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冷雨夜(上) 冷……好冷。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眼,黑暗的天空正下着倾盆的大雨,而四周是一片茂密的林地。 她因该与爸爸妈妈在主题公园的宾馆里才对…… 怎么会来到了这个地方?难道……她被坏人被绑架了? 司马惜害怕极了,叫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惜惜要想回家……” 回应她的除了冰冷的雨,便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司马惜挣扎着站起来,没走几步,却又被自己的衣衫忽然撂倒了。 本就又累,又饿的她,一下就摔得头晕目眩,许久,才缓过神来。 为什么……我穿着这样的衣服? 惊恐万分的司马惜现在才发现,她竟然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 这都什么装束啊?又长,又重,还很冷! 司马惜烦躁极了,想要将身上衣物脱下,但,那长袍好像粘着她一样,怎么也脱不下来。 司马惜怒了,奋力地撕扯着身上的衣衫…… 片刻,她成功地从长袍底下“钻”出来了…… 司马惜松了口气,低头了一眼那“古朴”的长靴,果断,扔了。 然后,她怀疑地伸手往头顶处探去,果然有一个东西!解下,扔掉! 司马惜在确定自己身上再没有什么“可疑”之物后,这才放心地离开…… 但……她要去哪里呢? “有人吗……救命!”司马惜哭喊着,走着…… 司马惜后悔极了……要不是刚才一气之下把靴扔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每走一步都那么痛苦了吧…… 求生的想法,支撑着她,一步又一步地在风雨中前行。 “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杀无赦!”似乎真的有人被她的呼喊引来了,前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救命!”司马惜不知哪来的力量,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朝前方奔去。 嗖…… 一只冷箭从前方树丛中飞射而出,一下钉入了她身前泥的土地上。 他是……坏人…… 此时,司马惜已经没有逃跑的力量,她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坏人,心中的恐惧逐渐放大,她颤抖着身子,眼前一黑…… 昏了过去…… 在华丽的账篷之内,一名骑兵将扛在肩上的女孩扔到了地上,向坐于首位的紫衣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启秉殿下,方圆百里只发现这姑娘。” 紫衣男子看了一眼在地上的女孩,不语。 很快,司马惜被一盆冷水泼醒了。她缓缓地睁开眼。 “你是何人?”紫衣男子林争薄唇轻启,淡漠的声音便从口中流泻而出。 “呃?”他们是在拍电影吗?司马惜左顾右盼,却没看到任何的拍摄器材。 “殿下问话竟敢不回!”骑士一声暴喝,吓得司马惜七魂丢了六魄。 她的眼眶立即红了,道:“我叫司马惜。” 司马惜哭得伤心,单薄身子微微颤抖,衣衫上也沾满泥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那骑士见殿下皱了皱眉,暗道,殿下最厌恶哭泣的女子了…… 于是,他再次吼道:“不许哭,再哭老子杀了你!” 这下司马惜可真的不敢哭了,那双红红的眼睛望着他,骑士有点心软,不想再吓唬她了。 “退下。”紫衣男子见二人看上去很是熟稔,有些不悦。 那名骑兵行了一礼,悄然离开了。 帐内便只剩下司马惜,还有那个所谓的殿下。 此时的气氛很冷,却也比不上她的身子冷。 司马惜想若是能将地上毛绒线的毯子裹在身上……就不会这样冷了吧。 “为何出现在此地?”殿下继续问道。 “殿下……”司马惜指了指地毯,问道:“我可以借这毯子盖一下吗?” 林争扬了扬眉,他的问话又一次被这女人无视了! 司马惜见他没有“反对”,便自觉地将毯子裹身上去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案台上的糕点上…… “殿下……我可以尝尝吗?”司马惜的目光中流露出乞求的意味。 “你回答一个问题,便让你吃一块。”林争笑了,对付小孩还得拿软的。 “嗯,嗯。”司马惜连连点头,本想起身走近一些,却因忘了脚上的伤,刚起步又摔倒了。 林争看着她倒在地上,不动不动……暗道,这不会是又晕过去了吧。 于是,他好心地行了过去,用足碰了碰司马惜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道:“不说话,孤要用冷水了。” 这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毛毯底下立即传来了,司马惜虚弱地声音:“别……我不过是饿得没力了……” 林争笑了笑,从案上取了一块糕点,然后伸到了她的面前…… “呃?”司马惜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抓住了林争的手腕,冲着他手中的糕点啃了下去…… 一瞬间,指传来温润,柔软的触感……林争一怔,嫌恶地收手。 对她是目怒而视。这女人竟敢轻薄他! “刚刚吃太快,没尝出味儿。”司马惜对他的怒气没有丝毫查觉,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还想吃。 林争一阵气结,决定将好心收回,道:“你若老实回了孤的问题,这东西自是少不了你的!” “嗯,嗯。”司马惜动着身子,到了案边。 “你是何方人士?”林争问道。 司马惜听着别扭,竟没听懂。 “你在哪住?!”林争换了个说法。 “我家在H市。”司马惜说完目光落在了那糕点身上。 林争取过一块糕点放到她面前的案台上。司马惜又是一口它吞了下去。 林争从未见过如此不顾形象的女子,倒是让他觉得诚实得可爱。 “为什么出现在此地?”林争继续提问。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人绑来的!”说着司马惜的眼睛里又冒出一团水雾。 林争立刻将一块糕点丢到她面前。 果然,司马惜一见到吃的,就连哭都忘记了。 “家有什么人?”林争问道。 “爸爸妈妈,哥哥,还有我。”司马惜回答。 林争满意地点点头,又赏了一块糕点给她,道:“今年多大了?” “十四。”司马惜有些吃不过来了。 2.第2章 冷雨夜(下) 十四……林争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看不出来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纪。 “可有夫婿?”林争的话差点让司马惜噎死。 她才十四岁,怎么可能有老公啊!她连忙摇头道:“没有!” 林争笑了笑,既然没有夫婿,那么养在他府中逗着玩或许很不错。林争心情愉悦多赏了她一块糕点。 “那……你可有心上人?”林争随口问道,不曾想司马惜竟点点头,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林争有些不高兴了,沉声道:“什么意思?” “我暗恋隔壁班的一个很多年了男生……犹豫很久才写了一封情书放到了他抽屉的里。但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还把我的情书丢到了垃圾桶里……初恋……没有了。”想到这段伤心的情事,司马惜失声痛哭。 林争皱了皱眉,将一盘糕点都放到了她面前,司马惜这才停止了哭泣。 虽然她说的断断续续,其中还有一些莫明的词汇,但林争还是明白了大致意思——她向男子示爱,被拒绝了。 林争看了看正在狼吞虎咽的司马惜,还真看不出她竟如此大胆。 此时的司马惜眼中只有糕点,丝毫没有察觉这沉默的气氛。 “水……”司马惜的目光落到了案台上的酒壶上。 “那是酒。”林争“好心”提醒。 “没关系。”只要能解渴,司马惜可是什么都敢喝。 司马惜见林争点了点头,拿起酒壶,小心地尝了一口,发现这酒的滋味香甜,并不如想像中的难喝,也就毫不客气地往口中猛灌。 她这“豪迈”的劲头,林争是直皱眉。 不一会儿,酒劲上来了,司马惜只觉得头晕目眩,很快便醉倒了。 孤男寡女的,司马惜竟在他的帐内安然地睡着了,她难道就没有一点防人之心么。 “醒醒……”林争轻声的叫唤,却没有丝毫效果。 他带来的属下全都是男子,如今又正值雨夜……若是把司马惜放到别的帐内,她醉乎乎的样子,估计被占便宜,还不知道呢。 今夜就让她在这睡一晚吧。 林争轻轻地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污泥,一张精致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 还真看不出,她还是个小美人呢。 林争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司马惜湿透了的衣衫上。 若不帮她换下,明日定会着凉的。 林争小心地将她抱到了屏风后面的卧榻上,将她衣物尽数退去。 很快一具娇柔的身子出现在林争的眼前,他心中竟燃起了**。 林争从小就不知“克制”为何物。于是,他翻身上床,搂着她的身子,不时地揉揉捏捏,竟觉得异常地舒服,就好像天生就是来嵌合他的怀抱的。 而醉梦中的惜惜脸上还带着浅浅地笑容,她还在想着,梦醒了,就可以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了。 今夜,林争与司马惜都睡得异常安稳…… 次日,清晨。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眼,怔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 柔美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他的胸前,他的目光深邃,如同夜空中的晨星,英挺的鼻梁,让原本阴柔的面容透露出些许的坚毅。他的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间,充满了魅惑。 这是真的人吗?好像一个精致之极的玩偶哦,司马惜怀疑。 她回想起昨天的“梦”,渐渐地清醒过来。 一定是她还没有睡醒,于是,司马惜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如此反复了多次,可每次见到的都是那一个漂亮的“玩偶”…… 司马惜想哭了,她掉入梦出不去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司马惜轻声问道。 林争皱了皱眉,这小妮子居然不记得他了,不悦道:“林争,别人都叫我……殿下。” 殿下……惜惜想起来了,昨天就是他给自己吃的吧,当时光顾着吃,没注意到他的样貌…… 惜惜脸红了,她在一个大帅哥面前丢了丑。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林争笑了笑,道:“这是我的床,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的床?”司马惜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她惊恐地蜷起软被,退缩到一旁,道:“你……坏人!” “坏人?”林争诡异的笑容,让惜惜打了一个寒噤。 从来还没有这么说他,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她的小命正捏在他手里吗? “你的衣衫湿透了,身子也很冷……不这样,你会生病的……”林争解释道,昨天他确实有占她的便宜,就不与她计较了。 “但……至少可以帮我穿上衣衫再睡嘛!”惜惜委屈极了,没有衣服穿,她很没有安全感。 “你的衣衫……脏了、扔了。”林争回答。 “你都扔了……那我现在穿什么啊。”司马惜抱怨道。 林争似乎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事不关己地说:“不知道。” “借我……衣衫。”堂堂殿下不会连多余的衣服也没有吧,司马惜想着。 “借你?为什么借你?”林争不解地道。 司马惜心中一阵气结,道:“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可是……孤的衣衫,贵得很……”林争故作犹豫。 听他这样说,司马惜都快哭了。 “不过,孤看你可怜……准你赊账好了。”林争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 “……” 片刻之后,一张赊条出现在她的面前…… 司马惜努力认了很久,才读懂了大致的意思:一套衣衫,一两黄金…… 一两黄金……司马惜想了想,脑海中渐渐地出现了两百张毛爷爷。 “你坑我……我要买别人的。”等价转换过后,司马惜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别人的,也是一样价钱……还没孤的质量好。”林争扬了扬眉,好心提醒。 这女人的身子他碰过,摸过……在厌倦之前,林争还不想让她沾染上其他人……尤其是男人的气息。 “……”司马惜无语。 “孤的耐心是有限的……”林争淡淡地开口了。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司马惜很没骨气地在赊条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她的名字,并且按上的手印。 此时,她只想着怎么还,却没想到日后欠林争的会越来越多,然后……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3.第3章 替身 男子的衣衫对司马惜来说自是大许多,再加上她根本不懂“正确”的穿法,所以当她穿好衣服时,林争的脸色立刻黑了一半。 这女人莫不是成心让他丢脸的吧…… 此时,司马惜身上的衣物就好像一团团的“破布”,而她自己却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看上去还挺开心的样子……林争有些后悔“卖”自己的衣衫给她了。 为了保全颜面,还得教她穿戴,这女人可真会挑战他的耐性。 林争一面不耐烦地教她穿衣,一面讥讽道:“衣服都不会穿……笨。” 林争的睫毛纤长而微卷,宛如一片柔软的羽毛。一动一静,都能让它轻微颤动。而他的眼睛干净而纯粹,在睫毛的扑闪下,仿佛在说话。 “好漂亮,我好喜欢。”司马惜完全沉溺于男色之中,一不留神就将真心话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林争低垂的睫毛扬起,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可以漾出水来。 “我说这衣衫真好看……我喜欢。”司马惜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却不知道自己那红晕的脸蛋与砰砰直跳心儿,早已出卖了她。 林争扫了一眼她单薄的身子,淡淡地开口了:“你大可不必紧张,孤……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司马惜无语。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林争皱了皱眉,对她说:不准出去。然后便来到了帐厅。 司马惜一个人躲在屏风之后,对他的霸道,很是不满。 “进来。”这是林争的声音。 “殿下,林中发现一些可疑的衣物。” 司马惜心中一跳……悄悄地从屏风的空隙中往外望去。 只见一名骑士正恭敬地站在帐厅之外,他的脚边还有丢弃着一堆沾满污泥的黑衣与鞋子。 这些东西是……她昨天扔的那些!司马惜慌了。 林争看了一眼地上的衣物,沉声问道:“人呢?” “不知……”骑士羞愧地低下了头。 “哼。”林争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 “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骑士跪地请罚。 “罚你何用,退下!”林争冷声道。 “殿下,属下还有一事要说!”骑士语气坚定,不说完绝不离开。 “说。”林争扬了扬眉,不耐道。 “殿下,属下已在林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是冥教教主落如此局,也绝无逃脱的可能。”骑士顿了顿,接道:“可方圆百里,林中除去那名可疑的女子,再无他人……属下以为,其定与冥教有莫大的牵连,还请殿下三思!” “孤……自有分寸,退下。”林争淡淡地说完,骑士便躬身离开了。 司马惜心慌意乱。在对话中,司马惜知道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捉什么人……那人现在跑了,只捉到自己……可这可疑衣物又是昨日自己丢下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有些想不过来了。 这时,林争缓缓地开口了:“出来。” 司马惜当然知道他在叫自己……可是她却不敢出去。 “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喂狼。”林争那平静的语调,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 司马惜这才低着头,扭扭捏捏地从屏风之后行了出来。 “殿下……你找我?”司马惜跪坐在地上,扑闪着无辜的眼睛,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你的。”林争看了一眼地上的衣物肯定道。 “不是我的。”司马惜急忙摇头否认。 林争扬了扬双眉,沉声道:“来人……” “别……是我的,是我的还不行吗。”司马惜在他的“威胁”下,很快就说了实话。 林争满意地点点头,道:“继续。” “昨天……我被人绑架了,醒来的时候,就穿着这件衣服了……后来我觉得很冷就把它脱了,扔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它是谁的,为什么会穿在我的身上。”司马惜委屈极了。 “你是被人绑的?那为何你说的H市,孤从未听说?”林争面容平静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这是“梦”中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H市啊!司马惜想着想着,忽然一怔,难道她是被人绑架,来到了梦中? 可是这“梦幻”的说法,就连自己都不相信……这样说林争一定会把她扔出去喂狼的……这可怎么办呢? 林争见她神色不定,倒也不急,静静地等她“想清楚”。 片刻的沉默过后,司马惜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林争。 “想好了?”林争问道。 司马惜点点头,无奈道:“其实我是个……替身。” 林争平静地啜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司马惜不知道,她的谎话竟与林争的猜测“不谋而合”…… “从记事时开始,我住在深山之中。”司马惜想了想,接着道:“直到前不久,那些坏人抓住我,强迫我穿上这奇怪的衣服,还把我丢在这个地方……就这样了。” “冥教教主是个男子,而你一名女子,怎么可能会是替身?莫非冥教无人,就连一男子都找不出?”况且这替身还笨得很……林争看了一眼司马惜,质问道。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女子,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当然就做什么了,我哪知道为什么啊?!”司马惜立即反驳道。 这说出口的谎话,就如射出的箭,回不了头。司马惜是死鸭子嘴硬…… 林争低头沉思了片刻,道:“来人……将她关起来。” 于是,司马惜很快被关到了一个铁笼子里。 呃……还是露天的呢。司马惜自嘲地笑了笑,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看守她的人。 “大哥……我叫司马惜,家人都叫我惜惜。”无聊之极的司马惜使出了她搭讪的本事。 “大哥,你一直站着不累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不会告诉那妖孽殿下的……”司马惜小声道。 又过了一会…… “大哥,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然后,司马惜便唱起歌来,渐渐地她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仿佛已忘记了自己还身陷牢笼之中。 4.第4章 诱饵(上) “大哥,我唱得好听吗?”司马惜问道。 “好听……”在司马惜的软磨硬泡之下,那名看守她的卫兵憨厚地笑了。 司马惜柔柔软软的嗓音,对于这些刀口上舔血的大兵来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不少人都装作漫不经心地往牢笼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粗线条的司马惜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自顾自的唱着,唱着……自娱自乐。 “你们竟敢玩忽职守!”一声暴喝,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 “狄将军……”周围的卫兵面带羞愧之色,纷纷行礼。 司马惜抬起头,只见先前那名向林争谏言的银甲骑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盛怒而来。 司马惜顿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样凶她? “偷听的人,自领三十军棍!”狄皓目光冰冷,沉声道。 “是!”四周的卫兵齐声应答,然后迅速地散开了。 偷听?自己让周围的人都受罚了?! “等等!是我影响他们工作的……要罚罚我好了!”司马惜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竟然说出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 “如你……所愿。”狄皓向前行了几步,在司马惜惊恐的目光中,取下了腰间的长鞭,然后狠狠地朝她抽去! 司马惜缩做一团,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啪”巨大的声响过后,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咦……”他打偏了吗?司马惜偷偷地睁开了眼,只见原本平整的铁笼,在他的一击之后变形扭曲了! 倘若这一下抽打在她的身上……司马惜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可不认为自己的骨头比这铁笼还硬! “若非你身上的衣衫……哼!老子抽死你。”狄皓冷声道。 估计……在他眼中,这衣服比自己的命值钱多了。司马惜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生怕他一鞭子打到衣服没遮住的地方。 看到司马惜的小动作,狄皓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现在还没把她怎么样呢,就吓成这样。 “刚才你的话是怎么说的?现在怎么不说了?”狄皓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司马惜不高兴了,赌气道:“我打不过你……你就尽管欺负我好了!”说完话音刚落,司马惜便迅速地钻到林争的衣服底下去了。 “你!”狄皓忽然觉得有一丝笑意,他还没想动手呢。 敢情,这小妮子是把殿下的衣物当成护身符了…… 狄皓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老子抽死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司马惜看着他的背影,偷偷地做了一鬼脸,小声道:“抽死你……” …… “如何?”大帐之内,林争慵懒地倚在案边,轻声询问道。 狄皓把先前试探司马惜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此人天真率直,毫无内力……并无可疑之处。” 林争优雅地啜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轻轻点了点头。在他的示意下,狄皓接着道:“殿下,此次搜寻已持续了近一个月……属下担心,再这样下去,不仅一无所获,还让会殿下处于危险之中,请殿下三思!” 狄皓的忧虑,林争明白。 只是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却只抓获一个笨得可以的替身…… 他不甘心…… 林争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淡淡地开口道:“既然孤手中的教主是假的,那么……真的教主,是否已经回到冥教?” “回殿下,冥教的人还在搜寻,真的教主有没有回去……属下不知。”狄皓如实地回答道。 这么说……那边的人或许也没有教主的消息。 林争双目微闭,低头沉思了片刻,道:“狄皓,你现在放出风声,就说……孤已将教主生擒。” 狄皓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殿下要用“引蛇出洞”之计,只是…… “殿下,这……是否过于冒险了?” 闻言,林争不悦地扬了扬眉,冷声道:“狄皓,今日你的话太多了。” 狄皓心中一跳,急忙行了一礼,道:“属下这就去办。” “且慢。”狄皓正准备行出大帐,身后忽然传来了林争的声音。 “殿下,有何吩咐?”狄皓转过身恭敬道。 林争随口问道:“今日,教主还尚未进食吧?” 殿下何时关心起他人的食膳了…… 狄皓笑容僵硬,机械式地回答道:“殿下,是……的。” 林争似乎并没有察觉其中的不妥之处,指了指案台上一盘新鲜的糕点,微笑道:“既然如此,就将这东西赏给她吧。” …… 这是……雨声? 大忽如其来的大雨打在账蓬之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林争讨厌被雨囚困的感觉。他心情烦闷地起身披上披风,大步走出了营帐。 帐外的亲兵打着伞,急忙跟了上去。 一团团密布的铅云,一层层盖在树林的上空。倾刻之间,仿佛入夜。 林争带领着两个亲兵巡营,更确切的说……是在军营里散步。 “殿下……殿下,我在这里!” 雨中传来了细小的声音,林争寻声而望去,只见笼子里一个大雨浇成的“水人”,正一脸兴奋地看着他,就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 “军营里严禁喧哗!”在旁值守的士兵斥责道。 “嗯,嗯。”司马惜胡乱地应了几声,努力地向着林争挥手,生怕他看不到自己。 林争嘴角微微上扬,缓步来到她的面前,道:“教主……有何吩咐?” 司马惜的眼睛里顿时写满了不解……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为什么林争还要叫她“教主”呢? 林争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接过亲兵手中的伞,示意周围的士兵退下。 待四下无人之时,他撑着伞向前走了几步,对蹲坐在地的司马惜,道:“起来。” 起来?笼子顶多一米,她根本站不起来啊……可是林争看上去又不像是在开完笑的样子…… 司马惜无奈,只得弯下腰,站了起来。 林争满意地笑了笑,又道:“过来。”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司马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头伸出了笼子之外。 “好乖。”林争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缓缓地俯下了身子。 一张绝美的脸在面前渐渐放大,司马惜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王子准备亲吻公主时的场景?! 5.第5章 诱饵(下) 司马惜沉醉在自己无尽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林争眼中划过的一丝狡黠。 “你的脸……好脏。”林争修长的手指,柔柔地在她的面颊上划过。 他原本只想帮司马惜抹去脸上的污泥……但看她这副“想入非非”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于是,他使劲地在司马惜的脸上捏了一下,然后嫌弃地甩了甩手。 “你……你……弄疼我了。”事情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美好,司马惜吃痛地蹲坐在笼子里,又羞又恼说不出话来。 “你的脸脏了……孤想帮你擦擦,一不小心……过力了。”好心办了坏事,林争清澈的黑眸中写满了无辜。 他抬起头,看见司马惜白皙的面颊,浮出了小一块掐痕,关心道:“过来,我帮你揉揉。”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好了。”司马惜捂着小脸,尴尬地笑了笑,有了这次“血”的教训,她哪还敢让林争碰自己,当即就缩到了笼子里最远的角落。 “你……还是在责怪我吗?”林争失落地垂下头,静静地看着那“犯错”的指腹,似乎……在责怪“它”的不小心。 “殿下,如果说……我很生气,你会不会……”司马惜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会不会将那张……一两黄金的欠条,还给我……让我开心一下?” 一两黄金的……欠条? 自己身上似乎……真的那么一张,若不是她“好心提醒”,说不定就忘记了。 但,这小妮子还真敢想……自己不过“不小心捏”了她一下,竟要赔一两黄金? 林争扬了扬眉,缓缓地从怀中取出那张薄薄的欠条,道:“是这个?” “嗯,就是这个!”司马惜用力地点点头,双眼放光。 “好……就让你开心一下。”林争笑了笑着欠条,在她面前晃了晃。 司马惜开心极了,伸手想要去取,但林争却快速将欠条收回了自己的怀中。 “殿下,你说好让我开心的。”司马惜的脸上写满了“你说话不算数,我现在很不开心!”这几个大字。 “别急……孤的话还没说完呢。”林争淡淡地笑了笑,道:“先前的欠条,孤已经还给你了……可你刚刚又吃了孤的点心,这一两黄金……就不必再立字据了吧。” 啊?这……也要两百张毛爷爷? 司马惜瞠目咋舌了好一会儿,委屈道:“你的点心……我又没吃到。” “嗯?”林争并不相信,若不是她吃了……难不成是狄皓吃了? 自己对狄皓确实有些严厉,可还不至于让他去“偷食”吧…… 此时,狄皓若知道林争所想,估计会愤怒地把这个在殿下面前“造谣”的司马惜抽死…… “刚才,狄将军确实把糕点给我了……可我却舍不得吃。然后……大雨就把糕点全都冲走了。”说到这事,司马惜悔得都快哭了。 林争恍了恍神,若非亲耳所闻……他绝对不会相信,人世间,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我现在还饿着呢。”司马惜睁着一双大眼,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再赏一点吃的。 林争回过神,觉得司马惜蹲坐在笼子里淋雨的样子,甚是可怜,于是,便将手中的伞,轻轻地挂到铁笼的顶部。 大雨打在了他的身上,浸湿了他的衣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司马惜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声道:“你……你还是把伞收回去吧,反正我已经湿透了。” “没关系……我喜欢。”雨中传来了林争的回答。 司马惜来不及细想,站在雨中的林争淡淡地开口问道:“你想不想回家?” 回家…… 她掉入了梦中……还能回家吗? 司马惜神情黯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现在,孤要你做一件事,做得好……你就自由了。” “真的吗?”司马惜说的是“回家”的事,却不知道二人口中的“家”,是不同的意思。 林争对她的怀疑很是不悦,反问道:“孤的话,还能有假?” “那……你要我做什么?”司马惜很不安。 “别担心……我只要你做个‘诱饵’。”林争道。 “诱饵?”司马惜不明白林争的话中之意。 林争笑了笑,解释道:“你既然是教主的替身……那你就继续做你的教主,就可以了。” “啊?!”这下,司马惜明白了,林争竟然想将她这个“假”的替身,作“真”的教主! 司马惜欲哭无泪,她……能反悔吗? “别担心……孤会保护你。倘若有人真的上钩了……孤会重重赏你。”林争眼中划过一丝清冷的寒意,然后接着道:“可你若是故意让人识破身份,哼哼……你好好想想。” 林争的手中并没有伞……可他说完,依然宛如散步一般,冒着倾盆的大雨离开了。 这世间……还真有喜欢淋雨的人? 司马惜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她在想什么……现在,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司马惜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将那无聊的想法甩出脑海…… 可是为什么林争在雨中略显孤单的身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脑海中……怎么也甩不掉? 司马惜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一名一手打伞,一手捧着一盘糕点的卫兵,来到了她的面前,道:“司马姑娘,这是殿下赏给你的点心。” 说完,那名卫兵小心地将糕点递到了她的手中,然后离开了。 这一次……铁笼的上放多了一把林争留下来的伞。 糕点没有再一次被雨水冲走…… 司马惜拈起一块糕点放到了自己口中,甜美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原来……她并不是在做梦。 司马惜饿极了,很快便将盘中的糕点吃了个精光,然后心满意足的靠在牢笼的铁杆上,思绪渐渐地飞远…… 她不是真的教主,甚至连替身都算不上…… 头顶上那一片暗沉的天空……这可真像是她的未来呀…… 司马惜自嘲的笑了笑。 一声轻叹,淹没在喧哗的雨声中。 6.第6章 洗澡水 入夜,雨渐渐的消停了。 微风拂过枝桠,一串串水珠纷纷扬扬地从树上的叶片上滚落……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人儿。 迷糊中,嗅到一阵诱人的饭香…… 司马惜胡乱地抹去落在脸上的雨水,缓缓地睁了开眼睛。 不远处,几名士兵正围坐在昏黄的篝火旁,聊天、用餐。 司马惜很想和他们一起吃饭,努力往他们的方向靠了靠。 一名在篝火旁用餐的士兵看到了她渴求的目光,于是道:“这孩子淋了一天的雨,怪可怜的……给她送些吃的吧。” 可在他身旁的另一名士兵却立刻出言阻止道:“你忘了今早上的事了?不该管的,少管!” 是了。若不是自己干扰了他们的工作,今天他们也不会受到责罚,现在……谁都不敢再理会她了。 头昏昏沉沉的…… 司马惜靠在牢笼的铁杆边,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士兵们吃饱吃足,陆续地离开。 …… 夜渐深了,军营里渐渐沉寂下来。 正当司马惜以为今夜就要在笼子里度过之时,先前那名来带糕点的士兵再一次来到了她的面前,他打开牢笼,道:“司马姑娘,请跟我来。” 那名士兵带领着司马惜地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帐前,请她入内。 这并不是林争的大帐……他请自己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呢? 司马惜带着满心的狐疑,小心翼翼地撩开了大帐的门帘。 只见帐内蒸气缭绕,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浴桶。 这是一个……浴帐?司马惜回头看了那士兵一眼,那名士兵微笑道:“司马姑娘请放心,张楠在此,绝不会让人靠近一步。” “谢谢。”司马惜说完,钻入了浴帐之内。 她心情愉悦地跑到浴桶边,掬起桶里的温水,将脸的污泥全都洗净。 好舒服…… 水中有一种淡淡的清香,闻起来异常的舒适。 要是……还有干净的衣物,那就完美了。 司马惜想着,目光往旁边的衣案上望去。 上面恰好叠放着一套整齐的衣衫。 这……是为她准备的吗? 司马惜来到衣案边,发现这套衣衫的纹饰和她现在穿的很像……而且也有淡淡的清香。 司马惜好奇地拿起它,仔细地嗅了嗅。 这上面的清香与浴水的味道一模一样…… 司马惜想着,突然脸红了…… 这……是林争的衣服,浴桶里的……难道是林争的洗澡水?! 虽然,就算是林争的洗澡水,也比现在的自己干净得多,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怎么可以…… 可是,她现在真的好想洗澡…… 司马惜趴在浴桶边缘,纠结地看着面前的一盆清水,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她想多了。 …… 半个时辰之后,司马惜出现在林争的大帐之内,她本想像电视上的妃子一样请个安什么的。 可她站在原地吱吱唔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女人就是麻烦,洗澡都那么费劲…… 林争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司马惜,嘲讽道:“孤以为你出不来了。” 司马惜奇怪极了问“为什么”。 林争淡淡地回答道:“不会穿衣的人……能出门吗?” 原来,司马惜在浴帐中折腾了半天,还是没将衣衫“穿对”。 林争意示司马惜来到他的身边,无奈地又将衣服地正确穿戴教了一遍。 可林争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却让她无法专心…… 司马惜的心儿砰砰直跳,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洗澡的水是不是林争用过的……可是这个问题她怎么说得出口。 这女人和他在一起,竟然在想别的事情…… 林争伸出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司马惜脸上使劲捏了一下。 “你!”司马惜急忙悟着小脸,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疼了? 林争扬了扬眉,看着她,淡淡地道:“孤先前说什么了?” 司马惜委屈地看着他,躲在一边,一言不发。 今日她被林争捏了两次!两边脸都“受伤”了! “你很委屈?”林争问道。 司马惜使劲摇了摇头,害怕林争一生气就将她拖出去喂狼了。 “过来……”林争见她很是磨磨蹭蹭很不情愿,无奈道:“你吃过饭了?” “没。”司马惜说完,这才注意到案台之上,竟然摆放着两副碗筷和几盘可口的小菜。 这么晚了……难道林争和她一样没吃饭? 司马惜很快忘记了先前受到的“欺负”,顺从地来到林争的身边坐了下来。 “吃。”林争说着,优雅地夹起一片青菜放到了她的碗里。 司马惜夹起碗里的青菜,小小地吃了一口,好奇地问道:“这菜怎么是凉的?” “你说呢?”林争不答反问。 司马惜想了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若不是为了等她……饭菜怎么会凉。 林争无心解释,道:“专心吃。” 但司马惜没吃几口,便有些吃不下了…… 因为,案台上的几盘菜不仅是凉的,而且全是素! 可林争却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吃饱了?”林争见她放下了碗筷,皱了皱眉。 司马惜摇了摇头。 “为何不吃?”林争问道。 “我要吃肉。”司马惜回答道。 “可是,孤不吃……荤。”林争回答。 司马惜无语。 为了不活活饿死,她只得硬着头皮吃了个半饱。 …… 晚饭过后,林争习惯性的看书,而司马惜则趴在案台之上昏昏欲睡。 “你的脸还疼吗?”迷糊中听到了林争的声音。 “疼。”司马惜累极了,说话都懒得睁眼。 林争的目光从手中的书卷,落到那青紫掐痕之上,心中不禁怀疑,他下手真的那么重? “起来。” 司马惜趴在案上晃了晃身子,表示自己已不愿意再动弹了。 “起来……上药。”林争道。 上药?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眼睛,正看见林争修长的手指向她伸来。 “你……”要做什么?!司马惜立刻被惊醒了,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双手护着两边的面颊,急忙蹭开了他们的距离。 7.第7章 天下四分 他……真的有这么可怕? 林争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锦盒,冷声道:“司马惜,你最好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说完,林争甩袖,起身进入了屏风之后。 司马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看到林争的脸色阴沉,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定了……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原地,一点睡意也没有,能做什么呢? 四处张望之下,案台上那个半开的锦盒吸引了司马惜的注意力。 她好奇地拿起锦盒,一阵药香扑面而来。 这是……膏药? 司马惜回想起先前,林争似乎也说过“上药”二字…… 难道……先前林争伸手过来是为她上药的? 但林争却被自己“气”走了。 这……可怎么办呢? 帐外的烛灯渐渐地燃灭了,屏风之后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司马惜在担忧与不安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 “司马惜……”耳畔传来了林争愠怒的声音。 “嗯?让我再睡一会儿……”司马惜觉得自己疲累之极,一动也不想动。 “不行,今日军队要开拔回城。快起来。”这是无奈的声音。 回城?他们……要离开了吗?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只见林争散着头发,侧身倚在软榻之上,慵懒地看着怀中的自己。 此情此景,宛如昨日。 可是,她记得很清楚,昨天自己睡在帐外的地板上,现在怎么会和林争睡在了一起! “你!”司马惜推开了二人的距离,对林争是目怒而视。 “你该不会以为,孤半夜把你抱到了床上。”林争神情清冷,看上去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司马惜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林争身上强大的气场,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哼,先前是谁缠着孤的身体,不让孤起身?”林争瞪了她一眼,质问道。 “呃?这……”司马惜说不上来了,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抱着林争睡觉。 而且,林争现在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爬上了他的床? 林争可不管司马惜怎么想,他起身穿戴整齐,走出了大帐。临行时,还不忘命令司马惜,绝对不能踏出大帐半步。 林争离开了,可司马惜却没有心情再在林争的床上睡下去,她起身穿好衣物,无聊地坐在外帐的案边,顺手翻看起林争的书卷。 书卷上内容是用繁体的古言记载的,司马惜没看几行,便觉得头晕眼花。 要是……有图书就好了。 司马惜想着,目光落到了案边的卷帛之上。 这是……古代的“图书”? 司马惜好奇地挑选了其中最大的一幅,小心地放在案台上展开。 一幅精细的地图跃然映入眼帘。 几道曲线弯弯折折,大致将地图分成了四个区域,形如一个巨大的“下”字。 “下”的上方面是北,似乎是一个名叫“北朔”的国家。 “下”的左边是西,地图上写着“西夏”二字。 而“下”的右边,分成上下两部,分别是两个名叫“东陵”与“南夜”的国家。 她现在……是在哪里?林争又是哪国的皇子呢? 帐外,一阵混乱的喧哗,打断了司马惜的思绪。 发生什么了? 司马惜起身打开了大帐的门帘,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却被在站帐外值守的,林争的亲卫——张楠拦了下来,他沉声道:“姑娘,请回!” “张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用张楠回答,司马惜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她抬起头,看到远处的营地里泛起了一片红光,上方的天空还飘散着滚滚的浓烟。 失火了? 昨日下了一场大雨,森林里的地上泥泞,空气异常潮湿……怎么会突然失火呢? 司马惜正想着,一条黑影突然从她的眼前闪过。 随后,一支冷箭,闪电一般朝她飞射而来! “小心!”张楠眼疾手快,迅速地将她扑倒在地。 那支黑色的飞箭“噔”一下钉入地里,发出一阵嗡鸣。 司马惜脸色苍白,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刺客!”四周的士兵,立刻呼喊着前去追捕,但此时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 张楠起身,还没来得及训斥,司马惜倒是“自觉”地手脚并用,钻回了营帐之中。 好险! 司马惜惊魂未定,差一点就没命了。 “张大哥,你还在吗?”司马惜躲在里面很不安。 “嗯。”张楠应答道。 闻言,司马惜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张大哥,你千万,千万不要走。” …… 片刻之后,司马惜听到张楠向林争行礼的声音,便快速地躲藏到了屏风之后。 很快,林争脸色铁青,大步地行至案边坐了下来。 案上的书卷……被人翻动过。 林争回头往身后屏风看去,眼中的一片寒意,将躲在缝隙偷看的司马惜吓得缩了回去。 待会……再找她算账。 林争扬了扬眉,沉声道:“张楠。” 此时,狄皓与张楠分立于林争的左右两侧。 张楠闻言,抱拳行了一礼,快速地将先前司马惜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把那支黑色的箭矢呈递给了林争。 这是一支玄铁制成的短箭,长不过一尺,但却异常的坚韧。 昨日,他令狄皓放出风声,说他已将教主生擒。 但是,没想到……冥教的动作会这么快。 他们是因为见到了司马惜,发现她并不是真的教主……故放箭将其射死。 还是说……司马惜身着自己的衣衫,让冥教的人误认为她就是自己? 纵火的贼人尽已伏诛……但那放箭的刺客却杳无音讯。 林争低头沉思了一会,问道:“狄皓,如今军中还剩多少存粮?” “回殿下,先前的大火烧毁了四辆粮车,如今军中之粮,还够我军半月之用。”狄皓回答道。 半月……恰好是回城时间。 看来,是不能再留在此地继续搜寻了。 “既然如此……按原计,回城吧。”林争无奈,先前他说拔营不过是诱敌之计的一部份。 而现在……是被动之极! 8.第8章 南下 “殿下,如今我军粮草短缺,倘若匆匆拔营而去,冥教之人定会在我军必经之路设伏!”狄皓顿了顿,接着道:“卑职肯请殿下,改变行军路线,以策万全!” 狄皓的话,张楠却并不认同,他沉声反驳道:“狄将军,改变行军路线,无非绕行……既然我军缺粮,在林中多待一日,殿下的危险便会增加一分!殿下,属下以为,我军人多,就算遭遇突袭,也定能顾全殿下的安危!” 这两人“吵架”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林争的眼中写满了笑意,道:“是谁说……孤要东行?” 狄皓与张楠心中一窒。 东行是回国之路……殿下,难道不回国了? 林争仿佛看出了二人的疑惑,笑道:“回国是必须的……只是,我们可以先南下。” 此地,为东陵与南夜的接壤之地……由此,往南行进百里,便是南夜国的地界。 东行回国至少需要半月,而南下进入南夜国仅仅需七天。 就时间而论,南下是最稳妥的选择。 “殿下,贸然进入他国境内,是否会引发两国的争端?”狄皓道出了心中的疑虑。 林争轻轻摇了摇头,道:“南夜与东陵素来交好……况且,以孤的身份,借个道还是不难的吧。” 在林争的眼中,东陵国三皇子的身份……大概就是这样用的。 …… 片刻之后,狄皓和张楠恭敬地退下了。 林争右手撑脸,坐在案边假寐了一会,道:“还不出来。” 司马惜略一犹豫,从屏风之后缓缓地走出。 此时,司马惜的面色苍白,眼睛里写满了惊惶与不安……仿佛只要林争再说一句重话,便会嚎嚎大哭。 受到惊吓了? 林争本想训诉她几句,可她这副模样,要是真的哭了,自己可就头疼了。 于是,林争一言不发,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安心地养起神来。 “殿、殿……下,我想……回家。”身边传来了司马惜哽咽的声音。 林争缓缓地睁开眼,看到司马惜双眼通红,眼泪禁不住直往下掉。 他什么也没说……这女人也能哭成这样。 林争无奈,温言安抚道:“只要你听话……回国之后,孤定会放你回家。” 司马惜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当然……”说完,林争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他淡淡地又补充道:“但孤的钱还是要还的。” “啊?”刚刚冒起的希望,一下又被冷水扑灭,司马惜的眼眶又红了。 女人就是麻烦…… “不许哭。”林争伸出右手,怜惜地轻轻抚了抚司马惜的长发。 好……温柔。初到这个世界的彷徨,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司马惜“哇”的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苦起来。 林争身体一僵,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这女人……竟敢擅自触碰他的身体。 可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并不讨厌她的触碰。 林争心中划过一抹柔和,任由怀中的人儿在他的哭泣,直到她渐渐地平静下来。 “你还要抱多久?”林争开口戏弄道。 司马惜双颊通红,害羞地分离了他的怀抱。 “你倒是挺会撒娇的。”林争心情愉悦,微微翘起的嘴角,弧度犹似月牙般完美。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我在家……习惯了。”司马惜小声地解释,心莫明地砰砰直跳,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林争的身上移走,害怕一不小心,就陷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随意翻动孤的书卷。”林争笑容更甚,如同鲜艳的玫瑰。 司马惜无语,这件事情……林争居然还记得。 …… 笼车在泥泞的林地缓缓前行,左摇右晃,如同喝醉。 “张大哥……我们还要走多久?”司马惜坐在笼车里,看着一旁骑马行走的张楠,问出了每天必问的问题。 “司马姑娘,这两天雨水不断……走出林子,还需三日。”张楠的回答亦是一成不变。 还有这么久…… 司马惜轻声叹息,自己因为一时的好奇,被关在笼车里……已经簸了三天。 队伍的前队是林争的马车以及他的亲卫,后队是粮草辎重,而她……被关押在队伍的中间,四周还有数十名看守她的士兵。 为何身边的人这么多……但她的心仍是不安? 司马惜的手足冰凉,时常感觉自已被一双隐秘的眼睛盯上。可当她抬头四处张望之时,周遭尽是茂密的树林,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自己真的是被那日飞来的冷箭……吓坏了。 司马惜疲惫道:“张大哥,请你把我遮起来好吗?我想睡一会儿 张楠坐在马背之上,点了点头,他右手抓起一块巨大的雨布,用力地一挥…… 雨布在半空之中快速展开,然后落在牢笼之上,严严实实地把司马惜遮在了笼子里。 这样……就没有人,再看得到她了,司马惜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 夜,深了。 一名白衣男子伫立在高高的枝桠之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营地,眼中写满了忧郁。 起初得到教主被擒的消息,他还曾怀疑消息的真伪。因为,倘若教主真的被擒……为何林争不快速离去,反而还在林中大肆散播消息? 但……如今一见,教主……竟然真的被林争生擒了。 白衣男子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如何?”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但白袍男子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惊吓,他收回翻飞的思绪,平静道:“麻烦。” “哼!怕死?”隐匿在黑暗中的同伴,发出了嘲讽的声音。 死? 为了她……死有何惧。 白袍男子不悦,瞪了一眼隐匿在黑暗中的黑衣男子,冷笑道:“若想送死,我绝不拦你!” 林争的突然南下,打乱了他们所有的布署。 虽然他们的人大都是江湖上的高手,但是仅仅只有数十人。 若无万全之策,救人……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 “既然如此,何时动手。”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急切。 再过几日,林争便要行出森林,届时再想救出教主,难! 白袍男子轻声叹息,道:“再……等等。” 9.第9章 林中遇袭 再……等等。 白袍男子的决定,让林争的队伍安然地在林中前进了三天。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明日便可以安然地走出森林时,一枚细小的银针在月光下划过,最后一名值守的卫兵悄无生息地倒下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数十条黑影快速地窜入了寂静地营地之中。 空气沁染了血腥的气息。 “啊!”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惊醒了所有的人。 一时间,“敌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战斗,厮杀……愈见激烈。 可就在这急要的关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往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前方就是林争的大帐,白袍男子暗中给黑衣男子递了一个眼色。 黑衣男子会意,一个敏捷地翻身,窜入了营地之中,与数十名林争的亲兵缠斗在一起。而他自己却悄悄地躲藏在阴影之下。 “狄皓在此,贼人速速受死!”伴随着一声大喝,狄皓手提大剑,快速地加入了战斗。 此时,黑衣男子顿感压力倍增,好几次险些伤在狄皓的大剑之下。 不能再拖了……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隐藏在暗的白袍男子飞身而起,他的长袖一挥,数枚柳叶镖疾射而出,几名与黑衣男子缠斗的亲卫不及躲闪,瞬间中镖倒地。 就在狄皓侧身闪避飞身而来的暗器之时,黑衣男子无心恋战,手中长剑一挥,带起的剑气在林争的大帐上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切口。 黑衣男子往裂开的切口处望去,看到大帐之内竟然空无一人! 中计了! “冥天,快跑!”这时,外边突然传来白袍男子急切的声音。 黑衣男子冥天转身望去,只见白袍男子手执判官笔正与一名年轻的剑客激烈地交锋,而四周一个个士兵高举火把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要管我,快跑!快!”白袍男子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禁有些着急。 冥天目光一沉,不再犹豫,飞身往周围地树林中跃去。 “想要逃,没这么容易。”狄皓提剑紧跟随而上。 “狄将军小心!”一声惊呼,一枚柳叶镖朝狄皓飞射而来,就在他侧身闪躲之时,冥天快速地逃脱了。 狄皓怒,反身加入了张楠对战白袍男子的战斗。 白袍男子以一敌二,力量渐有不继,身上的伤痕愈渐增多,渐渐地身形不稳…… 一个不察之下,肩上又被狄皓用剑刺伤。 白袍男子一声闷哼,但却丝毫不退,他手执中判官笔猛地朝狄皓身上的死穴一戳,内力带起的劲风让狄皓不得不退身躲闪。 正当白袍男子准备再行一击之时,一柄清冷的长剑突然从身后抵住了他的咽喉。 白袍男子微微一怔,立刻停止了动作。 事以至此,既是死,他……也无愧任何人。 此时,白袍男子面容平和,连连轻叹,仿佛在遗憾未尽之事。 张楠用手中的长剑逼迫他将武器丢在了地上。 白袍男子已然被制,四周的士兵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林争在数名亲卫的保护之下缓步而出。 “跪下!”张楠的喝斥,白袍男子并不理会。 林争轻轻地摆了摆手,道:“你是冥教双璧之一的冥月。” “你是东陵国的三皇子林争?”白袍男子冥月笑了笑,不答反问。 “孤的身份并不难猜,可是你的身份……”林争笑了,眼中划过一丝玩味。 众人皆知,冥教的黑白双璧——冥月与冥天,二人脸上永远戴着一黑一银两个面具。 除了冥教教主,无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容,更无人知晓他们的真正的姓名与身份…… 这些,恰恰是林争感兴趣的事情。 “要杀就杀,何必多言!”冥月冷笑道。 林争给狄皓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将冥月的面具取下。 狄皓会意,伸手就要揭下冥月脸上的面具。 就这时,一支冷箭突然从阴暗处飞射而出,直取林争的心脏! “殿下!”张楠与狄皓神色惊慌,因他们距离林争较远,救驾己来不及! 正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那支飞向林争的冷箭之时,突然又一支冷箭朝张楠飞射而来。 张楠晃神之下不及躲闪,冷箭一下射穿了他的左肩。 扺在冥月喉间的长剑一松,冥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逃脱的机会,他提起内力,朝张楠胸口处猛击一掌。 “噗。”张楠口吐鲜血,被击退了好几步。 狄皓距张楠最近,他回过神,正想救援,突见一条黑影从暗处窜出,然后一声闷响,视线瞬间被一闭白烟遮蔽。 片刻之后,白烟散去,此时哪里还有冥月的身影! “殿、殿……下。”张楠身受重伤却依然心系林争的安危。 此时,那支射向林争的飞箭,早已被击落在地,林争……安然无恙。 “看来,是孤拖累大家了。”林争平静的话语,并无责备之意,但张楠与狄皓却羞愧得无地自容。 最后,竟然还是让他逃脱了…… 林争轻声叹息,道:“狄皓,统计伤亡后,呈报于我。” 说完,便转身进入了身边的营帐之内。 …… 案台之上,摆放着三支黑色的短箭,与十数枚沾染了血迹的柳叶镖。 起初,他以为先前放箭刺杀司马惜的人,是冥教双璧之一的冥月。 如今看来,是另有其人。 林争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暗器,目光转而落到了跪坐在地的司马惜身上。 就这么一个“笨得要死”的替身,居然还将冥教的“双璧”都引来了……这才是他最大的意外。 她和教主真的那么像……还是说…… 林争的心中划过一丝杀意。 司马惜被林争看得全身冰凉,她虽然不知道林争在想什么,却也猜得到林争在怀疑自己。 她不由地为自己小声地辩解道:“殿下,我……我发誓,真的不认识他们。” 林争笑了,淡淡道:“我知道。” 司马惜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林争又接着道:“但是……他们认识你!” 司马惜百口莫辩,委屈道:“是你让我当诱饵的,现在他们被引来了,你又怀疑我!” 10.第10章 印记 “并非孤不相信你,只是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空口无凭,孤如何相信?”林争反问道。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司马惜委屈得都快哭了。 这时,林争故作思索了一会,轻声道:“听闻,但凡冥教教主的右肩之上,都有一枚蛇形的印记……” 闻言,司马惜看着他,怔住了,只要让林争看一看自己的肩膀就可以了吗? 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简单”? “不早说……”司马惜抱怨着,起身来到林争身边,反身坐了下来,她松开自己的衣襟。 林争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司马惜的身体,早在狄皓将她擒来的那一夜就看过。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料定,司马惜并不是真的教主,而是一个替身。 如今故意提起这件事,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司马惜的反应…… 倘若,先前司马惜只要有一丝犹豫与惊慌……那么她的下场,绝对比帐外的尸体凄惨得多! “你看……我的肩膀上什么也没有。”司马惜背对着林争,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连同自己左肩的肌肤一道露了出来。 昏黄的烛灯散发出柔和的黄光,落到了司马惜的肩头,那一片柔滑的肌肤显更得加的莹润……可口。 看不出……这女人还有此诱人的一面…… “你……还真的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呢。”林争说着,便伸出右手从身后环住了司马惜的腰际,而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林争?”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将司马惜吓坏了,她靠在林争的胸口上挣扎,便却换来了更强势的禁锢。 握住手腕的大手紧了紧,耳畔传来了林争温热的呼吸与低沉的声音:“你叫我什么?” “殿下……殿下。”司马惜急忙了改口。 “只要你听话……孤准你这么叫。”林争眼眸暗沉,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此时,司马惜只觉得自己在他怀中,全身无力几乎要化成了一池春水。 “好香……”林争将头凑到司马惜的脖颈之间,贪婪地嗅着这诱人香味,对司马惜微弱的反抗,毫不在意。 他缓缓地垂下头,在那一片馨香之地轻柔地落下一吻。 林争居然……吻她了。 肩头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脑子里一片空白…… “殿下!”就在这时,狄皓突然闯入营帐,打破了一室的旖旎。 这尴尬的场景……让在场的三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怔。 短暂的沉寂过后,司马惜回过神,尖叫着,快速地躲到了林争的身后。 好丢人…… 司马惜将头羞恼地埋在林争的后背,脸上烧起的温度,简直可以透过他的衣衫。 林争则是一脸的阴沉,他眼中冒起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死。 此时,狄皓二话不说,快速地低下头行了一礼,然后飞一般地窜出了帐外…… 而为了防止有人再打扰殿下的“好事”……狄皓可是“尽忠职守”地守在账外,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只是他的心里委屈……这谁碰上,谁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让他遇到了呢? …… 狄皓……还算识趣。 林争面色稍缓,心中的怒意稍稍平静了一些。 林争转身将身后的司马惜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安慰道:“好了,他已经走了……” 虽然,林争平日里,总是嫌她笨……不高兴的时候还总是把她关在笼子里。 但,为什么……每一次,在她真正需要的时候,却又关心她,对她好? 先前那个温柔的吻,在司马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此时,她的心中突然冒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是能将他的温柔,永远地握在手中……那该多好。 司马惜在他的怀中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才小声道:“殿下……我去休息了。” 然后,如同兔子一般害羞地逃回了屏风之后。 林争见状,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容,他缓了缓神,然后沉声道:“狄皓,进来。” “殿下。”狄皓低着头,应声而入,他小心地看了林争一眼,见林争并没有生气,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伤亡如何?”林争淡淡地开口问道,仿佛先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今夜一战,我军亡九十三人,伤二百二十五人。敌军五十六人全部阵亡,无一人被俘。”狄皓沉声说完,上前双手呈上了阵亡将士的名单。 就在林争取过他呈递上来的折子之时,狄皓道:“殿下,卑职有一事不明。” “何事?”林争扬了扬眉。 “殿下是如何得知,冥教之人将来偷袭的呢?”狄皓疑惑道。 这个问题,让林争微微一怔,他抬头看了一眼狄皓疑惑的眼神,道:“孤猜的。” 猜的?!这未免也太准了吧…… 狄皓看林争的眼神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崇敬。 司马惜遇刺,林争以为冥教之人定不会为了一个“假”的教主而袭营…… 所以,在队伍南下的那几日,守在牢车身边的张楠,日日向他禀报,说似乎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的时候,他也不以为意。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 “孤突然南下,定然使冥教之人措手不及……而召集人手需要时日,换作是孤,也定然选择今夜袭营。”林争无奈地解释道。 “殿下英明。”狄皓道。 林争一言不发,低下头借着昏黄的烛灯,拿起阵亡将士的名单细细地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林争将记录中的每一名字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看着守候在一旁的狄皓,关心地问道:“张楠的伤势如何?” 狄皓面带忧虑,回答道:“殿下,张楠的伤势不容乐观,滞留于此……恐怕有性命之忧。” 张楠竟然伤得这么重…… “孤……去看看。”林争轻声叹息,他小心地将阵亡将士的名单收到了自己的衣襟之内。然后起身,与狄皓一道来到了张楠所在的营帐。 深夜了,一名年过五旬的军医陪护在张楠病床前,突见林争到来急忙起身相迎。 11.第11章 待用无遗 “军医劳累不必多礼……”林争说完,缓步来到张楠的病榻前,看到他脸色苍白,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此时,张楠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床上,竟似睡着。 他跟随自己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受如此重伤。 林争轻叹,坐在病榻前,取过张楠的手腕,然后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片刻之后,林争睁开了双眼,然后轻轻地将他的手放回了原处,轻声道:“你们都退下吧,他的伤,孤……会考虑。” 狄皓与军医低头行礼,离开了。 这时,林争瞪了一眼“沉睡”中的人,沉声道:“在孤面前,竟也敢装‘死’……” 闻言,张楠全身一僵,无奈地睁开了双眼,苦笑道:“何事……也瞒不过殿下的眼睛。” 张楠虽是面带倦容,但双目有神,话语清晰……看上去只要细心调理,数月之后便可痊愈。 林争稍稍心安。 “殿下……”张楠看着他似乎有事要说。 “此地无人,你我可不必拘礼。”林争的言下之意,是他可称自己的名讳。 可张楠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殿下,殿下对冥教的女人……过于宠爱,属下深感不安。” 张楠的忧虑,换来的却是林争的大笑。 “你真的这么认为?”林争笑问道。 张楠不可置否。 他与林争相交多年,张楠知道,若他人询问,林争定然不会理会。 “孤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林争目光清冷,嘲讽地笑道:“可笑的是,那女人竟然对孤……动了心。” 起初,他也认为林争与司马惜在一起是为了监视…… 可是,林争对司马惜的“宠爱”非同寻常……这才让他有所焦虑。 如今,亲耳听到了林争的回答,张楠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世上没有女子能够抵挡殿下的……微微一笑。”张楠神色怪异,脸上露出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世间敢当面调侃他的人……估计也只有张楠而已。 只是……这话听起来,还真让人不快。 林争扬了扬眉,不悦道:“张楠,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可知……孤绝不留你!” 威胁的话语,却让张楠笑意更甚。 林争起身,带着怒意袖而去。 正当他准备行出营帐之时,身后飘来了张楠的声音:“殿下,你若是真的对她心存疑虑……为何不杀了她?” 林争微微身形一顿,淡淡地说了一句“待用无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的……是这样吗? 张楠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 夜空静谧,月光盈盈。 森林如同一名古朴而典雅的女子,用倾泻在地的九天之水,濯洗着柔长而绵软的秀发。 这样的夜色,空灵而静美。 风儿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那起伏的枝桠,就如同冥月起伏不定的心情。 “你是谁?为何救我?”冥月虚弱地靠坐在一颗大树之下,看这面前这个蒙面的黑衣男子,眼睛里写满了戒备。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朋友。”蒙面的黑衣男子回答道。 这么说……他是林争的敌人? 冥月心中暗忖,讽笑道:“你以为救我一命,我便会屈从于你?” 蒙面的黑衣男子摇了摇头,道:“我只要……看看你的脸。”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一个冰冷的忽然声音传来。 蒙面男子心中一惊,寻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已赫然多了一人黑影。 冥天?他是何时来的?蒙面男子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今夜你救了冥月的性命,这次姑且饶你不死……”冥天缓步从暗处行出,护到了冥月身前,沉声道:“倘若你、你家主人,再打冥教的主意,莫怪本阁剑快!” “大家都是一路人……合作岂不更好,何必如此?”蒙面男子并不死心。 “还不快滚!”冥天不耐。 “你们冥教……还真是不知好歹。”蒙面男子又羞又怒,他咬了咬牙正准备转身离去。 “贵使且慢……”一旁的冥月忽然开口,留下了他的脚步。 冥天不敢相信,月竟然会把那个人留了下来…… 冥月笑了笑,示意他莫急之后,开口道:“并非本教无商谈之意,只是本教教主落如今入林争之手……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可比他狡猾多了。”蒙面男子撇了一眼冥天,讽笑道:“只是……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林争手中的教主是假的?” 假的?!这不可能! 冥月与冥天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蒙面男子见二人不相信,接着道:“我亲眼所见,那是个女人!哈哈……而你们竟然傻得直往林争的陷阱里跳。” “你找死!”冥天怒,一声暴喝,将蒙面男子“吓”得快速地窜上了远处的树顶。 蒙面男子站在树顶,定了定身形,笑道:“倘若得到教主的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们,就算是……主人的诚意。” 说完,他飞快的离开了。 静谧的森林里,一时只剩下冥天与冥月二人。 冥月轻声叹息,道:“冥天……或许我们真的错了。” 不可能,教主不可能有假! 冥天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之前,我一直怀疑这是林争的诱敌之计……可是,当我看到教主真的在他的手中,竟然……什么都忘了。”冥月苦笑道。 “你的意思……是……”冥天并不确定。 冥月点点头,道:“林争或许并不知道她就是真的教主……否则,他何必如此故弄玄虚。而此次行动定引起了林争的怀疑,教主被我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这一切,都是他的失误……造成的。 如今,他们的动作越大,教主就会越危险……这该怎么办呢? 冥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睛里写满了茫然无措的他。 “你这是关心则乱。”冥天无奈,将靠坐在地的他扶起身,道:“走吧,回去以后,从长计议。相信以教主的聪慧,一定能化险为夷……” 事到如今,却也只有说“但愿如此”了吧…… 12.第12章 借道南夜(上) 次日正午,天气晴朗。 一道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上缝隙,柔柔地落到了脸上,唤醒了熟睡中的人儿。 一张妖孽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 司马惜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看见林争倚靠在马车的软榻上,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袍,高贵而优雅。长发柔软的散落在肩头,略显柔美。 此时,他双目紧闭,双眉微蹙,绝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疲累。 马车轻轻地晃动,在他手中的书卷微微下滑,看样子是不小心睡着了。 这是梦吗? 就在司马惜胡思乱想之时,林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道:“醒了?” 闻言,司马惜急忙爬起身,发现她竟然睡在了林争的马车! “你……干嘛不叫醒人家?”司马惜嘟着小嘴抱怨道。在别人睡着的时候,擅自把别人抱走,是很失礼的事情! 林争眼中染上了一抹笑意,他薄唇轻启,道:“今日清晨,不知是谁抓着孤的手……死活不愿起身。” 睡梦中,确实有只讨厌的手捏她的脸,但要说她抓着它不放……司马惜是死也不认。 “我哪有……”在林争的注视下,这话明显的底气不足,司马惜心虚地撩起马车的窗帘,假装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希望能掩藏心中的尴尬。 昨天……若不是林争在她的肩头亲了一下,她也不会失眠了一整夜,早上也就不会起不了身。 所以,这一切都是林争造成的。现在林争居然还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取笑她…… “看来,有人对孤没把她关在笼子里,很不满呢。”林争无奈,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她的想法全都写了在脸上? 司马惜急忙摇了摇头,道:“没有不满……没有。” “真的?”怀疑的目光落了在她的身上。 司马惜强笑道:“真的。” “那就好。”林争说完,拿起手中的书卷,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 林争的马车宽大而平稳,就算不能坐在软榻上,也不知比那颠簸的笼车强了多少倍。 司马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往车窗之外望去。 一片蓝天白云与一片连绵起伏的青山进入眼帘。 他们在森林里行了七日,终于走出来了…… 阳光没有了树叶的遮敝,照在脸上异常舒适,司马惜趴在车的窗沿,懒懒地晒着太阳,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 “殿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司马惜问道。 “南夜国的边境。”林争轻声回答。 “南夜国?” 可昨天那个带面具的白衣男子说,林争是东陵国的三皇子…… 司马惜想了想,奇怪地问道:“殿下,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啰嗦。”林争不耐。 被林争这么一“吓”,司马惜倒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在一旁看书的林争,小声嘟囔一句,林争也假装没听到。 半个时辰之后,狄皓策马来到林争的马车旁,轻声道:“殿下,此处地势平缓,卑职恐再往前,南夜的斥侯会率先发现我们的踪迹。” 林争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点点头,道:“安营。” 狄皓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营地里的营帐全都搭建完毕。 在偌大的营帐里,林争正与狄皓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殿下,真要如此?”狄皓担忧道。 “孤不在此,南夜便没有理由刁难于你……况且,张楠伤重,拖延不得。”林争回答道。 “殿下心意已决,卑职恳请殿下,让卑职同去!”狄皓忽然跪倒在地,恳求道。 林争沉默了一会,道:“准。” “谢殿下成全。”狄皓叩谢之后,转身离开,安排此事去了。 此次搜捕冥教教主,他竭力算尽任何可能之事,但……终究还是不能避免流血。 林争轻声叹息,道:“出来。” 司马惜低着头,从屏风之后踱步而出。 “听到了?”林争肯定道。 司马惜点点头,林争想要以商旅的身份进入南夜国,替张大哥疗伤……这些事情,她听到了。 “张大哥的伤得很重?”司马惜有些担心。 “你倒是挺关心他的……”林争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前些日子,张大哥一直在笼车旁守着我。”司马惜回答。 林争突然笑了,道:“放心,他……死不了。” 若让这女人知道张楠昨夜里对他所提的“建议”,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想。 …… 南夜国地处大陆边缘,北上东陵,西至西夏,东南临海。气候温润多雨,众多的森林山地,让道路崎岖难行。 夕阳西下,一个十数人的商队在丘陵的山涧中缓缓行。 “少主,前方便是县城了。”一名黑脸的大汉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正低头向马车里的人,报告行程。 “嗯。”车内传来男子的声音。 闻言,黑脸大汉抬起头,朝前边几名带路的小厮大声喊道:“加快速度!日落之前进城!” 商队加快的前行的速度,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抵达了县城的门口。 “何人进城?!”守城的卫兵喝道。 前队的小厮立即跳下了马,赔笑道:“军爷,我家少主是做小买卖的……这是路引。” 说完,小厮递上一张折子。 那名守城的卫兵打开折子查验了一翻,问道:“你家少主是江州人氏?为何忽到此地?” “军爷,您知道这附近可不太平,我家少主本想上东陵,做些小买卖……哪曾想半道被山匪劫了货银,这才折了回来。您看……军爷,是否行个方便?”小厮谄媚地笑了,熟络地往卫兵手中塞去了十两银子。 那名守城的卫兵立即逐笑颜开,他将路引还给了小厮,一挥手,道:“得了,过去吧!” “谢军爷,谢军爷。”小厮的心总算落了地。 正当商队缓缓进入城内之时,那名守城的卫兵忽然用手中的长枪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军爷,您这是……”小厮有些笑不出了。 “看你们也到不少地儿,怎么忒不懂规矩……”卫兵道。 “哎呦,瞧我这脑袋……糊涂,糊涂。”小厮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自觉地打开了马车的门帘,道:“军爷您瞧,这就是我们家少主和少夫人。” 卫兵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袍的美男子安坐于车内,而在他的身后还躲藏着一名神色惊惶的女子。 13.第13章 借道南夜(中) 白袍男子温雅地行了一礼,道:“拙荆未见过世面,军爷勿要见怪。” 守门的卫兵眼珠一转,暗忖:南来北往的人他见多了,可气质如此出尘的男子,却从未见过……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卫兵嘀咕之时,小厮放下了马车的门帘,他谄笑道:“军爷,这天也不早了……不若回去喝些小酒?” 小厮说着又往卫兵的手上塞去二十两银子。 卫兵掂了掂银两的分量,心中一乐,立即让开了道路,笑道:“走吧,走吧!” “谢军爷!” …… 马车在一座偏僻的庭院前停下了脚步。 白袍男子林争跳下马车,伸出右手示意司马惜跳到自己的怀里。 司马惜脸红了,小声道:“我自己下去好了。” 虽然,他们是假扮的夫妻,但林争一直握着她的手,感觉……真的很像恋人。况且,这里也没有“外人”也没必要再装了嘛。 “爱妻莫要忤逆为夫的心意。”林争笑了笑,硬生生地将司马惜从马车上拽了下来,然后缓缓地将唇凑到她的耳边,道:“否则为夫……休了你。” 林争进入了庭院之内。 司马惜站在原地,气恼地跺了跺脚,喊道:“殿下……我想看看张大哥伤势!” 自从张楠受伤之后,司马惜就一直没见过他……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林争脚步一缓,淡淡道:“他……并不再此。” 先前她一直以为张大哥藏在载货用的马车里,可现在……林争却说…… “他在哪里?”司马惜快步上前,缠住了林争的手臂,仿佛得不到合理的解释,绝不放手。 这女人对张楠还真是念念不忘呢。 林争不悦地停下脚步,强忍住将司马惜甩飞的冲动,道:“笨女人。放手。” “不放!”话音刚落,一股巨力传来,司马惜便如同叶片被林争挥袖甩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看上去很痛的样子,林争心有不忍,却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这……这都什么嘛! 在别人面前装作对她好的样子,其实林争就是一个暴君……暴君! “痛。”司马惜用手揉了揉刚才磕碰到地方,小脸皱成了一团。 “殿下心情欠佳,司马姑娘又必自讨苦吃。”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司马惜回头望去,只见狄皓正站在回廊的拐角处看着自己。 “我只不过想知道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就凶我!”司马惜委屈极了。 狄皓缓步来到她的身边,好心地将她扶起,道:“哈哈,你还真是一个怪人。” 怪人? 司马惜不明白,这……说的是她吗? “我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女子千娇百媚,柔情似水,只为谋求君恩……有谁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忤逆殿下的心意?” 也正因为欣赏她这一点,狄皓才会告诉她这些,以免她“自找苦吃”。 在司马惜的观念里并没有“尊卑”的观念,所以她虽然知道林争贵为皇子,却也一直将林争当朋友一样看待…… 这也难怪林争刚才那么生气。 “狄将军,我明白了!”司马惜露出甜美的笑容,道:“这就叫顺毛摸驴……意思就是殿下高兴的时候,我就粘着他,陪他高兴。殿下不高兴的时候,哄着他,逗他开心……就算不能逗他开心,我也要躲得远远的!” 狄皓大笑,这话若是让殿下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可是……狄将军,我还是不明白,张大哥到底去了哪儿?”司马惜想了想,奇怪地问道。 狄皓笑了笑,道:“司马姑娘冰雪聪明,应该可以猜得到吧。” 司马惜看着他,不解地摇了摇头。 “殿下身份特殊,此番潜入南夜,自然免不了一番东奔西走……” 在狄皓提示下,司马惜眼睛一亮,道:“而张大哥的伤需要静养,所以他与我们是分开走的,对吗?” “此事,是殿下亲自安排的。”狄皓点点头,笑道。 原来……林争并没有丢下张大哥。 她刚才误会林争了。 可司马惜一想到先前林争“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在地上,心中的歉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之后的吃饭、休息,她也很有“骨气”的没与林争说一句话,直到夜深人静,林争忽然闯入了她的厢房之内。 “你来做什么!”司马惜坐起身,蜷缩在床边的角落里,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林争扬了扬眉,淡淡地反问道:“你说……孤来做什么?”说完,便开始解开身上的外套…… “啊,你……你给我出去!”司马惜双手捂脸不敢再看。 出去?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赶“出去”。 “你好吵。”林争说着,爬上了床,长臂一伸将司马惜按在怀中,然后倒睡在床上,安抚道:“快睡……放心,孤不会饥不择食。” 说完,率先闭上了眼睛。 此时,林争的双手环抱着她的身体,而她的头又靠在了林争的身上。 司马惜……睡不着。 换句话说,是紧张得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司马惜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林争平静的睡颜…… 无语,林争居然真的是来睡觉的。 她忍不住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见林争并没有转醒的迹象。她松了一口气,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就这么小心冀冀的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惜费尽全身力气,眼看就快逃离林争的禁锢……可林争一个无意的侧身,又将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这次,司马惜是又困又累,就连一根指头,也不愿意再动弹了。 她抬起头,又看了林争一眼……不知怎么的,突然被林争平和的面容吸引了,她不自觉地想到那个温柔的吻,心……漏跳了一拍。 司马惜慌张闭上眼,低下头,老实地靠在到林争温暖的胸口上。 这……到底要她怎么睡啊…… 或许林争的身上淡淡的清香,真的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司马惜在他怀中,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14.第14章 借道南夜(下) 身边传来的细小的动静,司马惜不满地紧了紧怀中“不安份”的“抱枕”,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未完成的美梦。 不一会儿,一个温热的呼吸从她的脸颊上滑过,迷糊中的司马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如一只八爪的章鱼,死死地“缠”着林争的身体…… “爱妻的睡姿……还真是特别。”上方传来了林争轻声的调笑。 先前,明明是林争抱着自己……而现在…… 司马惜脑子一片空白,尴尬地挪开搭在林争身上的手脚,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殿下……你怎么醒了?” 林争静静地看着她,道:“你叫我什么?” 司马惜害羞了,小声道:“夫……君。” 林争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作为奖励,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披上外套,向外行去。 “夫……夫君……”司马惜话还没说完,便急忙将头捂在被子里。 这么晚出去,当然是内急嘛…… 还好她反应快,否则真的没脸见人了…… “为夫睡不着,出去走走。”林争仿佛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开了。 他说……他睡不着…… 那自己先前的小动作,他岂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司马惜一面气恼着林争的装睡,一面却羞得脸都红了。 一个人的深夜,时光仿佛特别的漫长。 林争怎么还不回来…… 司马惜有些担心,怎么也无法入睡。 自己之前还总想把他赶走……而现在人真的走了,却又无法安心。 司马惜轻声叹息,起身穿好衣物,决定也出去“走走”。 夜色迷人,司马惜借着盈盈月光,穿过一条幽暗的长廊。 这时,她的眼前一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把长剑就扺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狄将军……是我。”司马惜强笑道。 狄皓当然知道是她,只是…… “为何深夜游荡?”他质问道。 “我……出来走走。”司马惜回答道。 “嗯?走走?”狄皓并不相信。 搭在颈间的长剑紧了紧,司马惜吓得立即改口道:“其实,我是来找殿下的!” 狄皓微微一怔,奇怪地问道:“殿下不在房中?” 司马惜点点头,委屈道:“先前殿下说睡不着出来走走,我只不过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后园里散步。” “后园没有任何人。”狄皓收回了放在司马惜颈间的长剑,若有所思。 今夜,他在庭院之中值守,至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林争……去哪了? 二人带着共同的疑问寻遍了整个庭院,却依然没有发现林争的身影。 “狄将军,殿下是不是去夜市玩了?”找不到人,司马惜抱怨道。 此地位于两国边境,夜晚,除了巡检的兵士,任何人都不得出门行走,更别提什么夜市了。 “司马姑娘若是累了,就回房休息。”狄皓瞪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再瞎说就把你关起来! 司马惜往后退了几步,讪讪地笑道:“我……睡不着,走走再睡。” 说完,便一个人默默地在空荡荡的庭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司马惜又一次转回到他的面前,狄皓无奈,道:“放心……殿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狄将军虽然这样说,其实林争不知所踪,他的心里是比谁都要着急吧…… 司马惜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半个时辰之后,狄皓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嘱咐司马惜不要乱走,然后一个跃身,飞出了庭院之外。 县城不大,狄皓运起轻功,在屋脊与树顶上快速地飞跃,很快便寻遍了县城的每个角落,但依然没有发现林争的身影。 狄皓有些慌了,他站在酒楼的屋顶,望着周身一片迷茫的夜色,竟有些不所措。 殿下,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若是张楠在此,一定会知道殿下的去处…… 就在这时,狄皓神情一怔,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快速地往县城之外飞跃而去。 …… 夜深人静,在南夜国崎岖的山涧里,一名小吏正在策马赶路。 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 一枚石子突然从侧边的草丛中飞射而出,一下打在马儿前蹄的关节之处。 马儿吃痛,一声长嘶,狠命地朝前跃起,与背上的小吏一道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吏快速地翻身而起,抽出了腰间佩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四周黑暗,除了夜风拂过草丛,发出的细碎声响,只剩下一片幽静。气氛诡异,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小吏手足冰凉,慌忙牵过马儿,想要快速离开这荒僻之地。 就在他准备上马之时,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突然从他的身后伸出,握住了马儿的缰绳。 小吏心中一惊,颤抖着身体,回头望去,一名身披白衣,长发散乱的美男子,目光如水,正静静地看着他。 “妖……妖!” “狐妖”皱了皱眉,快速地在小吏的后颈处击了一下,结束了这惊恐地叫喊。 他……长得真的那么吓人? “狐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殿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狄皓的声音。 “狐妖”抬头望去,只见狄皓正快速地飞奔而来。 此行本不欲让任何人知晓,想不到狄皓竟然寻来了。 司马惜这个多事的女人,尽坏他的好事……林争心中抱怨。 狄皓来到他的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争便说了一句“来得正好”,然后指了指昏迷在地的小吏,示意他搜身。 狄皓无奈,从小吏的身上搜出一封公文,双手递给了林争,又道:“殿下……” “狄将军如此‘清闲’,这家伙就交给你了。”林争将公文放入怀中,又一次打断了狄皓的话。 “殿下,卑职有话要说。”狄皓沉声道。 “何事明日再说。”林争仿佛没有看到狄皓眼中的失落,翻身跃上了抢来的马儿,策马缓步离去。 “殿下!”狄皓对着林争离去的方向,忽然跪伏于地,道:“殿下……为何不公?” 15.第15章 江上舟行(上) 林争扬了扬眉,转身停下了脚步,道:“不公?” 狄皓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道:“卑职失言。” 林争冷哼,道:“若是不公,将军只管离去便是!” “殿下,卑职并无此意!” 可林争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停下离去的脚步,狄皓有些急了,他急忙冲上前,拉住了马儿的缰绳,道:“殿下心中不快,只管责骂,卑职求殿下误勿让卑职离开!” 林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孤并无不快……只是有一事不明。” 狄皓抬起头,见林争面容平静,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中稍定,于是问道:“殿下何事不明?” “孤不明,为何……孤的身边没有一盏省油的灯?”林争缓缓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省油的……灯?狄皓不解。 林争顿了顿,接着道:“孤的身边尽是脱缰之马与愚忠之徒……可不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么?” 这下狄皓明白了,这愚忠之徒姑且指的是自己,而脱缰之马大概说的就是张楠…… 原来,殿下在说自己与张楠从没让他省过心…… 狄皓老脸一红,道:“卑职……知错。” 林争摇了摇头,示意这并不是他的错,而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在地的小吏,轻声道:“去罢,莫要伤其性命。” “诺!”狄皓低头领命。 林争无心多言,策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是,事情本不该如此…… 那个多事的女人…… 握住缰绳的手指忽然紧了紧。 …… 夜深了,林争回到庭院,看见那个多事的女人正独自一人,正出神的坐在回廊的台阶上,竟连他的靠近也未曾发现。 林争缓步上前,身影遮挡了司马惜头顶的月光。 “你、你回来了……”司马惜抬起头,欣喜地站起身,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担心我?”林争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丝疏离。 “我、我只是睡不着而已。”司马惜脸红了,她垂下头,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你还真是……”林争笑了笑,冰凉的手指轻抚上她柔嫩的面颊,道:“爱管闲事。” 话音刚落,司马惜只觉得脸上一阵巨痛,白皙的面颊……又被林争掐红了! 自己关心他,担心得一夜都没睡。 林争居然还掐她,怪她多事! 司马惜捂着脸躲得远远地,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疼了?”林争看着自己右手的指尖,似乎在回味先前掐人的触感。 司马惜点点头。 林争冷声道:“疼了,就不要多事!” 说完,甩袖入了侧边的书房。 司马惜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都红了。 什么嘛……林争对她好,根本就是骗人的! 她再也不想他,再也不要关心他了! 司马惜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回到卧房之内。 但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因为当你越是想要忘记,却总是难以忘记…… 林争是个铁石心肠,张大哥受了伤,他居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伤感与同情。 林争很小气,自己不小心动了他书卷,就被丢到了笼子里。不仅如此,林争还是个暴君,经常掐她,欺负她…… 躺在床上的司马惜,蜷在被子里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惜缓缓地睁开眼,抬头往窗外望去……书房里的烛灯,还亮着。 林争……还没睡吗? 司马惜懊恼地摇了摇头,蜷回了被子里。 她,也再不要想那个暴君了!她要睡觉! 司马惜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她起身推开了房门,小心地穿过幽暗的长廊,来到了书房的门口,透过门中的缝隙朝里看去。 林争所在的书房很大,一盏昏黄的烛灯散发的柔光,洒落案台四周。 他侧身倚在案边的软榻上,睡着了。 司马惜忽然有些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今日清晨在马车里苏醒时的那一刻…… 那时阳光明媚……林争略带疲倦睡颜渐渐地,与烛光下的他融合在一起。竟是那么不真实。 “司马姑娘为何总是鬼鬼祟祟!”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司马惜吓得魂飞魄散。她回过头,来不及解释。 狄皓便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入了书房。 “放、放开我!”司马惜被狄皓拽得难受,挣扎着来到了林争的案前,摔到了地上。 “殿下。”狄皓低头行了一礼,道:“此人行踪诡秘,望殿下明察!” “我……我没有!”司马惜急忙辩解。 闻言,林争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慵懒的目光落到了争执的二人身上。 “司马姑娘若是问心无愧,请问深夜到此,是为何事?!”狄皓说完,还不忘瞪她一眼。 司马惜想到先前,因为自己的“多事”被林争斥责,低着头弱弱地问道:“我要是说实话,可不可以不罚我?” “快说!竟敢在殿下面前谈条件,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狄皓呵斥道。 “我说,我说……”司马惜果然被这凶狠的话语吓到了,她努力平静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儿,小声道:“我……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呢? 书房中顿时一阵沉寂,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时,司马惜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了林争,发现原来林争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二人的目光轻轻地一碰,司马惜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秘密,在那双平静的眼眸中顿时无处藏身。 司马惜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目光快速地移到案台的烛灯上,道:“我担心……火烛!” 书房中的空气微微一滞,而后林争忍不住大笑起来,司马惜的脸更红了。 “也罢……孤恰好有些乏了,你就留下来吧。”林争的眼睛里写满了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就这么……让她蒙混过关了? 狄皓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惜坐到了林争的身侧,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这时,林争缓缓地展开案台上的地图,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明日清晨,北上行水路。” 16.第16章 江上舟行(中) 南夜国的水路不仅蜿蜒曲折,而且水势平缓。行水路,三日的行程或许得花上七日。 “殿下,一旦沿水路顺流而下,将会进入南夜腹地,介时想要回国至少需要一个月。” 殿下为要何舍近求远?狄皓不解。 林争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将先前在小吏身上搜到的公文,放到了案台之上,道:“此物要求各关口严加盘查,呈报出入境的可疑之人……若非其先一步落入孤的手中,或许孤的行踪已经暴露。” 暴露行踪,意味着麻烦。他并不害怕麻烦,却也从不喜欢。 林争顿了顿,接着道:“孤料想各地州府已然接到公文,如今再行陆路,岂非自投罗网?” “既然如此,卑职恳请殿下,亮明身份,早日回国。”狄皓肯求道。 林争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戏谑的笑容,仿佛在说:回国?孤为什么要回国? 狄皓心中一窒,道:“望殿下三思!”一旦在南夜遭遇了不测,后果将不堪设想! 闻言,林争眼中划过一抹无奈,看来若不把话说清楚,狄皓又该埋怨自己“不公”了…… “孤何尝不想早日回国,只是……只是,搜寻教主乃二皇兄所托……孤定当竭尽全力。”林争轻叹道。 原来,东陵国当朝君主年过半百,膝下三子——林烨、林泽、林争皆为人中龙凤,立嗣之事便一拖再拖。 如今,大皇子林烨与二皇子林泽皆有问鼎之心,太子之争愈演愈烈。 为此,有臣向国君谏言,道:众皇子皆已成人,为国长治久安计,当立太子,以绝他人觊觎之念。 不料,国君闻言大怒,当即令人将其斩于殿门之外。从此,立嗣之事无人敢提。 林争对帝王之位毫无兴趣,朝堂之争对他来说更是烦闷之极。 这也难怪林争出了国门,就不想回去。 殿下不愿回国,与竟二皇子有关…… 狄皓沉默了一会,道:“卑职有句冒犯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争双目微闭,轻轻地点了点头。 狄皓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殿下,二皇子若真的顾念兄弟之情,为何屡次交托艰险之事。望殿下三思。” 想不到……这个“愚忠之徒”竟还能想到这些。 林争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轻笑道:“艰险?孤……并不觉得有何艰险。” 狄皓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林争伸手制止了。 他指了指案台之上的公文,解释道:“此物有州府印,但其中并未提及‘可疑之人’的身份、容貌,甚至发现后该如何处置,也未提及……如此言语不详,狄将军不觉怪异?” 狄皓想了想,回答道:“或许,有人察觉到了殿下的存在,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搜捕,这才出此下策。” 林争笑了,道:“正因如此,孤料想……此次南夜之行,定然安然无虞。” 待二人商议完行程之事,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狄皓已经退下,书房只剩下林争与早已在一旁睡着的司马惜。 在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自己掐过的一片淤红…… “这女人……”林争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在她脸上的伤痕,却见司马惜双眉紧锁,竟然撅起了小嘴,仿佛埋怨他当时的无情。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林争轻声叹息。 …… 秀山流水,江上舟行。 一座小小的船舫伴着清丽的琴声,悠闲地在蜿蜒的江道里缓缓前行。 在船舫之中,司马惜伸直身子,往正在在案边弹琴的人身边靠了靠。 弹琴的人儿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理会。 司马惜见状,并不灰心。她一面将头伸到他的面前,一面双扑闪的大眼,仿佛在说:你看到了吗?我有话要说,我有话要说。 一声轻叹,清丽的琴音终于停下来了…… 林争看着面前调皮的人儿,微笑道:“爱妻何事要说?” 司马惜脸划过一抹红晕,道:“夫、夫君,我们什么时候上岸呢?” 自从行了水路,林争每日在船中弹琴、看书……只顾做自己的事情,而船上其他人更是视她为无物。 几日下来,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从船头踱到船尾,亦或是从船尾踱到船头。 这让性子活泼的司马惜有些待不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这样“无聊”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爱妻……要想上岸?”林争问道。 “嗯,嗯。”司马惜看着他死命地点点头。 “爱妻恐怕是要失望了……”林争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道:“此地水势平缓,上岸,至少还需半月。” 还要半个月! 司马惜当即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爱妻为何要离开?无忧无虑,岂不更好?”林争伸手轻抚了抚她的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又似安慰,又似不解的话。 司马惜急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不好,我只是有些……闲。” 林争回想起这些日子对她的“冷落”,调笑道:“爱妻,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呢。” 他居然这样取笑自己…… 司马惜又羞又恼,道:“没错,我就是耐不住寂寞。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我就……” 话虽然并不完整,但其中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这女人……当真什么都敢说。 林争扬了扬眉,看来她向男子表白,说什么“初恋没有了”的事情……竟是真的了。 司马惜会不会为了他做同样的事情?林争心中猜想。 林争……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司马惜有些坐立不安,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先一步被林争圈入了怀中。 “爱妻是在向为夫撒娇吗?”林争右手环着她的腰际,唇放在她的耳边轻语。 耳畔是林争温热的鼻息,司马惜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为夫不会再让爱妻感到‘寂寞’了。”林争轻抚着她的长发,温言安慰。 司马惜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了,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全心地感受着林争的温暖与气息…… 要是能一直在靠在他的怀里,那该多好…… 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马惜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17.第17章 江上舟行(下) 她不自觉地伸出双臂轻轻地环住了林争的身体,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下身边的温暖。 “林争……我喜欢你。”怀中的人儿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林争微微一怔,眼中写满了惊异,一时间竟忘记了要将怀中的人儿推开…… “噗,吓到了吧,骗你的。”司马惜忍不住笑了,她抬起头眼中写满了笑意。 林争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他……居然被这女人捉弄了。 “谁让你取笑我……这下我们扯平了!”司马惜说完,快速地挣开了他的怀抱,然后带着灿烂的笑容,如同兔子一般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骗……我的? 林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修长的手指来回地抚弄着古琴上的琴弦。但,此时的他已没有了弹琴的心思…… 话说,司马惜飞快地逃离了船舱,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林争是一国皇子……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幸好,先前“逃”得快,否则自己早就被林争甩“飞”了吧。 司马惜想着,心中莫明的难受。 河风轻拂,风景如画。 船舫中又传来了清丽的琴音…… 司马惜轻轻地倚靠在船舷边上,轻声叹息。 既然,林争根本不在乎自己…… 她……为什么还要为此苦恼呢? 司马惜想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狄皓快步地来到了甲板上,凝神望着远处的河道,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于是,司马惜好奇跟上前,问道:“狄大哥……” “还不快回去!”狄皓回头瞪了她一眼,喝斥道。 “嗯,好好。”这样的喝斥,司马惜早就习惯了。她不满地嘟着小嘴,顺从地回到了船舱。 船舱里,林争依旧坐在琴案边,专心致志地弹琴,仿佛对她的到来毫无所觉。 这下,司马惜的自尊小小地受到了伤害……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存在感”?! 司马惜带着一肚子的怨气,重重地坐到了林争的身侧……但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不理我?我让你不理我! 司马惜气恼地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身体。 林争的手指一颤,瞬间弹错了好几个音符。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很快又就着弹错的音符弹了下去。 什么嘛…… 司马惜以为这样做,林争至少会把她“甩飞”,好让她有一点点的“存在感”。 但是,想不到,林争居然真的不理她! 司马惜脸红了,现在将手收回,她觉得自己真的行为,真的很像林争口中那“耐不住寂寞”的人…… 这可怎么办呢? 司马惜为了掩饰心中的尴尬,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心理想着,反正林争是自己的“夫君”,抱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林争……没有丝毫动静。 司马惜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林争的侧脸,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林争今天怎么这么“温顺”…… 司马惜心中的疑惑一晃而过,她很快又将头轻靠在林争的背上,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18.第18章 丞相之子(上) 片刻之后,司马惜隐隐地听到船舫之外,传来了一阵萧笛之音。 司马惜再也无法安心地“睡觉”了,她奇怪地睁开了双眼,却见林争依旧在心无旁骛地抚琴,仿佛对此早有所料。 萧笛之音渐渐地近了,与林争琴音和在了一起,甚是动听。 就在这时,林争的手指突然加快了舞动的速度,旋律陡然一变。吹萧之人也快速地变了曲调,跟了上来。 但,原本和谐的旋律,似乎变了味道。 琴音时而轻逸,如风中柳絮;时而喧腾,如百鸟朝凤;时而低回婉转,有如落进深潭万丈…… 林争不断地改变着古琴的旋律,想将那附和之音甩开。可那萧笛之音却如同与琴音死死地粘到了一起,怎么也甩不掉。 来者……不善。 林争扬了扬眉,琴律又一次加快了。 司马惜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处于万马奔腾之中,心儿也随着旋律越跳越快。 渐渐地,司马惜有些难受了,她伸手捂住双耳,但琴音却如同打入了她的心里。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琴音与萧笛之音却忽然同时停止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司马惜还没有完全从那世界纷乱中走出,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爱妻还真是……淘气。”林争回过头见她面色苍白,如同受到了惊吓,便也不忍再斥责她先前的“小动作”了。 …… 船舱之外,一名身着墨绿锦袍,手执玉萧的男子,悠闲地站在小舟之上,恰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身着黑色劲装的狄皓双手抱拳,直立于甲板之上,对其大声道:“阁下何人!让开!” 绿袍公子温雅地行了一礼,缓缓地开口道:“在下姓韩,名适。今日游玩偶路于此,不知能否与贵公子结伴而行?” “我家少爷正在赶路,没功夫与你闲聊!”狄皓沉声道。 韩适目光低垂,手指轻抚着手中的玉萧,轻声道:“贵公子赶路,可在下登船……用不了多长时间。” 狄皓冷哼,道:“试试?” 韩适淡淡地笑了笑,而后猛然从小舟之上跃起,朝船舫飞跃而来。 狄皓当下迎了上去,二人立时战成一团。 起先,韩适身法灵巧,尚能躲闪狄皓的攻击。 但随着狄皓的攻势越发猛烈,他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赶”下船。而被“赶”下船,就意味着,再无机会见到船舱里的那个人…… 这该怎么办? 就在韩适心思流转之时,狄皓的拳又一次击来了,他……瞬间拿定了主意。 电光火石之间,狄皓一拳击中了他的胸口,韩适当下退了好几步。 狄皓看着面前受伤的男子,怒道:“为何不闪?!”先前那一拳,韩适明明可以躲开,但,他却没有! “咳、咳。”韩适起身,缓了缓,回答道:“在下……诚心而来,无需躲闪。” 又可况,此战必败,躲闪更无必要…… “哼!还不快滚!”狄皓沉声道。 19.第19章 丞相之子(下) “在下既然来了,可没想过要‘滚’。”韩适悠闲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缓缓地反问道:“难道,这就是贵公子的待客之道?” 韩适后面的话,明显是对船舱里的“那个人”说的。 “既然公子执意滞留于此,在下也不强求。”船舱里传来了林争的声音。 韩适闻言大喜,当下谢过,准备进入船舱。 只是,他没走几步,却又被狄皓拦了下来。 “我家少爷,还没答应让你进去!”狄皓沉声道。 韩适微微一怔,苦涩地笑了。 原来,船舱里的“那个人”是让他留下来当人质的呀…… …… 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苦的人质,因为他有大把的机会可以逃。 但他不但不能逃,反而还得担心自己没有了价值,被人“甩”掉…… 韩适的心情无限苦闷,便与往常一样来到了甲板上吹吹河风。 只是,今日有些不太一样……他感觉有人看盯着自己。 韩适回头望去,发现在船舱的窗台边,一双好奇的眼睛被吓得缩了回去。 偷看他的人……是一名女子。 虽然,不清楚这女子与“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但,赢得她的好感总没有坏处。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韩适每每见到那双好奇的眼睛,总会抱以微微一笑。 很快,便与那双眼睛的主人渐渐地“熟络”起来。见到自己,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躲闪了。 …… 船舱里,林争右手拿着书卷,坐在案边看书。而无事可做的司马惜又准时、准点地趴在窗台边,偷看那个韩适。 这一次,林争再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他缓缓地开口,道:“爱妻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当然,那个叫“韩适”的男子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哪会像林争和狄大哥一样,老是凶她、取笑她…… 只是,这大实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于是,司马惜回答道:“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爱妻好奇什么呢?为夫或许可以告诉你。”林争淡淡道。 司马惜想了想,道:“我在想,他是什么人?” 片刻的沉默过后,林争缓缓地开口道:“韩适,南夜当朝丞相之子,七岁能文,九岁能武,年纪轻轻便掌管九郡二州的军政要务……倒也是个奇才。” 那封公文的州府印,就是那小子盖上去的……这也是林争不愿见他的原因之一。 原来,韩适是丞相之子……难怪看上去特别温雅的样子。 司马惜的思绪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地又飞远了。 林争不悦,道:“为夫已经满足了爱妻的好奇,爱妻……能否回来了?” “啊?”司马惜显然还没回过味来。 林争扬了扬眉,淡淡地反问道:“嗯?为夫的意思,不够明显?” “够明显了,够明显了。”司马惜赔笑着,急忙从窗台边,跑到了林争的身边坐了下来。 “很好。”林争笑了笑,满意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如同……在摸一只听话的小狗。 说了半天,林争是不许自己再去偷看韩适了呀。 原本还可以到甲板上走走,现在就连到窗边看看都不能了。 20.第20章 美人计(上) 司马惜想到这里,眼睛里立时写满了幽怨,道:“夫君……我好无聊噢。” “知道。”林争看着手中的书卷,淡淡地回答道。 “夫君,替我想想办法吧。”司马惜满心希冀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找一些有趣的事情。 “为夫想想……”林争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落到了正在撒娇的人儿身上,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我就知道夫君最疼我了!”司马惜开心地奉承道。 只是,林争沉思了一会,最终却缓缓地开口说了一句:“爱妻什么都不会……不如到卧房里待着?” 闻言,司马惜的心情立时从天上,一下落到了地上,她讪讪地笑了笑,道:“其实……陪夫君看书,也挺有趣的。” 说完,顺手拿起案台上的书卷,装模做样地看了起来。 这女人…… 正在埋头“看”书的司马惜没有发现,林争脸上漾起的浅浅笑意。 片刻之后…… 司马惜将书放到林争的面前,指着一个形状怪异的文字,好奇地问道:“夫君……这是什么字?” 林争随意看了一眼,淡淡地回答了她。 “啊?这和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司马惜感叹道。 “那这个,这个很丑的字呢?” 渐渐地她的问得越来越多。可是林争不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卷,耐心地为她念字、释意…… 一缕长发从林争的肩头滑落,落到了司马惜的面颊之上。 脸上麻麻、痒痒的触感,让司马惜有些分心。 她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林争专注而温柔的样子…… 心……莫明地有些疼了。 “夫……夫君,我有些累了……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儿。”司马惜淡淡地笑了笑,道。 正在讲解中的林争微微一怔,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谢。”司马惜轻声说完,默默地起身离开了。 她怎么忽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病了吗? 林争在船舱里,心情烦躁地翻了几页手中的书卷,第一次……感到了“无趣”。 但,他的无趣,似乎……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 河岸边,一名身着蓝色长裙的女子,正跌跌撞撞地往山上奔去。 她长发凌乱,神色惊惶,拼命地逃避着身后追来的恶仆。 “贱人,你逃不掉了!”身后恶仆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蓝裙女子慌不择路,竟向山崖之上逃去。 很快,便到了路的尽头。 蓝裙女子停下脚步,看着横在面前的数丈山崖,面色惨白。 今日……她便要命断于此了吗? 蓝裙女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断崖之处,望着崖下深不见底的河水,神情恍惚。 “锦秋,咱少爷对你万般宠爱……回去服个软,认个错,又何苦将自己逼上绝路?”一名为首的恶仆似乎并不想将其逼死,在她的身后,好言劝慰。 怎料,蓝裙女子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当真是生不如死!” 说完,猛然从山崖处纵身一跃,一下落入了碧绿的河水之中。 为首的恶仆大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捞上来!” 话虽如此,但,又有谁会真的这样做呢? 山崖上,恶仆们面面相觑,最终纷纷地离开了。 21.第21章 美人计(中) 山崖之下,蓝裙女子不停地在水中挣扎。 浮沉中,她恍惚看到河中停泊着一只小小的船舫。 这……是生的希望。 “救、救……我……” 女子拼命地向前游去,但却很快地耗尽了力气,沉入了江中。 …… 船舱里,林争皱了皱眉,他听到了那女子微弱的呼救声。 事态紧急,已经不能再拖了…… 林争沉声道:“狄皓!” 船外,早已按捺不住的狄皓,一路踏水行波,如同飞箭一般来到女子的落水之处,而后钻入河之水中,找寻那落水的女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河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在船上“看戏”的韩适不禁有些担忧…… “韩公子好毒的计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韩适身形一怔,转身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肌肤胜雪,发若流水,容貌极其俊美的男子,正负手立于他的身后。 他的衣发随着河风轻轻拂动,形态优雅之极。 韩适从未见过如此美人,不禁有些失神。 “哼!”林争不悦,眼中划过一丝鄙夷。 韩适回过神,自觉失礼,想到先前他的话中之意,不禁有些羞恼,道:“在下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不致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说完,他索性将头别过了一边,不屑与林争言语了。 原来,林争认为这跳水的女子是韩适为了求见自己而定下的“美人计”,故迟迟未出手相救。 可如今看来,却又不像…… 就在林争思索之时,狄皓带着那名跳水的女子的猛然从水中窜出,飞跃回到了船上。 韩适不由得抚掌赞道:“狄公子不仅身手了得,水性一样了得!” 只是他的赞扬,似乎挑错了时机。 狄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将昏迷不醒的女子轻轻地放到甲板之上。 林争缓步行至女子的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柳眉轻蹙。 那女子面色灰白,已经没有了呼吸。 林争又取过她的手腕,探了探她脉搏,而后快速地点了几处女子身上的要穴…… 此时,正在全心救治女子的二人没有发现,身后一条墨绿色的身影在船舱的门口处,一闪而过。 随着林争在女子的胸口处击的一掌,淤在她体内的河水,被吐了出来。 昏迷中的女子有了微弱的呼吸。 林争松了一口气,起身吩咐狄皓带她回房休息,然后转身准备进入船舱…… 这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身体忽然僵在了原地。 该死! 林争带着怒意,快速进入船舱,推开卧房的房门。 而此时的房内,窗口打开,里面已然空无一人! 韩适竟然在他救人之时,将那个笨女人带走了! “韩适!”林争咬牙切齿,取过床榻上的一张纸片,只见上面写着“欲寻佳人,三日之后,邺城月楼相见”。 哼,韩适不过带走了一名“俘虏”,竟也想逼他就范。 这如意的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林争随手将纸片撕碎,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2.第22章 美人计(下) 夜深了,一只小小的船舫停靠在黑暗的河岸边。 微弱的烛光透过船上小小的轩窗落到水中,很快又被风儿吹散,荡漾出粼粼水纹。 夜,清新而静美。只是,船舱里的人儿,却没有心思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少爷,那姑娘已经醒了。”狄皓进入船舱,恭敬地行了一礼。 林争轻轻地点了点头,狄皓很快便将那跳水的女子带入了船舱。 那女子看上去很是虚弱,她顺从地跪坐在地,低头轻语道:“小女子,锦秋……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林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即给狄皓递了一个眼色。 狄皓会意,伸手捏起那女子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只见,这女子的容貌平凡,顶多只算得上秀气…… 林争不觉有些失望。 这……就是韩适的“美人计”? 这容貌……就连司马惜都比不上。 林争想到那个被掳走的笨女人,心中刚刚平息的怒意,又有些抑制不住。 狄皓见殿下神色不对,暗道不好。 “滚!” 果然,随着一声暴喝,林争猛然一拍桌案,内力带起的气劲,随着长袖的划过,快速地向他们击来。 好在,狄皓对此早有防备,当下带上锦秋,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二人刚刚在门口处站定,身后便传来一阵碎物的声响。 狄皓庆幸,幸好逃得快,否则这女子不是被水淹死……而是被殿下“拍”死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月光下惊魂未定的锦秋,不禁为殿下的行为辩解道:“姑娘莫怕,我家少爷……偶尔心情欠佳,也是人之常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在司马惜被韩适掳走之后的第二天清晨…… 好舒服……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司马惜躺在一张宽大而柔软的床上,懒懒地翻了一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 只是,这床怎么这么平稳? 记忆中,她应该是睡在船舫中的卧室里才对……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双眼,迷糊的思绪渐渐地变得清晰。 终于,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猛然从床上坐起,一个干净而明亮的房间映入眼帘。 难道,林争又在她睡着的时候,擅自把她抱走了?! 司马惜正想着,一名站在床边的绿衣侍女,微笑道:“小姐,你醒了。” 虽然那个“暴君”总是欺负自己,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见不到他……总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司马惜有些紧张地问道:“少、少爷呢?” 绿衣侍女笑着回答道:“少爷在花园里赏花呢。” “噢。”司马惜说着,急急忙忙地下床穿鞋,想要出去找寻。 那绿衣的侍女见状,轻笑道:“小姐莫急,待奴婢伺候你洗漱穿衣之后再出门吧。” 司马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小脸一红。 虽然她不喜欢被人伺候的感觉,但若是真的穿成这样就跑出去,林争一定会取笑自己的…… 司马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好好“打扮”一番。 23.第23章 得不偿失(上) 司马惜顺从地坐在梳妆台前,任人侍弄着她的妆容。 而在她身后的绿衣侍女,笑着,用玉簪轻轻地绾起她细致乌黑的长发,轻声赞道:“小姐你真美。” 铜镜中的小人儿,肌肤细腻如玉脂,双唇粉嫩如桃瓣,一双清澈的眼睛充满了灵气。 此时,司马惜鹅黄色的纱裙着身,腰间系着翠色丝带,尽显娇俏、活泼,如同误入红尘的小仙女。 先前,与林争在一起时,她总是用一条发带简单地束着长发……从未装饰过自己。 不知道……林争见到了现在的她,会不会觉得惊喜。 司马惜想到这里,红着小脸,小声道:“谢谢姐姐,我们……出门吧。” 片刻之后,绿衣的侍女领着她来到了花园门口,停下了脚步,道:“小姐,少爷就在园中。” 司马惜轻轻地点了头,独自沿着大石板路向花园深处行去。 夏天里的花园不仅阳光明艳,并且草木繁盛。 司马惜透过影影绰绰的枝叶,隐约看到不远处亭子里,坐着一个人。 于是,她快步来到那人的面前,开心道:“夫……” 话只说了一个字,司马惜便已僵立在了原地。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林争,而是那个丞相之子——韩适! 坐在亭间的韩适,轻轻地了啜一口杯中的香茗,缓缓地抬起头,却见面前的小人儿看着他,居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韩适笑了笑,起身温雅地行了一礼,道:“在下姓韩,名适……请问姑娘芳名?” 闻言,司马惜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并且让他直接叫她“惜惜”好了。 因为,什么“姑娘”、“小姐”的称呼,她真的很不习惯。 “惜惜……”韩适眼中划过一抹柔和,轻声叹道:“可真是……花心晕晕如娇靥,娉娉袅袅教谁惜。” 司马惜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他在夸赞自己的名字,倒有些害羞了。 “惜惜姑娘,请坐。”韩适伸手,邀请她坐到自己的身侧,一同饮茶。 司马惜点点头,与他一同坐到了亭下的石凳之上。 二人虽然无话,可她不时抬头看自己……明显是坐不住的样子。 韩适笑了,道:“惜惜姑娘,有话直说便是。” 司马惜这才开口问道:“韩……公子,林争呢?” 见不到“熟人”,她……有些不安。 “林公子?”韩适轻笑,道:“林公子,姑且还在船上。” “在……船上?”司马惜愣住了……林争既然不在这里,那自己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呢? 司马惜努力地回想着昨日正午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在卧房里休息,隐隐听到船舱外传来了异常的声响。 就在她想出去看看时,韩适却忽然闯进来了…… 记忆的画面就此中断,而第二天醒来,自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除了韩适,还有谁会把自己带到这里? 司马惜想到这里,一脸的不高兴。 因为,她见韩适很是温和的样子,还以为韩适是个“好人”。 想不到,他竟然把自己绑了! 24.第24章 得不偿失(下) 这“小仙女”生起气来,倒有几分可爱…… 韩适忍住笑意,微微行了一礼,歉意道:“昨日冒犯之处,望姑娘海涵。” “你如果把我送回去,我……就原谅你。” 话虽然这样说,可司马惜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说着声音便越发的低落、伤感。 韩适心知她在畏惧自己,无奈地轻声道:“惜惜姑娘不必担心,三日之后,在下定将姑娘安然送还。” “真的?”司马惜眼中划过一丝光彩。 “真的。”韩适点头确定。 “可是,为什么要三天以后呢?”司马惜希望现在就能回到林争的身边。 “惜惜姑娘,在已下留书,让林公子三日后,到邺城一聚。”韩适回答道。 这下司马惜有些明白了,原来韩适绑架自己,是为了让林争到邺城呀。 “可是……林争一直都嫌我烦,一定不会来找我的!”司马惜说着,急得都快哭了。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总是“惹”林争生气,现在,林争肯定不会来救她了! 这……怎么可能? 韩适微微一怔,道:“惜惜姑娘与林公子朝夕相处,林公子又怎会不顾及姑娘的安危?” “不是这样的。”司马惜摇着头,苦恼道:“我虽然与他在一起,却也只是一个……一个俘虏而已。” 俘虏……而已? 事情似乎……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韩适的眉宇很快沾染了忧虑,他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若真如此,昨日他的不仁之举,不仅没抓住林争的“痛处”,反而与他的初衷南辕北辙,牵连了无辜的人…… 真的是……得不偿失。 花园里的二人各怀心事,就连清风带来了花儿的幽香,也未曾发觉。 司马惜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玩弄着袖上的轻纱,轻声问道:“要是林争不来……你要如何对我呢?” 韩适回过神,只见坐在一旁的小人儿,正伏在案台之上,双手托腮,双眉紧蹙,看上去竟然比自己还要烦忧…… 韩适不觉又气又好笑,他好心的“提醒”道:“惜惜姑娘,你既是林公子的俘虏,在下可不算你的恩人?哪有俘虏逃了,还要回去的道理?” 司马惜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可仔细一想似乎真的是这样。 但问题是…… “我要‘逃’了,就没有地方去了。”司马惜委屈地解释道。 她……在为这样的事情而烦恼吗? 韩适无奈,轻声回答道:“惜惜姑娘放心,倘偌林公子不来,在下也会将姑娘送还。” “咦?为什么?”司马惜有些想不过来了……横竖都要将她“送走”,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她抓来呢? 韩适苦涩地笑了,道:“在下本不应行不仁之事……” “可是,要是你将我送回去,林争也不要我了,又该怎么办呢?”司马惜还担心林争会乘机将她“甩”掉。 韩适没想到她会这般“不自信”,打趣道:“就算是林公子的舍弃之物,也定然是个宝贝,在下自然是顺手收入囊中了。” “嘻嘻,这可是你说的。”司马惜被他幽默逗笑了。 “当然。”韩适轻轻地点了点头,笑了。 25.第25章 雪夜(上) 就在二人笑谈之时,一名黑衣侍从缓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行了一礼,道:“少爷,食膳已经准备好了。” 韩适笑了笑,目光落到身边的小人儿身上,道:“惜惜姑娘一定饿了吧。” 司马惜轻轻地点了点头,脸红了。 韩适转头对那黑衣的侍从道:“带小姐下去用餐吧。” “小姐,请。”黑衣侍从躬身相邀。 司马惜起身行了几步,回头看到韩适居然还坐在原地,奇怪地问道:“韩……公子,你不去吃饭吗?”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在下,用过餐了。” 这“餐”……该不会指的是早餐吧。 司马惜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然后,转身随侍从离开了。 …… 轻叹过后,韩适从怀中取出那只雪白的玉萧,眼中流露出一丝柔和…… 这只萧,已经伴了他十年。 十年,太久……无论如何,是改变的时候了…… 指尖轻柔地从玉萧光洁的表面划过。 韩适眼中划过一丝清冷与坚毅。 他抬头望向空中一片绵延的云彩,思绪渐渐地随着流云越飘越远……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个雪夜…… 皇宫内外,一片冷清。 “哥,你瞧瞧我的剑技……是否有所长进!” 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身着墨衣,手持木枝,兴奋地在雪地在比划,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名在旁观赏的白衣少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地抬起头往宣德殿的方向望去,眼中写满了忧虑。 “哥?”此时,小男孩似乎感觉到白衣少年有些心事重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顺着白衣少年的目光望去——那里,烛灯已经足足亮了三天三夜。 白衣少年回过神,低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远处却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白衣少年快速捂住了小男孩的嘴,然后带着他一同藏入了路旁的花圃之中。 小男孩透过花丛的枝桠,清楚地看到月光下迎面走来的——是他的父亲。 此时,他的父亲面容冷峻,双眉紧锁,快步进入了宣德殿内,对躲藏在一旁的二人毫无所觉。 片刻之后,白衣少年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他拉着男孩的手,从花圃中行出。 “哥……”我爹这么晚了,进宫做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白衣少年就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小男孩摇头,不解。 白衣的少年又指了指宣德殿的方向,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这下,小男孩明白了,这是“偷听”的意思。 小男孩轻轻地点了点头,白衣的少年便牵起他的手,小心冀冀地向宣德殿的方向行去。 二人在殿旁阴影处藏住了身形,却……听不真切。 小男孩只能隐约分辨出父亲的声音……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随即,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陛下……当断不断,为时晚矣!”这是父亲的悲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男孩的眼中写满了惊惧。 他抬起头,只见那白衣少年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全身禁不住轻轻地颤抖。 26.第26章 雪夜(下) 哥……哥…… 小男孩紧紧地握住了少年的手,希望能为他带来一点点的安心。 片刻的沉默过后,白衣少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低下头,感激地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后起身牵着他的小手,悄悄地离开了。 夜深人静,宫殿里的官道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月光盈盈,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茫茫的雪地里,留下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男孩忽然挣开了少年的手,停下了脚步。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转身回答道:“没什么……” “胡说!”小男孩盯着他,并不相信。 “真的。”白衣的少年笑了笑,轻声叹道:“只不过……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了。” “哥,你……你要去哪里?”小男孩不敢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忽然间就要离开自己。 “以后……你就知道了。”白衣少年回答道。 “那你何时归来?”小男孩接着问道。 闻言,白衣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孤寂与茫然,他低头沉默了一会,道:“适儿长大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适儿何时长大?!”小男孩看着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询问。 白衣少年笑了,道:“姑且十年之后吧。” 说完,白衣少年缓步来到男孩身边,伸手拿起了他的右手。 小男孩勤于练剑,小小的右手上已经长满了厚厚的茧。 白衣少年既心疼又无奈,道:“适儿……兵者,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就像你的父亲,心存浩荡之气,就算不习武,亦能为世人所仰。” 白衣少年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雪白的玉萧,轻轻地放到男孩的手中,道:“愿适儿勿忘今日之言……” …… 十年前发生的一切,恍如昨日。 玉萧,缓缓地放下了。孤寂、婉转的萧音,却宛如留连风中久久不愿散去…… 韩适睁开双眼,看到不远处的树丛后藏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无奈道:“惜惜姑娘……过来吧。” 片刻之后,司马惜才磨磨蹭蹭地从树丛后行出,她双目微红,脸上竟残留着一丝泪痕。 韩适正想询问,司马惜便开口解释道:“我只是听了你的萧声……想家了。” 说完,司马惜默默地来到亭中坐了下来,依旧有些伤感。 韩适心怀歉意,拿起手中的玉萧吹了一首活泼欢快的曲子,道:“好些了么?” 小人儿摇头。 韩适又吹一曲,再问。 小人儿摇头,摇头。 如此再三,司马惜终于忍不住道:“韩适,你看不出来我的心情已经好了吗?” 原来,司马惜觉得韩适吹的萧声很好听,这才一直摇头,占他的“便宜”。 韩适笑了笑,道:“只要惜惜姑娘想听,多吹几曲又何妨?” 司马惜脸红了,小声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姑娘’了,我……不习惯。” 韩适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惜惜……也不必唤我‘公子’了。” “嘻嘻,那当然!”司马惜开心地笑了。 27.第27章 赴约(上) “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那名黑衣的侍从再次来到了花园,躬身行了一礼。 韩适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头对身旁的小人儿道:“惜惜……我们启程吧。” 司马惜不解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韩适笑了笑,道:“自然……是去邺城。” …… 三日之后,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砖墙瓦上……也敲打在人们的心头。 韩适轻声叹息,目光从望着窗外一片迷蒙的雨景中收回,落到面带愁容的司马惜身上。 “惜惜,对不起……是我将你牵累了。”韩适歉意道。 司马惜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并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韩适不解。 司马惜点点头,道:“我想,你想尽办法让林争到邺城,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可现在……” 林争赴约的可能性,似乎……更小了。 闻言,韩适淡淡地笑了笑,道:“倘若林公子不来,在下登门请罪便是。” 登门……请罪? 以林争的个性,登门请罪,还不知道会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 于是,司马惜急道:“绝对不可以!” “为何?”韩适轻声问道。 “他……他会欺负你的。”司马惜解释道。 韩适轻笑道:“在下做错了事,让他责备几句也无妨。” 司马惜拼命地摇着头,眼睛里写着:这绝对不是“责备几句”就完的事情! “惜惜……你还真是心地善良。” 韩适笑了笑,打趣道:“难不成,林公子……还能把我吃了?” 这下,司马惜也被他逗笑了,道:“林争就是……” 坏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碰”的一声巨响——厅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门口处已赫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身材修长,一身紫色的华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带着黑纱的斗笠。 来人竟是……林争! 司马惜看着他,眼眶红了。 虽然她说“不担心”;虽然她说林争的坏话;虽然,她讨厌林争的各种“霸道”…… 可是为什么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想他! 林争将头上的斗笠取下,随手扔到了地上。他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到了韩适身边的小人儿身上。 二人目光交错。 林争平静而深邃的眼眸,似乎在对她说……过来,过来。 司马惜被那双眼眸蛊惑。她顺从地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后靠到了林争的怀中。 林争为了“救”她,衣衫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身体冰凉冰凉的。 她回想起林争曾说过“喜欢淋雨”……可是她舍不得。 “你……你……”司马惜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此时,随后跟来的狄皓进入门口,恰好看到了这“温情”的幕,惊讶得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下来了。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殿下目前正在生气,“危险”得很! 28.第28章 赴约(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争清冷的眼中划过一丝柔和。 他轻轻地抚了抚小人儿柔软的长发,轻声道:“爱妻……还真是淘气。” 司马惜这才回过神,小声道:“夫、夫君……你的身上湿了,我去拿张毛帕替你擦擦,好不好?” 林争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等等,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司马惜说完,害羞地跑开了。 很快……就会回来?这么说,他可要抓紧时间了。 林争扬了扬眉,清冷的目光落到了位于座首的韩适身上,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进。 “林公子息怒!”韩适心中警铃大作,起身正欲逃跑,但林争一个飞身上前,抓住了他的右肩。 他的功夫以快见长,但林争的身法比他快上不止一筹! 韩适心中一惊,本能地反身击出一掌。 但,林争的速度更快。他只觉得胸口一疼,一阵巨力猛地将他掀飞了好几丈。 好……可怕。 韩适重重地摔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 “哼!”林争一声冷哼,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甩袖坐到了首案之上,开始饮起酒来。 此时,躲在一旁观望的狄皓从角落里行出,同情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儿,双臂抱拳守在了林争的右侧。 “唉……”一声轻叹,吐出一了胸中的浊气。 韩适艰难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行至侧案坐了下来。他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衣发,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狄皓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因为殿下下手的力度,他这个“过来人”是再清楚不过…… 林争目光低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手中的玉杯,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在想着什么。 片刻之后…… “夫君……你怎么可以抢别人的位置?” 司马惜拿着毛帕刚到厅堂,就看到坐在林争首位之上,不由地轻声抱怨。 林争抬起头,眼睛里写满了委屈,道:“爱妻……竟是如此看待为夫的吗?” “这……”司马惜一时语塞,目光转到了坐在一旁的韩适身上。 韩适轻声解释道:“惜惜姑娘误会了,林公子不过是盛情难却……” 真的吗? 林争真的没有“欺负”韩适?可为什么他的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司马惜有些怀疑。 此时,韩适淡淡地笑了笑,似乎在对她说:真的。 司马惜这才放心,歉意地坐到了林争的身后,轻柔地拭着他湿漉漉的长发,小声道:“夫君,我错了。” “既然知错……”林争轻轻地啜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轻声问道:“那么爱妻认为,为夫是个怎样的人?” 闻言,司马惜的脸上漾出一抹红晕…… 虽然,林争平日里的所做所为,怎么也与“温柔”这个词沾不上边……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林争是世上最温柔的人呢? 司马惜嘟着小嘴,道:“在我的心中,夫君就是一个……美、人!” 话音刚落,林争手中的玉杯猛然从指间射出,瞬间撞到了石壁之上,碎成了粉末。 29.第29章 赴约(下) 厅堂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殿下平日就忌讳别人谈论他的容貌,何况……前几日…… 狄皓回想起殿下“赴约”的原因,不由得为司马惜捏了一把冷汗。 只可惜,司马惜并没有察觉这异常的气氛。她一面为林争梳理着长发,一面为他破坏了别人东西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林争目光落到了自己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之上,轻声问道。 司马惜可不敢将坏话再说一次,小声道:“没……没什么。” 此时,林争目光低垂,一动不动,似乎正在责怪那几只“犯错”的手指。 这自责而“可怜”的样子,让司马惜有些心软了。 她轻声安慰着,对坐在一旁的韩适道歉道:“对不起,他只是不小心手滑了。” 韩适无奈,苦笑。 这酒杯,没有“不小心”砸在他的身上,还真是万幸。 诡异的沉默在厅堂里蔓延。 木梳轻轻地从林争细腻如锦缎的长发划过,到了发尾。 不知怎么的,司马惜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梳梳到头,天长地久共白头”的念头。 大脑“嗡”一下,一片空白……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空气里,又轻轻地飘来了林争的声音。 “啊?”司马惜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自己该不会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先前,你说为夫是……什么?”林争“好心”地提示道。 这一次,狄皓与韩适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原来是这个问题…… 司马惜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我说,夫君是个美人,我……好喜欢。” 这“喜欢”,完全是指“欣赏”的喜欢。 司马惜的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却脸红了。 “真的?” “嗯。”司马惜点了点头。 林争不以为然,轻声道:“不过是副皮囊罢了。” “就算是皮囊我也喜欢!”司马惜笑了,更加努力地“玩弄”着手中的长发。 这女人莫不是把他当成“玩具”吧…… 林争扬了扬眉,一言不发。 事情似乎并没有像二人所想的那样“暴力”…… 狄皓与韩适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怪异。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扣门声。 “何事?”韩适道。 “少爷,邺城刑司,张大人求见。”门外传来黑衣侍从的声音。 刑司? 韩适抬起头见林争跃跃欲试,一副又要打人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暗道,这林争该不会在南夜闯了祸,来这“避难”的吧? 于是,他歉意道:“惜惜姑娘,林公子旅途劳顿,不若请他回房休息可好?” 司马惜会意,道:“夫君,你的衣衫湿了,回房换一件吧……要不然会生病的。” 林争“听话”地站起身,却往大门的方向行去。 司马惜急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道:“夫君你走错方向了,房间在这、这边。” 她指了指右边的侧门,但林争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司马惜有些急了,道:“林争!你没见韩适有公务要办吗?你就别捣乱了!” 林争似乎从来没有被女子这么吼过,晃神之际,就被司马惜硬生生地“拖”走了。 30.第30章 奇辱(上) 狄皓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韩适轻声笑叹,道:“狄公子旅途劳累,也请休息吧。” 狄皓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然后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邺城的刑司张大人进入了厅堂之内,见韩适坐于侧案,心中怪异。 他装作毫无所觉地行了一礼,道:“下官拜见知州大人。” “你我二人同朝为官,不必多礼。”韩适笑了笑,并不想多言,道:“不知道张大人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大人,前日在邺城附近的树林里……”张大人说完向前踱了几步,神秘地小声道:“金公子被人打成了重伤。” 整个南夜除了那个仗势欺人,无恶不作的镇南王之子——金颜玉,他还想不出第二个“金公子”。 韩适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据差人回禀,那行凶之人……”张大人偷偷看了看韩适的脸色,欲言又止。 韩适明了。 金家老爷得知爱子被人打成重伤,定要将行凶之人碎尸万段。 可案犯林争又“逃”到了自己的地盘,以至于他现在左右为难。 只是……林争潜入南夜四处隐匿行踪,若非迫不得以,又怎会招惹是非? 韩适忍不住笑了,只能说这金颜玉太有本事,竟将林争惹到“跳墙”,乖乖投入了他的囊中。 随后,在张大人隐晦的话语中,韩适大致推断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司马惜被带走之后,林争的脾气越发暴躁。于是,狄皓提议改行陆路,想让其换换心情。 但没想到,不久他便为自己出的“馊主意”,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天正午,在树林的小道里,一名策马赶来的蓝衫家丁,迎面拦住了他们去路。 “闪开!若坏了我家少爷游山玩水的兴致,老子让你兜着走!”蓝衫家丁手执马鞭指着驾着马车的狄皓,趾高气昂。 “瞪什么瞪!还不快滚!”蓝衫家丁见狄皓并没有任何的反应,手中的马鞭立刻就抽了过去。 狄皓一声冷哼,右手一下抓住抽过来的马鞭,猛地一拉。 蓝衫家丁“哎哟”一声惨叫,从马上摔落在地。 狄皓怒喝道:“滚!”若坏了殿下的兴致,他才是“兜着走”! “你……你等着!老子让你好看!”蓝衫家丁见对方强势,放下狠话之后,爬上马儿,一溜烟地逃了。 “绕道。”马车里传来了林争的声音。 闻言,狄皓调转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片刻之后,后面追来一群马队,团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服个软、认个错也并非不能解决。 只是,人一旦倒霉起来,就连喝水都会塞牙…… 就在狄皓与来人交涉之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邪风,将马车上密实的帷帘轻轻扬起。 远处,乘着马车缓缓而来的金颜玉,当下惊呼:“美、美人!” 事实证明,好色之徒的眼力,果然非寻常人家能比…… 31.第31章 奇辱(下) 金颜玉仿佛丢了魂似的跳下马车,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 “滚开!”身边的侍从想要搀扶一把,但却他一手甩开了。 这……是哪来的疯子? 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眉目含情,屁颠屁颠地跑到他的面前,狄皓不禁有些汗毛直立。 “在下乃镇南王之子金颜玉,今日游山玩水,偶遇佳人。” 金颜玉故作斯文,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笑道:“不知小姐能否赏脸同游呢?” 这“小姐”指的是…… 狄皓疑惑地侧了侧身,只见金颜玉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了马车的门帘之上。 狄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虽然容貌出众,但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从未让人误认为是个女子…… 如今,竟被人当众“调戏”,这对殿下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狄皓一声大喝,正欲发作。 “住手。”马车里传来一声训斥。 狄皓忿忿不平地停下了所有动作。 空气里一片沉默,金颜玉似乎并没有察觉丝毫不妥,给身边的侍从递了一个眼色。 那侍从哪还不明白他家少爷的意思,当下狠狠地踹了一脚马车,不耐烦地催促道:“我家少爷瞧上你了,还不快出来!” 这时,马车的门帘被人掀开了,林争缓步从马车上行出,眼睛里写满了不耐。 美、美人! 金颜玉看着那绝美的面容,神情迷醉。 只是……这胸部……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公子似乎有所误会。”清冷的声音传来,金颜玉的目光上移,落在了“美人”的颈部…… 金颜玉一时如遭五雷轰顶。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见倾心的“女子”,居然是个男人! 不、不可能!金颜玉捂脸哀嚎。 林争皱了皱眉,看来……他已经澄清了“误会”。 于是林争甩袖正欲离开。 “别走!”此时,金颜玉似乎并不死心,伸手就扑了上去。 被人误认为女子也就罢了,倘若再让男人碰到他的身体…… 林争忍无可忍,反身就“赏”了金颜玉一拳。 随着一声惨叫,武力强大的林争狠狠地将金颜玉揍了一顿,同时也成了南夜国史上,悬赏金额最高的通缉犯…… 韩适笑了,那个好色之徒居然没有被林争打死,还真是一个奇迹。 “大人,镇南王正在气头之上……这可如何是好?”刑司张大人的心惴惴不安,其言下之意,亦是劝他将行凶之人交给镇南王处置。 韩适沉思了片刻,对一旁的黑衣侍从,下达了完全相反的命令:“传州府令,立即撤销此案,停止所有搜捕行动。” “是,大人。”黑衣侍从躬身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大人,这……” 这不是摆明了要和镇南王翻脸吗?张大人神色惊疑不定。 韩适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笑道:“张大人放心,此事我定会给镇南王一个交代。”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张大人无奈,只得道:“既然大人有所安排,下官……告辞。” 韩适轻轻地点了点头,张大人便转身离开了。 唉…… 镇南王战功煊赫,其本身又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主…… 32.第32章 夜黑风高(上) 这林争可真会给他找麻烦呀…… 韩适一个人坐在厅堂里,苦涩地笑了。 片刻之后,黑衣侍从回来复命,道:“少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韩适轻轻地点了点头,疲惫道:“很好……” “少爷?”黑衣侍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韩适缓缓地解下了腰间的环佩,轻声道:“调集府中所有高手……” “少爷,我去叫大夫!” 话被黑衣侍从打断了,他转身就朝向大门的方向行去。 “回来!咳、咳……”韩适心中一急,捂口抑制不住一阵剧咳。 鲜血,从指缝之间渗出…… 此时,他的气血翻涌,胸口如火灼一般的疼痛。 少爷! 黑衣侍从心中一惊,急忙返回扶住了韩适的身体。 “立即调集府中所有高手,务必确保林争的安危,快去!” 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韩适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一口气将心中惦念的事说了出来。 “少爷……你的伤。”黑衣侍从神情慌乱,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吩咐。 韩适解释道:“先前,若将胸中的血气吐出,也不致于此……现在感觉好多了。” 如今他的脸色确实不似之前的苍白,但黑衣侍从却依然有些犹豫。 韩适笑了笑,轻声催促,道:“你若不走……我就要再被你气得吐血了。” 这时候……少爷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黑衣侍从无奈,只得接过韩适手中那枚带血的环佩。 “此事……切勿宣扬。” …… 话说,林争被司马惜硬生生地“拖”走之后…… 浴室里,蒸汽缭绕。 一双小手在林争的腰间摸索了好一会…… 小人儿终于放弃努力,她抬起头,讪讪地笑道:“夫君……你的腰带,还挺结实的……” 林争无语,伸手在腰带上轻轻地一拉。 腰带便轻轻地滑到了她的手中。 原来这么简单……不早说…… 司马惜嘟着小嘴,不满地将林争的外套脱下,道:“好了!” 说完,拿着林争换下的衣物就往外走。 “爱妻要去何处?”林争伸手环住了司马惜的纤腰,一下就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胸前。 去哪也不能待在这啊…… 司马惜脸红了。 得不到回答,林争扬了扬眉,道:“爱妻要去找韩适?” “啊?”司马惜显然跟不上林争跳跃式的思维。 林争伸手出右手,用指腹轻轻地在司马惜娇嫩脸颊之上来回轻抚。 然后,薄唇轻启,道:“为夫才离开多少天,爱妻……就已经和韩适这么熟络了?” 他在胡说些什么呀…… 司马惜给了林争一个白眼,解释道:“我出去帮你把衣服烤干……和韩适没有一点关系。” “真的?”放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林争轻笑,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既然如此……” 说着,林争右手捏着小人儿的脸颊,作势吻了下去。 司马惜心中一惊,急忙地闭上了双眼,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脸颊上,感受到林争温热的呼吸。 33.第33章 夜黑风高(中) 但,想像中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林争那张绝美的脸停留在她的面前,眼睛里写满了笑意。 原来,林争只是在逗弄她而已…… “放开我!”司马惜又羞又恼,挣扎着想要逃离。 林争紧紧地圈住怀中的小人儿,轻声问道:“爱妻生气了?” “才没有。”司马惜虽然这样回答,但事实上,她真的很生气。 林争笑了笑,低头在司马惜的脸颊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司马惜微微一怔,似乎并没有从先前的“盛怒”中回过神。她抬起头望着林争,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刚才……林争吻她了吗? “怎么?爱妻嫌为夫做得不够……多?”林争调笑道。 “够多了!”司马惜红着脸吼了一声。 林争这么做,就好像她是为了“求吻”,而故作“羞恼”一样。 但她真正生气的原因是……是…… 此时,司马惜目光躲闪,看上去竟有些不知所措。 林争扬了扬眉。 自己对她已经有所“补偿”,可这女人却似乎更不开心了?! 难不成……是真的“不够多”? 林争想了想,准备再吻一下。 可这一次,他刚低下头,小人儿“吓”得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司马惜委屈地小声道。 那是何意? 林争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想不明白。 心便道:世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说明女人的心思,就是不能捉摸……与年龄无关。 得出了“满意”的结论,林争松开了怀中的人儿,淡淡道:“爱妻最好在门外等候……否则,哼。” 一声冷哼,胜过“千言万语”。 “知道了!”司马惜说完,逃一般地离开了。 司马惜将林争换下的衣物交给了别的侍女,便一个人默默地蹲坐在浴室的门口。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思绪,也随着窗外的雨儿,纷纷扬扬地飘落。 司马惜回想起自己与林争在一起的时光,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 可转念之间,小嘴又微微地嘟起…… 她,又想到了林争对自己的逗弄与霸道。 林争…… 司马惜伸出小手,触碰着刚才他亲吻过的面颊,神情渐渐地沾染了烦忧。 林争……到底对她…… …… 午夜,下了一天的雨终于消停了。 卧房里一片黑暗与寂静。 此时,司马惜早已进入了梦乡,但在她身边的林争,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被人“监视”感觉还真是糟糕…… 林争渐渐地有些不耐。 他猛然起身,从指尖快速地射出一枚钱币。 躲藏在房梁之上的黑衣人一个不察,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从半空之中摔落。 黑衣人反应不慢,凌空一个翻身,而后双足点地,破窗逃了出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这时,狄皓从阴影处缓步行出。 他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由得埋怨:韩适也真是的,派人保护殿下,也不“藏”好一点…… 这不,直接被“打跑”了不说,还惹得殿下一脸的不快。 34.第34章 夜黑风高(下) 倘若,黑衣人知道狄皓此时的想法,估计非气得吐血不可。 因为,这哪是他没“藏”好? 分明是他家殿下绝非常人、绝非常人啊! 林争右手撑着面颊,侧着身,慵懒地躺在床上,道:“如何?” 狄皓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正如殿下所料,今夜韩适调集了三十六名高手。潜入的刺客,均已被其‘清理’完毕。” 那些剌客多半是江湖上,冲着赏金而来的三流杀手,根本不足为虑。 而韩适一夜之间就调集了三十六人……似乎有些小题大作了吧。 林争轻轻地点了点头。 狄皓接着道:“今日州府发出公文,撤销金公子一案。镇南王得知此事,大怒,估且明日,便会将此地团团围住。” 林争皱了皱眉。 想不到韩适居然没好好替他“受过”,反而,将镇南王激怒了? 哼哼,还调集这么多人……莫不是要和镇南王血拼吧? 林争不怀好意地想了一会,道:“若无他事,退下吧。” “殿下,如今行踪暴露,滞留于此,有如深陷泥潭。卑职以为,当寻脱身之法,以期归国。” 狄皓知道殿下心情不好,赶紧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倒了出来。 林争无奈叹息,狄皓一门思心劝他回国,却不知,回国对他来说,却并不比在此更“安全”一些。 于是,他淡淡道:“脱身?狄将军以为,该如何脱身?” 且不说,镇南王现在对他虎视眈眈,就连身边的韩适,也绝不会轻易让他离开。 林争光想着,在他逃脱之后,二人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的场景……就不禁有些头疼。 狄皓一时语塞,这么说……他们的现状就是“脱身不能,归国无望”了? 林争笑了笑,道:“狄将军也不必过于忧虑,至少,目前韩适对孤并无恶意……” 狄皓不解,为何殿下对其如此信任,于是道:“卑职不明。” “南夜国的二皇子……也快成人了吧。” 此时,林争目光清冷,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十年前,平阳之役大败。 夏国铁骑踏碎夜国江山。 皇城陷落,悲歌万里。 危难之时,夜国派遣使臣,以太子为质,向东陵借兵。 陵国国君欣然应允。 如今事隔十年,夜国二皇子长大成人,而太子却在东陵为质,不知归期。 朝中另立新君之言日盛。 林争轻声叹息,道:“若孤所料不差,一旦另立新君,南夜再无韩适的立足之地。” 这也是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纠缠”他的原因。 狄皓明了,道:“如此说来,他们是想将太子,换回了?” 换? 用南夜的半壁江山,换一个太子? 若是如此,南夜也将亡了吧…… 林争嘴角微微上扬,邪魅地笑道:“恐怕这一次,得是‘偷’回了吧?” “偷?怎么偷?”狄皓奇怪地问道。 林争瞪了他一眼,道:“孤只是随便猜猜。” 闻言,狄皓却认真地点点头,似乎更是深信不疑了。 因为,殿下所料之事……奇准! 35.第35章 缓兵之计(上) 片刻之后,狄皓恭敬地退下了。 怀中的人儿,依旧睡得昏沉。 林争轻轻地抚了抚司马惜的长发,不禁有些羡慕。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也没能睡个好觉。 林争起身,正欲出去走走。 可司马惜手脚并用,“粘”得他动弹不得。 林争无奈,轻轻地点了她的睡穴,而后披上衣物,转身离开了。 雨后的深夜,微凉。 庭院里一片寂静,林争踏着湿润的泥地缓步朝着一间、唯一一间,亮着烛灯的房间行去。 风儿吹过,发丝轻扬。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血腥之气,仿佛在诉说着黑暗中曾经的凶险。 林争缓缓地推开房门,一阵醉人的酒香迎面扑来。 …… “教主……教主醒醒。” 是谁……好吵…… 司马惜缓缓地睁开双眼,只见夜色里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右手轻轻触碰着她的面颊,正倾身俯视着她。 睡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本能地想要叫喊。 但却被白衣男子先一步捂住了口,他小声道:“教主是我……” 司马惜定了定神,一脸迷茫地望着那张银色的面具,回忆渐渐地清晰。 是他…… 他是那个在树林里,险些被林争生擒的冥教之人……冥月? 司马惜的心儿砰砰直跳,难道……冥月发现自己中了林争的诱敌之计,回来报复她?! “教主?”冥月移开了牵制她的手,关心地询问道:“教主,你怎么了?” 司马惜爬到床角,蜷做一团,道:“我……我只是一个替身,并不是你们的教主。” 闻言,冥月笑了笑道,道:“林争并在此……惜儿,你装得可真像。” 难怪,就连林争都被她糊弄过去了呢。 这下,司马惜想哭了,她没装,没装啊! 林争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冥月见她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样子,眼中燃起一丝怒意。 他心疼地将司马惜搂入自己的怀中,温言安慰道:“惜儿,别怕。”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司马惜从他的神情言语中明白了,冥月一直深爱着那个“教主”。 可……自己并不是“她”啊。 “冥月……我……”司马惜想要解释清楚,但冥月的指尖,却轻轻地附在了她的唇上。 “惜儿,时间已经不多了……” 冥月轻声道:“我深夜来此,就是为了告诉你,主上令你留在林争身边,伺机行动。” “啊?”司马惜正担心冥月会将自己带走,但想不到,他是让自己留下来呀。 “怎么……惜儿后悔了?”冥月轻笑,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司马惜巴不得一直留在林争的身边,又怎么会“后悔”? 她急忙摇头,道:“不后悔,不后悔。” “好了……我知道了。”冥月宠溺地抚了抚司马惜的头。 随后,又轻轻地点了她的睡穴,将其轻柔地放回了床上。 是啊……她怎么会后悔? 而自己又在期盼些什么呢? 冥月轻声叹息,眼睛里写满了落寞。 他摘下面具,俯身在司马惜的面颊上落上一吻。而后在她的耳边,轻轻地留下一句:“我亦无悔。” 然后,起身离开了。 36.第36章 缓兵之计(中) “司马惜!你骗得我好苦!”林争长袖一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司马惜,就被他无情的甩开了。 司马惜慌忙上前抱住了他的腿,哭诉道:“林争,我不是教主,我没有骗你……” 可是,林争看着她,目光越来越冷。 她不是教主……不是! 司马惜猛地睁开双眼……天,已大亮。 这只是……一个梦? 司马惜还没有从不安中缓过神,头顶上方便传来林争慵懒的声音:“爱妻,做恶梦了?” 司马惜抬起头,只见林争双目微闭,懒懒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林争!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司马惜说着,扑到了他的怀里。 怀中的小人儿身体轻轻地颤抖,似乎真的很害怕…… 难道,昨夜……真的有人在他离开之时,进来了? 林争眼中划一丝异样,道:“只要爱妻乖乖‘听话’……为夫又怎不会‘不要’你?” 司马惜委屈地点着头,道:“夫君,以后我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让你生气了。” 她将头靠到了林争的胸口。 可这只妖孽,平时不是挺爱干净的吗? 今天怎么满身的酒气? 司马惜小手捏着鼻子,离他远了一点儿。 林争扬了扬眉,不满道:“爱妻先前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嫌弃为夫了?” “那……那是两回事。”司马惜轻声“解释”道。 “可在为夫眼中……却是一回事。” 说完,林争长臂一伸将司马惜“捉”回了自己怀里,而后反身把她压在身下,道:“快睡。” 睡……睡什么啊?!都日上三竿了! 对于林争的霸道,司马惜有些生气,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偎依在他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林争总是晚睡早起…… 以至于,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总是见不到他的身影。 而昨夜,得喝多少酒,才会让像他这样的人,都赖床了? 司马惜想着,抬起头看了看他的睡颜。 这……这分明就是没醒酒的样子! 司马惜一面抱怨,一面却心疼地搂着他的身体。 平静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房间里传入一个男人的怒吼:“韩适!滚出来!今日,若不给老夫一个说法,就莫怪老夫不念旧情!” 发生了……什么? 司马惜睁开双眼,眼睛里写满了惊惧。 此时,原本“醉”得不行的林争,却仿佛忽然来了精神。 他轻轻地抚了抚司马惜的头,说了一声“莫怕”。 而后起身穿上衣物,准备推门离去。 “夫、夫君……等等我!” 林争回过头,只见司马惜拿着衣服直往地往身上乱套,而她自己却还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 …… “韩适!再不出来,老夫可要杀进去了!” 一名身着黑甲的老将,骑马立于院门处,怒不可遏地大吼。 而在他的身边,数百名骑兵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片刻之后,小院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条墨绿色的身影缓步而出。 韩适手执玉萧,躬身行了一礼,道:“小侄,拜见王爷。” 37.第37章 缓兵之计(下) “如此‘贤侄’,老夫可高攀不起!”镇南王讽笑道。 “王爷似乎有所误会。”韩适温雅地笑了笑,道:“还请王爷小院一坐,小侄也好细细道明原委。” “少跟老夫套近乎!”镇南王并不买帐,道:“昨日令人撤案的可是韩知州,韩大人?” “是。”韩适回答。 “行凶之人又是否在小院之内?”镇南王又问道。 韩适不可置否。 “身为朝廷命官,但却罔顾朝廷例律,私藏案犯,当斩!” 镇南王一声大喝,当下提起手中九尺三寸,重达百斤的长枪,快速地击来。 长枪带起一阵劲风,更有横扫千军之势。 而这个文弱的墨衣公子——韩适,站在原地,动一不动。 他被吓傻了吗? 所有人都不怀疑,韩适就要被自家王爷劈成两段,但长枪却在他面前一尺处,稳稳地停了下来。 韩适从容不迫,轻声笑赞,道:“王爷,好枪法。” 原来,镇南王欺其年幼,故意制造声势,想令其锐气尽失。 但,韩适面对雷霆之击,丝毫不动,甚至连面色也未曾改变。 这胆气…… 镇南王眼中划过一丝赞赏。 可转念之间,又想到自家之子还比韩适虚长几岁…… 恨铁不成钢的镇南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道:“你真当老夫不敢杀你?!” “王爷明鉴。”韩适躬身行了一礼,道:“小侄并无罔顾朝廷例律,更无私藏案犯。” “哦?”镇南王并不相信。 “王爷有所不知,小侄听闻令公子被人打伤,义愤填膺,当即令人全力搜捕。” 韩适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但小侄无能,一连搜捕了两日,行凶之人依旧杳无音信……小侄恐王爷怪罪,无奈之下,只得将此案移撤刑部。可、可……” 可谁能料到,就在案件移走后不久,林争就来“自首”了呢? 接着,韩适面带羞愧,道:“今日,小侄正想是否要将此人交予王爷处置……但王爷先前的教训,却令小侄心头一震……试想王爷如此公正严明,又怎会私提重犯?倒是小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镇南王一时语塞。 原先自己教训韩适的话,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而这马屁一拍,高帽一戴,倒不好开口要人了。 韩适目光低垂,指尖轻轻地抚弄着手中雪白的玉萧,轻声道:“王爷既然来了,不若一同在此,静候刑部回音?” 镇南王闻言,大怒,手中长枪“蹭”一下刺入韩适三尺前的泥地里,质问道:“此案已移交刑部?老夫怎地从未听说?!” 韩适笑了笑,解释道:“此地位于南夜边境,公文抵达皇城,难免需要时日……” 此话,似乎也有道理……镇南王略一犹豫,已然信了三成。 韩适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心,再三保证,道:“王爷不必担忧,三日之后……倘若仍无消息,小侄定当将其凌迟处斩,以泄王爷的心头之恨!” 38.第38章 劫酒(上) 远处,林争带着惜惜,悠闲地坐在树桠之上“看戏”。 韩适说得掷地有声。 林争不禁啧啧称奇。 仿佛韩适的身后忽然长了一条狐狸的尾巴,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啊晃…… “此话当真?”镇南王问道。 “当真。”韩适肯定道。 “既然如此,请问韩大人……那是何人?”镇南王声音一沉,伸手一指。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发现院中远处的榕树上,居然藏着两个人影。 “夫、夫君……” 忽然成为了瞩目的焦点,司马惜有些害怕,急忙将头埋入了林争的怀里。 想不到……还有人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林争扬了扬眉,伸手抚了抚怀中的小人儿,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一个目光清冷深邃,另一个目光沉稳厚重。 二者相碰,心中竟燃起了一丝战意——那是遇到高手才有的战意。 “哼。”林争一声冷哼,搂着小人儿的纤腰,而后轻轻一跃,离开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狂妄吗? 林争离去时最后递过来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挑衅! 镇南王面带微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长须,目光又落到了韩适的身上,道:“小子竟敢戏弄本王!” “王爷,那人不过是小侄的同窗好友……” 此时,韩适的额间渗出了一层薄汗,神色已不似先前那般自若。 “快说,那是何人?!”镇南王不耐,提起手中长枪,轻轻一挥。 冰冷的锋刃便落到了韩适的脖颈之间。 王爷恐怕早已看出了破绽…… 韩适心中苦笑,道:“王爷若已知晓,何必吓唬小侄?” 这话说得玄乎,其中到底“知晓”何事……也没说个端倪。 而这“吓唬”一词,更用得是绝妙。 因为你“知晓”的,和我“知晓”的,倘若是同一件事,那便是“吓唬”……一场虚惊。 但,倘若不是…… 镇南王显然属于后者。 韩适冷笑,道:“而若不知,在下……也恕难奉告!” “你小子倒还挺倔……”镇南王移开了搭在他肩上的长枪,道:“来人,给我搜!” “是!”数十名骑士跃下马儿,正准备冲入院内。 韩适急忙以身挡住了小院的大门,大喝道:“且慢!” 骑士为他的气势所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王爷今日当真要将‘那人’带走?”韩适沉声道。 “不错。” “那就请王爷,从在下的身上踏过!”韩适说着,眼中划过一丝坚毅。 镇南王大怒,道:“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非也、非也……在下秉公行事,退一步,有负皇恩。只求一死,以鉴丹心!” 韩适顿了顿,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玉箫,冷笑道:“而王爷纵子行凶,枉杀良臣……必将受万人所唾!” 此言犀利,镇南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韩适又淡淡地问了一句,道:“再者,王爷就算进入院内,凭这几个虾兵蟹将,就能将‘那人’留下?” 此时,韩适仿佛听到了笑话,嘴角扬起一抹嘲讽,轻声叹道:“到头来……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39.第39章 劫酒(中) “两败俱伤?就凭你?” 镇南王讽笑,道:“哼。老夫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来人给我……” “王爷此言甚是!”韩适一声大喝打断的王爷的话。 他郑重地行了一礼,接着道:“但,小侄已此将案移送刑部,三日之后,自会有一个公正的决断。王爷……何必为了一时之快,而授人以柄?” 说完,韩适淡然地看了一眼周遭数百的骑兵,道:“难道……王爷还怕小侄插翅飞了不成?” 此话听起来张狂,实则送来了下台的阶梯…… 镇南王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因为此话,顾全了南王府的颜面,就算“空手而归”,也不至沦为他人笑柄…… 也罢……他就给丞相一个面子。 三日之后,看这小子还有何话可说! 镇南王想到这里,恶狠狠地瞪了韩适一眼,怒道:“小子,算你有种!本王料你也逃不到哪去!” 说完,留下一句“擅自出入者,杀无赦”,而后气冲冲地离开了。 …… 王爷最终还是看在父亲的份上…… 韩适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镇南王离去方向,许久一动不动。 他……在想什么呢? 司马惜躲在院门后,看着韩适挺直的身影,不禁有些焦心。 终于,她忍不住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隙,轻声唤道:“韩适……韩适。” 韩适微微一怔,回过头,只见一个娇小的人儿躲在院门后,正略带紧张地用手示意他赶快回来。 惜惜? 她不是与林争一同走了吗? 韩适缓步行入院中,问道:“惜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司马惜掂着脚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道:“韩适,你病了!” 病了?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正欲开口。 司马惜仿佛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道:“你的脸色这么差,身体还这么冷……别说你没病。” 闻言,韩适无奈地笑了,他……没病,只是受了内伤。 原来,先前他一直用内力压制胸中的气血,现今,稍稍一动便疼痛难忍。 “昨日不慎染了风寒,倒让惜惜姑娘为我担心了。” 韩适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暗道:他的脸色真的脸色这么差? “风寒?” 韩适点点头,道:“过几日,便会痊愈。” “可是……”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韩适温柔的目光落到惜惜的眼睛里,笑道:“惜惜姑娘陪我回房休息一会,可好?” “嗯,好。”司马惜顺从地点头答应,丝毫不觉话题,被莫明其妙地转移了。 韩适笑了笑,直径行了几步,忽觉一阵温软。低头,只见司马惜已然扶住了他的右臂。 于是,他玩笑道:“惜惜姑娘倒是一个很好的侍女呢。若能被惜惜姑娘一直放在心上,在下倒愿意一直病着了。” 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本小姐不与你计较! 司马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扶着他缓步行走在通往厢房的路上。 韩适见状,笑意更甚,他故作叹息道:“在下倒有些羡慕林公子了。” 40.第40章 劫酒(下) 话只说了一半便没有了下文。 林争,他有什么可羡慕的啊?! 司马惜想着,最终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好奇,抬头询问缘由。 韩适回答道:“惜惜姑娘对在下尚且如此……想必对林公子,更是温柔的吧。” “我……我才不管那个暴君呢!”司马惜气恼道。 “暴君?”韩适无奈地笑了,道:“林公子欺负你了?” “没有。”司马惜回答。 “真的没有?”怀疑。 “真的没有!” 随后,在司马惜幽怨而气恼的描述中,韩适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大致是林争被镇南王从树上“赶”走之后,与狄皓在花园中窃窃私语。 好奇的司马惜想要靠近,可还没有所动作,二人却警惕地躲开了。 哼,这两男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不让我听,我还不想知道呢! 然后,她一气之下,便跑出来了。 原来,这“小两口”是闹别扭了呢。 这也难怪,“无处可去”的司马惜找到了自己…… 韩适笑了笑,不以为意。 “韩适,你不知道……昨天他洗澡的时候,居然还要我守在门口,实在是太过份了!” 阴凉的回廊里,司马惜一面扶着韩适缓步行走,一面抱怨着林争的“劣迹”。 闻言,韩适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马惜郁闷,有这么好笑吗? “对不起。”韩适强忍笑意,道:“但你似乎误会林公子了。” “误会?”司马惜并不相信。 韩适点头,轻声解释道:“林公子……不过是为惜惜姑娘的安危着想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司马惜瞪了他一眼,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在替林争说话?” 若非如此,倘若林争翻起旧帐,那可不就麻烦了么。 韩适苦笑。 …… 就在二人谈笑之时,黑衣的侍从快步来到韩适面前,道:“少爷,您、您快去书房看看吧!” 韩适疑惑,道:“何事?” 黑衣侍从忿忿不平地回答道:“书房遭‘贼’了!” 贼? 韩适微微一怔,暗道:昨日自己刚刚调遣了高手,今日更有数百铁骑“保护”,哪来的“贼”? 转念之间,韩适脸上又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转身对司马惜安抚道:“放心,无事。” 二人快步向书房行去,一路上经过数间厢房,里面碎物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而不远处的书房,还不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显然还有人在疯狂“作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司马惜带着疑惑,随着韩适进入了书房。 只见,书房中的完好之物——林争与狄皓。 一个正悠闲地倚在书房的案边休息,仿佛周身凌乱的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而另一个在一旁翻箱倒柜,面对到来的众人,毫不顾忌。 韩适无奈,道:“林公子若是喜欢昨日的美酒,改日在下令人送到府上,不必……如此。” 闻言,林争慵懒地睁开了双眼,在司马惜惊异的目光中,“厚颜无耻”地伸出两只手指,似乎在说:孤……要双份。 韩适笑了笑,算是一个默许。 林争得到了想要的承诺,这才满意地将“作案”的狄皓唤了回来。 如此“劫酒”,主仆二人神色自若,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 “韩适,他……他……”司马惜面对一地的狼藉,尴尬得极了,不知如何请求他的原谅。 41.第41章 路遇山贼(上) 韩适看了一眼杂乱的屋子,安慰道:“无事。反正今日便要离去,也不必收拾了。” “啊?”司马惜又惊又疑。 他们不是已经被包围了么?还怎么离开? “山人……自有妙计。”韩适看着她可爱的模样,脸上带上了神秘而自信的微笑。 …… 天云飘来布衲衣,夏风山水可洗尘。 远处,群山连亘,云遮雾绕,如同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的薄纱。 跋涉,或许仅仅是想寻找一种贴近灵魂的东西——它们如诗、如画,宁静而深远。 平日,林争见到如此景色,总会停下脚步,悠悠游玩几日。 可现在…… 司马惜想到他,目光不自觉地从窗外的景色,回到了正在马车里沉沉入睡的林争身上。 头昏沉沉的,难受极了…… 她不明白,这“疯狂”赶路的马车,为何能让这只妖孽睡得如此安稳?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司马惜有些嫉妒,伸手想扯扯他的长发——不管他是真睡还是假睡,谁让这家伙老是“欺负”自己。 只是,这伸出来的小手,在碰到林争的一瞬,却忽然“不听话”地为他掖了掖身上的薄被。 在这颠簸的马车里,就连她这个健康的人,都难以忍受。 便何况…… 司马惜轻声叹轻,她又想到了那日,那个说“自有妙计”的男子…… 如今,他的“风寒之症”似乎更重了…… 而那令她无比好奇的“妙计”,其实不过是一条通往城外的暗道而已。 司马惜累极了,将头靠在林争的胸口,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但……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停!” “前方有异!停!”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忽然一声大喝,急驰的队伍一阵骚动,急速停了下来。 此时,平静下来的众人都发现,阳光下,拦在队伍前面的赫然是十几条臂粗的绊马索! 他们是路遇山贼了! 韩适的近侍,身着黑衣,骑马向前行了几步,大声道:“我家少爷素来以和为贵,各位绿林好汉,若有难处直说便是!” “这几日寨里的兄弟缺了酒水,闹得慌……实在没办法,这才下山找找路子。” 一名身材削瘦的布衣山贼,踉踉跄跄地从路边的草丛行出,他的目光飘忽,脸上堆满了贪婪的笑容。 “不知近日‘酒’价如何?”黑衣近侍沉声道。 布衣的山贼上下打量着面前车队,暗道:普通的商旅路遇山贼无不惶恐,而此一行人虽然风尘仆仆,但却沉稳之极,显然都是练家子……而他们的少爷,到底是什么人呢? 山贼想着,目光便往二辆马车的方向飘去。 “再看,老子搓瞎你的狗眼!”黑衣近侍怒喝道。 布衣山贼急忙收回目光,脸上又露出了贪婪的笑容,道:“近日‘酒’价便宜,不过百两!” 一人一百两,三十人那就是三千两。 黑衣近侍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甩到地上,道:“五千两,还不快滚!” 布衣山贼急忙扑到地上,一面将银票塞入衣襟之内,一面急道:“好说、好说……兄弟们放行!” 这时,绊马的铁索终于被放了下来。 黑衣近侍看了一眼这猥琐的山贼,厌恶地别开了目光,丝毫没有察觉,那贪婪的眼中划过的一抹算计。 42.第42章 路遇山贼(中) 众人再次踏上了行程。 布衣山贼朝着众人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道:“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竟敢瞧不起老子……我呸!咱们走着瞧!” 说完,布衣山贼一头钻入了路边的草丛。 很快,一只雪白的信鸽从茂密的树林窜出,展翅飞向了碧蓝的天际。 …… 夕阳西下,奔袭了一日的车队渐渐地放缓了脚步。 马车上,司马惜靠在林争的胸口迷迷糊糊,正欲睡着。 可身边的“抱枕”,却忽然起身了。 司马惜睁开双眼,幽怨道:“夫君,你怎么醒了?” 现在正是睡觉的时候,可这只妖孽居然又不睡了! 林争双目微闭,一言不发,平静的眉宇间似乎潜藏着某些不耐。 与林争相处的两个月,司马惜早就学会了“察颜观色”。 她急忙躲在马车的角落里,生怕林争一个不高兴“欺负”她。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一会,林争烦躁道:“狄皓!” “诺!” 狄皓会意,策马向前,朝着韩适的近侍喝道:“我家少爷有令,不许停!” 话音刚落,身边的数名骑士立即向他射来了怨毒的目光。 黑衣近侍放缓了马儿的脚步,转身讽笑,道:“你家少爷?不许停?哼哼,我只认得我家少爷!” 四周的骑士一阵哄笑,黑衣近侍的说法,显然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你!”狄皓气极,目怒而视。 黑衣近侍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剑拔弩张之时,马车里传来了韩适略带沙哑的声音:“不许停……咳、咳。” “可是……”您的伤…… 韩适的轻咳有如利刃,一下下刺在众人心头,疼在心里。 黑衣近侍有些犹豫。 韩适轻轻地揭开马车窗帷,一双清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身上,道:“不许停。难道你忘了那日之言?!” 原来,韩适身受内伤难以适应长途的跋涉,几日下来,他的内伤是愈发沉重。 无奈之下,韩适便将队伍的行程安排全权交付于林争,并令所有人皆听其调用,不得有违。 如今,他的属下公然违背了自己的命令,这也难怪韩适有些生气了。 黑衣近侍恶狠狠地瞪了狄皓一眼,大声道:“全速前进,不许停!” 一段插曲过后,队伍再次踏上了征途。 狄皓回到林争身边,气愤难平,道:“这群小兔崽子,竟然不听话。改日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保准让他们服服帖贴的!” 他的大嗓门,又招来了众人怨毒的目光。 “怎么不服?” 狄皓瞪着双眼,道:“不服咱现在就干一场……老子的剑,很久都没开荤了!” 马车外,火药味十足。 而林争却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 “夫君……狄大哥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司马惜很是担心。 “嗯。”林争随意应了一声,便庸懒地睡下了。 嗯? 这“嗯”是什么意思啊? 司马惜无语,却又不敢多问,只得从林争淡然的态度和平静的话语中猜测:他们应该打不起来吧…… 43.第43章 路遇山贼(下) 事实确实如此。 一路上,狄皓虽然不停地叫嚣,却也只是喊喊。 而韩适的人显然也是强忍愤怒,以沉默应对。 毕竟,双方都不愿率先打破“规矩”,触碰自家少主的底线。 司马惜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又落到了闭目养神的林争身上。 想不到……这赶路的命令,居然是林争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韩适…… 司马惜将小脸凑到林争面前,扑闪着双眼,撒娇道:“夫君,你看看我的眼睛,你看。” “嗯?”林争懒懒地睁开眼。 司马惜便指着自己红肿的眼睛,抱怨道:“夫君……我这几天都没睡一个好觉,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一样了!” 说完,马车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林争轻笑道:“爱妻倒是挺关心他的。” 原想替韩适“求情”…… 可林争一睁眼,就将她心里的小九九看得清清楚楚。 司马惜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夫君……韩适病了还要赶路,真的很可怜。” “病?”林争修长的手指附上了她柔嫩的面颊。 “嗯!”司马惜用力地点着头,生怕慢一步,脸上就会再多一个掐痕。 算那小子识像…… 但,再怎么“可怜”,也是他自找的! 林争扬了扬眉,一个翻身将司马惜压在了身下,道:“快睡。” “嗯,好。”司马惜见林争有些生气,更不敢反抗,乖巧地闭上了双眼。 只是……这样子她怎么睡得着啊! 才过了一会,司马惜又不安份了,她小声道:“夫君……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噢?”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正当她以为林争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头顶上方飘来了淡淡的声音:“还需……三日。” …… 三日之后,队伍穿过崎岖的山路,来到森林的隐蔽之地。 林争终于兑现自己的承诺,下令安营休整。 韩适所带的侍卫训练有素,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与韩适的营帐相比,林争的营帐却显得异常地寒碜——狭小的帐中除了一张软塌几乎空无一物。 狄皓怒,当下要找那群“小兔崽子”理论,但却被林争制止了。 林争道:“如此甚好,清静。” 说完,直径到软塌上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方卷帛,细细地察看起来。 狄皓又恼怒,又无奈,却也只得守在帐外严禁任何人靠近。 入夜。 林争待在营帐里一日未出。 忽然,帐外传来了那个笨女人的声音:“狄大哥我想进去。” 狄皓道:“不许!” 这女人是来看笑话的么! 司马惜又道:“你不许我进去,那我睡在哪里!” 狄皓显然不认为这女人睡哪儿与殿下有任何关系,吼道:“哪里不可以睡!” “林争是我夫君,你说我睡哪里!” 司马惜也快被狄皓气死了,这个地方都是男人,她一个女孩子能睡哪里啊?! 狄皓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只是,殿下似乎还不是……“她的”夫君吧? 待狄皓“理顺”思路,司马惜早就趁他不备,钻入林争的营帐中了。 44.第44章 身不由己(上) “你……还真是敢说。” 爱慕他的女子虽然很多,但有胆量自称是他妻子的……这女人还是第一个。 营帐里,一盏燃烧了半截的烛灯悬挂在木枝搭成的支架上,昏黄的烛光柔柔地洒落四周。 林争席地而坐,右手拿着一方卷帛,眼睛里写满了盈盈笑意。 刚才在外面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吧。 司马惜小脸一红,抱怨道:“狄大哥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会为女孩子考虑……活该单身。” “哈哈。”林争大笑,道:“如此说来,孤若不把营帐让给你,岂非与其一样,失了君子之风?” 话虽如此,可林争却坐在榻上,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 她哪还能真的将林争“赶走”? 司马惜急忙摇头,陪笑道:“殿下温柔体贴,英明神武……自然与狄大哥不一样。” 说完,还未等林争答应,司马惜便厚着脸皮“挤”入林争的卧榻,睡了下来。 说了这么多好话,林争就没有理由将她赶走了吧。 林争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这女人觉得与他在一起很“安全”? 林争顿时没有了兴致,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卷帛之上。 在营帐中的二人沉默了一会,林争淡淡地开口道:“爱妻就连睡觉都不安份。” “我睡不着。”司马惜很委屈。 这卧榻又硬又潮,再加之林争坐在上面,占了大半的位置,她怎么睡啊。 闻言,林争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道:“韩适那……似乎比这里舒服多了吧。” 司马惜嘟着小嘴,抱怨道:“韩适病了,我只是去照看一下而已!至于睡觉……我还是要回来的嘛。” “爱妻忽然挺明事理的。”林争取笑道。 司马惜郁闷,仰头看了看林争的侧脸。 不明白为什么,林争在这样粗陋的环境,居然看上去比自已还要从容、自然? 皇子不都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林争盯着手中的卷帛,淡淡地询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说到韩适,司马惜又没有了睡觉的心情,她起身坐在林争的身侧,苦恼道:“还好……” 他除了面色苍白一些,精气都还饱满,应该不会重症。 可司马惜略一犹豫,又道:“但,他有时咳得厉害,又似乎不好。” 林争微微一怔,随即将卷帛收入怀中,起身留下一句“孤去看看”,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 林争来到韩适的营帐,一路上不知遭遇了多少白眼。 “林公子来此做甚!”黑衣侍从陪护在韩适的榻前,对林争这个不速之客,可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不得无礼!” 韩适紧锁了双眉,训斥道:“还不快向林公子赔罪!” 林争冷笑,道:“在下不过一乡野浪人,怎敢让他人赔罪?” 闻言,韩适神色微微一变,转而对黑衣侍从轻声道:“退下……我与林公子有要事商议。” 黑衣的侍从狠狠地瞪了林争一眼,快步地走开了。 一时间,静谧的营帐里,似乎只有烛火暗自燃烧的声音。 45.第45章 身不由己(下) “林公子还在生气?” 韩适端坐在软榻之上,无奈地叹道:“适也是身不由已……” “哼!”林争面容平静,向前行了几步。 韩适丝毫不怀疑,倘若不是他已有伤在身,林争一定会一掌把他“拍”飞。 原来,事情起于韩适设计绊住镇南王的脚步之后,林争有意与其“分道扬镳”。 可韩适好不容易将其收入囊中,又怎肯让他轻易离开? 于是,便晓之以情,诱之以利,但林争皆不为所动。 无计可施之下,韩适冷笑道:林公子将南夜当成自家庭院,来去自如,自是潇洒……但林公子似乎忘了,在南夜的边境还有数百名陵国的将士,苦苦等待着回国呢! 闻言,林争神色一凛,细长的双眼冒出些许的寒气。 韩适微微一笑,寸步不让。反而温言劝慰林争安心在此,乖乖听从他的安排……陵国的将士也自然不会受到亏待。 说完,林争大怒,当时就狠狠地将他“训”了一顿。 可每每念及此事,韩适百思不得其解——林争为何要留下。 毕竟南夜与东陵两国交好,太子又在东陵为质。 倘若林争真的拂袖而去……他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是真的仁善,为陵国的将士着想,还是……还是…… 烛灯下,韩适看着林争缓步向他行来,顿时有些恍惚。 现在的林争显然是来找他“算帐”的。 韩适苦笑,无力狡辩,只要将能林争安全地“押回”国都,也是不辱使命了。 但事情却与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林争行至他的身侧坐了下来,叹息道:“伸手。” 韩适微微一怔,回过神,原来……林争是要为他把脉。 韩适沉默不语,顺从地将右手递到了林争面前。 林争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脉搏之上,而后静静地闭上了双眼,似乎真的在为他看伤。 这家伙进门之时,还满是一副要拿他出气的样子……现在竟然如此的“温柔”? 韩适满腹狐疑,却越发地捉摸不透,林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片刻之后,林争松开了他的手腕,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平静道:“孤……并不想伤你。” 韩适清楚,自己的内伤需要静养,否则极易落下咳血的病根。 但…… 韩适苦笑,道:“在下……天生就是为南夜操劳的命。” “哼!”林争一声冷哼,又是不悦。 韩适无奈,道:“林公子若是真的心存歉疚,还请听从在下的安排,到南夜的国都见一个人。” “何人?” 此人若是韩适的父亲,完全用不了这么大阵仗,因为韩适可以全权代其与他交涉。 而此人若是南夜的国君,也可以待之以国礼,光明正大的将他“绑”到国都。 韩适处心积虑地要他去见的人,到底是谁呢? “适并不能说。” 林争沉思不语,韩适却以为林争是在担心此行的安危。 于是,保证道:“只要见了此人,无论结果如何……在下一定会将林公子安然送回东陵,林公子大可放心。” 46.第46章 一代名臣(上) “韩公子考虑‘周全’……只可惜,孤未完成皇兄所托,是不会走的。” 林争双目微闭,一副淡然自若,却又有些无赖的模样,仿佛在告诉他:不把事情给我调查清楚,孤就住在这了。 韩适有些头疼,这家伙不走,南夜哪能安宁! “林公子怀疑,冥教与南夜有关?” 林争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可在下,就连为何要清剿冥教也不甚清楚……” 韩适苦笑,一个江湖帮派竟也令陵国出兵围剿,如临大敌,实令人费解。 林争猜得到他心中所想,淡淡道:“韩公子可还记得,五年前东陵国库,曾有十万两黄金不冀而飞?” 韩适点点头,此案轰动天下,令人印象深刻。 案发之时,陵国上下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当时侍刑御史杨尚年过半百,从政三十载,清正廉洁,办案无数,未有一人鸣冤申诉。 陵国突遭此劫,国君便将此案托付于他。 杨大人临危授命,不负众望,仅仅三月,便将案件成功告破。 十万两黄金重回国库。 林争提及此事,难道,这东陵的“第一劫案”……竟与冥教有关? “当年,杨大人在调查黄金下落之时,偶然发现一枚形似蛟蛇的图案……遍寻之下,竟无人知晓其中的含义。他以此图为最后的疑点,将其拓于羊皮之上。然谁也没有料到,不久之后,杨大人竟于青州途中遇刺身亡!” 责有攸归,义无旁贷。 林争轻声叹道:“杨大人以死,揭开了冥教的冰山一角。” 随后几年,浙川剌史贪污救济钱粮一案,雍州军械走私一案……陵国发生的一系列大案,细查之下,似乎都与冥教有关! “一代忠臣却死于奸人之手,实令扼腕叹息。” 此时,韩适已被故事深深地吸引。 林争沉默不语。 少年之时,他犯下重罪……杨大人…… 林争望着案台上昏黄的烛火,不知不觉,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七年前的那一日。 朝堂之上,一片混乱。 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冷眼看着周遭跪伏于地的众臣,嘴角扬起了一抹讥诮。 少年的他,冷傲,孤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随着御史大夫的一声悲呼,朝中文武大臣又跪倒了一片。 “眠儿,你可知罪?”国君的声音,威严而深沉。 “儿……不知。”少年的林争目光平静,骨子里就是倔犟。 闻言,朝中众臣一阵私语。 御史大夫缓步上前,道:“君上,皇子当众杀人,应与庶民同罪,以正国法!” “哈哈……好一个‘与庶民同罪’!”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狂傲的笑声。 “宁王……”群臣之中传来一声惊呼。 宁王林泽身着黑色袍服,迎风进入大殿之内,冷声道:“今日谁敢动我兄弟,明日,孤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臣子顿时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二哥…… 林争转身望去,恰与二哥的目光相碰。 二哥眼底笑意,似乎在对他说:莫怕,一切……有我呢。 林争的心中泛起了一种复杂的滋味…… 47.第47章 一代名臣(下) “胡闹!朝廷之上岂容尔胡言乱语!”国君面带怒容,大声训斥。 林泽面带浅笑,从容地行至殿前躬身行了一礼,道:“儿臣听闻有人要取眠儿性命……情急之下口出狂言,还请父王恕罪。” 或许是因为今日公审的,是的自己的骨血,国君也无心斥责林泽的不是。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道:“罢了……宁王在此做也好个见证。” 但,林泽显然不仅仅是来“见证”的。 时至今日,林争依然清楚的记得,二哥在朝堂之上声泪俱下,慷慨陈词。 说什么案发之时,被害的朝臣之子正欲对良家妇女图谋不轨,恰为眠儿所见。 朝臣之子欺其年幼,“不听劝阻”。 义愤之下,眠儿“失手”杀人…… 二哥口中的事实,听起来总觉得不是滋味。 不仅如此,林泽还翻出朝臣之子的各种失德之举,比如什么欺压良民,寻衅滋事,纵火伤人等等十数条罪名。 简直将他说成了十恶不赦的极品纨绔,林争杀之,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御史大夫听了林泽的说辞,气得面色通红,全身哆嗦。 随后,二人在朝堂之上激辩了一日,可由于意见相去甚远,依旧没能达成一致。 林泽以为如此便可将案件拖延一时,却没想到,父王最后竟将决断交给了侍刑史杨尚。 此时,杨尚早已年过半百,他从群臣中缓步行出,叩谢君恩,道:“皇子争擅杀朝臣之子,不罚,不足以立国法……然,臣遍阅典籍、史记,纵古观今,尚未有皇子杀人,而施大辟之刑的先例……臣以为应循旧制。” 闻言,林泽邪魅地笑道:“《春秋史记》中有载,前朝太子受他人挑唆,械斗之中杀死平民十数,最后也只是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回国。” 被害之人失德在先,眠儿年幼,也只了杀一人……相较之下,怎么也不得重罚。 “宁王所言甚是。” 杨尚躬身行了一礼,道:“皇子争罪不足以被贬……故,臣以为皇子争应当发配充军,立功之时,尚可遣返。” “眠儿十岁,十岁充军,与送死何异!”林泽怒极,笑容却越发的邪魅。 “眠儿,你可服判?”林泽的怒意相较,国君却是异常的平静。 “服。”林争淡淡的回答,仿佛在谈论天气。 充军……充军何不好?至少能离开这是非、污秽之地。 林争如释重负,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林泽身上。 “眠儿,你……”这一刻,林泽读懂了他眼中的话语,心知再不能挽留。 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留下一句“皇兄,珍重”,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行出了大殿。 …… “杨大人……于孤有恩。” 但,却枉死于冥教的阴谋之中! 林争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狠戾,道:“一个月前,孤奉命围剿冥教总坛。精心布局,以为此次定能将教主生擒。但,未曾想冥教教主身边死士众多,竟突破了重重围困,一路向南逃窜。” 起先,林争以为这只是冥教的垂死挣扎,终逃不过他的掌心。 但,在南夜边境的最后一次搜寻,却让他大失所望…… 难不成,自己真的中了冥教的调虎离山之计? 48.第48章 鼠肚鸡肠(上) 不,这不可能。 此次行动,他策划已久,每个环节都深思熟虑,精心编排,不可能出现如此重大的纰漏。 唯一的可能……就是…… “韩公子不觉,欠孤一个交代?”林争说着,质问的目光便落到了韩适的身上。 韩适苦笑,林争这家伙自己找不着,张口便向他要…… 无奈自己还百口莫辩,跳入河中也洗不清! “据在下所知,近段时日,并无可疑之人在南夜的边境活动。” 话虽如此,却也不能排除漏网之鱼。 韩适略一沉吟,道:“倘若南夜真与冥教有所关联,不必林公子敦促,在下也定将此事查个清楚!” 林争扬了扬眉,暗道:韩适这只小狐狸,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阁下最好保重身体,否则落下病根……哼。” 林争不悦,起身正欲离去,却忽而想到了什么,回身又问了一句:“韩公子以为,司马惜如何?” “咳、咳……” 夜半时分谈论女人,难免让人产生俏想…… 韩适偷偷地看了林争一眼,捂口装咳。 这只狐狸到底在想什么! 林争怒,沉声又问了一句:“那女人如何?!” 这一次,显然并不是谈论她的资色。 韩适眼珠子一转,眼中顿时写满了惊讶:“你……你怀疑……咳、咳!” 司马惜是林争的俘虏,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与冥教有任何关联! 韩适认真思索了片刻。 理清思路之时,抬头一看,营中早已不见了林争的身影。 韩适心中嘀咕,这家伙莫不是寻人,寻疯了吧……随便捉个人,就想交差?! …… 森林里微凉的夜风,带走了心中的苦闷。 林争踏着盈盈的月色,缓步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前。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林争去了这么久,狄皓还担心殿下会受人“欺负”。 林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也去休息吧。” “嗯。”狄皓还没来得及舒口气,林争居然又从帐中行出来了。 “殿下要去何处?!”狄皓急问道。 “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着孤睡觉的地方?” 林争轻笑,道:“替我看好那个女人。” 说完,甩袖进入了旁边的林子里。 夜色迷蒙,林争慵懒地倚靠在大树的枝桠上,忽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自在。 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山林中的少年。 一夜,未眠。 …… 次日。 营地之中,一阵争吵,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小子你再说一遍!”狄皓大手指着面前的黑衣侍从,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你家少主,鼠肚鸡肠,公报私仇!” 话音刚落,狄皓一拳就向他的胸口击来。 黑衣侍从一面侧身躲闪,一面嘲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是谁鼠肚鸡肠,自己清楚!” 若不是这群小兔崽子,给了一个破败的营帐,昨日殿下又怎会“彻夜未归”! 哼,正巧殿下不在,先教训教训这小子再说! 狄皓想着,二人立时打成了一团。 49.第49章 鼠肚鸡肠(中) “我家少爷如何受伤,你我二人心知肚明!”黑衣侍从声大喝,一脚朝狄皓踢去。 “什么!要不是那小子死缠烂打……你爷爷我还在江边喝茶呢!”狄皓也毫不示弱。 “你少爷公报私仇!” “那小子卑鄙无耻!”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拳,我一脚。 片刻的功夫,便你来我往地在手底过了数十招,也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小子功夫不错……但比起你爷爷,还差了一截儿!” 狄皓忽然大笑,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先前,哥只是玩玩而已! 黑衣侍从心中一惊,狄皓顿时加快的拳速,让他不及躲闪,脸上结实地挨了一拳。 而后,狄皓的大拳直往他的脸上招呼,黑衣侍从一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狄皓可谓是揍得“春风得意”,心中畅快…… “狄将军好本事……今日动了拳头,明日岂非要动刀子?”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吓得狄皓一个趔趄。 黑衣侍从哪会错过这个机会,一个直飞拳,狄皓的右眼顿时黑了一圈。 此后,狄皓战力大减,不敢还手,甚至不敢躲闪。于是,脸上被愤怒的黑衣侍从一阵胖揍。 直到黑衣侍从气消了,二人才双双顶着一张挂彩的脸,从泥地上起身。 “少爷……我俩正在切磋呢!” 狄皓变形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为了表明话语的真实性,还将手臂挂在黑衣侍从的肩头,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黑衣侍从都懒得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随便也把搭在身上的脏手拍了下去。 “这药膏对外伤有奇效。”林争淡淡的话语和平静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狄皓小心冀冀,蹑手蹑脚地向前,接过林争手中的膏药。 而后又大步回到黑衣侍从身边,没好气地将药塞到他的手里,道:“你的!” 黑衣侍从还未回过神来。 林争又淡淡地开口道:“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接下来就该准备拔营,东行。” 仅仅休整了一日便要东行。 东行?行山路? 黑衣侍从冷笑,道:“我家少爷受了重伤,林公子如此编排,莫不是公报私仇,蓄意报复吧!” “你小子,休要血口喷人!”狄皓怒喝。 林争轻轻地摆了摆手,制止了二人的争执。 林争淡然一笑,道:“本公子此行,本就是来游山玩水的……至于行程之事,本公子也只是随口一说!” 说完,便甩袖进入了旁边的林子里。 狄皓回过头,用悲悯的眼神看了黑衣侍从一眼。 殿下生气了,不怕他打你、骂你……就怕他不理你! 现在,这群小兔崽儿,显然已经将殿下惹毛了! 狄皓不禁懊悔,先前自己为什么要停手呢,他就应该往死里打,往死里打! 否则,殿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得在揍得他像个猪头的时候,才现身“制止”? 这分明是借他的手,出气来着…… 狄皓正欲追随林争而去,但转身之时,却忽然在营帐的背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50.第50章 鼠肚鸡肠(下) 他大手一指,大喝道:“你也认为公子是那样的人?!” “没、没有!”一直躲在大帐后偷看的司马惜,面对狄皓的质问,显然有些心虚。 “既然没有,还不快过来!” 闻言,司马惜急忙跑到他的身边。 狄皓还嫌她动作慢,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俘虏?!” “当然……是夫君的!”司马惜甜甜的笑容,总让人不忍心责备。 …… 狄皓与司马惜在林子的深处里苦苦寻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茂密的草丛中见到了林争的身影。 林争回过头,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这两家伙……怎么来了? 难道,这就是……“心想事成”? 林争想着,脸上荡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见了这“招牌的笑容”,狄皓不禁在炎炎夏日打了一个寒噤。 “来得正好。” 林争指着身边的一大片杂草,淡淡道:“把这些……都拔了吧。” 都拔……拔了? 狄皓有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立即对司马惜目怒而视,道:“还不快动手!” 司马惜都快哭了,为什么被欺负的总是自己? “嗯?还有呢?”林争扬了扬眉,怀疑道。 “还有、还有我……”狄皓强笑,把一腔的怨气发泄到了可怜的杂草之上。 林争看着狄皓被抓得七零八落的“小草”,不禁皱了皱眉,沉声道:“谁要是把孤要的‘小草’抓死了……哼!” 你懂的。 闻言,二人微微一怔,似乎都明白了——林争这是要采药。 而采药的目的,难道……是为了韩适? 司马惜沉默不语,手中的动作却越发的耐心、细致。 “殿下,那群小兔崽子如此对你,可你……唉。” 狄皓虽然没有反对,但那重重的叹息,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笑道:“韩公子身体不适,强行赶路却实有违人情……或许先前,是孤多虑了。” 倘若韩适真的落下咳血的病根,自己岂非一辈子心怀愧疚。 不如细细地将小狐狸治好……两不相欠! 半个时辰之后,杂草已经去得差不多了,林争这才上前细细挑选。 “这棵。” 林争开口一道,司马惜就赶紧去挖。 “那棵。” 林争伸手一指,狄皓就急忙去拔。 在三人的“分工合作”,“默契配合”下,不到片刻的功夫,收获颇丰。 林争心情愉悦,不由得感叹道:南夜果真是山灵水秀,好地方啊……好地方。 某殿下完全忽略了两人——做牛做马的感受。 此时,林争并没有停下他的采药之旅。 他带着二人沿着林中的小溪,顺流而上,走到哪,采到哪。 三人行至一个山涧。 林争指着山崖上一串红艳的朱果,道:“这……” 话还没有说完,狄皓便反射性地运足轻功,飞岩走壁。 好不容易从绝壁之上,将摘到的朱果送到林争的手中。 林争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这果子……味道不错。” 说完,将果子递给了身边的司马惜。 “嗯!真好吃……” 司马惜开心极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问道:“狄大哥……你要吃吗?” 51.第51章 挑食(上) 殿下讨女孩子欢心的东西……他敢吃吗? 狄皓是欲哭无泪。 …… 入夜,深山之中渐起薄雾。 众人沿着溪流而上,发现一潭碧绿的山泉。 于是,便在周边升起了一团篝火,准备在此度夜。 “哈哈……殿下,我又捉了一条大的!” 站在潭水中的狄皓,高举着手中的鱼儿用臂一甩。 鱼儿顿时化成了一条弧线——“吧嗒”一下落到了岸上。 “狄大哥好厉害啊!”坐在岸边“守株待兔”的司马惜拍手称赞。 “小菜一碟!哈哈!” 在狄皓的笑声中,司马惜欢快地起身捉住在岸上活蹦乱跳的鱼儿,而后一蹦一跳地将其带到了林争身边。 此时,林争正坐在篝火旁照看着支架上的四条烤鱼。 在篝火中的鱼儿金黄油亮,司马惜不禁有些嘴馋。 林争抬头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饿了?” 司马惜点点头……就算不饿,看着也很想吃呢。 “爱妻,可以先尝尝。”林争指了指着其中最小的一条。 “谢谢!”司马惜很开心,拿起鱼儿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林争还未来得及提醒,小人儿便捂着小嘴,皱着眉头,小声抱怨:“唔……好烫。” 林争无奈,他从未见过如此毛糙的女孩。 “殿下……我也饿了。”狄皓提着几条鱼儿上了岸,乘机“撒娇”。 “滚一边去。”林争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片刻之后,剩下的鱼儿也都熟了。 二人围坐在篝火边吃得津津有味。 可林争一直都在为他们烤鱼,都没有时间吃上一口。 司马惜不禁关心道:“夫君……你也歇息一会,吃些吧。” 可话音刚落,狄皓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而林争面容平静,一言不发,依旧照看着篝火中的鱼儿,仿佛未有耳闻。 夜风轻拂,森林里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司马惜又惊又疑,她……她说错什么了?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是时,狄皓压低声音,咬牙提醒了一句:“殿下,不吃荤!” 司马惜显然忘记了林争也曾说过,一时惊讶极了。 可这“挑食”的毛病,改改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狄大哥为什么摆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司马惜将鱼儿递到林争面前,诱惑道:“夫君……你做的鱼儿真的很好吃,尝尝吧!” 林争双眉紧锁,神情复杂,一时没有拒绝。 司马惜知道,要想改变像林争这样的,长年挑食的“患者”,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于是,司马惜便开始了耐心劝导,道:“肉肉真的很好吃,你要是吃习惯了,一定会喜欢的……就像我,一天不吃肉肉,心情就会非常糟糕……更重要的是不吃肉肉会营养不良,容易生病……对身体不好。” 司马惜坐在林争身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最后,她又将鱼儿递到林争的唇边,恳求道:“夫君,就尝一口,就从一口开始……好吗?” 52.第52章 挑食(中) 或许是不忍拒绝小人儿的一片心意,又或许林争真的想尝尝“肉”的滋味。 总之,在狄皓惊讶的目光中,林争缓缓地开口,轻轻地在鱼儿身上抿了一口…… 忽然,林争脸色大变,捂着口蹿入了身后的林子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殿下,他……怎么了?”司马惜莫名其妙,肉肉真的有这么吓人? 而坐在一旁的狄皓却是一副见怪不怪,早知如此的神情。 要知道林争这么大的“反应”,自己怎么也不会“逼”他吃肉…… 此时的司马惜,是又自责,又难过。 狄皓无奈,轻声解释,道:“早年东陵与北朔会战,陵国十万大军全军覆落,殿下侥幸生还之后,落下了这毛病。” 原来……林争不是“不吃荤”,而是“不能吃荤”! 她怎么这么笨……林争明明烤得一手好鱼,又怎会真的不吃…… …… 北朔与中原三国不一样。 它是一支流亡的外族,世代生息于北地草原。 那里物质匮乏,民风彪悍。 早在千百年前,北朔就开始对中原进行大肆的入侵与疯狂的略夺。 因此,历朝历代,中原的历史,不仅是一部王朝更迭的兴衰史,也是一部抗击外敌、英雄辈出的民族血泪史。 如今,中原三分,在对抗外敌的斗争中,南夜占尽地利;而西夏虽也与北朔接壤,但西夏北境,山陵众多,易守难攻。 因此,北朔入侵中原,必经东陵! 于是,东陵建国百年便与之交战百年,却总是败多胜少。 “四年前的一战,是东陵少有的大败……” 血流成河,浸透大地,空气里弥漫着腐败的腥臭。 残阳中,几名北朔的骑兵正在一望无际的尸海与遍地的残骸里,绞杀陵国幸存的伤者。 然而,经过三日的激战,战场上几乎已无一活口……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就在“补刀者们”收获甚微,兴致缺缺之时,他们忽然在战场的边缘处发现了一个移动的人影。 极目望去,发现一名陵国的中将正背着一个十岁的少年,想趁夜色的掩护,逃入周边的林子。 几名北朔的骑兵怪叫着,立即冲了上去…… 身后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逃亡的中将无比焦急,他一面奋力向前奔去,一面对背上的少年大声呼喊:“殿下……醒醒,快醒醒!” 殿、殿……下? 那是似乎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称呼…… 昏迷中的少年仿佛听到了焦急的呼唤,渐渐地恢复了一丝神智,他缓缓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地的血腥。 陵国……败了。 一个念头从少年混沌的脑海中划过。 “殿下快、快醒醒!” 北朔的骑兵就快追上来了! 陵国的中将大声喘息,苦苦哀求。 心中的焦虑仿佛熊熊的火焰,在他的身上灼灼燃烧。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少年渐渐地发现自己被人背在背上,他……被人救了。 “你……”是谁? 少年开口相询,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喉咙干涸,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53.第53章 挑食(下) 焦急的中将得到少年微弱的回应,却没有任何喜悦。 他咬着牙,急道:“殿下,我在此地阻拦……你一定、一定要逃到前边的林子里!明白?!” 如此,尚有一丝存活的机会。 逃? 身后是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少年瞬间明白了自身的处境。 “不……” 他恨,恨不得杀光北地的蛮子,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让他逃……除非死! 中将似乎知道少年在想些什么,急怒道:“大军溃败,所有人都能死……唯你不能!唯你不能!”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从身边飞速划过——他们已经进入了骑兵的射程之内。 已经没有时间了! 陵国的中将迅速将少年放在地上,随手从废墟中提起了一把硬朗的长枪。 转身直立在战场中,独自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北朔骑兵,宛如大山巍然不动。 他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少年吼道:“快逃!快——” 这撕心裂肺的嘶吼,响彻天地,震慑了少年的心神。 他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林子的方向逃去。 中将看到少年终于离开了,心中稍定。 他凝神看着越来近的敌军铁骑,心中燃起了无尽的杀意。 敌军在前,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杀!”随着一声怒吼,两兵交接。 率先而来的北朔骑兵,猝不及防,被中将用手中的长枪挑翻在地,瞬间失去了生命。 这是困兽之斗。 骑兵的狂热,被一次次无情地击退,他们逐渐冷静下来,采取了稳健的作战方式。 陵国的中将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也记不清身上有了多少伤口,杀了多少敌人。 他只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身体越发沉重,动作越发迟缓…… 但,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一柄长枪剌穿了他的右肩,中将身形一晃,力竭倒地。 一名骑兵呼喝着,高举手中的弯刀,就要斩下他的头颅。 但,就在这时,那名北朔的骑兵忽然双目赤红,双眼瞪圆——他怎么也不相信,一支冷箭怎么会忽然穿透了他的咽喉。 而原本胜利的自己,怎么会忽然死在敌人的箭矢之下。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破空之声,数名北朔骑兵中箭倒地。 战场上的局势急转直下。 中将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先前离去的少年正手执连弩,正连续不断地向骑兵射击! 殿下竟然没走! 一瞬间,陵国的中将几乎要被少年气死。 但事已至此,也只有血战到底! “啊——”中将一声嘶吼,再次开始了厮杀。 随着少年的长剑,剌穿最后一名敌兵的胸口。 一切尘埃落定。 “呼——呼——” 少年软坐在地,沉寂的战场上,似乎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殿……下……” 身受重伤的陵国中将轻声呼唤,却再也支持不住,虚弱地倒在血泊之中。 少年急忙起身,踉踉跄跄地行至他的身侧,用干涸的嗓音艰难地吐了两个字:“坚……持。” 说完,少年扶起他的手臂,奋力地想要将他带离。 54.第54章 启程(上) “我……不行了。” 中将轻轻地摇了摇头,右手无力地放到了少年的手背之上,示意少年不要再做无用之功。 不……不! 看着少年倔强的神情和坚定的眼神,中将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抹虚弱的浅笑。 “殿下……我……有话……要说。” 生命在快速流逝。 此时,他多么希望再有一点、一点点的时间,能让他把心中的愤怒与怨恨,全都告诉眼前的少年。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中将游气若丝,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少年的手。 少年微微一怔,将耳附到了他的唇边,屏气聆听。 “殿……下……” 中将望着面前一望际的夜空,目光渐渐涣散。 他艰难地开启唇口,道:“活着……报……仇……我们……死……” 话犹未尽。 恨,好恨…… …… “殿下从战场上生还,逃亡千里,回到东陵……还真是一个奇迹。” 狄皓心生敬意的同时,又觉得殿下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些事情,还落下了不能吃肉的毛病……想想也挺可怜的。 听完狄皓的讲述,司马惜出神地望着面前的篝火,心情难以言喻。 狄皓无奈叹息,他怎么会忽然对这小妮子说这些。 战场上的血腥与残酷,这小妮子如何能够理解? “狄大哥,我……我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呢?” 司马惜苦恼道:“虽然,我什么也不会……但我真的想为殿下做一些事情。” 只愿他能忘掉伤痛,不再像现在这般痛苦……哪怕一点点也好。 “你最好什么也别做。”狄皓凉凉的话语仿佛一盆冷水,一下浇到了她的头上。 “为、为什么?”司马惜并不相信。 狄皓解释道:“殿下要是知道别人可怜他,会生气的。” 而殿下生气,是很可怕的…… “才不是……” 司马惜拼命地摇着头,道:“才不是可怜!” 她是心疼,心疼啊。 “狄将军……这几日,你的话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清冷的声音传来,林争缓步从林子里行出。 狄皓吓了一跳,他急忙起身行礼,道:“卑职知错,请殿下责罚!” “罚?怎么罚?” 林争冷笑,道:“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皇子,可罚不动大将军你!” 闻言,狄皓顿时如坠冰窟。他二话不说,左手按到地上,右手抽出匕首,毫不迟疑地向手背戳去。 司马惜一声惊呼,双手捂住双眼,不敢再看。 林争扬了扬眉,右脚一踢,地上飞起了一颗石子,瞬间击中了狄皓的右手。 吃痛之下,匕首摔落在地。 “滚……滚!” 随着林争的怒吼,狄皓当即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窜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一切回归平静…… 林争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到了司马惜的身上,仿佛在说:还不快滚? 司马惜讪讪地笑着,回答道:“我……我可滚不动。” “哼!”林争一声冷哼,独自行至碧潭边的巨石上坐下,再无生息。 此时,陪伴在司马惜身边的,除了暗自燃烧的篝火,便只剩下森林里微凉、摇曳的夜风…… 55.第55章 启程(中) 司马惜望着林争孤独的背影,心中莫名的难受,她宁愿每林争天天都欺负她。 也不要林争像现在这样,冰冷、沉寂就如同面前的一潭泉水。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燃烧的篝火渐渐地熄灭了。 司马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狄大哥曾说“女子千娇百媚,只为谋求君恩”。 可自己怎么这么笨,却还想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一定会被讨厌的…… 司马惜摇了摇头,赶紧打住消极的想法。 反正……她就是看不惯林争“无精打采”的样子。 就算被讨厌……她还是希望能在他孤单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 于是,司马惜鼓足勇气,缓步向前行去。 “来此做甚?”林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我、我是来看风景的。”司马惜说着事先找好的借口,借直径坐到了他的身侧。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司马惜忍不住偷看了林争的侧脸,发现他正静坐于巨石之上,面容平静,双目轻闭…… 他是在“冥想”? 司马惜脸上划过一抹莫明地红晕。 这只妖孽长得……还真是迷人。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过林争。 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林争“看不见”。 司马惜想着,原本的偷看,顿时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大看。 “林争,你在想什么呢?”司马惜有些好奇。 林争薄唇轻启,道:“孤在想……如何杀人。” 夜晚的森林里,一句阴森的话语,带来了恐怖的气氛。 “你……你……”司马惜受到惊吓,不禁离他远了一点儿。 林争嘴角微微上扬,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写满了戏谑的笑意。 “林争!你能不能不要捉弄我了!” 司马惜不知忽然从哪来的胆子,对着他大声吼道。 怎么了?林争怔怔地看着她爆发的小宇宙,不明所以。 她那么喜欢他。可林争却总是像玩弄动物一样,捉弄她,寻她开心。 这种感觉林争又怎么会明白?! “总之,我不喜欢……”司马惜嘟着小嘴,总结。 “不喜欢?” 林争扬了扬眉,长臂一伸将小人儿圈入怀中,右手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么? 林争的笑容邪魅,眼眸妖冶。 司马惜无语,为什么她能看得懂这只妖孽眼中的话语? “才不喜欢。”司马惜目光躲闪,急忙掩饰。 “不喜欢……那先前,你在看什么?”林争笑意更甚。 “你……你偷看!”司马惜红着小脸,恼羞成怒。 林争淡淡一笑,不以为然,这女人的目光这么明显,他还用得着“偷看”? “其实,我、我只是……喜欢你的容貌。”司马惜扑闪的双眼,写满了无辜。 容貌?女子……都是如此吗? 林争忽然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面容平静地仰望着静美的夜空,若有所思。 林争平日里不是挺精明的么? 她只是随口一说,这……这只妖孽不会是真的相信了吧? 56.第56章 启程(下) “惜惜……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林争难过地转过头,柔弱的嗓音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 司马惜最看不得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大实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这只妖孽怎么变化这么快,莫不是又想捉弄她吧? 于是,急忙改口道:“如果你对我好一些……我可以考虑。” “哦?” 闻言,林争回过头,眼中划过一丝的光亮,哪有半点“委屈”的样子! “嗯!就是这样!” 司马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这林争还真想捉弄她……还好反应快,要不然指定又被他取笑了! 但是……什么叫做对她“好”呢? 她这么说……难道,自己过去对她“不好”? 林争想不明白,心情不禁有些烦躁,沉声道:“孤想一个人静一静。” 其言下之意,便是“我不想见到你,快滚”! 可现在的司马惜,哪会这么容易就被林争“吓”到。 她倾身向前,伸手挽住林争的手臂,顺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坚定地道:“才,不,要!” 璀璨的星空下,二人亲密偎依。 静谧的森林里,也不时地传来恋人般的私语。 “林争……你喜欢什么颜色?” “……” “快说……快说!”这是女孩撒娇的声音。 “……” “什么?” “我说……聒噪……” …… 次日,林争一路牵着司马惜的小手,将其带回了营地。 这只妖孽经过她昨夜的“教育”……对她真的温柔了许多。 司马惜想着,面色红晕,脸上带着莫明的傻笑…… “笨女人!你在想什么!” 一旁的林争瞪着她,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原来,林争正在营地附近的林子里,教她熬制药材。 可司马惜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听而不闻的样子…… 司马惜吐了吐舌头,歉意道:“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了?” 林争强忍怒意,耐着性子将制药的要领又说了一遍。 熬药的步骤并不复杂,可林争却足足教了她一个上午! 最后,学得差不多了,林争才交代了一句:此药日服三次,切不可断。 说完,便进入旁边的林子里,离开了。 司马惜知道,林争是去为韩适寻药了,可是……昨日他们三个人费这么大的劲,采集到的草药也只够韩适一日的用量。 林争一个人……可以吗? 此时,她不由得想到了狄皓。 狄大哥真是的,昨夜到底“滚”哪了?现在还不出来帮帮忙…… 司马惜抱怨着,准备将新制的草药给韩适送去。 可刚行至韩适的大帐之外,她就被两名侍卫拦了下来。 面对询问,司马惜想到林争临行前,再三交代,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药是他的意思。 否则以他们对他的成见,这药恐怕就送不到韩适的手中了。 于是,司马惜说出了事先找好的借口。 而后,当着众人的面试药,在确定无毒之后,才被准许进入韩适的营帐之中。 57.第57章 千里追杀(一) “惜惜,你怎么来了?” 韩适带着浅浅笑意,一身墨绿色的袍服,端坐于软榻之上,看上去既温雅又随性。 “韩适,我特意为你做了汤药。” “哼!”话音刚落,韩适身边的黑衣侍从一声冷哼。 司马惜不明所以,小心冀冀地将汤药递到他的面前,微笑道:“快趁热喝,凉了可就不好了。” 这是她和林争很费了大力气才做好的……不能浪费了。 “惜惜姑娘,有心了。” 韩适微微一笑,双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汤药。 可在旁陪护的黑衣侍从见状,立即急了,道:“少爷……”那是林公子的东西!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制止了黑衣侍从口中的话语,道:“退下。” “少爷……”黑衣侍从很是不甘。 “退下。”韩适又道。 黑衣侍从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司马惜,转身离开了。 一时,偌大的帐中只剩下了二人。 韩适低头看着手中的汤药,眼中划过一抹晦暗。 林争自不会害他,可是…… “怎么了?我做得不好吗?” 司马惜不禁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熬药。 韩适看了一眼小人儿担忧的眼神,自嘲的一笑。 他……怎么也似林争那般多疑了。 接着,一仰头,三五口,一碗汤药便见了底。 司马惜心中喜悦,乖巧地收好陶碗,微笑道:“韩适,你要好好养病……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无妨……” 韩适接着道:“在下闲来无事,正想与惜惜姑娘闲聊一二,不知可否?” “嗯。当然可以。”司马惜微微一笑,在韩适的示意下,坐到了他的右侧。 “惜惜姑娘是何方人氏,家中还有何人?”韩适淡淡地开口,开始了他的第一个询问。 韩适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些! 司马惜吓了一跳,吱吱唔唔地答不上来。 “惜惜,你若是遇到了难处……在下自会尽力相助。” 韩适淡然一笑,忽而冷声道:“但,若是一直这么藏着掖着,难免令人心生疑虑,恐怕……” 恐怕,害的终究是你自己! “其实我……我也很害怕。可是……如果我说实话,你们一定不会相信我的!” 司马惜都快被他吓哭了。 “在下要听的是实话……至于信与不信,自是令当别论。” 韩适渐渐地放缓了语气,眼睛里写满的温柔,仿佛在对她说:惜惜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韩适温言劝慰了好一会,司马惜才渐渐地平静下来,缓缓地开口,道:“我来自H市……” 司马惜渐渐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将过去美好的一切一一道来。 而面对她口中一些新奇的词汇,韩适总是轻轻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片刻之后,韩适带着神往的神情,道:“如此说来……这H市还真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呢。” 桃、桃花源?! 司马惜无语,她辛苦说了半天,韩适居然一点儿也没听懂! “既然惜惜姑娘住在偏僻之地,又是如何来到南夜边境的呢?” 此时,韩适开始了他的第二个询问。 58.第58章 千里追杀(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一觉醒来就在森林里,穿着奇怪的衣服,就好像做梦一样。”司马惜回答道。 “既然你与冥教毫无关,为何不将实情告诉林公子?”韩适又问道。 “当时林争认定我是冥教的人,如果我说不是,他一定会对我用刑的!” 司马惜委屈,道:“你不知道……林争多可怕。” “所以,你就对他说了谎?”韩适微笑道。 司马惜点点头,将如何欺骗林争细细地说了一遍。 “然后,林争让我引诱冥教的人。我以为他们一定不会上钩的……” 但谁能想到冥教的人真的很笨!至今还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 韩适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看来林争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 “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对你不利?”韩适淡淡地开口问道。 倘若她真的是冥教教主,又能将林争骗住,其心机定然极为深沉…… “你说了,不会伤害我的。”司马惜回答道。 “在下,可不记得曾经说过。”韩适矢口否认。 “你说了!你的眼睛说的!”司马惜肯定道。 韩适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微微一怔,继而轻笑,道:“惜惜,你还真是……好骗。” 这样“好骗”的人,若是冥教教主,简直难以想象。 而他似乎也忽然明白,林争为何有所疑虑,却还是将其放在身边的原因了…… “你、你骗我?”司马惜瞪着他,又惊又怒。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惜惜姑娘信任在下,在下也自当不会伤害惜惜姑娘。” “你会替我向林争解释吗?”司马惜问道。 “自然。”韩适点头。 “那你可要为我多说几句好话。” 韩适摇头,道:“在下只能如实相告。林公子的想法……又岂是在下能够左右?” “可是,我替你熬药,很辛苦的……” “……” 再与韩适闲聊了片刻,司马惜拿着陶碗,缓步从大帐之内行出。 她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忽然感觉到无尽的疲惫…… 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 司马惜轻声叹息,准备回那个破败的营帐里休息一会。 “林争?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马惜刚掀开营帘,只见破败的营帐内,林争慵懒地躺在榻上,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你不是去采药了么? 林争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堆草药。 原来,他已经将药材采回来了…… 司马惜心中抱怨,林争明明采药比他们快多了,却还要指挥他们做牛做马…… 其实,司马惜误会林争了。 因为,昨日他们大量的时间,主要花费在“寻药”之上。 而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草药的大致方位,“采药”自然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韩适,将药全都喝了?”林争双目微闭,懒懒地开口问道。 “嗯。”司马惜点点头。 “亲眼所见?”林争又问道。 “当然!” 林争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呀,司马惜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59.第59章 千里追杀(三) “如此,甚好。” 韩适这只小狐狸,竟然如此信任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 林争轻轻地点了点头,起身正欲离去。 “林争……”你要去哪里? 你……叫我什么? 林争回过头,那冰冷的眼神吓得司马惜急忙改了口。 “殿下……你……” “啰嗦。”林争不耐地回了一句,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离开了。 林争对她的“温柔”,不到半天,就已经“原形毕露”。 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司马惜自嘲地笑了笑,蹲下身,细心的整理着林争刚刚带来的药材。 她早就知道,林争不可能喜欢自己…… 可是……什么还会有心痛的感觉? …… 接下来,一连五日,司马惜都看不到林争的身影。 可每日起身之时,都会在营帐中看到一堆的草药。 好在,在营地里除了熬药,还可以时常与韩适说说话,日子倒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有一日,韩适忽然问她,道:这几日惜惜姑娘总是魂不守舍……莫非是为了林公子? 她急忙摇头,否认。 韩适轻笑道:你二人的私事,在下本不应多言,但…… 但……但什么呢?司马惜好奇地望着他。 韩适接着道:但惜惜姑娘是个好女孩,在下于心不忍,有一言相赠。 司马惜认真聆听。 韩适开口道:林公子并非常人,恐不会轻易为儿女情长所绊。 惜惜姑娘若是倾心于他,如若不能从一而终,倒不如早早斩断情丝,以免日后伤心落泪,空断肠! 从一而终?她并不明白。 韩适笑了笑,解释道:林公子并非常人,却也不是无情之人……只要惜惜姑娘以真心相待,林公子定然不会负你。 夜里,司马惜每每想到韩适的劝言,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从一而终,那一定是一条艰难痛苦的道路…… 司马惜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做不到。 而要将林争忘掉,心儿又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抽去一块,很痛,也舍不得…… 唉,不想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现在,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她也觉得快乐和满足了……为什么还要想那些复杂的事。 她……是不是很没志气…… 在胡思乱想中,司马惜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 司马惜被一阵吵杂之声,吵醒了。 她起身行出帐外,只见韩适的侍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原来,经过一周的休整,韩适的病情大有好转,而他们也终于准备再度出发。 司马惜将自己和林争的物件收拾好,队伍也准备启程了。 林争到底去哪了? 人家都要走了……怎么还不回来? 他不会是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了吧。 司马惜心中焦虑,在营地里一圈又一圈的找寻,但却毫无所获。 就在她犹豫是不是要将这事告诉韩适,请他们再等等的时候。 林争才迈着悠闲的步子,从树林里行出。 司马惜嘟着小嘴抱怨道:“夫君,你怎么现在才来?” 害她担心死了。 闻言,林争一脸的莫明其妙,他——不是一直在这吗? 60.第60章 千里追杀(四) “好了,回来就好……” 司马惜“宽容”地拉起林争的手,一路牵着他,将他带入了马车里。 片刻之后,队伍踏上了征途。 坐在马车里,司马惜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她苦想了一会,忽然惊呼:“夫君,我们把狄大哥落下了!”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见到他…… 狄大哥该不会真的“滚”远了吧。 司马惜不禁有些担心。 可林争却淡淡地回了一句:“落下了……也就落下了。” 仿佛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队伍渐渐地从隐秘的森林行出,来到了通往国都的山路之上。 次日,正午。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顺利抵达国都之时。 一名负责望风的侍卫从队伍之后,疾驰而来。 “驾……驾!” 他大汗淋漓,策马至韩适的马车旁,禀报道:“少爷,距此五里,镇南王的骑兵追来了。” 什么?! 韩适心中一惊,道:“确定是王爷的骑兵,无误?” “骑兵大概五十骑,属下绝无看错!”那侍卫肯定道。 “再探。”韩适的话音刚落,侍卫立即调转马头,急驰而去。 镇南王的骑兵出现在他们之后? 他的缓兵之计,至多只能拖延镇南王三日。而他们却在森林里滞留了七天。 按常理,镇南王的骑兵应早于他们“杀”到国都才是…… 为何会忽然出现在他们的后方? 难道……父亲那边,发生了意外? 韩适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安,伸手掀开马车的帷帘,沉声道:“全速前进,备战。” 忽然加快的行程,带来了紧张的气氛。 林争端坐在马车里双眉紧锁,沉思不语。 一旁的司马惜也嗅到了肃杀的气息,不安地搂住了林争的手臂,道:“夫君……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林争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小人儿的长发,道:“不会。” 真的吗?可是,她从见过林争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 林争该不会在安慰她吧。 就在司马惜胡思乱想之时,负责望风的侍卫不断地坐马车旁急驰而过。 “少爷,镇南王的骑兵距此三里!” “少爷,镇南王的骑兵距此二里!” 看来,是躲不过了…… 韩适轻轻地摆了摆手,沉声道:“防御。” “诺!”黑衣侍从领命而去。 在他的指挥下,急速行进的队伍渐渐停下,快速调转回头,组成防御的阵式。 这时,韩适跳下马车,换乘了马儿。 他来到林争身边,抱拳行了一礼,道:“林公子,镇南王对在下有所误会。还请林公子先行一步,在下随后跟来。” “嗯。”马车里传来林争清冷的声音。 “韩适,你一定要小心!”司马惜伸出头来,一脸担忧的神色。 韩适笑着,回答道:“惜惜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平安归来。” 镇南王再怎么飞扬跋扈,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杀朝廷命官吧。 而比起自己,韩适更担心的是林争。 因为,要是这家伙落入了镇南王之手,不知又要牵扯出多少风波。 61.第61章 千里追杀(五) 远处,阵阵的马蹄声,渐近。 很快,一队银甲黑袍,手执黑色长枪的骑兵,飞驰而来。 他们前行的速度很快,但坐骑的步伐却丝毫不乱,显然是经过长期了的训练、配合。 策马奔驰,骑兵们黑色的袍服,与冠帽上黑色发缨,随风轻扬,宛如一条黑色的洪流,带来了铁血与死亡的气息。 这确实是镇南王正规的骑兵!韩适双眉紧锁,看着他们越来越近。 黑衣侍从大声警告,道:“再进百步者,杀无赦!” 面对警告的威胁,镇南王的骑兵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准备!”随着黑衣侍从的一声指令,韩适的侍卫快速地提起了手中的弓弩。 “放箭!” 一阵箭矢飞射而出。 但由于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并且装备精良,一轮的飞矢过后,收较甚微。 一场恶战…… 韩适面容平静,缓缓地抽出了腰间惯用的长剑。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林争正藏在林子的隐秘处,默默地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原来,韩适令人护送林争离开,但没多久。 林争就伸手捏了捏司马惜的脸,留下一句“为夫……看看就来”。 随后,就如同一只飞燕,跳出马车,“飞”入了旁边的林子里。 护送的两个侍卫哪里拦得住他!他们刚回过神,就不见了林争的踪影! “弟兄们,给我杀!” 黑衣侍从挥剑率领着众人,策马向骑兵杀去。 林争看着,心中计较,韩适这边大都是江湖上千里挑一的高手。 若是单挑,林争肯定,胜的一定是韩适。 但现在是骑战,骑战讲究的是骑术、配合,个人的勇武在骑战当中难以发挥效用。 当然,若有猛将,能破骑兵的阵法,战况又是另当别论。 初次交锋,两边骑士兵刃交接,撂下几名黑衣侍卫的尸体,而镇南王的骑兵几乎毫无折损。 林争皱了皱眉,韩适身边显然没有得力的战将。 而王爷的骑兵经过的严格的训练,并且人数占优…… 如此算来,镇南王的胜面更大! 战况,确如林争所料。 王爷的骑兵反应迅速,骑行百步,立即掉转了马头,开始了第二轮的碾压。 如此反复三次,骑兵的速度有所减缓,黑衣侍卫的战力终于得以发挥,双方胶着战成了一团。 王爷的骑兵一时伤亡惨重。 但片刻之后,胶着战况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王爷的骑兵巧妙地拉开了距离,三五成群地围为一圈,快速游走,时而两人同时进攻,时而三人交错进攻。 黑衣侍卫被三三两两地困在“环”内,难以进攻、防御,压力倍增。 这边的战场上,韩适已觉察到了形势不妙,好几次想要突出重围,但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若无猛将破阵,韩适迟早要被骑兵“困”死! 林争飞身下山,准备助韩适一臂之力,可一个念头忽然从他的心中划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破敌阵的猛将。 如若不是……岂非…… 62.第62章 千里追杀(六) “你爷爷的!找死!” 山的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吼。 一条黑色人影,猛然从山上俯冲而下,有如猛虎冲入了战场之中。 林争微微一怔,顿时停下了移动的身形。 想不到……狄皓会在这时候出现。 此时,他骑着抢来的战马,呼喊着,挥动着手中的大剑,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他火急火燎地从战场的这一边,杀到了那一边,又从那一边杀了回来,但却始终没有看到殿下的身影! 狄皓急了,一剑砍翻了面前挡道的骑兵,瞪着远处的韩适,大声吼道:“我家公子若有闪失,老子让你们全都陪葬!” 在狄皓的冲杀下,王爷的骑兵乱了阵脚,而一直被压制的黑衣侍卫得以喘息,反扑异常凶猛。 林争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 这个愚忠之徒,居然是能破敌阵猛将……可惜头脑简单了一些。 日后,若想让他独当一面,还得让其多读书才是。 林争想着,眼中划过一丝光亮。 此时,正在奋勇杀敌的狄皓,哪里知道自己一生漫长而痛苦的“读书生涯”,是在一战注定的。 否则,他就是打死,打死也不敢为殿下“报仇”了啊! 片刻之后,战局逆转,王爷的骑兵溃败而逃。 狄皓余恨未消,单枪匹马地将他们碾出了十几里,这才悻悻而归。 归来之时,狄皓一看,只见韩适正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休息,而其余的人正忙着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 他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才一天的时间,这小子就把他的殿下弄没了! 现在居然还有脸在树下“乘凉”! 狄皓大步行至韩适跟前,大手提起了他的衣领,吼道:“公子在哪里?快给老子交出来!快!” 狄皓瞪圆的双目与狰狞的面容,只差没把他一口吞下去。 “咳……咳……” 韩适面色苍白,一时被他晃得头晕目眩。 “你!”一旁的黑衣侍卫见状,正欲出头,但却被韩适的目光制止了。 “狄公子莫急。” 韩适缓了缓,接着道:“先前,在下请林公子先行一步……现在他兴许在百里开外等候。” 原来如此…… 狄皓二话不说,直径把韩适丢到了战马之上。 “狄公子……你这是……” 韩适苦笑,这家伙莫不是要将他带走吧? “读书人,花花肠子多。老子怎么知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支开老子,然后逃跑?!” 既然他说殿下在百里开外,然自是带着去“安全”! 狄皓说得理直气壮。 然后,跳上马儿载着韩适,扬长而去了。 …… 夕阳西下。 此时,林争确在百里开外的山路旁,等待韩适归来。 “殿下!我来了!” 迎着无尽的晚霞,看到了林争的身影,狄皓高兴得加快了马速。 林争皱了皱眉。 本想好好赞扬他一番…… 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把韩适“绑”来了。 林争双目微闭,心中计算着自己为治小狐狸,花了多少心思。 而现在,却又被狄皓“折磨”得不成样子…… 63.第63章 千里追杀(七) 林争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理会狄皓。 他翩然绕过杵在面前“挡道”的人儿,温柔地将韩适从马背上搀扶了下来。 韩适轻声道谢。 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扶着他往林中的营帐行去,还关心地询问为何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而粘在林争身后的狄皓,好几次想要汇报“战功”,但都被无情地漠视了。 为何殿下不理会自己? 狄皓委屈,只差没有蹲在地上画圈圈了。 “今日一战,幸得狄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在下……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最后韩适于心不忍,替他说了出口。 闻言,狄皓立刻竖直了双耳。 “哦?竟有此事?”林争故作惊讶。 “千真万确。” “只可惜……孤没看到。” 话音刚落,躲在二人身后偷听的狄皓立刻碎了一地。 林争领着韩适站在营前,停下了脚步,道:“司马惜出来。” 原本在帐中休息的司马惜从营中行出,看到韩适一身尘土,惊讶得微微一怔。 “去拿些纱布过来。”林争吩咐道。 “嗯,好。”司马惜说着飞快地跑开了。 二人这才进入大帐。 林争甩开韩适的手臂,讽笑道:“前几日不知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将孤安然送回东陵,而今却已是自身难保了!” 韩适不以为意,直径行至案边坐下,反问道:“林公子,莫不是失手将那好色之徒打死了?” 镇南王痛失爱子,盛怒之下,要至林争于死地? 林争冷笑,一字一句道:“韩适……不要在自欺欺人了,镇南王要杀的人,是你!” “不可能!咳……咳……” 镇南王虽然桀骜不驯,却也绝不会造反! 韩适被林争气得一阵剧咳,却仍固执地反击道:“林公子若有闲情抱怨,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南夜的地图上!” “你……” 林争看着他难受的模样,不禁放缓了语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默默地行至他的身侧坐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卷帛放到案台之上,指着地图上一片纵横交错的陆路,道:“如今,我们正在此处。”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北上,不出七日便可抵达南夜的国都。 但,现在显然已是死路一条。 他们要何去何从? 林争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但此时韩适早已是心乱如麻,如何能静下心来思考今后之事? 一阵沉默过后。 韩适略显疲惫地睁开双眼,叹息道:“在下……心有不甘。” 他少年英姿,谈吐风雅,经年行于朝堂之上,坐镇一方。虽没有横行天下之心,却也有定国安邦之志。 此生,若亲身恭迎太子——叶歆回朝,与其共创南夜一代盛世,倒是死而无憾。 如今,他……如何甘心? 韩适静静地从怀中取出那只雪白的玉萧,指尖在玉萧上来回轻抚,仿佛在触碰着深爱的恋人。 他轻叹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情。” 林争一言不发。 “林公子若是回到东陵,可否替在下,将此物交还于太子歆。” 64.第64章 千里追杀(八) 韩适说着,双手将白玉萧奉上。 “此话……言之尚早。”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推拒。 韩适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惊异。 现在,他已是自身难保了,难道林争还要陪自己送死不成? “孤只道,‘言之尚早’。” 林争又将后面的四个字,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这下韩适明白了,原来林争意图助自己突围…… 但这家伙,就不怕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就在韩适满腹狐疑,患得患失之时,司马惜带着纱布和伤药匆匆地进入了营帐。 “夫君,我把东西都带来了。” 司马惜跑到案边,将医药都放到了案台之上。 “嗯。”林争点点头,示意韩适将外衫脱下。 “夫君,我……我出去一会。” 司马惜觉得,古代的人都非常“保守”,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看男人疗伤似乎不太方便…… 于是,便想出去暂避一会。 “爱妻要去何处?” 林争扬了扬眉,那清冷的目光,仿佛在对她说:还不快坐下,好好看着! “其实,待在这里也可以……” 司马惜哪还听不懂林争的“弦外之音”,当即改口乖乖地坐回了案边。 韩适的外伤并不严重,但林争还是非常耐心细致地为他清理了伤口。 片刻之后,伤口包扎完毕。 林争松了一口气,淡淡地问了一句:“爱妻……懂了?” 懂了?懂什么? 司马惜一脸茫然。 林争见状,怒意渐渐有了爆发的趋势。 忽然,她心中一慌,小心冀冀地问道:“夫君,你该不会……是在教我吧?” 司马惜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因为,先前林争说的要领……她一句也没记住! “司马惜!” 此时营帐中,忽然传来了林争的怒吼。 …… 入夜,黑衣的侍从带着剩余的队伍,陆续来到此地。 司马惜这才理解林争的用心良苦。 因为,他们的队伍中几乎人人带伤,林争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司马惜很懊恼,她……本可以帮助林争救治更多的人,可是…… 在伤员的营帐中,借着火把晃晃的黄光。 林争席地,为一名重伤的侍卫处理了伤口,额上已冒出了一层薄汗。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人儿,问道:“爱妻懂了?” “懂了!”司马惜点点头,肯定的应了一声。 “这会儿……爱妻倒学得挺快。”林争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 她又不是傻子! 哼,都什么时候了,林争居然还有心情取笑她! 司马惜委屈,将手中的陶碗递到林争面前,小声道:“夫君,你……喝口水吧。” 夜晚,陶碗里的盈盈清水,倒映着粼粼的火光。 “不必。”林争说着,起身欲查看下一名伤者的伤势。 “林公子……” 但那名重伤的侍卫,却忽然拽住了他的长袖。 林争静坐,聆听。 “林公子……我……” 那名重伤的侍卫看着他,沙哑的嗓音虽然再吐不出更多的字眼,但他的眼中,却流露出某些复杂的情感。 林争叹道:“不必多言……我明白。” 林争的话语仿佛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那重伤的侍卫眼眶忽然红了一圈,他强自抑制着眼中的泪珠,哽咽道:“多谢。” 65.第65章 千里追杀(九) 说完,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松开了林争的长袖。 营地里,四处弥漫着悲观、绝望的气氛。 司马惜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己听不懂,却依旧难过得想哭? “走了。”林争带着浅浅的笑意,伸手抚了抚小人儿的脑袋。 身为医者,无论何时都应为伤者带来生的希望。 就算要哭,也不能是现在。 司马惜回过神,抱怨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别老这样摸她…… 林争眼中划过一丝赞赏,这女人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这倒省了他不少的心思。 林争点点头,转身又照看另一名伤者去了。 司马惜急忙跟上去,随着他在营地里四处奔忙。 深夜,疲惫的一日的众人终于沉沉睡去。 自己身边的小人儿,看上去很是劳累。 林争吩咐道:“惜惜,你也去休息吧。” “那你呢?”司马惜轻声询问。 “这会儿,一个人已经足够。”林争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晚些再来替我吧。”司马惜很快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林争欲言又止。 “就这么定了。快去,快去休息。”司马惜不容拒绝,推着他来到了帐前。 “惜惜。”林争停下脚步,眼中写满了温柔。 司马惜看着他,莫明地有些心跳加速。 她急忙将这林争“塞”入帐中,以免自己面红耳赤,被人发现。 “林公子身边有佳人陪伴,实令人羡慕。” 被“塞”入帐中的林争还没站稳,便迎来了一句“风凉话”。 林争转过身,只见韩适坐于案边,眼中写满了戏虐。 他扬了扬眉,道:“阁下‘无所事事’,想必是有应对之策了。” “愿与林公子商议一二。”韩适不可置否。 林争行至韩适身侧,淡淡道:“孤令你休息。” “在下如何睡得着?”韩适回答。 “伸手。”林争坐下,欲为其把脉。 “林公子不必担心,在下还挺得住。” 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考虑自己的时候。 韩适淡然一笑,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识好歹。”林争不悦。 韩适看了他一眼,玩笑道:“林公子,这才知道在下是不识好歹之人?” 案上,依旧放着南夜的地图。 韩适借着昏黄的烛灯,指了指地图的东侧,沉声道:“我们只能行水路。” 今日一战,他们伤亡过半。 西进俨州,北上国都,他们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王爷的骑兵。 而行水路,能随时弃船,隐匿行踪,有利于摆脱骑兵的追击,是突围最好的方式。 可从这距东面最近的江道,翻山越岭,路途遥远。这倒次之,更重要的是…… “舟从何来?”林争冷笑。 镇南王既然要至他们于死地,自然会封锁江道,严令任何船只出入。 “林公子有所不知。” 韩适神秘地笑了笑,道:“在下掌管南夜九郡二州的军政要务……自然有两手准备。” 这只小狐狸,还真是…… 林争眼中划过一丝异样,若真按其所言也无不可。 但,行水路王爷未必想不到,指不定他正坐在江边,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66.第66章 千里追杀(十) 现在,正是见勇力的时候。 不能突破镇南王于江边的封锁,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如何?林公子还愿与在下共同进退?”韩适笑问道。 “为何不愿?” 林争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意,道:“莫说狂妄,就算是十万大军,孤也能从中全身而退。倒是你们……哼!” “哈哈……” 林争的回答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韩适大笑,苍白的脸上也漾起了一抹血色。 狂妄也罢,无知也罢。 未战,怎能先怯! “在下就算死,也必不林公子操心!” “哼。”林争邪魅的笑意更甚。 既然大家都有了背水一战的决心,接下来就该策划如何实施。 昏黄的烛灯下,二人围坐于案边策划探讨了许久。 …… 夜深人静,林争缓步从帐中行出。 忽然记起,现在还有一个小人儿等着休息呢。 他在营中来回寻了一圈,但却没有看到司马惜的身影。 林争不禁有些头疼。 女人就是麻烦……这时候又不知跑哪去了! 林争站在营中,颇为烦恼。 “林公子。”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林争皱了皱眉,回头只见那曾与狄皓争执,说他“鼠肚鸡肠”的黑衣侍从正站在他的身后,看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这时候,“小兔崽子”若敢来找茬,他也不介意狠狠地揍他一顿。 黑衣侍从心知林争对他仍有不满,急忙道:“林公子,别误会。在下曾见惜惜姑娘,在那边的林子里。” 林争一言不发,直径便往旁边的林中行去。 “林公子,对不起。” 话音刚落,黑衣侍从忽然双膝跪地,伏于地上。 林争眼中划过一丝柔和,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道:“罢了,无事。” 殿下……这就原谅他了? 黑衣侍从的举动,显然给了某人一些启示。 林争抬起头,冰冷的目光从他所在的方向一扫而过。 躲在暗中观察的某人,立刻缩了回去。 原来,自林争出了大帐,狄皓没有勇气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只得躲在林中默默“保护”。 狄皓看到了先前一幕,本想着如法炮制。 但被林争“轻轻”一瞪,又立即,自动“滚”远了。 林争无奈叹息,依旧不明白他的身边,怎么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在黑衣侍从所指的方向,林争很快在林中找到了要找的小人儿。 月光下,司马惜蜷坐在黑暗的树脚下,一动不动。 累了吗? 林争缓步向前行去。 司马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林争的到来也未曾发现。 林争蹲下身,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道:“去休息吧。” 小人儿微微一怔,抬起头,脸上红红的眼眶,似乎曾经哭过。 这女人怎么了?林争想不明白。 司马惜哭诉道:“那大哥……他……死了。” 原来,林争救治的那名重伤的侍卫……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今夜。 “嗯。” 早在为他看伤之时,林争就知道他活不过今晚。 司马惜看着他淡漠的神情,忽然觉得林争是那样的陌生。 67.第67章 千里追杀(十一) 司马惜忍不住问道:“你……不难过?” 林争扬了扬眉,淡淡地反问道:“孤何为要难过?” 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争……怎能如此无情,说出这样的话? 司马惜既感到莫明的心寒,又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你走开!”司马惜怒道。 “你说什么?” 她的推拒似乎惹恼了林争。 林争大手一伸,捏住了小人儿的下颌,细长的眼眸,冒出森森的寒意。 司马惜不禁有些恐惧。 “怎么知道怕了?”林争看着小人儿微微颤抖的身体,不禁冷笑。 “我才不怕!” 她才不怕这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司马惜依旧嘴硬。 “哼!”林争一声冷哼。 司马惜以为自己就要被林争“捏”死,但林争却忽然放开了她的下颌。 “这些日子……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肥了。” 林争一声轻笑,抚了抚小人儿的脑袋,留下一句“早些休息”,而后起身潇洒地离开了。 他……早就看惯了生死。 伤心?难过? 这些情感早就离他远去了…… 或许,这便是“无情”罢。 树林里,轻拂的夜风,带来了无声的叹息。 林争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黑暗的草丛中。 他看上去是那样孤独。 司马惜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个——宛如碧潭般清冷的男子。 心莫明地疼了。 被“欺负”的人明明是自己,但为什么,她感觉却是林争受到了伤害。 先前,林争又在“捉弄”她了……可自己居然当真,对他动了火气。 司马惜胡思乱想着,再也坐立不住。 她起身回到营地,要找林争好好“算帐”。 司马惜在营地里找寻了一会,并没有看到林争。 她不禁有些担心,林争会不会又一个人隐藏起来了? 伤者的营帐中透射出微弱的黄光,司马惜心中嘀咕:林争该不会在里面吧。 她悄悄掀开门帘的一角——帐中,林争背着她席地而坐,手中的动作似乎正在为伤者看伤、换药。 这么晚了,林争居然…… 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惜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林争那认真而专注的神情。 今日,他为了照看伤者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林争分明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可自己却对他说了过份的话。 怎么办…… 司马惜觉得自己根本没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这女人……又怎么了? 先前还一副让他“滚”,恨不得把他“烧”死的模样。 现在好好不休息,反而粘在他的身后……嗯?偷看他? 这“偷看”还不是一般的看,是生怕他不知道的,明目张胆的“看”! 林争可没心思琢磨一个女人的想法。 但,被人“观察”的感觉,着实不爽。 林争抬起头,看了司马惜一眼,仿佛在说:出来吧,孤看到你了。 你终于发现我了呀! 司马惜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在隐藏了嘛。 司马惜厚着脸皮,来到林争的身边坐下,微笑道:“夫君,我是来帮忙的。” 68.第68章 千里追杀(十二) “嗯。”林争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谢,夫君!” 林争没有让她“滚”到一边。 看来是已经“原谅”她了嘛。 在林争身边大献“殷勤”的司马惜丝毫没有察觉,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想太多。 片刻之后…… 林争看了一眼偎依在他身边睡熟的小人儿。 无奈。 让她休息,不去。 这女人……分明就是来添乱的! 林争抱起睡梦中的司马惜,越发觉得,女人是一种不能捉摸,“不可理喻”的动物。 …… 天空下着蒙蒙小雨。 细细密密的雨幕,宛如一张细腻的薄纱帐,轻轻柔柔地笼罩在森林的上空。 远处的景物如烟似雾,看不清了…… 林争藏身在山腰上茂密的枝叶间,极目向山脚下望去——那是一个骑兵的营地。 十数个白色的帐棚整齐地坐落,站于高处能将营地的布局和巡防看得一清二楚。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枝叶上滑落,润湿了林争的斗篷与发梢。 镇南王果然在他们通往河岸口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关卡。 而他已在此观察了一日。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营地里陆续亮起了火光。 按营火的数量算,全个营地最多不过百人。 镇南王也有兵力不足的时候? 林争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飞身离开了。 这两日,为了躲避骑兵的追击,林争令队伍留足七日的口粮,舍弃多余物资,牵马向深山行进了二十里。 忽然的小雨,令队伍难以前行。 林争与韩适再三商议,决定暂留于此。 “夫君,你怎么又出去淋雨了!” 密林之中无法搭建营帐,但躲在这简易的雨棚中,也不至于全身湿透! 林争怎么不会爱惜自己! 司马惜抱怨着,牵起林争的手,将他纳入了雨棚。 但林争的注意力显然并不在她的身上。 “夫君,先去换件衣裳吧。” 司马惜说着为他解去了身上的斗篷。 但林争并不在意,开口正要说些什么。 坐于石地之上的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林公子莫急,且听惜惜姑娘的吧。” 惜惜……姑娘? 林争微微一怔,敏锐地感觉韩适与司马惜之间,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而自己和这女人在一起……似乎只有“争吵”? 林争低头沉思,不得其解。 此时的司马惜可不知道林争在想些什么。 她牵着“乖顺”的林争到了别处,从包裹中翻找出一套粗布的衣衫,道:“夫君现在只有这一件干净的衣裳可以穿了……你不会嫌弃它吧。” “嗯。”林争轻声应答,并没有反对。 司马惜为他脱去了身上的外衫,又道:“要将身子擦干才能穿衣服噢。” 林争一言不发,似乎也没有反对。 “算了,还是我帮你吧。” 林争这副“心不在焉”、“反应迟钝”的模样,真的很令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把自己擦拭干净! 司马惜想着,拿起毛帕准备擦拭林争的胸口。 只是,还未有所触碰,这伸出去的小手渐渐地停了下来…… 69.第69章 千里追杀(十三) 这……似乎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司马惜抬起头偷偷地看了看林争神色,忽然发现林争平静的目光似乎从未从她的身上离开。 司马惜有些紧张,胡乱地用毛帕在林争的身上抹了一通,快速地为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而后,又牵着“乖顺”的林争回到了韩适面前。 这家伙……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简易的雨棚下,燃起了一团篝火。 那是韩适为了避免他着凉,特意令人点燃的。 “夫君,你坐在这里。” 在司马惜的安排下,林争“听话”地坐到了韩适的身侧。 林公子,莫不是……身体不适? 韩适疑惑地看了司马惜一眼。 司马惜微笑着,摇了摇头。 林争现在很“乖”呢。她指挥的事情,林争都默默地做了。 司马惜细致地为他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心里想着,要是林争在她的身边,一如现在这般…… 脸,莫明地有些发烫。 片刻之后,篝火的温暖渐渐地驱散身上的寒意。 林争回过神,这才发现“现实”的处境。 他扬了扬眉,咬牙道:“爱妻……倒底要弄到何时?!” 司马惜卖力地“玩弄”着手中的长发,道:“别急,就快了。” “哼。” 林争一声冷哼,抬头又见韩适眼中写满了笑意,更是不耐,沉声道:“够了。” “嗯,好。”司马惜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中的长发。 棚外,依旧下着绵延小雨。 在南夜,这样的天气,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江道两岸绵延百里尽是横岩绝壁。 韩适轻声叹息,要登船唯有通过一条细小的山涧……镇南王定然不会放过如此天险。 今日大雨,队伍不能前行,林争一声不响地离开,定是下山查看去了。 “林公子……辛苦了。” 林争为他行至于此,韩适万分感谢。 按原先的计划,他令人连夜出山,秘密调遣船只。 不出意外,七日之内,必有船只抵达河口岸。 而他们也要在短短七日,翻山绕过王爷的堵截,在骑兵察觉之前,迅速登船。 因此,即便天下大雨,路滑崎岖,亦是不能久留。 韩适静静地看着林争,似乎在问,明日能否启程。 林争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但…… “今日,孤下山查探,发现山涧之中,镇南王的骑兵不足百人……” 镇南王手握重兵,既然要至他们于死地,又为何如此“小气”? 王爷该不会狂妄自大,以为仅仅百人便能将他们全都困于此处吧? “如此蹊跷,莫不是其中有诈?” 林争缓缓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韩适略一沉思,摇了摇头,道:“王爷若是搜山,不可能时近三日还如此平静。” 而王爷的人马大都是骑兵,骑兵隐匿于深山之中,无异于自断一臂。 倒不如将人马集于山涧,坐拥天险,进而增派斥候,加大对江河两岸的巡察。 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便可以雷霆之击将他们击溃。 镇南王身经百战,战功无数,难道还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70.第70章 千里追杀(十四) 王爷的骑兵都到哪儿了? 林争与韩适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但现在,并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 “在下若能逃过此劫,定要亲身询问王爷‘为何于此’。” 时至今日,除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否则韩适依旧不信—— 为南夜拼杀了大半辈子的镇南王,会仅仅因为自己设计脱身,而轰然造反。 林争讽笑,道:“恐怕阁下还未踏出此地,就已被人大卸八块了。” 确实如此,韩适轻声叹息。 他们被困山中,对外面的世事不甚清楚,贸然现身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二人想着各自的心事,一阵沉默。 夜里,交错的风雨,伴随着摇曳的树影,更显苍凉。 周遭十数名隐藏在暗处避雨的侍卫,不约而同望向了同一个方向——一个篝火通明的方向。 众人希冀的目光,让林争倍感压力。 这些日子,若非林争镇定、果决,已然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恐怕队伍早已人心涣散,不复存在了。 林争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滴从雨棚中漏下的水滴落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雨水,微凉。 眼下,真正将他们逼上绝境的并不是镇南王骑兵,而是这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争的嘴角扬起了一抹邪魅的浅笑。 忽然的小雨,带来了气温的骤降。森山密林之间,无法避雨、取暖。 而寒冷,总是伴随着饥饿。 微凉雨水,消耗着人的体温,食物不足带来的饥饿,会一直伴随左右。 人的体力得不到保障,三日之后,别说翻山越岭,就是寸步也都难行了! 韩适虽然统领九郡二州的军政要务,但却从未带过兵。 因此,韩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关心的询问到底何时才能启程。 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现实的处境,告诉他。 滞留于此,倘若错过了登船的时机,这可如何是好? 韩适的心中焦虑,却并没有催促。 林争双目微闭,手中玩弄着滴落的雨珠,渐渐地陷入了深思。 片刻之后,林争的眼底划过一丝凌厉。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林争仿佛做了某个决断,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山涧之中,骑兵不过百人,何不破之?” 这家伙疯了么?! 韩适的眼中写满了惊讶。 王爷的骑兵虽不过百人,却依旧近他们的十倍。 又何况骑兵屯于山涧,坐拥天险,又岂是他们十数之人能够击破? “林公子以为,如何破之?” 韩适虽然轻声相询,却不以为能够做到。 “船只何时抵达?”林争脸上带着邪魅的笑意,不答反问。 韩适略一思索,慎重道:“五日,必到。” “如此甚好……阁下就静待佳音吧。” 说完,林争起身又欲离开。 司马惜赶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不舍道:“夫君,现在雨这么大,你还要去哪里?” 林争回过身,低头顺势在小人儿的面颊上落下轻柔一吻。 “爱妻还真是可爱。” 林争在她耳边的轻声呢喃,让小人儿羞红了面颊。 “哈哈……” 林争心情愉悦,大笑着离开了。 71.第71章 千里追杀(十五) 司马惜站在原地,望着雨幕中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泛起无尽的担忧。 脸上还残留着林争温柔的轻吻,但人……却已不在…… 林争总是这样,来去如风,仿佛天地之间,毫无眷恋…… 司马惜站在潇潇的雨幕中,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声吼道:“林争,你是个混蛋!” 留给她的尽是最潇洒,最无情的背影!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会担你…… 我,在担心你呀! 司马惜一个人蹲坐在雨幕中,不知过了多久。 韩适轻声叹息,缓步行到她的面前,关心道:“惜惜……可别着凉了。” 司马惜抬起头,只见韩适已向她伸出了右手。 “嗯。”司马惜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回到了雨棚之中。 司马惜怨气难消,嘟着小嘴向韩适抱怨着林争的种种“不是”。 韩适也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片刻之后,司马惜气消了,这才忍不住问道:“韩适,这么晚了,林争还要去哪里?”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歉意道:“在下……不知。” “林争就是个混蛋……去哪也不知会一声!”司马惜小声抱怨。 韩适点头,赞同道:“确实。” 林争离去时留下的那一句“静候佳音”,到底是何用意? “静候”莫不是令他们在此等候? 而这“佳音”又指的是何佳音? 韩适不得其解,只得与司马惜一道担心、忧虑,盼其归来。 二人等了一夜,结果林争……一夜未回。 韩适想,今日林争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但很快又过了半日,依旧没有林争的消息。 韩适不禁有些焦急。 偌大的森林,稍有不慎便会迷路……也不知从何寻起。 韩适叹息,不知如何是好。 “韩适!殿下去哪了!快说!” 此时……有人显然比他还要更急。 狄皓抓着他衣领,逼问着林争的下落。 “在下……不知。”韩适苦笑道。 “什么?!” 这样的回答,显然惹恼了狄皓,他大手一挥,一记右拳,就往韩适脸上招呼。 一旁的司马惜见状急忙拉住了他的右臂,道:“韩适真的不知道,你就别打他了!” “你不知道?”狄皓显然并不相信。 “不知!”韩适的声音里也有了怒意。 “你爷爷的!” 韩适的话音刚落,狄皓的右拳又要往他的脸上挥去,幸得司马惜紧紧抱住这才没有“得逞”。 “好了!现在重要的是把林争找到,而不是在这里吵来吵去的!” 司马惜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狄皓冷静下来,放开了韩适的衣领,冲着他吼道:“不知,还不快去找!” 韩适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淡淡地问道:“去哪找?” 这个提问,显然也将狄皓问住了。 “林公子离去前,令你我在此‘静候佳音’……” “你爷爷是个废物!” 狄皓又急了,大声道:“不去,老子去!” 说完,飞身进入了旁边了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韩苦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想说的是,林公子令你我在此‘静候佳音’……兴许会在骑兵所在的山涧附近…… 72.第72章 千里追杀(十六) 雨,依旧不停。 山中的森林,渐渐升起了一层水雾。 葱葱茏茏,密密层层的林木,浸润在乳白色的水雾里,飘渺,朦胧宛如仙境。 自从那日争吵过后,狄皓也已经离开了一天…… 这两家伙到底去做什么了?! 韩适坐在雨棚之中,又急又忧,急的是在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错过登船的时日。 而忧的是,林争一旦在这深山密林之中遭遇了不测。 自己如何给陵国一个交代?如何面对父亲、太子…… 如此,就算是活着走出森林,又有何意义? 今后,无论如何,再不能让林争冒险了…… “韩适……韩适?”身边传来了轻声的呼唤。 韩适回过神,看着身边的小人儿,道:“嗯?” “韩适……这是今日的干粮。”司马惜双捧着,用粗布包裹的干粮递到了他的面前。 韩适点头,以示谢意。 可就在打开包裹的一瞬,他怔住了。 他明显地感觉到这几日的食物减少了! “怎么了?” 司马惜不明所以,自从入山之后,他们每日都吃这些干饼,习惯了倒也不觉难吃了呀。 司马惜吃得不多,所以并没有察觉对食物数量的“变化”。 入山之前,他令人带足了七日的干粮,如今仅仅过去了四日……怎么会? 韩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抬头望向了周遭正在树底下避雨的侍卫。 他们仿佛感受到了韩适的目光,纷纷抬头向他望去……眼中写满了希冀与渴望。 曾经……他们也是这么望着林争的…… 韩适轻叹,将干粮裹好,交到了司马惜的手上,道:“在下不饿,分了吧。” 自己尚觉食物不足,下属岂非…… “这怎么可以!”司马惜并不同意。 韩适点点头,坚定道:“去吧。” 司马惜见韩适的态度坚决,不容违逆,无奈,只得带着干粮,走开了。 原来……早在这小雨落下的一刻,林争就知道,他们已身陷绝境…… 既然如此……可林争为何不据实相告? 就算要离去,难道自己还会阻拦不成? 韩适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如今他们寸步难行,只能在此“等候”…… 林争归来的“佳音”,他……也不再期盼。 他只望林争不再出现,顺利逃离此地。 而自己…… 而自己……便听天由命罢。 心释然了。 …… 次日,清晨。 雨棚之中…… “韩适,昨天你什么也没吃,饿了吧?” 司马惜坐在他的身边,轻身询问。 “嗯。”韩适随意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瞧!” 司马惜带着甜甜的笑意,忽然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干饼,塞到了他的手中。 “你……”韩适微微一怔。 司马惜扑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仿佛在对他说,快吃,快吃啊。 原来,司马惜觉得韩适不吃东西一定会饿坏的,便没有将昨日的干粮全都“分掉”,而是为他偷偷藏了一个。 “惜惜,谢谢你。” 韩适心中划过一丝暖意,拿起干粮,轻轻地咬了一口。 73.第73章 千里追杀(十七) 司马惜笑了笑,道:“不用谢。” 这些天,韩适没少照顾她。 韩适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不禁有些失神,他忍不住问道:“惜惜,你……不害怕?” 在这阴雨绵绵的森林里,司马惜一直细心照顾着受伤的侍卫,每日面对着饥饿与寒冷,面对着伤痛与绝望…… 恐怕就连成年的男子,都难以忍受,又何况一个小女孩了。 “怕啊。” 司马惜坦诚地回答,接着又嘟着小嘴委屈道:“可林争说了,就算要哭,也不能是现在……” 原来如此…… 韩适点头,强笑道:“惜惜姑娘……还真是‘听话’。” 司马惜知道,韩适在取笑自己。 可她仅仅,只是不想给林争添麻烦而已…… 韩适……为什么要这么说? 司马惜的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惜惜……在下,为你吹一首欢快的曲子可好?” 他的悲观,影响了身边的小人儿。 韩适有些自责,急忙补救。 司马惜点点头。 韩适取出怀中的玉萧,至于唇边。 悠扬清雅的旋律在林中响起,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在雨幕中穿梭,在水雾中飘散。 思绪随着动人的曲调渐渐飘远——令人忘忧。 不知过了多久,自边的小人儿仿佛受到了惊吓,忽然抓紧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 韩适放下玉萧,悠扬的旋律也随之停了下来。 司马惜躲在他的身后,定定地望着前面林中一片茫茫的水雾,紧张得一动不动。 韩适顺着她的目光凝神望去,隐约看到乳白的水雾似乎有一个晃动的人影。 韩适不敢妄动,沉声道:“来者何人?” 他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人影渐渐地靠近,众人仿佛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 “狄……狄大哥!” 司马惜认出了那人的身影,飞快地从韩适身后行出,宛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迎上前去。 韩适松了一口气。 既然狄皓回来了……那么林争…… 当狄皓出现在他的面前,韩适却怔住了。 “狄大哥,你受伤了!” 司马惜急忙上前搀扶,但却被他甩开了。 狄皓面无表情,衣衫、头发混杂着血水、泥水,早已湿透。 他的身上多处外伤,不少伤口在还在渗血,看样子不久之前,刚刚经过了一场残酷的厮杀。 “狄大哥,林争呢?林争在哪里?” 司马惜见来者仅仅只有狄皓一个人,还受了重伤…… 雀跃的心儿立即凉了一半,快急哭了。 狄皓神情淡漠、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人儿,冰冷的目光随即落到了韩适的身上。 “跟我来。” 嘶哑的嗓音吐出了三个字,狄皓仿佛完成了某个“任务”,转身又往来时的路行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狄皓刚才望向自己的目光,隐藏着怨恨。 莫不是……林争…… 不,不可能。 要是林争真的遭遇了不测…… 以狄皓的个性,一定会取他性命……而现在…… 此时,韩适已不及多想,急忙令众人尾随而去。 74.第74章 千里追杀(十八) 茂密的森林里,十数人的队伍冒雨前行。 一路上,司马惜好几次想要询问林争的现状,但看到狄皓铁青的面容与淡漠的神情,到口的话语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一旁的韩适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林中升腾起的水雾,密密层层,三丈开外不见道路,极易迷失。 对此狄皓似乎早有准备,他在来时经过的树干上刻下了痕迹,顺着划痕所指的方向行去。 半日之后。 众人虽不知自己行向何方,却已感觉到了下山的路。 林争曾说要将山涧的骑营击破……难不成…… 行出山林,一个隐藏在云雾之中的营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镇南王骑兵的营地! 众人惊疑不定,停下了脚步。 狄皓对此毫不理会,依旧向前行去。 司马惜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尔等在此等候。”韩适轻声叹息,大步跟了上去。 偌大的营地里,景物依旧,但却寂静无声。 值守的巡卫与兵士仿佛忽然蒸发,不见了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适慢了一步,却在这一片片乳白的水雾之中,迷失了二人的身影。 他无奈只得独自向前寻去…… 不知行至何处,忽然,脚下碰到了一物。 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具骑兵的尸身! 韩适急忙蹲身查看。 尸体虽已冰冷,却仍未僵硬,骑兵之死并未超过一日。 尸体的表面、衣物都完好无损……唯一的致命之处仅在咽喉! 他,被人一剑毙命! 韩适仿佛看到,骑兵尚未有所反应,就被的夺去生命,那震惊而不可置信的神情。 韩适起身,向身边的营帐行去,他打开大帐的营帘,一阵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帐内,数名士兵躺在自己的榻上,于睡梦之中没有了生息…… 韩适双眉紧锁,放下手中的营帘,继续向前行去。 前面,士兵的尸体越来越多,却都死于一人之手。 因为,他们的伤口只有一个,那便是一剑封喉! 林争…… 韩适默念着林争的名字,心中泛起一种复杂的滋味。 泥地里,渐渐地出现了混乱的脚印。 韩适跟随而去,在一处空旷之地,发现横七竖八,散落着数十具骑兵的尸体。 显然不久之前,有人在此经过了一场激战。 韩适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渐渐地浮现出,一幅幅连续的画面。 林争在营中,被人发现踪迹,一路拼杀,最后在此被骑兵重重围困,浴血而战…… 右手,握成了拳。 微凉的雨水,打在脸上。 但他,早已分不清,滑落的到底是雨……还是泪。 “韩适……你在哪里?” 营中传来了女子的呼唤。 韩适回过神,快步寻声而去。 穿过层层的云雾,韩适在一座营帐前,发现了小人儿的身影。 司马惜看到他,声音里带着哽咽,道:“韩适你快来看看吧……林争……他……” 未等司马惜的话说完,韩适已飞身进入了营帐。 帐中光线昏暗,韩适隐约看到面前的卧榻上躺着一个人。 75.第75章 千里追杀(十九) 此时,狄皓面色铁青,抱拳立于榻边,宛如一樽石像。 “殿下,韩适到了!” 狄皓沉声说完,床榻上的人儿却没有丝毫回应。 林争…… 心儿不由地,怦怦直跳。 韩适深深地吸一口气,缓步行至林争身边。 却见林争面色青白,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韩适……林争怎么了?”司马惜小声地询问。 她不明白,林争身上的外伤,明明还没有狄大哥的多。 可是为什么林争却是一副不能动弹的样子? 此时,韩适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并没有听到司马惜的疑问。 林争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 司马惜急了,伸手想要触碰林争的面颊,探探他的体温。 “莫要妄动。” 韩适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林公子……身中剧毒。” 剧毒? “怎么会……”司马惜双目失神,软坐在地。 “林公子‘昏迷’不醒,是关闭六识,固守心脉之状。此时,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溃。”韩适解释道。 “那……那要如何医治?”司马惜喃喃询问。 “毫无办法。” 韩适略一犹豫,叹息道:“尚无灵药之前,只能……只能以放血续命。” 地上残留的一滩黑血,估计是狄皓先前为林争逼毒疗伤所致。 “真的……毫无办法吗?”司马惜不愿意相信,看着安静“睡着”的林争,六神无主。 惜惜在此只会触景伤情,更为难过。 不如借口将她支开……兴许会好受一些。 韩适轻声叹息,道:“惜惜,能帮我一个忙吗?” 司马惜木然地点点头,心思早已不在。 “在下的侍卫还在冒雨等候,惜惜姑娘能否替在下招呼他们入营安顿?”韩适淡淡道。 “嗯,好。”司马惜说完,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大帐之内只剩一片沉默。 韩适虽然了解了林争的现状,但却仍有疑问。 可自己在此……显然并不招人“待见”。 唉,现在并不是计较的时候…… 韩适看了一眼身边的狄皓,询问道:“林公子为何中剧毒?” 偷袭骑营,最多也只能受到外伤,为何林争…… “为何?!还不是为了你!” 狄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怨气,大声吼了一句。 此时,“睡着”的林争似乎紧锁了双眉。 狄皓立即压低了声音,咬牙道:“若不是因为你,殿下早就离开了!” 林争对他的恩情……他如何不知…… 只可惜……他更希望躺在榻上的——是自己! “在下还他一命便是。”韩适神情萧然,解下腰间的长剑甩到了狄皓的脚下。 “你!” 殿下为了这小子受了伤,他怎么可能再取他的性命! 狄皓又急又怒。 韩适接着淡淡道:“狄公子既然不愿动手。便请阁下放下心中的芥蒂,与在下一道共渡难关。” 听了韩适的“劝告”,狄皓沉默了。 昨日殿下对他的嘱托,与韩适现在所言,竟如此相似…… 狄皓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说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76.第76章 千里追杀(二十) “在下自从离开营地,遍寻无果。焦心之余,忽而想到殿下既然要带来‘佳音’,定会拿骑营开刀……倒不如……” 倒不如,在山涧附近——“守株待兔”。 雨水霏霏,不乏凉意。 “唉。这鸟天气何时才是个尽头?” 骑营里,正在冒雨值守的士兵甲轻声抱怨。 “嘘,小声点……要是被队长听到了,咱们还得喝几天的雨水!”值守的士兵乙,小声道。 “怕什么,这会儿……估计他们都睡着了。”士兵甲道。 士兵乙回头看了一身后寂静的营地,忽然发现四下无人,疑惑道:“大哥他们人呢?” “估计……都去避雨了吧。这山里的雨水真他妈地冷!”士兵甲回答道。 士兵乙依旧有些不放心,道:“我去瞧瞧。”说完走开了。 过了一会,一只白皙的手忽然轻放在他的肩膀之上,士兵甲以为是士兵乙回来了,道:“你说大……” 话还没有说完,士兵甲只觉得自己喉间一凉,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目,他艰难地回过头,正看到林争脸上那冰冷的笑意。 士兵甲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却已经太迟了。 无谓的挣扎只会死得更快。 林争的眼中划过一丝嘲弄。 士兵甲虚脱倒地,濒死前他看到的,是雨夜里林争离去的背影和他手中三尺,晃动着的血色长剑…… 外围士兵已被他“清理”干净,竟还没有一人发现……而剩下的…… 林争带着冰冷的笑意,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骑兵的营帐,那里的士兵还在沉沉地睡梦之中。 行动……似乎异常顺利。 林争在骑兵的营帐里“来回穿梭,自由出入”,不知自己杀了多少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争缓步行过一个帐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个营帐似乎……不太一样。 一个念头刚从心中划过,林争的心中一紧,异变突生! 黑暗中,一把长剑正快速向他的后脑砍来! “叮……”兵器交接,发出一声脆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士兵! 长剑的攻势异常凶猛,猝不及防之下,林争被迫闪入了面前的大帐。 “林争,你……也有今日。” 一个淡然的声音飘来,黑暗的帐中忽然亮起了烛火。 “是你。” 那人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林争看着他声音异常平静。 昏黄的烛灯下,坐在案边的,正是冥教双璧的冥月! “哼。”身后又传来一声冷哼。 林争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先前袭击自己的冥天。 此时,二人已对他形成了夹击之势! 冥月淡淡一笑,道:“若不是那群山贼暴露了你的踪迹……在下也料不到,你会‘跑’得这么快。” 自己伤了韩适,不能驱策队伍连夜赶路……最后竟使自己陷入了险境! 林争轻叹,因果循环,辗转相续。 “殿下,莫怕,我来了!” 这时,帐外传来了一声怒吼。 原来,兵器交接的声音,不仅惊醒了王爷的骑兵,也引来了“守株待兔”的狄皓。 “敌袭!敌袭!” 一时间呼喊之声不断,场面一片混乱。 77.第77章 千里追杀(二一) 先前冥月与林争对话只为拖延时间,待骑兵将大帐团团围住…… 可如今,林争显然还有后手。 冥月与冥天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发动了对林争的攻击! 冥月长袖一挥,四枚柳叶镖飞射而出。 林争对此早有防备,轻盈地飞身躲闪。 这时身后突觉一阵寒意。 冥天的长剑已距他不足二尺! 林争的身法极快——冥天的长剑从他的侧脸檫过,斩落了一缕青丝。 一击不成,冥天化刺为挑。 “叮、叮叮……”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几个呼吸之间,冥天又飞速地向林争刺出了好几剑。 “林争,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奠日!” 冥月的话音刚落,几枚柳叶镖又向林争飞射而来! 林争冷笑,道:“如此……孤让你们全都陪葬!” 他一面躲避冥月源源不断的暗器,一面招架冥天手中的长剑,不过片刻额上已冒出了一层薄汗。 此时,狄皓正与外围的骑兵激战,一时无法脱身。 而冥月与冥天配合默契,轮番进攻,他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恐怕难逃一死…… 林争感觉自己力有不继。 他一声大喝,挥剑带起一阵气劲,将冥天逼退一步。 一瞬间,林争得此良机,飞身窜出大帐,冥月二人立即追了上去。 这边,狄皓看到林争被二人追杀,一路飞窜,大急,吼道:“挡我者,死!” 他要为殿下解困! 狄皓手中的大剑仿佛有千钧之重,一名骑士提枪格挡,却仍被狄皓的大剑拦腰斩断。 狄皓无心恋战,跳上骑士的战马,奋力地杀出一条血路。 “快追!” 骑兵们哪会放过这,“逃跑”的战功? 纷纷呼喊着,追了上去。 在一地空旷之处,三人在雨中又战成了一团。 激斗之中,林争身形一晃,露出了一个破绽。 冥天见状,长剑立即朝他刺去。 敌众我寡,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林争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遭了中计了!冥天一剑并没有刺中,心中惊骇,却已不及! “月,小心!” 林争身形一个虚晃,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 “嗯!”冥月一声闷哼,长剑刺穿了他的肩胛,巨大的冲力,令他退开出了好几丈。 冥天怒,一声大喝,剑势有如狂风骤雨般击来。 “铛……”林争右手臂一麻,长剑脱手飞出,一缕鲜血从嘴角渗出。 此时,他已气竭力衰,无力阻挡! “殿下——” 策马赶来的狄皓正看到这惊魂的一幕。 “死!”冥天手中的长剑正向林争的胸口刺去。 “孤……要你们……全都陪葬!” 林争目光森寒,脸扬起了一抹可怖的笑意。 此时,他的袖中突然滑出了一把匕首。 显然在冥天刺穿他的胸口之时,匕首也会划破他的咽喉! “冥天,住手!” 林争已身中剧毒,必死无疑,不要与他同归于尽! 身后传来了冥月大声的呼喊。 那边是飞奔而来的狄皓,这边又是林争森寒的笑意…… 月受了重伤,自己若与林争同归于尽,月也再逃不掉…… 如此倒都为林争陪了葬! 78.第78章 千里追杀(二二) 自己独身一人,生死不惧……而月……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冥天并不知道林争已无力再战,否则也不会一念之间,转换了身形。 “林争,来日。本阁再取尔之命!” 说完,冥天右手扶着冥月,飞身进入旁边的山林里,不见了踪影。 “噗。”林争再也支持不住,一口黑血从口中涌出,虚弱于地。 原来,冥月被林争刺伤之时,指尖弹出了一枚毒针。 如今已然毒性发作,林争面色青白,从肩头取出黢黑的毒针,快速地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要穴。 “殿下!” 狄皓翻身下马,双手扶住林争的身体。 阵阵的马蹄声已越来越近,黑暗的雨夜里,数十骑王爷的骑兵匆匆杀来。 狄皓本想将林争扶上马背,却发现他已虚弱无力,寸步难行! 来不及了! “殿下坚持住!” 狄皓将林争轻放于地,立即上马朝骑兵冲杀而去。 那些骑兵哪是狄皓的对手? 不过片刻,骑兵就已有了溃退之势。 “嗖……嗖……”空气里传来了破空之声。 狄皓抬头一看,几名溃逃的骑兵似乎并不死心,张弓朝着林争的所在之处放箭。 “你爷爷的!” 老子给你们一条生路,竟然还敢放箭! 本想着带殿下去疗伤,但骑兵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他。 狄皓呼喊着,提剑追出了二里,直至将所有骑兵斩于剑下,这才恨恨而归。 血,是自己的,更是敌人的…… 激战过后,狄皓身上的血迹,染红了雨水,汇成溪流,不停地从身上滑落。 “殿下,卑职这就带你回国!” 狄皓哭丧着脸,回到了林争的身边,小心冀冀地将其放到了马背上。 他跳上马儿,又担心殿下会不慎跌落,便解下腰带将林争,紧紧地与自己系在一起。 林争无力地倚靠在他的肩上,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殿下,别说了!卑职就算背,也会将你带回陵国!” 狄皓又急又怒,当即带着林争策马离开。 这个愚忠之徒,如今之境,竟还念念不忘回国之事…… 真是……无药可治…… 若有多余的力气,林争一定会狠狠地瞪他一眼。 狄皓带着林争回到营地,立即为其放血疗伤。 半个时辰之后,躺在榻上的林争缓缓地睁开双眼。 “殿下……” 狄皓知道殿下并非有所好转,而是有话要说,便于榻前安静聆听。 林争气息微弱,唇中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务必……助韩适……脱困……” 都什么时候了,殿下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小兔崽子! 怨恨,忧虑,愤怒,愧疚…… 这些情感瞬间汇集到了一起——简直要将他逼疯! “啊——”狄皓痛苦地抱头嘶吼。 可林争说完,便已经安静地“睡着”。 狄皓的“反抗”,无效…… 雨夜,山林茂密,云雾缭绕,想要找到来时的路谈何容易…… “在下于林中找了一夜,直至听到了萧笛之音……这才寻到了你们。” 为了完成殿下的托付,狄皓将昨夜发生的一切细细道来。 79.第79章 千里追杀(二三) 为何冥教的人会与王爷的骑兵在一起? 难道,冥教真的与南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韩适陷入了深思,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韩适,现如何为殿下疗伤?”狄皓说话向来是单刀直入。 韩适回过神,眼下最重要的确实是林争伤势。 可自己对医术……只是略懂皮毛。 若说“束手无策”,恐怕狄皓又要拿他出气了。 于是,韩适淡淡道:“林公子所中之毒极烈……但,若能熬过三五日,便无性命之忧。” 狄皓深以为然,丝毫不觉刚才韩适说了一句“废话”。 “昨日,你为林公子放血疗伤可有不适之症?”韩适轻声询问。 狄皓想了想,摇了摇头。 “如此甚好。” 韩适松了一口气,既然放血不会加重林争的伤势…… “今日就继续好了。” “如此真的能治?可昨日疗伤之后,殿下的毒症似乎并没有好转。” 狄皓不禁怀疑,自己情急之下,想出的计策……真的有效? 韩适扬了扬眉,现在他们身处进退两难之境,也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不加重林争的伤势不就行了? 再说,他又不是医师……如何知道能不能治? 韩适在心中腹诽,口中却解释道:“解毒可不是朝夕之事……如今既无解毒的灵药,也只能以外力……” 说到“外力”,韩适眼珠子一转,道:“放血之时,用内力加速林公子体内的血液循回……兴许会比较‘有效’。” “原来如此。” 韩适说得有条有理,狄皓先前的疑虑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了。 既然都是放血,这血流慢些,与血流快些……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吧。 韩适如是想,越发觉得此法可行。 此时,林争若是知道韩适心中的想法,一定会拍案大骂:“韩适,你这个庸医!” 只可惜,林争现在昏迷不醒,对外界毫无所觉……只得任人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了。 …… 话说,就在韩适与狄皓商讨救治林争的对策之时。 森林的这一边,也有二人正在疗伤。 雨水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从高高的树顶滑落,时而打在人的身上。 冥天不禁有些着急。 这样的天气对疗伤不利,而冥月的伤势却比看上去的要重得多! 此时,冥月面色苍白,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 右边的肩头血肉模糊。 冥月回想起昨夜与林争的一战,依旧感到惊心动魄。 那个家伙以一敌二,却是镇静异常,下手狠辣! 昨夜,自己的身形若是慢了一瞬,这伤,恐怕就会出现在他的胸口了! 冥月呼吸急促,身上原本洁白的长袍,早已被血水,泥水染得看不清了颜色。 “月。” 冥天万分痛苦,他清楚,此时冥月并不想听到愧疚而悲观的话语。 可自己…… “无事。”冥月脸上露出了虚弱的浅笑。 只要,能取林争性命……这点伤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教主……她一个人。” 如此离去……教主一人是否会有危险? 冥天欲言又止。 虽然,他深知月不会做伤害教主之事,但冥天却依旧禁不住为她担心。 80.第80章 千里追杀(二四) “不必担心,教主的身份若是暴露,恐怕林争早已有所行动。况且,林争身中剧毒,教主只需在其虚弱之时暗中下手……主上的大业便可成就了一半。” 冥月的轻声自语,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而你我滞留于此,万一落入韩适手中,岂非……拖累?” 冥月的话虽如此,但林争与教主朝夕相处,难道就没发现一点的可疑之处? 这莫不是林争的欲擒故纵之计? “主上。” 主上,根本不顾教主的死活! 冥天低头冷笑,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怒意。 他对惜儿无情,自己如何不知? 可是…… 一声轻叹,飘散雨中。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枝叶。 一粒粒纷纷扬扬的雨珠从枝桠间散落,宛如荷中珠露般——冰清玉洁。 冥月不禁回想起了,与惜儿的第一次相见——天空正下着这样的雨。 茶楼的棋案两旁,两名文质的少年正在对弈。 “这雨下得可真是时候……” 坐于棋案旁的红衣少年面带微笑,伸手将指尖的黑子放到了棋盘之上。 “确实。” 而棋案旁另一名白衣的少年,脸上的笑意却有些牵强。 他,本不欲在炎城久留……可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阁楼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过了一会,楼下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 红衣少年歉意地笑道:“一会儿,祁公子可要见笑了。” 白衣的少年正欲询问,一名身着男装的少女,却忽然闯了进来,大声道:“陪我练剑去!” 红衣少年抬头望了她一眼,仿佛在责怪她:怎地这般没规矩? 而那名男装的少女对此毫不在意,依旧道:“陪我练剑!” “祁公子是从西州远到而来贵客,怎能……” “哼!” 红衣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男装的少女就狠狠地瞪了“贵客”一眼。 佳人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白衣的少年心中一慌,竟不自觉地望向了窗外淅沥的小雨。 红衣少年心思敏锐,略带深意地笑了笑,道:“祁公子,这位便是在下的族妹……炎城刁蛮任性,‘臭名昭著’的女霸王——夏侯惜!” “哼!”夏侯惜显然并不满意红衣少年的介绍。 夏侯惜……惜儿? 红衣少年那些负面的词汇,白衣的少年仿佛听而不闻。 只觉得那名唤作“惜儿”的少女,宛如窗外的雨水般,生动可人。 “在下西州,祁月。”白衣少年温文有礼,自报家名。 “你的名字,可真像一个姑娘家!” 惜儿予他的第一句话,竟是一句取笑。 白衣少年低头不语,莫明地红了面颊。 “这哪是姑娘说的话,还不快向祁公子道歉!”红衣少年训斥道。 “哼!”少女别过脸,显然是“宁死不屈”。 红衣少年无奈,只得代其致歉,道:“惜儿的双亲离世早,平日里难免娇惯了些……还请祁公子莫要介意这无心之言。” “自是不会。”白衣少年轻声回答。 此时,他的眼中、心中满是怜惜,哪顾得上什么“介意”? “我走了!” 既然凌哥哥不愿陪她,她就找别人“玩”去! 81.第81章 千里追杀(二五) 少女一肚子的闷气,转身正欲离开。 “等等。” 红衣的少年忽然唤住了她的脚步,道:“惜儿若能陪祁公子一日,改日我陪你练七日的剑!” “真的?!”少女眼睛一亮。 “当然。” “一言为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少女这才大步行至棋案旁坐了下来。 “祁公子,请。” 红衣少年笑了笑,伸手示意白衣少年继续未完的棋战。 白衣少年拨弄着指尖的白棋,但心思已全然不在。 片刻之后,观棋的少女于案边连打哈欠,只差没趴下呼呼大睡了! 白衣少年见状,淡淡道:“夏侯公子,在下觉得下棋甚是无趣,不若我们一同练剑吧。” 红衣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无不可。” 次日,白衣少年离开了炎城,但却留下了一缕相思。 从那以后,他开始找着各种借口与红衣少年“叙旧”。 只是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心照不宣。 红衣少年每次赴约,也都会将惜儿“顺手”带上,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炎城的过客,渐渐地变成了炎城的常客。 白衣少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竟会沦为一个小女孩的跟班。 惜儿去玩,他陪着;惜儿打架,他帮着;惜儿欺负自己,他……也觉得乐在其中。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付出了所有温柔。 可令人纠心的是…… 这么多年过去,小人儿仿佛对他的心意毫无所觉,每次见到他,都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 冥月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伊人生气时的模样,心柔软了。 “月……我们走吧。” 冥天的轻唤,唤回了纷飞的思绪。 “嗯。”冥月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累。 惜儿从小好强好胜,以为自己不输男儿。 却总是忘记自己终究是个女孩子,再如何坚强,也有伤心、柔弱的时候…… …… 林争,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韩适一行之人,在营中安心休养了二日,而后顺着山涧东行,半日后于江河沿岸顺利登船。 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在南夜崎岖的江道里,一只小小的船舫,在碧绿的江面上缓缓前行。 韩适曾说,林争只要熬过几日,便无性命之忧。 可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林争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船舱里,司马惜正用手中的毛帕,轻柔地拭着林争的面颊。 一连几日的放血疗伤,林争的中毒症有所缓解。 他的面色已不似之前那般青白,手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可为什么他依旧昏迷不醒呢?司马惜不明白。 哼,这只妖孽平日里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傲娇”样。 这下好了,动不了了吧。 “林争你这个混蛋……” 司马惜嘟着小嘴,伸手捏了捏林争的面颊,道:“再不醒来,我每天都捏你一下,直到把你捏醒为止!” 面对言语的威胁,林争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司马惜心软了,不由放缓了语气,道:“好嘛,只要你醒来。我保证以后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哀求与哽咽。 82.第82章 千里追杀(二六) 司马惜强忍泪水,将头轻轻地靠在了林争的胸口。 你终于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林争不再是那个陵国的皇子,也不再背负着众多的生死与仇恨。 只有在最虚弱的时候,他……他才可能完全属于自己…… 一滴泪水滑落,悄无声息地润湿了的胸前衣衫。 别害怕…… 司马惜紧了紧林争的大手,仿佛在告诉他:就算你再也不能醒来,我也会一直照顾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身边的小人儿似乎感觉到了胸口的温暖与有力的心跳……悲伤的终于情绪退去了一些。 林争怎么可能醒不来! 司马惜强自打起精神,起身为林争擦拭了身体,然后又自言自语地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近日发生的琐事。 “嗯?” 抬头的一瞬,司马惜忽然发现林争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耐,她仿佛又听到林争强忍着怒意说她“啰嗦”。 “奇怪。” 小脸凑上前细细观察了一会,只见林争面容平静,没有丝毫的异常。 她……出现幻觉了吗? 司马惜心中疑惑,不死心地趴在床边,双眼盯着林争的脸一阵“猛”看。 只是,这看着看着,小脸却莫明的漾起了一抹红晕。 反正,这只妖孽现在昏迷不醒…… 司马惜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船舱里并无他人。 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做贼般,在林争面颊上快速印下了一吻,随后又飞快地分开了。 那时,闭紧双眼的司马惜并没有发现,林争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她在做什么呀! 司马惜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滴出血来。 她起身想要逃离船舱,可刚行至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林争现在“不能自理”,需要人日夜陪护。 要是她离开了,林争不小心出了“意外”,这可怎么办呢。 此时,司马惜有些奇怪,这几日狄大哥一直寸步不离地陪护在林争身边。 可今天怎么忽然不见了踪影? 司马惜心慌意乱,回头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林争,心儿依旧怦怦直跳。 她再也……再也不要做这样丢人的事情了! 司马惜坐在床沿胡思乱想,片刻之后,一阵阵倦意袭上心头,多日的操劳让小人儿不堪重负。 她安静了一会,便在林争身边沉沉睡去。 而原本“昏迷不醒”的林争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这女人……到底在做什么? 林争双眉紧锁,强忍着一把“捏”死她的冲动。 他用手嫌恶地抹了抹脸上曾被人“碰”过的地方,仿佛在擦去沾着的口水。 这时,船舱里,一个人影从屏风之后悄然行出。 他正是司马惜觉得忽然“不见踪影”的狄皓! 狄皓一言不发,行至榻前,半跪于地,恭敬地向林争行了一礼。 林争轻轻地点了点头。 狄皓会意,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原来,林争儿时喝药的经历,让他的体质极为特殊——一般的毒物,只能在他的身上发挥七成的效力。 因此,这五日……他虽然虚弱不能动弹,但身边发生了何事,他一清二楚,从未真正的“昏迷”过。 83.第83章 千里追杀(二七) 司马惜若是冥教的人,定会在他虚弱之时露出马脚。 可一连几天过去,这女人依旧毫无动静。 林争渐渐地有些心烦气躁,认为是狄皓这尊“门神”,让她无从下手。 于是,在装睡了五日之后,林争终于忍不住将狄皓“赶”走了。 这下,司马惜有了与自己独处的机会,应该……应该…… 但事实上…… 他郁闷了。 这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报复”他,捏他的脸——林争觉得司马惜讨厌自己。 即便如此,她还“神经兮兮”地亲了他一下……林争想了想,认为这是因为,司马惜喜欢他的容貌。 可这女人为何要哭? 林争不能理解……她喜欢的“容貌”还在,而自己更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这女人……哭什么? 林争左手撑着面颊,侧身倚在榻上,右手指尖缠绕玩弄着小人儿的长发,神情若有所思。 “哼。” 这几日的装“睡”早已磨光了林争的耐性。 他一声冷哼,纤长的手指就不怀好意地伸向了小人儿白嫩的面颊,准备也在上面留下某些痕迹。 只是,这伸出去的指尖,还未有所触碰,就仿佛“触电”般收了回来。 为什么……他、他下不了手?! 这个忽然的认识,让烦躁的林争在榻上“翻滚”了好一会儿…… “林争,你……你怎么了?” 这毒性该不会发作吧? 自从林争出事之后,司马惜的睡眠就一直很浅,身边这么大的“动静”,她怎么还能睡得着。 闻言,“翻滚”着的林争立即平静了下来,他背侧着身,扭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小人儿担忧的面容,委屈道:“惜惜……我……” “林争别急,我这就找韩适来看看!” 林争这副“可怜”的模样,司马惜是又着急,又心疼,说话之间便急匆匆地跑开了。 韩适? 林争扬了扬眉,听到这两个字,心中蹭一下冒起了一团无名之火。 这个庸医,就连他是“真”昏,还是“假”昏都看不出来……竟还敢替他放血! 他一定……要将这只小狐狸……碎尸万段! 就在林争咬牙切齿之时,司马惜带着韩适匆匆赶来了。 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一入船舱,韩适便立刻放慢了脚步。 “韩适,你快看看吧……” 司马惜拽着他的长袖,想带他走快一点儿。 可韩适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停下了脚步,淡淡道:“惜惜姑娘,别担心……我看林公子挺好的。” 司马惜无奈,站在这里,只能看到林争的背影。 韩适是如何“看”出林争挺好的啊! “韩适你不知道刚刚他……他不是这样的!” 司马惜不知如何形容先前林争在床上翻来覆去,看上去很是“挣扎”的样子。 “先前,林公子当然不是这样的……” 这恐怖的气氛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啊!总之,他是不敢再往前行上一步了。 “惜惜姑娘若是不信……不如先上去瞧上一眼?” 韩适笑了笑,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84.第84章 千里追杀(二八) 司马惜不疑有他,行至榻前坐了下来,她伸手探了探他的前额,关心道:“夫君……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嘛?” 林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手心里传来了温热的温度,林争的体温是正常的。 司马惜松了一气,柔声哄道:“夫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就转过身,让韩适看看好吗?” “你……让那小子……过来。”林争终于有所回应。 司马惜回头看了韩适一眼,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在下听林公子话语清晰,气息平稳……想必已无大碍。” 韩适的言下之意,其实是——林争现在好得很,他没必要过去。 “可是……” 林争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可怜”呢……他真的不看一眼吗? 司马惜还是有些担心。 韩适站在原地,微笑着解释道:“林公子体内之毒虽然退去,但毒物必竟对身体的损害极大。林公子出现虚弱无力的不适之症,也在情理之中……惜惜姑娘不必过于担心。” “嗯。”司马惜点点头,表示理解。 “韩适!” 这个庸医,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忽如其来的怒吼,“吓”得韩适往后退了一步。 这家伙怎么了…… 韩适心思流转,暗道:难不成这林争知道自己在他的身上……动了“手脚”? “好了,夫君……别这么凶。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司马惜一面轻抚着林争的长发,一面温言安慰。 韩适点头,劝言道:“林公子要想早日痊愈,还需静心调养,切忌‘动怒’。” 话音刚落,林争忍无可忍,一个翻身,起身准备亲自教训这只小狐狸。 但,林争显然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他还未行出一步,身形一个踉跄,莫明其妙地向前倒去。 “小心。” 司马惜急忙上前搀扶,但身形娇小的惜惜如何扶得住他? 此时,司马惜只觉得一阵巨力压来,还未有所反应,竟也被林争带倒了。 “碰”二人摔在了地上。 这样的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船舱里一片沉寂。 众人缓了一会,司马惜小声道:“夫君……你可以起来了。” 这只妖孽看上去也没有几两肉,想不到竟然这么重……快压死她了。 司马惜心中抱怨。 “嗯。”林争轻轻应了一声,但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过了一会,司马惜忍不住,又道:“夫君我快喘不上气了。” “我知道……” 林争说着,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略带尴尬地小声补了一句:“为夫……动不了……” 在旁“看戏”的韩适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将林争从地上扶起。 原先,他以为林争在享受这飞来的“艳福”来着…… 他怎么就想岔了呢? 不应该呀。 林争又重新睡回了榻上。 只是这一次,他整个人捂在被子里,蜷成一团,一动不动,看样子是“乖顺”了许多。 韩适无奈,这家伙就是要吃些苦头,才会让人省心。 “惜惜姑娘……林公子就有劳你费心了。”韩适郑重地向她行了一礼。 这些日子,若非司马惜的悉心照顾,他们这一群大男人还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85.第85章 千里追杀(二九) 司马惜面带羞涩地回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 女人并非天生就是温柔的。 正如在此之前,司马惜从来都是被人照顾,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变得会像水一样温柔。 或许……“会爱”才是女人的天性。 韩适离开了。 司马惜看着躺在榻上“蜷成一团”的林争,无奈。 这只妖孽怎么忽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 “夫君,别闷坏了。” 司马惜拽了拽捂在他身上的被子,竟然纹丝不动。 “大家都没有怪你……你就出来吧。” “林争,再闹,我可要掀你的被子了!” 劝说威胁了一会,林争就是没有丝毫回应。 司马惜郁闷,改变了策略,道:“夫君……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我不小心磕到手了,好痛。” 林争:“……”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小人儿说完,“伤心”地跑开了。 船舱里立时一片沉寂。 她……真的走了? 林争钻出被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若有所失。 此时,他的脑海中,回响着的满是司马惜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他有些在意。 他明明已经…… 一名女子娇柔的倩影,渐渐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那些破碎的记忆,承载着一段段过往的片段,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 “雪儿姐姐,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桃花林里,落花满地。 小男孩牵着少女的手,神情认真。 “过几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少女轻笑,不以为意。 恍惚之间,若干年后的朝堂之上。 白衣的少年跪伏于地,大声道:“儿,请求父皇赐婚!” “为了一个女人……你这个逆子!”国君大怒,拍案而起。 “雪儿,父皇是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但我并不在乎什么皇子之位。跟我走吧……你我一起归隐山林,自由自在。这样,不好吗?” 白衣少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眼中写满了温柔与希冀。 但,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却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决然道:“我对你只有姐弟亲情……莫要逼我,以死明志。” 一个月后,国都内外,十里红妆。 夜阑珊,泪红妆。 少女身着盛大而红艳的喜服,神情憔悴。 明日,她就要嫁人了…… 但,这嫁谁、爱谁……本就是两不相干的事。 “雪儿,今夜我只问你一句,你爱的人是我二哥?!” 深夜白衣的少年忽然闯入了她的闺房,沉声质问。 “没错,今生今世……我只爱‘他’一人……” 少女的眼中写满了落寞,就算她已嫁为人妇……此心不变。 无情更作清秋寒,情流殇,意难违。 “好,很好!”少年面色苍白,愤而离去,只留下了一个清冷的背影。 “情”字难解…… 林争回过神,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 那女人真的不理会自己了吗? 呃?就算真的如此,也应该与他毫无关系才对…… 可是……他…… 林争胡思乱想着,思维又陷入了混乱。 86.第86章 千里追杀(三十) 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司马惜双手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汤碗,小心翼翼地行了进来。 林争终于不再将自己死死地捂在被子里了。 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道:“夫君,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可是……你刚才说了……再也不要理我了。”棉被里传来了林争弱弱的声音。 “我有这么说?” “嗯。”林争委屈地应了一声。 谁让你惹我生气。 司马惜心中嘀咕,手中却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长发,安慰道:“夫君,只要你乖乖的,我又怎么会不理你?” 林争无语,似曾相识的话语——他好像对这女人说过。 “好了。快尝尝。汤凉了,就不好了。” 司马惜温言哄着,将勺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林争略一犹豫,张口小小地尝了一下。 “这是什么!”林争脸色大变。 “鱼汤啊。”司马惜回答。 “为夫不吃荤!” 林争狠狠地瞪了一眼碗里地东西,钻回了被子里。 “别闹了,这是鱼汤,不是鱼……你就别‘计较’了。” 这只妖孽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这么别扭。 鱼汤和鱼——是两码事? 林争心情郁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真的不要?”司马惜又问了一句。 “你不要,我就给韩适送去。他这么温柔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林争一阵气闷。 片刻之后,一碗鱼汤见了底。 司马惜将陶碗放到了一旁,想不到林争这么“听话”,居然真的将鱼汤喝完了。 此时,躺在榻上的林争脸色非常不好,他……不想说话。 “夫君你身体这么虚弱,这鱼汤要每天都喝才可以。” “……” “不说话,就表示同意。” “司马惜!” …… 风和日丽,江道两岸青山入画。 舟舫在碧水中缓缓前行,甚是惬意。 林争在船舱里静休了五日,总算可以独自下床走走。 他缓步来到在甲板上,吹着柔和的河风,抑郁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 今日,怎么没见到那女人的身影? 自从遇到了司马惜,林争觉得自己无论行到何处,似乎都能听到司马惜“聒噪”的声音。 过去游山玩水,弹琴读书的闲情逸致,是一点儿……一点儿也找不回来了。 微风轻拂,长发飘逸。 林争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一片漂浮的白云映入眼帘。 心……渐渐地平静下来,一名女子娇柔的倩影,又在脑海中浮现。 林争不禁握紧了双拳,嘴角扬起了一抹讽笑。 过去刻骨铭心的一切,他如何忘记! “林公子。”身后传来了韩适的声音。 林争知道,这些天韩适一直在躲着自己。 今日,他心情不错,韩适这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韩适见林争并没有将他“赶”走,缓步行至了他的身侧。 “林公子,近日好些了。”韩适道。 林争一言不发,并不理会。 “在下冒犯之举,还请林公子原谅。”韩适说着,躬身行了一礼。 “今日前来就为此事?”林争扬了扬眉,神情不耐。 87.第87章 千里追杀(三一) 韩适轻轻摇了摇头,道:“今日,在下想与林公子谈心。” 林争讽笑道:“谈心?” 这只小狐狸能言善辩,与他“谈心”,九成得被他诓了去! 韩适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惜惜姑娘这几日辛苦了,今日在下不忍心再将她唤醒。” 林争微微一怔,难怪今日醒来之时不见那女人的身影……原来是这家伙…… “阁下与她熟络,孤欣赏得很!” 这只小狐狸与女人的相处之道,确有一套。 “哈哈……过奖。” 韩适仿佛并未听出话语里的讥讽,道:“林公子的风流之名,在下虽远在南夜却也有所耳闻。” “哼!”林争不悦。 他虽然不拘礼法,率性而行,却也从未恣意放纵。 “林公子的风流之名大多出自市井之口,不甚真实。” 世人如何评断自己,他不想管,也懒得管! 韩适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好奇,风华之年,林公子既不纵情美色,也不追逐名利……当真无所欲求?” 林争幼年,就被遣离国都。若非十多年前,忽然现身于朝堂之上请求赐婚。世人都要忘记,这陵国还有个三皇子。 当年,国君大怒,为断了他的念想,将那女人赐给了宁王。 宁王林泽与林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林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下嫁给了他的二哥。 兄弟之间从此有了嫌隙,不再往来。 不久,林争犯下重罪,公审之时。 宁王忽然现身,撂下狠话。他力辩群臣,为其减轻身上的罪责。 但林争却并不领情,长袖一甩,毅然决然地到了北境充军。 近年,林争回到国都,宁王林泽,与昱王林烨为争夺太子之位,势成水火。 林争本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但他却选择了为宁王所驱策,助其登上太子之位。 韩适不明白,林争若想要女人,为何当心爱之人下嫁他人之时,竟然无动于衷。 而林争若是志在乡野,为何不好好地当一个闲散的王爷,心甘情愿地为他人驱策。 功名利禄就更不用说了,以林争的能力、才干,这些本就是唾手可得。 但林争对这些都不在乎,他到底想要什么? “宁王是孤的兄弟,孤助其登太子之位有何不妥?” 林争仿佛猜到了韩适所想,淡淡道:“再者,那女人早已是过去之事。孤难道会了一个妇人,断送了手足之情?” “帝王之家,手足相残之事,比比皆是……林公子确信,自己终不会有那么一天?”韩适冷笑道。 “阁下若是来挑拨离间的,恐是要失望了。”林争笑叹。 “林公子于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林公子身陷绝境……不若来到南夜,在下……” “哈哈……” 韩适的话还没有说完,林争便大笑,道:“若有一天,宁王要取孤的性命……孤自当自行决断,不必阁下费心!” 你……你这个疯子! 韩适面色苍白,伸手指着面前这只神情自若的妖孽,心中惊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88.第88章 千里追杀(三二) “孤……确是疯了。” 这只小狐狸被他“吓”得花容失色,林争心中泛起一丝报复的快意。 本想拉近林争与南夜的关系,想不到竟被林争所捉弄。 “在下失礼了。”韩适微微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离间不成,立即见风驶舵。 这只小狐狸不仅机灵,面皮也是厚得可以。 林争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在下于阁楼之上准备了茶水,不知能否请林公子一道,乘舟赏景?” 原来,林争的身体尚未恢复,独自于甲板之上立了好一会,笑容之中略有倦意。 韩适说着,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林争也没有拒绝。 二人移步阁楼之上,四周俱是镂空的雕栏,置于其中江道两岸的风光美景,尽收眼底。 “阁下倒是会享受。” 林争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之上,左右晃动着手中的茶杯。 一时之间,茶香四溢。 “林公子是南夜的贵客,在下不敢怠慢。”韩适面带微笑,于茶案旁正襟危坐。 “孤不过是受人驱使罢了。”林争淡淡道。 韩适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以为,林公子只身来到南夜可不仅仅是为了冥教。” 林争双目微闭,一丝光亮从眼底下划过。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 韩适安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打扰。 片刻的沉默过后。 林争轻声回了一句:“南夜的水,深得很。” 韩适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猜错……林争这家伙算是要与他谈“心”了。 南夜山林众多,水路崎岖,交通、贸易不甚发达,夹在西夏与东陵之间,只能算是一个小国。 百年来,东陵与北境的外敌战得不可开交,西夏却忙着吞并南夜。 一旦南夜被灭,西夏只需在东陵的腹地,暗中插上一刀,北方的饿狼自然会将陵国撕得粉碎。 因此,南夜与东陵交好,天下四分已成胶着之势。 韩适轻声叹息,道:“夏国新君夏侯凌,冷血无情,独断专治。继位七年,血杀成河,文臣武将对其又敬又畏。” 也正因为他的无情、专治,才使得夏国上下,将帅严威,民心专一。 四国之中,夏国日渐坐大。 但,自从十年前,南夜危急,以太子为质向陵国借兵之后。 西夏再没有对南夜动过一兵一卒。 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此时的东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南夜强盛。 如今,南夜的国君年事已高,众皇子皆已成人。 林争这时忽然到访,显然是为陵国找寻盟友的。 韩适苦笑,道:“陵国与夜国唇齿相依,林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 林争懒懒地摆了摆手。 韩适要说的话,他明白……否则自己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将小狐狸从这“死局”之中“救活”。 但南夜的“水”深得很! 船舫在江道中缓缓前行,江面上不时地划过贸易的船只。 一切是那样平静。 十日前,众人经历的生死之劫,在这里仿佛仅仅只是一个恶梦——镇南王并没有封锁江道,贸易往来的商船,也没有带来用兵的消息。 89.第89章 千里追杀(三三) 镇南王封锁了山中要道,难道还想不到他们会行水路? 此事蹊跷,其中的要害关节,或许……只有回到国都才能有一个答案。 林争轻轻地啜了一口杯中的香茗,道:“孤听闻贵国的二皇子,礼贤下士,宽厚仁爱,是难得的贤君。” 韩适虽然掌管九郡二州的军政要务,却是个文官。 镇南王造反,杀只“狐狸”,一点用处也没有。 韩适了然。 林争以为南夜的太子在陵国为质,不知归期。 王爷若有意将二皇子扶上君位,势必要于丞相府作对,取他的性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宽厚?仁爱?” 韩适笑叹,道:“叶聿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就连在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镇南王这些年老成精之辈,看上一眼,那小子几斤几两,还不摸得透透的。 叶聿若真的有三分才能,三分仁爱,恐怕南夜的太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阁下似乎对其有所成见?”林争不以为然。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 原来,十年前南夜战败,国力衰落,强敌环伺。 二皇子叶聿非但没有勤于政务,关心民生,反而沉迷权术,在朝中上窜下跳,笼络人心。 “早年,父亲大人为顾大局,对其所做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近年来,朝臣对其不满与日俱增,叶聿竟以非常之手段压制、报复。 能臣忠臣纷纷请辞。 朝中另立太子之言日盛。 “父亲大人对其失望之极,心知再不能坐视不理……” 韩适悲叹,道:“在下肯定,二皇子叶聿继位之时,便是我韩某的死期!” 此时南夜一旦发生内乱,便是倾覆之灾! 镇南王手握南夜的半数兵权,是南夜定国的基石。 他不能可能参与太子的废立之事,更不可能扶叶聿上位! 小狐狸言之凿凿,说起来,倒像是真的。 林争轻笑,伸手提起案上的砂壶,为他倒了一杯香茗。 韩适郁闷,林争脸上的笑意仿佛在对他说“说了这么久,渴了吧,快歇歇”。 林争确没有将他先前的话语,往心里去。 因为,这南夜的皇后,很不巧,也姓韩——她是韩适的姑姑。 原来韩氏在南夜是个大族。 早年,南夜的国君为登上太子之位与韩氏一族联姻。 继位后,又立皇后之子为太子。 换而言之,韩适与太子叶歆虽然姓氏不同,却是沾亲带故的表兄弟。 韩适说得“天花乱坠”。 林争却不相信,这丞相府就没有一点“私心”。 此次“谈心”,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林公子……”韩适并不死心,开口又想说些什么。 “孤对南夜的形势不甚了解。”林争笑了笑,不予置评。 陵国强盛,为了共抵御外敌,东陵关心南夜的国事。 此时,无论是二皇子叶聿,还是太子叶歆,与东陵结盟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南夜的新君。 林争自知身份特殊,初到南夜之时,隐匿踪迹,就是不想搅和南夜这潭“清水”。 最初,小狐狸并不知道,他此次南夜之行的真实目的,只是单纯地为把太子“偷”回南夜,计划将自己秘密“押”回国都。 90.第90章 千里追杀(三四) 但一路的劫杀让小狐狸猜到了陵国的结盟之意,恐怕韩适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如何将自己绑在他的战车上吧。 “有的事情孤只是臆测,出了这个门,孤可是一概不认的。”林争淡淡道。 “与林公子谈心,又怎能不懂规矩?”韩适说着,正襟端坐,认真聆听。 “中原的东南境,自古便是丰腴之地。若无战事,陵国倒也算得上国富民强,物阜民丰。” 林争顿了顿,轻叹道:“只可惜,陵国虽然繁华似锦,却无常胜之军。如同这杯中的香茗,美则美矣,却终不过是齿颊留香。” 战事耗资巨大,陵国再多的财富也经不住连年累战。 “韩公子以为,陵国眼下最大的危机来自何处?”林争忽而开口询问,竟带了考较的意味。 韩适略一思索,慎重道:“在下以为陵国最大的危机不在北,而在于西。” 林争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北朔的蛮人,虽然连年进犯,却是旨在掠夺,不足为惧。” 蛮人的入侵总是来去如风,因为北方的饿狼只要得到了足够的钱粮,便不会冒着被陵国合围的危险,孤军深入。 正因如此,陵国在北境的战事一直败多胜少,根基却始终没有动摇。 “与之相较,西夏近几年虽然‘安份’得很,但新君继位之后,进行的一系列整饬变革,却是为战事做备。夏侯凌是百年一见的英主,雄才大略断不可小视。” 此时,无论南夜,亦或是东陵,都再经不起一场大败。 这或许就是夏侯凌一直苦苦等待的契机。 韩适叹息,道:“陵国在北境一旦大败,夏侯凌便会以雷霆之击挥师南下,届时陵国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顾及南夜?恐怕待陵国回过神之时,却已陷入背腹受敌之境!” 林争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大笑道:“阁下见识果然了得!” 韩适无语,国之将亡,这家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望向林争眼神中,不禁又多了一些幽怨。 林争猜得到他的心中所想,道:“阁下不必过于忧虑,夏侯凌想要制霸天下,难不成我大陵国就要坐以待毙?” 这就是陵国正真的结盟之意。 韩适不由得屏气轻问,道:“既然如此,陵国将如何破此困局?” “三年。” 林争说着,缓缓地伸出了三根手指,淡淡道:“不论阁下相信与否。三年之内陵国必胜。此为其一。” 既然夏侯凌等着陵国在北境战败,那么他们就必需要胜,而且是要大胜。 这是破此困局,威慑西夏的第一步棋。 而这第二步…… 林争的目光静静地落到了韩适身上。 “这其二是……” 这其二便是……结盟? 韩适惊疑不定,却见林争微微颔首。 “既然三年之内,陵国能够自信能够大败北朔。这其二是否有些……多余?” 南北两地相距万里,就算南夜想要出兵相助,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91.第91章 千里追杀(三五) 韩适小心冀冀地措词,言谈之间,额上已冒出了一层薄汗。 林争轻轻地摇了摇头,反问道:“韩公子为何只将目光,放在北方这片尺寸之地?何不将目光放远一些?” 韩适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在下愚钝,还望林公子明示。” 林争转头望向了窗外的山景,轻笑着回一句:“这陵国的南方,似乎也有些不太安稳……” …… 正午的暖阳透过小小的轩窗,斜斜地照到司马惜的脸上,异常舒适。 好奇怪,韩适怎么还没有叫她起身呢? 而原本睡意朦胧的小人儿突然睁开了双眼,天已大亮。 糟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司马惜急忙起身,推开林争的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林争在船舱待了几日觉得甚是烦闷,每日都吵着出去走走。 可他的身子这么虚弱,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于是,司马惜将他哄在船舱里,一直也没有让他出门。 如今,她不过是晚起了一会,林争就从她的眼皮底下溜出去了。 司马惜有些气恼,清晨的河风凉得很,林争却连外衫也懒得带…… 司马惜轻声叹息,随手带上了紫色的外衫向外行去。 掀开船舱门帘,司马惜就被一个墨绿的背影深深地吸引了。 韩适?他在做什么呢? 司马惜远远地看到韩适垂着头站在船边,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微微轻扬的长发,遮掩了他的神情。 “韩适……你没事吧?” 司马惜缓步靠近,关心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的背影总让人觉得有些落魄。 韩适微微一怔,轻蹙的双眉很快舒展开来,手心里的一抹殷红,也自然地藏入袖中。 他转身微笑道:“惜惜,你是来找林公子的吧。” 韩适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紫色长衫,眼中写满了笑意。 “唔,嗯……不许岔开话题。” 刚才,她明明看到韩适将东西藏在袖中了! “惜惜……”韩适苦笑。 事情该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吧…… 司马惜有些不安,她刚才看到,韩适手中的是红色的、红色的……她不敢再想下去。 心慌的她忽然想起了林争曾说,韩适说话的本事一流,对付他,就不能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让我看看。” 司马惜伸手想要捉住他的手腕,但却被韩适轻轻地躲开了。 “惜惜姑娘,林公子正上边在看着呢。” 韩适笑着,淡淡地瞥了一眼阁楼上,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 “哪、哪有……”司马惜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楼阁,但依旧有些心虚。 “在下所言非虚。” 韩适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惜惜姑娘快去看看吧,林公子似乎心情不佳。” 在司马惜眼中林争的“心情不佳”,就等同于这家伙又在闹别扭了! 司马惜郁闷,这只妖孽多难伺候,这些日子她算是深有体会。 什么吃饭穿衣,捶背捏脚……这些只是伺候他的基本功。 而真正考验人的是林争的“暴力”倾向——这家伙心情不好的时候,破坏欲特别强,老喜欢砸东西。 92.第92章 千里追杀(三六) 好几次,她才出去了一会,船舱里的物件几乎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气恼的司马惜忍不住责备了他几句,林争竟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沉寂了两日。 可林争安静时“可怜”的模样,又让司马惜满心歉疚。 心疼林争的她主动认错,温言安慰了一日,林争这才恢复了常态。 此时,众人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林争的“暴力”倾向似乎只有在司马惜不在的时候发作。 这一点就连跟随林争多年的狄皓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如此,他还道出了自己的疑惑:“殿下心情不佳,向来只会拿东西砸人。这会儿怎么会砸东西呢?奇怪。” 随后,在韩适的纵容下,为了避免林争破坏家物,司马惜只得日夜陪护在林争身边。 一日,累极的她不小心在林争房里睡着了。 醒来之时,忽然发现自己竟偎依在林争的怀里,于是便害羞地逃了出去。 过了一会回到房间,惊讶的发现船舱里又是一片狼藉。 司马惜又气又无奈。 可林争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优雅,仿佛与房间里凌乱的一切毫无关系。 “韩适,我说的是你!” 每到这个时候,韩适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司马惜不禁有些生气,道:“不要老将问题扯到林争的身上!” “哈哈……” 韩适大笑,沉声道:“惜惜姑娘若是闲着无事,在下恕不奉陪!” 说完,转身伴着清风走开了。 身后,司马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万般无奈。 平日里韩适总是温文尔雅,好像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但任何人也无法强迫他做一件违心之事。 他若是不想说,就算是撕破面皮,也休想让他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司马惜不明白韩适的苦衷,只得带着满心的疑惑登上了阁楼。 阁楼之上,一袭白衫的林争正安静地侧卧在茶案边的软榻上,似乎已沉沉睡去。 司马惜小心上前,轻轻地将带来的外衫覆在了他的身上。 韩适说林争心情不佳,她还以为林争会将阁楼弄得一塌糊涂。 想不到他这么安静,好乖。 司马惜宠溺地抚了抚林争的长发。 她知道此时的林争并没有真正睡着,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就算不说话,自己也觉得开心满足了呢。 胡思乱想之间,司马惜不经意发现不远的地上,有一个碎裂的瓷杯。 什么嘛,还以为他真的变乖了。 就在司马惜心中抱怨,准备将散落在地的碎片细心拾起之时,她却忽然怔住了。 因为,这碎裂的瓷片上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血迹。 韩适手中的一抹鲜红,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难道是他? 不,不会。 司马惜摇了摇头,若是一个瓷杯,韩适根本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甚至还凶自己。 与之相较,她更相信能和一个瓷杯过不去的人,是有向来都有“暴力”倾向的林争。 司马惜再也无心理会地上的碎片,道:“夫君,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93.第93章 千里追杀(三七) “……”林争侧卧在软榻上,不想说话。 林争居然忽然生起闷气来了。 司马惜浅笑着,来到林争的身边坐下,道:“夫君,怎么了?是哪不舒服吗?” 不待林争回应,司马惜主动伸手探了他的前额,还“顺便”从袖中翻出他的右手。 林争的右手之上,果然有一道锐器划伤的血痕。 “搞什么嘛。”司马惜小声抱怨。 之前,林争再怎么闹腾也从来没有伤过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司马惜轻轻地在他的伤口处吹了吹,伤口这么长,一定很疼吧。 “爱妻,还真是——多事。” 对于她的关心,林争并不领情,一声冷哼,将手收入了袖中。 林争觉得她烦吗? 司马惜心中叹息,嘴上却道:“我多事,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林争扬了扬眉,冷声道:“爱妻对所有男子,亦是如此?” 说着,林争快速地起身,右手轻轻地扣住了她的下巴。 强迫着一双如水的秋眸,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司马惜被他捏得生疼,却又无力反抗,只得扑闪着无辜的双眼,道:“夫君……你在说什么呀?” “若能让你一直放在心上,孤倒宁愿一直病着了……” 林争口中淡淡地飘出了一句莫名的话语,笑容却越发地邪魅。 闻言,司马惜怔住了,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林争也不着急,只待小人儿慢慢地回忆。 镇南王来院子里要人的时候……林争与狄大哥一直在后院里窃窃私语,她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 当时,韩适的神色很差,在她的询问下,韩适才说了这一句玩笑话。 可那天院子里只有她与韩适二人……这林争怎么知道? “你、你偷听!”司马惜怒了。 “哼!” 光天化日之下,这女人和韩适在院子里……还怕人“偷听”? 林争不悦,放开了禁锢小人儿的右手,那质问的目光仿佛在说:还不认错? 司马惜无语,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若不顺着林争的脾气,这家伙指不定怎么闹腾。 “夫君,我知道错了。”司马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柔声认错。 “真的?”林争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司马惜连忙点头。 “错哪了?”林争又问。 “哪都错了!”司马惜忍不住吼了一句。 “爱妻分明就是在敷衍,你以为为夫是傻子?”林争讽笑。 “才不是。” 司马惜神情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你得先让我看看手上的伤,然后我才能告诉你错哪了。” 林争:“……” 身边的小人儿一面轻握着他的手,一面又细心地为他的伤口上药。 林争看着她专注的神情,不禁有些恍神。 这些日子,司马惜一直细心地照顾着自己…… 他固执地以为,女人只需要关心一个人就够了。 可事实上,司马惜不是一般的“多事”…… 林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先前在阁楼上看到的、二人在甲板“拉扯”的一幕。 94.第94章 千里追杀(三八) 心情不禁有些烦躁。 “夫君你的手放松些,否则伤口又要裂开了。”司马惜小声提醒。 林争回过神,当时他亦是如此不自觉地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紧握的右手松开了。 林争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些莫明的情绪,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不喜欢,绝对不喜欢这女人与韩适站到一块。 于是…… “惜惜……” “嗯?” “不要再与韩适说话了。”林争的声音异常的温柔。 “啊?”司马惜不明所以。 林争扬声反问道:“爱妻没听清楚?” 司马惜急忙道:“我听清楚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他要是知道为何,还用得着和她“商量”? 林争扬了扬眉,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司马惜犹豫了一会,小声地试探道:“夫君……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 林争起身,甩袖行至窗沿,望着两岸绵延的山景,不再言语了。 那生气的背影仿佛在说“不答应,就不要与孤说话”这几个字。 “夫君,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这么点小事,我怎么会不答应?” 现在林争的身子依旧虚弱,又加上这家伙本就挑食,倘若一生气就不吃东西了,那就麻烦了。 司马惜缓步来到他的身后,温言劝慰。 “……”林争沉默不语,仿佛仍在生着闷气。 “好了,我知道错了。林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司马惜讨好地为他捶背捏肩,笑如暖阳。 “夫君,你再不理我就走了。”司马惜说着退了几步,扭头一看,林争依旧倚靠在窗棂一动不动。 “我真的走了!” 她都诚心诚意地认错了,林争还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气恼的司马惜二话不说蹬蹬下了阁楼,路上却险些撞上一名端茶的侍从。 司马惜急忙道歉。 端茶的侍从笑了笑,正欲向前行去。 “等等……你这是要上楼吗?”阁楼之上只有林争一人而已,司马惜不禁有些奇怪。 端茶的侍从点点头,解释道:“少爷吩咐在下替林公子换壶新茶……” 司马惜看着他手中一盘精致的茶具,不禁有些出神。 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待端茶的侍从上了阁楼,林争是怎样了狂躁如雷。 端茶的侍从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道:“少爷知道林公子的脾气异于常人,再三嘱咐在下将茶具放下就走。可在下是个粗人,笨手笨脚的难免有冒犯之处。” 他苦笑着,请求道:“不知能否请姑娘代劳呢?” “这……”刚才还与林争吵了一架,怎么能立刻又给他端茶送水? 她也是有尊严的嘛。 司马惜犹豫了一会儿,道:“这个我可以帮你,不过,我想迟一点儿再去。” “那就有劳司马姑娘了。” 端茶的侍从点点头,将手中的茶具交给了司马惜,随后便走开了。 …… 唉,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韩适莫明地生气,然后又与林争吵了一架…… 司马惜回到船舱,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不禁有些郁闷。 现在,她其实很想待在林争身边,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样的想法总是遭到林争无情地取笑。 林争……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95.第95章 千里追杀(三九) “滚!”外边忽然传来了林争的怒吼。 司马惜微微一怔,还未回过神。 “给我……滚!”他的声音无尽狂躁。 紧接着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和一声闷响。 船舱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发生什么了? 司马惜有些心慌,她急忙跑出船舱,只见几名侍从正好奇地向楼上张望。 但阁楼之上再没传来半点声响。 林争…… “你们都在此做甚?” 韩适缓步而来,声音带着隐隐的不悦。 张望的侍从很快纷纷散开了。 韩适看了一眼身边小人儿担心的神情,轻叹,道:“惜惜,你随我上去看看吧。” 司马惜点点头。 …… 楼上,一地的血迹确实令人惊心。 原来,就在司马惜在船舱里百般郁闷之时,林争正在楼上闭目养神。 忽然,他警惕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缓步登上了阁楼。 “林公子,少爷吩咐在下替您换壶新茶。” 来人正是先前司马惜在楼下遇到的黑衣侍从。 林争上下打量了来人了一眼,斥道:“滚!” 端茶的侍从“吓”得一个趔趄,险些将手中的茶水打翻。 “林公子……”端茶的侍从诚惶诚恐,正欲解释。 此人受到“惊吓”,却丝毫不乱,就连虚晃之时也未停下靠近的步伐。 “给我滚!”林争起身手中的瓷杯瞬间朝他的面门疾射而出。 端茶的侍从一跃而起,面带冷笑。 他轻盈闪过飞射而来的瓷杯,袖中带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林争飞扑而来。 林争本能地侧身躲闪,却忽然惊觉自已的行动,并没有想像中的敏捷。 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体内余毒未清,身体虚弱的事实。 此时,黑衣刺客已近身不足一丈。 “找死!”林争一声冷哼。 黑衣刺客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手臂一凉。 不,不可能。 黑衣刺客脸色煞白,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右臂如同断了的树枝,连同匕首一起掉到了地上。 林争的剑法实在太快了。 他不知道林争是如何出剑,甚至就连剑的模样都还没看清…… 初次刺杀已然失败,但黑衣刺客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侧身一个翻滚,快速地拉开了与林争的距离,随后左手的袖中忽然连射出三支短箭。 殿下! 狄浩在听到异响之时就立刻飞身上楼,但刺客从出现,再向林争射出短箭,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 此时,林争危急,狄浩一声大喝,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 啪啪,两支短箭在剑气的影响下偏离了方向,剩下一支…… 林争低头发出一声闷哼,不禁退了一步。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黑衣刺客半跪于地,左手捂着断开的右臂,虽血流了一地,但他望着林争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与怨恨,宛如索命的冤魂。 “林争,臂之仇来日再报!” 话音刚落,平地之间忽然冒起了一团白烟,黑衣刺客已经消失不见。 “殿下。”危机已去,狄浩赶忙扶住林争的身子。 韩适与司马惜赶上阁楼之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96.第96章 千里追杀(四十) “都怪你,非说什么‘要得到我的关心,宁愿一直病着’……” 入夜,阁楼上昏黄的烛灯下,司马惜正在小心地为林争处理伤口。 “闭嘴。”林争面色苍白,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平日这样的剌客哪能近他分毫,可如今却是如此狼狈。 司马惜不满地应了一声。 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凶自己。这家伙就不怕她在包扎的时候下重手么? 司马惜胡思乱想着,偷偷看了一眼林争神色。 林争正出神地望着案台上的烛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他忽然扬了扬眉,瞥了小人儿一眼。 “对……对不起。”司马惜轻轻地在林争的伤口处吹了吹。 刚才她分心了。 其实,林争的外伤也算上严重。 但,为什么在为林争处理伤口时,却慌张得手都在颤抖? 这样笨手笨脚的,林争该不会认为她是故意的吧。 “疼吗?”司马惜轻声询问。 林争沉默不语,神情却显得有些不耐。 司马惜见状急忙收起纷乱的思绪,一心一意。 片刻之后,伤口包扎完毕。 此时,林争很是疲累地睡卧于软榻上,几乎动弹不得——他的毒伤又发作了。 这些日子林争恢复得飞快的原因在于,他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今日命悬一线,情急之下林争动用全身的内力断了刺客一只手臂,以致于陷入如今之境。 “狄皓。”林争轻声呼唤。 狄皓缓步从阴影中行出,躬身行了一礼。 “去将韩适请来。”林争吩咐道。 “殿下,刺客是韩适的人!” 早对韩适有所成见的狄皓禁不住怒吼。 “去将韩适请来。”林争的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狄皓虽万分不愿,却也不敢违逆林争的命令…… 很快,狄皓便领着面容憔悴的韩适来到了林争面前。 他轻声禀报,回应他的却是一片静谧。 林争仿佛已在榻上沉沉睡去。 而韩适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欠一个交代。 “此事,确是在下之责。” 韩适无奈苦笑,心如刀绞。 可如今请罪,辩解又有何用? “但刺客实非在下之人。” 韩适接着解释道,刚刚从仓库中搜出的一具尸体,证实了真正端茶侍从已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被害。 换而言之,这几日众人所见到的那名侍从,完全是由刺客易容而成。 而至于这黑衣刺客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一概不得而知。 韩适说完跪伏于地,道:“林公子若是心怀怨愤,尽请责罚,在下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哼哼,罚有何用!你能抵命?”狄皓知道殿下并不会对其有所责罚,故而出言相激。 韩适笑了笑,淡淡道:“林争,你我二人,如今……可算得上抵命?” 此话,柔中带刚,似乎无礼之极。 可卧榻上的林争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狄皓目怒的而视,若非林争在此,他早就将这无耻之徒扔到江中了! 倘若韩适真的落下了咳血的病根,自己岂非一辈子心怀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