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血武大陆。 一个穷兵黩武的异界大陆。 诸侯并起,天下纷争,血染河山,铁马金戈,烽火联营,狼烟滚滚…… 说起血武大陆上的兵荒马乱,人民颠沛流离,不禁让我想起一个佛经中《罗生门》的故事: 那也是在一个战争年代,一个农民破产了,他只好拿起刀来,决心作强盗。但是,他力弱胆小,并且总是有些有愧于心。 一天,他到一个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役的城墙上去,那里到处都是死尸,他想找到一些财物。结果,他竟然发现有一个老妇人衣衫斓缕正在从一个年轻女子的死尸头上拔头发。 他冲上去斥责老太婆说:“你这个没人性的,竟然对死尸也不放过。” 面对他的斥责,老太婆说她只是想用这些头发做个头套卖钱谋生罢了。“而且,你以为她生前是个善人吗?她可是把蛇晒干了当成鳝鱼来卖。” “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生存啊!”。 顿时,强盗大悟了,既然是为了生存,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于是,他就抢了老太婆的衣服走了。 是啊,生逢乱世,人们的一切所为,为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 —————— 血武大陆广袤无垠,山河壮丽。奇山骏景,钟灵锦绣,峰峦如聚;滔滔江河,波涛如怒,江流交错;沃野平原,坦荡万里,物产丰富…… 人类是这片大地上的主宰者。 人类号称万物灵长,绝非浪得虚名。除了本身体魄羸弱之一缺点之外,其他方面皆可在万物生灵中领袖群伦,卓尔不绝。 人族尚武,血武大陆上的人类更是把武学研习到了一个巅峰的境地。尚武狂潮成为大陆的主流职业,习武之风席卷整片大陆。 吞息吐纳: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六者,谓吹、呼、唏、嘘、呵、呬。 血武大陆灵气充盈,人族先贤人杰,依靠吞息吐纳之法,创造各类武学修行功法,使人类变得强大。低等阶的功法,可让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而高等阶的功法,亦可让人获得开山断河,接引天雷等惊世神通。 武学现世之初,只为让人族可以在火山爆发,地震决裂,洪水泛滥等等厄难天灾的祸乱的自然灾害面前得以更好的生存下去。可是随着诸多强大的功法武学、武技的诞生,大陆上渐渐涌现出无数的武学流派,宗门、教派、亦或者世家、强国…… 日渐繁荣的大陆上,人类一枝独秀的崛起,领袖群伦。然而,武学教化的分门别类,强弱不一,带来的后果就是分歧矛盾不断。遂,人类之间的征伐、侵略、战乱等等恶果不期而至,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争斗。 饱暖思‘阴’欲,饥寒起盗心。 一时间,血武大陆上风云变色。诸侯并起,百国林立,或大或小的宗门教派势力,更是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纷纷在大陆上占据一席之地,称王称霸。帝国、诸侯、教派、蛮夷、宗派、部落,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出现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血武大陆,中州之地最是灵气充盈,土地丰美肥沃。名山大川不胜枚举,大陆上顶尖的帝国、宗门、教派纷纷在此扎根落户。诸多豪强聚首,虽是暗斗不断,可是明面上,却又不得不彼此一团和气。如此一来,中州大地难得的成为了血武大陆上少有的一块和平净土…… 集天地之灵气,筑血肉之身躯;习天、地、玄、黄四等功法、武技,携浩宇雷霆之威,上可撼九天星辰,风起云涌;下可动四海八荒,劈山断河…… 练气九重、武者、武师、武灵、武王、武皇、武宗、武尊、武圣、武帝…… 1、恩泽 血武大陆,天武帝国塞北边城,天罪城。 “哟~~罗爷,您今儿可来的够早的呀,快楼上请~~” “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 “六六六,十八点,大!~~” “通杀!~~” “妈的,老子就不行这个邪,再来……” ………… “听说了么,殷家二老爷昨天又娶了一房小妾。昨晚从殷家别院的墙外走过,那院里的动静可是仙音袅袅啊~~。” “殷二爷古稀之年雄风不减,定是‘杀’得那位豆蔻黄花般的小娘子,几天出不了闺阁啊,哈哈~~” “哈哈哈~殷二爷老当益壮,惜花爱花之人,实乃我辈楷模呀。” “是也是也……” ………… “刚出锅的炊饼,一铜币两个~~” “又香又甜的脆皮糖人,好吃不粘牙……” ………… 街边小贩的营生叫卖,一声高过一声;酒肆茶馆的谈资流言,填补着普通人匮乏的生活臆想;赌坊里的汉子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嘶吼,想来已是输红了眼;青楼勾栏里的莺声燕语,纸醉金迷,消耗着无魂人大好的芳华…… 这里就是天罪城。 乍一看,城里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川流不息,各行各业都是一应俱全,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繁华喧闹的景象和天武帝国境内诸多大城闹市相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可是,只有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知道,在这等忙碌喧嚣的繁华背后。他们是生活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残酷境遇。 天罪城是一座座立在天武帝国塞北边荒的城池。自此向南逐渐深入天武帝国腹地,从此以北则是人迹罕至的蛮荒深山老林。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因此,天武帝国内的平民很少在此安居落户。 然而,渴望安定生活的平民不愿在天罪城落户,却并不代表天罪城人烟稀少。天罪城位于天武帝国和北方蛮荒深山的咽喉位置,是塞北蛮族和天武帝国往来的必经之路。北方大山里,天地自然孕育而出天材地宝不计其数,自成一座天然宝库。即便山中凶险万分,依旧吸引着无数悍不畏死的武者深入蛮荒山中寻宝。于是乎,天罪城也因此热闹、繁荣了起来。 常言道,人多多是非,各种江湖人士,逃犯强盗,都聚到了这里,人龙蛇混杂。天高皇帝远,时间久了,天罪城中秩序越来越混乱,闹出了不少命案。成了一座不尊王权,只凭实力的混乱之地。 “啪!~~快走!~~” 闹市中,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鞭响,与这喧嚣的闹市格格不入。 一群衣不遮体,锁链加身的囚徒,在一队身披铁甲的武者的押送下,神情麻木的从青石铺成的街道上慢慢前进着。沉重的镣铐锁链拖在地面上,发出‘哗楞楞’的响声,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一个个面部僵硬,眼神涣散,仿佛行尸走肉。这些被押送的人,是外出进山狩猎的佣兵团新捕获来的奴隶。 街上,无论是行人、商贩,还是正在肆意挥霍的找乐子的人,对此皆是毫无避讳。好像这样的事情在天罪城里,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样,很是平常。 奴隶队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默默地低着头,跟在队伍里前人的身后,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动着脚步。他的眼睛里和其他人一样,满是绝望的悲凉。长时间被拴着镣铐赶路,手腕、脚腕这些直接被套上枷锁的地方,已经磨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干涸的血渍随着走路时镣铐的晃动,伤口再次被磨破,流出新鲜的血液。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麻木,四肢失去了知觉。前进的动作就像是机械似的程序,按部就班的动着。 街边营生吃食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食物的香味引得少年的鼻头不禁微微轻嗅耸动。 “吃的?~”沐离脚下一顿,涣散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 从山里被抓出来的一路上,战狼佣兵团的人一次也没有给过他们吃的,只是偶尔给他们一些水喝。沐离的腹中早已饥肠辘辘。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食物的香气,他的脚步不自觉的迟疑了一下。 “嘭~” “哗楞楞~~~” 沐离脚下慢了一步,他身后的队伍的人霎时从后面撞了上来。饥肠辘辘的沐离脚下本就虚浮无根,被身后的人这么一撞,立即一个跟头栽到地上。沉重的镣铐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冰冷的铁器撞击声。 “啪!~~” “妈的,小崽子!~进城了还给老子添麻烦,起来!~” 战狼佣兵团里的一个铁甲武者,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无情的鞭打、侮辱的喝骂,顿时劈头盖脸的一起施加在沐离的身上。 本就虚弱的沐离在对方的皮鞭无情抽打之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欲昏厥。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在他的脊背上纵横交错,很快他的整个后背再看不到一处好肉。 沐离尽力蜷缩着身子,好像只有这样,那股钻心的疼痛才能消减几分。刚刚走在他身后,不小心撞倒他的那个奴隶。看到他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的身体,原本涣散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抹愧疚,可也是稍纵即逝。下一秒,他的神情重新变得麻木,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作为奴隶,他们的命运最终都是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如果能够就此死了,少受一些苦难折磨,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解脱。如此一来,看到沐离躺在地上被无情的抽打,队伍中的一些奴隶的眼睛里,似乎还闪过了羡慕的光彩。 沐离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脑子好像也在慢慢的要就此停止思考了。或许下一刻,他就要死掉了吧。 “哒哒~~哒哒~~” “住手!~”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进而响起一声掷地有声的清冷骄喝。 抽打的鞭子停了下来。一道好似火焰般鲜艳的身影从马匹上翻身跃下,来到了奴隶队列的跟前。 沐离虚弱的匍匐在地上,头面紧贴着地上的青石,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双绣工精细的小蛮靴,外加一节红艳艳轻轻摇曳的丝织裙摆。 “你在干什么,想打死他么!~” 曼妙的声音再次响起,沐离努力的想要掀开沉重的眼皮看清这个在最后关头救下自己的人是谁。可惜,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是一具尸体似的瘫在地上,单凭一双耳朵,细细倾听着那个天籁般的仙音。 “原来是殷二小姐呀。手下人不懂事,不知是哪里开罪了二小姐,说与在下,张某给您出气。” 张涛,战狼佣兵团中两个副团长之一,是这次押送奴隶的带头人。 红衣少女的出现,立即吸引了周围街上人的诸多目光。战狼佣兵团在天罪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佣兵团,鲜少有人敢当街和他们生事。看热闹的人不禁悄然向着这一边靠拢过来。 殷红玉身穿一袭曼妙红裙,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躯线,朝气蓬勃,青春无限。在殷红玉的身边,一个同样二八芳华的朴素白衣少女,轻纱遮面,相伴左右。如果说红裙的殷红玉热辣似火,那么这个跟她一起的白衣少女就像是阳春白雪,清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寒宫仙子。 白衣少女静静的站在殷红玉身边,目光微微下移看向倒在地上浑身伤痕的沐离身上。沐离脊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鞭痕,使得他背上的血肉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少女清秀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张副团长,这批奴隶可是我们殷家已经付过钱的。既然付过钱,人就是我们殷家的了。你这样肆意殴打,草菅人命,损害的可是我殷家的利益啊。~” 殷红玉娇蛮的道。 “二小姐说的是,都怪张某御下不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您多多见谅。”张涛笑脸相迎,献媚道,“来啊,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拉下去,抽一百鞭子给二小姐出气。” 话罢,押解奴隶的队伍中立即走出两个身披铁甲的佣兵,把刚刚那个挥鞭殴打沐离的佣兵拉了下去。 那人自知今天倒了霉运,随手惩罚一个卑贱的奴隶居然也会惹祸上身。心中虽是不忿,可是在天罪城这种地方,拳头大就是王法。面对殷红玉的苛责,这个锅,他只能默默的背了。 “二小姐,如此处置您可否满意。”拉下去了打人的佣兵,张涛笑着对殷红玉说道。 “哼~” 殷红玉娇蛮的冷哼一声,“我今天还有事要办,懒得和你废话。这些奴隶快些送到格斗场那边去,要是敢少了一个,让你们战狼佣兵团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二小姐放心。保证一个也少不了。”张涛附和道。 “飞儿,我们走吧。” 殷红玉不在去看张涛,亲热的拉起身边的白衣少女,反身朝她们各自的马匹走去。二女翻身上马,马鞭轻扬,朝着天罪城出城的城门的方向绝尘而去。 “殷二小姐么~……”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沐离的身体一阵阵痉挛,虚弱和疲惫潮水般涌来,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事了,人群散去。战狼佣兵团的人押解着长长的奴隶队伍继续前进。有了殷红玉的干涉,昏死过去的沐离并没有被他们抛‘尸’荒野,一并带着朝殷家的格斗场走去。 2、奴隶 沐离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目所能及是穷途四壁的黄土茅屋,身下的床,不过是一张木板上面垫起蓬松的干草。他虚弱的张开眼睛,目光茫然的四下打量着他此刻身处的这个‘房间’。 茅屋里光线昏暗,南墙上唯一的一个寸许大小的窗户,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照进屋里,提供一线光亮。他的这个木板上堆满干草的位置,算是茅屋里最舒服的‘床位’了。 ‘喝、吼、哈、嘿~’ 感受到阳光的同时,一声声粗鲁的呼喝声传进了沐离的耳中。听那响动,外面好像是有人在成群结队的操练。 “秦医师,您来了。” “嗯。” 沐离还在寻味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茅屋外忽然传来陌生的说话声。两人一问一答,言语很是简单。 前者语气里尚且保持着一丝客气,而后者话里却是没有一点客套,亦或者是那种故作的平易近人的遮掩。 “吱嘎~~” 茅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沐离尽力挪动身子,视线朝着茅屋的门口方向看去。 来人进门之后,又把房门回身虚掩。沐离借故双手支撑着身子侧卧而起,看清进来的是个身着青衫,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老人。然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上,尽是岁月的沧桑琢痕。 “呸~装什么装,不过就是个赤脚医师,摆什么谱。” “行了,少说两句……” ………… 与此同时,在老人进来之后,房间外再次传来几声不满的冷嘲热讽。 “老先生好。”沐离道。 “躺着吧,你现在的身子情况还不宜起身。” 老人进屋后看到沐离勉励想要起身,言语淡漠的说道:“老夫秦羽,是格斗场的医师,专门为你们这些人治伤看病的大夫。” “我们这些人?~” 听了秦羽的话,沐离不禁心中疑惑,不明白他话中所指。 看到沐离脸上的疑惑表情,秦羽像是知道沐离心中所想。“你们这些人是被贩卖到格斗场中的奴隶,今后会在格斗场中作为格斗士培养。身为格斗士,经常会在场上角逐厮杀,死伤在所难免。死的,老夫管不着;至于伤的,老夫的职责就是治好他们。” 秦羽言语冷漠,不带一丝情感。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掀开沐离背上遮盖的薄衫,检查他的伤情。沐离随着他的动作,老实的趴伏在床上,任由他施为。 同时,秦羽的话也初步让沐离认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奴隶了,一个身份卑微如草芥的下等人。 少许,秦羽重新帮沐离在伤口上抹了药,起身准备离开。见对方起身,沐离感激的道谢。 “谢谢秦医师。” “不用谢我,老夫职责所在,分内之事罢了。”秦羽声线不改的回道。 可是沐离并未就此作罢,倔强的从床上爬起,执意脚步蹒跚的送秦羽到屋门口。 秦羽给他涂抹的药膏很是神奇,背上的伤口在涂抹了药膏之后,传来一阵阵清凉之感,疼痛顿时缓解不少。 秦羽在格斗场做事多年,被贩卖至此的奴隶、苦役见过无数。可是像沐离这般年纪,却如此知恩达理的实属罕见。他前脚已经跨出茅屋的门口,后脚却不禁迟疑,停顿了片刻。 “被贩卖到格斗场中的奴隶,通常十日后就会进行第一次内部角逐,你好自为之吧。” 话罢,秦羽脚下再不迟疑,大步走远。 沐离蹒跚着走出茅屋门口,目送秦羽离开。 到了外面沐离才发现,他如今所居住的这间茅屋并非是单独的。在茅屋的前后两侧,并排搭建着很多类似的黄土搭建的茅屋,如果细数的话,怕是有上百间之多。而他所在的这一间茅屋恰巧是这一排茅屋最边缘的一间,日照较少,十分的潮湿阴暗。恐怕也只有在每日的正午时候,才能见到些许的阳光。 距离他这间茅屋不远的地方,也就是秦羽离开的那个方向,站着两个身穿劲装的护卫在站岗,想来是此地的看守。在他们的衣服上,前胸或是后背上,都印着一个大大的‘殷’字。 “‘殷’?~是殷二小姐所在的那个家族,殷家么?~” 沐离的思绪不禁回想起那日他在天罪城中的街道上,被皮鞭抽打时候的情景。虽然没有看清救下自己的那个少女的样貌,可是从对方和佣兵团的人之间的对话里,他依稀的听到了有关‘殷家格斗场’的相关讯息。 脑海中回忆着当日的情形,一个身着鲜红裙装的娇蛮倩影不由的浑然天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女子纵马狂奔,好似世间最欢快的精灵,惹人涟漪…… 茅屋外有人把守,沐离无法擅自行动。在送走了秦羽医师之后,便重新回到茅屋的干草堆上趴着休息。(背上有伤无法躺着) 日里的时光过得很快,时间悄然流逝,一晃的功夫儿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来。 沐离趴在干草铺垫起的床上假寐,脑子里想着那个红衣倩影,没想到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哐当!~~’ 熟睡中,外界突然传来一声大响。沐离吓得一个激灵,急忙睁开眼睛,朝声音响起的屋门口看去。 茅屋门外,人头攒动,大量的奴隶乱哄哄的从门前走过。沐离抬头望去的时候,恰巧看到几个陌生的奴隶走进了他所在的这间茅屋。 这时沐离才忽然意识到,眼下他所栖身的这间茅屋并非是他一人独自享有的,而是和许多奴隶一起住在这里。 “你、你们回来了~” 沐离惊愕之余,除了下意识的打招呼之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接连走进茅屋里的一个个身形强壮的身影,横眉立目,肌肉虬龙。由于他需要仰视对方,那种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顿时让他觉的喉咙干涸,唇齿打颤,声音都不觉的有些颤抖。 “哟!~醒过来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看到沐离苏醒过来,大咧咧的走近和他说话道:“你这小子也算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挺过来。” 沐离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的干笑两声,算是回应对方。 “恢复的怎么样,能下地了么。”汉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沐离,饶有兴致的问道。 说着话,手还不老实的伸向沐离被后的伤口。 3、欺凌 陌生的大汉下手没有轻重,在沐离身上动来动去,牵动了伤口,痛的沐离脸色一阵发白,额头上冷汗岑岑。 “格斗场医师的医术果然非同凡响,这才几天,这么重的伤居然都好了。”大汉看着沐离背上已经结巴的伤口,一面摇头晃脑的打量,一面渍渍称奇的感叹。 “小子,伤好了就挪个地方吧。”大汉道。 沐离愕然。 “愣什么呢,还不起来。” 看到沐离直勾勾的眼神,像个傻子似的。大汉顿时瞪大着眼睛嚷道,眼睛里满是厌恶和不屑的神色。 沐离心下不安,在大汉怒目圆睁瞪视下,表现的愈发胆怯。畏于对方的凶恶气焰,他不得不唯唯诺诺的从草堆上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身子缓慢的让出地方。 “动作快点,墨迹什么!~”大汉怒道。 说着,直接出手一把抓住沐离的衣襟,大力的甩向一边。 这时,继大汉之后,茅屋里又陆续走进来七八个人。当中一人看到张彪大力的推搡沐离,脸上顿时漏出不悦的神色,愤怒的斥责道。 “王彪子,你做什么!~” “切,蛮子,怎么就你事多。”张彪不屑的嗤笑一声,抬眼瞥了说话那人一眼。 沐离被张彪甩了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接撞到了茅屋的墙壁上。也算幸好有墙壁的阻挡,否则他这下怕是又要摔的不轻。重新站稳脚步,沐离怯懦的站在墙角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观察茅屋里的这些陌生人。 算上沐离自己,茅屋里这时刚好是十个人。从刚刚他们的对话中,沐离得知先前推搡他的那个大汉,名叫王彪。而后来斥责他的那人好似是叫‘蛮子’,不过这个称呼听起来并非是大名,倒像是一个熟悉人之间随意的绰号。 在蛮子和王彪争执的时候,屋里其他人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脸的掖悦。偶尔有人会朝着沐离这边看上一眼,眼中多是不屑的神色。 唤作‘蛮子’的汉子听到王彪的驳斥,脸上不悦的神情更甚,欲要再开口说话。然而,恰在这时从他背后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他的肩上,制止了他的举动。 “好了,都不要吵了。” 只见,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越众而出,目光犀利的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淡淡的开口说话,一锤定音,遏制了所有人。 “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训练呢。” 蛮子被他打断话头也不像面对张彪时那般恼怒,很是信服的保持了沉默。 茅屋里的其他人好像也对这个神情坚毅,言语冷漠的青年很是敬畏。在他开口之后,其他人果然都不在围观,陆续找了栖身的地方,各自躺下休息去了。 王彪刚刚占了沐离的床位,可是在韩千刃进来之后,却殷勤的起身招呼,把床位让了出来。 “韩哥,您这边请。” 韩千刃对他微微点了下头,并未推辞,直接坐到了堆满干草的木板床上。 沐离站在阴冷的墙边,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然而,对面的王彪对于他自己这样的做法,却像是没有半点的羞愧,仿佛在这里他所做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韩千刃坐下之后,张彪谄笑着从旁边抱起一捧干草朝着沐离这边走了过去。 看见对方直接朝自己走来,沐离先是一愣,继而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等到对方走到近前之后,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 “看什么,呆头呆脑的东西,给老子滚远点。”王彪道。 茅屋里的人都是刚刚躺下,尚未睡着。张彪蛮横的话音他们都听在耳里,可是,再没有一个人出声斥责。 沐离再次怯懦的退让了。 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早已是一条不成文的法则。而在眼下,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体现的愈发淋漓、露骨。或许,在沐离受伤昏迷的时候能够得到同屋人的谦让,已经是同屋人做出的最大的仁慈了。 “你既已醒过来了,明天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校场训练。” 韩千刃盘膝坐在‘床上’,淡漠的说道。 沐离心下一动。 此时他很想和人说说话,了解一下他现在身处的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而韩千刃明显是房间这些人里,最有话语权的人。如果能够向他询问,再好不过了。 可是,沐离刚想回话,韩千刃却是已经自行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一眼。他的态度,就像是在向沐离下达一道命令。一道不容反驳,不容置疑的命令。 见此,沐离嘴里的话再难出口。 一个破败的房间,一群陌生的室友,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可是背上隐隐的伤痛,却每每在这时会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无辜从山里被人抓来成了奴隶,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的格斗场和一群陌生人住在了一起。沐离的脑子里满是困惑和无助,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他取暖。落寞的少年,心里满是冷冷的孤单………… 放眼望去,茅屋里的人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如今还能立锥容身的地方,已不足寸许。望着茅屋中栅栏门口那处仅剩的空间,沐离心中一阵酸楚。 他本是城外山中部落里的一个无忧少年,每日嬉戏于山野丛林之间,捕鱼、打猎,虽是生活清苦,可也不枉享受山间情趣,无忧无虑。部落里的人相亲相爱,淳朴善良,大家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可是放眼此地的情况,奈何,沐离默然无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九霄苍穹,常现天地异象。 乌云蔽日,电闪雷鸣,山地崩裂,灾洪滚滚,灾祸降临,殃及大地。部落里的人们因此家园破碎,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每当这时,部落里的老人就会仰天悲愤,感叹天道不公,造化弄人。 今时今日的沐离,心中倍感酸楚。部落里那些饱经沧桑的老辈人的悲戚和无奈的心境,在这一刻,他仿佛有了切身的体会。 满心凄哀的走到茅屋的栅栏门前,矮身蹲坐。深夜的徐风中带着淡淡的寒气,透过栅栏门吹进屋内。沐离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抱怀,紧了紧身上的破旧衣衫。 今夜,对沐离会是一个难忘的、孤寂的夜晚。今夜,沐离久久无法入眠…… 4、格斗场 格斗场,是天罪城殷家名下最兴盛的一处产业,可谓是日进斗金。 血武大陆上武风盛行,可是,高深的功法,绚丽的武技固然精妙绝伦。然,在普通人的眼中,武者之间的比斗、厮杀场面虽是绚丽多彩,可是场面上带来的直观感受,却远不及一场最野蛮的、最血腥的、最直接的肉搏战来的热血。 因此,殷家格斗场里的格斗比赛,在天罪城中备受人们的热衷追捧。 格斗场中会定期举行比赛赛事共分三种:人斗、兽斗、人兽斗,其中又包含各种的挑战赛。 三种赛事隔日轮番上阵,场外会有殷家的人开设赌局。为了保证赌局的公正性,格斗场中进行的每场比赛皆是生死战。一场比赛无论是单人,或是多人进场,最后能够活着走出去的,永远只有一个。这样一来,殷家格斗场就需要储备大量的格斗士。 同时,为了每一场比赛的精彩程度,殷家会对通过各方途径招募来的人员进行系统的训练培养,以保证每一场比赛的质量。 而殷家格斗场在培养格斗士中,采用的也是最简单粗暴的一套法则——适者生存。 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最严苛、最残酷的手段,将通过各种途径召集来的每一批次的格斗士进行筛选、磨砺,精益求精。 沐离他们这些聚集到这里的奴隶,想要最终活下来,只有一个途径,就是成为格斗场中的正式格斗士。而想要成为格斗士需要经过层层残酷的筛选,初选,擂台赛、还有最后的个人战。 所谓初选,就是在经过为期十天的校场训练后,新人以每个房屋为单位自成一组,与其他屋子的人组成的小组捉对厮杀,胜者晋级。初试中,会把人数刷减至十支队伍。这一轮次,是死伤人数最多的一轮。 接下来第二轮,是擂台赛。 擂台赛阶段,每支队伍要和格斗场中花名在册的正式格斗士进行厮杀。也就是一名格斗场中的正式格斗士,对战进阶队伍的整队人。 这一轮赛制听起来好像是对新人队伍比较有利,毕竟占据人数优势。可是实际上,在历届选拔赛中,第二轮擂台赛的残酷程度,要远远大于第一轮的初试。一名正式格斗士的强悍战力,要远远超出一支普通新人队伍的战力。曾经有几次的擂台赛比赛,初试选拔出来的十支新人队伍,几乎是在第二轮全军覆没,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第三轮个人战。 如果新人可以走到这一轮,那么可以说他们幸运之极。 个人战里,经过前两轮剩下的人捉对厮杀,只要可以胜利一轮,杀死对手。那么,这个新人就算是幸运的走进了殷家格斗场的大门了。 每一批次的奴隶,经过轮番的厮杀淘汰,层层筛选,最后活下来的少数人才有资格成为格斗场中的格斗士。而每一批次最后能通过的人数,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 次日,大病初愈的沐离,和同屋的人一起来到了格斗场训练的校场上。 宽阔的校场,烈日炎炎。炽热的阳光仿佛连空中的空气都要蒸发一样,空间里满是扭曲的嶙峋光晕。 格斗场的情况和规矩,早饭的时候,沐离已经从张闯那里听说了一些。张闯就是昨夜和张彪发生口角的那个‘蛮子’,张闯是他的大名。 面临如此残酷的生存法则,沐离有些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心中更是万念俱灰。醒来后第一次早饭的吃食,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毫不知味。 站在宽广的校场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影怕是要数以千计。茫茫多的身影,使得沐离心中求生的念头又消减了几分。 他们这些被召集进入格斗场的人,有奴隶、罪犯、游侠、流民等等……通过各种渠道而来,有些是被迫的,还有一些人是走投无路主动投奔的。 殷家格斗场中的生存法则虽然严酷、血腥,可是如果真正能够侥幸走到最后,成为正式的格斗士,进入殷家,自此受到殷家的庇护。锦衣玉食、吃喝不愁,这种未来对于诸多在天罪城中每天惶惶度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的人来说,不枉是一种很好的归宿。 沐离他们栖息的茅屋住所那边,一共是十排茅屋,每排十二间房。根据天干地支依次排列命名。校场上以每一个茅屋的编号为一个单位,分成了一百二个相同大小的区域。 (十天干: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子丑寅某辰巳无为申酉戌亥。) 每一个天干区域内会有十二个小的地支区域,会有格斗场的专人负责,在规定的间隔时间点,不断的向内十个单位的各自区域内投放饥饿的野兽。第一次投放十只,接下来每过一刻钟时间会放进一只。 格斗场安排的日间校场上的训练,就是让他们这一批次的新人和野兽厮杀。算是正式筛选前的开胃菜,这种训练持续十天。 在这十天里,沐离他们这些新人,每日都要做的就是与格斗场的人从山里抓来的这些野兽厮杀,以此获取他们每日三餐的食物,以及多余数量的野兽的尸身血肉,可以用来兑换相应价值的疗伤药物,完全自给自足。 为了能够更大几率地活下去,现阶段每一个阵营的人都十分珍视己方队友的性命。也正是因为如此,像沐离这样的废柴才能活到现在。之前他们这一阵营斩杀的野兽,除了一日三餐之外,绝大部分都作为资金,用来请秦羽医师给沐离治伤了。 训练开始后,沐离他们的这个站圈里,沐离和‘蛮子’九人脊背相依,围成一个防御阵型,以守带攻,以最小的代价搏取最大的利益。其中,韩千刃居中策应,关键时刻做出支援。 “啊~~” “救我~救~啊!……” “噗!~~” ………… 训练开始后没有多久,校场上,这样撕心裂肺的惨嚎便此起彼伏,充斥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这类濒死的凄厉哀嚎,无疑会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蒙上一层灰暗的阴霾。 每一次听到这样的喊叫,沐离身体都会不自觉的轻轻颤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不断的在提醒他,“下一个这样惨叫的人,就是你~”。 “集中精神!~”韩千刃突然一声厉喝。 振聋发聩的声音,直击沐离的耳膜,霎时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面前,来回踱步的野兽,嘴里‘呜吼~呜吼~’的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低吼。沐离及时收敛心神,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野兽捕捉猎物的时机,往往要比人类来的更加敏锐。 就在刚刚沐离稍一失神的功夫儿,他身前的黑虎立即抓住了破绽,四蹄猛的一蹬地面,黑虎彪硕的身形一跃而起扑向了他。 危急时刻,沐离吓得面无血色,脑中更是一片空白,手足无措,两腿战战,抖如筛糠。眼看黑虎的前爪就要扑到自己头上,惊恐之下,沐离出于本能下意识的一矮身子,蹲了下去。黑虎一击扑空,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妈的!~这个废物!~……” “操!~小心!~……” “背后!~小心身后!~……” ………… 5、一丝温暖 沐离惊慌之下的一个闪躲,纵使黑虎一下冲进了他们脊背相依阵营的圈内,众人的后背顿时出现在了莫大的危机。一时间,苛责谩骂声四起。 韩千刃在高声厉喝的时候,像是已经意识到了沐离这边可能出现的危机。眼瞅着黑虎纵身一跃跨过人墙,他不退反进,一个前冲逼近黑虎近前。在黑虎前脚尚未落地之际,手中铁棒快似流星般自下而上扬起。 “嘭!~”的一声,铁棍的棍梢儿,重重的撩在黑虎的头颅下颚。黑虎连一声嚎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硕大的头颅就被这快若流星般扫过的一棍打爆了头颅,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当空淋下,洒了一地。黑虎硕大的身体,也被大力的抽击抛的高高跃起,掉落到己方战圈之外。 “不要乱!~收紧阵列,注意防护。” 韩千刃的及时出手,稳住了局面。同屋的人开始依言行事,彼此一边相互提醒、掩护,一边快速的收缩阵型。 沐离惊愕的从地上站起,看着慌乱的己方阵营,知道自己刚刚的胆怯给同屋的人带来了莫大的危机。看着不断缩小的阵列,转眼间已经没了自己可以容身的位置,心里一下子空唠唠的。 被舍弃了么?~…… “木头,发什么愣呢?不想活了!~” 张闯快步来到沐离的身前,手中铁棍横扫,将一只从侧面扑向沐离的豺狼抽飞出去。 沐离身形瘦弱,在知道了格斗场里残酷的生存法则之后,心里更是万念俱灰,求生欲望萎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丢了魂似的。早饭之后,张闯就给沐离起了个外号,叫‘木头’。 听到对方的呵斥,沐离心下一惊,无主的心神顿时清醒了几分,急忙侧身守住张闯此时站着的方向。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一只脊背坍塌的豺狼倒在十几米外的地上,低声哀鸣,在其身下流出大片的血迹。 “谢、谢谢蛮子哥。”沐离心中一阵后怕,结巴的道谢道。 “呵呵,客气啥,咱现在可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快去把那家伙拾回来,它可是咱的果腹美餐。” 张闯大咧咧的道。 沐离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郑重的点头应了一声,快步朝着豺狼的地方跑去。 倒地的豺狼颈椎骨被蛮子一棍打断,此刻已是奄奄一息。来到近前,沐离挥起手中的木棍,把奄奄一息的豺狼打死。同屋的人都是使用铁棍的,唯独沐离身形单薄、力气羸弱,使用铁棍舞不起来,没办法只好选了根木质坚韧的木棍。 沐离连挥十几棍才算是把豺狼打的死透,累的他额头上流下大滴的汗珠。俯身捡起豺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感觉身侧射来一道锐利的寒芒。沐离心下一凛,有了之前的教训,再不敢大意。急忙调头去看,恰时,与那道饱含阴毒目光的主人隔空对视在一处。 那人看到沐离朝他这边看来,对着沐离阴测测的一笑,继而跑远了。 看到那人样貌的一刻,沐离不禁一怔,居然是个‘熟人’。这个悄悄窥伺自己的人正是当日在天罪城中街道上,走在自己身后把自己撞到的那个奴隶。这时再次看到对方,沐离心中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很是复杂。 “妈的!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还不回来。”同屋的王彪见沐离在那里发愣,顿时气急的大骂道。 沐离不敢迟疑,扛起豺狼的尸体快步跑回己方阵营。将豺狼的尸体和刚刚被韩千刃打死的黑虎堆在一起。 看到沐离回来,同屋的人个个面带嫌弃,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累赘。见此,沐离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入列!~注意防御。” 韩千刃声音依旧冷漠,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其他人听了韩千刃的话,一个个眼神凌冽,厌恶的别过头去。可是没有一个人给沐离腾出空位,谁都不愿和他站在一起。 “木头,来我这~你今天第一天训练,出点岔子正常。至于他们,别往心里去。”蛮子瞥了眼身边的人,气愤的道。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是沐离也能看得出来张闯是个热心肠,人长得人高马大,为人也是大大咧咧,好恶喜形于色。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屋里的人开他玩笑,便给他起了‘蛮子’这么一个绰号。 听到张闯的话,沐离心中又是一暖,在蛮子身边站定,重新加入了阵列,继续训练。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同屋的人里,只有蛮子对他抱有善意,愿意理会他,和他说话,不嫌弃他。至于其他人…… 格斗场捕获的这些野兽中,豺狼、猎豹、猛虎、野猪、犀牛等等……应有尽有,它们被格斗场的人抓来后饿上几天,如今放到校场上,看到校场中的人类,饿红了眼的野兽一个个悍不畏死,凶狠无比的捕食。 一小会儿的功夫儿,校场的空气中,就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人的、兽的,数不清的尸体掺杂在一起,好似修罗地狱…… 开始的时候,沐离还会去计算杀了多少只野兽。可是,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他渐渐地已经变得麻木,只知道机械式的挥舞手中的木棍将扑过来的野兽打死,然后把死去的野兽的尸体拖回己方的阵营,如此不断地重复着一次次来回。 待到夕阳落山,校场上鸣金三声,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 硕大的校场上,沐离目光茫然的四下望去,活下来的人,神色各异。或麻木,或坚毅,或痛苦,或茫然……总之,在他目光扫过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脸上出现因为活下来而感到喜悦的神情。 训练结束,人群开始慢慢依次离开校场,相比早上来时,人流稀疏了不少,人数上,差不多消减了一成左右。 同屋的人中,除了韩千刃、张闯,王彪之外,其他人的情况和沐离差不多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韩千刃在堆得小山一样的野兽尸体中挑出两只金毛雄狮当做今晚大家的食物。其余的,尽数交由格斗场的校场管事进行核算。 “王彪,拿着牌子到秦医师那里领取疗伤药物。” 韩千刃随手将一块刻着‘二十’字样的木牌扔给同屋的王彪。沐离看得清楚,那块木牌正是刚刚格斗场的管事在核算了他们今天的猎物后,交给韩千刃的兑换牌。 一天的训练,王彪也是疲累不已。可是韩千刃有了吩咐,他不得不去照做。转身之际,恰时看到沐离正盯着他手中的木牌张望。 “看什么看,妈的!~跟老子一起去。” 沐离吓得一缩脖,想要逃开,可是被王彪凶恶的眼神一瞪,他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默默的跟上。 “操!~废物东西,怎么不出声呀,不愿意……” 沐离:“愿意……” “耷拉个脑袋往哪看呢,抬头看路!~记清楚了,明天再来就是你自己了……” 沐离:“……” “真他妈是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沐离:………… 6、医师秦羽 一天超负荷的训练,沐离早已是疲惫不堪,浑身乏力。 王彪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步子很快,他需要咬牙坚持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二人一路向西行去。 在校场的西面是一座青石绿瓦搭建而成的古式亭台,亭台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雕刻着三个大字——奴劫亭。 奴劫亭,亭台高四丈,长八丈,宽八丈,寓合四平八稳,根基稳固之意。 亭台样式古朴,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每一块青石板,每一块青砖上,都留存着刀剑砍划过的痕迹,无不向人彰显着奴劫亭饱经岁月沧桑,见证腥风血雨的神韵。 亭台两侧延伸围绕后院校场筑起了坚固围墙,将这里和外界完全的隔绝。亭台下方则是一扇红漆大门,那里是唯一从校场通往外界的通道。 残阳西下,夜幕降临。 沐离跟在王彪身后,静静的伫立在奴劫亭的大门前。昏暗的光线搅乱了人的视觉,仰头观望,奴劫亭看起来变得更加挺拔、威严,仿佛一只趴伏在地面上的猛兽,静静的等候着猎物的靠近。 红漆大门敞开,和沐离、王彪他们一样,赶着去秦医师那里换取疗伤药物的奴隶们鱼贯而出,争先而去。 格斗场的规模远超沐离的想象,他们所在的校场这边不过是格斗场众多建筑群中的一小部分罢了。 出了大门,沐离跟在王彪的身后一路七拐八拐,走了许久,才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门前站定,院落的匾额上,写着‘秦宅’二字。沿途,碰到了许多殷家巡逻的护卫。 “奶奶的!~都是你这拖累人的废物,不是等你,老子早就兑换完药物回去了。”王彪喝骂道。 沐离垂头不语。 一路走来,沐离看到许多和他们一同出门的奴隶,已经换取了药物纷纷往回赶了。他因为体力不支的原因,却是耽误了不少功夫儿。 王彪骂了一句,见沐离不吭声,又是冷哼一声,继而走进了秦宅大门。沐离诺诺的跟上。 “七色花,一朵;无根草,三株;炎山火石,一块;碧眼蟾蜍,一只……” 刚一踏进院子,沐离便听到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从前方屋内传出。待说到碧眼蟾蜍的时候,那人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一声冷喝:“外面什么人?!~” 听到屋里的人说话语气有些不善,王彪赶紧躬身行礼,极尽谦卑的说道:“秦医师好,小的是校场那边的奴隶,拿了木牌过来找您换取疗伤药物的。” 沐离心下一颤,急忙学着王彪的样子,深深的低头躬身。 “哦?~即是来换取药物的,怎么这个时辰才来?~” “回秦医师,小的白天训练时腿脚受了些伤,这才耽误了功夫儿,还望您老人家可怜。”王彪的瞎话张口就来,像是算准了屋内的秦医师不会和他计较似的。 “这样啊,那就进来拿药吧。” 王彪心中一喜,刚要迈步,不想,屋内秦医师又开口说道:“顺便给老夫带一只碧眼蟾蜍进来,就在院中的池子里。” 王彪脸上的表情突变,原本的喜色瞬间变作惊恐,脸色也是刷的一下血色尽失,惨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刚刚抬起的一只脚,久久不能落下。沐离躬身立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见他许久没有动静,不禁疑惑的抬头望去。 恰时,王彪惊恐的神情缓解了些许,抬起的脚也落回了地面。不过,他的脚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撤了一步。 “小子,听到秦医师的话了么?~” 沐离点了点头。 接着,王彪把手里的木牌一把塞进沐离的手中。“听到了就快去办,换了药好早些回去。”话罢,王彪再不迟疑,撒腿就从秦宅的院子跑了出去。 看他那副样子,像是见了鬼似的。沐离看了一阵愕然。 碧眼蟾蜍是什么?~王彪不知道。可是,对于秦宅院中的那个水池他却是畏之如虎。 前几日,他也是像今天一样来秦医师这里兑换疗伤药物。恰巧那天秦医师也是让人帮他去院中池子里抓东西,一并给他送进屋。当时,王彪心想着要讨秦医师欢心,就抢着要去院中池子里抓秦医师要的东西。可谁成想,当时在场的人中,却有人抢先他一步。 也恰巧是有人抢先他一步,他才算是捡了一条小命。 记得当日那个去池子里抓东西的人,手刚一伸进水里,就立马惨叫起来。紧接着,那人的身体就开始从伸进水里的手臂开始腐烂、融化,最后跌进了池子里,在一院子奴隶惊恐的注视下,眼睁睁的化作一摊血水,消失在池子中。 王彪知道秦宅院中的池子有古怪,沐离却不知道。手里拿着王彪塞过来的木牌,沐离默默的朝着院中的池子走去。 来到院中水池的近前,沐离欺身弯腰朝池子里看去。 水池的建造的外观很是讲究,是一个八角形的轮廓。搭建所用的砖石也并非普通筑墙的青石,而是一种通体黝黑的花岗岩,触手清凉;池中生长着各类叫不出名字的奇异水草,蓝的、绿的、白的、红的、紫的……五颜六色近乎一应俱全;在池底部,精心镶嵌了许多流光溢彩的鹅卵石,石头借着水波折射的光彩,和各色水草相得益彰,熠熠生辉,营造出一个五彩缤纷的水下世界。 “怎么还不进来?!~” 屋内传来催促的声音,像是已经等得不耐烦。 “马上、马上就来。”沐离连声答道。 沐离趴在水池边沿,仔细在池水中搜寻‘碧眼蟾蜍’的踪迹。虽然没有见过实物,可是在沐离想来,既然名字叫‘碧眼蟾蜍’,那就一定是蟾蜍的一种了吧,外形应该和蟾蜍差不多就对了。 沿着水池的边沿,沐离缓缓地移动。终于,在看过了大半圈之后,他终于在水池的地步发现了一块怪异的红色‘鹅卵石’。说其怪异,则是因为在这块红色‘鹅卵石’上,居然点缀着两个绿油油的圆形珠子。随着沐离的仔细观察,他发现那对绿油油的圆珠还在不停地转动着。 碧眼蟾蜍?~难道说的就是绿眼睛的蟾蜍么?~而且,这只蟾蜍的样子好怪,通体居然是一片血红色。和周围的鹅卵石混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7、碧眼蟾蜍 碧眼蟾蜍,剧毒之物,全身上下无不带毒。习性阴寒,喜欢栖居在阴暗潮湿的水底,以各类水生毒草、蜉蝣毒虫为食。 碧眼蟾蜍的尿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就会喷出尿液,混入水中将敌人腐蚀殆尽。正因为如此,前次王彪他们那些人,才会看到那个进入水池中的奴隶被池水腐蚀、消融的情景。 可是,碧眼蟾蜍之所以被称之为剧毒之物,却并不是因为他的尿液,而是因为它的一双碧眼。以碧眼蟾蜍的眼睛入药,淬炼毒药,毒性直可以毒杀武师境界之下的任何人。而且,用碧眼蟾蜍入药淬炼的毒药,无色无味,可以杀人于无形。 看准了目标,沐离双手轻轻分开池水,伸入水底。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了池底的碧眼蟾蜍。 慢慢的,沐离的双手一点一点的向池底的碧眼蟾蜍靠近。忽然,在离着碧眼蟾蜍还有一手距离的时候,碧眼蟾蜍像是意识到了危险。只见它后腿猛地一蹬池底地面,顿时,一个圆滚滚的红色身影瞬间在水中划出一米多远。 偷袭失败,沐离毫不气馁,立即追了上去,双手再次快速的朝着尚未落地的碧眼蟾蜍抓去。 沐离自小在山里长大,打猎、抓鱼这样的事情早已熟练。蟾蜍就像鱼儿一样,在水中一旦脱困,再想把它抓住怕是要难上百倍不止。 碧眼蟾蜍似乎没有预料到沐离的反应会如此之快,眼看沐离的双手再次临近它的身体,碧眼蟾蜍后腿再次用力后蹬,直奔水面,欲要破水而出。与此同时,在它后腿划水的一瞬间,一股乳白色的尿液从其下体喷出。 “滋啦啦~滋啦啦~” 强烈的腐蚀性,和池水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鸣响。 沐离眼睛一直盯着碧眼蟾蜍的动向,见它再次划水逃跑,这次逃跑的方向却不再是水里,而是直奔水面上方。见此,沐离眼中不禁精光一闪。 在池水的沿边上,恰好拄着一根木棍。在碧眼蟾蜍跃出水面的刹那,沐离瞬间抓起一旁的木棍,凌空一技横扫。 ‘砰~~’ ‘啪~~’ 木棍的棍梢直接扫在了碧眼蟾蜍的身上,‘砰’‘啪’两声过后,碧眼蟾蜍被打落到了地上,从其头上流出碧绿的‘血水’。 打落了碧眼蟾蜍之后,沐离却是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上一阵火烧般的灼痛。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沐离慌忙扯碎上衣,连通和皮肉粘在一起的衣袖,直接从手臂上撤掉,扔到一边。 刚刚从池水中抽回手臂时,沐离的速度已经相当快速了。可是,他的衣袖还是沾上了碧眼蟾蜍的尿液。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里,衣袖上沾染的碧眼蟾蜍的尿液已经把他的两条手臂腐蚀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也多亏了沐离的反应快,如果在晚上几秒,恐怕这双胳膊就要废了。 忍着胳膊上传来的剧痛,沐离缓步走到碧眼蟾蜍的近前。俯身将死去的碧眼蟾蜍捧进手心,快步朝着面前的房屋走去。 手心里,碧眼蟾蜍伤口中不断有红绿混合的血水流出,沿着沐离手中的伤口,慢慢侵入他的血肉,一点一点流进他的身体…… 房屋的门是虚掩着的,沐离轻轻一推便进了屋里。 “秦医师,您要的碧眼蟾蜍我给您抓来了,不过、不过……” 沐离话说到一半,不禁自责的低下了头,默默看向自己的手心。 沐离进来时,秦羽正低头坐在里屋的一张圆桌旁,桌上摊开一本医书,正在细心研读。在他身侧是一面靠墙而立的药柜,只要抬手,就能从药柜的抽屉中取出他需要的药材。 “拿过来。”秦羽头也不抬的道。 沐离看看手中已经死去的碧眼蟾蜍,自责的抿着嘴唇。缓步走进里屋,硬着头皮把手举到了秦羽的面前。 秦羽正在专注的研究着桌上的医书,忽然看到一双血淋淋的手掌伸到了自己的眼下,顿时一愣。待到看清沐离手里的托着的东西后,他眼中霍然闪过一道惊讶的神采。 秦羽不由自主的回头,神情诧异的看向沐离。 “是你?!~”对于沐离这个少年,秦羽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毕竟在格斗场这种地方,鲜少能遇到懂得礼数的人的。 “你把它打死了?!~” 沐离心下一颤,默不作声的伸着双手,头低的更低了。 看着从碧眼蟾蜍的身上流出的血水,和沐离手心的伤口混在一起。秦羽的眉头一阵阵收紧,面沉似水。 感受到秦羽注视的目光,沐离如芒在背,倍感压力。 “放到桌上的玉皿中吧。” 许久,终于听到秦羽的吩咐,沐离心里顿时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赶紧把碧眼蟾蜍的尸体放到了桌上的玉皿。继而从腰间掏出王彪塞给他的那块木牌,递到秦羽面前,“秦医师,劳烦您给兑换疗伤的药物。” 这时,秦羽好似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起身,朝着外屋走去。 “跟我来吧。” 沐离悄声跟上。 药物,在药效等级上可分为四等,即:丸、散、膏、丹。而从事药物职业的人,根据他们可以调制出来的药物的等级,划分出不同的职称。 在血武大陆上,高等级的药物都是需要炼制的,也称炼丹。所以,为了区别医师之间的实力差别,大陆上对于可以炼制出丹药的医师有一个专属的称谓——炼丹师。 秦羽只能调配丸、散、膏,这三等药剂,所以被人称之为医师。而医师这一职业在血武大陆上算是末流职业了,或者说,就是一个完全不入流的行当。身份、地位、待遇、等等方面和真正的炼丹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也就只有像天罪城格斗场这种地方,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二十份凝血散,拿去吧。” 在外屋的一个大箱子里,秦羽那处二十包事先包好的凝血散交给沐离。 “谢谢秦医师。”沐离感谢道。 拿到了凝血散,沐离便打算告辞离去。可是,秦羽这时却又打开了另外一口箱子,从中取出一个玉皿,“别急着走,你手臂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用凝血散可治不了。” 话罢,秦羽不由分说的拉过沐离的手臂,开始细心地给他涂抹药膏。 秦羽的药膏一经涂抹,沐离立即感觉先前手臂上的灼痛感迅速减轻,伤口上传来阵阵清凉的感觉。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比之前秦羽在奴隶茅屋时给他上药时的感觉还要奏效。 “秦医师,谢谢您。”沐离感激的道。 “罢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秦羽没有理会沐离的道谢,自顾自的说道。 沐离再次躬身道谢之后,方才从秦羽这里离开。 看着沐离的背影,秦羽的脸上尽是困惑疑色,眉头不时的皱起,又平展。 “碧眼蟾蜍的眼珠破碎,毒液裹杂着血水侵入了他的身体,他居然没有立刻死去,真是怪事。老夫实验了这么久都没找出中和的办法,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看来需要好好观察一下了。” 秦羽一面疑惑的自语,一面兀自摇头走回里屋。神情淡然的重新坐回桌边,拿起桌上的那本医书继续专注的研习起来。 在屋中摇曳烛火的映照下,《上古毒经》四个大字忽明忽暗,诡异至极…… 8、血脉觉醒 回去的路上,沐离难免又被王彪一阵数落咒骂。可依他的性子,也只是默默的忍受了。 回到栖息的茅屋后,王彪殷勤的把换来的凝血散交给韩千刃,再有韩千刃分发给其他人。对于沐离手臂上新多出的伤痕,只有张闯发现,过问了几句。 委身在茅屋的栅栏门边,沐离神色凄然。默默的啃食着晚餐留给他的那份已经冷掉的虎肉,心中愈发落寞。白天校场上那些死去的奴隶,临死时的绝望惨嚎,此刻还每每环绕在其耳边不绝;一张张惊恐绝望的脸庞画面,噩梦般自行编制游荡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入夜,茅屋中寂静非常。 广袤的夜幕中,皓月高悬,纤云弄巧,银河浩瀚,璀璨的星光,映照的夜空亮若白昼,清冷的月华洒遍大地,好似秋夜霜花。 说也奇怪,天罪城因为地理原因,昼夜温差很大。往往白天里艳阳高照,燥热不已;可是到了晚上,又是冷风徐徐,寒彻心扉。 白天训练的疲惫,加上取药来回的奔波,沐离的心神已是疲惫不堪,精神萎靡。可是,刺骨的夜风从栅栏门口吹进茅屋,冰冷的寒意不断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久久无法入眠。 皎洁的月光透过茅屋南墙上的小窗照进屋内,借着如霜的月华,沐离的目光缓缓在每一个熟睡的人身上看过。这些人无论是从精神状态,还是身姿体态,都不像是和他有着相同的经历和遭遇。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他们这个房间里,只有沐离一个人是抓来的奴隶,被贩卖进入了格斗场的。其他人则是因为各种原因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就此放手一搏的。 张闯本是天罪城中的一个铁匠,看不惯恶霸的欺行霸市,打抱不平时出手误伤了人命,为了躲避仇家,不得不投奔了格斗场;王彪则是一个外地来的流寇,逃亡到天罪城,本以为天高皇帝远可以躲过法律的制裁,可是进入天罪城之后才发现,想在城里讨生活,居然比躲避外界的官府追捕还要困难;剩下的其他人中,有流民、有游侠、他们进入格斗场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总之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想着来这里拼一把。 唯独那个名叫韩千刃的青年,实力在众人中是最为拔尖的,可是他的出身却像是的谜团,同屋的人谁也不知道。没加入格斗场之前,在天罪城中也没人听说过他。 沐离的视线逐一在同屋人的身上看过,没看到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就会顺势想到他们的过往。和这些人相比,他自己愈发显得那么势单力薄,无足轻重了。格斗场的选拔制度何等的严苛,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哪有半分的竞争力,没有实力,又何谈能够活下去…… 少年人心中枉自徒生良多惆怅,不知算是庸人自扰,还是兀自感性的悲春伤秋。 游离间,一个一身艳红裙装,快乐的好似风中精灵的少女形象,凭空闯进少年的脑海,翩翩起舞,摇曳生姿…… “好美。~” 沐离脸上渐渐露出憧憬的迷恋神色,下意识的感慨而发道。 少许,沐离眼中的神采慢慢变得清明,重新回到了现实。深夜的寒风吹进他的衣衫,嘴角不禁扯出一丝苦笑。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这又是在奢望什么?~ 沐离缓缓的收回目光,不再胡思乱想。紧了紧身上破烂的单衣,想要努力睡去。 然而就在这时,仿佛是受到夜里寒风的牵引,沐离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骤然一冷,继而由内而外猛然爆发出如坠寒川冰窖的寒冷;同时,一股锥心的绞痛如洪水猛兽般呼啸而来,一时间,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他的身体里四下攀爬啃噬他的内脏。 骤然传遍全身的冰寒和痛苦,使得他的身体一阵阵痉挛。心脏一张一弛间,仿佛要撕裂一般。身体里面的血液,在这一刻也像是煮沸的开水般沸腾,暴躁的逆流起来。 碧眼蟾蜍的阴寒毒性在这一刻爆发了。 一团碧绿的寒毒沿着沐离的静脉血管胡乱游走,所过之处,一经沾染碧眼蟾蜍的寒毒,静脉血管都会迅速的萎靡、干涸。而这团碧绿的寒毒却是去势不减,一路朝着沐离的心脏流去。照此情景,一旦碧眼蟾蜍的寒毒流进沐离的心脏,怕是沐离的性命也就要因此终结了。 “我这是要死了么?!~好痛~~”沐离绝望的想道。脊背依靠在栅栏门上,全身不停地抽搐,脸色惨白如纸。 几个呼吸的功夫儿,碧眼蟾蜍的寒毒已经来到了沐离的心脏边缘,只需再进一步,沐离的性命怕是就要夭折。 噗咚!~噗咚!~…… 凄寒和痛苦的折磨下,沐离的神志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绝望中,寂静的深夜里忽然响起异常强劲的心跳。声音短促而有力,尤其在这个时候,心跳声异常的清晰。只见沐离的胸膛,随着这个强而有力的心跳,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其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韵律,奇异至极………… 紫血!~ 随着强力心脏的跳动,一种紫色的奇异血液开始缓缓的沐离的身体中流淌起来。 碧眼蟾蜍的寒毒好像非常畏惧这种奇异的紫血,一见它从心脏内朝着自己这边流过来,青色的寒毒开始疯狂的逃窜。寒毒逃窜,紫血却是紧追不舍,就这样,一青一紫两个光团,一逃一追,在沐离体内开始了不知疲惫的疯狂追逐。 某一个瞬间,青色寒毒一度被追赶到沐离受伤的手臂部位。看其样子,似乎是想要把寒毒从沐离手臂的伤口上逼出体外。可是,秦羽给沐离涂抹的药膏十分神奇,伤口虽尚未愈合,可是无论是碧眼蟾蜍的青色寒毒,还是那种奇异的紫色血液,都无法从伤口处流出去。 一时间,二者就这样僵持在了沐离的手臂血管内。 不知过了多久,沐离模糊的神志渐渐清醒过来。身上依旧是异常的冰冷,撕心裂肺的绞痛也依旧存在。 “我死了么?~” 沐离艰难的睁开眼睛,想要活动一下身体,可是浑身酸软的如同一滩烂泥,用不出半点的力气。 然而,在沐离重新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的一双眼睛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紫色的眼睛!~一双紫光幽幽的深邃眼眸。 9、魑魅妖瞳 室外,明明是月朗星繁的好天气,忽然一阵风吹来,浓云像从平地上冒出来的,把天遮得严严的。刹那间,亮如白昼的晴朗夜空,乌云密布,黑暗降临。 广袤的夜幕,乌云翻涌,转瞬间形成一个漆黑的漏斗形漩涡。随着劲风的搅拌,旋涡越转越急,风眼越积越深。 秦羽不知何时出现在校场的奴劫亭上,仰望骤变的苍穹。声势浩大的浓云旋涡,好似夜空突然睁开的一只眼睛,居高临下,睥睨大地。 “能够引动天地色变的紫色眼瞳,真是神奇啊~”秦羽的视线落向沐离所在的茅屋方向,幽幽的感叹道。“古书记载,鬼灵族人早已在万年前的近古时代便已绝迹。可谁能想到,老夫今日居然会在天罪城这等不毛之地,遇到身怀‘魑魅妖瞳’的鬼灵族的后人。” “哎~,悠悠数十载,秦家血仇,天可怜见。贼老天!~你终于也有开眼的一天啊。” 奴劫亭和奴隶栖居的茅屋地区之间距离何止千米,可是这种空间上的差距,在秦羽的眼里好似荡然无存。沐离在茅屋中的一举一动,他尽是一览无余。 ———— 沐离身陷冰寒和疼痛的泥沼,苦苦隐忍。对于外界、以及自身此刻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人类眼睛,此刻白眼球已是消失殆尽;而原本的黑眼球却变成了妖异的紫色,占据了整个眼眶,其中流转的光彩异常深邃、悠远。 “好冷~、好痛~……” 沐离苦苦的承受,这时的他,即便是想要疼晕过去都无法实现。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恍惚中,沐离忽然感觉到身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点光亮忽明忽暗的闪烁,同时,从光亮的地方,扩散出丝丝暖意传来。他下意识抬头,目光朝着光亮的前方望去。 韩千刃!?~ 冷漠的青年盘膝坐在原本属于他栖息的那张‘床’上,好似刀削斧琢过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满是沉稳、坚毅的神色。一层似水波涟漪般朦胧的薄纱清气,轻轻围绕在他的身体周围,让人无法直视此刻青年身上的光辉。在那层奇异清气气机的遮掩下,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得到了升华,变得更加俊秀、脱俗。 沐离怔怔的看着韩千刃。 渐渐地,他的目光被对方身上笼罩着的那层朦胧的清气深深的吸引住了,眼睛久久无法离开。那些细若游丝的清气仿佛对他有着深深的吸引。 时间悄然流逝。 沐离妖异的紫色眼球内,不知不觉间慢慢的浮现出一副脉络清晰的人体血脉的经络图案。纯净的清气似流水般,正沿着经络的路线缓缓循环游走。 如果韩千刃这时睁开眼睛的话,一定会发现,此刻倒映在沐离眼中的人体经脉脉络,正是他自己正在修炼的炼气功法,黄阶下品功法《炼气决》。可是,沐离自己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渐渐地,沐离呼吸吐纳的节奏韵律,居然和韩千刃达成了保持同步的奇妙境地。 身体里慢慢出现了一股细若游丝的温暖气流,缓慢的运行起来,帮他抵御着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冥冥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自行催动着他体内凭空出现的这股暖流顺着自己的经脉游走,随着它的游走,沐离身体的不适慢慢纾解下来。 一圈、两圈、三圈、…… 一连十个周天过后,沐离已经可以牢牢的记住那股暖流的行径路线,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功法运转的过程中,先前追逐逃窜到他手臂伤口附近的紫血褐碧眼蟾蜍的毒素,也慢慢的加入了真气运行的轨迹。紫血紧紧的包裹住绿色毒液,随着真气的运转完成一个个周天的循环。 一个小小的、稀薄的清气光团,缓缓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其中,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忽明忽暗。慢慢的,细若游丝的清气一点一点的进入他的身体。 一时间,阴暗潮湿的茅屋里,韩千刃、沐离二人身体周围各自笼罩在一个清气光团之内。仿若两盏烛火,在黑暗中给予些许光亮。 韩千刃周身的清气浓郁、凝实,如华光美玉;而沐离周身的清气相对稀薄、松弛,似萤火之光。虽是差距明显,可两人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却有着相得益彰,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过了多久,沐离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悄然消失不见了。 外界,在沐离体内那股力量消失的同时,他双眼中的紫光也在同一时间悄然消退,重新变回了普通人类的眼眸。 没有了那股力量的催动,体内形成的真气暖流顿时停了下来,继而,飞快的汇聚到他的丹田中,静静的沉寂在那里再无动静。连同真气一起回到丹田的,还有被紫血包裹的碧眼蟾蜍的绿色毒液。而那道紫血,在毒液进入丹田之后,慢慢融入了沐离的经脉、血肉。 下一秒,沐离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有几百根尖锐的长针,齐齐扎进了眼睛里一样,那种痛楚直逼脑海。几欲把人逼疯。与此同时,深深的疲惫感潮水般涌来,比之前诸多的伤痛疲惫来的还要凶猛。 脑海中的痛楚要刺穿灵魂的一般,疼的沐离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瑟瑟发抖;那种痛苦,甚至让他连喊叫发泄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脑子似乎都要因为这种刺痛而崩裂开来。 沐离双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头,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痛不欲生的来回扭动,直接接触地面的皮肤很快被磨破,鲜血慢慢流了出来。 同屋的人早已入睡,鼾声如雷。沐离兀自痛苦的挣扎,在这深夜里,他瘦小的身形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显得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也好,一分钟也罢,对于沐离来说,有的,只是痛苦。终于,他安静下来了,身体不再痛苦的挣扎了。 武道一途,修炼异常艰辛,境界境界凶险无比,境界间的实力也是相差悬殊,可谓一步一道险,一境一重天。 初期练气九重,进而武者境、武师境、武灵境、武王境、武皇境、武宗境、武尊境、武圣境、武帝境。此间磨难重重,绝非单凭毅力和天资就能克服的。想要达到武道的巅峰,整个血武大陆上也只有极少数的大气运者方能窥破天机。 沐离沉浸在自己的奇妙世界中,此时的他,对于武道之事,怕是一无所知。 格斗场的夜,又恢复了冰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