从沉睡中醒来,借你身躯接触一番已是极限,从何来的力量掐指算他的一切,再言,比起自己掐算,吾还是更想从你口中听听他的事情。” “天生无情欲的魔胎没有那么大的说话的欲望。”易重回绝了,又道:“有几天?” 知道易重是在问什么,他道:“三日。” “那就自己观察吧。”易重这般说了之后,便消了声音,其后走出树的阴影,还是那一身的行头,先前的慌张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算计人,会害己 “有趣。”女子这般说了一声,关上窗,语气带着玩味,道:“一剑啊,你能不能猜到方才那个人说话的内容?猜对了,本郡主有奖励哦。” 高大沉默的男人看了女子这般的神情,道:“古神之语,他们的身份不简单,莫要招惹。” “哦?”女子挑了挑眉,勾唇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更要去找他们的麻烦了,那个人身上的气息真的好好闻,给我一种想要吞下去的感觉呢……可是又不太舍得,一剑,你说我该怎么办?” 在听到“想要吞下去的感觉”的时候,一剑身子僵了僵,宽大袖袍下的手握了又握,紧了再紧,眼中闪烁不明,语气也莫名平了几分,道:“他是很吸引人。” 看到一剑这副样子,女子哈哈大笑,好半天才捂着肚子走到一剑身边,然后才撑不住了似的往他身上一倒,惹得一剑手忙将乱地接住,将人抱坐在腿上,却又给他最大限度的活动空间。 女子伸手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仰着头看一剑,问道:“一剑啊,你方才是在吃醋吗?” “是。”承认自己的在意对一剑的来说没有这么难,他低头看着女子,伸出手轻轻摩挲他的脸,却不敢再有更多逾越的动作了,看着怀中女子的身躯,将自己的情深望入女子眼中。 “须臾十万年,比我过去数不尽的时光要漫长得多。”一剑看着心上人,终于说出心里话,他轻叹一声,眸中流露出情感,道:“没有你的时光,就连无色也是郁色。” 女子拭泪的动作不知觉地停了,本想调笑一句你这些话都是人间话本上看来的吧,可看到深入,一剑眼中的空寂却被他看了个分明,心中叹了口气,勾唇将人拉下来,堵上他的嘴,唇舌好一阵纠缠,感觉到身上人快要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牵出一条银丝。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一剑的眼神灼热,见对方不自在地稍稍躲了下,便笑问道:“如何?现在可还感到孤寂?” 该说有还是没有,一剑生平第一次为选择犯了难,想要仔细思虑利弊,却又经不住对方的眼神拷问,只得侧过脸去,说了自己都感到诧异的话。 “我……冷。” 女子先是一愣,尔后勾了一抹魅惑的笑,连声音都似是醉在温柔乡里一样,他将一剑按拉下来,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抱我,到床上去,我来帮你……暖和起来。” 一剑面上一热,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揽上女子的腰,将他稳稳地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如此漫长,将女子轻轻地放在床上,一剑转身放下帷帐,还没拉好呢就被人拉了一下,一剑似有所觉,却是软了身子倒在床上。 一双细白的手伸出来拉上了半开的帷帐,接着不久里面传出来喘息声。 翌日清晨,阿楠起了个大早,推开门窗的时候,一缕薄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舒服的眯了眯眼,然后伸了个大懒腰,就懒懒地往外走去,不出意料看到了一棵名为易重的人形松树,挑了挑眉,道:“站了一夜?” “是。”虽然语气平淡,却被易重说出了委屈的意味。 “怎么不进来一起睡?”看到易重惊愕的眼神,阿楠勾了勾唇角,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抱怨道:“我昨晚等了你好久呢,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就睡过去了,易君你就算不喜欢同我抵足而眠,也不能这般耍弄我啊。” 易重眨了眨眼,就算是依他灵活的脑筋,也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状况,阿楠在抱怨他?抱怨他不与他一起睡?抱怨他嫌弃他?怎么会! “算了,看你也没睡好。”阿楠撇了撇嘴,好似很是不满的样子,道:“你去向店家再定一间房吧,下次我定会记得要两间上房,绝不委屈您灵族之眼老人家陪我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狐狸睡在一起。” 说完,还不等易重有什么反应,就蹬蹬蹬下楼了,脚步声颇为清脆,好似生气了一样,易重站在原地,眨眼,眨眼,眨……等等,他好像错过了……什么,唔……后悔。 ‘玩弄’了一番一夜未睡的易重,阿楠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昨夜被易重横抱起来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下,出了客栈的门,阿楠往热闹的街市晃荡过去,虽然没有同行的好友聊天解闷,但像个小孩子一样东西看看也别有一番趣味。 漫无目的的逛着街市,左右都有些新鲜的东西,阿楠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眼神来回巡视,不经意间,就那么扫过了一样东西,眼睛一眨,登时就往那里挤去,仗着兽族令人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阿楠成功挤到了人群的最里面。 那是一辆售卖小饰品的摊车,面对人群的包围,摊主始终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车上的饰品都很精致,阿楠伸手去拿自己心仪的那样东西,毫无阻碍地摘到了手中,一只黑色的小麒麟睁着眼睛十分可爱地望着他,阿楠简直爱不释手,头也不舍得抬起来,问道:“老板,这值多少钱?” 听到人的问话,摊主的眼珠子先是在眼眶里顺时针滚了一圈,又逆时针滚了一圈,然后才有了反应,嘴角勾着盈盈的笑意,道:“这东西赠有缘人,公子是它的有缘人,所以在下不收钱。” “我可不喜欢欠别人。”阿楠抬起头来,看着摊主这么说了一句话,然后伸手从腰间掏了荷包出来,正要将荷包扔给老板,荷包在脱离他的手之前,一只手按在了他的手上,阿楠疑惑地抬头望去,眼里一喜,道:“大哥怎么在这里。” 来者正是君渊,君渊淡淡的看了摊主一眼,一只手握着阿楠的荷包,另外一只手从袖袍里掏了一枚玉牌出来,扔到摊主的车上,道:“大哥还从没给你买些什么东西呢,这就当是大哥给你的第一件礼物了。” 只是一件小玩物应当值不了多少钱,阿楠想着,便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对君渊笑道:“那就谢谢大哥了。” 君渊点点头,淡着脸将阿楠拉出人群,带着他往街上热闹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无须客气。” “嘿嘿,这是自然,阿楠不会同大哥客气的。”阿楠将小麒麟收到荷包里,然后问道:“自试剑大会之后便没有再见到大哥了,不知大哥这些时日在忙什么,如果有需要阿楠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能帮得上的阿楠一定帮。” 君渊身子僵了一僵,道:“没什么,只是地府的日常公务,先前去白於的那段时间累积了不少,毕竟人间一天地府一年,也是费了好久的功夫才解决。” 阿楠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道:“能让大哥说出费了好久的功夫,看来那公文不是堆积成山,便是坑如四海,不过阿楠素来不喜欢看书,这公文的事情嘛……大哥任重且道远吧。” 被阿楠逗得笑了笑,君渊道:“你也忙得很,我尚不会拿这些东西来麻烦你。” 闻言,阿楠又说君渊生分了他,两人有一阵好说,渐渐远离了那条街道,那个笑眯眯的摊主,离开的阿楠不知道,在他们踏出那条诡异的街的同时,一阵幽火自地下燃起,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卷入,惨叫声不绝于耳。 摊主站在摊车的旁边,还是那般笑眯眯的神情,就算火烧着了身也一点都不知痛。 阴暗的山谷里,立着两根白蜡烛的桌前,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噗”的一声吐了一大摊血出来,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半跪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蜡烛明灭不定,最后在他疼痛愈发难忍的时候,桌子四散开来,似被什么巨力打碎的祭台的伴着一些尖利的木屑插入道士的身体里,更多的则是插到四边的壁墙上,毁坏了上面的阵法纹路。 阵法的被破坏反噬地道士又哇的一声吐出血来,身子无力地瘫在那里,只有意识还清醒着,双眼睁着看前方,一枚纯黑色的玉牌漂浮着过来,到了道士面前,停住。 “你到底是谁?”道士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力,被蕴含强大鬼力的东西给伤到的他,神魂很是不稳定,他这般问道:“你可知你阻了地府的计划,若是让大人知晓,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种时候也只能拿地府的名头出来糊弄,但是道士知道,这事的确是出自地府的,可照大人的反应来看,估计是瞒着君上偷偷进行的,否则也不至于找他了,毕竟地府那么多专业做这种事的公职人员。 “这事是潜流吩咐的。”玉牌中传出来淡淡的声音,却是陈述句,含着肯定的语气。 道士险些就要大喝一声竟敢直呼大人姓名,可随后一想,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在地府没有职位,最多属于孤魂野鬼一类,但是他还是有机会见到地府阎君的,那个大人口中、心中都仰慕着的神祇,很不凑巧,这个玉牌里的声音……应,应该不会的……吧。 然而玉牌中传出来的下一句话粉碎了道士的庆幸。 “私放鬼魅,扰乱人间,判处十八层地狱无期,现在执行!” “饶,饶命,阎君饶命,阎啊!” 惨叫声回响在整个山谷,而人却已经不在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试实力,对一剑 阿楠同君渊在街上玩了好一阵,直到天色渐暗,才辞别了君渊,回到客栈里,天上月形未显,阿楠却已盘了腿坐在后院里的石磨上,还未到修炼的时候,阿楠便双手撑着脸,双目无神地发一会儿呆。 流水阿不,沈执音后来还是给了他龙符,对方当时的神情就如对待令自己满意的后辈,使用龙符能够最快的将天下龙气汇聚,但是收服龙气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本身的修为。 身为被父神宠爱的神兽,阿楠的天赋不低,但被冰封十万年,就算他天赋异禀也只有几百年的修为积累,能在短短的时日里达到登临的境界已是极限,可要想收纳天下龙气,他至少要将修为提到羽化,而登临到羽化这一步最小却最难迈。 他的指导者早已湮灭在那场青丘灾祸中,非是同一种族的灵族各自的境界又有不同的奥妙,阿楠只能靠自己去摸索,他还隐隐的记得一些内容,关于阿嬷的言行,正想着,却听远处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幽香。 “公子,一人独坐院中,可觉孤寂?” 阿楠抬头看去,来者是一位极美极美的……男子,没错,眼前这个人虽然身姿曼妙、肤如凝脂、面容姣好,但他货真价实是一位男子,阿楠以九尾狐的灵觉打赌,这人阳刚的不能再阳刚了。 “这位前辈何必戏弄在下。”阿楠撇了撇嘴,从石磨上跳下来,行了礼,道:“在下阿楠,不知这位前辈有何指教?” “咯咯,平白一声前辈可将我唤老了呢。”他捂嘴轻笑两声,凤眼一挑,道:“我名千元。” 阿楠从善如流,唤道:“阿元姐姐。” “哎呀,这声唤的可真甜呢。”千元又笑了一声,忽的伸手勾了过去,指骨纤纤,其间蕴含的力道却不容小觑。 阿楠却不动声色,任由千元气势汹汹而来,最后却消泯于轻柔的动作,有人在耳后低语一声“抱住”,阿楠右手自千元膝下过,将人横抱了起来,略微低了头去看这个第一面就投怀送抱的姐姐,道:“姐姐来躲婚?” 千元又咯咯地笑,眼中盈了一层水雾,分外魅惑,道:“是啊,我的未婚夫就在客栈里,阿楠可要好好护着姐姐,免得姐姐被欺负了去。” 千元话音未落,前方便来了一道凌厉剑气,阿楠毛一竖,危险的感觉从脊椎处一直蔓延到头皮,所幸还算经历小风小雨,抱着千元往边上一闪,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和动作,阿楠往上一跃,剑随心出,挡了接下来两道剑气,然后往用力也挥了一剑过去,趁这时候,平稳落地。 挡了阿楠一剑,对面之人再无动作,两方对立,待烟尘落定,阿楠方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白发剑者,眉眼淡漠,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表现出了主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看了看对方看起来简单实则暗藏华丽的白色衣袍,阿楠觉得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他,完美。 不过顾忌到姐姐还‘害羞’地靠在自己怀里,阿楠只能清了清嗓子,喊话道:“姐……阿元不愿嫁你,兄台又何必执着,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还请兄台放手。”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尔后忽的冷了脸,手渐渐向上,从掌心蹿出来一柄剑,冷冷的道:“觊觎阿元者,无需多言,胜过我,再同我言放手!” 怎么这样!阿楠心里呼喊,面上却将温和的神情变为无表情,将怀里的惹祸精放下来,温声温语了一句,然后右手向前,握住了自己的剑,看着对方,道:“既然如此,还请赐教。” 话音落,战未启,凝神细听风起云动,杀气凝结,四皆寂静。 忽然,对方动了,简简单单的挥剑,却另阿楠本能的觉得危险,毛骨悚然,尔后不出阿楠所料,一剑挥出,夹杂惊天动地的气势,令人无处闪躲,阿楠将剑放了手,手一招,剑尖向天,掌心一扭,剑形围了一圈,成了盾。 还不够!阿楠心道,这样的盾可防不住对方,皱了皱眉,手掌按在剑柄围城的圈的中心,太初寒流自心口流到掌心,经冰寒之气一阵,剑上威势立刻就显示出来,冰纹似爬虫一样从剑尖向四方蔓延一尺,将前方的剑牢牢挡住。 对方似是诧异了一下,只是因为阿楠挡住了自己的剑,却并非毫无办法,借剑盾之力往后一退,然后一点地面,转而攻了上去,此番不再是凝聚大力的一剑,而是剑影繁杂,每一剑所蕴含的力道皆是相同,绝不耗费。 这可就难挡了。阿楠皱了眉头,对方的力道掌控得十分厉害,曾从话本上看到一句话叫做世间武功唯快不破,现在看来却是如此,对方这样的攻势,他很难跟上对方的速度,这剑盾挡不住这般密集的进攻,他也很难齐全地修补。 阿楠预料不差,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阿楠就听到了“咔嚓”一声,侧目看去,原是剑尖边缘的冰纹裂了一道缝,抿了抿唇,还是要化守为攻。 打定主意,阿楠掐剑指,按在剑盾中心的手忽的一握,往后缓缓拉出一柄覆了冰晶的剑,剑盾凝滞了一下,顷刻破碎,同时阿楠大喝一声,身形转换之间同对方纠缠到了一起。 千元站在边上审视着阿楠的应对,以阅历来说,才几百年,阿楠对上封印了七层修为的一剑虽不至于得胜,但差也差不多了,看着阿楠的一系列动作,千元对于阿楠现今的修为、招数有了些许了解。 千元做着这些分析的时候,阿楠与一剑的打斗火热,阿楠觉得……很爽,很畅快,屈膝,整个人往后弯腰,避过一剑的剑招,似是能够测算未来,这般的时候向上按剑将一剑挡了回去,然后快速起身,旋出一剑近身。 两人战到末尾,一招定胜负,阿楠长剑消冰去芒朴实无华的黑剑握在手中,平白添了一丝神圣,按照突然出现的传承记忆,阿楠将剑划出一个诡异晦涩的弧度,一笔一划夹带神威。 与此同时,一剑也凝神在自己的剑招中,他闭着眼,整个人忽的消了气息,剑就握在手中,可他们的身上没有气息,开始的一剑夹杂天地之势,然而这些都是外力,可现在,一剑身入天地,他即天地,天地即他,此势无人能抗。 两人同时启招,同时挥出,剑招相对的那一刻,天地之间一片白光,忽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窟窿,从里面传来巨大的吸力,周围一切都将形变。 千元眼见不好,伸手打了个法印,额间金印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了那半成型的大灾祸,然后将气息归于平静,做完这一切,他才去看两人。 阿楠半跪在地上,以剑撑身,看着对面那般淡漠姿态的一剑,忽的吐了一口鲜血,道:“剑通天地,以身成剑,前辈好厉害的道。” 一剑夜看着阿楠,将剑收到身后,道:“不差。” 这是一剑对阿楠的评价,已经是他所能说出的最高评价了,千元知道,却是走到一剑身边,道:“如何也不多夸耀一点?” “你会夸。”一剑这么说,伸手为千元理了理衣襟,道:“莫要有下次。” 千元点头,低声笑道:“还会有谁只得我费心思,只有你啊,一剑。” 阿楠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着一剑,因为动作太快,被喉咙里的残血呛了一下,阿楠咳了好一会儿才问出自己的问题,道:“你是简一?” 蓦然听到这个称呼,一剑愣了下,点头之后沉默不语,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看来姐姐就是你要找的人了。”阿楠咧开嘴笑了一下,却又引动内伤,咳了好几声,他却并不在乎,因为咳嗽而微红的眼看着两人,道:“那不知为何来找我呢?不会单单是生活无趣来我这儿找些乐趣的吧?” 听出了阿楠话里的冷意,一剑却不知该如何说,千元按了按一剑的手,转而对阿楠淡笑道:“受人所托,助你成事。” “哦?”阿楠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道:“助我成事?” 千元轻咳一声,道:“这是意外。” 阿楠颔首,表示勉强接受了他的理由,眼睛一转,问道:“助我成事的方法途径有很多,不知姐姐接的是哪一种啊?” “你的应敌不足。”千元想着方才的观察,道:“根据你方才显露出的招数,你的用剑这等新奇想法许多尚可,但是太初寒流你没有将它利用起来,我且问你,是不是只有遇到无法应对的状况的时候,你才会想到它?” 阿楠点头,道:“它是我的命,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动用。” “这就是了。”千元指点道:“你需要知道,似这等神物不能藏……唔,就像一剑的剑,他之所以能够身化天地,就是因为他平时一点一滴将天地之气纳入自己,将自己拆分到天地中去,所以他能够发挥全部的力量,虽然有点偏差,你懂了吗?” 阿楠思索道:“意思是我要将太初寒流融汇到我的一招一式中去,它即我,我即它?” “对。”千元点点头,给阿楠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然后整个人靠在了一剑的身上,嘟了嘟粉红的唇,道:“哎呀,看了这么久,头都有点疼,一剑扶我回去,阿楠先自己练着,一月后我来验收成果。” 说完,就倒在一剑的怀里被一剑抱走了。 留下的阿楠一脸苦笑,真的是,他还受着伤呢,不过跪了这么久,倒是存了些许的力气,拄着剑,撑起身来,身子不稳地晃了下,稳住稳住,然后一步一步往屋子里走去,才三步,就觉腹部一痛,低吟一声,整个人撑不住自己向后倒去,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倒入了一个带着清香的、熟悉的温暖怀抱。 “唔,师父……” 洵桦抱住自家的徒儿,眉眼之间看不出情绪,将人横抱起来,一步一步往里面走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月三,时辰到 热,好热,好热……肌肤就像着了火,下腹更是有一团火在烧,第一次觉得热也是一种折磨,让人痛苦的喘息,呼气,辗转,却没有办法消减一分,阿楠觉得不仅自己是个火炉,他好像身处一个大火炉中。 意识朦胧之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接着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阿楠舒服的喟叹一声,双手双脚缠了上去…… 阿楠醒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月后了,这个时间就阿楠本人来说是不大相信的,他才睡了一觉而已,不过由于易重、沈执音、千元以及一剑四人共同点头,阿楠才勉强相信,晃了晃有些疼的脑袋,阿楠爬起来做些舒缓筋骨的运动,不过半刻就活了过来。 “易君,你可知我‘睡着’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阿楠感知一下自身的修为,疑惑的看着易重,道:“我的灵气好像精纯了不少,虽然对外的修为还停留在登临的境界,但是这样的灵气分明境界高得多啊。” 闻言易重素来无表情的脸也裂了一条缝,看着阿楠好久,才道:“许是你梦中顿悟得来的吧。” 阿楠日后每每想起易重此时的话,都觉得实在是为难他了,这话说的有多违心,阿楠自己都不信,不过现在的阿楠却是狐疑地看了易重一眼,对方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接下来的时间,阿楠一直都在训练中度过,千元虽然男扮女装,但见识可比他们多多了,无论阿楠如何修饰,他都能从阿楠的动作里挑出破绽来,再有一剑也是个好对手,每次的修为压制都在刚刚好能够把阿楠揍个半死却不会让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阿楠这段日子过得很充实,抽出两个时辰将自己的错误纠正,然后两个时辰对练,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出门去逛,买一大堆的玩意儿娱乐自己,易重虽然对阿楠有求必应,但这么过了一月阿楠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所以在遇到君渊的时候,就有了想法。 两人轮流着陪他逛,时不时可以跟着沈执音一起,或者去千元那个拉仇恨的那里看看他和一剑的爱恨情仇。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像水一样的,流逝的毫无痕迹,三月三的那天清早,阿楠便穿了一身白衣,手上挂了一串佛珠,下了楼看到沈执音几人坐在桌边,阿楠扬起笑脸,迎了过去,唤道:“前辈,姐姐。” 说话的几人听到声音,便侧过头来看,见到阿楠一反常态的装束,小姑娘灵凤最先跳出来,问道:“小子,你怎么穿的一副和尚模样,怎么?昨日忽然看破红尘,准备入佛宗当个小沙弥啦?” 阿楠撇了撇嘴,不满道:“什么小沙弥啊,这可是我根据那个臭和尚的装束自己改编的一套以上,你可别小瞧它,我把我学的所有梵文都刻上去了哦!” “哦?”灵凤的语调微微上挑,凤目一挑,道:“先不论你认得多少的梵文,我只问一个,你把这些刻上去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挡鬼的啦!”阿楠一脸理所当然,鄙视地看了灵凤一眼,道:“今日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我们虽然都不是人,但也难保会被强大的鬼盯上,一不小心被夺舍了该怎么办啊?” 如此理直气壮,我竟无言以对。几人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各自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言二字。 阿楠却好似不觉,偏过头看向易重,道:“今日的街上定有许多好玩的,易君陪我去看看吗?” 易重点头,然后起身,走到了阿楠身边,道:“想先吃东西还是直接出去?” “我不饿。”阿楠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拽了易重的衣袖,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头道:“今天我要出去玩一整天,前辈和姐姐若是在客栈里待的无聊,不妨也出去看看,阿楠保证你们会见到这世上最最惊奇的景象哦。” 这本是调笑之语,传入几位修为不凡的人的耳中却带了某种含义,他们各自眉头一皱,不知这突来的不祥预感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阿楠是不知道他们的不安了,拉着易重走出客栈,脚步一转却是走向了自己平日里不常去的那个方向,迎上易重疑惑的眼神,阿楠笑道:“这边城就这么小个地方,那几条街我都逛腻了。”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易重的心底不由升起了这样一个问号,他虽生来无心无情无欲,在后天的接触中,到底多了阿楠这一丝尘缘,平日里心湖平静无波,唯有在这人遇难的时候才会一动,十万年前是如此,现在……这感觉如此熟悉。 “哎,易君你别苦着一张脸嘛。”阿楠对着易重挤眉弄眼,像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挥手,撒娇,做鬼脸,却不知这青年的羊毛做起来有多别扭,好半刻过去了,易重还是一副心思很深的模样,阿楠终于瘪了瘪嘴,道:“易君。” 这种委屈之中带了一丝撒娇的唤声,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易重微微抽了下嘴角,终于看向阿楠,道:“别闹了。” “逗你开心还不许呢?”阿楠一瞬恢复正常,带着一抹温润君子的笑看着易重,道:“好了,我今日是带你来长见识的,你且看,这里的市集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阿楠不说的时候易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不曾注意,可现在仔细看去,周围叫卖的人虽然是人,一些带着阴寒的东西却也在过着人间欢快的节日,本来清冷的街道,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鬼市。”易重看了一圈,微微皱眉,道:“此处阴气太重,对你的修行有影响。” “一天而已没事的啦。”阿楠拍拍易重的肩,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道:“我听大哥说鬼界也有到人间来开市集的习惯,我就很想看看,现在亲眼目睹,觉得果然神奇,大哥果然没骗我。” “什么没骗你啊?” 带着笑意的话在身后响起,阿楠下意识转身看去,却见穿了一身黑色,头戴黑色兜帽的男人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这件衣服有点眼熟,眨了……这不是佛宗的臭和尚吗?堕落啦?和尚来逛鬼市! “阿楠居然这样说。”牧沐作西子捧心状,道:“小僧好伤心啊。” 阿楠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别装了,伤心不是表现出来的,真正的伤心是失去了心魂,连眼泪都落不下来。” “你若出了什么事,小僧便伤心欲绝让你看一回。”牧沐这么说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兜帽遮掩了他的情绪,几人之间忽然被一种莫名的伤情笼罩,牧沐也察觉到了这个,于是又抬起头嬉笑道:“到时候小僧一定会非常认真的伤心的。” “砰!” “臭和尚!”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看到那个被打落在地的黑衣人,阿楠拍了拍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居然敢诅咒我遇到不测,许久不见,臭和尚你的胆子大了不少嘛,佛宗的人如果都是你这样的乌鸦嘴,我看尘世间谁还信奉佛宗。” “哎呀,原谅小僧嘛。”牧沐的恢复能力极强,转身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跟在阿楠身后,如果忽略他身上的灰的话。 阿楠才不去理会身后那个传说中温柔淡漠的佛子对着自己各种撒娇打滚没形象,他只是左右看着鬼市的商品,好奇得很,鬼灵玉,听闻是痴情鬼在奈何桥边生生等成了石头,然后经开在黄泉边上的花催生成的玉。 阿楠才要伸手去拿,边上又是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了他,这情景如此熟悉,这手上的冰凉温度,阿楠顺着这只手去看他的主人,虽然这长长的红色衣袍并不常见,那垂落到要的白色长发也很稀有,并且那双在幽深小巷中带着带着微红的光的眼睛不是很熟悉,但阿楠还是凭借直觉认出了此人。 “大哥。”阿楠眨眨眼,好奇的伸手去弄君渊的头发,道:“怎么变成这样?大哥的修为不足以将头发保持长青吗?还是大哥你当惯了正常人,想去尝试一下被当做稀有动物的感觉?” 君渊不知为何有点庆幸自己还带着面具,若是让阿楠看到了他脸上的东西,恐怕就要说大哥你是不是中邪了巴拉巴拉咔嚓,君渊面无表情地斩断脑中的浮想联翩,然后以平常自己的姿态,淡声道:“祭祀礼。” 阿楠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然后蹭到君渊身边去,摸摸他的衣袍,摸摸他的长发,最后将自己的狐狸爪子伸到了堂堂阎君的脸上,摸了摸,十足的金属质感,敲了两下,听到了清脆的回响,阿楠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君渊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怎么会……”阿楠又叮了一下,看着君渊笑弯了眼睛,道:“怎么会这么好听,大哥你这面具用的是什么材质,若是有多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些,我想拿来做一件乐器,待日后我光复了青丘,我一定要在庆功宴上敲打这样的乐器。” 旁边摆摊的鬼听了阿楠的话,惨白了一张脸,虽然他的脸本来就很白,这可是魂石啊,听一声,魂魄便如被刀割一样的魂石啊,这煞星,有多远走多远,怎么偏偏停在他的摊前呢! 阿楠好似也听到了小鬼的咒骂,似笑非笑地看了小鬼一眼,将人看得本就有些逸散的魂力又散了些去,这才拉上君渊和易重往别的地方逛去,才走了几步,便捂了一下肚子,抬眼看到几人担忧的眼神,勾了一抹笑,道:“易君,我想吃桂花糕。” 易重看着阿楠,没有说话。 “就是隔街的那一家。”阿楠对着易重甜甜地笑,眼神无辜,道:“我想吃嘛,我还想要喝豆浆,就是隔街的隔街的小巷的尽头,你去过的那一家,你知道的。” 易重看着阿楠,还是不说话。 “易君,我饿了嘛。”阿楠终于扯了易重的袖子,晃了两下,撒娇道:“人家已经好久没有吃桂花糕,喝豆浆了,易君去买嘛好不好,好不好?” 易重又看了阿楠好一会儿,最终伸手替阿楠理了理额前因为摇晃而散落在眼前的碎发,道:“等我。” 阿楠乖乖地点头,目送易重离去后,又把眼睛转向了牧沐,眼珠子转了两圈,却道:“大哥,臭和尚,我们继续逛吧,大哥带路,鬼市还是你熟悉一点。” 君渊颔首,在阿楠身前半步,带着路,时不时说几句话,替阿楠介绍着鬼界的货物。 阿楠与牧沐齐肩走,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臭和尚,我从灵族一些信佛的弟子那里听说,佛法无边,能够救世人出七苦红尘世事,身为佛宗的佛子,你可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法术?” “阿楠突然问这话,到让小僧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带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佛家所说其实不尽然,能够救也不过是同鬼界说情,依凭天道予那人的功德,将他引入佛宗罢了。” “这样啊。”阿楠有些失望,却也觉得这在意料之中,转而又是一副笑脸,道:“也是,天道这么完善规则,怎么会留有这种不符合生息之术的东西存在呢。” “其实若是一定要寻的话,也是有的。”牧沐看着阿楠忽然侧过来的目光,认真的说道:“只是天道都是公平的,救一人,杀一人,若是救的那个人身有大因缘的话,救人的人要付出的就不只是身死道消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阿楠抬眼看牧沐,问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唔。”牧沐认真的想了一下,答道:“会失去所得到的吧,嗯,佛宗之内曾有人用过这门术法,所失去的便是声誉、朋友以及立场,最后堕入魔道,所幸天道悯生,最后寻到了万千大道之间的一线生机,活了过来。” 这样啊……阿楠眼神暗了暗,唇齿开合却没有说出什么话,视线在看到眼前的红衣人的时候,喉头动了动,最后的话却是对着牧沐说的。 “臭和尚,我忽然又想起来个想吃的东西了,你去替我买过来好不好?” “哎,阿楠你怎么这么能吃啊,幸亏你是九尾狐,身形无须你的维持,吃再多东西也不见胖,否则狐族的面子恐怕就要被你丢尽了”牧沐摇头晃脑地叹着气,却在看到阿楠有些低落的情绪的时候,顿了自己的动作,道:“算了,想要吃什么,小僧去买。” 阿楠微微地弯了眉眼,道:“隔街的臭豆腐味道可好了,可店老板好久都没有开张,今日还没去过,你。” “好啦,不废话,小僧这就去给你买。”牧沐离开之前,摸了摸阿楠的头发,然后钻入来来往往的鬼群,身影消失在其中。 阿楠看着牧沐的身影消失才转过来,面前的红衣人不知何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微红的眼睛看着他,阿楠勾了勾嘴角,道:“大哥不说些什么吗?” 这一刻,周围来来往往的东西忽然都模糊了,周围的空间好似被什么巨力扭曲了一下,再一眨眼,他们就已经身处一个阴暗的地界,天上一轮苍白的月,周围是峭楞楞如鬼一般的地岩,不远的地方就有尖叫突起。 “阿楠。”君渊虽然性情淡漠,一生中却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满腔话语一句也吐露不出,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有三个字,道:“对不起。” “大哥连解释的话都不说了吗?”阿楠的笑容微涩,温柔的眼神看着君渊,道:“大哥曾是我的依靠,是我在这浮世之中,记忆零碎时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是临死了,大哥都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不是这样的。”在君渊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将这五个字吼了出来,看着阿楠,他的神情也很是认真,带着悲伤,道:“阿楠,我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天命,我没有办法违抗,阿楠,我……” 阿楠伸手捂住了君渊的嘴,嘴角带着淡淡的如莲一般的浅笑,道:“够了,大哥,我知道,这是天命,天道赋予你们的责任,无论是你还是洵桦,你们都得接受这安排,从我的心上划去一刀。” 君渊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很难受,好像连呼吸都带着痛,他喉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阿楠。 “大哥,你来吧。”阿楠上前半步,双手捧起君渊的手,将它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让它感受着自己的跳动,同时也感受着那双手血管之中传来的微弱跳动,阿楠闭了眼。 “阿楠……”声音有些酸涩,君渊生平第一次觉得握紧手是那么的艰难,他的手是那么的无力。 “尊上!”黑袍人不知何时跪在了十步外,喊道:“时辰快到了,君上莫要再犹豫了!” 听到这呼声,阿楠无奈地睁开眼,道:“难道还要我亲自来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阿楠另一只手一按,五指上突出的锋利的指甲刺入了自己心脏这处,阿楠深呼吸了下,却疼出了一身冷汗,带着略微苍白的笑看君渊,道:“大哥,总不是要我亲手摘了心?” 面色苍白,却还带着笑来安慰自己,看着这样的阿楠,君渊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软弱,可是……不能再软弱了,坚定了心念,不能让阿楠维持着这样的痛苦,君渊一咬牙,一狠心,右手狠狠刺入! 第一百八十章 弑神阵,魂魄散 “阿楠!” 远处传来了呼声,却已来不及了,阿楠带着笑看他们,心口的疼痛此时也不会疼得厉害了,君渊已经走向祭台,阿楠动作不稳地晃了晃,看着那愈发接近的几道身影,勾唇轻笑,却牵动了心口的伤,也罢,还能好好告个别的。 就在阿楠笑望着远方的人,君渊在祭台上吟唱古老的神语,远方的人朝着阿楠的奔来的时候,一只黑手不知何时伸到了阿楠身后,狠狠地打了上去。 阿楠没有防备,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被打出十几丈远,落在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的地面生着细密的小刺,刺入身体,阿楠竟无力起身,心口支撑生命的本源已被取了,现存的余力却挣脱不了这术法,感觉到自己的无力,阿楠张了张嘴,话都说不出来。 “呵呵,你一定很无力吧。”有一个声音带着疯狂在阿楠耳边响起,似乎看到阿楠这般痛苦,他很高兴似的,带着诡异的愉悦,又道:“是不是很痛苦?我在这里设下了阵法,是传说中的弑神阵哦?” 阿楠瞪大了双眼,弑神阵! “没错。”带着得意,那个声音说道:“这个阵法会先将你的皮剥掉,血肉一点一点啃食,然后粉碎你的妖骨,五脏六腑,身体之后,便是你的灵魂哈哈哈,这感觉是不是很美妙,除了阎君大人,没有人能破开这个阵法,可是君上现在……根本没有空理会你哦!” 已经开始了。阿楠额上一层薄汗,咬着唇让自己不至于痛呼出声,透明的结界外,是焦急的几人,阿楠看着阿楠团团转,施法想要打开这个结界,却毫无办法,痛处一波胜过一波,下唇被咬出了血,阿楠眼睛已经花了。 这个阵法吞噬的太快了。阿楠迷迷糊糊地这样想,忽的一下剧痛,让他痛吟出声,面露痛苦。 “阿楠,阿楠,阿楠。” 可惜我看不到了。阿楠这样想,这个人的声音带着焦急,却很好听,如果可以,阿楠真的想睁眼看一看他,可是……唔,连思绪也要无能,是已经吞噬到灵魂了吗?好可惜啊…… 易重沉着脸,纯黑色的双翼,手里的神枪挥舞着想要打破这个结界,其他人也各自使出自己的极招,但是不能,打不开! 结界之内,阿楠的灵体都开始稀薄,能够透过他的身子看到他身下的阵法。 不能啊,不能啊,不能啊…… “不能啊!”牧沐无力地跪在结界边上,手拍打着结界,泪水自微红的眼角落下,牧沐第一次哭喊着,疯狂着,不去顾忌什么形象,身体、灵魂下意识地是去挽救,去无力的哭。 可这阵法,已经成了,就在阿楠灵体化作千万光点散去的那一刻,结界也被里面的东西喂了个饱。 “砰!” 一声巨响之后,四皆寂静,所有人都失落了魂魄,那结界开了,原地却不见那孩子的身影,一星半点。 “啊!”天恸之声,牧沐仰天悲号一声,一头青丝成雪,双目染红,声音因方才呼喊嘶哑破碎,却一字一句道:“成佛不成魔,心上人不活,既如此,成魔成疯魔,又有何妨,又有何妨啊哈哈哈哈!” 笑得悲戚,数不清的日夜积累的佛力,一朝恨入骨髓,魔化成最魔,笑得狂傲,笑得细心裂肺,笑得嘲讽,最终踏一身煞气而去。 易重浮在半空中,翅膀不时扇动,他好似愣住了,不能够接受阿楠的离去,灵族之眼花了好久的时间说服自己,黑色羽翼带着他往鬼界高处飞去,在那苍凉月下,双翼忽然展开,不时像原来那样展开符合本人的身高,是如大鹏展翅那般,覆盖日月。 “你最喜欢雪了。”易重这样说,道:“我为你下一场雪好不好?” 自问却无自答,翅膀上的黑色羽毛如雪般轻轻落下,我以这黑羽立咒,凡鬼界子民,终生不得见光,若然,轻则魂力消散,重则魂飞魄散,一切消泯,魂魄不得重生于鬼界冥池,以吾神名应咒,咒起,诸鬼劫生! 明明中一股法则力量席卷了整个鬼界,还在人间的诸鬼因着人间阳气之声,转瞬之间消泯于无,凄惨叫声痛苦至极连鬼界子民都心有所应,待天重新有了苍月的光芒,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唉。”冥冥中有人叹了一声。 祭台的红色人影方才停下动作,心口一阵剧痛,捂着心口,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君渊看得心痛,看得懊悔,看得怨恨,最后那道透明、虚弱的灵体,那双黯淡的眸子更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先前强撑的坚定终是于此刻消散了,君渊再憋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嘴角还挂着血丝,人却呆呆的。 “尊上!”黑袍人赶忙跑过来,想要扶着君渊。 君渊却推开了他,心口的剧痛受不住,君渊冷着一张脸,道:“我知道这事是我执着天命所得的结果,他会死是我的错,可你却将他推入了弑神阵……” “君上!”潜流上前两步扶着君渊,却被君渊甩开,掌心对着那地刺摁了过去,他却不顾,只是带着些许的迷茫,道:“君上,你不要我了吗?” “我怎么要的起。”君渊苦笑了一声,道:“他会死怪不到你的身上,一切都是我种的因得的果,可是……你离开吧,我的错我会承担,但是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最后几个字似是费劲了君渊的全部力气,他不再说话,只是一晃,一晃地朝那弑神阵的阵法走去,才到那里,心口的疼痛就再也不能抑制,不稳的跪坐在了那处。 可是此地平坦,干干净净,好像一切的坏处都被那人抹去,他得了剩下的好处,君渊看着,心里疼着,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了出来,阿楠,大哥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要这天命,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啊。 可是再没有那样一个孩子一样的人,平时依靠着你,关键时刻却将自己最柔软的胸膛对着你,温柔的笑拂去你的一切不快。 “大哥,别哭。” 温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君渊猛地睁开眼,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却没有那熟悉的身影,甚至连气息也不存剩,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迷茫,更无助,君渊对于阿楠有太多的生平第一次,阿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可他却生生将这个人弄丢了,永远也找不回来。 “唔……” 在那祭台的不远处的地方,素来冷面的阎君大人无助地坐在那里,哭得像个找不着娘亲的孩子。 清风山下的清风镇近来不是很太平,听闻前阵子不知是那一日乌云忽然笼罩了这里,一阵倾盆大雨之后,山上就起了雾,镇子上的人们起初没觉得什么,但是自那以后凡是午后进山的青壮年再也没有回来。 “少爷,少爷您真的不能进山啊!”小厮急得眼睛都红了,跪在地上抱着少年人的大腿,哭死哭活道:“司徒家这一代就您一根独苗啊,您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夫人就不活了,夫人不活了老爷也活不下去,老爷活不下去,整个司徒府就散了,整个司徒府散了,小的们,小的们可怎么办哪!” 小厮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接着泪光盈盈的看着少年人,不时地哭诉两句。 少年人其实并非邪佞的性子,与之相反,他自出生起就是面无表情,司徒老爷找了许多人来看,最后还是一个云游的和尚说少年人魂魄不齐,天生情感缺失,没有办法补救,司徒老爷虽然不放弃为他医治,却也只能是任着他了,这个孩子,可是够可怜的。 “呜呜呜。”小厮哭了好久,却不见少年人理会,他自然也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见少爷停着脚步半天了,也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破涕为笑道:“谢谢少爷体谅,少爷,今天家里来了一位贵客,听说是仙人,因为老爷当年与他有些因果,所以来偿还来了。” 少年人看向小厮,神情寂静无波,半晌才开口道:“回家。” “好嘞。”小厮自然是习惯了,站在少年前方半步,引着路,心里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少爷其实人很好,就是没有什么情绪,天资聪慧不说,就是比较路痴,到现在十五岁了也只认清了从府门口到自己厢房的路,所以平日里少爷行动,绝对少不得一人,真的是,要是哪一天他们没有看住,少爷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小厮很快就知道这个问题用不着他操心了。 “老夫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以这因果请上仙来,还请上仙见谅啊。”这声音清亮有度,听起来应该是个知礼的世家人,少年一听便知道是自己那三十而立的父亲,司徒飞云。 接下来的路,听声音也可以走下去,少年领先小厮一步,迈入了大堂,大堂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俊秀儒雅的父亲,另外一个……少年看到那如雪的白衣时愣了愣,眼睛眨了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司徒家,带回山 “我可替令公子一观,收徒之事决计……” 少年人看到对方眼神波动了下,虽然对方冷着一张和他差不多的脸,虽然分神想着这人是谁,不过边上爹爹的眼神也照收了,少年人上前两步,弯腰行礼道:“司徒渊楠见过上仙。” 没有忽略对方在听到他名字时候的瞳孔一缩,司徒渊楠第一次起了好奇心,从他周围的气息来看,这该是个九天之上不懂情欲的神祇啊,有言道不懂不爱,不爱不惧,对方为什么看到他跟见了鬼一样呢? “上仙……”司徒飞云有些担忧地看着男人,道:“可是我家楠儿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么?” “无。”他神情复杂的看了阿楠一眼,转向司徒飞云,忽然道:“令公子仙资上好,我收他为徒也可,只是不知令公子是否愿意随我回白於?” 司徒飞云激动地手都在抖,连连点头,眼中都闪着光,道:“楠儿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才能够成为上仙的徒儿,又怎会不乐意。” 可谪仙一般的男人没有看司徒飞云,而是将那双黑到深邃的眼望向了司徒渊楠,声音如珠玉在盘,一字一句,字正腔圆,道:“你可愿意?” 突然地,真的就是那么突然的一瞬间,司徒渊楠心生一种莫名的恶意,他尝试着皱了皱眉头,微微移开半寸自己的目光,似乎是对于男人的问话很是抵触,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着男人,对方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那细节处微微颤动的睫毛却昭示着他的内心不平静。 忽然就得到了满足,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于是这股莫名的恶意也消停了,司徒渊楠再度恢复了自己的静若无波的心境上,于是抬起头,不热衷却也非是百分百的厌恶,道:“愿意。” 男人似乎是松了口气,尔后将视线转向司徒飞云,道:“明日我会带令公子到白於去,剩下的时间你们好好说说话,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男人就离开了,司徒渊楠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才转过来看着自家爹爹,对方早已换了个神情,伸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捂着心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司徒渊楠知道他的劣根性,于是淡淡的看着他,果不其然,下一刻。 “呜哇哇哇,爹爹舍不得你啊!”一阵响彻云霄的哭声响起,司徒飞云死死的扒拉着阿楠的衣襟,仰天大哭道:“吾家有子初长成,今日送人做嫁衣呜哇哇哇,楠儿啊!爹爹舍不得你啊!” 司徒渊楠非常熟练地拍了拍司徒飞云的背,然后,一脚把他踹开,理了理自己被扒开的衣襟,淡淡地说道:“眼泪再少几滴我就让你扒了。” “唔唔唔,你说真的?”司徒飞云的眼神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凑到司徒渊楠面前,笑呵呵道:“算了算了,你这臭小子,从九岁起就不让我看你的身子,我竟也一次没有看到过,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吧。” 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站在边上的小厮早就知道自家老爷的劣根性了,于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竖起耳朵仔细听。 果不其然,一会儿又传来了声音,真的是分筋错骨的惨叫声啊,小厮等着那声音逐渐减弱,然后才推了推自己边上的老头,道:“爹,到你了。” 老头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稳稳地走到司徒飞云的身边,将被蹂躏得全身无力的他扶到了座椅上,为司徒飞云到了一杯茶之后,淡定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跟自家儿子并肩,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听! 只见司徒老爷如被摧残了的娇花一样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家的儿子,双目含泪,道:“你,你你你,你居然骗我!” “已经黄昏了。”司徒渊楠看了一眼天色,然后转过来看着自家老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娘亲知道吗?” 娘亲知道吗? 这句话传入耳中的时候,司徒老爷一呆,然后欲哭无泪,阿玉他还不知道啊!就这么把儿子送出去了,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都没有留时间给他们母子俩叙叙旧,阿玉一定会把他拉到床上狠狠地修理一番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司徒老爷急得团团转,然后如一阵疾风掠出,卷起一地烟尘。 司徒渊楠淡定的看着他爹跑出去,然后一位红衣男子从掀了帘子走出来,司徒渊楠弯了腰,唤道:“娘亲。” “宝贝,你爹呢?”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很温柔,听到这话的所有人却是一抖,虽然夫人五官柔和,嘴角的笑也很温和……如果忽略夫人的眼神的话。 “爹有事出去了。”司徒渊楠眼睛都不眨一下,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红衣男子笑了两声,比之女子还要精巧的五官在此时最是柔和,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母性。 “过来娘亲这儿。”红衣男子招招手,让司徒渊楠过来蹲下,头靠在他的腿上,伸手顺着司徒渊楠的长发,道:“为娘虽多年没有踏足仙界,可若是受了欺负,必要传信告予娘亲,你可是娘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娘亲疼你在骨子里。” 司徒渊楠嗯了一声,说道:“那人看起来不差,做了他的徒儿应该不会受欺负。” “嗯,他是不差的。”红衣男子这般说了一句,又低头温柔地看着司徒渊楠,道:“娘亲曾在仙界开了几家客栈,你若是缺了灵石,可以去仙客来报自己的名字,他们自会将灵石给你。” 司徒渊楠点头。 这种母慈子孝的情景一直维持到了翌日清晨,司徒渊楠带上娘亲为他收拾的行囊,跟着那位仙人,踏上了修仙问道的路。 又是一年招生季,司徒渊楠站在仙人的剑上,钻出仙人臂弯看到下面上山的一条颇为雄壮的长龙,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雀跃? “如何?”背后的人忽然出声,道:“可是想下去看看。” 司徒渊楠摇摇头,眼神无波动,道:“渊楠是走后门进来的,既然有后门可走,为何要下去拼搏?” 这个答案听得身后的人一愣,眼神微微地复杂了起来,这是却又听怀中人开口。 “况且这条路并不好走。”司徒渊楠看到有些人被背后之人偷偷拉了一把,有些人能力不足被迷阵困住,想来人生来便是不公平的,命定有数,司徒渊楠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此生从未叹过的气,问道:“上仙是想要渊楠去一闯吗?” 说着,司徒渊楠回过头看着那外表好似清冷如雪的仙人,道:“若是仙长认为有这个必要,渊楠去一闯也无妨便是了。” 世上没有人不喜欢走捷径,司徒渊楠也是一样,就算七情缺失,他也是个脱不去懒的人,是以能略则略,不能略他也不怕就是了。 不过这位仙长倒是意外地有人味呢。司徒渊楠又想起了最之前娘亲对自己介绍的人物,这位便是那传说中最年轻的一位仙君,昭凌仙君,这个名称也许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若是说到白於的洵桦上仙,这个是人皆知晓的人物了。 白衣翩然,漠如霜雪。 想到这个,司徒渊楠又抬头看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几眼,随后微微敛眉,虽然不像,不过气息强大,罢了,只要能让爹娘安心,跟着这人修习仙法也无妨。 就在这一来一去的思绪翻覆之间,两人竟已到了一座峰头,看着样子,像是白於的主峰,司徒渊楠眨了眨眼,不知道洵桦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洵桦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拂袖之间带司徒渊楠翩然落地,同时淡声解释道:“尚需上玉牌。” 司徒渊楠了然,倒是忘了,大门大派的核心及亲传弟子都是有表明身份的玉牌的,这些也是需要去主峰经诸长老法力加持的。 洵桦带着司徒渊楠走进了大殿,大殿高阶上有五个主座,下面两边齐排排十四位,司徒渊楠不由得看了好几眼,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陌生又熟悉,而且……他可没有忽略掉殿内众人见到他模样时刻的瞳孔一缩,他与这里有极深的渊源么? “师弟。”离弦看到洵桦带来的人,沉了脸色,道:“师弟还未收到教训么?” 洵桦抬眼看了离弦一眼,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道:“他里里外外都是个人,师兄还不满意么?” 语气平淡,这反问却已是耗尽了耐心,在座所有人都相信,若是他们冒出来一句不满意,这位洵桦上仙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可没人拦得住,十五年前他们就已经领教到了。 离弦看着这师弟许久,眉头还皱着,语气也不好,却是道:“既然是个人,也生得与那人有几分相像,师弟要留着,那便留着吧。” 其他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底下的曲长老,不过现下掌门都同意了,容不得他说什么。 青篱本来手撑着头假寐,此刻也睁开了眼,看到底下的人,十几年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从座上跃下,袖袍中一掏,一柄上好的折扇便出现在了手里,青篱将手递过去,笑道:“小阿楠,今日碰面突兀,师叔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前些日子请鲛人族打造的天玄扇,就当做师叔的见面礼,来日师叔给你补一个更好的。” 待司徒渊楠伸手接过去,青篱才用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起身扫视一圈,勾了个冷笑的弧度,平白寒了整个大殿。 离弦皱了皱眉,看到洵桦伸手直接取了殿内所有人的一缕仙气制了个玉牌,面色虽然沉着,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司徒渊楠就在这诡异莫名的气氛中领到了自己的第一件法器以及身份玉牌,所幸七情缺失,面上神情不会显露分毫,暗暗将殿内人的反应记下,接下来哪些人要注意小心着,心里多少有数了。 “走吧。”洵桦没有再看别人一眼,把玉佩放到司徒渊楠的手里,然后牵起他的手,转身离开。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站在大殿门口的青篱方才冷笑一声,扫视大殿一圈,声音冰冷,道:“你们应该庆幸师兄还能找回个人来,他是个人,你们也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次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青篱第一个翻脸。” “尤其是你们!” 视线停留在主座上的三人身上,青篱看到对方眉头一皱,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年过,又试剑 青月殿,白於最为高寒的一处居所,青铜雕兽的大门镇住了许多邪诡之气,外人不知是以想着青月殿如何凄寒可怕,但若开门进去,看到里面的情景估计再也不会害怕洵桦上仙那张冷着的脸了。 书房里,司徒渊楠端坐着,手里一支笔,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放下笔,把信纸拿起来吹了一吹,待干了以后就折起来,放到桌上的千纸鹤上,然后熟练地对着千纸鹤吹了口气。 千纸鹤先是试着扑扇了两下翅膀,然后就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待行路平稳以后,就一直往窗外飞去,远远地离开了书房。 司徒渊楠不用看就知道它飞不出青月殿,叹了一口,修行半月方才知道天资这东西有多么重要,他人若是在洵桦这般身份的人物门下,早都修了个结果出来,可他也不知为何在仙术这方面总是不成功。 “再做一次。”洵桦走进来,看着司徒渊楠淡淡的说道。 司徒渊楠先是愣了下,尔后重复着方才的动作,最后要对千纸鹤吹气的时候,却传来了这人淡淡的声音。 “静心凝神,运灵气于喉。” 司徒渊楠照做了,运灵气到喉咙处,然后对着千纸鹤吹了一口气,只见千纸鹤扇了两下翅膀,然后稳稳地飞了起来,司徒渊楠眼里露出一丝惊讶,虽然看起来与之前差别不大,但这一只一定能够飞出青月殿! “可知道有何不同?”洵桦问。 “徒儿愚钝,还请师父明示。”司徒渊楠恭敬而又无奈的说,不是他装着不懂,可他天资确实是极限了。 洵桦却没因此露出什么鄙夷的神情,只是俯下身,拿了两只千纸鹤放到信纸上,他分别对着两只千纸鹤吹了一口气,吹完之后也不看千纸鹤的情况,抬眼问道:“可有什么分别?” 从洵桦动作开始到结束,司徒渊楠都认认真真地看着,低头思索了一番,答道:“可是凝聚力的不同?” “对。”洵桦点头,凝了两道仙气在司徒渊楠面前,讲解道:“你先前吹气便如这一团,触之即散,是以飞不出蕴含着道意的青月殿,后来吹出来的气虽然量是一样,但因为凝实了不少,能够抵抗住外在气息的影响,自然就能够飞出青月殿了。” 司徒渊楠点点头,看着这两团仙气,想了下,又问道:“那师父,打斗时,若是我凝出了一道无比凝实的灵气,是否可以不受任何抵挡的影响,打到我的目标身上?” “这个需要度。”洵桦衡量了一番,道:“对于有些招数来说,空间也是十分脆弱的,便如你方才所言的,你需得掌握好凝实的度,若是划破了空间,给自己带来危险,那边是得不偿失了。” 司徒渊楠理解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洵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不知师父是否应允?” “说。”洵桦道。 “是这样,徒儿在殿上一人无人相陪总是寂寥,所以徒儿想要同师兄们一样去膳堂吃饭。”说着,司徒渊楠不自在地扭开脸,不想去看洵桦的神情,似是对接下来的话有些羞涩,道:“但是徒儿天资愚钝,还未修习御剑术,自然下不得殿去,是以徒儿想要请求师父,每日是否可以抽出一点点的时间陪徒儿用膳?一点点就好。” 洵桦愣了一愣,眼中是阔别已久的柔和,却还有一丝酸涩,好像看到了过去的那只狐狸,对方却已是不再那么天大的胆子了。 扭过脸去的司徒渊楠自是没有看到洵桦这般柔和的一面,只是听到有人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好。” 晚饭时,司徒渊楠便动手做了院子的池塘里的小银鱼,将和它们朝夕相处的莲子也给炖了,一道汤完成,再从院子里挖些野菜,一道素菜,最后剥了一只鸡,烤全鸡。 一盘一盘端上饭桌,看到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司徒渊楠难得笑得眉眼弯弯,虽不知为何,但师父答应来陪他吃饭,总算不再一人孤寂,这样就很高兴,让他不自觉将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来。 月下少年轻勾唇角,月华在他面上覆了一层,显得他肌肤晶莹剔透,恍若谪仙,又似是月夜出来惑人的妖精,却平白惹不起人的亵渎之心。 洵桦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胸口忽的一跳,其动之剧烈连洵桦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蹙眉微缓,不知这情绪何来,可看到少年还在喜盈盈的等着自己用膳,便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了。 “师父来啦。”司徒渊楠眼睛一亮,终于也有了些许少年的气。 洵桦在他对面坐下,然后端起碗,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味道清爽在口中回转,或许是心情不同,又或许是人不同,反正此刻的洵桦觉得吃饭也是一件美事。 “师父觉得味道如何?”心底有不可抑止升起的小小期待,七情缺失的司徒渊楠看着洵桦,总觉得对方若是能对他笑一下就更好了,这天下没什么能够比这个更令他高兴的了。 只是洵桦没有笑,他只是淡着脸点了点头,道:“食不言寝不语。” 不解风情的师父。司徒渊楠暗暗道,虽然这个不解风情用在他二人的身上有些不对,不过……形容得很是贴切,司徒渊楠确定。 山中不知岁月去,青月殿上一寒暑,转眼间司徒渊楠就在青月殿上待了一年,这一年来青月殿虽然偶有来客,但大部分时间是他与师父两个人一起过,是以这一年间,两人的情分添了不少。 这一日,洵桦将司徒渊楠叫到面前。 “师父,是何事?”司徒渊楠穿了一身月白衣袍,这一年来蹿高了不少,虽然还差洵桦半个头,却已经是个翩翩佳公子了,出落得婷婷大方,人间世家里,这绝对是联姻的热门对象。 最重要的是司徒渊楠面对洵桦的态度,随意了不少,洵桦看着他转变,心里舒了一口气,面上却道:“三日后便是白於的试剑大会,为师替你报了名字上去。” “……师父你说真的?”看到洵桦丝毫没有看玩笑的意味,司徒渊楠苦了一张脸,跺了跺脚,道:“师父,你又不是不知徒儿的修为如何,这般上了试剑大会让人虐吗?” “为师不可能护你一世。”洵桦看着司徒渊楠,淡淡的说道:“且你这一年来多有惫懒,也许历练一番,实战是进步的最好方式。” 司徒渊楠看洵桦一脸‘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最后叹了口气,道:“那徒儿就只能领受了,师父近来可否教些进攻的招数?” 洵桦颔首。 是夜,司徒渊楠在自己屋子里看到了一架琴,此琴古朴且有灵,司徒渊楠看到琴的第一眼心中便下了这样的定义,他走上前去,在琴前坐下,伸手就要按上,却被一股危险并且强大的气息锁定住。 无尽的痛苦,司徒渊楠不知撑了多久,额角垂落一滴汗,神智却清晰无比,有人踏着脚步声进了房间,哒哒,哒哒,声音愈发近了,司徒渊楠眼前被汗水模糊着,这却不妨碍他认出对面的人是谁。 一身暗火纹锦服,邪气不拘世俗,戴着恶鬼面具,这个噩梦! “呵呵。”他轻笑了两声,邪狞且饱含煞气,走到琴前,一根白皙若玉的手指挑起司徒渊楠的下巴,气息吐露出来,却比之九幽的黄泉水还要冰凉,道:“这一年的相处,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 说完却没待司徒渊楠说话,手指紧紧一捏,听得司徒渊楠痛呼一声,面具下的嘴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声音轻淡却又让人觉得恐怖,道:“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这琴,也是你能碰的么?” 说完他狠狠地扔开了司徒渊楠,然后手按上琴,带着怀念,道:“听闻你哑了很久,现在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该出声回应一下?” 说完,便轻轻一拨琴弦,一声清响传开,似是拒绝,又似是回应,他轻笑一声,对着琴一拂,尔后起身,看了一眼摔在边上不停咳嗽的司徒渊楠,身形逐渐消散时不忘开口。 “别忘了你还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似乎夹杂灵力,声波传开,司徒渊楠“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血,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手紧紧地握起,不算尖利的指甲却刺开了掌心的皮肉,血顺着掌心的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在青月殿冰寒的地面上。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司徒渊楠心中下了这么一个定义,面上却好似什么都没有一样,恢复了最初七情缺失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世外梨源入口处,一阵暗火旋风卷起,一道嚣狂的人影出现在了那里,两边各五十六人,一位一位皆是天之骄子、天赋异禀,他甫一出现,这一百一十二人便恭敬地俯身,齐声道:“拜见家主,属下恭敬家主回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谋划,血衣锦 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司徒渊楠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他在地上躺了一夜,身上的伤便完好了,只是有些凉,盘腿调息,待气息平稳,便起身拂袖消去屋内的痕迹,神情几度转变,最后仍旧是落在了琴架上的古琴上。 这琴……司徒渊楠缓步走去,公子风姿如风云淡然,在琴架前掀袍坐下,双手按上,深呼一口气,十指动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的清响从他指尖跃出,琴艺世上绝佳,听得人心绪开阔,消了低落。 屋内人仔细弹着琴,屋外站着的白衣人却意外地神情复杂的天上那一轮月。 “师兄还在犹豫什么?”带着几分惯性的冷,但到底是自己没有翻脸的师兄,较之离弦几人,青篱少了几分敌意,走到月树下,看着面上无悲无喜,神情却变了的洵桦,道:“我已细细探查过他的灵魂,确实是小阿楠,虽然缺少了些许,但这只不过令他的天赋有所差错而已。” “……我不知。”洵桦沉默了一下,这般回答。 青篱不懂他以琴试探司徒渊楠的身份是为何,他又何尝不是不懂,也许只是不安,毕竟当初的弑神阵是实打实的,联合起来能翻覆了六界的人都在那里,若是阿楠的魂魄能够集起来,他们又怎会放过。 所以在看到阿楠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防备,他心有生机,却害怕这只是知情人用来诓骗他的一个手段,只是害怕而已。 看到洵桦神情带了几分迷茫,青篱冷着脸叹了口气,道:“后日便是试剑大会,此番小阿楠没有那般天资,比之他人还显愚钝,你既令他参与,可有保他之策?” “我会早做准备。”洵桦这般说着,又道:“他乃九尾天狐,天道宠儿,便是灵魂溃散,天道也不会不管他,只是他在人间诸多闲散,无了追求至上的心,更添了几分凡俗,需得借此事磨一磨。” 洵桦说完后,就看青篱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看着他,蹙了蹙眉,道:“怎了?” 青篱也是很久没有做这般生动的表情了,做起来倒也没有丝毫生涩,他笑了笑,极像当初小狐狸口中的好玩的师弟,揶揄道:“师兄从前可没这么多话的,自从小狐狸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是吗?”洵桦也微微弯了下嘴角,看着青篱震惊的眼神,淡淡的说道:“那么试剑大会的事情再度交予你,想必你也十分欢喜。” 什么?青篱瞪圆了眼睛,炸毛道:“师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可吗?”微微一淡眉目,十足十的威胁。 “当然……”青篱咬牙,道:“可!” 灵兽本家的大堂里,主座上一位邪气不羁的青年侧躺着,虽着恶鬼面具,一身风姿却让人为之倾倒,他一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看着堂下众长老,眉眼一挑,目光流转间风情万种,轻启唇,道:“何事禀报?” “回家主。”左手边一位阳气大汉站了出来,他生得不算俊美,却是难得人间老实人的模样,他对着青年拱了拱手,道:“明日白於试剑大会,是否需要我们动手?” 坐在大汉下一位的男人听了,沉默地看了主座上躺得自在的青年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他不说,不代表右边的那个能够忍住嘴。 “老白你是蠢了还是怎样?”右边首座的红衣女子是个暴脾气,一开口就是要打架的节奏,不过这是大会,再怎样也不会太失规矩,她瞪了大汉一眼,然后起身,对着青年拱手道:“家主别听老白瞎说,试剑大会是白於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他们定会请来各路仙家,我们如今实力未复,怎能贸贸然过去惹晦气?” 红衣女子下座的玄衣男子无表情着一张脸也看了青年一眼,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过去找晦气才有面子嘛!”老白却是孩子气地瞪了回去,道:“死鸟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胆小了?难道别人说的是真的,人老了就是会束手束脚?” “老白你别逼我啊!”红衣女子撩了袖子,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臂,狠狠地盯着老白,道:“再说一句,我现在就开打!” “你以为我怕你啊!”老白对着红衣女子做了个鬼脸。 这四人下面排的长老地位不及他们,修为更是差的远,此刻见上头对起来了,自然是十分有经验地低头、抬头,横竖不看上头,免得被引进战争里去。 上座的青年自是看到了,笑了一声,如玉般清铃的声音传了出来,道:“莫闹了。” 声音不响,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最重要是两个对起来的人的耳朵里,两人也像见了克星似的,剑拔弩张的气势一下就消了,对着青年俯了俯身,不再说话。 “玄武和青龙怎么想?”青年眉一挑两边各看了一眼,道:“玄武先来。” 于是那个沉默的男子站起身,对着青年道:“同白虎。” “哦?”语调微微向上,青年颇有兴致地看向了另外一边,问道:“那青龙呢?” 玄衣男子也站起来,道:“同白虎。” 这话听得俯首的红衣女子皱了皱眉,青年自然没有略了这一幕去,挑眉道:“青龙向来站在朱雀一边,此番是为何?” “您是家主。”青龙淡着眉眼,话里的意思很是明显。 青年听得大笑,却忽的声音一凌,道:“青龙说的不错,此番我的决定便是上白於闹上一闹,些许暗桩可以用掉了,白於是仙界的大门派,能够打上他们一个耳光,岂不痛快?” 于是所有人起身,对着青年恭敬地俯首,齐声道:“家主英明,我等尊家主之命。” 散会了以后,底下的长老都陆续散去,可四个老大一样的还杵在前面,青年终于懒懒地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这次去白於要有个度,我的意思只是想让白於落个大面子,懂吗?” 四人点头,知道青年还没让他们说话。 “听说他们还请了龙君,到时候我就不跟你们一路了。”青年这般说着,却是撇了撇嘴,道:“但是我家主的排场该有的不能缺,人不在,东西要齐,记得要在他们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要开始的时候上去嚎一嗓子,至于说什么打脸的话,朱雀来想。” 朱雀点点头。 “还有什么旁的话……”青年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下,在四人的眼神中,最终笑了一下,拍了一下手,道:“你们看着办吧,我的要求也就这样了,那什么如果有人挡了路一不小心拍飞了也是正常的哦。” 朱雀、白虎两人眼睛一亮,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兴奋,最后又对着青年俯首,道:“谨遵家主之命!” 待这四人也散去以后,青年方才伸了个懒腰,走出大堂,仰面看那四角天空,悠悠然地说道:“好久都没有去龙宫看看了,景尚叔叔也是的,都不来陪我玩了呢……不过,君不就我,我来就君嘛,景尚叔叔,我来啦!” 试剑大会这一日,许多仙人受邀前来,白於大开山门,一条云路直通后山,此番却不是在天山了,而是在后面四面围山的一处天然看台,底下幽深之谷已散去了云雾,被人以力平了地面,一片平坦的武斗台,上面还有白於五上仙加持的结界,保证绝对的稳固。 受邀的人走下云路,便能够在依山而建、符合梯度的看台上落座,不高,让修为低的弟子们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堆修为高的仙者自然都坐在了上面,比试还未开始,他们便各自用神识交谈着,叙叙旧。 “叔叔。”身着橘黄色衣裳的少女在看到白衣淡漠的青年下了云路的时候,面色一喜,便迎了上去,道:“叔叔,瑶儿奉尊上之命来招待叔叔。” 青年没有说话,他的身后却是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着那恶鬼的脸,少女简直吓了一跳,好在多年历练,总也算忍着没有尖叫出来,听到了笑声,随后出来的是一身暗火纹衣裳,风流多情的一位青年。 “这边是瑶儿吧。”青年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少女,道:“早就听闻龙宫清瑶公主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斯美貌,实力也是数一数二。” 本要追究青年吓了自己,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龙清瑶也不是刁蛮的性子,于是对着青年抱拳道:“不知是哪家前辈?” “前辈二字可不敢,同唤景尚叔叔,我与你算是同辈。”青年这般说着,面具下的脸笑了下,道:“我是这一任血麒麟,名为血锦,你且唤我锦哥哥吧。” 龙清瑶正要开口,却被景尚拦住,景尚淡漠的眼一看血锦,道:“不可乱了辈分,担得一声叔叔。” 后一句话自是对龙清瑶说的,龙清瑶虽然好奇这血麒麟是个什么,却也不敢在景尚面前乱了规矩,只得规规矩矩地唤了声锦叔叔,然后眨巴着大眼睛看血锦,对他很是好奇。 看这样子,血锦笑了下,道:“我便唤你一声叔叔,你也得应得,不过你既然不喜,我还是唤你景尚。” “嗯。”淡漠的声音,却带有别样的情愫,景尚自己不知,看了血锦一眼,便对着龙清瑶道:“带路。” 龙清瑶点了点头,又偷偷瞄了血锦几眼,这才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只是眼在前,心在后,耳朵竖起来细听身后的谈话。 “说来我都不记得白於的试剑大会是何模样了,景尚可有了解?”一听便带了笑意的声音,龙清瑶听得心一动,却是好奇起来,有这般声音的青年面目定然不俗,为何要戴着一张鬼面具? “什么方面?” “像是邀请了什么人啊,有什么节目啊,各上仙收了什么徒儿啊之类的。” “近些年来,试剑大会邀请的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对曲缪,弄弦琴 试剑大会照旧例徒儿是要跟在师父身边的,可也不知为何今年曲景峰提了一下,说分为四个练武场,外门弟子、内门弟子、核心弟子以及亲传弟子也都分开比,毕竟实力不懂,学到的东西也不同。 这话一提出来,青篱便同洵桦对视一眼,各自皱了皱眉,这话倒像是冲着司徒渊楠而来的,不过青篱传音洵桦的时候,却意外得到了对方同意的想法,虽不知洵桦打着什么主意,知道他不会害了司徒渊楠,青篱后来也就同意了。 是以,现在司徒渊楠就被分在那一众实力高超的亲传弟子中,穿着和师父同一款的白衣,淡着一张脸,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师兄,你看那家伙,自以为穿了尊上的衣服便是尊上了,观他那修为呵入门都没有呢。”身子娇小的女子不屑地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对着她身边的男弟子说,声音放得很大,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身边的男弟子也看了司徒渊楠一眼,随即转开,像看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面上尽是嫌恶,道:“师妹说的是,这样的废物也不知是怎么入了尊上的眼。” “唉,师兄这就不知道了吧?”女子给了那男人一个眼神,咯咯笑了两声,道:“十五年前尊上有个徒儿,那人虽是个异端,仙资却不错,你问这废物为何入了尊上的眼,可不就是凭了他这一张脸么?他和尊上的大弟子长得可是一模一样。” “是师兄孤陋寡闻了,不过看着样子,尊上是将他养着看脸的吧,哼,还真是个废物……” 司徒渊楠将这些话听入耳,然后又抛出去,面上的淡然没有丝毫变化,可是他不出声,并不代表别人就放过他了,看到逐渐被围困的自己,司徒渊楠皱了皱眉,抬眼看着一步外方才说话的男弟子,道:“师兄难道不知适可而止的道理?” “呵,胆子肥了?居然也敢教训我?”男弟子一怒,生生挤出一个冷笑,手抬起,道:“今日便教你什么叫做尊敬前辈。” 这一掌打至身前,司徒渊楠却是侧身避开,眉头便未松开,背在身后的左手捏了捏,对上男弟子的眼神,道:“试剑大会即将开始,各路仙家也都到位,师兄不应不顾白於脸面在此动手。” 本就一掌未逞有些恼怒,这句话更是将男弟子点了火,怒视司徒渊楠,拂袖便是杀招过去,嘴上还道:“今儿个叫你明白花儿为何这样红!” 司徒渊楠神情微冷,左手一握正要动手,却听天上传来一阵女子豪爽的笑声,敛了敛眉,缓下凝聚的杀意,只做个表面功夫的往后退去。 男弟子见司徒渊楠抵挡的这般无力,眼中更是一喜,以为自己胜定,却不想下一刻眼前红影一闪,模糊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全身剧痛,随后便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噗了一口鲜血出来。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周围的亲传弟子保持了镇定,拔剑指着那个站在司徒渊楠身前的带着几分阳光明媚的红衣女子,白麟身为掌门首徒自然就在不远,是以赶过来看着女子,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却是微微弯了手指,仔细看着指甲,检查过了没有损伤,这才抬头看向白麟,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想不到白於如今这般无能,竟连我也不识得了,哼,亏我还劝着那几个不要过来,现在想来……真是高估你们了!” 白麟眼中起了惊疑,正要说话,却见自己师父师叔们也赶到了,于是对着自家师父拱了拱手,在对方示意下退到了对方的身后。 离弦抬头,看着女子的神情一派威严,道:“不知朱雀灵座来意?” “哈,总算还有人认得我。”朱雀这般笑了一声,伸手向天招了两下,艳红色的瞳孔看着对面之人,道:“身为仙界第一大派的白於竟然在试剑大会的时候忘了请我们灵族之人,实在是令我们尊主很伤心呢。” 看到对方瞳孔一缩,朱雀凤眼一挑,道:“不过没关系,尊主说他可以原谅你们这次失误,所以他亲自来了,不过没有请帖这种事情,只可一不可再啊。” 最后一句说的绵延,杀气之盛却让人下意识的毛骨悚然,警惕起来,离弦看起来无事,对着朱雀抱拳,道:“此番是我白於失礼了,不会再有下次,还请贵主入座,白於定会好好招待。” 说完,离弦看了一眼天上,方才因为朱雀的招手而散开的白色云雾里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驾车的人一身玄衣,似是感受到了窥视,瞥眼过来的时候离弦只觉心神一震,内息一滞,却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哦?不过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朱雀看了已经被扶起来疗伤的男弟子一眼,看着离弦,道:“却不想白於教风不严,这等小子连我梨源都进不去呢。” 于是离弦又看了一眼那个男弟子,对方脸色一白,离弦却没有半分容情,道:“曲长老座下五弟子林奇罚去思过崖面壁三年,抄写真经百遍方可回来。” “哟,可真是人不同人呢。”朱雀似笑非笑地看了离弦一眼,道:“走吧,还请离掌门带路。” 于是一行人瞬移到了下云路的地方,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朱雀看到离弦无声的询问,便勾了唇,笑道:“我家尊主不喜白於的气息,在马车内看着便好,几位不用在意,顾着自己便好。” 离弦皱了皱眉,正欲开口,便听自己那师弟开口道。 “我在这儿。”洵桦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在边上一个空位子上落了座,青篱也跟在他的身后。 离弦想了想,便点头,又同朱雀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两人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上去了,而这时,底下的比试也开始了。 既然下面分了档次,似上面这些老怪的注意力自然都是放到亲传弟子以及核心弟子的身上的,第一场龙清瑶对曲绡,司徒渊楠对曲缪,这搭配一听就不怀好意,尤其是知道当年事情的一众人。 司徒渊楠第一次站在比试台上,看着对面的姑娘,右手往前慢慢推开,似是开了什么盒子,一架古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看台上的人更是瞳孔一缩,这不是……那架琴吗? “你个小子可真没风度。”姑娘开了口,还有些娇气,瞪着一双美眸看司徒渊楠,道:“对上女孩子居然还要用武器,不知道让着点吗?” 司徒渊楠听了倒是风轻云淡,一手按上琴,淡淡的说道:“尊老爱幼,渊楠尚且年幼不懂规矩,还请师姐见谅。” 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把曲缪气了个半死,虽然这小子说的没错,不过女孩子家家有哪个愿意被说老的?当下就气红了眼,剑一拔,也不管还没开场客套,就直冲了上去,嘴里喊道:“今儿个便教你什么叫做尊敬前辈!” “呵。”清清淡淡的一声笑,司徒渊楠随手拨弄琴弦,眼中无半分情绪,嘴里却道:“今日有许多人都嚷着要教我规矩,叫我懂些什么东西呢,也不知……阿楠这么不懂事啊!” 琴中并无力,可司徒渊楠一抬眼,黑色眸子一瞬猩红,被盯着的时候就想被一条毒蛇盯着一样全身发冷,不自觉僵了手脚,曲缪本来顺畅的招式一个颠簸不稳便落在了别处,颤栗,曲缪赶忙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司徒渊楠。 两人一下僵持,连看台上的人都愣住了,离弦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招数? 洵桦也在脑中搜寻,可硬生生没有一点关于这种招数的资料,看着司徒渊楠,洵桦微微深了神色,他果然还是不简单。 “这是修罗眼。”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洵桦耳边响起,洵桦当即左右顾看,最终眼神停留在了那隔绝神识的马车上,可说话对方也没办法接受到,是以淡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仙君的这个弟子甚是不凡啊。”青年带着挑衅,笑道:“本尊在他身上看到了莫大的气运呢,你说本尊若是以夺天地造化之术夺取了他的气运,他是否还能以这不全的魂魄凝聚这一具躯体呢?” 洵桦猛地朝一个方向看去,眼中的冷意直直地杀向底下两排的那个带着恶鬼面具的青年,那青年趴在一人的肩上,眼中似乎带着令人不爽快的恶趣味,知道了人在哪儿,自然也就有了传音的对象,洵桦冷着声,道:“大可一试。” “哈。”青年又在边上人的肩上蹭了蹭,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传音道:“本尊可没听说仙君对我那上一任有如此的情意啊,听说他是被卖了都不知呢,不如本尊出个价,仙君将他给我了如何?” 这带着恶意的话招来的却不是洵桦绝对的反驳,青年得意地看到了洵桦有话说不出的憋屈样,虽然照洵桦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旁人很难看出,青年笑着趴在白衣人的身上,看了洵桦一眼,道:“哈,开个玩笑而已,仙君可莫要生气,本尊修为可不如仙君。” 说完这一句,看到洵桦似乎不想理会他,于是青年又传音道:“不过仙君以为是人白於就能容得下他了吗?” “什么意思?”洵桦皱眉。 “哈,看下去就明白了。”青年卖着关子,转了过去,将视线投入了下面的比试当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找场子,惩恶人 虽然司徒渊楠的眼睛着实吓人,可曲缪这十五年也不是虚耗的,她强自镇定了下精神,左手一挥剑,右手上去轻轻一弹,只听“叮”的一声,一圈圈无声的波纹向四周散去。 司徒渊楠抚琴的手一顿,随后勾弦的手指重了几分力道,他低着眉眼,少年清冽的声音此刻却是深沉,道:“没想到你学了这招,弹剑音起,十五年的功夫依你天资学到地步也是不差了。” 曲缪手指在剑上弹过,听到司徒渊楠这话,便是冷笑,道:“果然是好人不长命,妖孽遗千年。” “渊楠已经死了,可你们都不放过他,非要把他唤回来。”司徒渊楠轻叹一声,抬眼,眼中神情已是换了一度的魔性,嘴角勾起的笑多了几分邪狞,道:“乖乖地当做不知道不就好了。” “碧落黄泉我弹不起,不过有一首曲子到很适合你呢。”司徒渊楠呵呵笑了两声,本来甚是普通的双眼竟有一瞬像那少年弯着的一双讨人喜欢的狐狸眼,他勾了勾唇,道:“且听我一曲吧,百鬼送葬。” 眼见司徒渊楠的变化,曲缪自脊骨处开始发寒,这个人和从前不一样,那种让她全身都不舒服,像要把她的灵魂拖入深渊的感觉实在是可怕,曲缪小脸发白,却仍旧维持着弹剑,内心在传音呼救。 坐在看台上的曲长老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到了自家孙女的求救,他腾的一声站起来,朝着司徒渊楠打了一掌,然后向下飞去,怒道:“魔头休得猖狂!” 洵桦见了,也要一掌呼出,眼角余光却瞥向了那个赖着白衣人的青年,然而那处是空,连白衣人也不在。 人去哪儿了?洵桦眉头一皱,却看见底下武台上对立的两方,拂袖也瞬移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看好戏,十五年前的事情本就不算秘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围观着下面即将有的狂风暴雨。 离弦看着对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青年就皱眉头,却还是维持着一派之掌的气度,没有直接动手,只问道:“不知阁下为何拦在魔头面前?” “离掌门可真是……黑白眼啊。”青年笑了一声,手中暗火纹的折扇轻叩手心,道:“虽然司徒展示了修罗眼和百鬼送葬曲,但到底算不上魔头吧,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将他定义为魔头真的好吗?” 一身蓝衫冰寒淡雅的曲景峰也难得上前一步,道:“灵主说笑了,修罗眼尚且说得过去,那百鬼送葬曲但听名字便不是正道,我等也只是疑他有异罢了。” “景尚。”血锦撇了撇嘴,眼中却是直勾勾的哀怨,带着些许委屈,趴在边上的白衣人身上,道:“什么时候百鬼送葬曲也不是正道了,难为我苦心寻了好多年,想把它作为你的生辰礼物呢。” 一袭白衣淡漠,景尚较之洵桦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他淡淡的看了曲景峰一眼,出口却绝不留情,道:“景峰上仙闭关多年,消息闭塞,自然不知这百鬼送葬曲乃是地府阎君所作。” 曲景峰难看了脸色,这事他确实知道,不过景尚的话却是在讽刺他,毕竟他自晋升上仙便再无闭关,而这百鬼送葬曲是阎君为了那个什么渊楠所作的,他…… 曲景峰被噎的无话可说,离弦自然要出来,上面的窃窃私语已经不算私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这比试继续下去,这样想着,离弦从面上挤出笑容,道:“灵主你看,其他人都已经结束了第一场,今日的比试还要继续下去,不如此事暂休,晚些时候再做评定?” “唔,那就今晚吧,反正空闲的很。”血锦很是无谓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拉了下景尚,自己缩进了他的怀里化为一直小红狐,懒懒地舔了下爪子,道:“景尚,我困了,比试结束后叫我。” “嗯。”景尚将血锦抱好,让他在自己怀里窝着舒服,然后便走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站了这么一大堆的人,结果人家大摇大摆地来,教训几句又大摇大摆的去,白於的几位上仙面色都有点沉,这不活生生的打脸吗? “师父,是否先让下一组上来?”冉封落下来,走到离弦面前拱了拱手,问道。 离弦也没什么心情处理这事,挥了挥手,道:“都先回去吧。” 于是各自都回去了自己的位置,曲长老领了曲缪回去,洵桦自然也带着司徒渊楠回到看台上,司徒渊楠的脸色一下难看了,洵桦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开口询问,只是找个位置给司徒渊楠坐下,便不再说话。 司徒渊楠看了青篱几眼,然后起身一步一步走至洵桦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着头,道:“徒儿知错。” 洵桦将目光挪回来,放在眼前的这个弟子身上,声音仍旧是淡淡的,道:“错在何处?” “徒儿不该用别家功夫。”司徒渊楠低着头,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与难过,道:“可是师父,徒儿天资愚钝,以致一年来毫无进步,他们待徒儿亦有莫名的敌意,徒儿若不存些手段在身,如何能够保命?” “为师并未责怪你这点。”洵桦看着他,目光却如凌迟的刀片一样扫在他身上,道:“修罗眼也就罢了,不过吓人的东西,但那百鬼送葬曲是什么招数,用在同门师姐的身上,你就不觉错吗?” 这般冷硬,司徒渊楠咬了咬唇,袖袍下的手已紧的不能再紧,有些疼了,莫名的恨意充斥了脑海,使得他一下抬起头来,微红的眼迎上洵桦的目光,道:“所以徒儿就活该在比试中被他们欺负吗?” “比试中,他们何曾欺负过你。”洵桦的眼中只有淡淡的失望,他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你竟为凡尘世俗沾染到这般地步,竟是是非不分就能杀人。” 咬了咬口中的肉,只觉满口腥气,这点疼痛抵不过洵桦淡淡的失望,司徒渊楠眼中有了湿意,他却仰着头去看洵桦,跪着的脊骨也是笔直,道:“我本就是红尘中人,沾染尘俗也是应当,师父若觉得失望,如何不逐了我去,反正拜你为师也不是我本意,在此地受尽排挤,还不若回镇子,做我的短命大少爷。” 怒火,自腹中起烧到心口,洵桦抬起了手却偏偏落不下去,看向司徒渊楠,对方双唇间有一线血红,对方的眼神却很明了,洵桦起身,收了手,眼中只剩失望了,道:“去思过崖面壁,不想清楚不要出来。” 青篱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怎么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师兄你是怎么了这么恼火,孩子还小呢,好好养着啊,还有这小阿楠怎么活了十几年脾气越发古怪了,还懂得顶撞了,从前再怎么看都很良善很乖的孩子呢! 司徒渊楠不发声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看得青篱变了眼神,转过来看着自家的师兄,道:“怎么就忽然发了火?” “这般脾性怎适修仙。”洵桦的面色又转为淡然,坐下之后闭眼,不再说话。 这话听得青篱要笑,从前可是宠得比现在要无礼多了,怎不见你有什么呵斥的动作,师兄呀师兄,人家好歹才能活下来,你却这般对待受伤的他,真的是……不适合谈情说爱的人。 到了晚间,一众仙人都被请去休息了,只有一众人来到了白於正清峰的大殿里,景尚伸手轻轻挠了下怀里小狐狸的下巴,看他睁开惺忪的双眼,便轻了声,道:“议事了。” 小狐狸先是舔了舔爪子,在景尚脸上盖了个戳,嘟囔了一声“我的”,然后又被挠了挠下巴,才把一双爪子盖在眼上,揉了一圈,然后从景尚怀里跳出来,环视一周,尾巴一摇成了个风流潇洒的青年坐在景尚边上。 这情景看在眼里很是熟悉,洵桦的眼神深了深,却没有深入探究,只看着血锦悠悠然坐下,然后品了一口景尚递过来的茶,笑眼看殿里一众人。 “不知离掌门可是想好了如何处理?”血锦放下茶,听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勾了一个弧度看向主座上的男人,对方还算俊美,年龄却比其他几人要大些,也算是成熟的气息了,他握了景尚的手来把玩,嘴上却道:“这小子同本尊有些渊源,本尊可不想看着他就这么被人欺负。” 离弦身有一股帝王之气,上位者的气息,是以他的动作缓而定,抬眼看向血锦,声色沉稳,道:“小辈间的胡闹而已,此事本也没什么错处,不过是曲长老见识不够多的眼拙而已。” “哦?”语调微微向上,血锦挑了眼,握着景尚的手,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语气亲昵而且缠绵,道:“一位长老级别的人物向一个才入门一年的天资愚钝的孩子出手,就这么一句话两个字带过,离掌门不觉得自己的心太偏了吗?” 心太偏这三个字落地在殿内起了一阵回音,也掀起了一阵风暴,许多人不由得陷入回忆中,因为在这变了格局的大殿内,好似也是这样差不多的人,差不多的事,那时的掌门才真正是心太偏,偏到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 袖袍下的手不由扯了扯衣裳,面上却无异色,问道:“那灵主的意思是?” “呵,自然是处理一下这位总是眼拙的曲长老了。”血锦的声音带了几分冷,却又平白听出几分天真稚嫩,他的眼睛数着景尚手上的纹路,嘴里却说着令人生寒的话,道:“这位曲长老似乎总是这么不长眼,上一次还惹了本尊的上一任呢,本尊可是靠传承接了这位子,若是不解决一下他岂不是显得本尊……很弱?” “放肆!”曲景峰利剑一样的目光射向了血锦,声音冷冽如极北苦寒之地吹气的寒风,道:“我白於的长老岂是你想处决便处决的,你也太不将我白於放在眼里了!” 这时四道异色的光落在血锦四周,光芒消去时,朱雀几人站在那里,艳红的装束配上骄阳般热烈的神情,朱雀作出防御的姿势站在那里,嘴里却是毫不客气的冷冽,道:“对尊主出手者,死!” 血锦伸手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看向主座上面色难看的几人,道:“现在可以好好的听本尊解决这件事了吧?” “十五阿不十六年前,上任灵主在这里时你们是怎么对他的呢?让我想想。”血锦摸着下巴好似真的在仔细回想,然后忽的打了个响指,露在外面的眼睛盈了笑意,道:“说他与鲛人勾结,嗯……话太多,说不出来却历历在目呢。” 在座几人惊疑的对视一眼,十六年前殿中全部都是自己人,后来的那些弟子都是发了誓言不说出去的,怎么还会有人将此事传了出去。 “一身修为不用正道,回回都落在欺负别人的事上,若是没了对别人也是一种保护。”血锦思索着,盯着曲回仁上下看了一圈,又道:“还有既然曲长老的眼劲儿这么差,那这双眼就着也没有必要了。” “开口便是胡言乱语,这舌头存在意义也不大。” “每次都喜欢给人一掌,这手好似不太老实,为了对称,还是一双手都去了。” “喜欢惹是生非,还是乖乖待在自己峰上,为了让你不脚痒出门,就去了好了。” “这五官生得……啧,着实不怎么样,不如磨磨平?可能会有意外之喜呢?” 血锦这一番审判下来,听得人是目瞪口呆,全身发寒,照血锦这个说法处决下去,简直是生不如死啊,还不如一张了结了呢! 曲回仁到底是曲景峰的长辈,曲景峰皱了眉头,道:“灵主的这个处理是否也太过偏颇,曲长老可并未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本尊管他犯了什么事。”血锦白了一眼,道:“本尊只知道他惹到了本尊,本尊作为一只兽,天生血腥,这刑罚着实轻了点儿,惹了本尊的人向来是生不如死比较好的啦。” 离弦缓缓起身,一身威压放了出来,看着血锦的眼多了几分金龙的威严,道:“灵主莫不是故意来找事的吧。” 听了这个血锦弯了眼,道:“这才知道啊,本尊就是看不爽你们欺负我灵族无人,本尊就是来找事儿的!” “你,欺人太甚!”曲景峰一下站起,周围冷冽气息碎了前面的万年檀木桌,木屑四散而去,墙壁碎开了一道道纹路。 “哼!保护尊主。”朱雀挥了一道火焰过去,把射来的木屑烧成灰烬,然后自火中掏出了一条软鞭,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袭击尊主,当我灵族无人吗?明枪暗箭,四圣可不会躲着!”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一方是血锦,带着景尚以及四圣,另一方是离弦,一位仙君加三位上仙以及一点长老,这个阵势似乎是白於略胜一筹了,可是灵族又岂是这么不自知的,胜负未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终惩戒,洵桦疯 就在两相僵持之下,洵桦上前一步,淡声道:“灵主想要如何?” “本尊说过了呀。”凤目冷然,面具下勾着嘲讽的弧度,血锦看向了面色微白强自镇定的曲长老,眼神已经开始执行,道:“本尊要废了他的修为,挖去他的双眼,割去他的舌头,断了他的四肢,磨平他的五官,本尊要他生不如死!” “为何?”洵桦不明白为什么血锦揪着这一点不妨,淡然的眸子望向血锦,眼中满满的不理解。 洵桦的动作让血锦的心一跳,觉得可笑,道:“仙君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一些。” 误解,为什么不回答他呢?洵桦有点难受地揪了揪眉头,却呐呐道:“我只是想问理由。” 我的个天嘞!曲回仁觉得自己真该捏一把冷汗,如果他的想法是正常,环视一周,嗯,大家的脸色都一样,那就换一个说法,如果大家的想法是正常的,那么尊上这话的意思该不会就是问完了理由之后就把他送出去了吧! 其他人也都用惊疑的眼神看着洵桦,如果他们的理解还算正常的话,离弦都看了自家这个不知为何从聪明睿智的冷淡形象转换为天真无知的老古董的师弟,内心底有点担忧。 “仙君装得一手好傻。”血锦盯着洵桦看了半天,之后才笑了出来,既然洵桦想扮傻,那就随他,于是血锦伸手往曲回仁那儿一指,道:“他欺负我,这个理由可足够?” 这话落下,血锦就看着洵桦的脸,想看他作何反应,其他人也是,不过洵桦的反应倒真是……出人意料。 “他如何欺负了你?”洵桦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仔细看看,还能察觉到他眼中细微的杀气窜动。 这个如何嘛……血锦摸了摸下巴,觉得水分可以添,于是他眼珠子向上转,作着一副回想的样子,缓缓道:“他束缚了我,压在我上面,撕扯我的衣裳,唔……” 曲回仁从血锦说到“压”字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杀意笼罩了自己,毛骨悚然,此刻他好似分作了两个人,一边仔仔细细地飞速的翻旧账,看看是不是真的惹过这位主,有的话就可以直接自尽了,一边颤抖着身躯乞求这尊大神能不能别说了,尊上的杀意都快凝实了。 血锦似乎察觉到了曲回仁的颤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后一躺,落在了景尚身上,看着洵桦道:“暂时也就这些,仙君觉得当做什么处理呢?” 离弦一听这话就觉不好,想要抢先一步回答,却见自家那散发着黑气的师弟冷冷应下话,然后拔剑……对着曲回仁! 这个变故就在所有人眼睁睁的见证下完成了,那血腥气息蔓延了整个大殿,血锦勾着眼看洵桦,深处却一片冷然,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仙君也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动用私刑的人。” 听到这话,洵桦急急上前一步,剑上的血也落了几滴,他又急停住,看向血锦,纯净的眼中多了几分焦急,道:“我,我不是坏人。” 大跌眼镜,大吃一惊莫过于现在殿内人的心情了,血锦神情复杂地看着洵桦,然后将视线转向了司徒渊楠,眼神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咳。”司徒渊楠咳了一声,上前一步,伸出手去,看着洵桦的眼睛,神情转为无奈,声音趋向平淡,道:“师父,我是阿楠。” 洵桦听到‘阿楠’两个字,耳朵动了动,转了过来,看到对方伸了一只手给自己,洵桦却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是谁,为什么长得和阿楠一模一样,说,是不是你把阿楠藏起来了,是不是你把阿楠抓走了!” 这小孩子的模样,莫名……有点可怜? 这个想法从所有人的脑中一闪而过,不同的是,离弦他们当即一个个做了警惕的反应,血锦就算带着面具都不能掩饰他脸上一个大写的呆,他转过去,仰着头看身后的景尚,指了指洵桦,有些不能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道:“他这是……” “疯了。”淡淡的轻柔是对着血锦的,随机抬起头来,看向主座上反应过度的几人,道:“听闻尊上痛失爱徒之后疯了一段时日,本以为是夸张,想不到竟是真的,只是离掌门,将一个疯了的人放出来,这样真的好吗?” 景尚向来对待一切都是淡淡的,但是他这话可实在是戳心窝,戳的不知是白於,还更是那个疯了的男人。 “我以为……”离弦的神色带着后悔,声音低得近乎呢喃,道:“我以为好了的,我以为他能平静的找到一个相似的人,他好了的……” “景尚别为难他们。”伸手把景尚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成功看到对面的人脸一白,血锦的语气近乎慵懒,道:“洵桦是堂堂昭凌仙君,要他们把他关起来,着实是为难,本尊看着整个白於加起来也拿不下他一个人。” 所有被点名的人脸色一沉,然而将脸憋红了也没能把话说出来,毕竟血锦说的是实话,上仙之力和仙君差的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句话虽不是对洵桦说的,他的反应也不是一般的大,只见他扔了剑,看向血锦的方向,眼中一片净然,一副乖乖宝宝的模样,道:“你关我。” 似是怕血锦麻烦,又添了一句,道:“不用绳索。” 血锦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整个大殿,他人倒在景尚身上不能自已,直到笑够了,才微微掀开面具拭了拭泪,却不看洵桦,只抬头道:“今日看了一出白於的好戏,本尊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说着,血锦打了个呵欠,眼上立马盈了一层水雾,道:“那么今日,就这样吧。” 说完,血锦化了一只狐狸窝在景尚的怀里,尾巴绕到颈下,缠得软软的。 与此同时,景尚起身,四圣也准备离开了,洵桦就那么看着他们远去,凌冽的眼睁得很是无辜,平素淡然的面上添了一丝委屈,为什么不关他,连关他都懒得了吗? “司徒渊楠,带你师父回去。”洵桦那看起来只听得到一个人的话的样子,离弦也无可奈何,只能嘱咐了司徒远那一句,便离开了。 大殿内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只剩下两个,洵桦看着那大开的殿门很是委屈,司徒渊楠看着洵桦觉得自个儿也很是委屈,他走上前一步,一……半步,看着洵桦警惕的眼神,撇了撇嘴,好委屈。 “师父,你再不走徒儿就走了。”看着那个半点反应都没的冰雕,司徒渊楠撇撇嘴,道:“尊主已经走好远了,他和龙君是一对,师父若是肖想他的话,此生算是无望,还不如和徒儿凑一对了呢。” “听说想要试探一个人的情意,不止那一招,在那一招上面还要进化一下呢,像徒儿爹爹当初就是找了个女子,才探出了娘亲的心意,然后才成婚。” 本以为没什么用的,却不想抬头就看洵桦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啊……师父你就当徒儿什么都没说就好了。”司徒渊楠站起身,拍了拍下摆不存在的灰尘,正要离开,却听洵桦呆着声音道。 “我们试试。”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司徒渊楠第一次享受到了洵桦的情人的待遇,很高,比之前的徒弟好多了,有这么个煞星护着,不长眼的过来欺负他的人也少了,司徒渊楠便淡然着一张脸在高层人物的看台上坐下。 洵桦在下排寻找着血锦的影子,却意外地没有看到他,连景尚也不在,这不由让他有些担忧、焦躁起来,怎么会不在呢,不在的话还怎么实行计划? 此刻的血锦却是待在马车里,恹恹地靠在景尚的怀里,身后一条尾巴摇啊摇,却不是很有精神,就算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能够想象得到他面目上的暴虐,手里的纸已被捏的变了形,还算圆滑的指甲快要刺入自己的掌心了。 “何必折磨自己。”景尚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分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十指相扣,叹了一口气,道:“不想见到,坦诚便是,看不爽那人,杀了便是。” 血锦紧了紧手,还是忍不住刺了下去,那手软硬适中,是男人的手,却没有因自己的侵入而肌肉紧绷,血锦几乎是下一刻就后悔了,两手捧着景尚的手到面前,张嘴舔舐着那甜美的血液,到伤口愈合了,方才放下。 “你若难受,便只管发泄在我身上。”景尚这般说,又将手扣在血锦忍不住收紧的手上,他低声道:“我是龙君,无妨的。” 这话其实没什么关联的,血锦想这么说,却笑了,然后又疲倦的把头藏在景尚柔软的腹部,带着厌恶,道:“不过是个玩物,竟也想对我耀武扬威,若不是……我不会留他。” 景尚安抚地顺了顺血锦的头发,道:“那便催他们快些吧。”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死吗?”血锦把玩着景尚的手,有些郁闷的说道:“怎么就催我快些了。” 景尚淡漠的神情此刻却莫名带了几分温柔,他将血锦抱在怀里,伸手安抚着要炸毛的他,声音轻轻的,道:“我最不想看到的不是死亡,而是痛苦,死尤胜与苦,我望你不痛不苦,余生安乐。” 血锦看着景尚此时的神情,忽的撇过脸去,道:“干,干嘛忽然这么煽情,我又不是和你在一起很痛苦。” 马车内的气氛好的出奇,血锦枕着景尚的大腿,渐渐的意识迷离,在恍惚之间好似听到了一声轻叹。 “可你不快乐。”不知是不是因为睡意,景尚的声音从上下左右前后各个方面包围了他,那么温婉,那么缠绵,又听到了一声叹息,还是景尚的声音,“我望你安乐,望你……” 第一百八十七章 揭面具,痛斥天 后面的比试倒是进行的顺利,血锦自从那晚之后就一直窝在马车里,直到后来比试结束的晚宴才堪堪露了脸,司徒渊楠看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就觉得生厌,自家师父的心思全部都笼在那边,虽然装作情人,相处起来倒还不如之前的师徒。 端起一杯酒饮下,液体的苦涩在唇舌间回转、绽放,司徒渊楠恍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迷离之间听见了什么,柔和了凌厉的眼,司徒渊楠向身边人告罪,道:“师父,徒儿不胜酒力,想出去醒醒酒。” “无恙否?”洵桦眼中情意做不得假,只是不是对着他而已。 那眼神虽然看着他,却令他更加苦涩,司徒渊楠觉得自己道了一声无妨,然后便摇摇晃晃的走出殿去,喝了酒本就全身发热,这里凉风一吹,竟一霎清醒泰半,迈开步子沿着小路走,随意散着步,消着酒意。 伸手一点眉心,乍然清醒,司徒渊楠看着天上的月,淡然道:“阁下将我引出大殿,就是为了这样躲着的吗?”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司徒渊楠却不急,摘了一朵花在手,道:“在下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如果阁下再不出现的话,在下就回去了。” 司徒渊楠话音方落,就听不远处树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道淡蓝影子,渐渐走出来的赫然是……曲景峰! “原来是曲上仙,不知上仙找弟子有何事?”司徒渊楠对曲景峰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道:“弟子身上应该没有什么是曲上仙想要的吧。” 曲景峰看着他,冷着脸道:“我能帮你得到洵桦。” 司徒渊楠心神一震,心中转了两转,懒得掩饰自己,抬头看向曲景峰,眸中冰封一样的杀意,见对方皱了皱眉头,笑了一声,道:“上仙的这副态度,怎么看都是事成之后便会杀了弟子的人,弟子又怎能安心呢?” 曲景峰皱了皱眉头,道:“你要如何?” “也没有如何。”司徒渊楠随手甩着腰间的玉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就是想向上仙讨个承诺,不可动手杀我,若违此誓,九天劫雷缠身,直至身死道消如何?” 这种誓言对于修道人来说几乎是诛心的,所以对于下一刻笼罩全身的杀意司徒渊楠并不感觉意外,他却并不在乎,抬眼去看曲景峰,眸子里是稳操胜券的笑意,道:“毕竟我和当年拆散你妹妹和那个简一的人关系不简单,你既能来找我就说明此事非我不可。” 看到曲景峰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诧,司徒渊楠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抱着施舍我的语气来找我合作。” “你以为你是谁?”一道呵斥令得曲景峰面色发白,眼中却也有些恼火,司徒渊楠看着他的表现觉得可笑,道:“想和我合作,就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把计划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就另请高明,三息时间,还请上仙自己考虑清楚。” 说完,司徒渊楠垂眸看着手里的玉佩,淡着心数数。 一息,二息,三…… “我曲景峰发誓,司徒渊楠参与此计划之后,不会动手杀他!”说完之后,曲景峰看向司徒渊楠,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道:“如此可以商谈一番了吧?” 司徒渊楠看了曲景峰一眼,又垂眸手中的玉佩上,只听见自己呵了一声,在这黑夜中如一朵艳花悄无声息的开放。 “唔。”血锦两指抵着太阳穴,眉头轻蹙,面具下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不适得明显。 “头疼?”景尚轻轻拂开血锦的手,用自己的手代替了去,替他轻轻地揉按,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没有那么紧绷,方才松了口气,一边揉按一边问道:“为何忽然疼起来,做了什么?” 疼痛渐渐缓了,血锦却有些沉浸那指尖的温暖,待后来完全不疼了,他才把自己拉出来,声音也蔫儿了,道:“不知为何,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想在这儿留了,待酒宴过后就回梨源去吧。” 景尚点头,一心放在了如何让血锦舒服上面。 洵桦看着对面的两人,心就像被什么人用手攥紧了似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他又再饮了一杯酒,黑色的眸子盈了水雾,忽然有些茫然,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步境地的呢? 平心而论,十万年前他对不起那个少年,欠下的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情意,但细细回想,那个夜晚,那只一往无前的小狐狸带给他的触动,那只是他苦修十万年的精神动力的小狐狸,似乎又不仅仅是朋友。 所以在得到能够将他带出寒流的能力之后,便迫不及待将他带了出来,看到那小小的窝在自己怀里的小狐狸,便只想将世上最好的一切双手奉上,即便是他的性命,双手奉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情谊变了质,或许是那夜触动心弦的一幕,或许是十万年来的心心念念,又或许是小狐狸初来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早不知什么时候被名为小狐狸的弦缠得紧紧的,一丝空隙都没有。 可是小狐狸不信他了。洵桦仰首饮下一杯苦涩,眼里心里盛的都只有这一个人,可这一个人,他连装疯卖傻都得不来怜悯。 “咳。”不甚被酒呛了喉,洵桦咳了好一阵子,眼角的泪水都呛出来几滴,却在看到对方站起身的那一刻快速拭去,换了一副无辜神情,望着他。 血锦有些无力地靠在景尚身上,因为喝了酒,声音多了几分磁性的沙哑,道:“本尊不胜酒力,加之打扰已久,这便准备离去了。” 离弦却一反常态地站起来,端起酒杯,热烈的挽留对方,面上带着笑意,道:“灵主何不多饮几杯,俗话说得好,一醉方休才是正理啊。” “白於的酒后劲着实……唔,大了些。”一双水雾勾人的眸,一口沙哑中带着惑人的嗓音,一身妖娆却神圣的令人不敢亵渎的风气,血锦一手勾在景尚的脖子上,勾着唇道:“本尊不想饮了,离掌门今儿个可是想将本尊留在这里?” 此言有深意,离弦听了微微一笑,身形挺得笔直,一身正气凌然,道:“来人,布阵,将这魔头拿下!” 离弦话音方落,只见周围一道又一道白光向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光路,这些光最终在上方汇聚,一个隐隐泛着白光的结界朝着四方而去,将外界与此地的气息完全隔绝。 随后便是在座的诸仙家站起身来,个个眉目清醒,一身状态好的不能再好了,满座仙人,除了血锦这边两人,还有那边的洵桦之外,其他人竟都是知情今晚的行动的,看得令人发笑。 “龙君,良禽择木而栖,若是此刻离了他,龙君依旧是龙君。”离弦面上带着微笑,又转了个语锋,道:“就算是龙君不弃,龙君以为凭借二人之力,便可从我们这仙界诸多仙者手里脱出吗?” “呵。”一声低笑,自喉中发出,听得人喉咙都痒痒的,发出笑声的人正全身无力地靠在景尚怀里,低垂着眼眸,一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他轻笑着,他低叹着,道:“白於啊白於,你真是我命定的劫数啊。” 景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怀中人,怀中人也是低笑着去了面具上的禁锢,然后轻轻一揭,一张脸露在了所有人眼里,他们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那张脸,怎么会有人生了这样一张脸。 平日里面具只露了一双眼以及一张嘴,但从那两处地方便能判定这是一个美人,可现在……这个结论却不尽然了,被面具盖住的地方分为两块,左边是没有皮肉的,苍白到令人生寒的白骨就那样在那里,偏偏骨头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恶心、可怕甚至是可怖的,令人不敢再看一眼。 而那右边却有些诡异,黑漆漆一片,除了眼睛和半片双唇,什么都看不见,好像天然就是一片黑暗。 “可怕吗?”血锦露出一个笑容,却生生吓退不知多少人,他低着声音道:“本尊生为天地宠儿,灭族之仇,身死道消之恨,只要莫来招惹,本尊都想不计较了……” 这低低的带着轻柔的声音让人讶异它出于血锦的口中,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不开口,生怕惊扰了这恶鬼一般的人物难得的温婉时候。 可恶鬼的柔情,又能有多久呢? 下一刻,就像拿刀在金石上狠狠划过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狠狠刮着所有人的耳膜。 “可你们逼我。”这副鬼容狠狠地瞪视着殿内所有人,最后,血锦向天一指,声音凄厉而且尖锐,道:“天道,你在逼我!” “轰隆”一声天雷响,众人只觉殿内一震,周围白光竟然渐渐散去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天道这是在回应他吗? 结界一消,外面的人也都冲了进来,除了四圣其他都是白於的人,可除了大部分往离弦那边去的以外,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朝着血锦而去,离弦看着这些人的脸,从心底发寒,渊羽、褚芳、潇潇、流光……这些人遍布白於各处,怎生白於这般容易被人混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口伤,魂魄全 天上闪现着电光,血锦却失了魂魄,如牵线木偶一般机械地低下头,一双璀璨若星辰的眸子也黯然了,他看着地上那一处失神,心口抑郁终于难收。 “噗。” “血锦!”景尚扶着他好好的,手脚带了几分忙却不会乱,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侧过脸在他的肩上摩挲着,落下一个个不待情欲的安抚的吻,声音是如此柔和,道:“血锦。” “血锦。” “血锦。” 一声又一声,景尚没有想血锦能够回应,他只是那么柔顺地安抚着,他凑在血锦颈边,低语道:“血锦,你还有我,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此一言,溃不成军,血锦一手捂上脸,挣开景尚的怀抱,仰面哈哈大笑,这笑声如斯疯狂,歇斯底里,像是要把一生哭的、笑的都发泄出来,那声音穿越玄穹,抵达天外,不知是哪一处星落,冰棺上落了一滴灼热的泪。 谁都看到血锦仰面时从他眼角落下的泪水,这悲恸诸仙者同享,没有人去打破,除了……曲景峰! “哧。”剑刺入身躯的声音,以及那忽然消了音的笑声,在万众同悲的一刻是如此凄厉,可旋即更令人崩溃的后来的一柄剑,霜寒入心,恰中寒流,一瞬冰寒了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 “啊!”痛苦的仰天大嚎,不全的灵魂如何被太初寒流所接受,便如找到了残缺不全的主人,太初寒流宁愿将他撕碎,这般痛苦又岂是常人可受。 景尚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将那个刺入血锦心口的人打开,伸手去抱血锦,那双手抖得厉害,龙君素来淡然,曾有一幕四海皆泯也不见龙君色变半分,可此刻,景尚那颤抖着双手,将阿楠抱入怀中,景尚的脸有些苍白。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向曲景峰围攻而去,渊羽终于展开羽翼,浑身散发着致命的热度,他没有去找曲景峰,而是向着洵桦而去,看到对方失神的神情,渊羽低头,道:“你是他命定的克星,我早就说过不要靠近他。” “他要死了,你开心了吗?” “枉他幼年视你为挚友,枉他送了那一双月华手套给你,枉他在灭族之恨与你之间犹豫几许不肯动手,枉他被你算计去填补鬼界的不足却死得毫无怨言,枉他归来一身落索却不忍伤你,枉他将你放在心上落得这么个身死的结局。” “日月!洵桦上仙!昭凌仙君!” “你就不觉得亏欠吗!” “你就当对他有一丝怜悯放过他不行吗!” 这些话字字句句打在洵桦的心头,这站在顶端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头痛哭,可那哭声又能挽回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血锦觉得痛苦到不行,灵魂被撕碎又重组的时候,恍恍惚惚一种温暖的感觉注入到他的灵魂里,周围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两个人,他和他站在青丘的那棵树下。 “你醒悟了吗?”血锦听到他问。 血锦沉默了一下,先是摇头,复又点头,看着对方带了笑意的眸子,道:“缘定此地,一梦无痕,再见时又定家仇,十万年的心心念念,忘我时的放纵,渐起的犹疑,两番死去。” 对方面上的笑意似是对血锦的鼓励,血锦听到自己这般道。 “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然两番生死,放纵过了,一身伤痛。”血锦顿了顿,对对面那个少年也露出一个微笑。 “情爱如斯滋味,我只愿他高高在上、漠视凡尘。” 对面的少年听到这句话,笑得一双狐狸眼弯弯,他对血锦伸出手来,道:“如此觉悟果然是我,不枉我作为司徒渊楠被你对付了一遭,既如此,下一步要做什么你该明了了吧?” 下一步还有什么呢?血锦一时迷茫,自己却忽的失了控制身体的力气,身子向前倒去,对面的少年也向自己倒来,没办法控制,便只能闭眼,然而想象中的痛没有加在身上,只有一种温暖的气息注入身体,耳边留有少年清冽如酒的声音。 “天道欠的够多了,最后一阵自然要让它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天道……意识逐渐迷离去,身子却好似回到了母体里,那个温暖的地方,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安然的睡着,只要睡着就好…… 睁开眼的时候,血锦看到一片蔚蓝天空,身旁是青草淡香,他坐起来,神色自迷茫转至有神,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好舒服,他不由得跳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热了个身找了一阵子,却一个人都没看见,血锦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远处传来了人的呼喊声,只是唤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很熟悉的两个字。 “阿楠……” 声音远远的传过来,血锦不能分别这是从哪个方向来,他站在原地想要转一圈,才转了一半就被那个方向吸了过去,血锦挣扎着,对上这股吸力却毫无胜算,直到那里面传来了一声低语,血锦才放弃挣扎任由自己被吸了进去。 正清峰上已是换了一个模样,当日血锦昏死过去之后,那些但凡参与晚宴的仙者全部都被杀了,青篱失踪,洵桦自缚于思过崖,离弦、曲景峰以及剩下的一位白於上仙被擒,众白於弟子没有参与计划的按意愿去留,参与计划的最轻一个死字。 至于灵族这堆人,景尚一边守着血锦的身体,一边替他进行原来的计划布置,渊羽带着流光几人清洗了一番白於,四圣在血锦的四周以身为界,灵族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一切好似没什么不同,只待血锦苏醒。 景尚坐在床边,替血锦擦拭身体,从脖颈到锁骨,再往下,这些日子来都习惯了,景尚的眸子依旧淡然,然而擦拭到心口,看到那到已经结疤了的剑痕还是忍不住心疼,那是由灵族最好的医者医治过,确认已经完好了的伤口,可景尚还是小心翼翼四地擦过边缘,生怕血锦在梦中多痛半分。 目光是那般专注的景尚自然没有注意到血锦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那稍握的手,景尚擦完了上半身,便要掀开被子继续,可手才刚伸过去,就感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还有那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景尚这般直接,叫我如何是好?” 说完这句话,血锦就看景尚眨眼,再眨眼,再眨眼,然后白皙的脸浮起一层淡红,可这人的眼神偏又直直的望到他的眼里,向来淡然此刻却带了几分不自在,好生可爱。 血锦看着他都心生笑意,勾了勾唇,俯下身去,直到鼻尖相抵,道:“景尚,我们成婚吧。” 景尚一愣,双手抱着血锦的腰,然后坐了起来,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景尚微微蹙了眉,问道:“出了何事?” “景尚。”撒娇一般的语调,血锦低下头,在他的脖颈处蹭蹭,言行举止中是不加掩饰的亲昵,深吸一口景尚身上的清香,血锦抬起头对上景尚疑惑的眼神,道:“景尚,我已无余力再去爱一个人了,如果你愿意,余生里我只要一个你,如何?” 意料中的狂喜并没有,血锦只感觉景尚在他背后抚了两下,声音就在他头顶响起,淡淡的却带着浅浅的温柔。 “血锦,你有爱人,我很高兴你说与余生里只要我,可是。”将那颗埋在颈处的撒娇的头拉起来,景尚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道:“我只要你快乐,你记得吗?景尚此生唯有一愿,愿你安乐。” 很难得看到景尚这么深情的一副样子,血锦倏忽没了语言,任何一个人在这样一个真诚对待你的人面前,都没了撒谎的心,所以血锦扭过脸,又把自己埋在了景尚胸口,闷闷的说道:“怎么这么煽情啊,骗你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景尚哭笑不得地看着那颗脑袋在自己心口钻啊钻,钻啊钻的,带起一阵的酥麻,顺了顺血锦的长发,还是顺从他说道:“不用你骗,只要你想,我就去做,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成婚吧。”血锦抬起头来,一手勾了景尚的脖子,一双狐狸眼笑得如旧,开心着一张小脸,却故意板着脸道:“龙君景尚,本尊的余生就交给你一个人了,如果敢有什么要不得的想法,本尊定会一封休书落到你的面前哦。” 于是景尚笑开了眼,血锦生平不知道第多少次为景尚的这副容貌感到惊讶,淡淡的眉眼微微带了一点弧度,不甚熟悉的人定不会觉得他在笑,可他确确实实很开心,血锦也很喜欢景尚的笑容,若非一颗心都给了洵桦,他一定会爱上景尚。 唉,为何是他,为何不是你? “景尚,你要多笑笑。”血锦听到自己这样说,“就这样迷得本尊神魂颠倒,灵族佳丽三千只宠你一个。” 景尚笑着应下了,他猜血锦一定不知道他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温柔,有多么……令人叹息。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喜成婚,醉酒后 白於虽说是名门正道,在关押人的牢房上却做得很是亏心,待到他们自己被关进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抱怨了,所谓堂堂白於五上仙被关押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肮脏的牢房的时候,他们自己性情再好也忍不住心有怨。 离弦还是那么沉稳,然而看到那抹失魂落魄的白影的时候就皱了眉头,对于这个师弟,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迷上一个妖孽,还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对方的能耐大得很,若是他能够醒悟,他们也不至于输得这般凄惨,沦落到这步境地。 “师弟。”离弦开口,颇有几分苦口婆心,道:“你且放过你自己,忘了那个妖孽好不好?” “师兄。”洵桦的声音很冷静,他转过来看着离弦,眼中是清明,道:“是你不肯放过我,此番境地,是我应得,却也是你执迷不悟所逼,你若没有纵容曲家,我与阿楠何至于此,如今这般境地,我心甘情愿领受。” 这话气得离弦肝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就算他反驳了,这个师弟也有千言万语来压过他,师弟总是有理的。 其他两人倒是安静得很,离弦找了一番不自在也就不说话了,洵桦也沉默着,就在这时,上方忽然传来声响,随后一束光打了进来,几人颇不习惯地眨了眨眼,就这几个呼吸间,有几道熟悉的气息潜了进来。 “数月光景,不知几位可还记得欠下的债?”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震惊了几人,曲景峰更是失声喊了出来,道:“你怎么还活着!” “我为何不活着?”血锦带着疑惑又问了一声,尔后带着笑意道:“死的是渊楠啊,曲上仙可还记得曾经发过什么誓言?司徒渊楠确实参与了你的计划,而你却对他动了手,啧啧,这九天的劫雷可不是好挡的呢!” 曲景峰一下白了脸,眼神略带犹疑,看向血锦,道:“你是司徒渊楠?” “唔,严格来说司徒渊楠已经死了,不过按照天道的评判标准来看,是的。”血锦一根手指抵着下巴,一边想一边说道:“起来的时候我听景尚说你对这个牢房尤为不满,所以我决定……” 在曲景峰愈发苍白的脸色中,血锦说道:“放你出去。” “不,不不要,我就待在这里,我……”曲景峰苍白着面色,双眸有些失神,双手往后撑着退了几步,心里是对未来可能会遇到的事情的惊恐。 “这可由不得你,得罪了我的人向来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血锦说着,招了招手,道:“朱雀,把人带出去。” 朱雀对着因法力被封而只能徒劳的往后挪动的曲景峰露出一个狠笑,右手成爪一抓,将人吸到手里,然后展开双翅正要飞出去,却听阿楠嘱咐道:“记得扔远一点,别让他搅了本尊的好事。” 朱雀顿了顿,应了声是,然后就飞出去了。 解决完了曲景峰,还剩下三个,血锦摩挲了下下巴,然后蹲下身对上离弦的眼睛,单纯的笑了笑,道:“离掌门,虽然你无论落到那步田地都这般沉稳若定,但是我可知道一个你的死穴,你自己知道吗?” 说着,血锦的眼里带着开心的笑意,然后他转过身朝那抹自他出现以后就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眼神的主人走去,在离他半步的地方停下,勾了一抹不轻不浅的笑,语气是非常之正常,道:“许久不见,仙君可好?” 听到这样疏离的语气,洵桦沉默了一下,可还是不忍心不回答,或者说他的心拒绝不了心上人的问话,他也很想同他说说话了,便道:“……知道你好,我便好。” “仙君这语气可让我不好呢。”意味深长的看着洵桦,然后挑了挑眉,血锦决定直接一点,手伸到后面缓缓拉了一人过来,然后对着洵桦笑得很是温和,道:“这是我家夫人,不过是男儿身,仙君还是唤他龙君就好。” 这话一入耳,一直沉稳若定的离弦就猛地转头去看洵桦,果然不出意料,对方全身紧绷,惨白着脸,却还是顺着血锦的话唤了一声龙君,这语气听得他心头一酸,这还是他那个师弟吗? “手下不懂事还请仙君万莫见怪,血锦今日前来就是放仙君自由的。”血锦话说得诚恳,一番诚心诚意地看着洵桦,道:“当然若是仙君肯多待几日,待参加过了血锦与景尚的婚礼之后再离开,血锦是非常欢喜的。” 离弦看着洵桦,从小一起长大的的他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这话他怕是不会应下,可洵桦的反应却让离弦觉得无比心酸。 “你的婚礼我,我自会留下。”洵桦艰难地说完了这一句话,又向景尚看去,道:“你定要好好待他。” 闻言,景尚还没开口,血锦就乐呵呵地搂过景尚来,看着洵桦道:“多谢仙君提醒,血锦一定会好好对待景尚,余生里绝不辜负景尚深情。” 你是故意的吧。洵桦不想把自己的苦涩展现给血锦看,可他又着实没办法勾起一个弧度,只好垂下眼眸,道:“愿卿情长人携手,此生恩爱到永久。” “那就承仙君吉言啦。”血锦喜笑颜开,对着洵桦抱了下手,道:“血锦还要准备婚礼,不知仙君接下来?” 如此喜悦的笑恍惚了洵桦的眼,可转瞬心却更加苦涩了,只因这笑不是对着他,不知该喜还是悲,却都是报应吧,洵桦看着血锦,一眼一眼皆是留恋,道:“此处甚好。” “那血锦就不打扰了,上面的锁便开着,仙君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血锦这般再说了一句,便拉着景尚的手离开了。 徒留一室寂静,静得都有些过分了,离弦站起身,看着洵桦的背影,担忧的不由唤出了口,道:“师弟。” “滴答。” 水落的声音,惊醒了两人……三人,洵桦伸手摸了摸脸,却感一阵湿热,满心的苦涩无可抑制,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一片黑暗里,只有水声沾湿了地,也如针刺着一人的心。 婚礼当日,白於山脉一条脊上红线牵连,灵族之人来来往往,虽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但面上无例外都带着喜庆,为这清寂了一段时间的正清峰添了许多人气。 血锦是只夜猫子,可这一日却起得很早,或者说他就没睡,从夜里开始准备,到了卯时便一切齐备了,笑盈盈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转个了圈,然后趴到了同样身着红衣对的景尚身上。 景尚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拍了拍他换在自己颈间的手,道:“都不知多少岁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景尚你变了。”血锦只是嘟了嘟嘴,道:“还没完婚就开始调侃我,完婚之后岂不是要笑话死我?这婚不结了,哼。” 血锦一脸‘你快来哄我’的表情让房内守着的几位侍女都不由捂嘴轻笑,景尚也弯了嘴角,然后向后伸手抱住血锦,道:“婚不结了可不成,说好的余生里只有我一人,我又怎忍心看你余生都不成婚呢?” “你真的是学坏了!”血锦哼了一声,挣开景尚的手,在其他人‘新郎官要跑了’的目光中转到前面钻入了景尚怀中,低头蹭了蹭,嘟囔道:“还是随你笑好了,谁叫你是我的人,我也舍不得你独守空房。” 于是又笑。 血锦与景尚两人成婚不似人间,因着景尚是龙,他们挑了辰时是吉时,这一番打闹时间就过于了大半,之后就只好急匆匆的来,等两人到了大堂里,却正好压准了辰时的点。 “吉时到。”主婚人是千元,他对于被打扮成那女子模样倒不是很介意,笑得一张小脸粉红,勾人得很,在座众兽虽然觊觎,但碍于柱子边上的剑客,还是忍痛放弃了这么一块肥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送入……啊咧,这个就不送了,接下来,满座皆欢喽。” 这一日,是灵族的狂欢,却是洵桦一人的悲鸣,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牢房的,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这醉欢的酒,看到那人饮醉酒朦胧了稍许的眼神,颊边飘上两朵桃粉,在人问到龙君的时候,却会下意识亮了眼睛,真的……叫人沉醉。 “师弟,莫喝了。” 洵桦听到有人这么说,可是这酒多美啊,阿楠的喜酒,他怎么可以不喝呢?挥袖拂开那人,洵桦只自作沉醉,冥冥间他听闻了一声叹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与现实勾连,他不禁鼻子一酸,又落了泪。 “阿楠,你不要成婚好不好?不要留我一人,我受不住,我真的受不住了啊。”他伸出手,抓到了一片衣角,便大力将人拉回来,他悲戚,痛哭着。 于是又一声叹息落在他的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对着他说。 “洵桦,我放了你,你也放过我好不好?” 他哭喊着不要。 “洵桦,忘了吧,忘了阿楠,忘了血锦,忘了我。”那人带着叹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热热的却冰寒了他的心,“你只要记得你是白於高高在上、漠视凡尘的洵桦上仙,你是仙界最尊贵的昭凌仙君,你只要记得这些就够了。” “不要啊……” 第一百九十章 让步了,回白於 世有桃源,万尽梦幻,逍遥自在,宛若仙居。 狐有梨源,不至梦幻,逍遥自在,不羡神仙。 在那一片青绿的草原上,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懒懒地躺着,头顶上的日光却在云朵的遮蔽下晒不到它,忽然,它耳朵动了动,好似听到什么声响,然而没有动。 “朱雀他们都快把梨源翻过来了还没找到你。”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只手将它抱了起来,有人替他顺了顺毛,那人道:“我便猜你在这儿,你何时才能做个合格的主子,这般令人不放心。” 小狐狸懒懒地抬了眼皮,看了来人一眼,又闭上了,尾巴伸出来把自己往人怀里钻了钻,然后才抬起爪子揉了揉,打了个呵欠,才懒懒道:“事情自有他们办着,我做的那么省心干嘛?” “也是。”他点了点头,抱着小狐狸往东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现如今已经得了人间龙气、鬼界灵玉、魔界赋血还有神界神格,只差仙界仙灵和妖界怀骨了,你打算怎么办?” “怀骨好说,一直都在妖尊的手里。”小狐狸啃了一口喂过来的糕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但是仙灵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这能不能搞到手全靠运气,其他几界的人都撤回来了,全部往仙界搜寻,可这么些年吧,也没个结果。” “嗷唔唔唔,咕嘟,也许天道都忘了这玩意儿在谁身上。”小狐狸舔了舔嘴唇,眼里是看到猎物一样的光芒,成功得到一块糕点,一口吞,吞下去之后才恢复懒洋洋的样子,缩在人的怀里,道:“只能说,时机未到吧。” 完了还把脸往那白衣上蹭了两下,然后一脸‘本尊先睡会别打扰我’的表情躺在人怀里接着睡。 景尚看到也是无奈,然而内心里还有一点担忧,近来血锦愈发嗜睡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所谓的时机即将到了的原因,虽然血锦总对他解释是他自己懒,但是连血锦消化龙气、灵玉那些东西的时候都没有睡到一个月以上,现在却常常一睡两三个月,时间还越来越长了。 等回到本家的时候,血锦又睡着了,小小的狐狸身子窝在他怀里分外脆弱,景尚爱怜的抚了抚它的毛,前来禀报事情的粗汉白虎都下意识闭了嘴,谨慎了言行。 景尚自然也看到了白虎,给了个眼神让他跟着,然后就往大堂走去,淡然地坐到了主座上,看着下面两排人,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家主正打着小呼噜,没有谁敢在这时候去撩龙君的龙须,戳戳龙君的逆鳞。 “仙灵找得怎么样?”景尚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自然是先给小狐狸套上一个隔音罩之后才开的口。 “稍有一点眉目,我们四个用星辰之力测算了一下仙灵的大概位置。”白虎说到这里就纠结起来,看到景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道:“卦象显示仙灵在白於。” 四座哗然,当然下一刻就在景尚的眼神中闭了嘴,不过心里还是跟生了一条虫一样,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痒痒的,毕竟在座谁都知道自家尊主与白於那个上仙之间不可不说的二三事,作为尊主夫人,四海之君的龙君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大家还是很好奇的。 景尚却没让他们看了笑话,他只是淡淡的扫视一圈,然后道:“既然在白於,那便去找,派人跟离弦交涉一下,我们三日后过去,让他在那一天把支出去。” “如果他没有支出去呢?”这显然是新晋升的,笑嘻嘻的看着景尚,说这一句话只是为了想看景尚的笑话。 “那就告诉他后果自负。”景尚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想的这般周全,跑一趟白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人身子一僵,却最终在龙君的威压下离开了座位,龙君虽然不苟言笑,并且看淡一切,但是……那都是以前,不可否认在新婚第一年就被血锦宠坏了,现在也会适当的发泄理所应当的脾气,像个人了。 自从一段不足月的时间过后,在白於的禁语里就多了几个字词,刚入门的弟子都要牢牢记背它,就算是在门中混了许久的弟子也要谨记不能说出这几个字,若被人发现,轻则关禁闭数年,重则废除修为,逐出白於。 新来的弟子不懂,又去询问过资历比较老的师兄,得到的解答却是尊上听不得这几个字词,还是不明白,阿楠,渊楠,血锦这几个字词有什么听不得的吗? 这弟子很是好运的在三年中荣升为打扫尊上青月殿的杂役弟子,在一个月色比较明朗的夜晚,他隐约得到了答案。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一身白衣,神色平淡,眉目之间带有上位者的气息的人站在青月殿院子里的那棵梨树上,看着屋檐下无言弹着无弦琴的主人家问了声好。 主人家抬眼,冰冷淡漠的神色有了稍许变化,甫一开口有些生涩沙哑,想来近些年没有鲜少说话。 “无可谓好,不能不好。”主人家这般说了一句之后便低下了头,看着无弦琴上的纹路,道:“来意为何?” “你该知晓。”白衣人从树上跃下,一边走近主人家,一边道:“在灵族几乎遍布六界的人都汇聚到仙界却还没有找到仙灵之后,我就知道是你动了手脚,他都已经学会了放手,你为何不肯学会接受?” 主人家抬了头,有那么一瞬眼中闪烁的是杀人般的目光,但是很快又转为平静、寂静,手动了动,琴音起,道:“吾只想见他一面。” 这种语气,白衣人眼中闪过惊诧。 主人家忽略了白衣人的情绪,平平淡淡的弹着琴,简单几个音节的琴音中蕴藏的是深深的爱意,他低着头,却有星辰在他的眼眸中,昭示着他人的不凡,他淡着一张脸,道:“这生生世世的凄苦因吾一念之差而为,吾自然不能端坐九天之上看他贻笑世人。” “吾神。”白衣人的口中带着尊敬,虽然他面上看不出来,他看着那个弹琴的人,道:“您口不对心。” 琴音一顿,主人家径直忽略了这一句话,转道:“若将仙灵予他,他还剩几日光景?” “得到仙灵之后,要找到怀骨不难,而这六样齐聚之后,他也只剩下最后一程。”说着,白衣人抬头看了眼主人家,问道:“吾神要变更结局吗?” 这一句话本来是心知肚明的,可白衣人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答案。 “不。”主人家的答案出乎意料,蕴含了星辰的眸子望向九天,仿佛看到了什么,他道:“星辰自诞生起便有其运行的轨道,既定的命痕,若吾对其进行变更,整个世界的命运都将被打乱,这个世界会重新洗牌,孕育再生。” 主人家很少解释这么多的,但他看了一眼白衣人,道:“吾不能前功尽弃,此番有你伴他亦算是幸运了。” 白衣人笑了,看到主人家都低头弹琴,心中却忽然对他感同身受,这是一种灵魂的羁绊,体会对方的情感是他存在本身就拥有的能力,这是本能。 第二天,血锦很是罕见地醒了,而且一直醒着,穿了阔别已久的白衣,然后就被自从嫁了他就一直都很生动的景尚一脸温柔的笑的拉走了,心里疑惑简直快揉成毛线球了,知道看见了熟悉的建筑,才要抓狂,那不是白於吗?好不容易才完全摆脱了,怎么又回来了! “仙灵在白於。”仿佛知道了血锦的抓狂,景尚善解人意地替他解答了疑惑。 那也不用本尊亲自来吧!血锦心里怒吼了一句,还是没说出口,实际上他也很疑惑自己要不要过来,说不要吧,隐隐有点想知道对方怎么样了,说要吧,好不容易才还了对方平静的生活。 血锦一路纠结着被拉走,直到青月殿那雕着古兽的门就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才把自己的目光对着景尚戳了过去,不是说来找仙灵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仙灵在洵桦身上。”景尚一句话将血锦堵得无话可说,他悠悠的推开门,转过头看到对方还是一脸纠结,只好叹了口气,道:“最后一段时日,无论最后的离别如何,这段时间你都该陪着他。” “可是……”血锦犹豫了,最后的他注定离去,这样给洵桦一段情,还不如看他高高在上…… “好啦!不要想太多。”景尚将人推进去,然后挥手就把自己关在了门外,最后看到的还是血锦有些怯懦的眼神,近乡情怯,他懂的。 转过身之后,景尚吐了口气,道:“阿楠,你要好好把握。” 他的面上带着浅淡的温柔的笑意,若是说出去,一定没人相信,就算被爱感染了的龙君也不可能笑得如此温柔。 “吾神肯放弃我这十万分之一的神念,虽不至亲身,却已魂降,九天之上能令吾神做到这般地步者,唯你一人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吻摸上,哔无情 血锦被推进了青月殿,望着身后关上的青铜大门,心里有一丝抑郁,转过来是一条久未走过的路,下意识地,血锦脱了鞋,光脚站在这冰凉凉的地上,很舒服的触感,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这地方好像从未变过。 像之前那只小狐狸一样,血锦朝着自己最爱的地方跑过去,不出意料在那里见到了安静看书的洵桦,对方身上有一种沉静千年的气质,这或许是最初让他动心的地方。 最初的时候两人不都是小孩子吗?这个想法在血锦脑中一晃而过,转眼他就抛下了,动心的地方,谁知道呢。 许久都没有这么安静的看过对方了,血锦一步一步走近,脚步尽量轻缓,看对方淡着张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那本书,令血锦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书让他这般倾尽全部心神,于是目光在封面上汇聚。 “噗。”血锦急忙捂住嘴,却笑得有些不能自已,在对方瞥过来的眼神中,血锦往书指了指,一边忍笑一边道:“书,拿反了。” 洵桦面无表情地把书放到桌上,看到桌前由捂嘴改为捂肚子的血锦,站起身,动作利索地跳过桌子抱住血锦,然后利索的一个转身,自己垫背,这地面如此冷硬,着实舍不得血锦磕到。 血锦简直呆住了,内心的小娃娃刷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纸,我的个天嘞,师父什么时候刷新了这么厉害的姿势,这是在撩我吧? “吻我。”洵桦这么说,然后一手压在血锦的后脑,到两人嘴对嘴亲上以后,伸舌头,交缠,来了个深深的吻,以致放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 血锦还是没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洵桦面无表情的脸,眼里却盈了一层水雾,痒痒的,从心到身,血锦下意识咬了舌尖,刺痛感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说得话都有些磕磕巴巴,“师,师父,你,我,那个。” “我爱你。”洵桦看着血锦,看着对方一副反应无能的样子,伸手开始扒衣服,道:“摸我。” 肌肤接触到空气有点冰凉,血锦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忙按住洵桦的手脚,做了个深呼吸,盯着下面洵桦那双‘无辜’的眼睛,憋了个笑到嘴角,道:“师父,就算你想起来一切,对徒儿爱得深沉,也不用这么主动吧。” 洵桦盯着他,一句话没说,血锦笑得最都快僵了,到血锦忍不住的时候,才道:“说的没错。” 说的没错?什么玩意儿?血锦一脸茫然的看着洵桦,为什么才过了几年,他和师父之间的隔阂就更大了,为什么他都不明白师父的话的意思了? 洵桦看到了血锦的纠结,伸手抚了抚他的长发,道:“我对你爱得深沉。” 血锦一愣,随机伸手捂了脸,道:“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真诚了。” “吾一直都很真诚。”洵桦拉了血锦的手放到自己心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很真诚地爱着你。” 说完以后,就不顾血锦的呆愣,开始扒衣服,直到两人坦诚相见,才拉着血锦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声音淡然不带丝毫波动,道:“上我。” 能在如此主动的心爱的人面前保持冷静的,那就不是男人,而血锦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所以他非常认真地享用了一番大餐,肉质鲜嫩,甜美多汁并且附加磁性撩人的音乐相伴,简直美好的一餐。 用餐结束后,血锦将那个浑身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面无表情的人抱到卧榻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为两人施了一个清身咒,然后应对方要求,窝到了床……的里侧,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师父,有个疑问徒儿憋在心里很久了。”按住对方在自己身上肆虐的手,血锦非常真诚的望着他,问道:“为何师父忽然变得如此开放?” 令血锦没料到的是对方仅仅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问:“你不喜欢?” 这语气……颇有种你不喜欢我就换的气势,血锦语噎了一下,才略带羞涩的说道:“师父这般坦诚相见,徒儿虽一时不能反应过来,心里却很是欢喜的。” 下一刻血锦就看到洵桦的眼睛亮如星辰,然后那双手又开始在自己身上处处惹火,最后对方两个简单明了的字吐出口,彻底诱惑了他。 “上我。” 一天的火热,待到血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清晨了,门开着,从外面吹进来高处的寒风,然而身上盖着锦被却并不觉得冷,血锦眯了眯眼,勉强看到那站在门口的白影,非常之高冷。 血锦一下掀开了被子,在寒风中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彻底醒了,他抖了抖,然后朝门走去,结果就听到了一句毫无情感波动的话。 “仙灵在你体内了。” 啥啥啥啥啥啥?血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情从‘好开心得到仙灵了’到‘我去师父就是为了把仙灵给我才做了之前那些事吗’再到‘好伤心师父是个这么不自重的人’再到‘好伤心师父居然不爱我’,最后血锦冷着一张脸盯着洵桦,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洵桦沉默了一下,道:“你该去找怀骨了。” 血锦捏了捏拳头,牙齿咬的嘎嘣脆,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道:“你,好。” 然后洵桦就看到自家乖巧的徒儿转身就走,一脸决绝,待徒儿的气息消失在青月殿,洵桦才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满天星辰,问道:“他这算是拔哔无情吗?” 虽然在白日里不太明显,但是以洵桦的视力还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那满天星辰的光芒顿了那么一瞬间,于是他放出神念去聆听,意外的发现他们的心音都是差不多的几句话。 为什么小狐狸那么生气,吾神都给他睡了的说?几颗小星星这么问。 一个中等星星瞥了他们一眼,想吾神都让小狐狸去死了,还指望小狐狸对他有什么感情? 也许吾神只是单纯的提醒一下小狐狸他的天命是什么?唯一比较对应心意的一句话来自一颗光芒微弱的大星星。 洵桦不由得反省了一下,看着血锦远去的方向,面无表情的想原来你认为吾在催你去死么? 好吧。洵桦垂眸,你应该快些去死这些才能结束,吾不应该这么自私地多留你一些时日,让你的痛苦延续下去的。 景尚在妖界入口处等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血锦,景尚试图弥补一下本体捅的娄子,景尚由于怒火殃及陷入危险状态,景尚淡定的撇开本体成功脱险。 血锦恢复了些许的冷静,带着景尚进入了妖界,在进入传送阵之前,他的心里闪过无数种妖界迎接他的方式,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 “终于等到你。”一个大大的熊抱加一个微笑,“小狐狸。” 血锦在听到那一声小狐狸之后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银发及腰、苍穹色眼珠以及一身束身白袍的美人,眨了眨眼,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迟疑着吐出了几个字。 “你是……小白?” 美人抽了抽嘴角,问道:“小白是谁?” “我在青丘的时候养的一条狗。”血锦毫不犹豫的回答了。 美人顿时觉得不能和他绕圈子,做了个深呼吸冷静冷静,然后道:“我是青篱。” “哦,是青篱啊……等等。”血锦后知后觉地拉住美人,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茫然道:“为什么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散发着青篱的味道。” 美人颇有些无语,却还是回答道:“因为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妖尊的味道。” “哦,怪不得呢,妖尊的味道自然是可以……妖尊的味道?”血锦庆幸之前绕过一次,现在很容易绕回来,他抬眼看着美人,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青篱?” 美人点头。 “你是妖尊?” 美人再点头。 “怀骨在你身上?” 美人继续点头。 “你要把怀骨给我吗?” 美人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血锦放松了,神情漠然道:“那还打什么啊,景尚收拾家伙回梨源吧,要不要一起,绝对比妖界要享受的多哦。” 或许是受打击过大,血锦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令青篱想起了一个人,景尚看到青篱这副表情就觉不好,可他还是没能阻止对方说出话来。 “你和你师父见过面了吗?” 沉默,沉默,沉默。 “你师父近来也是你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诶,你们两个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沉默,沉默,沉默。 “我听说他很想要……” 默不能默,无需再默,血锦一个爆发的眼神等过去,恶狠狠的说道:“不要再跟我提那个混蛋!” 狮子吼一般的功力震得青篱耳朵暂时是从,现在也是美人一枚的他向景尚投去一个茫然的眼神,我说错什么了吗? 并没有,只不过说错了时间。景尚望着青篱的眼神有些怜悯,在错误的时间说正确的话也是一种错误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取怀骨,葬无妄 在本家的密室里,血锦看着忽然一脸淡然的青篱有些胸闷,究其原因是对方告诉他了一个秘密,所谓怀骨就是妖尊的脊骨,血锦忍着气,问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取出怀骨了吗?” 银发美人瞥了他一眼,悠悠然道:“只有现杀现取的怀骨才有用。” “所以你是要先我一步去黄泉路上逛了吗?”血锦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早知如此你是不是不应该和我认识啊,这样我动手的时候也能不动声色,你看这都混熟了怎么好意思下这手呢?” 青篱勾了勾唇,道:“你也可以迟些,反正怀骨即取即用,丝毫不费时间。” 谈话破裂,两人出去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血锦又同青篱谈了几次别的方法,可都无疾而终,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的,血锦觉得自己精神非常,一点都不困,也可能是之前睡多了,也可能是……一个原因吧。 心中有着淡淡的不祥的预感,血锦衷心的希望这预感是错的。 这一日,作为血锦的亲密好友一行人,大家围一圈正在吃饭,血锦十分卖力地啃着景尚特地给他夹的大鸡腿,一边啃一边想,景尚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不像师父,哼,管你去死。 就在一行人吃得欢快的时候,从外面飞速窜进来一人,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报告尊主,无妄海失控了。” 血锦眨巴了下眼睛,非常淡定地啃完这条腿,然后伸手一抹嘴,起身道:“走吧,前面带路。” 那人前面默默地飞行着,血锦在他后面跟着,然后银发美人默不作声地在血锦后面跟着,三人十分淡定地往无妄海那边去,完全忽略了还愣在桌边的一堆人。 景尚抹了把脸,嗯,有点湿,然后他也站了起来,淡定无比,声音平平,好似原来那个四海泯灭面不改色的淡漠龙君,道:“行道无妄海,送他最后一程吧。” 没有人是拒绝的,大家都站了起来。 无妄海是人间的一片海,位于紫华山的东面,虽然这海地处人间,但它的来历可一点都不平凡,它是父神创造这个世界时遗留下来的毁灭者,万物有生有灭,世界也是一样,它既然被创造出来,自然会有一样叫做克星的东西在等着它。 根据蛇的边上很可能就有解蛇毒的草药这种万物相生相克的理论,所以无妄海在世界的内部,无妄海的海水是能够消泯一切事物的东西,所以它若是失控的话,那么这个世界都会被消泯于无,谁也别谈幸存,没有这可能。 所以就需要献祭,无妄海自然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所以这坑人的天道喂养了最是肥美的一只羊给它,就是血锦,虽然血锦的遭遇悲惨了些。 站在顶峰上,血锦看着那被法力困住,随时叫嚣着要冲出来的海水一脸平淡,他看了边上的青篱一眼,思虑再三,问道:“你真的要同我殉情吗?” 话音方落,血锦就收获了美人的一个……摸头,十分温柔,银发美人看着他,苍穹色的眸子里是淡看一切的豁然,瞬间渊楠就觉得美人的境界比他家看不开的师父高多了。 “这是天命。”青篱看着血锦眉头都揪在一块了,伸手去抚平,好笑着说道:“你一个孩子都能够接受,本尊活了无数的岁月为何不能够坦然?” 血锦看到对方瞥了他一眼,嘴里淡淡的吐出两字,莫名的眼睛有些酸,几度嘴角扬起又放下,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在边上下属催促的眼神中,在无妄海的咆哮声里,动了手。 取脊骨有多么痛苦,血锦不知道,反正看到风华绝代的银发美人苍白了脸色,喘息着努力对他扬起一个轻松的笑脸,最后在脊骨开始抽去的时候不由一声闷哼,然后咬牙硬挺,血锦看的都疼。 折磨人的时间不长不短,对血锦来说却像又过了十万年,在抽出脊骨后他恍然觉得美人变了一些什么,因着没了支撑的脊骨,血锦伸手去扶美人,这才知道变化了的地方在哪里了。 望着穿过美人身体的手,血锦的神情有点复杂,喉头干涩,几度开口没能说出话来。 “多大点事儿,怀骨是妖尊之灵,我随怀骨一同去了不是很正常嘛?”青篱看着血锦的这幅神情,笑了笑,伸手轻柔地抚上血锦的眉头,道:“小狐狸,这回欠我的可多了,日后可不要再耍我玩了。” 血锦一脸慎重的应下,看得边上的下属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尊主你怎么还不下去,无妄海都快跳上来了,属下好怕怕。 美貌的妖尊看血锦拿着他的脊骨一脸茫然,笑了笑,本就飘散的魂体凝聚成一道蓝光冲入了血淋淋的脊骨中,洗净一条洁白骨,然后操控着脊骨往血锦身后一贴,脊骨像是才找到了主人,使劲儿往里贴。 “唔。”血锦一声闷哼,却忍住了,到疼痛感消失的时候,他却意外的有点怀念,这下无论是那个好玩的师弟,还是那个美人妖尊都没了,烟消云散,一点不剩。 带着叹息,血锦朝着无妄海走去,最后几步的距离,他走的有些慢,有些人说,人死前会将生前一切回放一遍,现在想来是错的,他脑中空茫,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让他去死的师父,哼,才不要在死的时候也都想着你呢! 每靠近一步,无妄海的叫嚣就更盛一些,到了那边缘,血锦往下望去,无尽的海水涌上,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享用美味的大餐,他听到自己叹息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控制着身体向前倒去。 顺着从无妄海来的吸力往下而去,闭着眼睛接受死亡,但是预料中的痛苦迟迟没有到来,血锦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无妄海就在下面,然而他的高度却恰恰好让无妄海碰不到他,这是怎了? 血锦的疑惑终于在对上顶峰边缘的一双眸子的时候得到了解答,他以自己平生最平静的语气最激动的心绪问道:“你不是要我早点去死吗?” 那人淡定回道:“当我胡说。” “可我现在就要死。”得了答案,血锦笑了,笑得温文尔雅如同人间所说的君子一般,他淡笑着道:“覆水难收,我既到了这里,无妄海就不会再收手了,他必要吞了我才甘心,并且,我现在可以死的毫无遗憾了。” “不允。”听到血锦说要死并且死的毫无遗憾的时候,他的心里旋起一阵风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裂开一道缝,平淡到过分的语气充斥着星辰之力,蕴含法则的力量,他道:“吾不允。” 血锦没有为他感到震撼,只是淡笑着望着他,开口却惊诧了顶峰一群人,古老而晦涩的语言自血锦口中吐出,听得洵桦也不由得一愣,就趁这个时候,血锦挣开了他的束缚。 洵桦亡羊补牢似的想拉他上来,然而那人无比平静的望着他,眼神带着缱绻的温柔,落下的身影很快就被无妄海的海水吞噬,那眼神却深深地印在了洵桦的心里,为什么,有点茫然。 “吾神。”景尚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本体情绪波动大道影响他,虽然知道血锦的重要性,却也没想到刻印这么深。 “吾无妨。”只是……有点茫然罢了,洵桦低头看着那渐趋平静的无妄海,忽然伸手抹了把脸,没有任何,有点空茫,随即却又坚定起内心,一脸淡漠,神降世间,神音入心。 “吾创新世,凡愿入者,愿力十万,吾存汝等入仙途一线生机。” 六界,人鬼仙妖神魔,说得好听仙神却从来比不是真正的神一根头发丝,究其原因,大道三千,成就大道者却都需神的一个点头应允,神此言的深意,便是开放了世人的修炼极限,但凡他们能够修到终极,便能得道。 更甚者,弑神。这个念头在景尚的心里浮起来,他所怀的却是担忧,开放了这样一个东西,对厌恶人类的神来说已是无可想象的付出了,他对血锦的在意竟到了这般地步,连苦难都看不得吗? 众生都是他的创造,心中升起的念头,洵桦自然不会不知,只是弑神?这等念头,等他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到他面前去说去吧,神灵由来是个不能多的东西,你们若是自不量力的妄图染指,吾会让你们感慨地狱如此仁慈! 转向无妄海,洵桦面无表情的脸也倏忽变得柔和了一些,此番吾会予你最高的身份,永远转危为安的力量,众生宠你爱你,吾亦然。 这是他第一次亲入棋局,六界众生交易已成,愿力自各界向无妄海飘来,洵桦负手,眼中金光一闪,那些愿力便由他心愿构筑,创造世界于他如此随意。 在创造天道的时候,洵桦尽了几分心,他动手了,这次的天道要偏心,偏爱一人。 景尚看着他那般认真的模样,眼中的担忧散去,罢了,世上想也没有人敢去挑战真神权威,只是不知道血锦到底说了什么,令吾神有了这般变化,他不懂神语,可惜了。 其实血锦的话很简单,只有六字。 “帝君,我很欢喜。” 第一百九十三章 梦已尽,夭梨醒 黄粱一梦有三年,醒时恍如隔一世,夭梨醒来时,身处牢笼之中,然白衣白发,不然此地秽物分毫,眼中尚有未清醒时的迷蒙,却因多了梦中阅历更加沉稳,一世几番死活,也算淡看。 “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声音,夭梨抬眼去看,淡淡的声音如无波的湖上飘着一片羽毛,却不引波澜分毫,道:“我自问没有分毫对不起你,临苍。” 来者正是临苍,他的面貌没有丝毫变化,却平白笼了一层黑暗,听到夭梨的话,他笑了笑,无端邪气,语气却如旧,道:“叫出我的名字证明你记起来了,阿楠还是血锦亦或夭梨,你希望我唤你哪个名字呢?” “随你之意。”夭梨淡坐着,比之以往多了一分不然纤尘的气质,道:“所谓故人来此,应不是单单问我想起来了什么吧?” “这话才像是你,任性不羁。”临苍这么说着,一撩袍子在牢笼外面坐了下来,道:“既然将我们当做朋友,那么不知尊贵的创世神阁下可有办法让我们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呢?” 夭梨听着,笑了,道:“我只是被命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但不代表这个世界是我控制运转的,况且那个世界……已经被他毁了。” “你说什么?”临苍握紧了拳头,怒视着他,道:“这个世界不是新造的吗?” “你理解的不对。”夭梨摇摇头,道:“这个世界是以那个世界的愿力构建的,也就是说随着这个世界的成长,那里也将逐渐萎缩,最后化为这个世界的养料,你想要回去那里是完全没有活路的。” 这些也都是夭梨在记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顺带想起来的东西,他看着已经物是人非的好友蓦然想起来自己这又是凄惨的一世,虽说多了个好身份,于是刚开始的淡然也少了,人从梦里醒过来,总要缥缈一会儿,缥缈之后回归现实自然也就活络了。 就在夭梨想事情的时候,临沧火了,他压着怒火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洵桦还要对众生发问,开放大道,直接告诉六界众生留下的会死不就行了?” “我怎么知道他的想法。”夭梨觉得自己也很无辜啊,他看了一眼临苍的怒容,心里忽然浮起来一个不是和很好的想法,能让自己这位沉稳若定的好生发怒的只有一人,再结合临苍问这话的意图…… 夭梨先自己讪笑两声,怎么可能呢,而后却又忍不住开口道:“步沼留下了?” “是,也不是。”临苍冷着一张脸,道:“他本就不是个追求大道的人,便没有同意过来,我当时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便拉了他一起过来,哪知道三魂不见了七魄,他人只过来了一半,这都是你惹的祸事,你说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夭梨笑了,看了临苍一眼,道:“得,谁也别怨谁,此事与我何干,我当时都死了,是你不顾人家的意愿将人家拉过来,还只拉了一半过来,临苍啊临苍,我当真想不到你竟也是个推卸责任的人。” 临苍的抱怨简直毫无道理,夭梨都要笑了,不他已经笑了。 这话可真正戳了临苍的痛脚,他一下跳起来,面红耳赤有些恼羞成怒的征兆,他指着夭梨好半天也没骂出一句话,最后只能道:“反正此事皆因你而起,我会让他也因你而结束,再过几天我们就永别吧。” 气走了临苍,夭梨才有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况,身上修为被封……了一半,显然临苍不知道他脑海里还有个从始至终知道一切的人,也是他的半魂,这对身为阶下囚的他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盘腿打坐,去找自己的半魂聊聊。 甫一进入识海,夭梨觉得自己这个最少运转了二十万年,实际年龄三十万年的脑袋卡了一下,他怎么看到了一副把酒言欢的场景,一个两个……好多个,一时眼花看不清了。 夭梨一脸呆的走过去坐下,这一桌都是眼熟的人,包括还有半个他自己,这个排布有点像之前吃的最后一餐。 渊羽看着夭梨一脸呆愣,便看了一眼夭梨边上的人,淡淡的说道:“吾神不解释一下如今的状况吗?” 于是所有人将目光汇聚到洵桦的身上,洵桦面无表情的应对他们,道:“青篱是怀骨,君渊是灵玉,渊羽是神格,沈执音是龙气,景尚是赋血,吾是仙灵。” 简单明了,夭梨默默地想着,又问道:“临苍把我抓起来是想干嘛,毕竟抓我还不如抓你呢师父。” “吾是真神。”看到所有人一愣,洵桦面无表情地说道:“吾是世间唯一的真神,这世间没有生灵可以违背吾的意志,但是你不同,若是你动手,吾抗拒不了。” 这话说的好生动情啊师父,夭梨默默地抹了把脸,一手汗,问道:“那他是想要对我做什么来让师父你就范?” “你还记得无妄海吗?”洵桦看了他一眼,道:“他弄了一个类似无妄海的东西,虽然不比无妄海那么厉害转眼间将你吞噬,但只要把你放进去呆上一段时间,也肯定是化为虚无了,而且修为归他。” 夭梨松了口气,道:“反正师父肯定是可以解决这个的吧。” 洵桦却给了夭梨个‘吾不是万能的’的眼神,然后在其他几人立刻紧绷了的眼神中缓缓说道:“这并无甚奇怪的,万物有生有灭,相生相克,吾既存于天地,自然不会违反法则,只要阿梨在无妄海,吾便跨不过去。” 吾神,您的情话说得太好了。身为洵桦十万分之一的神念的景尚默默地给他投去一个好棒的眼神,默默的腹诽当初是谁知道了克星这回事面无表情的说要是找到了就直接原地毁灭吧。 “那他吞噬了我们之后会怎样?”夭梨好奇地问了一句。 洵桦低着声音道:“九天易主,星辰变换,大道重化,一切消泯,重新再来。” 听得其他人一阵心寒,怎么您老说话这么轻易呢,不应该夹杂着忧患的情绪说的吗?您的语气就好像送出去一件毫不起眼的东西似的。 夭梨已经习惯了,毕竟师父是能面不改色说出吻摸上的人,好吧,事情已经很清晰了,临苍的起因,经过,以及最后将会有的结果,那么接下来就是该讨论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了。 唔……有点口渴,先喝杯水。夭梨拿起茶盏,牛饮下去,喟叹一声,然后问道:“那么对于这件事情,谁有解决的方法?” 其他几人一致看向洵桦,后者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夭梨,夭梨看了回去,就这么僵持了有一会儿,夭梨才轻咳两声,问道:“师父,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说解决方法啊?” “只有你能解。”洵桦看着夭梨,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张严肃的脸到底给了后者多大的压力,他十分认真的说道:“大道承认你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理论上你所承认的东西才会存在在这个世界,当你学会如何否决一个东西的存在,那他就真的不存在了。” “所,所以……”夭梨吞了吞口水。 “你要不相信并且否决无妄海的存在。”一锤定音。 怎么可能嘛!夭梨哭丧着一张脸,被无妄海吞噬的感觉还印在他的脑海里呢,或许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临苍要让他记起来的原因了,只是该怎么办?这种深深刻在脑海里想忘不能忘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吾来帮你忘记。”洵桦这么说,瞥了一边旁观的几人,包括自己的神念。 被瞥到的人从脚底板寒到头,拉上桌子瞬间移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反正识海这么大,到哪儿喝不是喝呢?但是如果听了世间唯一的真神的墙角,然后被人家记恨上了,啧啧,这个滋味真的不是一般的爽啊。 于是就在夭梨愣神的时候,其他人都远离了这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自己与洵桦两人了,后者越靠越近,越靠越近,那张逐渐放大的面无表情的脸让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他胆战心惊的回到了青月殿,结果碰上了和豪情无比的师父,吻摸上。 还在回想那一日的火热,忽然就唇上一痛,眨了眨眼师父那张脸就在眼前,薄唇上还带着点红,散发着血的香味,然后夭梨就看见对方张嘴舔了舔唇,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夭梨觉得自己被魅惑到了。 “如何不专心?”洵桦眼神望向夭梨,又往他唇上啃了一口,道:“不许不专心,吾不许你想着别人。” 夭梨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好笑,讨好地亲了回去,唇舌交缠来了一个深吻,看着洵桦盈上一层水雾,承载了千万星辰命痕的光若隐若现,在其间朦朦胧,好诱人,夭梨下意识舔了舔下唇,喉咙有些发干,道:“我在想你。” “嗯……要我。”洵桦伸手拉了夭梨一下,自己也顺着他的动作往后倒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入无妄,有办法 这是一处幽暗的地界,没有光芒,只是虚无的黑暗,黑暗之中有一个人,他痴痴笑着,不时对那个被关押在牢笼里的水蓝色身影露出垂涎的目光,而那人却只安静的低头,跪坐在地上,一片宁静。 临沧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其中似乎蕴含了什么深意的目光让他不由得捏紧了双拳,可他还是在面上构建出笑容,像以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往前缓步走去,然后在那人身前半步处停下。 “步沼,我来了。”他很想要对方给他一点回应,可是没有,对方脸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全副心神都在那个水蓝色的身影上,他咬了咬牙,压下妒火,仍旧笑道:“步沼,想得到他吗?” 步沼终于转过来,可眼神却依依不舍地纠缠在那人身上,但是临苍的诱惑勾搭,所以他最终还是把脸转了过来,对着他扬起了一个痴痴的笑容,道:“要,要他,要他,步沼要他。” 一次比一次更清晰,临苍心里纵然再忿恨不甘也不会把这些放在步沼面前,于是他笑道:“他有一个情人,步沼想要得到他,就先要解决他的那个情人,这样他才会死心跟你在一起。” “是,是吗?”步沼似乎是在考虑临苍的话,在临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步沼扬起了一个大笑脸,道:“好,好啊,我要,亲手,杀了他那个情人。” 临苍嗯了一声,笑比哭还难看,说:“一定会杀死他的那个情人的。” 身在牢笼之中,处于识海的夭梨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表示发寒地抖两下了。 只见夭梨随意披了一件外衣,自锁骨开始错落有致的红痕一直往下,令人遐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夭梨现如今一副承欢过度的样子懒懒地躺在洵桦怀里,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被狠狠蹂躏了一回的是夭梨。 “师父。”声音微哑,却不妨碍撒娇,带着些许委屈夭梨给了洵桦一个眼神,声音像猫爪子挠人心一般的令人发痒,道:“我腰酸。” 洵桦面无表情地放下调戏的手,认真地替自家徒儿揉腰,淡淡的说道:“在上尚且如此,若是在下岂不是去了半条命。” 闻言,夭梨轻笑两声,声带震出微哑带着磁性的笑声,道:“师父舍不得累着徒儿。” “说的没错。”洵桦见到自家徒儿舒缓了眉头便知他是舒适了,于是用手把自家这诱人的徒儿牢牢圈在怀里,难得温情的把脸贴在他发上,淡淡的说道:“正因如此,吾不许你出任何事情。” 说得夭梨笑了出来,自家师父是个耿直的人,连累着都不许,更何况别的了,黑黑的眼里勾了一抹得逞的笑意,师父终于是牢牢掌握在手中了,想想当初那个不懂爱的人,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十万八千里以外,青篱略带忧郁的喝着茶水,不时往夭梨所在位置瞄一眼,然而神力笼罩什么都看不到,叹了口气,道:“本尊都吃撑了又饿又吃撑了,怎么小狐狸还没好,男人中的男人吗?” 知道真实情况的景尚轻咳一声,道:“你是不是忽略了吾神?” “本尊当然知道啊。”青篱瞥了景尚一眼,又回去自己的忧郁,道:“本尊只是有点担忧小狐狸了,毕竟神灵活了不知道到多少年,这些年积压的欲望唔……小狐狸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啊。” 沈执音带着趣味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道:“究竟是欲望战胜了理性,还是理性控制了欲望,端看神灵对他的重视程度了。” 两人当即闭嘴,神灵的重视程度见识过一回就够了,再来几回他们也可以烟消云散了。 “来了。”君渊忽的开口,抬头看向不远处飞来的两人。 唔,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众人一致的想法,不过转而又想到了神灵,对方挥挥手创造世界的能力让他们默了默,正常是应该的吧。 “否认无妄海的存在了?”渊羽正中红心,看到夭梨苦了的一张脸,抿了抿唇,道:“慢慢来。” “哎,我怎么否认一个真实存在并且我经历过的东西呢?”夭梨忧愁了一下,忽然眉头一皱,道:“外面来人了,我出去了。” 这是一处安静的牢笼,感应到人的到来,夭梨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看到来人倒是惊讶了一下,抿了抿唇,道:“步沼神志不清,你竟也放心将他带来。” 临苍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如果不是怕占了下风,他定要冲上去揪住这人的领子,狠狠地骂道,妈蛋要不是你,我会迫不得已带步沼出来吗?肯定不会啊! 好气哦,但还是保持微笑,临苍面上维持着风度,拂袖开了牢笼的锁,然后带着步沼走了进去,看着坐在地上风华不受尘俗侵染的夭梨,咬牙切齿了一下,道:“步沼想来看你而已。” “哦。”夭梨从容地起了身,白衣一身纤尘不染,淡淡的看向步沼,身为命定的创造者,夭梨轻而易举看出步沼只余三魂,神志不清,挑了挑眉,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步沼。” 步沼痴痴的笑着,眼中只有痴念,道:“阿楠,我,喜欢你。” “呵,痴念。”夭梨笑了一声,风华绝代,他只看了一眼临苍,道:“走吧。” 这般豁达,虽然从之前这个无畏地投入到无妄海就应该知道,可是之前是个精致的孩子,现在却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令人心神向往。临苍心中也不由升起了这样的想法,复杂地看了夭梨一眼,认真的在前面带路。 光着脚走过一段烈焰似的路,还好这身子不惧炎寒,夭梨淡淡的跟在临苍后面,难得的有些纠结,不用看他都知道前面的那个眼神都黏在后面的那个身上,然后后面那个一直都眼神灼热的盯着他,以至于前面那个还分神给了他几个狠辣的眼神。 阿爸喂,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存在?夭梨默默地在心里哭诉,师父你安排命运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怎么徒儿总是这般倒霉。 “命运是天道自我衍生的。”洵桦淡淡的说道:“与吾无关,不许误会吾。”、 怎么莫名听出了委屈怎么回事,想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神多了一丝控诉与委屈,夭梨抖了抖,算了,难度太大,想象无能。 就在夭梨这么想着事情的时间里,临沧已经带着他到了目的地,前面一片漆黑,却能够听到隐隐的水声,感应到略微熟悉的气息,夭梨勾唇,道:“临苍你确实是个天才,这可是吞噬一切的无妄海,你竟能在此处弄出这个来。” “过奖了。”临苍淡淡的说道:“再怎么天才都比不过你这只天骄狐狸,既然知道了这是什么,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带你来的目的了吧。” “那么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动手?” 黑眸中凌冽一瞬,转瞬散去,夭梨一笑,道:“这片天地我为主,哪有让客人麻烦的道理,我自己下去。” 往前踏了两步,往下时脚底金莲徒生,夭梨踏着金莲往下走去,从脚开始,接触到微凉的水,似乎是因为吞噬的本能,带来些微的刺痛感,不过对于现在这具创世神的躯体来说,还能够忍受。 水到腰的时候,夭梨回头对着临苍一笑,曾为九尾狐,如今却是树精,一身梨花淡香,冰骨风华,回眸一笑如斯倾情,震撼了两个人的心灵。 等临苍回神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像之前在牢笼里一样,跪坐在水里,闭上那双阅尽世事如今透着淡然的眉眼,恍惚想到数十万年前,那人还是只天真的小狐狸的时候,他们偷来的酒,如斯美味清香,如今想起来竟也不由吞了吞口水。 “阿楠……”后话被吞在肚子里,临苍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没了退路,叹气,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然而这个在末尾让临苍觉得惊艳的人却在识海里被骂了狗血淋头,夭梨可怜兮兮的向自家师父扑过去,结果成功得到世间唯一的真神大人的白眼一枚,坐在原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夭梨觉得自己好生可怜。 其他人一致瞪过去,我们觉得我们更可怜!刚刚从死的梦境中活过来,结果现在又要死了! 夭梨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理论上来说我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看到其他人一瞬亮起来的眼神,夭梨刻意拖了一会儿,直到师父大人又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他才笑着说道:“不过这个办法要你们都帮忙才能生效,怎么样,帮不帮吧?” 青篱鼻翼动了动,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狐疑地看了一眼夭梨,道:“你先说是什么办法。” “好啊。”夭梨坦然的说道:“其实是我方才想起来,因为之前天道欠的太多,最后就给了我一个免疫的东西,所以我被无妄海吞过一次,神魂里带上了无妄海的属性,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你们在的话,无妄海对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效用才对。” “你想骗我们离开?”青篱一脸‘才不相信你’。 夭梨失笑道:“信不信随你,不过你可以想想之前我的表现,就像那个弑神阵,应当知道我没有说谎。” 其他几人看了夭梨一眼,然后撇开夭梨凑到一边商量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消事端,此事全 六个人凑堆在一起商量了许久,青篱坚持夭梨又在骗人,君渊无条件听信夭梨,沈执音很纠结,毕竟若是他没有骗人的他们岂不是害了夭梨,渊羽和景尚站洵桦这边,最后是洵桦来决定他们是否要离开。 “走吧。” 这是洵桦想了许久得出来的结论,虽然在这里他的力量不能用,但若是他家梨花出了什么事,他便是拼尽九天也会把他挽回来,不过这些都不能在无妄海里做,或者说这些在这里都做不到。 识海中的一切都会很快反馈到夭梨这里,所以在洵桦说话的时候,夭梨便在嘴角勾了个极轻极浅的笑,转瞬即逝,待几人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夭梨就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令人看不出破绽来。 看到这样子的夭梨,青篱小声的抱怨道:“小狐狸越来越狐狸了,以后铁定骗不到了。” 景尚抽了抽嘴角,在吾神面前说要骗他的小狐狸,世间九天独你一份,别人不甚了解,他可是明白的很,九天上的那张黑名单从银河这边到银河那边,每天做梦都要被银河淹一淹的人名全部都是觊觎小狐狸的,不管是九天上的人,还是在凡间胆敢有一丝不好的念头的,啧啧,凄惨得很啊。 “我送你们出去吧。”夭梨笑看着几人,然后一拂袖,在几人身上加了护佑的光芒,然后将他们一一送了出去,到洵桦的时候,对方按了一下他的手,夭梨疑惑的对上他的眼。 洵桦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握着他的手无比认真,道:“此番过后,九天御座前,吾等你来迎娶。” 夭梨先是一愣,尔后笑了,伸手捏捏洵桦的脸,看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了红痕,眼神暗了暗,道:“此世为聘。” 这是无言的许诺,夭梨再看了洵桦一眼,便将光芒加诸其身,然后将他推出了自己的识海,淡然地看着几人的离去,等到他们的气息完全消失在无妄海,夭梨方才松了一口气,累得跪坐在识海里。 呼出一口气,夭梨睁了眼,他在无妄海中心,周围有一层薄薄的水膜,看着那不断新生的水膜,夭梨的眼神凌厉了起来,双手上下翻飞,快速掐着法印,嘴里道:“就让我再见识一次吧,无妄海。” 水膜消失,白影落入水中,越沉越深,直到不见踪影。 而另一面离开的六人却是各自去了该去的地方,天地人三界,碧落黄泉道等处,临苍既然要布成为创世神的局,那么世界里的能量转换塔是必不可少的了,如要阻止他,必须先毁掉这些,否则他将生生不息。 但是单凭一人之力是毁不掉能量塔的,于是乎各人都去寻找了帮手,洵桦本就不凡,更何况真神在身,他去捣灭天界的能量转换塔,青篱在此世名为青君,掌管时间之人,他去寻他的法器青鸟去了,身为妖尊的他负责妖世,君渊身为地界祭司,自然负责地界,沈执音为方外之人按照从前的归属他负责人界,渊羽便要去碧落黄泉道,至于景尚就监视临苍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安排是很好没错,但是他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临苍如今的实力,他是能够逼迫创世神自己走入无妄海的人,实力怎么会低?洵桦就算是真神,但他实体不在这里,仅凭创造新世之后疲惫陷入沉睡的神念怎么能够敌得过他? 其他几人自然也是,所以在临苍得到消息之后,只是冷笑一声,看向那幽深的无妄海,道:“阿楠,你看你的这些人多么愚蠢,若是六人在一起,我或许还没有能力将他们捉来,但分开之后,哼,一个都敌不过我。” 临苍十分效率的在夭梨被无妄海完全吞噬之前,也就是接下来的三天内将这六人一个一个地抓到了这里来,捆仙锁捆住他们,然后让他们朝无妄海跪着。 无妄海静如死水,无波无澜,临苍眉眼之间终于闪过一丝得意,看着无妄海大笑,好一会儿才道:“如今我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夭梨等你消失在这片海中,我临苍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主宰了哈哈哈。” “唉。”冥冥中有人叹息了一声,声音如此熟悉,令人惊异,跪着的几人眼里都闪过了一道光。 “临苍,你执迷了。” 夭梨的声音传入耳中,临苍一惊,看着那白衣人从无妄海的中心缓缓升起,脚下踩的正是无妄海水升起的水柱,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还没死!为什么!为什么无妄海这样的东西都不能杀了你!” “这个嘛。”夭梨踏着水柱往边缘移动,然后脚尖一点,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拂袖解开几人的束缚,夭梨淡淡一笑道:“天道欠我许多,他总是要还的。” 临苍目眦尽裂地看着夭梨这一身光芒,只觉心头的怒火燃烧着,闷在心里怎么都吐不出来,最后经郁结到一口鲜血上涌,憋不住吐了出去。 “临苍,你还记得你最初修炼的目的是什么吗?”夭梨将几人扶起来之后,就朝着临沧走去,不温不火地笑了一下,拂袖将一副画面呈现在几人面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画面中只有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还有一条缠在它颈上的小黑龙,小狐狸看起来冰雪聪明,趴在石头上,小爪子一晃一晃勾着水,声音软糯糯的十分讨人喜欢。 “临苍临苍,你为什么想要修炼呢?” 小黑龙松了松尾巴,爪子揉了一下小狐狸的脸,声音同样是嫩嫩的,却是掷地有声,道:“我要保护你……还有步沼。” 在小狐狸单纯的眼神中添了后一句话的小黑龙着实可爱,看得几人不禁恍惚起来,尤其是临苍,他看了看那画面,又转过去看夭梨,气息有些不稳,道:“不,不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些,你在骗我,是不是因为你抛弃了我和步沼,所以才弄这些画面来欺瞒于我!” 夭梨一脸无奈,道:“我没有理由骗你,临苍,是你先忘了我们的话,是你们两个先将我抛弃在原地,是你一朝忘了我,全心全意地去跟着步沼。” 说着夭梨双瞳金光一闪,射入临苍的眼中,开启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临苍愣神地看着那一幅幅在眼前闪过的画面,最后竟痛苦地抱了头,仰天大叫。 “啊!” 任临苍叫得再痛苦,夭梨却不看他了,他们之间情分已了,从今往后自然再无瓜葛,夭梨朝着那一直呆站着的步沼走去,面上的微笑平淡,道:“好久不见了,步沼,你想我了吗?” 本来痴傻呆愣的目光变为冷笑,步沼上下打量了夭梨一番,道:“不错嘛,跟真神上过床的果然不一样,不仅得了个创世神的头衔,这笑也越来越假了。” “你!”青篱就要冲出去咬他了,夭梨却将他拦住。 “步沼,你是忘了我是谁了是吗?呵,无妨,我会让你记起来的。”夭梨抬眼轻笑,眉间红莲颜色更艳,唇边笑意深了,开口一声轻呵,却将人惑入无边地狱,虽然如此,眉眼间却是一片冰冷,道:“步沼!” 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被冰凉的水包围,是谁拿着细针一点一点戳开肌肤细腻的毛孔,将那细毛从根部挑掉,撒上鲜红的朱砂,如此美艳,在水的润和下,往身体里流入,好……好冷啊! 步沼全身打了个激灵,惊恐的看着夭梨。 “记起来了吗?”这般如地狱魅惑人的妖精的夭梨也很是可人,他一笑勾得那六人无端心一跳,向前一步,看步沼下意识退了一步,妖精的话里话外皆是寒冰一样锋锐的剑刃刺得人遍体鳞伤,他勾笑,道:“我记得,在与临苍分开之后我说过。” “这是最后一次,步沼!” 看着步沼周身逐渐笼罩的惧怕,夭梨轻笑着,轻声细语道:“你很不幸,将我的耐心都耗尽了。” “去无妄海里陪伴那只死去的小狐狸吧。”言灵具有效力,无妄海水起卷将人卷走,夭梨看着步沼害怕求饶的眼神,仍旧轻笑,道:“想开口求救么?可惜我不会心软啊,而那只天真善良的小狐狸早在你将它的小黑龙夺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 看着步沼被绝望拖入深渊,夭梨也不再去看他,毕竟又解决了一件事情,收拾完了外人,是时候该说说这堆不听话的自家人了,是吧? 眉开眼笑地对上几人的眼神,看几人各自不自在地移走自己的眼神,夭梨勾了个笑,缓缓开口道:“我记得,我没有让你们去毁那什么能量转换塔,只是让你们等我而已,我没记错吧?” 没有一个人回答,连面无表情的洵桦都难得心虚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啧啧,要是事情做成了还好,不仅没有做成,还被一网打尽,不仅是他们自己觉得丢脸,还连累了夭梨。 “呵。” 夭梨又冷笑一声,听得几人心下升起不想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就听夭梨道:“你们几个就给我去无妄海里好好反省一下吧!” 洵桦眨巴了下眼睛,无声问道,那你呢? “我?”夭梨这一瞬笑得格外灿烂,对着几个若身处寒冰地狱的人笑道:“我去人间玩一圈,等我什么时候记起来你们,我就什么时候把你们放出来!” 然后就哼了一声,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的把他们全部压到了无妄海里,当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无妄海不会伤害他们,只是会……困住他们不让他们出来,而已。 夭梨心情很好的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守故居,悲离去 收拾了那几个不安分的,夭梨去到了人间,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游玩,只是要了一了尘缘,看到经过多年剥落了华丽外表的建筑,心里升起几丝感伤,伸手拂过斑驳的大门,夭梨推开了门。 里面却出人意料的干净,仿佛有人时时打扫,只是到底还透着清寂,夭梨淡然地走着,不时看到眼熟的东西,偶然一个回眸便是回忆,让人忍不住叹息,即便在这里住的时间不过短短战时,却意味的记忆深刻啊。 “是谁?” 一个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夭梨转过身去看,是一位青年,面目有些熟悉,他淡淡的笑了下,道:“途经此地,看到这处有一种隔世的感觉,便进来看看,这里可是阁下的住处?”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是啦,在下也只是途经此地,看到这处地方感觉很是神圣,便好奇进来看看。” 是他不是他。带着莫名失望的叹惋,夭梨神情仍旧淡淡的,却多了几分疏离,道:“那阁下就接着看吧,在下尚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青年带着笑送别了他,于是转过身的夭梨没有看到,青年看着他的眉眼如斯温和,待到夭梨的气息消失在这里的时候,青年方才一笑,走到屋子的拐角拿了扫帚,一下一下地扫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的,恍惚又想起了之前一位老和尚对他的点评。 “若此生就这么过了,平平安安,若你想不开要出去,那便只能再为蹉跎一生。” 青年一笑,这样也好,他注定得不到那人,也不想跟在那人身边生生将爱意磨成上下级之间的情谊,所以就这样吧,生生世世守着那些回忆,守着这座故居,这样就很好了。 夭梨在人间的朋友着实不多,毕竟大多数都是其他地方过来的,像青君啊易重啊都不是简单的祸水,在人间寻了一圈,最后便挑了费城,然而此地竟已荒芜,摇头感叹时间逝去的时候,也只能淡着心绪换了个地方——天界。 夭梨此世在天界待的时间最久,二十万年,但他去的地方却不多,只有虚石窟洞、天阁以及昆仑殿,前两个都存在不存在了,只有最后一个还值得去看一看的。 夭梨瞬移到了昆仑殿外,他曾穿越时空到以前去,辣手摧花,后来又在昭凌的戏言下将它们恢复,现在看去,这些花儿竟大多都在,生了灵智,却还未离去,扎根在那里,做一朵普通的花。 带着怀念,夭梨向昆仑殿步去,还未进去,便听到熟悉的拌嘴声。 “你当我是谁啊,居然敢这般戏弄于我?” “瑶儿,你如今是帝后了,不能这般无礼。” “哼!你居然敢嫌弃起我来了?来人呐,我要和离,把本宫写得和离书拿出来!” 听得夭梨不由莞尔一笑,未想到逢生争了去的帝君之位最后落到了冉封头上,不过对方的沉稳大气倒是能够撑得住这个位置,没有必要进去了,夭梨打定主意,往外走去,身形消散。 要去地界一看小白和老黑,打听了一下,却听到两人并未复国,而是成了一对逍遥地界的神仙眷侣,二人行迹不明有点可惜,夭梨虽能测算,却也不想自己去打扰了对方的安平,便只能叹了口气,往碧落黄泉道而去。 前世是一架古琴的止寒现在成了恶首,倒是稍稍变了性子,止寒同随意在一起了,两人生活的倒是逍遥自在,管理恶人嘛,总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至于横在两人之间的那条命,夭梨怜悯同族同样凄惨遭遇,便开了一朵金莲,栽到两人院子里的同时还留了一封信,然后悠悠的离开了。 最后是妖世,这里的朋友不少,第一个应该去的,是妖月之海。 上一刻还踏虚空站在妖月之海的上空,下一刻就已入了水,虽没有鲛人族那一条灵活鱼尾,夭梨的身手却不算差,单凭体力来,几个呼吸间就到了……海牢。 海牢里充斥着瘴气,夭梨身上散发着创世神的光芒会替他将这些驱离,他往前一步,走进去。 “谁?”声音暗哑,带着异样的情愫,如同天籁。 “是我。”夭梨笑了下,将手深入那被瘴气层层笼罩、密不透风的人形中,他碰到了一个人,接触到了冰凉的肌肤,温和地摸了摸,道:“如今愿意随我离开了吗?阿澜。” 感觉到手下的身子一震,然后是带着复杂情绪,激动却又压抑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那扑入怀里的身子带着微微的颤抖,夭梨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嘴里道:“没事了,阿澜,我回来了。” 一下一下,带着神威的光芒不着痕迹的消去那些瘴气,最终露出了里面的人,他着一袭青衫,腰部以下却是虚幻,眉目没有前世的淡然,脸色苍白到吓人。 夭梨心疼地将他抱入怀中,替他消去这么些年受到的损伤,微微蹙着眉,夭梨道:“阿澜,你该是记起来了吧,随我离开吧,我带你离开这处地方,好不好,好不好?” 能让那般淡然面对白於一众的端木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妖月之海……当真污秽得可以,不若收了干净! 英雄总有墓冢,夭梨却实在后悔将端木澜投生到此处,只是伤害已经造成,他没有办法扭转,只能尽力去弥补,然而端木澜的态度却让人讶异,他又切实地享受了一会儿夭梨的温暖,然后便推开了夭梨。 “阿澜?”夭梨看着端木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推开他。 端木澜低头看了看,自己冰蓝色的鱼尾已经出现,身上法力凝聚的青衫也逐渐消失,露出了细白的肌肤,他手一摊,一柄折扇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低着头,眉眼之间仍是当初白於殿上一语对众人的鲛人祭司。 “阿楠。”端木澜看着他,勾起一抹温和的笑,道:“我要留下。” 温柔而又强势,这就是鲛人祭司,他的阿澜,夭梨不由上前一步,追问道:“为什么?我已经替你修补好身体,你可以随我回去的不是吗?阿澜。” “阿楠,你要明白。”端木澜无奈的看着夭梨,道:“身为鲛人祭司,我有我的自尊和颜面,我苟且偷生十几万年,如斯低贱的活着,若非怀着见你一面的信念,我不能活下来,如今执念已了,我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都是他的错,夭梨咬了下唇,忍住眼眶里的眼泪不落下来,若非是他,端木澜不会有这个结局,他合该是强大的、纯洁的,若非是他,若非是他……怎么会有如今这个结局。 “怎么哭了。”带着无奈,端木澜伸手抬起夭梨的脸,纤长白皙的指轻柔地替他拭去眼泪,然后轻轻挑开夭梨的牙,看到那一条血痕,眼中不由闪过疼惜,纤纤一指抹过,化消自己的力量抹去那道伤痕,端木澜认真地望着他,道:“不可轻易让自己受伤了。” 眼里盈满了泪终于落下,夭梨点点头,总觉心口被剜了一块肉似的,伸手去握住端木澜的手,声音带着些微的哭腔,“阿澜。” “不可任性。”端木澜抽出手揉了揉夭梨的头发,看着对方哭花了一张脸,笑了下,将那集聚四海之精的折扇放到他的手里,看到对方惊讶的神情,端木澜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道:“若是想我了,便看看这折扇吧。” 夭梨点头。 离别终究要到来,即便夭梨修复好了端木澜的身体,端木澜那颗碎成粉末的心他却是救不回来了,人常言痛失所爱其人如行尸走肉,所以夭梨忍着痛心,也要看端木澜离开,他不舍得阿澜活得不快乐,正如景尚那时对他,舍不得他不快乐。 待那气息终于在妖月之海消失殆尽,夭梨的泪也已至终曲,折扇轻叩手心,眼中金光一闪,眉间红莲愈发红艳,夭梨以创世神之名下达了神谕。 着妖月之海,隳灭! 后来又一一见了那些好友,夭梨兴致却始终不高,回到无妄海,坐在他动辄可以吞噬万物的海水上,摆了桌饮酒。 看得底下的人都很是担忧,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副借酒浇愁的苦瓜脸了呢?被谁欺负了?现在这可是创世神,被谁欺负了直接搞回去,了不齐让天道给那个混蛋写个悲催到死的结局! 只有洵桦是面无表情的,他推开聒噪的几人,将手伸出了困住他们的水牢,就那么直接的走了出去。 他居然就走出去了!有没有天理啊!青篱死死地瞪着洵桦的背影,满心不甘。 景尚理解地拍了拍青篱,无奈叹气道:“那是吾神啊,他的造物怎么可能会将他困住。” 说的也是,有哪个真神会被这样简单世界的造物困住,除了心甘情愿,还有什么能令真神驯服? 洵桦也不说话,只是坐到了夭梨的对面,夭梨饮一杯,他便饮一杯,待到那几坛千年的梨花醉都尽了,面前之人面若桃花,眼神都已迷离,却还嘟嘟囔囔着一个人的名字。 “聒噪!”洵桦一手翻了桌,一手按在夭梨肩部,整个人压到了他的身上,嘴对嘴盖了上去,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嘴。 吾神翻身啦?景尚惊讶的看着那个按着夭梨亲的人,吾神终于舍得吃人啦? 对于这一点,青篱看得很透,他挑了挑眉,道:“你就看着吧,最后肯定还是给压回去。” 青篱话音方落,就见洵桦一手按着夭梨的后脑,一手抱住夭梨的腰,然后一个翻身,变成了自己在下。 吾神啊……景尚忽然觉得有些目不忍视,您这辈子被吃的死死的了,作为真神您也不会有下辈子,于是您就被永永远远的吃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自作苦,问解法 凡尘如梦行,一朝睁闭眼,唯有人如旧,创世神也有功成身退的,是以在了却一段世间缘分之后,夭梨便随洵桦回归了九天,然而这都是对外的说法,内部知情者只有那五个亲眼看到真神将小梨花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在那种意乱情迷的时候……呵呵,枕边风、床上话,都懂得。 离开也不过洵桦一念之间,夭梨只觉自己一闭眼,过了不知多久的黑暗,待识海清明,一切忆起,终于轻笑着睁了眼。 “你醒了。”淡漠到极致的语气却因人的不同而添了几分柔情,乌发及腰,身上一件华纹白袍,五官与洵桦相似,星辰似的眼眸倒映着他的样子,眼里只有他一人。 夭梨坐起来,动作有些僵硬,皱了皱眉却并不出声,这许多年的时光过去,一朝回来自然要花时间习惯习惯。 他不说却不代表那人不知道,伸出手扶起夭梨,还顺带用神力替他舒缓了身体,扶着人踏出那处,他道:“小心些。” 借着洵桦的力道,夭梨出去了,等他回身一看,这才知道对方将自己放在什么地方,嘴角抽了抽,抬眼对上那人面无表情的脸,道:“帝君,阿梨没什么地方惹到帝君吧?” 神性的冰冷无情使得洵桦一直保持在最理性的状态,听到夭梨的话,他才分神去看了一眼,道:“玄冰可保身躯不腐。”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打造成棺材的样子。夭梨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回去吧,真的是太久了,阿梨还是住在偏殿吗?东西还都在吗?唔……我搬出来了吗?那帝君就带阿梨去那里吧。” 夭梨唠唠叨叨了一路过去,洵桦看他那尽力操控身体又不停嘴的样子,停了步,淡漠的眼看着忽然停下动作讪笑的他,忽然出声道:“你的胆子都随躯体留在那个世界里了吗?” 夭梨默默地想要抽出手,却被洵桦握得老紧,几番抽不回来,夭梨就放弃了,低着头默默听训。 洵桦倒还想看夭梨任性了,可没想到得了这样一个反应,莫名的愤怒,捏了捏拳,却又在看到对方小心翼翼的时候消了火,洵桦侧目,细想可能是自己太想当然了,想当然知道了一切的夭梨还会像以前一样。 “那便是你的院子。”洵桦这样说,看着站在那里低着头的夭梨,又问道:“适应了没有。” 呐呐点头。 “吾还有事。”洵桦转身,眼角余光却见那人俯身,恭敬万分,却不是他想要的。 夭梨在感觉到洵桦的气息消失在院子里以后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的面上尽是苦笑,从前年少轻狂,不知这九天上的昭凌帝君身份如何尊贵,掌控大小三千世界,只知他是自己的心上人,便一切任性妄为,直到如今归来方才知道帝君之高他无能与之相配。 自苦一阵,夭梨操控着仍不甚熟悉的躯体往自己的院落走去,轻轻推开门,簌簌坠落其上的冰雪,落到手上何其冰凉,一瞬融化滑入衣内,又是何其寒凉,夭梨自苦,迈步而入。 院子不大,一口老井,一棵梨树,一间浑然天成的草屋,没有帝君寝殿的繁华,也没有仙娥来往的轻声笑语,夭梨关了门,看着这景象呼出一口气,心中竟有细细的怀想,只是这怀念对的却是那个会在小院里看书,淡漠尊贵的帝君。 “许久未曾舞剑了。”声音极轻极低,似是喃喃自语,“多少年了。” “一剑清落雪,空庭院。” “二剑引天水,净旧尘。” …… “五剑……五剑……”夭梨的动作缓了下来,手垂在一边还握着剑,神情有几分落寞,几分迷茫,“五剑天生慧明,斩情……” 神色转为凌厉,这一剑要挥下,不挥下,心中已有定义,夭梨闭上眼,手中的剑任力道而去,这最后一字却迟迟说不出口,气势万钧却定在相触的那一刻,夭梨停了半晌,倏忽一笑,笑得凄苦。 “帝君,你教我如何斩断情丝啊。” 苦笑一阵,夭梨收了剑,不看那险些被自己斩碎的光滑大石,有些低落地跌撞往草屋走去,推开门,关上门的力道如此之大,整座院子都是一阵。 却不知不远处的树上白衣淡漠的人一直都观望着这里,看到他这般痛苦,素来无表情的面容也是蹙了眉头,九天之上的昭凌帝君终于掐指唤来印象中对这种事应有了解的人。 “帝君。”来人是一位非常俊美的青年,神情温和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比之帝君的贯彻于表里的神性,他更像是隐居世外的高人,只见他对着昭凌微微俯身,问道:“不知帝君何时召唤?” 昭凌皱着眉头,看他,道:“月宫,阿梨的心绪自回到九天起便不对,这是为何?” “阿梨。”月宫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回转一遍,再抬眼看昭凌时心里已有了数,他道:“敢问帝君可知夭梨他回到九天便得回了旧时的记忆?” “理所应当。”昭凌回答了之后,又皱着眉头道:“阿梨他的心绪变化与这段记忆有何关系?” 看昭凌一脸正当,月宫失笑,道:“帝君这是不知自己的一切对旁人来说是多大的压力?” 于是昭凌对上月宫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吾的自然就是阿梨的,他为何会有压力?再言这些外物他先前也知道,旧时吾同样一切没有隐瞒,他亦尽力追赶吾,为何人间一行,实力提升之后他反而不敢了?” “那是因为从前他没有认识到他与帝君的距离竟是如此之大。”昭凌说的这般认真,月宫自然也不会再挂着笑,而是认真给昭凌讲解起来,道:“我认为他如此自苦有这样几方面的原因。” “第一便是方才所言距离。” “第二,他个人的自卑。” “第三,人间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影响。”看到昭凌猛然凌厉的眼神,月宫顿了顿,道:“非是那些人,而是单单关于帝君你的。” 昭凌一脸迷茫,道:“关于……吾的?” 月宫点头,道:“帝君入世,我等自然也有在旁观望的,除了显出镜像之外,也有透心之用,所以帝君可能不知,但是在正清风上,帝君那正中心口的一剑究竟对他有多大的影响。” 正中心口,昭凌伸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忽的有一种不知如何言喻的感觉笼罩了他,声音也有几分干涩,道:“他为此,怨吾吗?” “非也。”月宫摇头,道:“夭梨当时虽然心痛,可更多的却是明悟,我们几人不甚清楚,便追寻他灵魂中的记忆,终于也看到了那一幕,一言胜过仙神多许,帝君,他待你无论何时,都是用情至深。” 昭凌的手几度握紧又放开,心里是有紧张又期待,神性好半天才压下了这些,声音带着几分不稳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月宫低语了几句话,昭凌却是瞳孔一缩,低头半晌,才松了拳头,道:“这便是他放开吾的用意?只愿吾高高在上、漠视凡尘么?可吾已从九天落下去了。” 末语中的失落令听者动容,月宫神情也有些许波动,却又极快地压下,看着昭凌,道:“是以帝君不用着急,夭梨的心确确实实落在了帝君的身上,只要心在,帝君就无需慌。” 昭凌闭了眼,声音好似沉稳无波,道:“吾该怎么做?” “帝君莫要着急。”月宫提了一句,见昭凌又看向自己,调侃道:“方才我提的三个问题对他的影响都很大,帝君不能听了一半就走啊。” 月宫难得开口调笑,可昭凌却很难承这个美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月宫,看得对方自觉也是压力山大,然后才道:“说罢。” 哭笑不得,帝君你河还没过就想拆桥?感受到对方越发凌厉的眼神,月宫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然后开口道:“首先是身份,夭梨的真实身份帝君还从未与他说过吧,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宫一棵树好运成精,这样低微的身份与九天之主昭凌帝君相比,你如何让他不自卑?” “他乃九天支柱神冥的一枝新芽,何须自卑。”昭凌的眼神淡淡的,“吾会告诉他。” “一句话解决两个问题,帝君早说不就行了。”月宫笑了下,又道:“最后一个问题端看帝君如何让他放下旧事了,他心里尽是陷入情网只有所得的痛苦,不想让高高在上陷得没他深的帝君也一样痛苦,便只能自作痴苦了。” 昭凌淡淡点头,然后在月宫的眼神中淡淡的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就知道你会过河拆桥,月宫默默地腹诽着,对着昭凌抱拳,然后身形消散。 树上的昭凌望着夭梨的院子,透过那草屋看到里面,夭梨睡得不安稳,面无表情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吾已经深陷,没有你的高高在上,就是泥沼。” “阿梨,你可明白。” 第一百九十八章 帝君是在撩我吗? 夭梨近几日有点烦恼,从前几十万年没有得过来的宁静终于在回到九天……的第一天得到了实现,九天之上,夭梨作为一株恰好成精的凡树,没有什么特别,自然也不会有气运、天道追赶着他去做什么。 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夭梨觉得这个但是让他自己有点受不了,于是他刻意请了几位好友过来唠唠家常,抒发一下自己的……不满。 先是照例跑了壶茶,然后替几人一一斟上,夭梨自己率先抿了一口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想来近来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啊。” 这幽怨的语调,听的五人不由的动作一顿,头皮发麻,各自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作为语言组织能力最好的青篱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阿梨怎么了?发生何事?与帝君吵架了?” 听到‘帝君’这两个字,夭梨就不由得身躯一震,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帝君最近看我很不顺眼。” 青篱一惊,仿佛听了天下间最恐怖的事情一般,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他看你不顺眼?你找别人过活了?是谁这么有勇气敢在昭凌帝君的眼皮子底下来来拐你,那人还活着么?这般的胆量,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夭梨哀怨的看了青篱一眼,道:“不是啦。” 青篱已经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是以反应无能,一时说不出话来,于是靠第二人来了,向来藏山不露水的沈执音摇了摇羽扇,较为理智的问道:“帝君他做了何事让你认为他看你不顺眼?” 夭梨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忧郁的向上抬了一个角度,让金色温暖的光芒恰好洒在脸上,有点刺眼,夭梨眯了眯眼,回忆道:“这事啊,要从我回来的第二天说起。” 一日的自作痴苦,夭梨自然不可能就那么消沉下去,他是个能够看着爱人忘了自己的人,只要对方无碍,他自己伤情着倒也没什么关系,至多没精神一些而已。 夭梨起了个大早,然后搬了原来特意为昭凌做的躺椅到院子里,他躺在躺椅上,由梨花树遮挡刺目的光芒,倒也得了些许趣味,就这么迷迷蒙蒙起了睡意。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哪个混蛋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来敲门,夭梨皱了皱眉头,勉强把自己拉起来,还睡着的灵魂操控着身体往门口走去,用力地拉开门之后,一脸阴沉的看过去,结果…… 是帝君?要陪笑!嘴角微微弯起,嗯,控制得很好。 夭梨的灵魂一瞬惊醒,看着面无表情的帝君难得穿了一身黑,带着一个弧度恰好的微笑,夭梨问道:“不知帝君……” 夭梨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眼前一簇红晃了眼,在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吾……都在这花里了。” 夭梨难受的摇了摇头,帝君你中间的话呢话呢话呢,怎么突然消音了,哎呀帝君你怎么分身了,哎这院子怎么在晃,哎帝君…… “哈咳咳咳!”没见过有人这般生动形象地表现自己的心里状态的,青篱大笑,才出了一个音就被一口茶水呛得咳得死去活来,好半天才缓过来,眼角微红的看着夭梨,好奇地问道:“他给你送什么了?” 夭梨铁青着一张脸,手指颤抖,“他居然,给我送了玫瑰!” “玫瑰?”青篱点点头,道:“这帝君还蛮浪漫的嘛。” “浪漫个什么鬼啊!”夭梨狠狠地瞪了青篱一眼,端起茶牛饮下去,却还不解气,仿佛又闻到了那种味道,看到了那种颜色,只铁青着一张脸。 其他几人的目光皆是很疑惑,唯有君渊一脸了解,感觉到别人投来的目光,君渊淡淡的说道:“阿楠对玫瑰过敏,十分恶心这东西,严重到闻到味道就会晕,看到样子就会吐。” 众人了解的“哦”了一声,在同情夭梨的同时,也蓦然有点同情难得学着人间送花的昭凌帝君。 不远处有人打了一声阿嚏,然后默默地继续观望,总结着自己的失败经验。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夭梨觉得这几日的经历简直可以抹一把心酸泪了,他抹了把脸,发觉已经麻木,道:“近来帝君总是到我这里用膳。” “这不是件好事儿吗?”青篱很好地发挥了自己的好奇精神,于是光荣的得到夭梨的白眼一枚。 夭梨接过君渊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待情绪稍稍平静,才道:“你们知道帝君平日里吃的是什么,而我平日里吃的又是什么吗?” “帝君作为九天之主,他不吃是他不吃,但是那膳食的标配……他多来吃几回,我便可以直接啃自己的衣服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树精的衣服是什么?树皮啊,那你把衣服给他吃不就行了,昭凌一定开心死了。 心里这么想,但顾虑到这里是高关注的地方,他们也不敢多言,是以保持着不笑出来,继续听夭梨抱怨,直到日落西山,星辰归道,才在夭梨不甚满足的眼神中踱步回去。 “今日真是长见识了啊!”青篱感叹着,道:“以前只知道师兄霸道之中带着温柔,平日里看起来不通世事,关键时刻撩小狐狸撩得如同花间老手,他那些庸俗的手段都是从哪里听来看来的?偏偏碰上小狐狸这样一个煞星。” 作为比他们稍稍多了解自己一些的景尚也忍不住微扬嘴角,轻咳两声恢复正经,道:“帝君神识千化,平日里也会有一两缕去人间一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帝君挑的可能是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切,想要了解小狐狸直接来问我们几个不就好了,大家多少陪着小狐狸一起过完两世了,说起了解,看君渊那个样子,不如去问问君渊好了。”青篱勾着得意的笑,转过头去却没看见君渊,疑惑了一下,问道:“君渊呢?” “好像还在阿楠的院子里。” 君渊简言少语,是以缺了些存在感,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较他人观察得深入些,淡淡地一品被其他人忽略了的香茗,君渊抬眼,淡淡的问道:“你作何想?” 夭梨一笑,捏了一块梨花糕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道:“大哥还没看出来吗?帝君追求人的方法着实是劣质了一些,唔……这糕点不错。” 咽下之后喝口茶,舒服地喟叹一声,然后眉眼弯弯地看着君渊,道:“难得帝君有这般闲心,我也不能太打击他呀。” 闻言,君渊终是低头,喉头微震,震出一抹低笑,道:“小狐狸。” 翌日,夭梨方起就觉舒爽得很,没有怪异的花香,没有让人晕头转向的颜色,虽然那一只黑正静静地待在树下,但是没有抢占了他的躺椅也是好的,夭梨勾了勾眉眼,走过去,微微俯身,正要行礼,却被人扶住肩,疑惑的望去,“帝君?” “不必多礼。”淡淡四字,昭凌扶起夭梨,然后对着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较之先前茫然无措的手忙脚乱,此番算是淡定多了,道:“坐吧,好久没有同你一起说说话了。” 怎么忽然这么认真,夭梨携了一缕惊讶,却是顺昭凌的动作坐在那不知何时搬到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桌上的一盘鸡,有些摸不着头脑,“帝君这是?” “吾记得你最爱吃鸡了。”昭凌将鸡推到夭梨面前,淡淡的看着他,道:“记得你一直嫌弃吾手艺不佳,试试看味道可还过得去?” “帝君做的?”看到对方不予否决的态度,夭梨这回可真的是惊讶了,仍旧记得他的手艺不是太好,但眼前这色香,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上上,心里……些微有感动,便撩起袖子着手撕了一点。 唔……好吃!夭梨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作为一个喜爱吃东西的人,他也顾不得昭凌在场。 昭凌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心上人对于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的模样,让他莫名升起一种愉悦,一种满足,很开心,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此刻撩起袖子不顾形象的手扒鸡,但是,无论他怎么样,都这么……嗯,赏心悦目。 “都是油。” 夭梨只觉耳边响起一个宠溺的声音,然后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他唇上轻轻抹过,带来一阵羽毛拂过似的酥麻。 “咕嘟。”喉咙一动,便将肉吞到了肚子里。 “好香。” 耳边听得那人叹息一声,好像为什么痴了迷,这声音便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头,一下一下,夭梨不禁要抬头,想去看那人的神情,却被一只手捂住了眼,随着又一声好香在自己耳边落下,一个温热的东西覆了上来,正中唇舌。 “唔……” 为这触感感到惊讶,愣神之际被人顶开了牙齿,勾着舌头缠绵,火热却又让人异样的轻柔,夭梨情不自禁回吻过去,将那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一吻,天长地久,分开之时夭梨分明看到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也泛着微红,因为气喘,呼吸声较之平日里也重了些,那眼中的星辰也隔了一层雾,夭梨看得不似很分明,却觉得自己被这不分明魅惑了,因为那其中隐约倒映出自己独一人的影子。 于是,轻笑。 “帝君这是在撩我吗?” 素来威严的眼却因微红的眼角失了气势,昭凌扶在夭梨的肩上,看着他的眼,不自禁凑近了些,呼吸声微重,“本君说是,你又待如何?” 此话一问出,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自己已被压在地上,夭梨的手揽在自己腰间,那拒绝了他几回,令他心酸的声音如今却是如斯魔性。 “那我。”带着笑意,“要撩回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成婚,洞房花烛 情事过后,夭梨餍足地趴在昭凌的胸口,侧耳听着那人略有不平的心跳声,好一会儿,待那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夭梨自己也得了淡然,方才抬起头来,用手撑着地坐起来,低头看那人素来跟这些事情搭不上边的身体上青红遍布,让人有一种凌虐的感觉。 “如何?”昭凌一手撑着自己坐起来,看到夭梨眼神尽处,伸手拂过,淡淡的问道:“可还满意?” 呼吸一滞,随后眼里带上了无奈,伸手替对方整理衣裳,遮挡春光,嘴里道:“帝君这是追求不成,反来色诱了,堂堂帝君做这等事不觉落面子吗?” 后话说出来才真的是落人面子,若是凡间帝王者听了这话,只怕少不了龙颜震怒,昭凌却是淡淡的,并不反抗夭梨的动作,甚至还是顺从,只是用自己一贯的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道:“你也不是第一回下吾的面子了。” 夭梨听出里面并无责怪之意,正好这略有凌乱的衣裳也替对方整理好了,夭梨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却避过对方的眼神,道:“总觉得帝君自凡间回来越发小孩子气了,原来总是帝君照顾着我,现在总觉得我要谦让着帝君了。” 说完之后夭梨就想抽自己一嘴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向对方讨关爱吗?多嘴! 可关键是昭凌还回答了,答得无比认真。 “你若想吾照顾着你,吾亦可以做到。” “哈哈哈,帝君说笑了。”夭梨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在昭凌的目光中渐渐消了音,他看到昭凌的认真,所以他也非常认真的回答:“还是不用了,夭梨不是生在温暖阳光下的花朵,而是风雨中的梨树。” 昭凌听了却是沉默,那目光看得夭梨愈发心惊,心头的压力一分比一分重,直到夭梨快要受不住的时候,昭凌方才开口,“吾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 显然还有后话,夭梨静默的听着。 “吾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但吾在此事耗去的时光对吾来说又是如此漫长,情爱于吾来说如斯难耐,舍不得你有任何的不适,看不得你受苦难……可人都是贪心的,吾也一般,吾想拥有你,可是,可是劫满归来之后你却倏忽不愿了。” “月宫说你有三个问题,吾便想办法去弥补,身份之差,吾是九天之主,你是九天支柱之子,如此无差是否?距离之差,你若嫌弃追赶得累,吾停下来等你,你若不想动,吾回头去找你,这样吾两人亦是无差是否?” “最后一个问题,月宫说你明悟、豁达,你为让吾高高在上、漠视凡尘,是以主动放开了吾的手。”昭凌终于抬了头,眼中一片伤心,“可是阿梨,这没有你的高高在上对吾而言,便是泥沼。” “如此,你可知吗?” “如此,你可将吾看清楚了?” “如此,你今日仍要岔开话,不回应吾吗?” 三个如此,问者已至情意深重,听者本就无可救药,又如何抵抗得了? 夭梨看着眼前那冰冷神性不知去了哪里的人,那微红的眼角不知是情潮的未曾退却,还是真正到了伤心处,夭梨不去猜想,伸出手在对方的眼里撩开他的秀发,随后一个猛扑,入了怀。 “帝君,昭凌,对不起……” 那人埋首在他怀里,哭声若个无助的孩子,却口口声声喊着对不起,昭凌伸手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背,轻声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了,吾原谅你,吾都原谅你。” 日移影动,两人的身影却交缠至深,七窍玲珑一颗心也解不开,这一世交缠如此,永生永世交缠如此,不分开。 日薄西山时,那哭喊着对不起的人已静静的睡着了,面上还带着两道泪痕,昭凌看着睡在大腿上的他,低眉瞬间,面目柔和的不可思议,那人的发丝滑顺的可以,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把玩,可又因着那人睡不安稳的一声低吟而即刻停了手。 “昭凌,你这一生却是栽了。” 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昭凌却好似早就知晓了一般,只是低头看看夭梨,见他仍旧睡的安稳,才开口,用的却是传音,道:“有什么事情快说。” “月宫方才在冥狱里救了个人,现在带着他不知去了哪里。” “他做事你就无需多言了。”昭凌淡淡的说道:“回去你的冥狱好好待着,过几日收请帖。” 那人声音里带着戏谑,道:“请帖?婚礼的吧,我倒有个疑惑,你是娶他啊还是嫁他啊?” “嫁娶无妨与吾,若想知道答案,那日来看便是。” “好吧,那就几日后再见了,我的把自己都倒贴出去的帝君大人。” 扰人的声音逐渐在风中消失了踪影,昭凌低下头,看到那人勾着唇角不知做了什么得意的梦,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下,昭凌忍不住低了头,却没有亲上去,而是将自己的额头贴了过去。 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昭凌轻轻地磨蹭一下,带着温和,又闭上眼睛,将精神散发开来,沉醉入了梦,昭凌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的梦中,有吾。” “吾很欢喜。” 九天是凌驾于所有世界之上的一片天地,向上看便是一片永恒的星空,诸天星君各司其职,使得九天之下的三千小世界正常运转,不过最近,他们有些忙不过来,因为九天之主,昭凌帝君要成婚了! 因着资历最大,父母无,提亲定亲这两步便免去了,但仅仅是成亲这一件事也是忙折了九天一众星君的小蛮腰。 织女星主非常苦恼地看着自家帝君,苦口婆心地劝道:“帝君哪,您是成婚不是发丧啊,怎么您不懂,夭梨也不懂吗?婚服怎么可以织玄色的衣裳,这多不吉利啊,九天这么多年没过喜事,总要红火一回才是的嘛巴拉巴拉……” 被劝的人于是放下茶,抬眼看向对面的青年,淡淡的问道:“想要哪种?” 青年正逗着碗里几颗刚降生的小豆豆,听到昭凌的问话,便分了神过去,看到织女星主一脸期盼,撇了撇嘴,道:“黑色的好看嘛。” “那就……” 昭凌正要下决定,织女星主哭丧着一张脸,觉得真的太不好玩儿了,却听夭梨转了个调,抬头对织女星主说道:“你要红色的也无妨,成婚的时候确实看得喜庆些,不过黑色的你也要做与我,款式什么的,最高标准你看着办。” “好好。”织女星主不住的点头,只要他婚礼肯穿红色的便好了,多做一套对她来说又有多难呢? 婚礼筹备热火朝天的进行中,除了制衣的织女星主,还有上位天罡星三十六星、下位地煞星七十二星负责布置宫殿,灶神等负责炉火就不说了,九天就除了那些个大头之外,其他人都在忙活。 就是这样,也足足用了九天才将一切准备完毕。 成婚之日定在传说中九天诞生的这一日,一大早起来,夭梨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来替自己打理的小仙娥便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对方将自己扶起来,拉到一边坐着…… 等到了外面见了光,夭梨稍稍清醒,睁开眼打了个呵欠,这才看到一直伺候着自己的人是谁,不正是那个如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昭凌帝君嘛! 淡漠无情的人穿了这一身红衣,竟也衬得丰神俊朗,柔和了那一身的凌厉,还有不知是不是错觉,夭梨总觉得那人在笑,淡笑,蓦然又打了个呵欠。 “呵。”昭凌终是轻笑一声,看这人一脸迷蒙没睡醒,道:“怎么这般困?” 催动那已藏入灵魂的太初寒流,夭梨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看到昭凌那冲着自家新婚娘子的模样不由撇了撇嘴,道:“不要把我当女人。” “如何敢。”昭凌浅笑,牵了夭梨的手,然后自己一侧身在夭梨肩上偎了一下,略一抬头低语一句,尔后浅笑着推开,站直了身,牵着已然傻了的夭梨,看他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直觉这人怎么这般可爱。 夭梨可不知昭凌内心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也定会嗤笑一声,不信就出去随便抓一个星君问问他,帝君若是对他浅笑,然后唤了他一句夫君,他会作何反应? 不用问都知道的答案就是像夭梨现在这样脑袋里一直回响着那一句夫君。 向来面无表情,就连色诱都十分死板的三步完成的昭凌忽然浅笑喊了一声夫君,这打击太大,导致夭梨完全是失了魂一样的拜堂,喜宴敬酒,他甚至连怎么回的婚房都不记得了! 等夭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边,手里还有一杯酒,而他成亲的对象正同他一样,只是对方神色间有几丝无奈。 昭凌确实对此颇为无奈,感觉今天跟自己拜堂的就是一个娃娃,在拜堂的时候瞥眼看到来自冥狱好友的深深恶意,昭凌决要给冥狱增加点活计,从明天开始,每一个九天纪,星君至少下去历练一回! 夭梨对着昭凌笑了一下,自己也有些无奈,道:“之前为何不唤我回神?” “无妨。”昭凌淡淡的说道。 言下之意是交杯酒很重要喽?夭梨笑了笑,却没问出口,伸出手同昭凌相交,如鸳鸯交颈相缠,今生开始永不分离了。 这一杯酒劲头倒大,一杯下去,夭梨便一下红了眼睛,他酒量素来不佳,眼前的人影一个变两个,“唔,我我,醉了吗?” 饶是昭凌自己也红了脸,更别说看到夭梨面若桃花,眼中水雾情朦胧的样子,他霎时便醉了进去,意识烘热。 “是,你醉了。”声音哑的过分,昭陵开口才觉喉咙里的干涩,不由抿了抿唇,喉头微动。 夭梨却不照常理来说,点点头承认了昭陵的话,素来精明,此刻却呆萌着一张脸,伸手要去拉前面的人,声音也是撩人得很,“那,那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咳。”昭陵轻咳一声,有些无言,觉得明日一定要把那个送酒的人好好教训一顿,新郎官都醉成这样了! 不过自然是不会撂下夭梨自己睡去了,昭陵用神力醒了醒神,金光一闪,冰冷的神性很快消去了酒的副作用,不过一闪而逝,他又是那般钟情于夭梨的昭陵。 任夭梨扯着自己的衣袖,昭陵带着他向床走去,一步一步,每进一步,心跳便快一分,到了床边的时候,已分不清是不是酒醉未醒,双颊微醺了。 压抑着心底兴奋之中带着一点羞怯的情绪,昭陵面无表情地扯着人在床边坐下,道:“吻我。” 夭梨听到昭陵说的,便把脸凑过去,印了上去,啾了一下,松开之后看着昭陵一脸傻笑。 昭陵摸摸唇,无言一阵,又道:“摸我。” 夭梨摸了摸他的脸。 “上我。”昭陵一脸面无表情,仔细听的话他的声音已冷了几分。 似是对这两个字的理解无能,夭梨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昭陵笑笑,然后…… 房外一众听墙脚的星君,正啧啧的感叹情爱真是神奇,居然能让帝君说出这样直白的话语来。 青篱几人对视一眼,悄然往后挪了两步。 当然帝君醉了也是原因之一,诸星君也开始感谢起南极仙尊那坛醉的了帝君的酒,这样的对话令人遐想,让人忍不住想要偷看里面的情景,织女星主拍了他们一下,充当先锋者戳开了纸糊的窗。 唔!好激动!织女星主按捺着心情,继续往床那边移去,虽然有床帏遮着,但那里不好有一点没拉上,说不准就准了那时候看到什么呢? 织女星女将视线移过去,心里猛地一惊,怎么会……真的是……太是时候了! 随后就听一道冷到极致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好看么?” “去冥狱呆上一阵子吧。” 诸星君就只感到一股大力传来,然后周围的气息渐冷,再一睁眼,就已经身处冰冷萧瑟的冥狱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几人摸摸脑袋,就在下一个眨眼哭丧着一张脸,帝君我们错了! 翌日,帝君的婚房中传出这样的对话。 “昨夜我……睡过去了?”迟疑。 “……”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