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脖子上的眼睛 我刚一出生脖子上就有一道骇人的血疤,像极了闭着的眼睛。 本来我娘因为我难产而死这事,对于我爹来说打击已经够大了,村里几个嘴长的老娘儿们在背后说我是克星命晦气,还不如早点扔了算了。 我爹当时那个火就起来了,操起镢头要跟那几个老娘儿们拼命,骂骂咧咧的说,老子是不是摸了你的奶子生的这个娃?跟你有个球关系? 那几个老娘儿们脸涨得通红,吐沫星子直飞,嘴巴一张简直像是要吃人。 这事后来闹到村长那儿才得以消停,但从那之后,我爹就像是被村里人孤立了似的,所以从小到大,我连一个玩伴都没有,而我爹更是一天到晚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出门躲着点村子里的孩子之类的。 直到八岁那年,陈年往事也因为一件诡异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来。 我像往常一样,躲着村里那群孩子独自在河边玩耍,却没想到我却毫无防备的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河水其实并不深,但我当时毕竟才八岁,吓得我不停地在水里扑腾了几下。 推我下水的人,正是村里那群跟我没有任何交集的孩子,此时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早已笑得人仰马翻。 站在最前边,天天被所有孩子围着转的陈二蛋,是当年和我爹吵得特别凶的几个老娘儿们之一,刘寡妇的儿子。 刘寡妇天天跟村东头的郑屠户在房子搞得震天动地的,然后提着五六条猪肉把本来就比同龄孩子高一个头的陈二蛋养得更加膘肥体壮,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让人看了就想吐。 这哪里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啊,完全就是二世祖。 我当时没想着去跟个傻逼一样跑过去问他为什么推我,因为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所以只能躲。 哪知道我脚跟还没站稳,就又被陈二蛋上前用力一推,身体不受控制之下只能再次重重得摔在水里。 这一推,让我感觉整个鼻子里都发酸,感觉从小到大的憋屈好像已经憋不住了。 为什么所有的孩子玩游戏都不带我,就算带上我也只能跪在地上被人当马骑,为什么我回家给我爹抱怨他只会让我躲?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操你妈的凭什么?” 我用尽力气从水里爬了起来,双眼通红瞪着陈二蛋和他后边的那群孩子,用力嘶吼着。 可是我的这副模样,在他们眼里竟然变得更加滑稽,一个个的捂着肚子都快把腰弯得直不起来了。 在我攥紧拳头准备砸向陈二蛋的时候,我没有丝毫反应的被他一个浑厚的巴掌扇在脸上,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 紧接着就是肚子上的一脚猛力,让我再次倒在地上。 刚才那巴掌的劲儿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浑身的拳打脚踢,耳边传来绵延不绝的辱骂声:“你问凭什么?凭的就是你是个祸害!是灾星!我娘说留你在村子里迟早害死全村人!给我打死这个扫把星!” 陈二蛋打着骂着,还让人把我按在地上,指着我脖子上的那道血疤,一副他什么都懂的样子:“看见没有?这就是证据!我娘说他这种人就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被砍了头留下的疤!刚出生就把他娘给克死了!” 听到这我咬着牙吼道:“我没有!我娘不是我克死的!我也不是祸害!” 陈二蛋见我还有力气顶嘴,朝着我脸上又是一个大嘴把子,骂骂咧咧:“你就是祸害!祸害!说你自己是祸害!” 我一口痰直接吐在陈二蛋的脸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喘息声:“我说你娘!你娘用身体给你换吃的就是为了让你欺负人吗?肥猪!” 陈二蛋被我戳中了痛点后彻底红了眼,死命地掐着我的脖子,嘴里的吐沫都被他咬得直冒泡,跟着他的每一个字从嘴里滴落在我脸颊旁边的地上:“你给我死!祸害!灾星!你今天必须死!我掐死你个扫把星!” 我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整个头皮都因为供血不足而有些发凉,身上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爹,救我。” 这是我最后唯一能想到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二蛋用力掐着的缘故,我感觉整个脖子快要被撑爆了似的。 正当我已经放弃反抗的时候,就听见陈二蛋‘啊’的一声松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肥手,紧接着他看着我的眼神由惊恐变成最后的无力。 我无意间扫见他刚才掐着我脖子的肥手,竟然发现此刻他整个手掌上全是密密麻麻细小的血窟窿。 身后的其他孩子早已吓得四散而逃,我缓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陈二蛋双目无神地盯着我一个劲儿地摇头:“别过来!别过来!放过我!” 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见他眼睛一翻直接倒在了地上。 瘆人的凉意直接窜进我的脖根儿,吓得我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几步,手足无措之下,就感觉脖子上有液体流了下来。 我以为是大热天身上的汗水,结果用手抹了一把才发现,整个手掌全是一片殷红。 “血……” 我顿时就被吓哭了,急急忙忙的跑到河边想要冲洗一下,却没想到这血就像是我脖子上开了个口子似的,流得止也止不住,越用水冲越多。 我慌乱的重新找了个河边,对着干净的河水想看看我脖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从小到大就算听过再多的诡异的事情我都没信过,但是河水里的东西却让我对‘灾星’的这个外号产生怀疑。 因为河水里的我的脖子上,那道困扰了我八年的血疤竟然裂开一条缝,而那缝隙之间,赫然是一只眼睛! 被那道冰冷的目光盯着,整个人被后就像被针扎了似的。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尖叫来表现出我的惊吓了,半个身子瘫软在河里不知所措。 “难道我真是他们说的祸害?我娘真的是被我克死的?” 我一边小声哭着一边重复着想着这两个问题,直到傍晚的时候,我就看见一群人举着火把冲了过来。 当所有人看见我脖子上的眼睛的时候,再检查陈二蛋手上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之后,整个场面顿时沸腾了起来。 “我就说嘛!这小子就是个灾星!” “早给老吴说过了,把这个祸害扔了偏不听!” “二蛋啊!你怎么了这是?醒醒啊!你这个丧门星到底把我儿子怎么了!” 湿衣服粘在身上让我不停地打着冷颤,肿得老大的眼睛在这群恨不得活刮了我的人群里,寻找着我爹的身影。 老半天之后,我爹那个瘦弱的身影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过来一把护在我的身前喊道:“谁敢动我家崽子!” 我打着牙颤朝我爹说:“爹,我害怕。” 我爹将他的衣服披在我身上,然后摸了摸我脖子,神情复杂:“石头,你是爹的儿子,今天谁敢伤害你,爹跟他拼命!” 后续赶来的村长让场面再次平静了下来,看了看还在晕厥中的陈二蛋,对我爹叹了口气:“老吴,这事,必须有个交代了。” 我爹一把背起我,低着头答道:“让孩子先回去,要交代我给你们交代。” 刘寡妇吵着嚷着不让我和我爹离开,说什么必须现在就对他儿子这事做个交代。 我爹愣在原地嘀咕了一句:“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说完又把我放了下来,我以为我爹是准备把我交给他们,吓得我赶紧抓住了我爹的手腕,我爹转过头来难得一见的笑了笑:“石头,你转过去,爹让你转过来你再转过来,不然就不带你回家了。” 我被他最后一句话吓得赶紧转过身去,然后听见身后他们的说话声,但具体内容却听不见。 等我听见一声闷哼后,我爹就让我转过身来说可以回家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爹对刘寡妇的交代,就是砸断了自己左手手骨。 第二章 地藏王菩萨纹身 我当时转过身去,觉得特别奇怪,这些人竟然不再阻拦我和我爹了。 等回到家之后,我就看见我爹额头上渗出有一层细细的汗珠,本来一向做事稳重的他,把房门一锁就开始疯了似的从柜子里翻找着衣物,还不忘嘱咐着我:“石头,等再晚一会的时候,你就带着东西从村口出去一直往北走,记不记得爹带你坐车的地方?坐车去县城找这个地方,就说你是老吴家的后人!” 我爹把那张写着‘鬼刺符’的纸条先让我看了一眼,然后就塞进了我口袋里。 我诧异地问道:“爹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爹顿了顿:“以后的路靠你自己了,老吴家亏心事做的太多了,给你起了‘吴解’这个名字,是因为咱们吴家的报应也只有靠你来解了,去了纸条上这个地方,会有人告诉你所有事的。” 其实他说了这么多我都没怎么听懂,我只知道他不跟我一起走,不知怎的,可能是我知道我爹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突然就坐在地上耍起赖:“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爹跟我一起走!” 我爹本来想拉我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刚碰到我的胳膊手就缩了回去,嘴角一副疼痛难忍的咧开了。 我就看见他拉我的那只手胀得发紫,我爹赶紧用手捂住,根本没等我问怎么回事,嘴里一个劲儿的说:“没事,没事,赶紧收拾吧,别耽搁了。” 东西其实也不多,就几件旧衣服和一些干粮,我躺在床上迷糊了一阵,我爹就把我叫了起来,他将包袱捆在我的背上,还特意在我脖子上缠了个围巾,这才送我到了村口。 白石村的村口有牌坊为界,我站在村子外边,而我爹就站在牌坊里注视着我离开。 走了五六步,我就忍不住回头又问了我爹一次:“爹,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即使天色漆黑,我也能看到我爹这次没笑,而是很认真的回答我:“爹不能跟你走,出了这个村子,爹会死,这就是老吴家的报应,爹等着你找到解决办法回来接我去县城里住,还有,爹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善因结善果。” …… 坐着上次我爹带我坐的拖拉机赶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天色渐晚,行人稀落,我想拿着纸条去问路也无从问起,只能盲目地游荡在大街上。 就在我饿得肚子咕咕叫时候,一条小巷里的灯火让我眼前一亮,我还以为是饭馆之类的,想着去要碗面汤就行。 一盏高挂的大红灯笼比较显眼,而灯笼上的三个字和我爹给我的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 鬼刺符。 终于找到了!我顿时来了精神,赶忙上前敲了敲古色古香的门环,许久之后,一个低着脑袋的女人把我接了进去。 一路上我问她这里是不是‘鬼刺符’,她一句话不说也就罢了,我老感觉她都快把头低到地里去。 穿过回廊,进了正厅我就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闭着双眼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摇着扇子问:“又来生意了?” 我旁边那个低头的女人用力的躬了下身子,然后就退出去了。 老头睁眼看见我的时候嘴了发出一声‘咦’,然后问道:“小朋友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掏出我爹给我的纸条递给了那个老头,说:“我是老吴家的后人,是我爹让我来的。” 那个老头顿时像屁股被针扎了一样,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脸上此时更多的是喜色,长舒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想通了,来了就好,是债终究得还!” 老头打量了下我全身上下,然后走过来伸手把我的围巾取了下来,盯着我脖子上的眼睛直点头。 看着他和蔼可亲的模样,我也就稍微不怕生了,开口试探问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以去掉吗?” 老头白了我一眼:“去掉?可以啊,挖掉就可以了,但是祸福这个东西谁能说的准呢?说不定对你来说是福气呢?” 我特别茫然的看着老头,就见他和我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笑出了声:“真是个小娃娃,好了也不早了,先去睡吧,明天早上咱们再开始。” 我其实特别想问他开始什么,但感觉自己第一次到别人家是不是有点话太多了,所以就把问题咽了下去。 估计是这里的床太舒服了,比起家里好太多,而且又没有蚊子,所以我一觉就睡了个大天亮。 老头把我放进浴室里好一顿洗,洗完之后也不给我衣服穿,就让我赤果果平躺在床上,虽然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幸好旁边那几个女人总是低着头。 老头将四个盒子端放在床头,手里攥着一根小拇指粗的银针在四个盒子里来回试探,他每试探一个盒子我就能听到不同的声音。 女人的笑声,婴儿的哭声,猿猴的凄叫,老鼠的吱吱声。 老头说,从吴家太爷那辈到我爹那辈三代都是关中臭名昭著的盗墓贼,开棺倒斗,偷尸夺财,把阴德亏损的一塌糊涂,所以所有的报应就报在了我身上,脖子上莫名奇妙的长出来这只地藏王菩萨的眼睛,也叫‘地藏鬼眼’。 地藏鬼眼靠吞噬恶鬼阴魂为生,可是我刚出生周围并没有恶鬼阴魂这些东西,所以夺走了我娘的魂,没想到维持了八年后,竟然因为陈二蛋的对我的怨力太深,而让‘地藏鬼眼’彻底解封。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来恶鬼、阴魂用他手中的银针,类似于纹身刺在我的身上。 这一刺,就是十年。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那个叫曹化道的老头正式收下了我这个徒弟,也正是完成了我身上的‘工程’。 以我脖子上的眼睛为起始,遍及脖颈、胸膛,刺出一副‘地藏王菩萨’纹身图案,以此期望镇住地藏鬼眼。 这十年时间里,师傅除了教我一些道家的东西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刺青功夫,为此还专门在槐芽县的闹市区盘下一个‘小吴刺青店’,以成人礼的方式送给了我。 师傅说,将恶鬼阴魂刺在身上其实是为了驱鬼避邪,人怕恶人,鬼怕恶鬼,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我身上的地藏鬼眼,‘刺魂’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要么找到彻底控制鬼眼的方法,要么找到鬼医,让他亲自动刀切除地藏鬼眼。 师傅一直在告诉我一件事,我天生就是吃死人饭的命。 但师傅说以后的路,得自己选,他不会干涉,他只做他觉得对我有利的事情,但如果鬼眼切除也就说明我们师徒缘尽。 直到那天我过生日连蛋糕都没来得及吃,就见师傅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就在我恍神之际,一个穿着枣红色旗袍的漂亮女人敲了敲门,我透过玻璃门一眼看过去感觉她特别显眼,因为枣红色旗袍衬托出她的脸色更加煞白。 “请进。”我客气的招呼了一声。 进来之后我又细细打量了一翻那个二十五六的女人,虽然看起来一副气色不佳的样子,但是鹅蛋脸天生精致,而且有一股成熟的韵味,加上修长的身段和一身的名牌,一看就是哪家有钱人家女儿。 我端了杯茶的功夫,顺手将刺青图册递了过去。 女人的注意力并不在图册上,整个人没了刚才那股大气,而是显得有些拘谨,过了老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们这……能洗纹身吗?” 我点了点头:“能啊!我这个店也开了几年了,口碑应该算是咱们县最好的了,技术什么的绝对没问题……” 那个女人突然打断我:“我记得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吗?” 我笑了笑:“那是我师傅,他现在把这个店交给我了!” “那洗纹身,价格怎么算?” “按面积算,让我先看看你纹身的大小吧?” 女人脸上一臊,本来煞白的脸上多了丝红晕,抠着手指说:“那个……你们这里又没有女纹身师,我那个地方不太方便……” 我当时其实有点发愣,继续追问:“在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女人感觉快要把嘴唇咬烂了,才扭捏开口:“在大腿根部……” 第三章 这纹身是活的 我当时差点没被她这话把鼻血呛出来,下意识扫了一眼她白如银霜的大腿内侧让我心里更加莫名的痒痒。 纹身也叫刺青,并不是谁谁谁扛不扛得动青龙,谁谁谁能不能纹关公之类的,其中的讲究和忌讳也只有真正懂得人才知道。 不懂讲究和不屑于忌讳的人,认为纹身只是对自己有意义的图案,说的好听点就是,信仰。 但师傅告诉我,纹身其实是一种符箓,普通的纹身师只会做图,而懂得其中门道的纹身师会将‘符力’加持在身上。 所以泰国将其称为刺符,亦或是法力刺符。 有人会质疑一个纹身就能抵厄消灾有点太夸夸其谈了,但我身上的‘地藏王菩萨’和后边的事情会解释一切,眼前棘手的问题,我得先知道那个女人大腿根部的东西是不是活纹身。 我从茶几地下拿出单子递给面前这个让我脸红心跳的女人,示意她清洗纹身需要填写客户同意书。 我知道她是第一次来不了解我这店里的规矩,所以只能在她诧异的填写着同意书的同时,在一旁给她解释,生怕她有什么误会起身就走。 毕竟我这店好久没开胡了,好不容易来个大活人我怎么可能让她跑了,我隐约记得上一单还是在三个月前,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大汉,在胳肢窝纹了一个,米老鼠。 那股酸爽,切勿再提。 我师傅当时给我这店立下的唯一规矩,就是这个客户同意书。 不管是纹身还是洗纹身,客户必须签下这份协议,为的就是避免以后节外生枝,毕竟现在的人,什么幺蛾子都能出。 略微扫了一眼,那个女人就在客户同意书的末端,签下了自己清秀的名字:沈佩。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名字和她这张漂亮的脸蛋倒是挺符合,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名字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和我的人生死死的纠缠在一起。 “沈佩……” 沈佩听见我把她名字念了出来,转过头来带着一丝笑意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赶忙摆了摆手,回笑道:“没什么,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我叫吴解。” 沈佩噗哧一声竟然笑出了声,开口问我:“哪个无解,此题无解的无解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我的名字竟然听起来这么尴尬,也就只好尴尬的笑笑,然后示意她让我先看看想要清洗的纹身。 沈佩顿时从刚才的一脸笑意转变成满脸臊红,又小声开口问了我一遍:“你们这里真的没有女纹身师吗?”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店一直是我师傅帮我照看,前不久我才接下这家店,你看那店的牌子上写的小吴刺青店,就是我,吴解。” 我嘴上给沈佩解释着,心里却在想,难道是我师傅曹化道那个老色鬼在我不在的时候,又用看手相算命这个招数骗人家年轻姑娘来店里畅谈人生? 看着沈佩在那点着头,我又问道:“你在这店里见过女的?” 沈佩眨眨眼睛想了想:“以前我晚上路过这里的时候,确实见过店里坐着几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女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你这店里的女纹身师呢!” 我怎么越听越感觉她把我这店,说的跟某个专营夜里生意的神秘发廊似的,我在心里默默的把这笔账记在了我师傅的头上,想着等日后再慢慢算。 经过刚才的闲聊之后,沈佩也就不再那么拘束了,跟着我进了里边的那个房间后,平躺在床上,完全一副人我采摘的样子。 我咕噜一声咽了口吐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干咳了两声问:“那个,我不太方便动手,还是你来吧。” 沈佩听罢把头撇了过去,慢慢地将左腿上本来就短的不像话的超短裤裤边又往上卷了卷,这下我才看清她左腿露出来的内侧,有一片清晰可见的黑色图案。 这个描述可能不太准确,那片图案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具体内容因为我离得远的缘故无法辨认,但是我隐约感觉到那片图案上有股黑气在隐约浮动。 沈佩等了半天见我没反应,将头转了过来刚好看见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我是对她有些想入非非了,有些生气地嗔了一声:“你在干嘛!” 我哪还有心情去回她“干”,回过神来赶忙问她:“你这个纹身是在哪弄的,多长时间了,纹完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沈佩依旧没消气,语气依旧带着微怒:“前两三个月刚纹的,去旅游的时候弄的。” 我走到她跟前,然后蹲下身子,警惕地观察了着那片图案,这才看清楚上边纹的是一只双尾蝎。可是现在离近看,那股浮动的黑气反而不见了,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纹身图案。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试探性地开口问沈佩:“我能摸一下你的纹身吗?” 我只是为了确认这个纹身到底是不是普通的纹身,而沈佩这下可真正把我当成流氓了,皱着黛眉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着我劈头盖脸就骂:“你这人怎么这样!流氓!” 骂完就准备起身离开,我赶紧一把拉住她,急忙问:“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我这话听在沈佩耳朵里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就见她用力将我的手甩开,眼神中全是对我鄙夷和恨意:“你这种靠这种把戏骗女孩上床的神棍我见多了!” 我承认我对她有那么点想法,但也只是基于爱好美的东西的人性,绝对没什么猥琐不堪的想法。而且我觉得她既然进了我的店成了我的客人,我就有义务帮她解决问题,哪怕可能会有些棘手。 眼看着她提着包气冲冲的往外走,我提高了嗓门不管不顾的开口问她:“我刚问你纹完这个纹身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洗热水澡的时候会觉得怎么挠都还是痒?还有在生理期总是冷不丁的传来蜇痛?” “再或者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纹身似乎变大了的感觉……之类的。” 说完最后一个猜测之后,沈佩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下来,就连准备拉门的胳膊也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我就看见她转过来的鹅蛋脸上的神色,从茫然空洞变成了万分惊恐,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颤的嘴唇而被震了下来:“你……你说什么?” 这画风变得我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回问:“什么……什么?” 让我更没反应过来的是,沈佩直接冲了过来抱住我胳膊,语无伦次乱说一气:“救救我,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救救我,我什么都给你,我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我反而镇定了下来。 因为她此时的反应告诉我,她大腿根部的那个‘双尾蝎’,是活的! 毕竟店门是玻璃透明的,让别人看见这幅情景,估计没人不会多想,所以我赶紧劝她先跟我回里边那个房间再说。 沈佩抓着我的手臂死活都不肯放,我好说歹说之下,她才坐回了床上。 我对这事其实没有什么把握,所以并没有表现得很轻松,脸上更多的是凝重:“我会尽量帮你,但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你先躺下让我看看这个东西的道行,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等我师傅回来了!” 沈佩抹了一把婆娑的泪眼,乖乖的躺成刚才的姿势,将那只‘双尾蝎’崭露在外。 我一把咬破自己食指的指尖,朝她大腿根部伸了过去。 这世间的脏东西最怕人体三样东西,分别为心尖血和舌尖血,还有就是指间血。 就在我的指间血碰到沈佩大腿根部的‘双尾蝎’时,一声凄厉的叫声传了出来…… 第四章 自食恶果 这种叫声就像是一个婴儿被针管扎进皮肉,由恐惧感和疼痛感而造成的哭泣声。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明显感觉到了那只‘双尾蝎’因为被我的指尖血触及而渐渐鼓了起来。 这一变化让沈佩猛地收了下膝盖,一下就顶在了我的脖子上。 失去平衡半倒在床上的我还没来得及喊疼,就看见沈佩此时全身紧缩,面色更加的惨白不堪,额角早已细汗密布,嘴里不住的喊着好疼。 我知道,这是因为‘双尾蝎’对我的指尖血产生抵触导致的,但没有镇住它,只能说明我道行不够。 我一边安抚着沈佩让她放轻松,一边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果我咬破舌头取舌尖血和本身手指上的指尖血,或许可以暂时压住‘双尾蝎’这只邪物,但如果压不住…… 那我破了的舌尖意味着阳气的外泄,而阳气中本来就带着人体的七魄,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七魄被吞。 到那时候虽然有三魂存留,但基本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冒这样的风险真不知道值不值。 正在我恍神之际,就看见沈佩的双腿上开始变得有些异样,本来白花花的玉腿上被几条紫黑色血管遍布,隐隐约约有种要爆掉的感觉。 那股莫名奇妙的黑气再一次浮现在我眼前,而紧接着我就感觉全身的气血全都涌到了脖子上,十年前被陈二蛋掐着脖子濒临窒息的那一幕又冲击着我的记忆。 我揉捏着我的脖子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却发现根本没有,整个人开始变得烦躁,而沈佩大腿根部那个邪物似乎警告着我。 “嘶……嘶!” 尖锐刺耳的叫就像有东西在黑板上划过来划过去,让人听了心里直泛膈应。 我翻起身子用手直接将沈佩的双腿分开,死死按住。 猛地一掐血迹早已干在皮肤上的那根指头的中间部位,殷红的血液再次汩汩地冒了出来。 直到这个节骨眼上,我依旧不愿意用‘舌尖血’来冒险。 “太上三旗日月星,今破邪煞应我令!诛邪!” 我的手指死死按在‘双尾蝎’的脑袋上,念着师傅教过我调动周身阳气的口诀,就感觉指尖上有些发热,咬牙切齿地斥了一声。 就听到‘双尾蝎’如同蔫了一般嘤嘤了两声,沈佩腿上本来遍布的紫黑色的血管也在渐渐消退。 我心里还正得意自己第一次不靠师傅解决了事情,就感觉手指按压的那个地方再次鼓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就看见‘双尾蝎’竟然就这样从沈佩的腿上冒了出来! “呃……” 我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异变,嘴巴张得老大,看着‘双尾蝎’大摇大摆的,连带着沈佩腿上还未退散干净的黑色血管,直接朝我冲了过来。 准确的说,它连我眨眼的功夫都没用到,就直接撞在我胸口上,把我撞得连着倒退了几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咳咳……” 我连咳带吐的从嘴里喷出一口血痰,眼前这个比我脑袋还要大上一截的怪物,正冲我嘶吼着表示示威。 长在它身上的紫黑色的血管,此时慢慢地伸向了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每条血管吐出一条两指长的黑色信子! “蛇!” 我头皮上的发囊在不断的往紧缩,却没想到更加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本来被‘双尾蝎’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沈佩,竟然坐了起来。 脸上带着一丝讥讽,但又更像是戏谑,皱着眉问我:“你难道不愿意救我吗?连舌尖血都舍不得用吗?” 对于这突兀的变化,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盯着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沈佩,我还是不敢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沈佩“嗯”了一声,问我:“怎么了?还想不明白啊?地藏鬼眼。” 听到最后四个字,我心里对她的‘好印象’彻底烟消云散,然后自顾自地冷笑了起来,真觉得自己蠢的可以。 在这十年里,师傅几乎每天都在叮嘱我,因为我脖子上的特殊性,所以要对别人多加提防。 怪不得从古至今那么多大好男儿会栽在女人手里,因为女人给人的死印象就是弱,所以会放松警惕。 从沈佩刚进门,她异常泛白的脸色,我就应该有所警惕。 不,或者说…… 我站起身来,一把将脖子上的围脖扯了下来,瞪着她说:“怎么会不明白呢,现在看来,我师傅走的那么急,也是你安排的吧?” 沈佩听着我的话,竖了竖大拇指,眼睛俏皮一眨:“聪明!不愧是有‘地藏鬼眼’的人,不过死在我手上倒也不亏。” 我这才注意到,沈佩的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 担惊受怕了十年,死了肯定起码比这种日子舒服,但我就是看不惯沈佩的这种嘚瑟劲儿,一副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就算今天拼不过她,我也得膈应死她! 我摆着手,装出一副笑岔气的样子,慢吞吞的说:“在我死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佩一脸疑惑,但依旧挤着眼睛面带笑意:“就一件?要不给你三件吧?” 我继续一副笑得不行了的样子,伸出之前被我咬破的食指:“就一件,就一件,我求求你,不要学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挤眼睛抛媚眼,露出鱼尾纹太丑了!” 这话就如同当年,说陈二蛋胖和他娘的事,戳中了痛点,就见沈佩一脸怒色恨不得活吞了我,但也不忘用手抚摸的眼角。 ‘双尾蝎’此时或许叫‘蛇尾蝎’更合适一些,似乎听懂了我在讥讽自己的主人,数条黑蛇竟然直接缠在了我的身上。 沈佩得意的看着我:“你现在可以试试再耍耍嘴皮子,看看这些宝贝会不会咬掉你几块肉?” 还没等我说话,就看见沈佩直接闪了过来,死命地掐住我的脖子,手掌直接留下一个缝隙,然后边盯着我脖子上的眼睛,边自言自语:“这就是传说中的地藏鬼眼?” 正说着,她又莫名其妙的将我的短袖扯了下来。 我咕噜咽了口吐沫,坏笑了一声:“你难道还有特殊癖好?不过我嫌你有点老!” 耍耍嘴皮子确实挺过瘾的,但沈佩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我这,而是盯着我身上‘地藏王菩萨’纹身看了好久,啧啧道:“这么浩大的‘工程’,扒下来做副人皮蛊会不会有点太奢侈了?” “什么扒下来?”我一脸诧异。 “你的这张完美无缺的人皮啊。”沈佩把扒我人皮说的轻描淡写,就跟做一件毫不费力的事情一样。 她摩挲着我的皮肤的手背上,我真怀疑她这是一双死人的手,传来阵阵刺骨的阴冷,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窖,甚至有种心跳已经停止的感觉。 我垂在两侧的双手,正准备戳她的两侧肋骨来试图脱身,却看见沈佩一脸痛苦的捂着那只本来掐着我脖子的手,连连后退。 就连蛇尾蝎和它周身的数十条黑蛇也在凄鸣中退出我三步之外。 我扫了一眼沈佩此时捂着的那只手,让我一下就想起来八岁那年,陈二蛋因为掐我脖子,而导致他整只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窟窿。 沈佩的手不同的是,半只手掌上的血肉在慢慢溃烂褪掉,而显露在外的森森白骨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窟窿。 沈佩站在原地,疼痛和恶心感让她整个脸都变得扭曲,咬着早已发白的嘴唇,像疯了似的冲我吼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第五章 师傅救命 我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那个什么,这‘地藏鬼眼’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去吃个饭先?” 沈佩那猩红的双眼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我一下,就见她张牙舞爪的朝我冲了过来,一股腥臭夹杂着刺鼻的味道直接扑鼻而来。 我弓了下身子,直接干呕了出来。 这种特别像腐烂尸体的味道,正常人谁都受不了。 沈佩的手掌发生异变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虚弱起来,我只是轻轻往开挪了下身子,就让她差点扑倒在地。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虽然她眼前这幅样子应该打不过我,但是旁边的那只‘蛇尾蝎’我可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双手背在身后,熟门熟路的在后边的架子上摸了一副羽毛球拍子。 沈佩眼看扑了个空,一下变得怒气更盛,直起身子我才看到她紧咬的牙齿里竟然在往外渗血! 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 我盯着她看了老半天,本来还没什么异样,眨个眼的功夫,竟然看见她耳朵里和脖颈后边一下钻出几百只米粒大小的虫子,根本辨别不来模样,但足以让我整个脑袋嗡嗡直响。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羽毛球拍,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越是害怕,我脑子里越浮现出这些米粒虫要是钻到我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甚至底下某些隐私部位,越想越觉得简直比死还可怕。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令人恐怖。 如果只是她和‘蛇尾蝎’,我就算打不过大不了逃之夭夭,没必要在意什么临阵脱逃的和打不过女人的心理包袱,毕竟根本没人看见。 但这些常年寄生在她耳朵里和头发间的米粒虫,聚集在她牙齿里,好像因为沾染到血液而变得异常兴奋,不断的发出‘咔兹咔兹’的磨牙声。 我都觉得随便一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米粒虫,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一口咬碎我骨头的可能。 沈佩微微张开嘴巴,带动着牙齿上的米粒虫,冲我嘶哑威慑:“今天,你,必须死!” 我其实在看见这些数以千计让人头皮发麻的小虫子的时候,我就没想着能活下,只是这样被折磨死的话,想想都他妈的难受。 看着房间门口还刚好被沈佩挡了个严实,我瞬间蔫成一只坐以待毙的鸵鸟。 一声暴喝,那些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米粒虫,如同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冲我爬了过来。 沈佩的眼神里,满是怨恨和不屑。 我蜷着身子,双臂挡在身前紧闭双眼,完全做出了一副等死的样子。 可就在我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清清楚楚听见‘轰’的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我一个哆嗦,心想难道这些米粒虫还有自爆能力不成,这尼玛的又不是演科幻片。 我怯生生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再三确认之下,才发现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正是我师傅,曹化道! “师傅!师傅!” 如同掉进水里,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叫了我师傅两声差点没哭出来。 我哪还去管沈佩在哪里,从小到大,我只知道,站在师傅身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刚冲过去,就被师傅喷了一口酒气:“臭小子,竞惹事!还惹女人!” 感觉自己安全了,我才扫了房间一眼,之前一副恨不得活吞了我的沈佩,此时像个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难民似的,左边脸颊上像被抹了锅灰一样,乌漆妈黑的。 老半天才明白过来,师傅刚赶到的时候,情急之下,用一口陈年老白干对着打火机一喷,直接灭掉了密密麻麻的米粒虫,还伤到了沈佩。 这样,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我。 有了师傅壮胆,我挺直了腰杆,对着沈佩就是一顿臭骂:“老女人,想阴小爷?看我师傅怎么收拾你!我绝不插手,免得你说我们以多欺少!哼!” 一口气骂完感觉浑身都舒爽不已,之前被沈佩逼压出来的那股绝望的憋屈,现在才释放了出来。 我还正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像个找好小板凳看好戏的吃瓜群众,就见师傅掐了我一把,附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得瑟个奶子,老子打不过她!” 师傅这话一下把我呛了个半死,我咳得眼泪都快出来,压着嗓子一脸懵逼:“老头,Areyousure?” 师傅一脸严肃,特别‘深情诚恳’的给我回了句:“Yes.” 我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一脚跨在房间外边,大义凛然的又问了一遍:“我再问你一遍,你说你打不过我这就走,绝不拖你后腿!” 师傅瞪着眼睛把胡子吹的老高,小声骂道:“真是养了你个白眼狼,你敢跑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我再一次漫不经心的将另一只脚收到了门外,耸了耸肩:“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要保护好我自己。这话你起码给我说了八百遍!”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的沈佩突然开口:“曹老头,好久不见,你就是这个送人见面礼的?” 这话意思我师傅和这个女人认识?我还正在猜测他俩是啥关系,我师傅就抓着我的胳膊用力一拽,直接将我重新拽进了房子。 得了,两次漫不经心的功夫,全他妈白费了。 师傅眯着眼睛,怎么看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皱巴巴的老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正因为好久不见了,所以才送你份大见面礼,毕竟你这么照顾我徒弟!” 说到最后,我师傅闷了一口老白干,将笑容收了起来,眸子里闪烁着两点寒芒。 沈佩撇着眼睛‘嘁’了一声,将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发出咯咯的笑声:“这孩子今年多大了,你应该对‘地藏鬼眼’心里有数吧?这么些年都找不到破解办法,放着也是浪费,别等人死……” 师傅语气中带着慌乱,连忙喝道:“够了!这是我徒弟,他的事我说了算!趁早滚回南疆孤独终老,我可警告你,光这一个小县城,就藏着五六个崂山弟子,孰轻孰重我想你心里也有数吧?” 说到崂山弟子的时候,我明显察觉到沈佩的双眼微微收缩了一下,带着一丝诧异和惊恐,除此之外,刚才被师傅的‘酒火’伤及到的左脸,此时竟然开始往下嘀嗒着东西! 我好奇的转移视线,看见从她左脸渗出来的那些特别像油水的黑色液体,一滴落在地就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些黑油散出光晕之后,木质的地板上就多出一个小洞。 “嘶……” 我吸了口凉气,就感觉浑身都在发冷,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尸油一类的东西,但尸油应该是在刚死亡不久的尸体上,通过高温才能提炼出来啊! 可如果不是,那她脸上滴落的这些东西又是是什么呢?可以把地板腐蚀掉! 难道说,眼前这个所谓的‘活生生’的沈佩是…… 我顿时想起刚才师傅一脸认真地说打不过眼前这个女人,或许真的不是一个玩笑,她或许比我所认为的恐怖,还要恐怖。 沈佩沉默半晌,眼睛提溜一转,有些心虚:“曹老头,少吓唬我!” 我师傅神秘一笑:“不信?” 沈佩冷哼一声:“你这老鸡贼的名声,这些年可一直在外流传着。” 我瞪着眼睛诧异问:“老头,你还有这外号?” 我师傅没理我,而是继续看着沈佩问:“确定不信?” 沈佩没再说话,我师傅拉着我从房间退了出去,然后在抽屉里掏出一个卖老鼠药的大喇叭。 在沈佩的和我一脸茫然的注视下,我师傅举着喇叭对着大门外边喊了一声:“崂山派正宗镇邪驱鬼符,两块五一张,卖完为止!” 话音刚落,街道上不知从哪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哪个不要命的又在这糟蹋我们崂山派?!” 第六章 两年的阳寿 和落入我耳朵的吼声一样,沈佩此时脸上的惊慌无措显露的清清楚楚。 她一手捂着还在滴着‘尸油’的脸,一手翘的老高直指我师傅,眼神歹毒,咬牙切齿:“曹老头,可以!这笔帐咱们以后慢慢算!哼!” 我还在琢磨她脸上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被沈佩一把推开,出了大门就逃之夭夭。 我指着她逃跑方向慌忙喊道:“师傅!追啊!” 师傅叹了一口气,悠哉悠哉的坐到沙发上,然后指着我就骂:“去啊!不想死就去啊!看她不把你丁丁割下来泡酒喝!” 我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带着疑问挤了个笑脸:“听你们的对话,她不是害怕崂山弟子吗?刚那吼声……” 话还没说完,就被师傅断了下来,一脸不耐烦:“那是我雇的东街卖枣的,光吼这一句,就赚老子200块,要不是为了救你个兔崽子!” 说到最后,师傅完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站了好一阵,看见他没有拖鞋抽我的念头,这才坐到沙发上歇下。 我苦着脸,一脸无辜:“师傅,今天这事也不怪我啊!开门总得做生意,我哪能知道这个女人藏得这么深……” 说到最后,我都开始掐着一副哭腔,师傅举起想揍我的巴掌终究还是收了回去,然后不住的低着头叹气。 之前我猜测到师傅走得匆忙也是沈佩一手安排的,而事实也正如我所料,师傅说,他接到一个电话说白石村,也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闹了疫病死了不少人,因为我爹还在村子里的缘故,我师傅也没多想就赶了过去。 至于他为什么中途折返,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我,那是因为他在路上边赶路边仔细推敲了一番。 白石村虽然离我现在所在的县城并不近,但是如果真发生死了不少人的疫病,县城这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声。 然而并没有,所以他感觉被人设计了,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虽然整个过程,总的来说有惊无险,但沈佩最后问我师傅的话让我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这孩子今年多大了,你应该对‘地藏鬼眼’心里有数吧?这么些年都找不到破解办法,放着也是浪费,别等人死……” 我带着疑惑最终还是向师傅开了口:“师傅,那个女人刚才问你的话?” 师傅呵着酒气唔了一声,反问我:“什么话?怎么了?” 我将沈佩的原话大意重复了一遍,追问道:“她的意思……是不是……如果再找不到破解办法,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师傅佯装着怒意挥了一把手,不耐烦的嚷嚷:“这十年不都活得好好的吗?一个疯婆子的话你有什么可信的!” 说实话,如果是以前,这话我肯定听了就信。 但今天这个女人的意外‘到访’,让本来好不容易平静了十年的生活,再次掀起了波澜。 这十年时间里,师傅所做的一切无不围绕着一点,尽可能的让我活在一个正常人的环境里。 但是,我一出生我娘就被地藏鬼眼吞魂;陈二蛋因为掐我脖子而导致手掌上密密麻麻的细小窟窿;还有来到县城之后经常在晚上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最后是沈佩的手掌溃烂这件事,让我现在不得不真正正视自己脖子上的这个‘鬼东西’。 我一把夺过师傅手中的老白干,往嘴里灌了一口,灼烈的酒气瞬间充斥着鼻腔,站在师傅面前,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师傅,我今年十八了,不小了,有些事是时候也该分担一些给我了,就算你承认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我就剩那么几天的寿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也有轻于鸿毛重于……” 师傅浑浊的老眼眶里满是醉意,嘴里咕哝着打断了我的话:“要是只是一个‘死’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我就不费这个神咯……” 就在师傅这样半醉不醒的状态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我才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师傅和我爷爷还有我爹曾经都是关中臭名昭著的盗墓贼,在策划了二十年前的关中第一惊天大案后,金盆洗手,却也分道扬镳。 师傅其实在干这一行之前算半个道士,平常也研究些佛理,所以对因果报应越发的信服,在干完最后一票之后,他曾劝说散财避灾,否则会祸及后人。 扰了墓里的清静,那么有些东西就会报复。 我爷爷和我爹不信这些东西,所以才有了后来我娘所谓的‘难产’和我脖子上莫名其妙多长个眼睛的事情。 师傅说,他在我身上刺下的‘地藏王菩萨’就是用阴鬼凶魂在喂食脖子上的这个鬼东西,他的本意就是等吞食够百个,那么‘地藏鬼眼’就会在我身上化为百鬼缠身,到时候请来道法高深的道长来请走这些东西,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而二十岁之前如果不能请走这些东西,地藏鬼眼重新闭合就会让所有的‘鬼东西’从此留在我身上。 噩魇缠身,再无安宁。 我突然想起了我八岁那年刚见到我师傅的时候,他对我说过脖子上的这个‘鬼东西’带来的祸福这个东西谁能说的准呢?说不定对我来说是福气呢? 我特别不解的摇了摇他,问:“老头,如果照你刚才说的话,那还有什么福气可说?” 我师傅已经醉得没了骨头,像一团烂肉似的瘫软在地,眯着眼睛笑呵呵的拍着我:“福气?如果你能御使百鬼,那你说算不算福气?” 我听得瞠目结舌,差点没跳起来:“御使百鬼,你不是说‘地藏鬼眼’吞的都是什么阴鬼凶魂,光一两个都能活剥了我,我就想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教我一个打一百个的技能了?” 我师傅故作神秘的冲我眨了个眼睛,我还等着下文的时候,就见他嘴里嘟囔着‘好热’,然后开始脱衣服。 看着他那副老流氓的样子,我心里泛出一丝深深的恶寒。正要继续问他,就听见鼾声已经响起。 “二十岁之前?那我还能活两年?” 心里边想着,我嫌弃的将我师傅从地上抬到了沙发上,瞅了瞅外边的天,早已是一片漆黑。 我简单收拾了下店里,然后将卷闸门哗啦啦的拉了下来。 师傅这身体看着瘦弱,但一喝酒整个人死沉死沉的,要想把他抬回住的地方,我可得好好掂量下我的腰。 所以今晚只能凑活在店里睡了,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师傅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一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揉着酸痛的膀子,就被师傅一拖鞋给抽醒了。 “哎呀妈呀!” 我完全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表情,被这猛的一下给打的嘴角直咧咧。 等我差不多清醒了,就看见师傅站在床边气得直吹胡子:“臭小子,竟会耽误事!” 我感觉自己此时脑袋上全是问号,一脸无辜:“我睡得好好的,你这老头发什么神经?!” 我师傅怒气消了一半,站在那摸索着东西不停自言自语:“要不是我自己醒来的早,这事就给耽搁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指着我骂骂咧咧:“等我回来收拾你!” 看着师傅匆忙出门的背影,我这才反应过来:“妈的,是他自己昨晚喝大了怪我早上没叫他?我哪知道他今天有事!” 我气呼呼的穿好衣服跟了出去,就是想看看这老头说的差点被耽误的大事,是不是跟街那头的王大妈约好跳广场舞什么的。 刚出了大门,就听见一阵刺耳挠心的丧乐吹吹打打,不远处的师傅慌乱中正在披上旁边人递过来的白色丧服,然后扶着红木棺材的最前边继续前行。 我瞪大眼睛诧异嘀咕:“这老头没事跑去给人家扶灵?” 第七章 棺材里的动静 扶灵,就是在亡者的棺材运送到下葬地之前,由死者最亲近的人抬着灵柩前进,含义显而易见,护送亡者最后一程。 可是就我知道的,我师傅在这个县城里并没有什么亲戚之类的,如果说是好友,我应该认识才对。 师傅这时候也瞥见了我,冲我使了个眼色便没再说话,继续前行。 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师傅那个眼神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最后干脆决定跟过去看看,说不定师傅另有安排呢。 这县城关于下葬方面很有讲究,且不谈风水选坟,光在时间上严格规定,无论春夏秋冬,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之间,坚决不准下葬。 我听师傅提起过一二,说是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是阳气正盛的时候,而尸体会让棺材里达到极阴。 阴阳相冲,也就是大祸临头之时。 我每次提起这事问师傅大祸临头具体指的是什么,师傅总说会诈尸。 所以我每次我只能悻悻而归,顺便鄙视他把我当三岁小孩哄。 到县城南边老坟地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但天上的太阳却依旧毒辣。 我以前总在小说里看到,那些抬棺匠讲究棺材在下葬之前不能落地,还有中途棺材会有异动之类的,这一路跟过来突然觉得,小说终究只是小说。 十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在落棺的那一刻痛哭流涕的扑了上去,具体嘴上说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毕竟有些忌讳站得远。 我抱着胳膊就看见师傅在那儿跟一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的不知道谈着谈着什么。 中年男人时不时的皱皱眉,然后在师傅嘴皮子动了几下之后又变成略微满意的点头。 我正发着愣,师傅就环视一圈周围,然后目光落在我这里冲我使劲儿招了招手,吹着胡子喊:“兔崽子,快过来!” 带着疑惑,我脚下没敢耽搁,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我还没说话,就见那个中年男人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冲我师傅扬了扬头:“是他吗?靠谱吗?” 我师傅点了点头:“嗯,童子身,压得住。” 他俩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总有种我师傅把我卖了的感觉。 中年男人摘下嘴里的雪茄,眼睛一直打量着我,话却是说给我师傅的,张开手掌说:“只要事情能成,我再给你这个数,要是不成……” 我师傅一脸谄媚样:“合作这个东西要的就是双赢,所以我有把握。” 两个人又恭维了几句,那个中年男人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整个老坟地上,就剩下我和我师傅两个人。大白天的,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有几个问题特别想不通。 第一,今天是出殡的日子,那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革履,抹着发蜡抽着雪茄,简直像是来开会一样。 第二,直到除了我跟我师傅之外的其他人离开,棺材只是落入了土坑,并没有进行土埋,更别提立碑什么的。 眼看太阳渐渐西下,师傅却绕着棺材周围丈量着什么东西,根本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声:“老头,要不我先回去吃个饭?” 听到我说这话,我师傅才回过神来冲我摆手:“诶?你可不能走,今天这事都得靠你,不过说来说去也算是你自己帮自己吧。” 我听得是一头雾水,刚想仔细盘问一下今天这事,就被师傅催促着赶紧干活。 “棺材的左边有三根红线,右边有五根,前后各一根,把每条线拉到绷直,最后绑在这些钉子上插进土里,快去!” 我结果他塞过来的一把钉子,嘴巴长得老大,这些可都是棺材钉啊! “老头,这棺材到底是准备怎么处理,连棺材钉都没上?” 我师傅白了我一眼,不耐烦的推搡了我一把:“赶紧去!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了还有别的事情!快去!” 我鼓着气不情不愿的去照师傅说的做,把十条红线一条一条的捋直。 这些红线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越往后拉越觉得有些湿漉漉的感觉,我无意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全是一片殷红,吓得我差点把红线扔了出去。 被师傅呵斥了一顿,我这才发现这些手上沾满的殷红,只是一瞬间就干得无影无踪,只是红线依旧是湿漉漉的感觉。 折腾了老半天,出了一身臭汗才全部弄完,天空中只剩下一丝的光亮。 我本来以为这事弄完就可以赶紧回家了,毕竟大晚上的呆在坟地这种地方,怎么都会觉得心里膈应。 我心里还正打着鼓,一阵劲风直接刮过,那种阴冷让我不由得打了个牙颤。 “嘶……师傅,咱们……回去吧?” 我师傅被这风吹得也是整个人变得警惕起来,嘴里念叨着:“来了。” 然后就把正一脸茫然的我拉进了棺材坑里,命令道:“伸手。” 我乖乖的伸出的左手,被他按在一个满是粘稠,有点像印泥的盒子里。 “这是要干嘛?”我嫌弃的将手挪在一旁开口问道。 我师傅沉吟了一声:“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你只要相信,师傅不会害你就行。” 我知道师傅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好,但我没想到他此时正默默的用双手抠起棺材板儿,盯着那条露出来的缝隙对我说:“伸进去,把你的名字写在内侧。” 我惊得啊了一声,差点没把下巴给啊掉,脸上全是惊恐:“为什么啊?这样会不会惊扰到里边的东西啊?” 师傅吹胡子瞪眼睛:“麻利点,我他妈抬不住了快!” 没办法,我只能颤颤巍巍的将手伸进了棺材里,盼望着三五笔就把‘吴解’这两个字画完,甚至还有心思去抱怨我爹当时怎么不给我起个‘吴一吴二’这种名字。 一想到周围的环境和刺骨的阴风,我就生怕正在写字的手被里边的尸体突然抓住,弯弯扭扭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心里紧张到极点的我,突然感觉我伸进棺材的那只手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扑腾的声响。 “妈呀!” 我哭丧着脸吓得赶紧将手抽了出来,手足无措的拉着师傅的衣袖:“师傅诈尸了!” 我师傅这才闷哼了一声,将抬起棺材板儿的双手抽开。 “咚!” 棺材板儿落下的响声,简直让人感觉眼前这个棺材是一副厚重的石棺。 我师傅缓了一阵才拍了拍我肩膀:“别怕,那是乌鸦。” “乌鸦?死人棺材里放乌鸦?乌鸦不是不吉利吗?” “嗯,不但要不吉利,还要子孙家破人亡,气运流转。” 这棺材里躺着的,是县城有名的大善人,刘家太爷刘喜山。 刘喜山生前广施恩惠,积德行善,二儿子刘德禄生下来就是智障,活脱脱的累赘,而大儿子刘德寿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头脑却十分精明,纵横商海红极一时,只可惜在澳门赌场栽了跟头。 据说刘喜山的死,应该跟刘德寿逃不了干系。 而这次的事,都是刘德寿和师傅的一场交易。 师傅为刘喜山寻一处好坟,以乌鸦为祭,冲死刘德禄,然后加上刘喜山生前的阴德庇佑,刘德寿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改运之法,玄之又玄,邪之又邪。 而师傅给刘德寿提出的条件是,棺材要由他来埋,却没想到师傅是想要刘家太爷的魂! 人刚死的时候,腿一蹬眼睛一闭呼出最后一口气,就意味着七魄散尽。 七魄支撑着人活着的时候的一切活动,而魂则比较像一股意识。 刘家太爷这种生前做善事的人意外身亡,他的魂就会成为久久不愿离体的冤魂,到最后成为凶魂。 而这,正是我脖子上的‘地藏鬼眼’最需要的东西。 第八章 压棺童子 我正想得出神,师傅推搡了我一把问:“去把刚才让你准备的棺材钉再检查一遍!去快去!” 真不知道师傅今天怎么了,总是一副催我命的样子,我托着疲惫的身子悻悻的又绕着周围,打着手机灯光检查了一遍。 我回到师傅跟前,问他这下可以回了吧,谁知道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让我原地坐下,一个字,等。 这大半夜的坐在老坟地里等?等什么?难不成还等刘家太爷活过来? 这话我当然没敢问出来,也没再说什么,坐在师傅旁边玩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师傅拍着我的脸,依旧一副慌忙的样子:“别睡了!赶紧起来!” 我揉着眼睛,语气里满是抱怨:“唉老头,我昨晚可就没睡好,今天又陪你再这折腾了一天……” 我话刚说到一半这才想起来,我现在还在老坟地,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今天到底是要干嘛?不会是这刘家太爷的棺材里藏了不少好东西吧?那直接拿了咱就回嘛!” “嘘!” 我东拉西扯,有的没的又抱怨了几句,就看见师傅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岭的老坟地,这突如其来的谨慎让我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听到动静了吗?” 师傅说着话,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棺材方向眨也不眨。 我的目光下意识的跟着师傅看了过去,不过棺材那个方向除了黑还是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还以为是师傅在故意吓我,毕竟我等了老半天也没听到他说的什么动静,一脸鄙夷的瞪了我师傅一眼:“我这么大个人,你觉得用这种小把戏能吓到……” 正说着,我就突然听到刚才什么动静都没有的棺材那里,竟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的声响,听起来特别像有人在踹棺材。 因为喉咙发干,我嘴里的那口吐沫怎么都咽不下去,鼻间四斥的热气让我感觉整个脑袋有些轻飘飘的,好像稍用点力,就能掀掉似的。 “师师……师傅,什么声音?” “嘘!别说话,跟我过来!” 我发着愣就跟着师傅走到棺材坑旁边,刚才那声沉闷的踹棺材声又想了起来,比起之前更加清晰。 这下我敢确定,那道声音,就是来自棺材。 可棺材里除了刘家太爷的尸体和乌鸦,可那些乌鸦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制造这种动静。 本来我都被吓得双腿快瘫软在地了,没想到师傅竟然开口道:“去,躺在棺材盖上。” 师傅的这话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不过我却真的忍不下去了,憋着气转身就准备离开,被师傅拉住质问:“臭小子,去哪?!” 我没敢看师傅,直接回道:“去哪都行!反正不在这儿送死!” 师傅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送死?臭小子你说我让你送死?这十年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我苦着脸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你明知道棺材里有动静,是个正常人都能想来是什么原因吧,你还让我去躺在棺材盖上,我真怀疑你临老了是越活越糊涂!” 说完这话我心里也算舒服了些,本来都做好师傅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却迟迟不见他发火,而是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 良久之后,师傅淡然开口:“说完了吗?” 我木愣愣的点了点头:“没说完,不过口渴了不想说了。” 师傅盯着我陡然一笑:“臭小子,我昨晚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我翻了翻眼睛,脸上的表情却变得震惊:“你昨晚没喝醉?!” 师傅昨晚,他在我身上刺下的‘地藏王菩萨’就是用阴鬼凶魂在喂食脖子上的这个鬼东西,他的本意就是等吞食够百个,那么‘地藏鬼眼’就会在我身上化为百鬼缠身,到时候请来道法高深的道长来请走这些东西,所有的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而二十岁之前如果不能请走这些东西,地藏鬼眼重新闭合就会让所有的‘鬼东西’从此留在我身上。 师傅白了我一眼哼哼了两声:“看来是没忘,刘家太爷冤死暴亡,但生前有福报加身,死后肯定会不得安宁,只要你躺在棺材盖上压住今晚的异动,那剩下的事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我之前因为恐惧而忘了师傅的动机都是因为我,现在弄明白了显得有些尴尬。 “咚——” 棺材里再次发出声响的同时,我明显能感觉到棺材盖好像被震起来了一下。 “快去!别耽搁了!” 师傅又催了一遍,我现在就算再害怕也要硬着头皮做,为了不辜负师傅的一番苦心,也为了跟所谓的‘命’争一争。 我正想用手机手电打个光亮,就被师傅给喝止住了。 “棺材不能见光,我他妈给你讲了十年的东西白讲了都!” 我被师傅骂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却暗暗反思:“这他妈的死老头什么时候给我讲过这些忌讳?不会是跑去和哪个老娘们探讨人生的时候显摆了一手吧?这就把帽子扣我头上了草!” 心里虽然嘀嘀咕咕个不停,但我手脚下的功夫却不敢怠慢,没了光亮照明,我小心翼翼的凭感觉查探着脚下的稳当。 一只脚在棺材盖上踩稳之后,另一只脚紧接着就跟了过来。 这时候师傅朝我递过来个东西,我接过来感觉像个桃核之类的东西,按着他的话藏在了舌头底下,然后平平整整的躺在了棺材盖上。 “记住,要时刻保持清醒,等会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动,如果有浑身一轻的感觉就赶紧咬碎嘴里的桃核,这个一定要记住!” 师傅嘱咐的语态显得特别严厉,生怕我一个差错会出什么事。 “都记住了,师傅。” 我答应了一声,突然发现哪里好像不对,试探性的开口又问了几声:“师傅?师傅?” 我敢肯定,师傅把我一个人扔这儿了。 “妈的这死老头,等这事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嘴上嘀嘀咕咕的正骂着我师傅,就感觉背后靠着的棺材盖好像突然动了。 没有一丝动静的动了,不像之前听起来像有人在踹着棺材的感觉,而是像有人在横着挪开棺材盖似的。 “刺溜……” 吸了口因为含着桃核而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想起师傅刚交代的话,我身体其他部位动都不敢动。 我心里不停的碎碎念:“刘家太爷,害死你的人不是我,咱俩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我现在还在你死后陪你睡上一晚,我知道你生前是个大善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的这点恩情也不奢求你能报,只要别折腾我就行!” 心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之前身下的在慢慢横移的棺材盖竟然停了下来。 “阿米豆腐,哈利路亚,圣母玛丽亚,还有梵蒂冈的各位修女姐姐……十分感谢。” 我以为是刚才心里的碎碎念起到了作用,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欣慰。 但没想到的是,动静刚消失没多久,棺材盖再次被震得嗵嗵直向,而我被连带着差点没没棺材盖上摔下去,幸好我反应灵敏扒住了两侧。 这下我才算真正明白那句话是怎么回事了:你先人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这次意外强烈的动荡只是持续了一小会,整个老坟地就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感觉我现在这个状态,完全就是经典灵异段子‘床下有人’的翻版,西南方向的晚风让整个气氛变得更加惊悚。 就在我耳边呼呼作响的时候,我明显听到有人凑在我耳边嘶哑怒吼:“我不甘心!” 第九章 坐起来的尸体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声给吓得差点坐了起来,然后就感觉整个脖根有凉气直往进钻。 也就是这一下,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我本来想掏出手机看个时间,但一想到之前师傅说棺材只能见太阳光,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也只能将心提到嗓子眼等师傅告诉我没事了。 比起之前的闹腾,其实现在死一般的寂静让我心里更加发毛,但是渐渐袭来的困意让我双眼干得发涩。 “我不能睡。” 虽然我在不停的提醒着自己,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的原因,此时竟然感觉本来咯的慌的棺材盖竟然有种席梦思的感觉。 “好软啊!” 我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而整个人下意识的伸了咯懒腰。 正当我忘乎所以的快要陷入梦乡的时候,我紧闭的双眼明显感觉被晃了一下,刚一睁眼,就看见棺材旁边站了个老头。 我还以为是我师傅来接我来了,哪知道一细看竟然发现那个老头面如死灰,深陷的快要看不见的眼窝死死的盯着我。 这下可真把我吓坏了,大半夜的老坟地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个没有一点‘生气’的老头,傻子都不会把他当个人看。 “妈呀!” 我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心里早已忘了师傅对我的叮嘱,只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可是,我竟然发现自己躺在棺材盖上的身体根本动不了! “呃……” 我又挣扎了一番,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白费功夫,因为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死死的绑在棺材上的红线,这时候竟然把我捆了个严实。 “我——草!” “师傅,快来救我啊!” 任凭我扯着嗓子怎么喊,空旷荒芜的老坟地只有我的回声在无助的回应我。 站在我跟前那个面如死灰的‘死老头’,依旧目光空洞的盯着我。 我还正在想到底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死老头’伸出干枯露骨的手指朝我弯了弯。 我“咦”了一声,嘴上念念叨叨:“你想干什么?” ‘死老头’并没有回答我,而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顿时一阵轻飘飘的,不听使唤的坐了起来。 我诧异的一回头,发现‘自己’明明还躺在棺材盖上。 等等,我怎么会看到自己? 难道那个‘死老头’把我的魂给勾出来了? 我瞬间打了个冷颤,猛地想起了师傅当时的叮嘱,如果有身体轻飘飘的感觉,就咬碎嘴里的桃核。 那个‘死老头’眼看着‘我’被他勾了出来,也没有管‘我’,而是自顾自的慢慢靠近着我的身体。 “我……草你大爷!” 这完全就是小说里占据我身体的套路啊,我没再犹豫,虽然不知道咬碎桃核会有什么作用,但是我相信我师傅。 “咔嚓!” 这桃核硬的差点没把我牙给崩掉,但我同时发现自己的心脏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开始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呼……呼……呼……” 正大口大口喘了几口大气,我就感觉自己猛地坐了起来,而头上的汗珠早已吧嗒吧嗒的直往下砸。 我茫然的盯着前方,自言自语:“怎么回事?”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过这梦好像有点太真切了。 “醒了?” 耳边传来的那道熟悉的声音,让我看到了期盼已久的身影,正是我师傅。 师傅伸手拉了我一把,将我从棺材盖上拉了出去。 我又扫了一眼周围遍及的坟头还有睡了一晚上的棺材盖,之前的那股恐惧袭涌而来,我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煞白的给师傅把我‘梦里’的事讲了一遍。 “太吓人了,那个老头脸上像是抹了一层白灰,而且没有眼珠子……” “这不是梦,而你被‘勾魂’,就是咬碎了桃核把你救了回来。” “不会吧……”我半信半疑的看了师傅一眼。 师傅没回答我,而是手一扬喝道:“起棺!” 我愣着神就被师傅拉下了棺材坑,两个人顺着一头猛力一推,整个棺材盖就被我们掀得直接立在一边。 本来我还没在意,毕竟不知道师傅要干什么,但是棺材里边的一幕让我差点没坐在地上,不过幸好有旁边的土沿扶着这才站稳。 七八只乌鸦在我们打开棺材后,扑棱棱的急飞四散,而本来躺在棺材里刘家太爷被撕扯的衣不裹体,且不说本来就瘦骨嶙峋的身体被啄得四处血凹,最惨不忍睹的是他某个隐私部位,被糟践的血肉模糊。 “这就叫断子绝孙,唉!” 师傅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从哪拿来一片白布盖了上去,然后吩咐我:“去把刘家太爷的眼睛给合上。” 我这时候才发现棺材里尸体的眼睛怒目圆睁,凑近仔细一看直接把我的魂儿给吓没了。 我哆哆嗦嗦的指着尸体冲师傅喊道:“师傅,昨晚就是他,我给你说的那个‘死老头’就是他!” 这下想来,昨晚的事情真的不是一场梦,而‘死老头’这个叫法一点都没错。 师傅白了我一眼:“我没说不是他,他怨气那么重,你又压着他的棺材,不找你找谁?所以才给你那颗桃核让你保命。” 我半天都对昨晚的事缓不过来,总有种被师傅坑的感觉,但没办法,师傅一脸‘真诚’的笑容让我无力反驳,只能作罢。 刘家太爷的眼睛看起来和昨晚不同,昨晚看起来眼窝深陷根本看不见眼珠子,而此时他的眼珠子像是快要瞪出来似的。 我真怕用手一碰那两只眼珠,眼仁就会像光滑的液体一样流出来。 有时候我真觉得还没等到‘地藏鬼眼’吞掉的恶鬼凶魂把我缠死,也得迟早被自己的脑洞吓死。 “快点!” 师傅催促了我一声,我只好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从上到下扒拉了下刘家太爷的眼皮。 却没想到我这刚把他眼睛扒拉的闭合住,下一秒就自己猛地睁开,继续一副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指着刘家太爷问师傅:“这……怨气也太深了吧。” 师傅又是一声叹息,走过来自己伸出手掌捂在刘家太爷的双眼处,开口说道:“刘家太爷,你纵使再不甘心也是无济于事,现在已是黄土栽身的一具枯骨,我可以帮你清理门户,但是有一个条件,借你的魂一用……” 师傅说着刚想拿开手掌,又继续开口说:“你能指望的只有我,如果你同意这笔交易就闭眼安息吧。” 说罢,师傅拿开了捂在刘家太爷眼睛上的手掌,我整个人一下就僵在那里了,因为刘家太爷之前瞪着的双眼,竟然就这样闭上了。 “这……” 我站在那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真的是师傅刚才所谓的和已经死翘翘的刘家太爷的那番沟通的作用? 也就是说,刘家太爷用‘闭眼’的方式答应了师傅提出的这笔交易? 等等,既然这么简单,那我昨晚让我睡在棺材盖上所谓的压棺材不久没了任何意义? “师傅,昨晚我睡在棺材盖上有意义吗?” “有啊,练练胆。” 看着师傅一副云淡风轻的回答,我又默默的把这笔账给他记下了。 刘家太爷闭眼之后,好像整个脸上的煞白之色也减少许多,师傅也没闲着,左手捏着刘家太爷的嘴巴两侧,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慢慢的,刘家太爷的嘴从露出一条缝到彻底张开,我才看清在他发黑的牙齿之间,充斥着一股黑气。 师傅突然用大拇指按了一下刘家太爷的小腹处,只见刘家太爷像是‘诈尸’一般半抬起身子,将那股黑气从嘴里吞吐了出来。 第十章 刘德禄死了 我秉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敢搞出一点动静。 师傅却在那里吩咐我:“用食指和中指按压住‘鬼眼’下一寸,跟着我念!” “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 我跟着师傅一字不差的念出了这句背了十年的话语,感觉整个脖子像是被烫伤了似的开始变得灼热。 那种熟悉的胀痛感再次升上心头,而后我就看见萦绕在刘家太爷嘴巴外边的那团黑气竟然呈现出一张人脸,赫然是刘家太爷的模样。 黑气中包裹着的‘刘家太爷’的脸庞狰狞凶恶,哪里还有生前大善人眉间的那股柔和的气色。 就在这个时候,那团黑气像是在响应着我脖子上的胀痛感,时而紧缩一团,时而四散开来。 师傅没有半分犹豫,捏着剑指直接戳在黑气中然后将其竟然带到了我的脖子旁,大声喝道:“去!” 耳边夹杂着嘶哑的杂音和师傅的喝声,我就感觉整个脖子开始变得有些发凉,最后渐渐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我就看见棺材里本来半坐起身子的刘家太爷,也依旧安静如初的继续躺在那里。 师傅擦着额角的细汗,叮嘱道:“好了,咱们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赶紧回去吧。” 我跟着师傅将刘家太爷的尸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后和棺材一起掩埋于地下,师傅说,被糟践过的尸体火化了能少受点罪。 回到店里之后,连着两个多礼拜没有一单生意,眼看着入不敷出,师傅却没有一丝着急,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我八岁刚到县城里,从深夜的小巷子里无意间找到师傅的住处的时候,那么大的院子我还真以为师傅就是县城里的乡绅富豪,根本没想过后来这十年里居然有时候还要过一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当时第二天的时候,师傅就在现在这家纹身店跟前租了个房子,再也没让我踏进那间古色古香的宅子一步。 后来我找师傅想问清楚,师傅说那间宅子太阴太邪我不适合呆在里边,所以为了我着想这才搬了出来。 其实在这之间我有好几次大白天的时候想偷偷跑回去看看,可是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那间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的宅子。 慢慢的我也习惯了后来的生活,也就再也没去想那间宅子的事。 可是这两天我眼看着生意惨淡,都开始盘算着买箱方便面凑活了,师傅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气得我一剪子过去直接把师傅的胡子给剪了个七零八落,师傅醒来发现之后,差点没把我按地上打死。 我尽管愤愤不平,但也知道防着他手里的拖鞋,一脸苦涩的开始说软话:“师傅,咱们生意要是再不开张,怕是咱俩都饿死了,我倒无所谓,毕竟年轻扛得住,可是我怕再这样下去,师傅您老人家就再也吃不到溜肥肠了。” 我看师傅不说话,所以接着说道:“师傅,我记得当初我刚来县城的时候去的那个院子,里边放着好些古董什么的,随便拿出来一个,也够咱俩应付上三五个月了……” 师傅一听我提起那间宅子,脸色显得特别凝重:“原来是在这儿等你师傅我呢?” 我干笑了两声,显得有委屈:“我好一段时间没见着肉了。” 师傅哼哼的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晃着手指了指我说:“你小子,别急,生意快上门了,而且是单大生意,这单昨晚,我准备带你离开这。” 我嘴巴和眼睛都张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师傅这几天之所以坦然自若是因为早有准备。 “大生意?多大?原来师傅你这是稳坐军帐早都谋划好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还有,带我离开?去哪啊?” 师傅沉吟了一声:“多余的你别问,这几天你往北大街那边多跑跑,打探打探消息,反正你呆着也没什么事,店里我看着就行。” 我好奇的看着师傅,问:“北大街?刘家太爷刘喜山家不就在那儿住着吗?” 师傅反问道:“你竟然也知道?” 我没好气的回道:“嗨,北大街那边的别墅区可是咱们白河县最贵的房子,我天天想着师傅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给我再那儿留套婚房该多好哇!” 只可惜被我剪掉的胡子再也吹不起来了,师傅只能干瞪着我:“你要做个有志气有理想有抱负有上进心的新社会四有青年,别光想着啃你师傅这把老骨头。唉,说正事,你这几天没事就去那边转悠,有什么消息随时回来汇报,记住了!” 我点着头,受着师傅谆谆教诲,一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那我现在去还不行吗?” ‘小吴刺青店’离北大街还挺远的,我只好骑着师傅的电动车顶着大太阳,准备过去逛一圈就回来。 眼看着快到北大街了,电动车竟然摇摇晃晃的给我停在了马路中央。 草!没电了,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沿着附近找了个充电站,然后捡起地上的传单煽起凉,这时候就听见旁边三五个下棋的老头在那儿闲聊。 嗓门老大,我感觉我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老李你知道刘喜山那个二儿子吗?” “就是那个傻子,不过其实说真的,也够可怜的,一生下来什么都不明白就成了个傻子……” “是够可怜的,不过再也不用担心了。” “这话什么意思?” “你住这么近还不知道呢?前几天那个傻子刚好碰上有人跳楼,你猜怎么着?跳楼的那女的没死,倒是把那个傻子给砸死了!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唉,人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就是说啊!那刘家太爷刚死没多久,那个傻子儿子就跟着下去了!” “这就是命,你说也说不清!” 听完这对话,我脑袋嗡的一下。 “刘喜山的二儿子真的死了?是巧合还是真的被刘家太爷的风水局给冲死了?” 我没敢多想,连电动车都没管,直接挡了个车回了店里。 火急火燎的回去才发现师傅竟然不在,我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茫然的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 当时师傅和刘家太爷大儿子刘德寿的交易条件就是,选坟以乌鸦血祭来冲死他的亲弟弟刘德禄,然后好把刘家的风水运势全部转到自己的头上。 这样想来,其实师傅算是刘德寿的帮凶,帮他间接的杀死了一个傻子。 刚开始我觉得用风水冲死一个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方法,多少有点可笑,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师傅为了救我而残害了一个无辜的傻子,我心里越想越堵得慌。 这时候师傅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开口问道:“不是去北大街那边打探情况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直接了当的说:“刘德禄死了,为了我去害死一个毫不相干的傻子真的值得吗?” 师傅听完我的话显然一愣,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这才走了过来拍着我肩膀,说:“意料之中的事,就算没有我出手,刘德寿也会自己动手,你觉得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敢杀的人,会和一个傻子平分家产吗?” 我被师傅这话问得一下没了头绪:“可是……” 师傅摆了摆手:“其实你想想,刘德禄或许死了重新投胎会是个更好的结果。” 我站在原地沉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傅继续说道:“记不记得我在老坟地和刘喜山的交易,帮他清理门户,刘德禄才是整个计划的一个小小的开始,这也是我说的快要上门的那笔大生意。” 被师傅这么一开导,我心里也算稍微舒坦了一些,转移着话题,试探性的问着师傅那笔大生意到底指的是什么。 师傅却故作神秘的吩咐我:“你再去打探清楚,看看刘德禄什么时候头七回魂。” 第十一章 大生意上门了 头七回魂。 老一辈人说,人死了之后先要去地府那儿报道,然后由阎王爷指派小鬼跟着亡者的魂魄在第七天的时候回到阳间。 但这里又分成了两种说法,寿终正寝的叫回殃,无辜枉死的称为回煞。 回殃就只是因为思念亲人回来见最后一面,而回煞则不同,意味着死去的人心怀怨愤心里只想着报仇。 很显然,刘德禄属于第二种,回煞。 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刘德禄的魂已经让地藏鬼眼给吞了,他又怎么会回来报仇? 我没有多问,而是再一次赶往北大街,和那几个老头杀了两盘棋才弄清楚,今天是刘德禄死掉的第六天。 也就是说,明晚就是刘德禄回煞的日子。 我火急火燎的把这消息告知师傅之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只是让我该干什么干什么,自己也握着蒲扇扇凉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手机不放。 我也懒得再理他,看着电视嘴上抱怨着他大热天让我跑了两趟,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直到傍晚七点多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师傅盯着闪烁的屏幕并没有着急按下接听键,而是突然发笑自语:“我还以为你有多沉得住气,哼!” 我走过去看了屏幕上的名字,刘德寿。 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大生意?” 虽然我嘴上问了出来,,但一想到中午那会让我去查刘德禄的回煞日子,大概情况也被我猜到七八分了。 师傅没再说话,从床底下抽出来一个不大的皮箱,里边竟然是两套像模像样的暗灰道袍,还有一些罗盘八卦镜之类的。 我哑然道:“师傅你这是要改行?” 师傅撇了撇嘴:“改什么行,你师傅我本来就是龙虎山第一百三十九代真传弟子。” 我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问:“那曹道长,这电话你是接还是不接?” 师傅穿起道袍在那儿照着镜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接不接,先把他晾着,反正迟早都是个死,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愣在原地:“你是说的大生意不会是,弄死刘德寿吧?” 师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冷傲的表情:“让他死只是对刘喜山有个交代,但在此之前,得让他把咱们过几天离开这儿的路费给咱报了。” 刘德寿这种人当然该死,但是我真的想不来师傅会使出什么手段,直到后边发生的事情,才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单纯年轻。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又挂,挂了又响,直到师傅在那儿打扮了快一个小时,这才让我把手机递给他。 因为放的外音,所以谈话内容我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搞的,打了这么久的电话现在才接。” “我这儿在忙呢,手里有个十几万的大单子……” “不管什么单子,你现在给我过来,有事找你!” “不好意思啊刘老板,我想你是没听清楚我正在忙我这十几万的大单子呢!” “不就是钱么?你过来帮我摆平这个事,我给你二十万!” 听到这的时候,我都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冲师傅比划了两个手指,嘴上不出声的惊呼:“二十万啊!” 哪知道师傅一脸气定神闲的冲我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回着刘德寿:“刘老板,要只是为了多赚几万,我就扔掉老主顾的信任,恐怕……” “三十万。”刘德寿忍着怒气,开出了这个让师傅也陡升喜色的价格。 “位置发我,一个小时之内就到。” “再多加五万,总共三十五万,我需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到。” “请好吧您。” 师傅笑眯眯的挂掉电话,然后冲我耸了耸肩:“我就喜欢有人用钱砸我的样子。”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得瑟!” 有钱真他妈的好,想找谁办事谁就拿钱砸谁,不过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好像有些不对劲,刘德寿能张口就开出来三十五万这个不小的数目,那就意味着他要求师傅办的事不会太简单。 可师傅现在完全一副事不关己,好像过去就能直接从刘德寿拿走这钱似的。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他到底是要让你做什么?” 师傅回过头来说:“还能有什么,帮他解决掉刘德禄这个最后一道坎。” 我诧异的看着他:“可是刘德禄不是死了吗?难道他明天真的会回煞?可他不是个傻子吗?” 问到最后,我想起昨晚刘家太爷的事就闭上了嘴巴,但另一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你说刘德寿怎么不怕刘家太爷头七的时候找他算账?” 师傅看着我叹了口气:“刘家太爷头七回煞那天把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我过去收拾的场子,所以他为什么今天就找到我来对付明天刘德禄的头七!” “什么?!” 我只感觉自己鼻腔里的那股气在里边乱窜,脑袋木愣愣的嗡嗡直响。 “怪不得……怪不得……” 所有的一切都说的通了,没了疑惑,却只剩下震惊。 师傅简单收拾了下,让我把纹身的工具也给带上,我也没多问,跟着师傅急急忙忙的就往刘德寿发来的地方赶。 一上出租车,师傅就给司机塞了张一百:“老哥,北大街那个凤城公馆,给咱卯足劲儿开,往死了开,哦不,油门一脚踩到底!” 司机本来瞅了眼我师傅身上的道袍,以为是个神棍什么的不想搭理,结果接过红闪闪的百元大钞,就笑眯眯的挤了个眼睛:“没问题,你就是让俺耍个五星花式都行,走你!” 车子一启动,我跟师傅就被摇了个横七竖八,这司机老哥真是把自己这二手雪铁龙当迈凯轮P1开啊! 刚一下车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我吐出来,我就看见师傅站在路边哇啦哇啦的把中午吃的面全给呕了出来。 我瞬间有种不想认这种师傅的念头,但没办法,只能扬着头帮他拍背,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我扶着颤颤巍巍的师傅,就听见他给刘德寿打了个电话,这才被门卫放了进去。 绕过一个喷泉广场,老远就看见几个人打着手电往这边晃,打了个照面才知道是刘德寿派出来的人专门等着我师傅。 不得不说,有钱人住的地方就是亮堂,光一个大厅就要比我那店大了何止三五倍。 一进门就看见一脸焦急的刘德寿迎了上来,带着一股怪我师傅的语气,一脸不悦:“你可算来了!具体情况不用我说,我想你都了解了吧?” 我师傅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按时间算就是明天了,如果明天回煞,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刘德寿一听就急了,直接将嘴上抽了半截的雪茄给掐了,带着怒意问:“他一个傻子,回来找我能做什么?!” 我师傅眯着眼睛斜看了他一眼:“既然你不怕,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刘德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口无遮拦,放低了姿态,抱歉的给我师傅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这不是急了嘛,咱们坐下说,坐下说。” 师傅晃着身子,大摇大摆的坐了下去。 我也只好随便找了个较远的地方坐下,至于他俩的谈话我根本不敢插一句嘴。 “老曹,你说他一个傻子,就算真回来了,又能干些什么?”刘德寿知道师傅现在在这,那就急不来,所以沉下气来慢慢问。 我师傅肩膀抬得老高,端着一副架子,完全没了那天在老坟地的时候,对刘德寿表现出来的那副谄媚。 闭合着眼睛,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人有聪明人和傻子之分,魂可没有,刘德禄死的不明不白,别看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傻子,说不定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明天头七回煞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第十二章 戏子图 也不知道刘德寿是真被我师傅这话给吓着了,还是想起了自己老爹刘喜山头七回魂那天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情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整个人坐在那儿惴惴不安,就好刘德禄今晚就会来一样。 嘴里还喃喃自语:“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这要是再折腾一回谁受得了哇!” 师傅坐在沙发上看着刘德寿,语气不悦:“我现在在这,你慌什么?” 刘德寿像是被点醒了似的,惊呼一声:“对啊,上次就是你摆平的,对对对,那我还怕什么?” 说到最后,刘德寿的神色恢复如常,咳咳了两声就坐起了身子,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客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我这时候心里暗自嘀咕,如果师傅上次帮刘德寿解决了那么个大麻烦,应该多少会有不俗的报酬吧,结果这段时间以来天天跟着他都快差点吃糠了,难道这老头又偷偷藏私房钱? 想起以前被我无意间撞见,师傅摸着那些老娘们和小姑娘的手说你命里带煞,我心中对这钱的去向也就了然于胸。 师傅兹溜的吸了口茶,这才睁开本来眯着的双眼,郑重其事道:“刘喜山的怨魂没有太凌厉的煞气,所以上次收拾他自然是轻轻松松,可是刘德禄如果回来索命,那恐怕……” 刘德寿急忙问道:“恐怕什么?你也对付不了他?” 师傅沉吟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风水局冲死的冤魂,因为死的太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被称为极煞,而我又使了个手段把他的气运都流转到了你身上,这样一来,本身的怨气加上枉死后被褫夺气运,怕是会变成邪煞呐!”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咱们都等着……” 刘德寿没再让师傅继续说下去,而是给师傅比划了五个手指:“只要能解决干净,我再给你加这个数!” “五……五十万?”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而师傅难为的脸色上终于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得意,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沉重的点了点头:“我尽力吧,但是如果一旦有危及我们师徒的可能,我会撤出。” 刘德寿没有讨价还价,一口答应了我师傅的要求。 师傅朝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把纹身的工具拿了过去,就听见他对刘德寿说:“这种邪煞,一般手段根本对付不过来,所以需要要让你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这时候刘德寿就从自己脖子间掏出一块玉佩,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师傅就连连摆手:“都说人养玉,玉养人,这东西光润温和适合修身养性,避祸抵灾,但如果用来辟邪的话,恐怕你就选错东西了。” 辟邪和避邪是两个概念,辟邪也叫杀邪,一般杀邪法器都是坚不可摧的宝贝,最有名的就是道家桃木剑斧,和佛家的金刚杵了。 一般人身上佩戴的玉器都是用来避邪的,根本起不到杀邪的主动作用。 师傅打开纹身的工具箱,对刘德寿说:“刘德禄的头七回煞必定来势汹汹,所以将带有符力的十六字解厄咒纹在你身上,不止这次,这辈子都会保你不会再受邪祟侵扰。” 刘德寿眼中半信半疑:“真有这么灵?” 师傅双眼微眯:“心诚则灵。” 话已至此,刘德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从师傅的安排。 师傅在一旁调着纹身用的墨,刘德寿就在一旁伸手抓了一本画册翻看着,突然开口:“要不这样,反正今晚得纹身,你再帮我在后背上弄个这个图吧。” 我看见他放回桌子上的图册那一页,竟然是一个戏子图案。 刘德寿估计也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毕竟一个大男人纹个柔弱的戏子确实有点怪怪的,这才随口解释:“我老婆活着的时候,有事没事就爱在家里唱两嗓子,一看见这个图我就想起她了,唉!” 他这一解释倒让我心里有些感动,而师傅却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你确定……要弄这个吗?” 刘德寿想也没想:“弄吧弄吧。” 师傅低头调和着墨,掏出一个小瓶子往里边一股脑倒了进去,而散发出来的气味让我差点没干呕出来。 只是那么一瞬间,就再也没了异常。 我跟着师傅学纹身的手艺也快十年了,一时半会竟然分辨不出来那个小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师傅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在一旁打着下手,开始给刘德寿的后背先纹戏子图案。 图案上的女戏子低眉浅笑,头上插满的鬓花娇艳欲滴,我记得当时刚开始学了一年多之后,第一次上手的图案就是戏子图。 师傅说,纹戏子图的人只知道所谓的‘人生如戏,笑对未来’的含义,却忘了多半戏子命运多舛,最后的下场凄惨凋零。 可是今天这都开始上手了,师傅却没有对刘德寿提醒一点半点关于纹戏子图的忌讳。 也许是师傅想明白没办法帮刘家太爷清理门户了,所以只能借这个机会坑刘德寿一把,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好过。 想到这,我就没再继续想下去,专注着眼前的工作。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刘德寿客套性的留了下我们,我师傅摆手婉拒,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刘德寿:“从现在开始,你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要熄掉,让人买上八根白蜡烛,在上下两层的同一个位置,以四方摆置,然后等着我明天过来就行。” 刘德寿揉着酸痛的膀子,不住的点着头,然后塞给我师傅一张银行卡:“这是五十万,事成之后我会结清剩下的。” …… 一路上师傅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在我面前得瑟着那张五十万的银行卡。 我嘿嘿笑道:“师傅,咱这下是不是得下上两个月的馆子了?” 师傅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咱?” 我看着他一副耍无赖的样子真想上去给他两拳,奈何我打不过他,只能强忍着怒意:“老头,你去骗那些老娘们跟我没关系,但起码让小爷我能天天吃上饱饭吧?” 师傅摇头晃脑的我也没辙,只能悻悻作罢。 等回到店里我准备睡个好觉的时候,发现天都蒙蒙亮了。 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踹了一脚已经开始打呼噜的师傅,突然问道:“老头,你给刘德寿身上纹的那个什么‘十六字解厄咒’好像没教过我啊!” 师傅眯着眼睛在那咕哝:“什么粥?什么粥解饿?” 我瞪大眼睛继续说:“就是刚才你给刘德寿身上纹的那个啊?” “呼……呼……” 师傅刚说了两句,鼾声瞬间再次响了起来。 我也懒得再折腾,直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被这鬼天气给热醒了。 好不容易清醒了,我继续着话题,问着正在看电视的师傅:“老头,那个什么‘十六字解厄咒’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师傅盯着电视一副发愣的表情,突然就笑出了声:“十六字解厄咒?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叫‘十六字要命咒’倒是挺合适。” 我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师傅:“你不会是为了坑人家钱,临时想出来这么个招吧,要是等他发现了,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师傅准过头来,一脸疑惑:“那要是等他发现了,这还叫什么‘十六字要命咒’?” 我厌了口唾沫:“你……不会是给人家纹的是什么诅咒吧?” 师傅问:“那种畜生不该死吗?要怪也该怪他作死,选个戏子图,哼哼,那就让他自导自演完这出好戏吧。” 第十三章 戏台垮了 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总感觉师傅像是给刘德寿下了个降头似的。 这边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刘德禄头七回煞的日子,而我跟我师傅这个时候应该赶到刘德寿的家里才对。 一看表已经是四点多了,随口问了句:“师傅,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刘德寿家?” 师傅伸了个懒腰,看向我的表情是一脸茫然:“去哪?干什么?” 我嘁了一声,胳膊冲他挥了挥:“你可拉倒吧,且不说咱不过去人家不给结那三十五万尾款,就是你现在手里的这五十万人家都得要回去。” 师傅没再说话,喘了我屁股一脚,我这才不情不愿的顶着大太阳出去买了两份盒饭,心里却抱怨个不停,拿着五十万还让小爷吃盒饭,简直是老奸巨猾。 直到吃完饭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师傅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刘德禄头七回煞这回事。 可就算再得瑟,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我又好心提醒了师傅一句:“师傅,今晚刘德禄头七回煞,咱再不过去就晚了。” 师傅抱着半瓶老白干打了个酒嗝:“什么都不用管,先等刘德寿自己演完这出戏再说吧。” 话刚说完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我就是有心把他拖到刘德寿家,也没那么好的腰力,更何况他这幅状态去了也是白去。 一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总感觉师傅这次的前后做事反应太过异常了,却根本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等我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时候,就发现出事了。 我这纹身店本来就是原来的老店面,隔音效果极其不好,对门做皮肉生意的那家店晚上的时候总是传过来些莫名其妙的杀猪声和喘息声。 至于为什么我到底在还保持处男之身,一来是我怕得病,二来就是我脖子上的眼睛吓到人不说,万一被人举报了当实验研究品给抓紧去,那可就没地方哭了。 正因为隔音效果差,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我就被外边的噪音给吵了起来。 本来就天气热,晚上睡不好,这会又一大早的扰人清梦,我扯着嗓子嚎了两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吵尼玛!” 没想到这两声没让外边的噪音消停下来,却把师傅的酒劲儿给喊醒了。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师傅冲我喊了一声。 我眯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悻悻的准备出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看见像条死鱼一样被人扔在沙发上的师傅,把昨晚的老白干瓶子夹在两腿之间,一副做了春梦的德性。 我心里使了个坏,把那瓶子用力往上一顶,慌忙喊道:“瓶子碎了老头!” 被我这一手给‘误伤’到的师傅,捂着档还不忘握住瓶子,跳起来冲着我就大骂:“你这小兔崽子!敢阴老子!” 等他作势要打的时候,我早都跑出了店门,却没想到刚出来就跟一个老大娘撞了个满怀。 “哎呦,你这个挨千刀的,把我的腰都快给撞断咯!” “快断不就是还没断嘛,大娘我扶您起来。” 那个老大娘站起来后硬生生的白了我一眼:“小伙子你走路看着点啊,要不是我这身板结实点人又老实,不然你就等着卖房卖车吧!”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才开口问:“大娘,您这跑得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干嘛啊?我看这一大早的外边就跟赶集似的,吵个不停!” 大娘做了个拍腿的架势,脸上洋溢着稀奇的表情:“嗨哟你还不知道?昨晚那个刚死了爹又没了弟弟的刘德寿,连夜在北大街的街口打了个戏台,说是要唱个三天三夜!你说这现在的有钱人是不是都闲着蛋疼,不过咱反正没事,就准备赶过去凑个热闹,你要没什么事也过去瞅瞅,早去的人说是有果盘领!” 看着像骑了风火轮的老大娘的背影,我眉毛早都挤成了一团。 刘德寿这是作什么妖?昨晚不是刘德禄头七回煞的日子吗?难道说被吓傻了? 等等?头七回煞? 我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冲进了店里:“师傅师傅,别睡了,咱昨晚不是说去刘德寿家吗?昨晚可是刘德禄头七回煞的日子,现在人家刘德寿被吓傻了,那剩下那三十五万咱找谁结去啊?” 师傅并没有被我这一连串的炮语连珠给问住,而是气定神闲的回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那剩下的三十五万了?” 我被他一下给噎住了:“那……” 师傅从沙发上直接坐了起来:“那三十五万我可不敢要,那可是刘德寿这个畜生的买命钱,我要是收了,那阎王老子得要我的命。” 我茫然的看着师傅,却被他一拍肩膀:“走,咱们去看看刘德寿演的这出好戏!” 一路上我都是浑浑噩噩的,因为这两天发生的时候太过反常,又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 而师傅最后说的这句话,在昨晚的时候好像就给我说过。 “看看刘德寿这个畜生演的这出好戏。” 好像自从刘德寿纹下那个戏子图之后,他接下来的所有的行为都在师傅的掌握之中,就好像降头邪术一样。 这十年里,我一直以为师傅就是一个比普通纹身师道行深的刺符师,和懂得很多道家和佛家知识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或者说,师傅曾经说的普通纹身师和刺符师根本就是两个职业。 一个是图绘信仰敬业者,而另一个却更类似于降头邪术操控人于手掌之中的神秘传说。 就像用我身上的‘地藏网王菩萨’来震住地藏鬼眼,以此来触动百鬼缠身。这些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好像更符合‘刺符师’这个神秘职业的特性。 北大街口,早先一个投资商在买下这块地皮之后,却没想到资金链断了,没法启动营建工程,所以这片就成了一片空旷的荒地。 而此时,一个比村子里大上五六倍的戏台伫立在中央,以周围的山呼海啸来看,这次刘德寿吸引来的人,起码有半个县。 而我关心的点则不同,嘴里暗暗惊呼:“乖乖,这……这是一夜之间弄起来的?只能说明刘德寿那孙子太有钱!” 师傅指了指台上正异常投入的那个花旦:“刘德寿。”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差点没被吓得下巴掉在地上,并不是他演反串有多惊艳,而是他的造型和昨晚师傅在他身上纹的那个戏子图上的女人,看起来竟然分毫不差。 “我……草……这刘德寿也太入戏了吧?”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旁边闭着眼带着情意绵绵神情的三五个老汉,娴熟的拉动着二胡,而刘德寿演的那个‘花旦’一声啼嗓让整个场子彻底沸腾了起来。 这出戏也正式开始。 师傅原来也爱听戏,所以我大概能知道,他唱的是陕西关中有名的秦腔,声音嘶吼高亢,激情澎湃。 不过一说秦腔我就想起小时候陈二蛋家隔壁的那个乡村女教师,在家吼秦腔的时候,意外身亡。 这就跟唱歌唱着唱着就死掉了,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刘德寿身板本来就宽,撑起花旦这幅戏服完全就是一副沙场女将的气势,虽然听起来感觉没有流行歌曲好听,但是他比划和眼神流转的那一下,倒是挺有味道的。 “轰——” 就在我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的戏台竟然突然垮了下来。 第十四章 不翼而飞的尸体 “哗——” 一片哗然之下,本来就没有秩序的戏台周围群众彻底乱作一团。 有人怕惹事上身早早抽身离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起哄,最奇葩的是居然还有人趁乱在那儿抢夺果盘。 师傅扯着我的胳膊说了声走,然后顺路挡了个车又回到了店里。 回去之后,师傅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自言自语,突然冷不丁的笑着说:“咱等这出戏唱完再离开这吧。” 我听得一头雾水,好奇的看向师傅:“刚不是戏台都垮了,这戏难道还不算唱完?” 一问完这话我就觉得师傅从一开始说的‘这出戏’或许指的并不是今天的事情,而是刘德寿莫名其妙穿上戏服登台唱戏这事。 想到这我竟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了一丝期待,想看看被师傅拿捏住‘命’的刘德寿会发生什么事,亦或者说看看他到底,怎么死。 可是自从白天戏台垮台的事故发生之后,虽然刘德寿和一干人等并没有什么受什么重伤或者死亡,但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刘德寿再搭办什么戏台演出。 有在他家跟前住的人说,刘德寿躲在自己家里从早唱到晚,今天《白蛇传》,明天《霸王别姬》。 而有的人就怀疑这个人撒谎,质疑道,刘德寿家在凤城公馆,他又怎么会知道刘德寿在家唱戏。 之前那个人一听被人怀疑就急了,说刘德寿住凤城公馆又不是住深山老林,而他虽然没听到刘德寿开嗓唱戏,但是他每天三更半夜吊嗓子这事,整个凤城公馆的人都知道,自己每天卖完包子馄饨收摊回家的路上,也确实听到了,而且还有自己之前说的《白蛇传》和《霸王别姬》的曲目,当时听上去真跟闹鬼似的。 半夜三更吊嗓子吼秦腔,说不像闹鬼真没人信。 我大白天听说这事的时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这刘德寿唱戏还唱上瘾?刘德禄头七回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师傅在他身上纹下的那个戏子图才是导火索?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我真感觉自己的生活成了一部烧脑悬疑片。可就在我连一个问题都没想明白的时候,刘德寿那边竟然出事了。 就在戏台垮掉的第七天,刘德寿连着唱了七天七夜之后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听我师傅在派出所里认识的小王同志说,尽管他年龄不大,但是也见过不少匪夷所思的案子,可当时的场面极其诡异,刘德寿死的时候穿着一身戏服画着‘花旦’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嘶’的吸了口凉气,大热天的竟然感觉背后发冷,刘德禄头七回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从戏台垮掉到刘德寿突然死亡也是七天时间,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本来还以为派出所顺藤摸瓜查出来我跟我师傅给他纹过身,所以才赶过来盘问一番,毕竟刘德寿死的太离谱了,更何况纹身这事也算是和案情相关了。 却没想到小王说,只是因为觉得我师傅这人比较迷信,也懂一些常人不懂的东西,而刘德寿的死因连尸检官都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所以过来请我师傅过去瞅瞅。 如果用科学都没办法解释一件事的时候,大多数人更愿意选择去信一些看不着也摸不着的东西。 我师傅打趣着小王:“你小子平时不是老嫌我是老封建,老迷信吗?找我办事也不提点礼当过来?” 看起来快三十的小王脸上一臊,轻轻的拍了自己脸一巴掌:“嗨,都这时候了曹叔你看你还提这事干啥,我这平时穿着这身衣裳总得维护着点自己的信仰不是?再说了这次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带什么东西,回头我一定给您不上,您就先跟我走一趟吧!” 我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帮着小王跟师傅求着情:“师傅咱就去一趟呗,你看人家都这样说了。” 师傅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拍了我一巴掌:“你真以为你师傅图小王那点东西?” 我和小王对视了一眼,然后很正经的异口同声:“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刘德寿的死,对整个县来说必然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毕竟刘家的百年底蕴和影响力都太深了。 北大街派出所并没有打算让县公安局插手,自己的地盘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解决也算是将功抵过。 刘德寿的尸体依旧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躺着,周围也拉起了警戒线,以此用来保护现场。 我和师傅跟着小王警官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之前去过的刘德寿家的大厅里,站着两男一女总共三个身穿警服的人。 师傅刚一进门,小王就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老警察打了声招呼:“周队,我把曹叔请来了。” 我打量了一眼那个被称作‘周队’的老警察,鼻子两侧特别深的法令纹让我印象深刻,完全就是一副为了人民正义而生的面孔。 而就是这个让我生出些许好感的周队,和师傅一见面就吵开了。 周队瞥了师傅一眼,又压着嗓子冲小王骂道:“你把他找过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小王一副尴尬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师傅显得很随意,开口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某些人还是那副固执死板的老样子,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害怕别人抢了功劳。” 周队脸色变得铁青,用手指着自己:“我怕你抢我功劳?笑话,你倒是抢一个给我看看啊!” 眼看着两个人火药味十足,小王赶紧身子一退,站到我身边小声叮嘱道:“千万别说话。”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得了,这俩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一聚头必然撕逼。 我还是选择沉默吧。 师傅听着周队那嘲讽的语气也不生气,一副悠哉悠哉事不关己的模样,笑呵呵的叹了口气:“周坚强啊周坚强,你要是当初听我的话,把名字改了,现在估计也稳坐县局一把手了。” 周队被师傅这话气的脸上阴晴不定,没想到一开口音都破了:“草,我改你妈的大西瓜,我原来还以为你给老子起了个什么好名,改什么不好让老子改成……” 说到最后,周队竟然眼看着有其他人在就停了下来,但却把我的好奇心给勾起来。 到底是师傅要给他改什么幺蛾子名字让他现在能气愤成这样啊? 我最下暗暗嘀咕了一声,就听见小王在我耳边悄悄说道:“曹叔让周队把名字改成,周强坚……” “噗哧……” “周强坚……” 我一听这名字,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师傅显得比周队还生气,骂骂咧咧道:“你还好意思?老子都给你说了名字的含义了,只有自身强大方可坚不可摧,你倒好!还回了我一个名字,简直是人身攻击!” 小王很自觉的又附在我耳边说:“周队气不过,就给曹叔也改了个名,叫……叫曹阴道。” 这下我倒是没笑,就是觉得这两人到底有多恶俗低级趣味啊,玩这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还给对方起外号改名字。 我打断着两人针锋相对的对话,拉了师傅一把说:“师傅,咱今天过来可不是斗嘴来的。” 师傅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我看见那个老东西发火,我就心里舒坦!” 看着我鄙夷的眼神,这才改口:“好了好了,办正事,就当帮帮这个老东西!” 我跟师傅在这窃窃私语,就听见周坚强命令小王:“去上去,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破坏现场!” 小王看了我和我师傅一眼,为难的上了楼。 周坚强和我师傅又是一通斗嘴,吵得我头昏脑胀,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楼梯蹬踏声传来,我就看见小王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脸色煞白的打着牙颤喊道:“周队!尸尸……尸体不见了!” 第十五章 那个诡异的女人 我印象中应该没有见过周坚强,更没见过他和我师傅争吵的场面,但从刚才两人再次斗嘴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个大概。 周坚强和我师傅之前是从小的玩伴,只是最后因为各自选择的道路相违背而分道扬镳,各自占着理不饶人,所以一见面就跟红了眼的仇人似的,非要讥讽对方一番。 小王的一句‘周队,尸体不见了’让两个人顿时面如死灰。 周坚强第一个冲了上去,而站在原地的师傅却一脸不可置信的对我说:“怎么可能?” 师傅的反应,足以说明‘刘德寿尸体失踪’这件事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跟着师傅刚上了楼,就看见周坚强黑着脸站在那儿训着小王和几个其他同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拉了警戒线就不用看守了?!一个跑去找个神棍,还有你们几个站在底下玩着手机!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在楼上守着!啊?” 周坚强的嘴此时跟个机关枪一样,骂的其他几个人缩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有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上两岁的年轻警察稍微抬起头,哭着脸:“周队,二楼那么高,谁会在咱们眼皮底下这么明目张胆,况且就算真有人吃了豹子胆来偷尸体,想从楼上出只能走窗户……可我真想不通偷一个死人有什么用?” 周坚强暴跳如雷:“想不通?你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 整个房间的气氛,被这一声喊的彻底没了一丝动静。 站在警戒线外的师傅,死死盯着房间里面,而周坚强则阴沉着脸:“怎么?感觉又能看我笑话了?开心吗?” 师傅突然冷笑:“你就会跟我较劲较个没完没了,有本事你解释一下刘德寿的尸体去哪了吗?” 周坚强哼了一声,然后竟然放松下来笑了出来:“我不能,难道你能?” 师傅依旧盯着房间里,开口答道:“我能。”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是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小王更是惊喜异常:“我就知道找来曹叔肯定是个正确的选择!” 周坚强瞪了他一眼:“正确个屁!他说能就能?他以为自己是谁?” 师傅淡然开口:“那你知道什么人要尸体有用吗?在你的认知里是不是只有倒卖器官的那些亡命贩子?” 周坚强说不出来话,听着师傅继续说:“但是就我所知,好像还没有一个犯罪团伙可以做到在警察眼皮底下偷走尸体,而且是从二楼,除非这些警察都是些酒囊饭袋,呵呵,当然我可没指名道姓骂你。” 周坚强冷笑:“专业犯罪团伙都不可能,那普通人更不可能,所以你的意思这些都是鬼干的?要不你通个灵给咱要回来?”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在嘲讽我师傅搞封建迷信。 师傅并没有被他激怒,而像看着一个幼稚的孩子失声发笑:“坚强,你坚信科学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信仰,但是你有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对所谓的科学抱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迷信?迷信科学?” “世界很大,人类只不过是微不足道渺小尘埃,我们应该学会尊重未知。” 除了周坚强和师傅,在场的其他人包括我都被师傅这番话给说的犹如醍醐灌顶,好像除了鼓掌就没有其他方法来表达我们的心情。 尤其是我,我一直以为师傅是个靠点手艺混吃混喝,然后骗骗老娘们和小姑娘的色老头,可他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哲学家。 尊重未知,带着怀疑的态度去认知一切。 我真他妈想扑上去,但是发现这时候才真正看出来自己到底有多词穷。 比起师傅突然来的这段哲学性话语,周坚强接下来的态度同样让我们震惊。 只见周坚强突然将手搭在师傅的肩膀上,脸色缓和:“老曹,你会帮我的,对吧?” 师傅耸了耸肩,一脸疑惑:“这,算你求我的?” 周坚强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的笑出了声:“算算算,算我求您行了吧!” 两个势同水火了几十年的人,竟然开起了玩笑? 师傅说话不针锋相对了,周坚强也知道服软了,看来是今天这件事确实让周坚强知道怕了,也知道自己这几十年的无知了。 至于师傅,恐怕是那个偷走尸体的人让他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我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急忙说道:“咱们可以去查查小区的监控,这样就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都一听我这话都像重新有了希望一样直点头,就连周坚强都夸我不愧是师傅的人,脑袋贼灵。 只有师傅摇着头:“不用去了,能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手段的人,会不知道去监控室删掉监控记录?” 周坚强则指派着小王去监控室一趟,嘴里还念叨:“不放过一丝机会,万一呢对吧?呵呵。” 师傅看着周坚强那副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晃着手指:“得,又跟我杠上了!” 周坚强苦着脸:“不杠了不杠了,咱总不能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嘛!” 结果小王回来给出的答案是,近一个月的监控记录全被删掉了。 我暗自庆幸了下,一个月之内的监控当然包括我和师傅来过这里的记录,不然调查起来又是个麻烦事,毕竟不管怎么说,刘德寿的死算是我师傅一手策划的,只不过离奇的让我怎么都想不通。 师傅朝周坚强示意换个地方,自己有话要说。 周坚强作了指示,让小王继续留在现场看着,其他两个先去吃饭,到晚上过来换班。 出了凤城公馆,师傅开门见山:“坚强,这次的事情不是你能对付的,所以还是交给县局吧。” 周坚强诧异道:“老曹,你刚可答应要帮我的,这才一会就出尔反尔了?” 师傅摆手打住,说:“坚强,之前咱们再怎么不对付,但关系在这,我刚说了要帮你肯定会帮你,你先把案子交给县局,你从旁协助,等我抓到凶手,就让你亲自带回来立功!” 周坚强瞪着眼睛急忙道:“你知道凶手是谁?那我现在就调动所里的弟兄去抓……” 师傅叹了一口气:“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改改你的脾气,你那所里加上片警也就十来个人,过去还不是送死!” 周坚强气呼呼的憋回了本来想说的话,调整了思绪才再次开口:“那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吧?” 师傅看了我一眼,指着我说:“我这段时间本来就打算带这兔崽子去看病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事,这次出去顺便联系下原来的一些朋友,抓住凶手只是时间问题,你就先让县局瞎折腾着,到时候保证你连跳三级!” 周坚强脸上一红:“你瞧你说的,我是为了升官那种人吗?” 师傅白了他一眼:“五十好几都快退休的人了,这才混到队长,我这做兄弟的都感觉丢人!” 周坚强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再提,关心了下我的‘病’,就送走了我和我师傅。 眼看着走远了,我拉了下师傅的胳膊问:“老头,你不会真知道偷走尸体的人是谁吧?” 哪知道师傅突然停住脚步,斜着眼睛说:“还能有谁?” 我一愣:“听这话的意思,那人我也认识?” 师傅哼哼冷笑:“不光认识,还熟的很!” 我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诡异的身影,大声喊了出来:“是沈佩!” 怎么会是她!上次的事到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怎么会又回来了呢?而且,没事偷走刘德寿的尸体干什么? 难道说,她根本就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第十六章 要不要把衣服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些天我有不少次单独一个人出去,如果沈佩冷不丁的从后边给我一闷棍,那我还没任何办法。 就像你某天看新闻说一个连续作案十几起的碎尸杀手,逃窜到了你所在的城市,我现在就是那种感觉,心里慌的发毛。 而且师傅既然断定刘德寿的尸体就是沈佩干的,那么她在我心里的恐惧只会猛增,毕竟这种从警察眼皮底下偷尸体的手段,再潜入监控室删除监控记录,在我看来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电影里的杀手特工,第二就是鬼。 可一想到她大腿根部的那个蛇尾蝎和耳朵里寄养的米粒虫,我就觉得她比鬼还要可怕。 师傅说,刘德寿的真正死因就是他身上的那副戏子图,而那所谓的‘十六字解厄咒’其实是一种扰乱人心智的咒术,让人产生幻觉。 并不是所有的人死后都会头七回魂,刘德禄身在此列,而刘德寿做了亏心事所以会怕鬼敲门,加上刘喜山的冤魂之前一闹腾,这才让他吓出了病。 那副戏子图就是他自己选的下场。 这才是真正的刺符师,用纹身来决定一个人的福祸。 本来刘德寿一死,所有的事都会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个沈佩,她偷走刘德寿的尸体其实也是为了他纹了戏子图的那张人皮。最重要的是,上面有师傅的符力加持。 不管她用来做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师傅,那现在怎么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来就年轻的我一下就没了主意。 师傅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那副人皮戏子图不管怎么样都要拿回来,但现在顾不上她,只要她别来找事就行,今晚咱们就离开这儿,去找一个老朋友,他那儿有鬼医的下落。” “鬼医……” 脑子里好一阵才想起来这个词,找到鬼医就可以让他开刀帮我取下‘地藏鬼眼’。 师傅其实想了好久,一直在做一个决定,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应该让我背负太多,什么等到百鬼缠身然后想办法让我试着驭使百鬼,这些都太虚无缥缈了。 做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比什么都好。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眼睛,这个跟了我十八年的‘鬼东西’,心里竟然有种日久生情不舍的感觉,就好像是拿掉我身体上一块肉一样。 师傅嘱咐我:“你先去火车站买票,我去回去取几个东西就来。” 我不怀好意的瞪了师傅一眼:“老头,沈佩那个女人估计还在暗地里转悠着呢,你可别为了安顿你那几个老娘们,让我出个啥事!” 师傅一皱眉头:“呸呸呸,越是在危险的时候,越不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要是说啥就是啥,那我不早都成亿万富翁了?还用跟你在这喝西北风?” 师傅挡了个车就先走了,还不忘摇下窗户叮嘱我:“乖乖在火车站等我,兔崽子!” 我笑骂着他别办完事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了,让师傅差点从车上跳下来。 对于师傅说的不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却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再见到师傅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我顶着太阳,眼看一瓶水都被我灌进了嘴里,结果还是没等来车,心里想着真是日了哈士奇了。 就在我急不可耐的时候,一辆灰色面包车停到我的身前,吆喝着问:“走吗?小伙子?” 我抬眼看去,本来想拒绝,因为一般这种私家黑车出事的不少,但我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焦味让我脱口而出:“走走走,火车站给你十五块不能多了。” 司机也是爽快人,一口答应:“十五就十五,一般人我都收20的,今天这见鬼的天气你再站一会估计就化了!” 一路上我跟司机聊东聊西,发现还挺投机的,到了火车站我乐呵呵的下了车,临走之前还给司机打了个招呼说慢走啊。 结果等我去买票的时候,发现口袋里的手机钱包全都不见了,当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在车上光顾着跟人家聊天了,完全放下了对陌生人的警惕。 “我草!” 没办法了,除了发火,我也就只能在这儿干等师傅了,估计来了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可是直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我都没等来师傅。 心想这老头不会临走之前真给那几个老娘们来了一梭子,然后下不来床吧。 我也不敢乱跑,就想着在火车站的候车厅里找个人借个手机打电话催促一下师傅,却没想到一圈下来竟然没人肯把手机借给我。 唉,真是世风日下啊。 我正仰着头看着上边叹着气,就感觉胸口一疼,接着就是被一声娇喘被压倒在地。 我张口就想骂人,没想到压在我身上的人竟然先开口了,看着年龄跟我相仿,长相颇为俊俏的女孩快速起身,杏眼圆睁,用着绵绵的声音发出凌厉的气势:“你是不是瞎啊!” 我站起来之后,那个女孩也没再多说话,看了眼身后就吓得慌着脚步拔腿就跑,悻悻的瞪着她跑的那个方向,我急忙喊道:“你不能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撞我吧?你也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不道歉吧?!什么人呐!” 虽然一副小辣椒的暴脾气,但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长得确实好看,我只是瞥了一眼,就记住了她眼角下的那颗小小的红痣,看起来有种古典美女的感觉。 就在我在脑子里仔细回味她的模样的时候,她刚刚看向的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抬头望了过去就我作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因为此时朝我冲过来的一男一女,男的目露凶光一副社会痞子的形象我根本没印象,但那个女人正是对我来说犹如噩梦的沈佩! “我草草草草!” 我根本没有多想,扭头拔腿就跑。 如果被她逮住下场已经够惨了,更何况她今天旁边还跟那样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狠角。 我在火车站里横冲直撞,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没办法,直接在人群之中冲进了月台,紧接着看也没看就上了马上出发的火车。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声音:“票!票!” 我边跑边喊:“我上车补票!” 车上的乘客要么已经收拾好盖了被子歇下,要么正在挪动着自己快要挤不下的行李箱,再想办法塞进去。 一路穿过过道挤到里边,我坐在一张床的床边,刚喘了口气就听见身后再次传来声音:“钱包无所谓,今天东西必须拿回来,抓到那个小贱蹄子我非得把她一片一片切着泡酒!” 听完这话我突然一愣,难道沈佩刚才根本就没看见我?她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偷她东西的女孩身上了。 我松了一口气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她一个个床位挨着找,看到我的时候应该会认出我吧? 她虽然只见过我一次,但我可不敢赌她的记性。 眼看着沈佩和那个痞子男越来越近,我不禁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打着哆嗦,脑子里全是她抓住我之后怎么对付我的画面。 当他们走到前一个床位的时候,我就被一股力气直接扯得睡在了床上,而整个身子也被被子包裹了个严实。 我借着缝隙漏进来的微光,一下就看到了在我身下的那人眼睛下边的小小红痣,不禁讶然:“是你?!” 在我身下的那个人,正是刚才撞倒我的女孩,那个被沈佩一路追过来的那个女孩。 “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就不信她还能从窗户跳下去?继续找!” 那个女孩神色慌乱,突然对我开口道:“动起来!” 我一头雾水更是一脸懵比,却感觉到她用双臂环在我的腰部,用力的将我的腰上下按动,我顿时感觉脖子直到脸上浮现出一股燥热的感觉。 心里本来好奇这女孩看着年纪不大,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我有这么奇怪的要求,但是我的身子在她的指引下开始不由自主的晃动。 我憋着涨红的脸小声问她:“要不要……把衣服脱了?” 我明显感觉自己说话的嗓音烫的冒烟,却突然发现有人用力扯了下我身上的被子。 第十七章 我叫吴石头 与此同时,整个火车在鸣呜声中缓缓启动。 而我只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刚才奇怪的要求,其实是为了躲避沈佩和那个男人! 我看了眼此时在我身下蜷缩成一团的那个女孩,下意识的将她的脑袋一把按在我的胸口,侧过半个脸故作狰狞,粗着嗓子怒道:“草泥马的搞什么!坏老子兴致!” 透过余光,我看到那个男人听到骂声,魁梧的身子动了一下,明显一副要上手打我的意思,却被沈佩给拉住了。 “不好意思,想跟我朋友开个玩笑,认错位置了。” 身后传来沈佩抱歉的笑声,眼看她没认出我,我想着干脆就把戏给演足,装作怒不可遏的样子:“出门在外,眼睛擦亮点!草!” “你!” 那个一脸凶相的男子吼了一声。 “够了!” 沈佩怒喝一声,那个男子只能悻悻作罢。 听见没了动静,我一拉被子再次将我和那个女孩裹了个严实。 整个被窝里两道燥热的呼吸来回四窜,那个女孩带着微怒小声道:“戏演完了,你可以下去了吧?” 我这下才发现自己胸口软绵绵的,赶忙侧了下身子睡到了旁边,可因为火车软卧的床本来就小,我半个身子都在空中,结果还是时不时的能碰到那个女孩的肌肤。 尴尬了几分钟,那个女孩才再次开口:“那个……谢谢哈。” 我先是一愣,没想到脾气这个辣的人竟然还会给我道谢,随即苦笑了一声:“没事,其实也算是帮我自己了。” 几句闲聊之下,我才知道了她的名字,周萱。 而我因为有了之前被沈佩算计的经历,所以对陌生人都带着一丝警戒,告诉了她我的小名。 “吴石头?”周萱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可置信。 “叫我石头就行。”我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知道周萱直接‘噗哧’笑出声:“你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傻里傻气的,不过说真的,你也惹到他们了?” 我干笑了两声:“呃……算是吧。” 因为我之前误解她对我有特殊的要求,现在弄明白之后想想都觉得刚才的场景太他吗尴尬了。 我正出着神,就感觉下身一阵异样传来,然后听见周萱在我耳边问:“你身上带家伙是怎么上的火车?” 我当时都快被她这话给气哭了:“大姐,姐!你小时候没上过心理健康课吗?” 她刚才摸索的,正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要不是知道她脾气那么爆,我早把她当女流氓给收拾了。 周萱从我的话里也听出来了意思,瞬间把手一缩,整个气氛彻底尴尬可下来。 我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后背就探出头去,就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斯斯文文的冲我笑了一下:“你好,这个床位是我的。” 说完就给我掏出了他的车票,上边的号码刚好和床位上的号码对的上。 给那个斯文青年说了声抱歉,我就带着周萱就站到了过道,还不忘探出脑袋四处观望了一下,毕竟沈佩和那个男人肯定还在车上。 之前为了躲避沈佩,慌不择路的就上了火车,现在才想起来之前和师傅约定好在火车站等他。 我急忙冲周萱问道:“姐,你那有手机吗?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周萱耸了耸肩,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提包:“姐干这个行当,能出来带着手机吗?” 我本来还以为沈佩追着顾青说她偷东西是有什么误会,但现在顾青自己也承认了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没有手机,那就只能下了车再想办法了。 我随口问:“姐,你看上去也就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怎么会想起来做这种‘生意’呢?” 周萱摆弄着手里的提包,回道:“本来我可是金盆洗手了,谁让那个女人用鼻孔看人的,真以为有钱了不起啊,我要让她知道敢显摆自己有钱,那这钱就是给我赚的!” 我听得是又气又笑,真不知道改说她什么好,跟谁赌气不行,非得跟沈佩那个女人赌气。 “火车下一站一停咱们就走,不然你麻烦就大了!”我劝告了一声。 周萱哼了一声:“真以为我怕她?要不是李光头在她旁边,我非得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我疑惑着看了她一眼:“李光头?就是她身边那个男人?你很怕他啊,什么来路?” 顾青神秘兮兮的在我耳边说:“火车站这一片可都归他管,你连他都不认识,看来不是道上的人。” 我现在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叫周萱的女孩一股江湖气,挑了挑眉毛问:“我不是道上的,你是?” 周萱朝我勾了勾手指,然后将她脖子的衣领往下拉扯了几分,我分明看到她的背上竟然全是纹身所用的墨色。 毕竟我从八岁开始接触这个行业,只是扫上一眼,通过她露出来巴掌大的图案我就能断定,她的纹身肯定是个满背。 且不说纹身的时候到底疼不疼,光是这个满背从开始到完工,中间歇个七七八八,所消耗的时间都不是一般人能沉得住气的。 所以有的人身上的纹身都是一半或者多半,总说着等有时间了再把图续完,可真等闲下来的时候却打心底里不想去了。 之前说过,周萱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顶多二十岁的样子,却有满背的纹身,看来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亦或者说在她年龄不大,却故事不少。 我好心提醒着她:“可能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是那个女人不是你能惹的起的。” 周萱却依旧不以为意:“到底是谁惹不起还不一定呢。” 我看着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就哧的一下笑了出来,问:“你有她高吗?” 周萱瞥了我一眼:“高不高的有什么用?” 我继续问:“那你有她饭量好吗?” 周萱依旧不屑:“我不挑食。” 我压着嗓子在她耳边:“那你吃人肉吗?” 周萱打了个冷颤,白着眼瞪我:“你神经病啊,你吃吗?” 我摇头笑道:“我不吃,可是她吃,而且是大口大口吃,所以我却你下了车赶紧干你的事去,别再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周萱先是脸上一惊,但随即从嘴里发出一声‘嘁’,摆明了她还没有相信我的话。 我也就不再过多言语,虽然她看上去让人有些好感,但毕竟不是能让我不知死活的护她周全的那个人。 就像当时沈佩去了店里,装作自己被‘蛇尾蝎’侵扰,而我犹豫着要不要冒着风险,咬破舌尖去救她,事实证明我最后的决断是正确的。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因为不知道沈佩和李光头的确切位置,所以我也没敢换地方,只能时刻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那会逃票上来,一直在想着检票的等会上来我身无分文拿什么给人家,却没想到没等来检票的,却把麻烦给等来了! 周萱靠着窗户正在眯瞪,我负责站岗放哨,就在我左顾右盼的时候,就看见沈佩和李光头此时正小心翼翼,像刚才一样挨个往过检查床铺。 我靠在墙上一把将还睡得正迷糊的周萱揽进了怀里,挨着她的鼻尖上假装在缠绵的样子。 不明所以的周萱直接用鞋踩在了我的脚尖,我咬着牙骂道:“神经病啊你,过来了!” 周萱想挣开我死缠着的胳膊,却发现怎么都挣不开。 我低声喝道:“你别闹了,不然咱俩都得没命!” 第十八章 荒村里的宾馆 使了个眼色,周萱这才明白过来应该是沈佩和李光头过来了,脸上慌乱之余,用手死死的掐着我腰间。我坑都没敢坑一声,脑门子上的虚汗滑溜溜的直往下流。 因为这节是卧铺车厢,所以晚上的时候把灯都给关了,只留下几个应急灯微弱的亮着,所以这才是我急着跑的原因。 一来我这一跑闹出动静,沈佩那边离的不远,肯定当时就会发现我们,二来应急灯太过微弱,除非凑近看不然根本认不出来我们,更何况我挨着周萱的鼻尖,她将我的脸遮住大半,我就不信沈佩还敢把我俩拉开了仔细辨认。 如我所料,借着余光我就看见沈佩和李光头在我俩身上停留了好几眼,才从旁边走了过去。 我正要喘一口大气,就发现沈佩突然转过身来,冷着眼神瞪了一下。 “咋了?”李光头开口问道。 沈佩死死的盯着我这个方向,过了好一阵才说:“没事,想多看看人家小情侣亲热,毕竟时间不多了。” 说罢,她就带着李光头转身离去。 而这个时候,广播中刚好播报到了中途站,提醒有下车的乘客抓紧下车。 我想也没想,拉起周萱的胳膊就往出跑,除了心想真是天赐良机之外,好不忘把自己美美的夸了一顿。 也不知道周萱是不是刚才睡着之后被我突然惊醒,到现在边跑边打着哈气。虽然现在仍然是天黑一片,但我出了这个叫不上名的火车站,即使周萱在身后抱怨,我也没敢停歇半步。 连跑了几十步,才发现这个地方有店面的灯火亮着俨然像个住人的县城,但是四周环绕的高山,怎么看都有种进了荒村野岭。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地方,居然也有火车站。 条件艰苦什么的,总比被沈佩抓住强的多。所以我也就不再多想,继续往前走了能有两三里路,才看到一个明晃晃的牌子:便宜宾馆。 一股深深的恶寒又从我的心底涌了出来,起这名字的人得有多恶俗啊! 但没办法,从昨天稀里糊涂上火车到现在过去了八九个小时,别说歇息了,我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哪还顾得上说人家宾馆名字好不好,反正我又不给他评奖。 一进店面我就发现有些不对,虽然整体摆设像模像样,但是总有种让人背后发冷的感觉。 结网生灰的蜘蛛丝满屋子都是,柜台前点的那根油灯昏黄暗淡,简直就是电影里荒山野岭里好久没人住的地方。 我刚想示意周萱要不换个地方,就看见柜台内侧站起来个人,一个似笑非笑的白发老太太招呼道:“客人是要住宿吗?” “我……” 我小腿突然抽起了筋,所以只好把要换地方这话生生咽了下去。 “两间房。”周萱打着哈气竖了两个指头。 老太太那犹如猫眼石的眼睛闪着亮光,抱歉道:“不好意思两位客人,店里就剩一间房了。” 本来想说那就算了,结果困得不成样子的周萱不耐烦道:“一间就一件吧,赶快住下睡觉。” 我小声说:“我这没钱,你那先垫着回头还你。” 周萱一听这话一下就醒了,眼睛瞪得老大,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才想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手伸到沈佩的提包里,摸了半天这才摸出来几张红彤彤的毛爷爷。 我当时整颗心,就安安心心的放回了肚子里。 老太太笑眯眯的收了钱,然后指了指楼梯说:“上去左拐第三间就是你们的房间,记住声音别太大,别人都还在休息。” 我看了眼黑漆漆的楼梯口,厌了口吐沫开口问:“楼梯灯坏了吗?” “喵……” 老太太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没开口,我就被突然的一声猫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柜台上的那只黑猫被老奶奶摸得很舒服,但依旧用一种死寂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不由得想起了原来师傅给我讲过的一个关于猫忌讳,如果有一只猫一直盯着你不放,并不是它喜欢你,而是在确认你死了没有,它想吃你的肉。 我被门缝吹进来的冷风抖了个哆嗦,猫这东西天生就邪,加上那个半信半疑的忌讳,也赶紧将头撇了过去。 老太太摸着猫说:“店里的等坏了,这两天正在修。” 说完就点了根新蜡烛递到了我手上,又叮嘱了一遍:“天亮之前,不要在房间里折腾出太大的动静,不然会吵到别人。” ‘别人’这两个字被她加重了语气,我也没在意,端着蜡烛就跟周萱上楼。 我转过身看着‘萎靡不振’的周萱,小声笑道:“怪不得叫便宜宾馆,人家把电费给咱都提前省了,说不定房间里连床都没有。” 说着说着,我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脑子里突然想到刚才在火车上,沈佩从我身边走过去之后突然转了过来,就像我现在看着周萱一样。 而且当时的余光告诉我,她的眼神在朝下看。 也就是说,沈佩看到了自己的提包,认出了周萱! 可是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而且她当时还说了一句话:没事,想多看看人家小情侣亲热,毕竟时间不多了。 前半句倒没什么问题,可‘毕竟时间不多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难道说,她连我也认出来了,觉得在火车上对付两个人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她现在有可能和李光头就跟在后边? “我日……”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拉着周萱就蹬蹬蹬的上了楼,找到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刚一推门就吃了一嘴灰。 哪还能多想,进去之后顺手就把门给反锁了。 房间里正对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又高又宽的长方向木箱子,里边的几根蜡烛才让我看清楚铺放整齐的被褥。 “这……这是宾馆的床?” 周萱早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看见了床直接扑了过去。 我坐在床边没敢躺下,开口说道:“李光头和那个女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本来还以为周萱听完这话肯定就蹭的做起来了,结果毫无反应呼呼大睡,看来只能等明天睡起来之后再想办法跑了。 不休息好,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奇怪的木箱子倒是挺宽的,我把周萱推到最里边睡下之后,两人之间竟然还能隔出来一个人的位置。 我其实也早都困得像被人拔了筋一样,可躺下之后反而没有歇下来的那股轻松,一闭上眼,就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晃来晃去。 沈佩大腿根部的蛇尾蝎,刘家太爷,刘德寿的戏子装扮,还有我脖子上的眼睛,陈二蛋的手掌。 好像我这十八年里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像过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快进播放。 等我猛的一睁开眼,看了下表发现才六点多,我心里嘀咕:“怪不得这么困,才睡了一个小时。” 刚想翻过身去再好好睡一觉,就听见门口的地方传来周萱的声音:“吴石头快过来,门怎么都打不开!” 我咕哝着:“这才六点,等睡到早上十点多咱们再走。” 周萱气呼呼的冲了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身上:“睡睡睡,睡了一天就知道睡,现在都下午六点了,咱们现在被困在房间里了,就在这等死吧!” 我突然也感觉有些不对劲,睁开双眼从‘床’上跳了下来,皱着眉头:“你说现在是下午六点?那天怎么还是黑的?” 周萱哼了一声:“懒得理你,自己去看看窗户!” 第十九章 人皮戏子图 我将房间里摸索了个遍,才发现所谓的‘窗户’早已被几块整齐的三合板给订得严严实实,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根本没有一丝能透进来光的地方! 怪不得我睡了一觉起来,还以为天还没亮。 昨天进来的时候是我亲手反锁的门,我走过去使劲捣鼓了半天,就感觉这门也像窗户处的三合板一样,被人在外边给定住了! “我草!” 心里发慌的我,挠了挠头直接冲着房门就是一脚。 我脑子里一想到门和窗户都被人给钉住了,心里就像憋着一股气慌的要命。 “莫名其妙!” 我对着房门又是一脚。 周萱见我也没了办法,坐回到床上就哭了出来。 弄得我也是没了头绪,只能走到她跟前安慰她:“好歹你是大姐大,能不能给我这个做弟弟的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样子,你不是说要对付沈佩那个女人吗?就跟她去比谁更能哭?” 周萱顿时止住了哭声,嘴里念叨着‘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手上还不忘找东西撒着气,顺手摸过来沈佩的提包就往地上一扔。 像撒泼似的把提包反过来,将里边的东西倒了个干干净净。 我期待了半天也没在这些眼睛防晒霜里找到手机,不过一想也对,我就算打通了师傅的电话,也不知道该给他说我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坐在了地上,沮丧得想跟着周萱一块哭,一块发泄。 但我终究还是个理性的人,知道这些都没用。 茫然无措的翻看着沈佩提包里散落在地东西,一个精致扁平,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而周萱更是不哭不闹,坐在我旁边想要抢过那个木盒子:“光顾着偷那个女的的提包,忙活了半天都忘了看看里边有什么好东西没!” 我左手一闪让她扑了个空,朝地上努了努嘴:“那些化妆品才是你应该关心的东西吧?” 周萱挤着泪眼,皱了皱香鼻:“你看我这么天生丽质的人,需要那些东西吗?再说了我可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我讶然:“这就叫盗亦有道?还是处女座晚期,你还是别当贼了,不然早晚被洁癖给害死!” 周萱嗨呀一声:“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赶紧打开悄悄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那个女人咬的这么紧不放就是为了这个呢!” 我非常同意的点着头刚打开一条缝,就被她一巴掌给压得合住了,竖着指头警告我:“警告你,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我得来的,所以你只有看的份,懂了吗?” 安抚着小心脏,我鄙夷的瞪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瞎他妈我这么一大跳!” 我谨慎的把盒子朝向另外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平时看电视看多了,竟然害怕盒子里弹出几十根银针刺瞎我的眼睛。 事实证明,里边并没有我所担心,反而是一张特别像布的东西,静静的被叠放在中央。 我没敢伸手,反倒是周萱大大咧咧的一伸手将盒子里的那张‘布’给展开了。 “这什么料子,虽然稍微有点糙,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光滑的!” 周萱笑嘻嘻的摩挲了两下,平平整整的将那张‘布’展开铺在地上,然后端着旁边不远处的烛台,细细的观摩着‘布’上的东西。 “好像还是幅画呐!让我好好欣赏一下!” 周萱得出的结果并没有让我有多惊奇,顺势躺在地上打算不再陪她瞎折腾。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感觉整个人的毛孔炸裂了一般。 “好像画的还是个女人啊!这是个唱戏的吧,你看这妆化的,瞧这低眉浅笑的表情,再瞅瞅……” 等不及她把话说完,我就像失去理智似的从地上一把那起那张所谓的‘画’。 周萱急忙喊道:“说好了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我的,更何况我还挺喜欢这幅画的!” 我捏着这幅画的双手实在抖得厉害,只好冲周萱说道:“快,把烛烛……烛台……端端……起来。” 周萱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拿烛台就拿烛台嘛你抖个什么劲儿啊!你又没看见画上的女人有多漂亮,至于这么激动吗?” 没有烛台我确实根本辨别不来这幅‘画’的东西,但当周萱将烛台端在我跟前的时候,我的双手抖得更加厉害。 整个人现在的感觉就是,嘴里的吐沫咽不下去,而胃里好像在翻滚着东西又吐不出来。 没错,我现在手里的这幅‘画’上的东西,正如周萱所说:这是个唱戏的吧,你看这妆化的,瞧这低眉浅笑的表情,再瞅瞅…… 再瞅瞅被我用指头摩挲了两下,画上女人脸上渗出来的血迹。 周萱脸色煞白盯着我声音也开始抖个不停:“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幅图就是师傅在刘德寿后背纹下的‘戏子图’,而懂行的我当然辨得清戏子图上用的肯定是纹身用的墨。 这么说就只有一个可能,我手上的这件东西,是沈佩将刘德寿背后的皮扒了下来! 周萱此时的表情都快哭出来,离我有三步远,指着我手里的人皮戏子图问:“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你还不赶紧扔了!” 我即使心里再恶心这个东西,但师傅曾说过,拿回刘德寿尸体的意义,就是拿回这块人皮戏子图,因为上边有师傅的符力加持。 所以怎么可能扔。 我干笑了两声:“你不是说不管里边装的什么东西都是你的吗?你拿着吧。” 周萱的双手像摇着两个拨浪鼓:“不了不了,赶紧扔了吧!” 我客气了一下,这才将人皮戏子图原封不动的装进了刚才那个木盒子里,收在了我的裤兜里。 周萱吓得脸色骤变,问:“你还装起来干什么?” 我也没有多说,只是说对这个东西好奇,想带回去找人瞧瞧,周萱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时刻和我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我心里这才明悟过来,怪不得之前沈佩丢了提包就死咬着不放,对周萱是穷追不舍,还扬言抓住周萱要把她一片一片切下来泡酒喝,原来是这提包里装着人皮戏子图。 如此看来,这个东西对她来说确实有大用处,至于是不是师傅在上边加持的符力,那就不好说了。 良久之后,周萱对装在我身上的人皮戏子图好像也没那么恐惧了,就凑在我跟前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饿死在这里吧?”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你问我也没用啊,还不如少说两句话省点力气,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了呢?” 周萱白了我一眼,赌气坐回床上一副饿死也不跟我说话的模样,惹得人只想发笑。 虽然我对周萱说的话像是已经放弃了,但是我脑子里一直在捋着所有的头绪。 从昨晚进到这个诡异的店,到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结果,我彻底分析了一下,得出两种结果。 第一,这家宾馆真的是因为,所有设施设备年久失修,而导致供电供不上,而门又反锁之后关不上这种情况。 第二,这家宾馆开在这么偏僻的荒野地带,而且从进门一切诡异的现象包括那只黑猫,都预示着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宾馆,因为我昨晚在睡进这张所谓的‘床’之后就噩梦不断,而它的形状其实看起来倒像个侧放着的棺材! 我昨晚不愿去相信这种猜测,是觉得只要挺过昨晚,今天就带着周萱离开就没事,却没想到碰到这种结果。 “哐当——” 就在我脑子里飞快的作着分析,我清楚的听到周萱所在的那张床,明显的发出晃荡的声响。 第二十章 枯木煞 “什么声音?!” 周萱被吓得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的目光也顺着传来声响的地方望了过去,‘棺材床’依旧在晃动,上边积落了不知道多久尘土彻底洋洋洒洒的四散开来。 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房间也不知道上一次住人是什么时候了。 看着周萱跟个小猫似的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我就觉得好笑,当时第一眼对她的印象还以为她是那种特别强势霸道的女孩,没想到只是在我这‘逞逞强’罢了。 我一副‘安慰’的样子:“你别怕,反正出不去早晚都是死,吓死其实比饿死要强得多!” 周萱一听我这话,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有点嘲笑她的意思,这才把腰板挺得老直,还是一副‘逞强’的姿态:“哼,姑奶奶我还真不信,有什么东西能吓得找我?!” 我点着头像是顿悟一般,然后在她耳边出声问:“昨晚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迷迷糊糊之间,有没有听到磨牙的声音?” 周萱瞳孔张得老大,随即白了我一眼:“你少在这儿吓唬我,要是房间里真跑出来个东西,看你用不用撕烂你这张乌鸦嘴!” 磨牙声我是真听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梦,毕竟睡着之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到现在哪还能分的清,现在问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我还想给周萱学一下昨晚那段节奏相当奇怪的磨牙声,突然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来一阵熟悉的动静。 “兹兹兹,卡兹卡兹,卡兹,卡兹兹兹兹…;…;” 声音越来越清晰,可我的脑袋越嗡嗡的厉害,因为这声音,正是昨晚我听到的那阵磨牙声。 周萱却在一旁推搡了我一把,嗔骂道:“你还玩上瘾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表演你的口技?” 我黑着脸对她张了张嘴,那阵‘磨牙’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周萱这下才相信声音不是我造出来的,而是房间不知道某个地方传出来的。她咽着口水大气都不敢出,良久之后才眨巴眨巴眼睛,张开嘴巴说着什么却并没有出声。 但从她的嘴形上我还是能看懂大概意思的:现在怎么办。 我真怀疑自己有‘乌鸦嘴’的特质,昨天跟师傅分别的时候,说我万一在火车站出个事,没想到真的碰见了沈佩,而且现在逃窜到这么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地方;刚才我又问周萱昨晚有没有听见磨牙声,结果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一阵清晰的‘磨牙声’。 其实像‘磨牙声’刚才‘棺材床’突然晃动,并没有太过于影响到我。 师傅从小教的我几招对付一般的脏东西绰绰有余,我就是担心房间里的异样并不是一般的邪祟。脑子转了好一阵,我突然想起个事,开口问着周萱:“你背后那个纹身是不是猛虎下山?” 周萱眼睛瞪得贼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昨晚对我?!” 我简直是被她这话给问的一脸黑线:“姐,我就是惹谁也不敢惹您,我还怕您叫几百个道上的兄弟把我剁成肉泥!” 周萱把十个手指头捏的啪啪作响,带着威胁的眼神瞪着我:“量你也不敢,那就老实交代!不然后果自负!” 我只好老实交代,说自己是一个纹身师,那天她拉下脖子间衣角让我看到那一部分纹身的时候,看到老虎尾巴和山石形态不小的样子,就猜测到了她后背上的纹身,应该是猛虎下山图。 周萱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质问道:“真的?” 柔弱暗淡的烛光,好像缓和着她凝眉瞪眼的气势,我盯着她熠熠而闪的眼睛,心里竟然莫名有种慌乱。 躲开她直勾勾的眼神,我咳咳两声:“真的。” 周萱朝我狠狠的挥了挥拳头,这才肯作罢。而我此时突然发现,刚才那阵不停歇的磨牙声竟然没了。 我警惕的朝床边靠近了两步,侧着耳朵好一阵才确认刚才的磨牙声确实消失了,却没想到门口的方向又有了动静。 “咳咳…;…;” 听到两声咳嗽,我和周萱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抱着烛台小心翼翼的跑到了门口,使劲敲着门冲外边喊:“外边有人吗?帮我们开开门啊!里边打不开了!” 本来我和周萱还抱着一丝希望,心想既然外边有人,现在知道了我们俩被困在里边,那么只要找人不管是撬开锁还是撞开门,那我们就都得救了。 可是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 外边刚才咳嗽的那人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求救而表现出来着急或者惊慌,而是特别平静的开口说:“别喊了,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容易吵到‘别人’休息,这门锁坏了,一反锁就没办法打开了。” 听到这里我就听出来,外边那个人正是昨晚我们一进门见到的那个老太太,也应该也是这个宾馆的老板。 如同平常哄那些老头老太太开心,我像个乖宝宝把声音掐的又软又细:“老奶奶,你想办法找人过来把门弄开吧,所有的损失费用都由我来掏,只要能打开!” 没想到老太太又咳咳了两声,像是在算时间似的嘴里念叨着一二三四,好一阵才回答我:“嗨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恐怕是找不到人,我算了算日子,他们应该还得个三四天,所以你们…;…;” 我虽然心里也憋着火,但也想好商好量的让这个老太太在外边想办法给我把门开开,但周萱这个急脾气可没那个耐心。 眼看老太太婆婆妈妈拖拖拉拉,像个老年痴呆一样说着些胡话,周萱狠狠的朝门上踹了一脚,当场发飙:“姑奶奶我客气点叫你一声老奶奶,不客气点叫你老东西你有能把我怎么着?破破烂烂的宾馆本来就不想住,一个门坏了都修不好,还给我在这装老年痴呆!我们可一天都没吃没喝了!哼!” 她这段话骂的我是又尴尬又想给她拍手称绝,真是骂出了我想骂的却因为碍于面子和对老人客气的话。 周萱倒是骂了个痛快,老太太却说:“饿上一天两天的死不了,里边那个人应该有半个月没吃饭了。” 说罢外边就彻底没了动静,任凭我怎么砸门都没有反应。 “操你妈的,老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了,爆了句粗口,周萱却咽了口吐沫突然问我:“她刚说…;…;刚说什么…;…;里边那个人…;…;是指…;…;咱们这个房间吗?” 我本来也没在意,听她这么一提,就越感觉整个房间都阴涔涔的。 周萱低着下巴,一种想说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应该…;…;不会吧。” 我沉下心神,安慰她:“不管怎么样都会没事的,就算真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有你背后的猛虎下山图在,绝对不敢靠近你三步之内,不然就只有再死一次的下场!” 我咬着牙说到最后的时候,还专门冲‘棺材床’那个方向喊了一声。 周萱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全身的精神好像都提了起来,说道:“对啊!就是这幅‘猛虎下山图’让我活到现在的,我还怕什么!”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就听她继续说:“我记得我爸给我说过,我一出生的时候嘴里就不停的往出吐血,医生都说让家里准备后事了,可刚好有一个中年道士路过我家,我爸就为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就当是为我积福,喝酒的时候就说起了我的事情的时候,那个中年道士最后开口说,他有办法,只是有些特殊。” “我爸当时就给他跪下了,说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让我活下来,就是要了他这条老命都可以!中年道士说,我天生就是‘枯木煞’,通俗讲就是刚一出生整个身体就已经老化了,生下来就是等死的命,解决办法就是在我的后背上,用‘海中金’刺下这幅猛虎下山图,五行相生水生金,而老虎本命也属金,再用源源不绝的海中金让‘猛虎’衍化出无穷金气,五行相克金克木,自然就能轻轻松松克制‘枯木煞’了!” 第二十一章 有东西碰我 听完这些我整个人都感觉被震住了,就是觉得为周萱纹下‘猛虎下山图’的那个中年道士太牛逼了。 之前我看到她脖颈后边露出来的那一角,单从着墨、手法、技巧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绝对是业界顶级的水平。 现在从周萱口中得知竟然还有五行的一些东西参杂在里边,看来这位高人也是个真正的懂行懂加持符力的人,或者应该称他为刺符师更为合适。 周萱继续说:“从那儿之后,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为了保险起见,我爸还让我报了跆拳道,哦对了前两天刚考过跆拳道黑带二段。” 我擦了擦额角的汗,庆幸之前没和她一言不合就动手,不然估计我这胳膊早都被嘎嘣拧断了。 周萱看着我拍着胸口,奇怪问:“你怎么了?” 我赶忙摆手:“没事没事。” 周萱这才又说:“当时那个中年道士其实并没有把‘猛虎下山图’彻底完工,因为他当时好像给我爸说,他能力有限没办法为图‘点睛’…;…;” 我打断她:“我知道…;…;” 师傅以前老说,纹身其实有死图和活图这一说,刚入行几年道行太浅的纹身师,是不会接关于龙狼虎豹这种带有凶性生物的生意的,只能接其他的一些死图,例如图腾、花草。 ‘点睛’就是是纹身的最后一个步骤,就如同字面意思画龙点睛,让‘活图’彻底活起来,不过只能让道行高深的‘刺符师’来接手,因为如果道行不够反而会压不住‘活图’而让其为顾客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和青龙的眼睛一样,猛虎的‘点睛’之处就是他的利爪。 周萱见我说的这么详细,估计也相信我纹身师这个身份了,开口说道:“所以我这‘猛虎下山图’其实少了四只爪子,我爸最后的遗愿就是让我去槐芽县找到当年那个中年道士帮我‘点睛’,结果没想到惹了那个女人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一头雾水:“等等,你不是小偷吗?” 周萱像是被戳中痛点,抬着下巴就想跟我争辩一番:“谁说我是小偷了,我只是…;…;只是…;…;”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开始有些泛红。 “只是…;…;什么?”听到这里,我也似乎能感觉到她有难言之隐,只不过话既然说到这了,或许说出来会好受些。 周萱挤着含泪的眼眸不服输瞪了我一眼:“反正咱们可能要死在这了,再揭一次伤疤我也不介意了,毕竟你算是除了我爸跟我说话最多的人了。” 我这才知道,周萱的父母在她十五岁那年就双双离世,家里的财产被她的舅舅妈还有大伯一家瓜分的一干二净。 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只能流落街头,她也想完成父亲的遗愿,去找到当年那个中年道士帮她点睛,然后顺便看看能不能收留自己。 却没想到饿了几天攒下来的钱坐了个黑车,被人贩子给卖到了山里,吃尽苦头之后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也只能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也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在人情冷暖的逼迫下走上了‘偷’这条路。 就在前几天好不容易到了槐芽县的火车站,却没想到因为一时的赌气而惹上了沈佩这个女人。 我好像一下就理解了她身上的那股‘逞强’和脾气里透露着的尖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好好保护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周萱突然笑着用指头将快要继续留下的眼泪,直接抹到空中,释然的长舒了一口气:“嗨呀,感觉说出来好像舒服了好多呢!” 我也故作轻松道:“我也好想吐吐我肚子里的苦水…;…;” 周萱赶忙打住,只是作了个打住的手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房间里的那阵磨牙声又再次响起。 “咯兹…;…;卡兹…;…;咯兹兹…;…;” 老太太刚才的那话再一次浮现在我脑海里:饿上一天两天的死不了,里边那个人应该有半个月没吃饭了。 或许我不该再自己骗自己了,老太太说的就是我们这个房间,而那磨牙声的来源,就是她所说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那个’。 “谁在那儿!”我冷不丁的吼了一声,却没想到把周萱吓了一跳。 “你能不停先知会我一声!”周萱白了我一眼。 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周萱端着手里的烛台,而我则到床边端起另一盏烛台,万分警惕的把整个房间巡查了个遍,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 磨牙声仍在继续,周萱此时抓着我的胳膊朝床底下的方向指了指。 我赶紧摆手作了个我不去的手势,整个腰间的肉快被周萱把血给掐出来了,我才憋了一口气,颤巍巍的蹲下半个身子,将烛台慢慢的伸到床下,眼睛眯得露出条缝朝里边瞅了几眼,还是什么都没有。 磨牙声依旧像尖锐的钉子,划拨着我没有规律的心跳。 房间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床底下也没有,难道是那个老太太吓唬我们?可这磨牙声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了主意只好看向周萱,却发现她正抬着头,冲我指着这个上方。 “不会吧?你不会认为在天花板上订着呢吧?”我问。 周萱小声谨慎:“不是,我是说床的上边。” 眼前这个犹如侧放的棺材的床,正上方确实是一块空地方,如果说这个房间还有能藏身的地方,那么就只有上边了。 “我…;…;可我怎么上去啊?”我急忙问道,其实我真的不敢上去,万一冒出来个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交手,就被吓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真是日了哈士奇了。 周萱又放下手指指了指旁边:“刚才咱检查那儿的时候,不是有副装修房子用的那种折叠梯吗?” 我愣在原地,毫不走心的看着她:“你这可想的是面面俱到,那不如你上去我给你把风?” 周萱把手指捏的嘎嘣脆,我才想起来我竟然把她是黑带二段这茬给忘了,只能苦着脸赔笑:“我去,我去!” 一把暗涛汹涌的战争怒火,就被我这样给轻轻松松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折叠梯子本来就有些松散,我每踩一节就能到自己的腿一下比一下抖,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 上面未知的东西固然可怕,但也有什么都没有的可能,而下面‘蹲伏’的周萱,我总感觉她抓着梯子的姿势,就是抓着我胳膊的姿势,一副只要我敢提前下来就上一手分筋错骨手。 摇曳的烛光把我的影子照的比我本体能大上五六倍,但我可没有因为影子雄壮而心里产生一丝慰藉,反而恐惧感渐渐剧增。 “上边有什么吗?”周萱在下面喊了一声。 我的腿就跟着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摔下来,我斥责了一声:“别出声,我还没上去呢!” 说完我就将手搭在顶端的棱沿处,刚舒了口气我就感觉好像有东西碰了一下我的指尖,冰凉刺骨! 我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双腿就不听使唤的软了下去,让我整个身体直接失去平衡从梯子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啊----” 除了我疼痛的喊声,还有周萱的惊吓声。 我捂着被嗝着的屁股光顾着喊疼,周萱就在一旁摸摸我的脑袋,捏捏我的脸,嘴里不住地念叨:“还好还好,没摔到头就好,没摔到头就好!” 周萱关心着我:“没事吧。” 我应道:“没事,没事。” 没想到我得到的回答不是‘没事就好’,而是没事就再上去吧。 第二十二章 逃跑计划 “我…;…;” 我想说的话半天噎在嘴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办法换了好一阵,我才重新借着梯子往上爬,因为有了之前那股莫名其妙的触觉,越往上走越觉得腿上没劲儿,而快到了顶端,不敢再把手搭载棱沿上了。 将烛台端放在边上,我还专门朝下看了眼周萱,就看见她眼神里又是担心又是期待的,我咬了咬牙转过头慢慢将脖子伸向床顶上。 虽然烛火不是太明亮,但是足以将上边的情况照个通透。 我依旧眯合着眼睛,胆怯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却发现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具人的形状,一声‘嗤嗤嗤’的呼气声彻底打断了我的恐惧和担忧。 能呼气,至少证明是个活人!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我匆忙的踩着梯子一把登上床顶,提起烛台朝前边照了过去,竟然发现此时躺在我跟前的竟然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浑身上下被手腕粗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不停闪烁的双眼似闭似合,嘴里、鼻子里、眼缝、耳朵里都粘着像是已经凝固了的黑色液体。 只有鼻子里发出那急速的呼气声,才能判断出她还活着。 不知怎的,我就感觉鼻子里直发酸,声音都变了冲地下的周萱喊道:“快上来!快来帮忙!” 周萱也没多问,急匆匆的就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当她看到眼前这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成了这般模样的时候,直接失声痛哭了一声:“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毒手!” 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说:“咱们先把她抬下去吧。” 周萱点头应声,正准备配合着我先抬起这个小女孩,就发现好像碰到了她的疼处,眼泪直接顺着眼角黑色的印记溢了出来。 我上下检查了一遍,竟然在她膝盖后侧摸到了一枚钉子头,那枚钉子似乎已经扎进了肉了,而她另一条腿同一个位置,也同样被扎进了一枚钉子。 “畜生!” 令人发指的手段让我终于忍不住,对着房门方向暴喝了一声。 既然那个老太太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存在,那么再笨的人也能猜出来这件事和她逃脱不了干系。 “老东西!我要是出去了非得活剐了你!操你妈的!”我骂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 而周萱的泪腺早都绷不住了,哆嗦着手离小女孩膝盖只有一寸的地方,想要帮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摇着我的膀子茫然无助:“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啊!” 她眼角下的那颗红痣,似乎在泪水浸染中颜色变得更深,而她那副心疼小女孩却手脚无措的样子,让我更加心疼。 或者是这个小女孩现在的境况让她想起来,一个人流浪在外所受的那些欺凌。 我伸出手掌帮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安慰着她:“别哭了,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我在她脸上不停摩挲的手掌,可能让周萱感觉到一丝异样,一把推开我的手掌,抹着眼泪变得像之前一样脾气火爆,一抽一抽地说:“你可…;…;你可别…;…;别趁机占…;…;姑奶奶…;…;便宜!” 我无奈的白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小女孩的额角说:“别怕,哥哥和姐姐现在就就救你出去,不过你可得忍着,好孩子不会怕疼的是不是呀?” 小女孩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是在回应着我的话。 周萱又摸了摸她的脑袋:“真乖!” 现在不管怎么样,想要救这个小女孩,那么就得先把她带下去,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我踩着梯子直接跳了下去,然后让周萱在上边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小女孩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我从下面直接抱下来。 毕竟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体形不太大,所以难度也不会太大。 周萱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是怕不小心弄疼小女孩的伤口,但也没办法,在最后托着小女孩的时候,碰到了膝盖附近。 疼得小女孩嘴里吚吚呜呜的喊个不停,周萱自责的眼泪直往外流。 将小女孩安安稳稳的放在床上,周萱守在一旁,又开口问我:“怎么办?想到办法了吗?” 我蹲在地上愁眉紧皱,心想平时真是白看那些电视剧,白刷那些微博了,浪费那些时间怎么就没想过学一些遇到意外自救的方法呢。 周萱看我没有回话,也只能咬牙切齿的盯着房门:“只要姑奶奶能出去,非得一把火少了这家宾馆!” 我干笑了两声:“你怎么老是一身匪气。” 周萱正要反驳我,我就感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转而双眼就像会发光一样哈哈笑出了声问:“你刚才说什么?放火?烧了这儿?” 周萱看着我突变的反应,瞪了我一眼:“怎么?你是消防员啊?还要管我在哪放火?!哼!” 我嘿嘿笑道:“不但不管,我还要你现在就放!” 周萱讶然的看着我:“现在?你不怕把咱们自己烧死了?” 我连连摆手,在她耳边解释着我的计划,周萱的脸瞬间变得像雨后的海棠,打着响指夸我:“妙啊!” 将那个小女孩放在我身上之后,周萱就将床单撕成好几个小块儿,用蜡烛点着然后放在房门口底下的门缝处。 我一边扯着嗓子喊着火了,一边用拳头使劲儿砸着门。 “着火了!着火了!救命啊!” “咳咳咳…;…;咳咳…;…;” 周萱还不忘配合着被浓烟熏着的咳嗽声。 如果只是单喊着火了的话,那个老东西肯定不会相信,但是在门缝放点小火,让她从外边透过门底闪烁的火光,那么就没理由不相信了。 即使半信半疑,我想她也不会用整个宾馆来跟我对赌吧。 果然,在我喊声震天的鼓噪下,那个老东西吵吵闹闹的声音出现在了外边,转而在看到火光的时候,声音竟然多了几分惊慌。 “天老爷!在里边瞎折腾什么呢!烧死你们倒不要紧,要是坏了我的货,那你们死一万次都不够!” 老东西嘴上喊着,手下也没敢怠慢,我明显听到了叮铃哐啷的开锁声。 我朝周萱使了个眼色:“交给你了,等会跟上!” 周萱给我举了个OK的手势,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让你见识一下跆拳道黑带二段的实力!” 我回敬了个大拇指,就听见门哐当一下就开了。 我想也没想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出冲,回头叮嘱周萱:“快点解决,跟上别掉队!” 而我眼睁睁的见识到了跆拳道黑带二段的实力。 那个老东西也并不低,能有个快一米七的个子,而周萱只是一个高抬腿,就直接抬到了老东西的头顶,然后猛地用力向下一磕。 见到老东西应声倒地,我急忙喊道:“快走!快走!” 周萱没有听我的话,冲着地上呻吟的老东西又补了几招黑脚,我瞥了地下那个老东西越看越觉得恶心,转身跑过去朝她脸上啐了一口,然后拉起周萱就往出跑。 此时其他房间里也发出砰砰的撞门声,我也没敢再耽误,催促着周萱加快了脚步。 出了宾馆,我才发现周围都是漆黑一片,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但也来不及多想,只能随手指着一个方向:“咱们先沿着一个方向跑,先摆脱这儿再另作打算!” 周萱点头应道:“走!你先背会儿,等我换你!” 即使气都快接不上来了,我脚下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们现在,更像是往深山里跑的方向。 第二十三章 活死人 周围的月色,似乎比以往在县城里更加明亮皎洁。 周萱双手叉着腰大口喘气:“不走了不走了,实在跑不动了。” 我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应该够远了,我就不信那老东西老胳膊老腿的能追上来,更何况她还吃了你一记‘力劈华山’呢!” 周萱得意洋洋的白了我一眼:“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 正闲聊着,就听见背后一阵吚呜,我才想起来背上还背着个小女孩呢,周萱走过来就扶住她,示意我放她下来,自己也先歇歇。 将小女孩安顿好,看她精神状况特别差,我站起身来对周萱说:“咱们也不知道是到哪了,只能等明天一大早天亮了找路出去,然后再去找个大夫。” 周萱开口问:“那咱们今晚也不可能在这将就吧,总得找到个藏身的地方,不然万一那个老东西叫人搜寻过来…;…;况且我还急着看看这个小女孩身上的伤口看…;…;” 她说的我心里也清楚,但是这附近全是土包山头,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又能去哪找到个藏身之处呢。 我心里正泛着嘀咕,就被周萱拍打了两下。 “快看,那里有亮光呐!” 顺着她手指我看了过去,离我们能有个两三百米的地方突然白光一闪,在消失片刻之后又闪烁了一下。 闪烁,消失,闪烁,消失。 “走,先过去再说!” 我背起小女孩,加快了脚步,和周萱赶到了那个闪着光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房子倒是和之前的‘便宜宾馆’有些相似,都是古朴的木质结构。 “有人吗?” “你看这破破烂烂的,像是有人的样子吗?” 说着我就大踏步走了进去,才发现里边的构造摆设倒像是个寺庙。 我走进去大概将里边看的清楚,一进门的左右手两边的台子上各摆放着两尊和人身登高的塑像,正对门口的地方也有一个,但看起来大得多。 这几尊塑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的脑袋都被一块硕大的白布遮盖着,加上这间寺庙森然恐怖的气氛,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刚才从远处看见的闪烁的白光,就是现在天花板上出了问题的灯泡,周萱翻腾了好一阵,竟然不知道从哪找到了火柴,点燃了五六盏灯台,将整个屋子照了个通透。 这下我才感觉柔和的烛光让我的心神安定了下来。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人家横店的片场了,之前那个只用蜡烛的便宜宾馆和这间破烂寺庙,好像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吧。 将小女孩安顿在靠里边的一个铺着草席的台子上,我就和周萱商量着得弄点吃的和水,且不说我俩早已饥肠辘辘,小女孩那个样子再不进食,怕是会熬不过明天。 可是荒郊野外的,就算我们有心弄吃的,也根本无从下手啊。 我俩随便谁单独出去寻找,万一被那个老东西派人找到,那都是最坏的结果,周萱坐在床边突然惊呼道:“吴石头,你快过来,她身上怎么冰成这样?是不是发烧了啊?” “发烧?” 我不由得念叨了出来,然后跑了过去,抓起小女孩的手掌,就感觉一股寒意侵袭全身,这种感觉好熟悉。 对了,之前我爬着梯子查看床顶上的时候,一只手搭在棱沿上的时候就感觉有东西摸了我一下,当时那种感觉就像现在一样。 刺骨的冷。 如果不是她鼻子间呼着气和眼睛在微弱的眨动,我真怀疑睡在草席上的小女孩是一具死了好多天的尸体! “嘶…;…;” 我就忙将手缩了回来,嘴里嘀咕:“怎么会这样?” 周萱慌乱的眼神在小女孩的身上来回扫视,同样自言自语:“是啊!怎么会冰成这个样子啊!” 小女孩发干的嘴唇早已裂出几道血痕,蠕动之余我就看到她的嘴里缓缓流出浓郁的黑色液体。 “噫?” 周萱好奇的刚准备伸手去摸那些黑色的液体,我就赶忙出声制止。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就伸手去动!” 周萱一脸茫然看向我:“难道这些是那个老东西给她灌的毒药?” 我摇着头:“就算真是毒药也应该是七窍流血,为什么会从瞳孔、耳朵、嘴里、鼻孔中流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周萱瞪着我:“原来你也不知道,那我伸手去摸不就是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吗?” 我四下张望,从地上捡起一根特别细的柴枝,小心翼翼的朝小女孩脸上的黑色液体探了过去。 就在我和周萱四只眼睛死死的注视下,那根细柴枝刚一碰到黑色液体的部分,就直接断裂开来。 周萱直接被吓得直接坐了起来,拍着胸口嘴上不停的嘀咕,幸好没把手伸过去。 而我直接破口而出:“尸油!” 我一下就想起了当时在店里的时候,沈佩脸上低落的黑色液体将木质地板直接腐蚀成窟窿,而我刚用细柴枝试探的时候,同样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可黑色液体要真的是从死人身上提炼出来的尸油,那么这个被折磨的已经没了人形的小女孩又怎么会不怕尸油腐蚀呢。 除非她是死人,只有尸体才不怕尸油腐蚀。 现在想来,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可是死人怎么会有呼吸呢?”我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判断。 周萱不敢相信,吓得声音都变了:“她怎么可能是死人呢?她只是身子冰冷了一些,你看她还能感觉到痛苦,反正咱们不能不管她!” 原来她一番语无伦次的争辩,是怕我嫌小女孩伤势太重而拖累我们,怕我把她扔在这儿不管。 我苦笑着对周萱安慰道:“既然咱们救下她,不到最后一刻我肯定不会放弃,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你看我像那种怕负担拖累的人吗?” 周萱先是犹犹豫豫的微微点着头,然后突然像醒了一样,脑袋连带着双手晃个不停:“不像不像不像!” 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躺在草席上的小女孩,沉着一口气老半天才呼了出来:“如果她确确实实是个活着,那就是被人用特殊的方法才让她不被尸油侵蚀,目的…;…;” 我没敢说出口,因为我怕那个人的目的就是我所担心的,因为如果真是那样,那就真的是天理难容了。 “什么目的?你倒是快说啊!”周萱催促着我。 我依旧没有说话,又将小女孩上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个遍。 周萱瞪着眼睛拉了我一把:“你摸过来摸过去干什么?” 一听这话我真是懒得理她,当手滑到小女孩下颚的时候,竟然被咯了一下。 “嗯?” 我将身子又往下弯了弯,然后低头朝小女孩的下颚处凑了过去,就发现一个白晃晃的钉子头陷在稚嫩的皮肉里。 和她膝盖后边的钉子,是同一种做工。 我赶忙加快检查的速度,最后确定下来,在下颚、脖颈、腋下、两个膝盖后方,以及腰椎处,都发现了这种钉子。 这样看来的话,这就不是简单的折磨了,因为每一处所插入的力道尽皆相同,单独来看一个位置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一样,但是如果放在一起就会发现,这些穴位是支撑起一具身体的关键位置。 周萱听我粗略讲完整个人都蒙了,问:“这小女孩又不是木偶,怎么感觉就想把她身体部件固定在一起的感觉?”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师傅曾经提过这种残忍的手法,是那些赶尸匠为了运送尸体方便,而想出来的方法,就是将死人用钉子打进几大穴位,然后用一些秘传的咒术加以操控。 而被操控的尸体,被称为活死人。 第二十四章 道士的警告 活死人活死人,从活到死,从死到活。 在赶尸匠的眼里并没有一个人是生是死,他们只会断定这个人的哪部分活,哪部分死。 这个小女孩既然还能呼吸,而身体不能,就代表她是从活到死。 我捏开她的嘴,里边尸油汩汩的就往外冒,看来我猜得没错,用‘行尸钉’封住几处大穴,让身体变得死僵。 在不会受到腐烂侵蚀的前提下,尸油从口中灌入,将小女孩的最后一口气吊住,让她继续拥有活人的意识,却驱使着死人的身体。 周萱不理解这样做的目的在哪? 我也不理解,但我知道,操纵死人终究是一具行尸走肉,但是一具拥有活人学习能力意识的‘尸体’,那么她就是一具完美的杀人工具。 很不幸,小女孩懵懂无知的年纪被选中,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可以对她全面的洗脑调教。 “那照你这么说,咱们应该怎么救她?”周萱急道。 我沉思了片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说道:“只能先找到我师傅了,他一定有办法!明天天色一亮咱们就起身!” 周萱又问道:“那现在呢?你看她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能撑住吗?要不咱先想办法将她下颚的那根钉子取出来吧,看的我心里跟刀绞似的!” “她现在其实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而她现在还能跟正常人一样呼吸,就因为有这根钉子帮她吊着一口气,不然你觉得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能撑得住这样的折磨,正常人早都死了几十回了!”我耐心的安慰着她。 周萱听着我的解释,再看看草席上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其实心里一直都特别恨,觉得命运对我太不公平了,总是在想为什么偏偏我要受这么多的罪!” 我看她越说越激动,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觉得是你的心态不对…;…;” 周萱‘哦’了一声看着我,粘着泪珠晶莹的睫毛忽闪忽闪,我心里突然泛了句嘀咕,本来挺好看的一个姑娘,这样安安静静的不是挺好的嘛,就不能收一收自己的御姐范。 周萱晃了晃出神的我,问:“你刚说什么,什么心态不对?” 我尴尬的笑了笑:“哦哦,我是说你心态不对,自己受了很多罪,而别人看起来好像都很幸福美满的样子,所以抱怨命运对你不公平,就在想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掉到你头上了?对吧?” 周萱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继续问道:“那你在遇到一些好事的时候,是不是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是你?” 本来周萱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咳咳两声,正儿八经地说:“就比如你遇到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聪明睿智的好男人,别人怎么就没遇到?在你偷了沈佩那个女人的提包,眼看就要被抓住的时候,是谁镇定自若喝退来敌!又是谁妙计连出带你逃出黑店窝点!现在更是谁在这里…;…;” “是你是你,吴石头!” 本来我越说越觉得朗朗上口,简直像个说书的似的慷慨激昂,却被周萱报出来我的小名给泼了盆冷水,太他妈掉价了。 周萱朝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被砸的位置顿时就感觉麻滋滋的。 我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苦着脸说:“人家女生都是小拳拳锤你胸口,你这简直是黑虎拳要你老命啊!” 周萱瞪了我一眼:“本来还觉得你说的挺好的,到了后边怎么就成了夸你自己了,该!” 眼看她把手指捏得啪啪作响,我只好放弃反驳。 周萱擦着脸上的泪痕,冲我皱了皱香鼻,哼道:“我也不是为了说我自己有多苦,我是说,我以为自己都够不公平了,可看到这个小女孩的遭遇,我才发现自己挺幸运的。” 说着说着,刚擦的泪痕也都白擦了,盈盈的泪水顺着脸颊就往下流,将她眼角下面的那颗小小红痣包裹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失神盯着看了许久,我就感觉自己的眉心竟然开始隐隐作痛! “嘶!” 那种像是肌肉抽搐的痛觉只是一瞬,就让我慌忙用手捂了上去。总感觉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不过幸好只是一下的事,我也就没再理会,指着小女孩对周萱说:“你先去睡一会,我在这守着,咱们明天抓紧时间赶路。” 周萱点头应了一声:“好,那我先睡去了,你等会叫醒我让我守一会,你也得休息休息。” 我恩了一声,周萱这才靠在一个台子旁睡了过去。 我看着小女孩裂开几道血痕的嘴唇,心想既然没办法找到水,那就把我的手划破给她喂点血好让她多坚持点时间。 就算明天早上就进找到医院,那么也没办法带过去,只能撑着带回槐芽县找我师傅,也不知道师傅找不到我急成什么样了。 “等明天走出这里,就先给师傅打个电话吧,反正我身无分文,他要是能过来接我那就最好了。” 我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事,已经在这个庙里转了好几圈了,就是没找到一个锋利的东西来划破我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意间发现正中央那尊塑像后,垂在空中的黄布上密密麻麻的写写画画着许多根本无从辨认符号和字迹。 我正要伸出手掀开黄布,就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劲风直往我脸上冲,而黄布也随风而起,我眯着眼睛竟然看见黄布后边还有一大片空间,这样看来的话,这个寺庙还真是修的够大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 想想也觉得难怪,荒郊野外的,谁来这里上香啊!再看看现在这么个下场,简直是浪费钱财。 嘀嗒,嘀嗒。 我突然就被这颇有规律,且越来越清晰的声音给惊得回过神来。 听起来倒像是水管没关紧,有水滴在往下低落。 “难道这后边有水!” 一想到这我心里涌出的激动全都浮现在了脸上,且不说需要给那个小女孩找水喝,我和周萱也已经两天没吃没喝,说一点事没有鬼都不信。 我都感觉自己再不喝两口水,非得变成干尸不可! 我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烛台上的烛光,脚步轻灵的朝黄布后的那片地方走去,期望着早点找到水源。 突然脚下一咯,我蹲下身子就用烛台照了过去,竟然看到一个已经化作白骨的人形,身上套着一件被撕扯了数条口子的染血道袍,至于颜色实在分辨不来,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还是这人死的时候失血过多。 这枯骨道士两手握剑,其中一柄举在空中指向前方。 我顺着他剑指的方向摸灯看去,差点没把我的魂儿给吓出来。 就在离我不到三步的身后,摆放着三口大小不一,叠在一起的棺材,四面八方都贴满了电影里收拾僵尸用的那种黄纸符咒,而且全部用红线串连在了一起,上面的字和刚才黄布上的倒向是一个人写出来的,依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三具棺材整整齐齐的落在一起依次往上,最小的落在最下面,最大的自然在最上面。 我心里刚想着现在的情况已经够难了,可千万别再惹上什么事的时候,一张折叠四四方方的纸凭空落了下来。 我捡起来打开一看,虽然有些发黄,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但是字迹还是勉强能认出来。 “老道我有愧祖师,道术不济,途中被奸人陷害,用太乙血符镇压住了三具飞脚毛僵于棺材内,如有道兄路过此地,请帮我将这三口棺材送回江州七里坡安葬,如是普通人无意间闯入,请马上离开,切勿开棺!切记!切记!切记!” 最后三个切记,一个比一个难看,估计是这道士写到最后也快撑不住了。 “飞脚毛僵?毛僵那种恶心的东西我倒是听过,可什么是飞脚毛僵?” “这道士都化成一堆白骨了,看来也死了不少年,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过这儿?还是来过了都害怕的跑了?” 我脑子里正诧异着,感觉握着烛台的手凭空抖了一下,然后就看见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烛火直接将一张黄纸点燃了! 我慌乱的用手扑打着火苗,却发现火烧到红线上的时候,就跟点着了‘地老鼠’似的,上窜下跳之余就将三具棺材周围的太乙血符,烧了个一干二净! “我草!我他妈干了个什么!” 我楞在原地看着眼前渐渐归于死寂的火苗,竟然有些束手无策。 “应该…;…;没事吧?” 我安慰着自己,退了出去,就看见周萱揉着眼睛问我:“什么动静?怎么这么吵?” 我煞白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没什么没什么,你醒了?要不咱们走吧?” 突然的决定让周萱没反应过来,看了看窗外深蓝微亮的天色,疑惑道:“你不是还没休息呢么,这会估计也就五点左右,要不你睡上一个小时?” 我正要摆手拒绝,就听见刚才三具棺材的方向,传出来一声闷响。 “砰!” 有人在冲撞棺材,我感觉额角的汗在打着哆嗦往下流。 “砰----” 第二十五章 飞脚毛僵 这一下要比刚才那声的动静大的多,紧接又是一声物体猛地砸在地上的巨响。 周萱咦了一声,开口问道:“里边怎么回事?” 我掩饰着慌乱,连连摆手:“没什么,咱们抓紧时间动身吧,你看这天色也亮的差不多了,路也好走。” 暗淡深蓝的天色,看起来估计有个五点多的样子,赶路的话肯定比晚上方便的多,但要说好走可就真有点勉强了。 周萱一脸担心:“可是你昨晚没睡觉啊,我怕你扛不住的。” 我放快了手脚,一把背起那个小女孩,催促着周萱别婆婆妈妈的,因为我刚才不小心烧毁那些被称为‘太乙血符’好几圈黄纸,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而刚才两下动静,我也根本没敢再往下想,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就没事了。 周萱奇怪的看着我问:“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准备跑路的感觉?” 我这才相信师傅那句话,只要是个女人就一定话多。 本来想拉着她赶紧跑,然后告诉她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可惜还没来得及,不知道从那儿冒出一股邪风,将两扇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直接一甩,我再想拉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开。 台子上的烛火摇摇曳曳之下灭了三盏,屋里的亮光瞬间暗了下来。 “怎么拉不开?” 我嘴里咕哝着手上也没敢停下,无意间瞥了一眼周萱,不知是不是太暗的缘故,感觉她的眼睛里竟然没了生气,木愣愣的盯着我身后的方向。 因为我把心里都放在了门上,所以也每太在意她的神情变化,急急忙忙的开口催促着她:“你愣着干什么?帮帮忙啊!我这还背着个人呢!” 周萱没有反应,老半天之后我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却听到了一阵牙颤。 这下我放弃了手上的东西,因为如果我还听不出来这牙颤的声音是周萱发出来的,那我就真的是个聋子。 而周围诡异的气氛也让我感觉到浑身一紧。 我的身子向后收了收,凑在周萱不住发抖的嘴唇旁,就听见一连串模糊的话语:“鬼…;…;鬼…;…;鬼…;…;” 我口中吸着凉气,将僵硬的脖子转了过去,这才看清楚把周萱吓成这副模样的,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影,双臂横得笔直,整张嘴被呲裂出来的锈黄牙齿挤得变形,而他没有眼珠的眼眶,也往出溢着两股浓绿色的粘稠物! 这形象,不就是他妈的电影里的僵尸吗?! 难道刚才那张纸上说的飞脚毛僵就是眼前这个东西?这他妈还没被他打死或者吓死,也都被他给恶心死了! 我真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刚才不小心烧掉的那些黄纸,应该就是封印住他的符咒,今天就算死在这了,也真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作死不听劝不早点退出来! 周萱依旧僵在原地,估计想跑也发现两条腿动弹不得了。 我慌乱之下,又试着拉了拉无缘无故被锁住的门,却依旧没有任何结果。 “咚----” 我刚抓过身去,刚好看见那只飞脚毛僵腾空而起,只是这一下的功夫,竟然就跳到了离我只有五步的距离。 这他妈得有多远啊?不带助跑,一步跳了八九米的样子,你他妈的怎么不去当跳远运动员啊草! 那只飞脚毛僵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跳,而是缓慢着转动着脑袋,鼻子也是一嗅一嗅,似乎是在靠鼻子判断着周围东西的位置。 我当然不会信像电视里捂着鼻子就能躲过僵尸的搜寻,师傅曾说过,只要是死后化作僵尸的尸体,任何感官都已经失去作用。 但有一点,就是意识感官不会。 就好像你就算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堵住耳朵,但是只要有东西站在你的身边,你肯定能知道有东西在你跟前。 更具体一些,就是你关了灯睡在床上闭了眼睛,总感觉床边或者头顶存在着一种障碍感,就像有人似的。 这就是一个人身体的,意识感官,可以感觉到任何东西。 就算是死了,只要没化成一堆白骨,就仍然拥有这种能力。 我擦了一把额角的虚汗,给周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跟着我走。 周萱这下才从惊恐中醒了过来,看了那只飞脚毛僵捂着嘴差点没吐出来,然后用失措的眼神冲我睁得老大,很明显是在问我该怎么办的意思。 我弯着手掌朝她勾了勾,蹑手蹑脚的贴着庙里的墙壁挪动着,周萱只好跟上。 从我八岁跟了时候起,师傅没让我跟别家的孩子一样去学校上学,说什么怕把我教成阶级敌人,后来也是因为师傅和陈坚强陈队长那番争斗,我才知道原来在常人眼里,师傅就是封建迷信的祸根。 可正如师傅当时那句让陈坚强醒悟的话语所说。 “坚信科学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信仰,坚信科学就能解释一切未知的东西,但是有时候有没有想过,对所谓的科学抱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迷信?迷信科学?” “世界很大,人类只不过是微不足道渺小尘埃,我们应该学会尊重未知。” 是啊,尊重未知。 小的时候因为师傅没有将我送到学校去学习,所以只能让他自己来教,就算学不了深奥的知识,那也得识文断字,懂为人处事的道理。 但我没想到,当时师傅竟然拿来经书古籍教我认字,所以才让我对那些东西铭记在心,想忘都忘不掉。 别人家的小孩画的都是什么‘温馨的小屋’‘我亲爱的爸爸’之类的,而我就要学龙狮虎豹,菩萨罗汉的图像。 别人家的小孩听的都是童话故事,我却三更半夜的被师傅叫起来听鬼故事,还有当年他和我爷爷还有我爹下地倒斗所碰见的东西。 其中就有现在眼前的这个僵尸,不过爷爷习惯将其称为粽子,或者毛粽子。 僵尸大致也可以分为几种,刚死几年脸上生出绿毛的叫绿毛干尸,死了五十年之后脚掌有白毛,脸色泛红的叫血僵,而百年之上浑身长满又黑又粗的鬓毛被称作两脚欢。 这种‘两脚欢’因为移动速度特别快而得名,一般出没在墓穴中,也是盗墓贼最常见最具威胁的死物。 我专门瞥了一眼那只飞脚毛僵的手腕处,极其明显的黑色鬓毛显露在外,看来这应该就是师傅所说的‘两脚欢’了,只是不知道在那个化作白骨的道士嘴里,怎么成了‘飞脚毛僵’这种叫法。 而且两脚欢一般出没在墓穴中,而我眼前的这只就‘活脱脱’的站在我面前,难道是被人挖出来放到棺材里的? 我一下就想起了电影里的僵尸好像很值钱的样子,但再一打量眼前这个家伙,别说卖钱了,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去! 周萱彻底恢复了正常,两只手死抓着我的胳膊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她紧张而用力的指甲一下就陷到了我的肉里,疼得我直接叫出了声:“疼死我了!你不是号称跆拳道黑带二段吗?况且你还是大姐大,这个时候怎么就没个主意了?” 周萱白着我给我揉了揉掐疼的胳膊:“我这不是没主意了么?我感觉那个东西能打爆一个跆拳道馆…;…;” 眼看那只‘两脚欢’将头转到了我们这边,我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说道:“那个东西,只要咱们和他保持距离,他就发现不了咱,现在跟着我走,看看旁边的那两扇窗户能不能打开。” 说着我就踩着步子,跟做贼一样朝窗户那个方向挪去。 “轰…;…;咚…;…;” 又是一声巨响,从被撕扯成碎片的黄布后边传了出来。 还没等我和周萱缓和过来又一次的惊吓,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自黑漆漆的空间里,又窜出一个人影,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猛的抬头,嘴里气骂:“草!怎么又是一只!” 刚骂完我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因为我这时候才想起,里边总共有三口棺材,那也就是说,里边还有一只! 一只都让我们束手无策,这只一来更是弄得进退两难。 要是再来一只,那恐怕真得把命撂这了! 眼前这只‘两脚欢’和刚才那只一样,身上黑色鬓毛,眼眶空无一物,要非说点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灰褐色的指甲能有半个指头那么长。 而从她稀疏及腰的长发和微隆的胸前,我猜测应该是个女的。 如果里边那个是个小孩,那他们有可能是一家子? 想到这我‘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他妈的在这猜人家是不是一家子草! 周萱估计以前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更别说见过了,现在一下冒出来两只,眼神里哪还敢有平时人前半分的‘逞强’。 前面这个母的,后侧方有只公的。真他妈是前有狼后有虎。 就在这个时候,我背上的那个小女孩猛的一抽搐,就从嘴里喷出一口浓稠的黑色液体,石油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而前后两只‘两脚欢’竟然同时‘看’向我这个方向。 只是一下,就像疯了似的朝我这里冲了过来! 第二十六章 陈青松道长 “啊----” 还没等我叫出声来,就看见周萱已经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本来都已经因为担心小女孩,而把她放下正蹲着关心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也有些慌乱,一把将周萱拉倒在地。 然后用身体护在她和小女孩的身前,情急之下早已做好了咬破舌尖和指尖,用这冒着风险的方法准备最后一搏。 我才感觉到舌尖被我咬得又疼又麻还是没有见血,就看见窗外突然就像被人扔进来两枚三角形的纸包。 三角形的纸包在快要砸到两只‘两脚欢’胸口的时候,突然就伴随着一声脆响,冒出两团火光,逼得‘两脚欢’连退数步,笔直的胳膊还不住的打着摆子。 我和周萱面面相觑,刚才怎么都打不开的木门一下就被踹开了,还没看见人影,就听见喝声:“好久没活动身子骨了,今天碰到你爷爷我算你倒霉!” 话音未落,我就看见从外边冲进来一个身穿藏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拔着剑就朝那两只‘两脚欢’刺了过去,顺便还稍微转过头来对我说:“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了!” 我感激涕零的扔下句‘道长小心’就在周萱的帮忙下背起小女孩直往门外冲。 周萱拽了我一下,问:“咱们要不要帮忙啊?” 我白了她一眼,回道:“咱们帮得上忙吗?别操心了,我第一眼见这位二十多岁年纪的道士就觉得他一定身手非凡,握剑的姿势似实而虚,似阴柔实则阳刚,我猜他用不了几招就能解决,等他赶上来再好好…;…;” 走到门口,‘感谢他’三个字都没说出口,我就听见身后一声惨叫:“哎呀!” 我和周萱同时下意识的回过头,竟然看见刚才气势如虹,一副势要攘奸除恶的年轻道士,此时竟然从半空中落在了我的脚下。 年轻道士一脸尴尬:“这位小兄弟,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看着庙里那两只像磕了药,一副杀红眼的凶样,我呵呵干笑了两声:“道长说笑了!” 说罢我就拉起周萱就跑,头都没回。 只是周萱一直在我手上做着挣扎,一副想要回去救那个年轻道士的架势。 她就算练过跆拳道,此时被一心求生的我抓着也是没了半点办法。 早被我‘弃之不顾’的年轻道士捶胸顿足,喊破嗓子咒骂着我:“你他妈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哪里还顾得这些,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自顾自的扯着嗓子冲天上喊:“今天谢谢道长的救命之恩了,只是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也没有能力帮你一二,放心,以后每年清明我都给你多少点纸钱!” 好多事,当然指的不是吃喝玩乐享受人生,我还要找到师傅救下这个小女孩,让她健健康康的活下去,还有解决了我的事情之后,回去把我爹从村子里接出来好好孝顺他。 最重要的,老天要把吴家所有的报应全报在我身上,我可不愿意认这个命,他想让我二十岁死,那我就活给他看。 哪怕我活到二十岁零一天,也算我赢。 我心里作着我的打算,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就感觉整条胳膊被周萱用力一甩,跟快脱臼了一样。 周萱喘着气有些不悦,一副针对我的样子,喊了一声:“不走了不走了!” 我干咽了口吐沫,不解道:“不走就不走嘛,哪来的这么大的气性…;…;” 周萱靠着树缓缓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树,狠狠的剜了我两眼:“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却没想到…;…;哼!” 这下我才想明白周萱是因为刚才我只顾着自己跑,而没管我们的救命恩人,那个年轻道士,就连自己想回头去救,也被我给拦住了。 我失声发笑,看着周萱:“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原来是个胆小怕事,连恩人性命都不顾的懦夫?那好,那你去。” 周萱好不容易将气缓了过来,一听我的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起身就要朝破庙的方向走。 我有意无意的自然自语:“有些人可真够重情重义的,只怕现在过去只有给恩人收拾的份,更有可能连自己都回不来了!” 周萱反身又瞪了我一眼:“不像某些人!” 我耸了耸肩:“有什么问题吗?他一条命换咱们三条命我觉得挺赚的,他要是死了我这辈子每年清明好吃好喝好花的全给他烧着,但我不会让我这条明明被人家救回来的命再送回去。” 周萱脸上尽是又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阵才开口说:“可是他救了咱们啊!” 我反问道:“那我问你,你能打得过那两只怪物?那可是死了一百多年从土里爬出来的东西!咱们过去就是送死!难道你真的为了什么以恩报恩而放弃了你条命?你真的没想过有一天回到你老家把那些在你最危难,却落井下石抢夺你的家产,害得你在外流浪漂泊的亲戚一个个全都收拾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周萱双腿一软,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我安慰道:“人都是自私的,都有活下去的支撑,今天那个道长要是没来,咱们肯定就死在那儿了,这可是三条命,而他来了让我们跑了,他一个换咱们三条命,跟阎王爷的这次买卖,咱还赚他两个人头!” 周萱停下哭声,瞪着我:“就你机灵,就你会算账!” 看着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心里也多了些欣慰。 我笑着坐到她旁边继续说道:“况且刚才那个人的身手你也看见了,呃…;…;也许有点失误,但是他从外边扔进来那两枚化成团火的三角纸包,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即使那两个怪物有些难缠,但我相信他会化险为夷的。” 周萱怔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希望吧,老天会保佑好人的!” 刚说完,我就听见后边有人在说话:“别介别介,我可不敢当什么好人,好人都死的快!” 光是从这抱怨的语气我就猜出来了,身后喘着粗气的人正是刚才救我们的那个年轻道士。 周萱抬头一看,激动的眼泪都快飞出来了,步子一跺就迎了上去,围着年轻道士左瞅瞅右瞧瞧,再三确认只是道袍破了几处并没有受伤,不由得雀跃欢呼:“道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回头你把道袍脱下来我帮你补补!” 本来周萱只顾着检查年轻道士有没有受伤,并没有发现和他离得太近,反倒是那个年轻道士,本来都感觉到有些异样,脸上燥热红得过分,一听周萱要给他补衣服,一下就慌的往后直退:“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我站起来走了过去,就看见年轻道士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无耻至极,亏我还舍身救你,竟然连我管都不管了!” 我耸了耸肩:“我也没让救我啊?” 年轻道士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 周萱站在一旁连忙打着圆场:“道长你别生气了,我们扔下你不管是因为真的有特别紧急的事情。” 年轻道士依旧瞪着我:“当然紧急了,要不然能把救命恩人弃之不顾吗?” 没办法,周萱只能将年轻道士带了过去,当他看到小女孩身上的伤口时,和我们当初的反应一样,破口大骂,青筋暴起。 “简直是天怒人怨!竟然对一个五岁的女孩下这样的毒手!”年轻道士双眼通红,早已将我‘抛下他’的这件事置之脑后。 我们坐下之后互通了姓名,才知道这个年轻道士是龙虎山的弟子,叫陈青松。 我嘴上泛着嘀咕:“轻松?刚才救我们的时候也不轻松啊?” 没想到被陈青松听了个清楚,白了我一眼,咬牙切齿:“是青天的青!” 周萱用手打了下我的膀子,皱着眉示意我别捣乱,然后对着陈青松继续问道:“陈道长,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又该怎么走出去吗?槐芽县怎么走你知道吗?” 陈青松一脸茫然:“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进来?” 周萱将之前的事大概解释了下,陈青松面色凝重:“这一带叫姥爷岭,这前后三十里地,都是活人的禁地,你们知道你们所说的那个便宜宾馆和刚才那个破庙是什么地方吗?”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的脸也沉了下来,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开口问道:“什么地方?” 陈青松眼中闪过两道寒意,就像是想起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地方,缓缓说道:“赶尸客栈,就是赶尸人歇脚的地方。” 我看到周萱和我一样,都是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吐出来。 “那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又为什么非得从这儿走?为什么不坐车走大路?”我继续问。 陈青松舔了舔嘴唇,尴尬的咳咳了两声:“因为我…;…;身上没钱了。” 整个气氛被他这句话弄得极其尴尬,周萱话题一转:“那陈道长,既然你选这条路走,你肯定知道怎么出去吧?” 陈青松先是摆了摆手,然后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得意,往自己的口袋里摸去。 第二十七章 原路折回 “别担心,我有这个!” 我满心期望的眼睛眨也没敢眨,却被他拿出来的东西气得差点把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他要是敢嘴里喊什么‘当当当当’,我绝对第一个上去打他。 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金黄色的罗盘,我和周萱先是对望了一眼,就听她面色尴尬地开口问:“道长,咱们又不看风水,要罗盘有什么用啊?” 陈青松自信一笑:“你们有所不知,这罗盘中间的磁针,也可以用来当指南针用,咱们一直顺着一个方向走,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你们就可以回去了,我也能去办我自己的事了。” 他这方法其实也是可行的,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凭自己感觉找方向,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就会出现错觉,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走着走着走回原地的原因。 我打断了陈青松的话:“我们就算两天没喝再撑撑也没什么,但是这个小女孩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下去,即使咱们朝着一个方向走,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你之前也说过,这姥爷岭前后有三十里…;…;” 周萱本来都已经看到希望了,结果一听我这话顿时变得蔫头耷脑,陈青松更是整个身形垮了一半。 我突然开口:“我倒有个办法。” 周萱和陈青松目光瞬间抬了起来,同时问道:“什么办法?!” 在那个寺庙里的时候,我发现三具棺材之前,听到了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当时判断后边应该有水源。 而我的办法就是回去找到水源,这一路上能充饥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水源太难找,所以只要有了水源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坚持从这老爷岭走出去。 周萱听我这么一说,随机问道:“你真的确定是水滴声吗?那个破庙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去过的样子啊?” 我倒也想过这么问题,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答道:“不管是不是,咱们都得找到查清楚,现在只有这一丝希望让咱们活下去!” 陈青松显然没有别的办法,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刚才放完硬话就被摔到门口的情景,涨红着脸嘟囔:“可是那两个东西现在就在破庙里,咱们…;…;咱们又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一脸笑意地看着地看着他:“道长又说笑了,对付他们是你的事,把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牵扯进来就太调皮了。” 陈青松怒目圆睁,强忍住要发作的脾气,指着我咬牙切齿:“你!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我又呵呵笑了一声:“我们都是小人物,脸面什么的哪有‘活着’这两个字重要?能不要我就不要了。” 陈青松被气得哑口无言,扭过头哼了一声:“那就现在出发!” 我借过他手里的剑,在自己掌心忍痛一滑,在他俩的注视下,我赶紧将兀地冒出殷红血液的手掌,递进了小女孩的嘴里。 嘴唇无力的蠕动了两下,冒出来的鲜血就全被小女孩吸了进去。 周萱也没闲着,慌忙从地上抓了一把土灰洒在我的伤口处,然后用陈青松的剑割下自己的裤脚帮我包扎起来。 “我以前在外边流落的那段时间,倒是学了不少土法子,这些土灰可以帮你止血,你也就别介意清不清理伤口这些小细节了,毕竟我可不想你半路失血过多而死!” 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副江湖气的‘大姐大’,说话脾气都是火急火燎的女生,竟然还有眼前这幅贴切温柔的一面。 因为我手上有伤的原因,而陈青松又是个男人,所以背小女孩的担子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天色早已经亮得通透,周萱走在前面,我和陈青松并排而行。 左顾右盼的我正观察着周围,陈青松突然放缓了脚步,扭过头来问:“呃…;…;这个小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随口答道:“没有关系啊?怎么了?” 陈青松已经够慢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我奇怪的看向他,发现他的脸色比我还奇怪,又问了我一声:“没关系?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滑破自己的手掌,用自己的血来为她解渴?” 我耸了耸肩:“有什么问题吗?” 陈青松怔住的脸庞缓缓释然,挤出一丝笑没有看我,而是边走边低着头说:“没什么了,就是觉得你这种不顾一切为了活命的人,竟然还有这种勇气。划破手掌流出那么多血,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但很多人连划下这一剑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所以,我佩服你。” 看着陈青松棱角分明的脸颊,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此时说话的语态却坦然自若,大气老成,一副我师傅的架势在这里跟我探讨着人生。 这一番话也就代表着,我们之间的结已经解开了。 我自顾自的笑了几声,突然神情一凝:“道长,你信命吗?” 陈青松对突然转变的话题,也是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回道:“那你信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信,所以我才要想方设法活下去。” 陈青松脸颊侧了过去:“这样说吧,命这个东西你不信也得信,因为没办法改变,命是你人生的轮廓,你天生是个瞎子,那你这辈子都将是个瞎子,这个叫命;而你从出生到离开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事情会决定,你是一个幸运的瞎子,还是倒霉的瞎子,这个叫作运。” “命从来都没办法改变,改变运才能改变人生。” 我点着头非常认同他的这番话,一路上东拉西扯的闲聊了一番,不知不觉的回到了之前的那间破庙。 我和周萱很有眼色的往后退了几步,把陈青松露在最前排。 放下小女孩交给我之后,陈青松竟然掏出来个iphone看了一眼:“现在是六点半,那些东西就算再厉害,等一个小时后太阳阳气充斥天地之间的时候,就是他们最弱的时候,所以这次回来,咱们不光是为了水源,除掉里边那两个也当是为以后误入此地的人解决掉个祸患。” 他的话我其实听了个七七八八,因为我跟周萱的眼睛瞪得贼圆,尤其是周萱还惊呼了出来:“哇塞,道士都拿上iphone了,这都什么世道啊?” 陈青松尴尬的笑了笑:“那人家那些和尚手底下随随便便都有几套房,不是得上天?” 这话真是把我跟周萱都给逗乐了,陈青松跟着笑了笑然后收回笑容,嘱咐着我俩:“等会进去我先缠住那两个东西,你们负责找水源。” 点着头又对周萱指了指小女孩说:“你就在外边守着她,我负责进去找水源。” 周萱还没来得及反驳,我就转身跟着陈青松进了破庙。 奇怪的是,陈青松推开门后,发现里边只有昨晚打斗的痕迹,并没有看见那两只长毛僵尸的身影。 我也没敢出声,蹑手蹑脚的冲陈青松指了指正中间那尊塑像后边,示意那里还有空间。 这间破庙除了正门和窗户将刚进门的那片地上照的明晃晃的,我手指的后边,也就是昨晚发现那三具棺材的地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陈青松扔给我一个昨晚凭空起火的黄色三角纸包,然后自顾自的拔出剑朝里边走去。 想起昨晚这个三角纸包一碰到长毛僵尸就化作两团明火,多少也帮我壮了壮底气,快步跟了上去。 垂在空中的黄布,早已被撕得稀巴烂,我只是感叹飞脚毛僵手爪锋利,而陈青松则驻足凝视,盯着黄布上七扭八拐的‘鬼画符’,疑惑道:“茅山派的绛黄八旗阵?” 第二十八章 棺材里有水 我比他还诧异,他的话就表明认识这黄布和上边的文字符号,赶忙问道:“道长你认识?” 陈青松背着我点头应答:“当然认识,茅山派和龙虎山争了几百年的正统之名,可以这么说,我们比对方还要了解自己。这绛黄八旗阵是专门用来对付死了几百年的僵尸的…;…;” 话刚说到一半,陈青松将头撇到一旁,咦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我跟着看过去,原来是他发现了地上那个化成白骨的道士,陈青松分辨出他身上的黄色道袍,然后看了看地上那张我早已看过的折纸,叹着气捏了个手诀,朝地上的那具白骨躬了躬身子:“无量天尊,原来是茅山派的前辈在此遇害,之前只顾着和那两只‘两脚欢’缠斗,并没有发现前辈,等我今天解决完手里的事,我就代您完成遗愿!” 我看他和一具白骨说个不停,也没再理他,心里突然想起里边的三口棺材,这才慌忙的将头一转,却发现之前叠放在中间的棺材,竟然只剩下最下面的一具最小的棺材了! “怎么回事?!”我不由得惊呼了出来。 陈青松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我赶忙说道:“这里原本有三口棺材,现在却只剩下这一口了,而且咱们从进来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昨晚那两只‘两脚欢’也竟然不见了!” 陈青松深呼了一口气:“难道有人来过?” 想想也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且不说那两只‘两脚欢’见不得太阳照射下来的浑厚阳气,就是他们可以无视,但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棺材走吧? 可是想带着两具棺材就需要提前准备运送工具,还需要足够的人手,可也不可能在我们一来一回的功夫,就刚好趁着这个空当赶上吧? 除非运走两具棺材的,是早就发现了这里棺材的人,而且能够降服那两具‘两脚欢’的人,再者还得是尸体对其有用的人。 这样一来,运走棺材的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赶尸人。 简单分析了几点,陈青松也是连连点头:“很有道理,继续说。” 我一脸茫然:“继续说什么?完了啊!” 陈青松则晃了晃手指:“还没完,你先去把外边的几盏烛台拿进来点上。” 我看他还有后话,赶忙跑出去将烛台拿了进来点亮,就看见眼前的这具小棺材上在往外渗着一层层细小的水珠,然后顺着边角轻轻的落到了地上。 “滴答…;…;” “滴答…;…;” 熟悉的水滴声此时响了起来,我嘴巴一下就长的老大:“这…;…;这就是那晚我听见的水滴声!” 陈青松紧皱着眉头,慢慢蹲下身子,突然问道:“如果有人运走那两具棺材,那么为什么却偏偏留下了这具?” 我心里也是好奇,却只能做出猜测:“或许是他们嫌棺材太小?” 陈青松说:“又不是劈柴烧火,还分什么大小。” 想想也是,我尴尬的笑了笑:“总不可能是因为这口小棺材他们抬不动吧?” 陈青松站起身来,对着我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他们抬不动这口棺材!” “不会吧?” 我以为陈青松在那儿开玩笑,笑着笑着就看见陈青松依旧一副认真的样子,然后开口:“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敢抬这口棺材!” 陈青松的话把我听得越听越懵,但是似乎没有别的解释,但是这个答案让我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和那副小棺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我心想既然所谓的水源是棺材上莫名其妙渗出的水珠,那么就得赶紧离开这另想办法了,可陈青松却丝毫没有赶紧离开的意思。 我看着还在前后打量着小棺材的陈青松,急忙问道:“道长,尽然现在确定没有水,那咱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另想办法吧。” 我都已经转过身子,想要往门口走去看看周萱和那个小女孩,却听到背后的陈青松说道:“这棺材里有水。” 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喝到水的缘故,一听见‘有水’两个字,整个人就感觉连呼吸都是缺水的燥热。 我两眼放着光,问陈青松:“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刚问完就不由得觉得一股失落泛上心头,因为我这时候想起了陈青松刚才明明说,这具棺材之所以没像那两副棺材被人运走,就是因为运不走,那既然运不走,如果能打开棺材运棺材的也早都打开了。 陈青松说:“肯定有水,而且还能救那个小女孩,只不过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福是祸?是对是错?” 我一听这话,只顾着问:“能打开赶紧打开啊,又有救命水,又有救那个小女孩的机会,管他祸福对错,我一个人扛着!” 现在不光是我需要水,我更担心的是周萱和那个小女孩,刚才回到破庙的路上,我无意间看见周萱的脚步明显有些虚晃,也证明了她快撑不住了。 陈青松刚说了个能打开,就听见周萱哭喊着从外边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女孩。 “不好了不好了!吴石头,我本来抱着她在外边好好的,可是太阳一出来照在她身上,我就看见她除了脸上,其他地方竟然开始冒着白烟!” “赶紧放下!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急得我双手一拍,上去搭了把手。 这个小女孩本身就是个‘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已经发僵的身体更是不能见到太阳,刚才到这的时候,只顾着找水和对付那两只‘两脚欢’了。 我看了周萱一眼,然后凑到陈青松跟前,小声问道:“道长,你刚才说这棺材里有水,而且可以救小女孩,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棘手的问题?” 陈青松看着我:“如果你真的想救这个小女孩,那么就不妨试试,不过丑话我说在前边,因为打开棺材而惹到的东西,我不是对手,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语气让我明白,棺材里一定是藏着什么凶煞。 但到现在也没有别的退路,就算不为救小女孩而打开这副邪门的棺材,那我们也会因为脱水而死在这片荒郊野岭里。 就算真被什么凶煞给缠上,那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是以后的事了。 我当下作出决定,咬着牙冲陈青松说道:“管它什么狗屁东西,爷爷我从小把鬼当零食吃!” 这句话倒也没说错,从师傅给在身上刺下‘地藏王菩萨’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凶魂恶煞被一针一针的刺到了我的肉里,然后被地藏鬼眼吞噬殆尽。 陈青松见我心意已决,只是唉了一声,示意我让周萱在门外先等着,说是这过程看了会让她受不了。 将小女孩留在屋子里,周萱跟我争了半天最终拗不过才走了出去。 我跟着陈青松站在小棺材的旁边,只见他食指和中指一并,闭着眼睛棺材头小声默念个不停,突然睁开用手里的剑齐整整的在棺材盖的缝隙中,由左向右猛地一划,顿时火星四溅。 与此同时,棺材盖被他轻轻一挑,竟然直接腾在空中翻了好几个来回,最后重重地落在一旁的地上。 而眼前棺材里的东西,让我的心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棺材虽然不大,但是清澈的水满满的充装着整个棺材,而我分明看到,水中竟然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和那个小女孩年龄相仿的小男孩。 “这…;…;” 虽然确实看到水了,但是眼前的情景显然让我无法接受,棺材里装满水泡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入殓讲究? 第二十九章 五鬼怨童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小男孩的尸体竟然没有浮起来,而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地压在棺材最底下。 刚才陈青松说打开棺材,怕惹到什么对付不来的东西,我现在觉得他似乎有些多虑了,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心里直发毛。 陈青松指着棺材里边:“你知道这里边为什么会有水吗?或许你会更好奇为什么他的尸体没有像别的淹死在河里的尸体那样浮了起来。” 他确实一下就问到了我的心坎里了,我不知道当然不会乱猜测,而是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听过五鬼怨童吗?”陈青松突然问道。 “我听过五鬼运财。”我答道。 陈青松点着头:“其实一个道理,五鬼运财只是有点道行的人投机取巧之法,但是这‘五鬼怨童’……” 说到这的时候,我明显看见陈青松的脸上多了几分煞白,继续说道:“五鬼本身对应的就是阴阳五行,你眼前看见的这个小男孩其实一出生就是一个死胎,有人对他用了邪术将他炼成‘五鬼怨童’,你看他死后尸体竟然没有浮起来,就是因为他的身体里被灌满了金银水……” 我打断他的话,脸色难看地问道:“你是说……这个小男孩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个死胎,可是死人怎么会长身体呢?” 陈青松‘嗯’了一声:“死人当然不会长身体,你再看这些水,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化掉的符水,也是能让他身体像活人一样生长的根本,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可以救那个小女孩的原因。” 我虽然不懂什么是符水,但是听到能救小女孩我恍然地连连点头。 “这副棺材用的是藏地三尺之下的绝阴木……” 陈青松再次停顿,伸手朝水中探去,然后我就看见他将小男孩死死攥着的拳头掰开,一团泥土瞬间在水中散了开来。 “这土是清明坟头土……” 我讶然的想了想刚才陈青松的话,发现五行金木水火土中唯独差了个‘火’,我将目光慢慢落在了水中那个没有一丝生气的小男孩,不禁开口问道:“难道?这个小男孩本命属火?!” 陈青松点着头叹了口气:“三年招魂,十年养尸,这孩子连这世界美好的一眼都没看到,却要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他在那儿发着感慨,我干咽着吐沫问道:“道长?你说的不会就是让我们喝这棺材里的水吧。” 陈青松不解道:“怎么了?难道你还发现有别的水源?” 朝棺材里又看了一眼,我差点没吐在里边,且不说这水泡过尸体,就按照他刚才的意思,这水起码放了有五六年了,馊都馊了还怎么喝啊! 没想到陈青松又说:“你放心好了,这水是化掉的符水,喝起来和普通水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喝之前要在嘴里含上几秒才能咽下,否则你就会穿肠烂肚,至于死不死我就不知道了。” 我干瞪着他:“你他妈怎么不去死?穿肠烂肚?这他妈怕是硫酸水吧?要真是那样,一喝到嘴里不就得口腔溃疡了吗?!” 陈青松挤出一丝笑意,拍了拍我的胸口:“你看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反正我又不渴还能撑上几天,你要是觉得能撑得住你也可以选择不喝,这化掉的符水只要按我的方法来,保你没事。” 我继续气呼呼瞪着他,听他在那儿继续补充:“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就在咽喉之处,而这口气也叫‘生气’,能解掉符水里的阴祟。” 没办法,为了活下去,这水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我在庙里翻了一圈,才找到两个破碗,皱着眉头,忍着恶心,用冲涮了两下的碗舀起来一口水灌在口中,憋着气等了五秒这才咽了下去。 确实除了一股尘土气息之外,没有其他奇怪的味道。 我并没有告诉周萱这水是从棺材里舀出来的,她也没问我为什么要在嘴里含上几秒才能咽下去,像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似的,又担心‘水’不够,慢吞吞的老半天才将一碗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依然没有让周萱进庙里,我站在棺材旁,听着陈青松的指示,想救小女孩就得去掉她身上的行尸钉,这件事当然得教给陈青松,而我则负责将棺材里的泡在水中的小男孩从里边背出来。 我问拔了‘行尸钉’之后怎么处理伤口,陈青松却说只要放入棺材里就行,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的。 虽然我不知道这方法到底可不可行,但陈青松总不至于去害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五岁小女孩吧。 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应该选择相信最后一丝希望。 陈青松只是去掉了小女孩膝盖后边的两根‘行尸钉’,脑门上就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砸。 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只能去做我的事。 我刚走到棺材跟前就听见,本来忙着的陈青松冷不丁地开口:“背他的时候小心一点……” 被他吓了一跳的我,两只手已经伸进了水中,头却瞥向陈青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还没怎么着呢,被你这一声倒吓个不轻,我把他背出来是要把他好好安葬,难不成他还能睁开眼睛咬我一口不成!草!” 说完这话我其实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发毛,毕竟我这‘乌鸦嘴’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正安慰着自己,就感觉两条胳膊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转过头竟然看见本来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小男孩睁着发黑的眼圈,两只小胳膊抱在我胳膊上,而脸上尽是一副‘凶相’,狠狠地扣着牙朝我扑了过来! 我也是慌了手脚,死命的甩着胳膊想要把他甩开,却没想到我都把他从棺材里拽出来了,竟然还死死的抱在我的左臂上,一副红了眼就要吃到我胳膊上肉的疯狗样。 陈青松发觉到不对劲提着剑就冲了过来,而周萱估计也听到了里边的动静从外边冲了进来,却整个人都傻眼了。 我都快哭出来了,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虽然陈青松提着剑,一副一剑就要砍掉他脑袋的架势,但是那个小男孩像是有意躲开陈青松似的,不停的往我的身体范围里靠,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陈青松站在一旁骂道:“你别乱动啊!让我一剑砍掉他的脑袋!” 我真怕他还没砍掉这个死不死活不活的小男孩的脑袋,就先把我脑袋砍下来了,赶紧喝道:“他要咬我我能不动吗?!你赶紧快把剑收起来!别把我误伤了!” 陈青松气得也没了办法,只能在一边支招:“你这么大的个人,再用力点,先把他压在地上!” 我一想对啊,这小逼崽子就算缠住我,只要我身子往下一倒,他就会被我顺势压在地上,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连吃奶劲儿都使出来了,可那个小男孩竟然像磕了药似的,力气越来越大,隐隐约约有种反手将我压在地上的感觉。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胳膊终于彻底没了力气,一个踉跄之下,结果真的被那个小男孩给冲倒在地。 “我草!” 这一摔可真把我的腰摔的不轻,就在我挤眼的功夫,胳膊上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感,正是那个小男孩咬在了我的胳膊肉上! 可是他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完全就是想咬掉我胳膊上的这块肉啊! 陈青松在一旁喊了句糟了,我就听见周萱喊了一声:“让开!” 一道身影从我头上滑过,紧接着我就看见被周萱那又如刀劈斧砍的‘扫腿’击中的小男孩的脑袋,直接凭空飞了出去…… 第三十章 午夜惊魂 我看着那颗脑袋划出一道弧线,而那个小男孩依旧用一种恶毒的眼神瞪着我,我怔着神就发现自己眼前的视线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反转,感觉就像整个世界被倒过来了一样,然后眼前一黑。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破庙中间烧着一堆柴火,中间的火星噼里啪啦的跳窜着。 周萱见我醒了,赶紧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感觉脑袋两侧的太阳穴像针扎了似的,一阵一阵的疼。 揉了半天这才想起了白天的事情,我慌忙的看向我胳膊,庆幸只有一排整齐的牙印,然后开口问道:“那个小逼崽子呢?!” 想起他最后脑袋都飞出去还用那样恶毒的眼神瞪我,心里怎么都感觉不舒服。 周萱低着头没说话,到时陈青松开口了:“还能记得之前的事,也就证明没什么大碍,那个小男孩已经被我埋了,还有茅山派的那位前辈……” 我又急忙问道:“那个小女孩呢?现在在哪?” 陈青松指着之前那口小棺材,继续答道:“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我惊呼道:“你是说?她可以‘活’过来?” 陈青松点着头:“那里边化掉的符水,会打开她阻塞的筋脉,让她僵硬的身体重新和正常人一样,只是……不知道经历了这么惨无人道的折磨,她的精神状况到底会怎样?” 听到小女孩能‘活’过来,我也顾不上其他什么精神状况之类的,毕竟都是小人物,活着就好。 我站起身子活动了两下,然后笑着打趣周萱:“你白天那记扫腿,可算是救了我命啊!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萱白了我一眼:“你快得了吧,早知道……早知道一脚把那个孩子……脑袋踹掉,我宁可不救你!” 我耸了耸肩:“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千万别放过他,想起他白天差点把我胳膊上这块肉咬下,真想把他挖出来弹他鸡鸡!” 周萱一脸厌恶摆了摆手:“快别说了快别说了,一提这件事我就泛恶心。” 周萱现在的反应足以证明她性格里其实还是挺坚强的,要是放别的女生身上,踹掉一个小男孩的脑袋?早他妈吓成傻子了。 除此之外,也少不了陈青松给她解释的作用,估计也没少安慰她。 我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有趣,坏笑着应承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等晚上大家都睡了,你去和小男孩解释解释吧!” “啊!” 我这话把周萱吓得起身冲着我过来,双手就是一顿扑腾,嘴里还喊道:“别说了!别说了!” 陈青松也是笑出了声,但随即严肃起来,咳咳了两声:“好了别闹了,今晚咱们轮流值夜,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有,更何况是遍地赶尸人出没的姥爷岭呢!” “今晚的首要任务就是看好里边的那口棺材,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叫醒其他人,尤其是我,懂了吗?” 一听陈青松这话,在看他说完还不忘盯着我问,不用说,值夜当然是从我开始,不过这样也好,早点值完早消停。 看了眼陈青松的手机,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我招呼了一声周萱:“我到两点叫你,快睡吧。” 周萱美滋滋的就躺在在那儿开始嘚瑟:“嗨呀,地是硬了点,可躺着的感觉真是舒服死了!伸伸懒腰,扭扭脖子……” 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恨得牙痒痒,陈青松又在另一旁作着妖,张口成诗:“寂寞的夜空,只有繁星伴我入睡,身旁的人儿,你又在何方?” ’声情并茂’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受不了了,我没好气的低喝道:“要睡就好好睡你们的觉,叽哩哇啦的我还怎么听得到外边有什么动静?你们俩就作吧,可千万别做恶梦啊!” 话音刚落,整个破庙顿时变得一片寂静,除了外边的蛙鸣和蛐蛐声,就是棺材上水珠滴答的声音。 起先我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我坐那儿数着棺材水滴滴落的次数,数着数着,白天棺材里那个小男孩恶毒的眼神再一次充斥在我脑海里,然后就是我一堆乱七八糟的假想。 如果非要说这个小男孩像一个人,那么肯定是曾经吓尿我的咒怨里那个小男孩。 越烧越旺的柴火噼里啪啦,却在深夜里为我带不来一丝安全感;无意间吹动两扇木门的夏天晚风,却让我此时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 我下意识的往陈青松的旁边靠了靠,嘴里哼着歌开始不厌其烦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看了十几眼才过去二十多分钟,气的我都怀疑他的手机是不是坏了。 那个小男孩像是住到了脑子里一样,挥也挥不掉,就连我眨眼睛的功夫,脑海里都是他变成咒怨里那个小男孩冲我招手的画面。 本来都因为胡思乱想而导致神经高度紧张了,我又突然听见一声动静。 “叮——” 吓得我身体打了个摆子,四下张望之下才发现是陈青松的手机定的整点闹钟。 此时的我坐的方位是面朝门,我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急忙关掉了手机闹钟,而当我无意之间抬了抬眼皮的时候,就感觉半遮半掩的门外,好像有一道虚影‘蹭’地一下掠了过去。 我一下就坐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着急喊出来,因为我怕是错觉,不但会吵到陈青松和周萱,而且会让他们嘲笑我大男人胆子小。 我捡了一根烧得已经变成红色的木棍,轻手轻脚的朝门口走去,透过宽敞的门缝对外边查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亲自确认,让我的心安安稳稳的沉了下去,我将手中的火棍往外一扔,其实也就是图个心里安慰,这才将两扇门掩在一起踏踏实实准备坐回了原位。 只是我还没回到位置上,就听见背后‘吱’地一声,我转身过去又准备将门关上,嘴里还嘀咕:“哪来的这一阵一阵的风?” 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看见刚才扔出去的那根烧得发红的火棍竟然不见了! 这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踏出门槛左顾右盼的找了起来,正找的焦头烂额,我就听见破庙里出来一阵笑声,很明显是孩子的声音。 我又慌忙冲进庙里,就看见一道模模糊糊的小孩身影骑在周萱的身上,抬头冲我笑了笑,然后又‘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我跑过去使劲儿摇了摇周萱,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她:“周萱?醒醒!快醒醒!” 周萱揉了揉困顿的眼皮,嘴里含糊不清的问我:“几点了?该我值夜了?” 我急忙说道:“不是,不是这事!” 周萱脸上有些不耐烦翻了个身子:“没轮到我你叫我干什么啊!” 也许是因为害怕的缘故,眼看周萱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语气里带着怒意:“我刚才看见有个孩子骑在你身上,唰的一下就不见了!” 本来我以为周萱听见我这样说加上认真发怒的语气,会让她吓得直接跳起来手足无措。 却没想到她却缓缓的坐起身子,特别平静地看着我问:“是不是一个小男孩?” 我点了点头:“是啊!” 周萱继续问道:“是不是边笑边掐着我的脖子?” 我听她这话以为刚才那一幕她也看见了,激动的眼睛都快出来了:“是啊是啊,原来你也看见了!” 周萱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我看见什么了?吴石头!你闹够了没有?!” 第三十一章 好长的梦 看着她眼神里真正的怒意,我顿时感觉自己身上没了一丝力气,就好像做了所有的努力却终究还是换不来相信。 失着神的我,忍着心里的那股憋屈:“好,不相信是吧?那咱们各走各的,谁也别碍着谁的眼了!草!” 这个时候我早都把刚才惊悚的一幕幕抛诸脑后,转身直接摔门而出,哪还有心思去分辨哪个方向,习惯性的出门右拐,就气冲冲的一个劲儿只顾着往前走。 哪怕是夏天,晚上的山风吹在皮肤上,也感觉有些阴恻恻的,一阵呼呼过耳,萦绕着脸颊的风,让我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回头看着身后没有一丝亮光的小路,肠子都悔青了,心下开始泛着嘀咕,抱怨着自己:“真是草他妈的,火气就算再大,玩什么负气出走啊?!” 周围此起彼伏的蛙鸣和蛐蛐声,又在扰乱着我的思绪。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一个问题。 就这样转身回去吧,好像显得太没面子了。 可是不回去吧,想起刚才莫名消失的火把,还有骑在周萱身上的那个孩子身影……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 面子是什么?能吃吗?不能,那还要它干什么。 做了决定,我刚准备转身原路返回,就感觉整个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了一下,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有人从地上跳到我背上的那种感觉。 按这重量算怎么着也是个大人,不然怎么可能把我压得膝盖一弯。 我本来还以为是周萱或者陈青松赶上来了,但转念一想发现不对,周萱刚才还跟我呕着气,她那脾气可不是那种为了哄我主动服软的人,那既然不是她,就只能是陈青松了。 我想转个身子用力一甩将他摔在地上,却发现背上的压力不减不说,反而更加沉重。 我不耐烦的骂了一声:“陈青松!快你妈给老子下来!沉得要命!” 连着警告了几遍,背上依旧没有出声回应。 正当我想朝后伸手把他扯下来,就感觉整个脖子一下就被人给死死的勒住了! “咳咳……咳咳咳……”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的咳嗽声也开始变得有气无力,挥舞在空中的双臂更是失去了方向,任由它来回扑腾。 我这才意识到,骑在我背上的肯定不是周萱和陈青松。 那么这荒山野岭的,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就是刚才骑在周萱身上的那道模糊的身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道身影应该就是白天那个从棺材里‘诈尸’跳出来咬我胳膊的那个小男孩。 “他的尸体不是被埋了吗?” 这是我现在心里用尽力气挣扎的一个问题,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一个死去好几年的小男孩,既然可以像‘活物’似的攻击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在被埋了之后,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呢? 在我白天被他咬了之后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那个小男孩飞在空中的脑袋,用着极其恶毒的眼神在瞪我。 他是来报仇的?! 对!他是来报仇的! 在打开棺材之前,陈青松就曾警告过我,如果打开棺材惹到的东西,他肯定不是对手,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劝我想好。 我当时真的想不出来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知道现在我也没想到,一个‘小男孩’能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响起一阵孩童的笑声,听在我耳朵里却没有丝毫的天真和欢乐,只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阴邪,一股想让人自杀的冲动。 “骑大马……栓马缰……” 小男孩刚像唱歌谣似的一开口,我就感觉整个背上的负担顿时重了两倍多,坚持了几秒最终实在撑不住,只能任由肩膀上的‘重担’把我压得趴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挣扎的太久没劲儿了,连听觉都给影响了,老远就听见有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吴石头——” “吴石头——石头——头——” 我哪还有心思去管是谁在叫我,抬起头就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应答:“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耳边就又响起小男孩笑嘻嘻的歌谣:“骑大马……栓马缰……” 那股力道越来越紧,整个脖子像是被人死死攥着,有种要被捏成牙签的感觉,眼前突然冒出花闪闪的小星星。 直到一道光照了过来,眼睛彻底背晃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 “放开!” “小逼崽子!放开!” …… 感觉有东西在戳着我的眼皮,我努力的睁了睁,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而且周围熟悉的破旧样子,我愣了好久,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直到转头看见周萱和陈青松担心的神色,我才隐约响起之前差点被人勒死的事情,惊慌失措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定下神来。 刚才戳我眼皮的那个小萝莉,不正是我和周萱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吗?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难道陈青松将她放进棺材里已经彻底治好了她? 脑子里实在有太多想说却不知道从哪说起的话,结巴了半天结果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周萱递过来一些叫不上名的果子,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吃点吧。” 我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萱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昨晚?你还好意思说?” 我愣了愣:“昨晚……咱俩不是吵了一架……然后我跑出去了吗?我是怎么回来的?” 陈青松瞪着我,一脸不可置信:“你这倒是挺会编故事,来接着编……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删你巴掌都叫不醒你!” 我惊呼道:“怎么回事啊?” 周萱以为我在装傻,懒得理我,我缠着陈青松半天,他这才给我原原本本的将前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陈青松说:“三天之前的晚上,我们不是说好轮流守夜从你开始吗?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发现你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本来还以为你在装睡,结果闪了你好几个嘴巴子……呃……全是周萱一个人扇的……我就轻轻弹了弹你的老二……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依旧没有醒来……” “最后我怕是你的魂,被山里的路过的游魂给勾走了,就用了‘叫魂’的法子,才把你救了回来!” 看着陈青松说的有板有眼并不像说谎的样子,我彻底懵比了。 如果照他这样说,那我所看到周萱身上骑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把她叫醒反而吵了起来,我一气之下离开破庙,在路上差点让那个已经被埋掉的小男孩给按在地上掐死,这些种种,难道只是一个梦不成?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是那种被掐着脖子的窒息感,和袭入脑海的恐惧感,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我这个时候肯定看起来像个傻子,亦或是疯子,在试图让别人相信自己做的梦,才是现实。 陈青松将那个小女孩招呼了过来,把她朝我跟前推了推,然后笑道:“她现在和普通人一样,有心跳有脉搏,活蹦乱跳的,只不过应该不会说话,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但是她好像挺喜欢你的,这几天一直守在你跟前。” 我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脑子里的烦恼瞬间消掉了一半,将她抱在我的腿上,使劲儿揉了揉额角迷死人不偿命的空气刘海,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 周萱跟陈青松不知道在那儿嘀咕了句什么,然后凑到我跟前不怀好意:“虽然她笑起来确实和你挺像的,但是她的名字得由我来起!” 我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名字?还非得强制性的给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