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动 我有一个神秘的外婆,她很喜欢算命。 听我爹说她在我小时候算了一卦,还没算出个结果,卦牌突然炸了,外婆神色大变,匆忙地收起那些东西,一连几天都在嘱咐我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许让别人给我算命。 每次我追问原因,我爹总是摇了摇头,一个劲的叹气,还是我外公在一个夜晚带我出去串门,去的路上边走边跟我说,“五十年前咱们陈家村欠下的债,到你这辈,该还了,听你外婆的,不管碰上谁,只要是给你算命,都不要答应。” 我打小牢记着这句话。 直到有一天,我碰上一个老道士。 那时我已上高中,离开了靠山吃山的偏僻陈家村,随着我爹妈来到陕西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 老道士每天都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摆着地摊替人算命,嘴里叼着就快燃灭的烟头,每次算完卦都要人九十九块,少一分不行,多一毛不要,别人问他为什么,他笑而不语,用手指了指天。 他算的很准,准到什么程度,他能透过一个年轻人算出这个年轻人家里老人的生辰八字,一卦算二人,趋吉避凶。 也正因此,有人送他了一个外号,叫卦上仙,而他也是嘿嘿一笑,不同意也不否认。 那时我读高二,每天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我都会翻墙跑出学校,去找这个老道士,因为他只在中午给别人算命。 至于为什么,老道人说中午阳气最重,妖鬼遁行,不敢出没,所以卦最灵。 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当他回答完我提出的问题,问我要不要算命,我多说了一句话,“我家里人跟我说,我的命不能算。” 老道人嗤笑一声道:“狗屁,哪有不能算的命,少听老一辈人瞎叨叨。” 我一想也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搞这种迷信的事,再者说老道士算的那么准,要是真应验了可不趋吉避凶嘛,我点了点头,“那你算吧。” 老道士狠狠嘬了一口烟头,吐了一口烟雾,一个长满老茧的手掌伸到我面前,说“九十九块。” 我蹲在他面前,嘿嘿笑了一声说“我就一学生,哪有那么多钱,算我便宜点。” “那不行,”老道士摇了摇头,“这个钱多一分不收,少一毛不行,这是规矩。” 高中时我每周生活费也就一百块,但老道人的算命之神奇,看得我心痒痒,最终咬了咬牙,给了他钱。 老道人说话算数,把我给他的钱揣进兜里,就问起生辰八字。 我将“陈浩然”这个名字跟生辰八字告诉给他。 他掐着指头算起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色大变,气急败坏道:“他娘的,怎么这么邪门!” 我忙问道:“怎么了?” “道爷我着人家道了!”老道士说着,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快速的收拾地上的摊子,转身就要跑。 我更急了,抓住他的衣袖道:“嘿,收了我的钱,屁都不放一个就想跑,哪有你这样做事的!” “小兄弟,不,你是我小祖宗!”老道士神色紧张,显地比我还要着急,作势就要掰开我拉住他衣袖的指头,奈何我人高马大,他瘦骨嶙峋,比力量哪里是我的对手,最终仰天叹了一口气,把手里包摊子的布丢在地上,自顾自蹲在地上,拿出一根烟点燃,一脸愁容地抽着烟。 “我说你还算不算了?”我瞪了他一眼,摊开右手手掌伸到他面前道:“不算了把钱还我!” “没钱!”老道士嘟囔了一句。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别睁眼说瞎话,我看你把钱揣兜里了!” 老道士瞅了我一眼,嘴里叼着烟,双手伸进裤兜里,把里面掏了个干净,却是找不到我给他的九十九块,“你看,真没了。” “钱呢?”我急了,要说算出个好歹,钱给了就给了,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到最后老道士屁都没放个响,我就白白丢九十九块,哪能轻易放过他。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老道士瞪了我一眼,气哼哼说道:“收你钱财,你破财免灾,我不让你跪下来给我磕头重谢,你就该知足了!” “合着你不光是个算命的,还是个骗子!”我握紧了拳头,说道:“你把钱还我,不然今儿个咱俩这事没完!”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跟你说吧,这钱我已经给别人了,而那个人,不出意外,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越听越迷糊,问道:“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也不懂。”老道士狠狠地嘬了一口烟,一脸颓废说道:“看在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给你透露一些,你要倒大霉了,挺地过去,投胎转世,挺不过去,身死魂消。” 我听地冷汗直流,一想到他算命向来没出过差错,更觉得头皮发麻,“不是吧,那岂不是说,横竖我都是个死?” “事实上确实如此。”老道士说着,掐起了手指,像是在给谁算命,越算面色越是苍白,“不仅是你,连道爷我也要遭此一劫,你这命真是邪门,就不能让佛家道门碰你的生辰八字,谁碰谁遭殃!” 就在此时,本来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刮起了一道冷风,明明是六月暑时渐盛,但风寒刺骨,让人浑身冷地瑟瑟发抖。 “他娘的,怎么来的这么快!”老道士神色大变,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恐惧,我至今无法忘怀,紧接着他扑倒在地,对着他的摊位三拜九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他说的不是汉语,也不是外语,是一种至今为止我从未听过的语言。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老道士那次说的,是阴文,也是俗称的鬼话。 我看着老道人异常的举动,感到难以置信,连忙想要将他扶起来,可是他好像变成了一块磐石,无论我怎么使劲,他都不起来。 过了十分钟,阴冷寒风方才散去,紧接着我面前的老道士,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老道士,你怎么了!”我急忙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他躺在我怀里,面若死灰,他手掌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气息虚弱道:“快,找个人多的地方,烧了它!” 第二章 算命遭殃 “火车站成吗?” 这里距离火车站大约有个十来公里的路程,我第一时间想到人多的地方,便是那里。 “来不及,随便人多的地方就行。”老道士气息奄奄说道。 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地方,咬了咬牙,将老道士扛在肩膀上,向着那里跑去。 “臭小子,你不会用背的吗?”老道士被颠簸的厉害,尤其是我的肩膀顶着他的肺,龇牙咧嘴叫道。 “哦、哦!”我也是有些慌神,担心出了人命,被他一说反应过来,转而将他背了起来。 很快,我背着老道士来到县城里最大的网吧——白桦林网吧。 “你看这里行吗?”我问道。 此时正值中午,来这里上网的学生很多。 老道士面色苍白,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四周,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我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张符箓,此时也没时间细看,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快速地点燃。 在一阵火光中,符箓眨眼间烧成灰烬。 “然后呢?”我问老道士。 “还有什么然后?”老道士乜了我一眼,自顾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他肯定还有后话,见他眼睛瞄着冰柜的方向,我恍然大悟,跑到吧台买了瓶红牛,赔笑着递给他:“老道士,不,老爷爷,算命的钱我也不要了,你跟我透个底,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回家去吧。”老道士甩了甩手。 “这事完了?”我讶然问道。 “完?”老道士冷笑一声道:“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回家赶紧准备一口棺材,跟你家里人说一声,也不用找风水先生给你挑个好地方,乱坟岗上随便一块地,凑合着挖个坑,到时候把你埋了,这样好歹祸不及家人,也算你积了阴德。” 我当时火气就上来了:“我说你这人,我都不和你计较那钱的事,你咋说话这么狠毒呢!” “道爷我在跟你讲事实!”老道士眼珠子一瞪道:“他娘的,我算了一辈子的命,头一次碰到你这种命格,往死里阴人,还专门阴像我这样的,这次我能不能化险为夷还是两说,自身都难保,还想我帮你不成?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成不成?” “那你把钱还我。”我把手伸到他的眼前。 老道士没好气的推开我的手掌,道:“还个屁!” “从你收了我的钱开始,你就一个人左嘟囔一句,右嘟囔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演这一出坑我这个学生。”我瞪着他道。 老道士从口袋中掏出那一包红塔山,跟我借了个火,点上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方才说道:“臭小子,你不懂就别说,这个钱并不是我收的,而是另外一个人收走,有道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就跟现在租房买房的中介一样,捞一些人情,替你算命的另有其人,但现在,因为你的命格非常特殊,不仅道家佛门不能碰,便是鬼怪妖魔碰了,也难逃一劫,刚才阴风大作,便是那人的警告,我向他保证这件事定然能平,不然到时候,我的下场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难道替我算命的还是鬼怪妖魔不成?”我嗤笑一声。 我入学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这么荒谬的事情,从学校那里得到的知识下意识告诉我,这个老道士压根就是在编故事,忽悠我这个高中生。 老道士不说话,而是一个劲儿地叹息着,一副愁眉苦脸。 “那个符箓是干什么用的?”我转移话题问道。 “那个符箓,名叫雌雄符,实则是一对,你刚才烧掉的那张是雌符,所谓雌符烧,雄符飘,最多明天,那个人会来这里。”老道士说道。 “你是请了帮手?”我讶然说道。 老道士嘬着烟头说道:“我的道行尚欠,这件事必须由我师弟出面。” “他很厉害吗?”我好奇道。 “厉害?”老道士低头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说道:“不厉害,就是有点二。” 我纳罕道:“那你叫他来干嘛?” “有些事,就得二起来才能解决。”老道士吞云吐雾着说道。 他这么一说,我愈发好奇他所说的师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在网吧呆到太阳西沉,我想告辞一声,这个点再不回去,恐怕我爸妈会担心。 老道士听我要走,冷笑一声道:“白天你不走,现在你走,不是找死吗?” “这天还没黑呢。”我翻了翻白眼道。 “那是你没碰到我。”老道士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没有丝毫仙风道骨地说道:“中午阳气最盛,妖鬼遁形,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干什么干什么,但这个时间日落月出,阳气转衰,阴气渐盛,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夜路我不是没走过,也没见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显然看出我心里所想,淡淡说道:“我说了,那是你没碰到我。” “你咋跟个灾星一样呢!”我顿时不乐意了。 “他娘的到底谁是灾星!”老道士瞪了我一眼道:“道爷我好端端地摆地摊,赚个外快捞个人情,都能碰到你这种人,我点背我认了,你哪有资格说我!” 我闷声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根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不得不说,老道士的话确实影响到我了,最终,我还是没有离开网吧,用手机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今晚上就不回去了。 其实我跟我爹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极为忐忑,毕竟从小到大,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别人替我算命,今天却还是违背了家里人的话,打过去电话,我就一直担心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爹听完我说的话,电话那头便陷入了沉默,没多久我听到我爹发出的一声很是悲凉的叹息,他告诉我,这几天不要回家,跟着身边的老道士,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会打电话联系我。 我没想到这件事竟是以这样的结果中断了通话。 我将内容转述给老道士。 老道士冷哼哼说道:“合着你家里人都知道这事,就道爷我被蒙在鼓里,傻不拉几地给你算命。” 我说道:“我一开始就给你说了啊。” 老道士一阵语噎,愁眉苦脸的继续嘬着烟头。 跟老道士唠嗑了半天,宛若守灵一样,很是没劲,一旁的网管看我们从白天到现在一直待在网吧,也不见上网,要不是我在中途买了几次饮料,恐怕此时早就被催促着让我们离开,即便是这样,网管后来还是过来催促了我们几次。 我知道老道士铁了心要留在网吧,便去吧台处开了两张夜机票,网管再不说什么,只是那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老道士没说什么,我也懒得理会,自顾自打开一台电脑,点开网页,找到算命贴吧。 我死马当作活马医,看到有好些个算命的帖子,便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他们,让他们替我算算。 让我感到好笑的是,那些个帖子的回复竟是出人意料的一致,说我五行不缺,桃花运不断,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气运! 说老实话,看到这种回复,我就知道是骗人的。 直到我看到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回复。 那个答应给别人算命的帖子主人回复了我三个字。 你麻痹! 第三章 瘦高个 由于老道士的警告,不得已我和他在网吧将就一宿,为了排遣寂寞空虚冷,我登上算命贴吧的账号,将我的生辰八字齐齐告诉给会算命的水友,却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清一色回复,心知这些人连半吊子算命先生都不是。 唯有一个回复不同。 我也是大为光火,问对方怎么骂人,对方反倒骂的更凶,质问我从哪里看到的阴人命格,是在坑他,让他陷入不详之境。 我说这就是我的命格。 对方顿时沉默了,迟迟没有给我回复消息,约摸半个小时左右,对方私聊我,问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说是的。 对方发了一个头痛的表情,旋即发语音说道:“你大爷的,你的破事本来跟小爷我没有半点关系,听清楚了,没有任何关系!我他喵的头一次来这个贴吧,就阴沟里翻船,碰到你这极品命格,现在连我也跟着要倒霉,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要和你见面!” “为什么?”我发语音问他。 “不见你我怎么知道这命格是真是假!”他气哼哼说道。 我身强体壮,想了想也不可能出事,便将地址发给了他,他告诉我很快会找我。 翌日清晨,在网吧熬了一晚上,我眼睛红肿,老道士则像是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没事儿人一般地躺在椅子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酣,天色已经大亮,肚子也饿地咕咕叫,我便走出网吧去买早餐。 大街上清冷非常。 肉眼能看到的,只有早早出摊卖早点的,以及三三两两的上班族和晨练的青年男女。 另外,还有一个坐在一个台阶上的老乞丐,瘦骨嶙峋,穿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和周围的人群打扮格格不入,尤其是那双眼眸,白里泛着些许红光,眼珠子滴溜溜地注视着四周。 老乞丐似是发觉到我在注视他。 我朝着他露出一个沁人心脾的笑容。 学校老师教的好,世界多一份微笑,就多了一份爱。 哪成想这乞丐突然眼眸通红,飞也似的跑到我跟前,二话不说猛然掐住我的脖子,想要置我于死地。 当时我的眼眸便睁大到了极致,愤怒地望着这乞丐,我只是想让世界充满一份爱,哪曾想因为这个举动,老乞丐竟想要我的命! 我的力量很大,可是面对这个骨瘦如柴的乞丐,竟是没有反抗的力气,我感觉到身体变得冰冷,就快要窒息而死。 “旭日东升,你这小小孤魂也敢露头,真以为天底下没人治得了你?” 就在此时,一个瘦高个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宽大的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很轻,随即念着一长串地咒语,蓦然一只手掌紧紧地握住老乞丐的天灵盖。 那一瞬间,老乞丐眼神流露出惊恐之色,喉咙里发出“呃呃”地声音,却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瘦高个的手掌,他就那样灰飞烟灭。 人怎么可能会灰飞烟灭! 我当时想到,而且这等悚人惊闻的事却在大街上没有泛起一丁点涟漪,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师兄在哪?”瘦高个问道。 我回过神,盯着他问道:“你是那位老道士的师弟?” 瘦高个点了点头。 瘦高个长得跟麻杆儿似的,皮肤却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白皙的一位,他的鼻梁很挺,嘴唇很薄,眼眸带着一股子阴戾,像极了我见过的校外不良青年。 可是这样一位穿着白色短袖,下身七分休闲裤的瘦高个,却给人一种极为安全的感觉。 我带着他走进网吧,一路上我们两个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面无表情跟在我的身后,直到看到躺在沙发上的老道士。 他的脸庞上才流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松了一口气,坐在老道士的对面沙发上,拿出雌雄符的雄符,轻声说道:“这雌雄符,雌符烧,雄符飘,我师兄的性子我清楚,没有遇到棘手到他无法处理的地步,是不会烧点它找我的,让他多睡会,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他的目光凝视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在楼下时,我就见识到他的本事,遂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他听完,眉头紧皱在一起。 然后他问我的生辰八字,打算替我算一卦。 就在此时,老道士睁开了眼睛,突然伸手将他的手指头紧紧握在手里,气急败坏道:“明明听了他说的经过,你竟然还敢再替他算命,不想活啦!” “师兄,你醒了。”瘦高个面带微笑道。 老道士松开手掌,愁眉苦脸,“就知道瞒不住你,罢了罢了,我也不装睡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说道:“这次我栽在这小子手里了。” 他讲述起他给我算命的事,说的非常详细,甚至扯出了阴鬼,拿着烟头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只是我,连阴鬼都栽在他手里了。” 瘦高个哦了一声,却是又掐指算命。 老道士气急骂了起来。 瘦高个耐心解释道:“不知道他的命格到底阴在哪里,就算把祖师爷请下来,也无济于事。” 说着,再不顾他的劝阻,继续掐指,最终,他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凝重,而随着继续掐指,他的脸色更加凝重,直到放下了手掌,那双眼眸流露出我无法用词汇描述的目光,像是充满了惊愕,又看得出其中的紧张,更充满了好奇,紧紧的盯视着我。 “怎么会这么奇怪!”瘦高个喃喃自语。 我问他算出什么。 瘦高个的话和老道士说的一模一样。 邪门! “难怪你大清早的就能碰到孤魂。”瘦高个好似恍然大悟般地看着我。 我郁闷非常。 谁能想到那老乞丐不是人啊! “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老道士仿佛是才注意到我脖子上的掐痕一般,皱着眉问道。 瘦高个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述给他的师兄。 老道士顿时眼眸睁大,瞪我道:“不是跟你说了,除了大中午,其他时间不许离开这里半步!” “我这不是想买点吃的垫垫肚子么。”我郁闷地说着,将从外面买的一屉小笼包推到他的面前。 老道士气哼哼一声,从白色塑料袋中拿出个包子丢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语气不满地说道:“世间万物,从新生到凋零,是个不可逆的过程,人更是如此,生老病死,由生到死,人死了才能给新人腾出个地儿来,可又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死去,比如那些因外力而死的人,更是心有不甘,一口气憋着,无法转世投胎,就成了孤魂厉鬼,想要报复活着的人,你现在命格发生变故,阴阳眼开,那些个孤魂厉鬼见你看得到他们,以为你是降魔除妖的道教佛门,还不跟你拼命!” “我也不想啊。”我嘟囔道。 这种事情如果有选择,我宁愿重新来过,再不碰那些算命的,尤其是算的特准的人! 第四章 陈家村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商议着该做些什么才能破解我那阴人的命格,但由于这一命格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半天拿不出办法,尤其是老道士,一边嚼着腮帮子,一边嘟囔着:“就这命格,要我说直接自杀得了,省的找不自在。”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是我父亲的名字,当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出低沉的嗓音:“你外婆今天没了,赶紧回陈家村!” 他的话很简短,却仿佛是晴天霹雳突然降下一样,我懵在当场,脑海中外婆那张慈祥面容浮现而出,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睛,电话中父亲的声音也沉默了许久,悲凉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声“今天一定要赶回来”后挂断了电话。 老道士看出我的异样,捏着一个包子迟迟没有放进口中,而是疑惑的望着我:“怎么了?” “我外婆没了。”我擦了擦眼泪,抿着嘴唇道:“我爸让我回村子一趟。” 老道士和瘦高个相互对视了一眼,旋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明白过来他们对视时脸上神色的含义,只是当时听瘦高个站起了身子说:“我跟你回村子。” 老道士点了点头:“嗯,另外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去其他地方寻找一下怎么破解这个命格方法,你们一路小心。” 我有些彷徨不知所措,却也明白当下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前往老家,去送我外婆最后一程。 陈家村位于山西运城境内,在一处很偏僻的山脚下,背靠群山,山和村子中央隔着一条运煤的铁轨,那条铁轨已经荒废很久了,四周早已长满杂草。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和瘦高个来到了陈家村,动车上,瘦高个和我简单的聊了几句,期间我终于知道他和老道士的名字,他叫马延青,老道士从来都不说名字,只知道他也姓郭,熟悉他的人叫他郭道士。 回到陈家村已经是下午两点。 村子的轮廓进入视野中,而村门口围了一群人正在争吵着什么,我一眼瞄到其中一个声音最大的中年人,那是我的大伯陈兴,他带着六个陈家村的村民,正和堵住村子入口的一些老人争执着。 而在他们身边,是一个黑棺材。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你们这样做太过分了!” 大伯恼怒的冲着一个中年人吼叫着,那个中年人我认识,是陈家村的风水先生,年龄约莫五十岁上下的陈卫民。 “不行就是不行!” 摇了摇头,陈卫民神色坚毅道:“陈家村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死在外面超过一天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不管是什么地位,都没资格进陈家村!” 距离他们越近,我越是能够听清楚他们的言语,尤其是听到陈卫民的声音,心中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直直走了过去,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吼道:“陈卫民,我外婆以前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恩将仇报?你还要不要脸了?!” “浩然!” 大伯忽然转过身来,一脸欣喜,但很快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摇了摇手:“这件事大伯来解决,你不用管!” “大伯,他这是故意的!” 我急了,人死不能进村入土为安,这对于死者家属是一个莫大的羞辱,我怎能坐视不管,然而不等我说下去,瘦高个马延青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低声道:“这件事有问题,先看看。” 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又咽回到肚子里去,马延青从一只孤魂野鬼手里救过我的命,别人如果说这话,我断然听不进去,但他说的就不同了。 大伯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瘦高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着那位风水先生,扯着嗓门道:“陈卫民,我家浩然说的不错,当年你差点没命,就是我妈把你救了,现在她老人家没了,你就这样对待她?” “就是!” “哪有你这样办事的!” 后面那些人义愤填膺的说着。 “你们懂个屁!” 陈卫民怒吼了一声,瞪视了所有人一眼,指着黑色棺材大声道:“我这是为了整个村子的安全着想,你们不懂我不怪你们,但你们要是让这口棺材进了村子,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昨天你怎么不说!” 大伯怒道:“今天墓穴都挖好了,你才说?!” 昨天?! 我愕然的望着大伯。 我爸打来电话的时候,说的是我外婆今天才走,怎么到我大伯口中,就变成了昨天? “你也知道是昨天!” 陈卫民嘬着牙花子道:“昨天就应该进村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拖到今天?昨天就应该守灵,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做,今天就要草草进墓穴?而且那个墓穴还是……哼,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我就问你,这些问题你怎么解释?!” “我妈生前让我这么做的!” 大伯冷哼了一声道:“这你也管?” “反正进去不行!” 陈卫民坚决的摇头道:“除非……你们把棺材打开!” “老东西,我跟你拼了!” 他说完这话,我再不能忍了,不让入土为安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当我冲到陈卫民身边,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鼻梁上,身体本就孱弱的陈卫民脚下一个趔趄,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捂着鼻子一脸痛苦,然而他嘴里仍是念叨着:“你今天就是把我杀了,这口棺材想要进村子,就必须打开!我不看,你们谁也别想进去!” 他刚一说完,身边几个青年跟着嚷嚷了起来,“陈浩然,你反了天了,这是陈家村,不是你家院子!” “浩然,别冲动!” 大伯也抱住我的腰,不让我再意气用事,我挥出去一拳后,看到陈卫民一脸狼狈的坐在地上,心口的气也出去了不少,瞪视了他一眼,“陈卫民,你今天要是再阻拦我外婆进村入土为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卫民捂着鼻子,手上满是鲜血,然而嘴里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个青年从村子里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村长让我带话给你,戏演的差不多了,到此为止。” 陈卫民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擦了擦鼻子上的鲜血,挥了挥手,脸上再看不出那一抹坚决之色,淡淡道:“进去吧,我不看了,不过我告诉你,陈浩然,这件事过去后我跟你没完!” 我从小听觉敏锐,将那青年的言语一字不差的听入耳中,心中大为光火,合着这一切都是村长搞出来的事端。 大伯却是神色一喜,冲着旁人大声道:“抬棺,进村!” “都别动!” 忽然,瘦高个猛然一个跨步拦在进村的入口,只见他不知何时神色变得阴晴不定,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掏出卫生纸擦着鼻血的陈卫民,半天嘴里才吐出几个字:“这口棺材,现在不能进村!” 第五章 黑棺进村 “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外婆入土为安,这才是头等大事,只是此时瘦高个表现出的凝重,让我心头不由得跳动了几下,只以为出现什么岔子。 瘦高个冲我摇了摇头,示意这件事跟我无关,神色凝重的望着陈卫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陈卫民一脸茫然的道。 瘦高个目光冷冰冰的注视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你是故意激怒陈浩然,让他把你打出血,对不对?”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陈卫民一脸愤怒的说着,然而我在旁边却看出他的眉角不由自主的跳动了几下,掩饰不住的惊慌。 我走到瘦高个面前,低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但其实人死了以后还是会有一口气,这一口气沉在死者的喉咙里,人之所以守灵,有很多原因,但在我看来,就是静等着这口气彻底消散,如果在这口气没有彻底消散以前,遇到人血、黑猫、死狗其中一样,这气就会不顺,一旦气不顺,就容易诈尸。” 瘦高个一字一板道:“你外婆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这口棺材里,躺着的已经不是人了,是鬼,如果这个时候开棺,鬼就会因为烈日而魂飞魄散,这是最惨的一个下场!” “什么!” 我听了登时恼怒,尤其是被点破其中奥秘以后,陈卫民脸上流露出的惊慌失措,更是印证了瘦高个的说法,身为陈家村的一份子,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狠毒的人。 “行了浩然。” 而此时,大伯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传入我的耳畔,“只要不开棺,就没有事。” “大伯!” 我不乐意了,不管瘦高个说的是真是假,但凭陈卫民的这份心,就足够挨上一顿暴揍。 “没事?” 瘦高个冷笑一声,道:“如果是刚才,我也不说什么,但现在鬼棺见血,棺材抬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只要棺材进了村,踏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不得善终!”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大伯忽然勃然大怒,恨恨的瞪了瘦高个一眼,旋即晃了晃手,大声道:“抬棺,进村!” 其他人听得心惊胆战,迟迟没有动手,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望着大伯,陈卫民他是学风水的,听到同行的话,此时也是有些担心了,道:“陈兴,我觉得……你这个棺材还是别抬进去的好!” “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无关!” 大伯冷哼了一声。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相信这个?”忽然,那位从村子里跑出来,一副为村长跑腿的青年嗤笑道:“信风水没有错,但是盲目的信风水,就是傻逼了,赶紧的吧,趁着太阳正热,再不敢进入土为安,就真的要出事了!” 那青年的话说的不无道理,至少我跟那几个青年听在耳中觉得所言不虚,毕竟现在这个年代,不像以前封建社会了,但我总觉得其中哪里有一些不妥。 棺材再次抬了起来,众人徐徐的朝着村子里面走去。 瘦高个眼看着众人不听他的,也不恼怒,走到我的跟前,低声说道:“这件事……有问题,你家的人,跟对面那些人,都揣着心思,我猜不出是谁要对付谁,但后面肯定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 我眼皮一阵跳动。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神色凝重的望着进村的棺材,眼角余光乜了一眼跟在队伍最后面,神色有些苍白的陈卫民,低声道:“谁流血谁出事。” 在陈家村,之所以说人死要进村入土为安,是因为陈家村的后面半山腰上,是一片坟地,但凡是陈家村死掉的人,都会被埋在那里。 跟在队伍最后面,瘦高个神色越来越凝重,我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知为何,我总感觉那黑色棺材不断的在震动,就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 瘦高个收回目光,低声在我耳畔道;“陈浩然,有关你外婆的事情,能和我说说吗?” 我的外婆很神秘,原名叫侯乐,五十年前跟着我外公来到陈家村,村子里的人只知道我外婆会上一些风水奇门,其他有关于我外婆的背景则是一概不知,就算是我外公还有我爸妈,对于我外婆的事情,都是讳莫如深。 瘦高个听完我的讲述,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神。 “啊——” 忽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望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陈家村仅存的唯一一位风水先生陈卫民,手里多出了一个很锋利的玻璃片。 让众人惊愕的是,他在惨叫声过后,神色变得狰狞,用那玻璃片猛然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又抵在自己的脖子颈动脉上,猛然一划,鲜血就像是石油从地底喷发出来一样,泼墨一般的倾洒而开。 所有人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还是大伯最先反应过来,慌忙的跑了过去,试图将他拽住,大声喊道:“陈卫民,你干什么!” 陈卫民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脸上布满了狞笑,脚步趔趔趄趄的后退了几步,用手中的玻璃片扫了众人一眼,哈哈大笑着:“不得善终,你们不得善终啊!” 说完,他猛然转身,朝着村外跑了出去,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年龄,恐怕会误以为他正值壮年,然而,没等他跑出村子,不到百米的距离,陈卫民的身体就像是沉重的麻袋一般,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上,再没有声息。 “这,这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这个棺材的问题?” 一时间,抬棺材的六个青年一个个面面相觑,肩膀都跟着发颤,一副不想再抬棺材,想扔掉转身就跑的架势,这也不怪他们胆小,毕竟一个好好的活人忽然用那种耸人听闻的方式自杀,胆小的人早就吓晕过去了。 “用点力气,棺材不能落地!” “你们赶紧用力,别让棺材落地上!” 忽然,大伯和瘦高个的急切爆喝声,异口同声的响彻四周。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个青年肩膀一阵颤抖,像是力气被抽空了一般,砰铛一声,棺材的一个角落狠狠的撞在地面上,而黑棺的棺盖,竟然跟着微微倾斜,俨然一副要掉落地上的趋势! 第六章 惊变 “其他人不许放下棺材!” 眼看着黑棺的棺盖掉落在地上,大伯神色骤变,冲着其他青年大吼了一声,猛然飞冲过去,然而瘦高个速度更快,身形猛然窜出,宽大的手掌率先一步按在了棺盖上,猛然向里一按,砰的一声响,棺盖又恢复原貌。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惊胆战,我也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眨眼的功夫,我的手心全是汗,脑海中更是浮现出瘦高个在关闭棺盖同时,眼角余光乜了一眼棺材里面,然后神色阴晴不定的情景。 “让开!” 大伯拽住瘦高个的肩膀,猛然向后一拽,双手紧紧的按在黑棺的棺盖上,气喘吁吁的瞪视着他,呵斥道:“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瘦高个后退了几步说道。 大伯将信将疑的望着他,不知晓他究竟是看到还没有看到,冷哼了一声,脸色阴沉的转头对我道:“浩然,看好你的朋友,这是陈家村,不是市里!” “好。”我连忙点头,其实我心中非常好奇瘦高个到底看到棺材中有什么,竟然会流露出那种匪夷所思的神色。 棺材的一角落在地上,大伯并没有让人继续抬起,而是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望着那个角落,从裤兜中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却迟迟没有点燃,摇了摇头,一阵唉声叹气。 我走到大伯跟前,蹲下身子注视着那口黑色棺材的底部,扶着那个角落的青年站在一旁揉着肩膀,目光时不时畏惧的回头望着死在几十米开外的陈卫民。 说老实话,我心里很害怕,毕竟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的面前,而且死的那么凄惨,声音支支吾吾道:“大伯,这棺材……” “没事。”大伯回头望着我,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有我在,不会出事。” 我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原因,瘦高个忽然说道:“陈浩然,听你大伯说的。” 我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瘦高个帮大伯说话的原因,大伯看向瘦高个的目光变得和善了许多,冲着他招了招手,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能做主的话……我会就地挖个五米深坑,然后入棺。”瘦高个冲我大伯要了一根香烟和打火机,却并没有点燃,将香烟夹在手指间,望着黑色棺材,神色凝重道:“再投入大量汽油,加上去年今日晒干的柴火,在太阳落下的一个时辰内火化!另外从今天晚上开始,截止到明年的这个时候,陈家村每家每户的门口,必须有一年以上的八卦铜镜、请道士用三年香灰抹过的桃木剑、还有……” 我在一旁听着瘦高个的话,一阵的心惊胆战,马延青说的实在太过玄乎,别说是我,就是其他人将他的话听在耳中,都一阵倒吸凉气,瘦高个说到最后却是抿着嘴唇不再言语,凝视着神色有些呆滞的大伯,又回头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淡淡道:“算了,就算我说了,你也不可能做到,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大伯目光灼灼的望着瘦高个,声音低沉道:“你是不是看到黑棺材里的东西?” 瘦高个仍是摇了摇头。 “哎。”大伯叹了口气,站起身子,用双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埃,望着瘦高个道:“今天她老人家是没法入土为安了,小伙子,能帮我个忙,将这口棺材想办法弄到浩然他家去吗?” 瘦高个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行。” 旋即,他走到那位因肩膀酸痛导致黑棺落地的青年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臂,询问道:“还能抬动吗?” 那青年想了想,咬着牙道:“不行!我胳膊太酸了!” “好。”马延青点了点头,知道这个陈家村青年怕了,不想再继续抬棺,也不勉强他,而后将那根烟高高举起,闭着眼眸默默念了几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再睁开眼睛时,他的神色凝重异常,呵斥着那青年张开嘴将香烟叼在嘴唇上,旋即双手捧着打火机,高高举起,像刚才那般模样又来了一遍,才按动打火机,用上面的火焰将那根香烟点燃。 如果换作平常,村里人看到瘦高个这般模样,指不定会说他装神弄鬼,然而此时,我和其他人凝视着瘦高个手中的打火机,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因为打火机升腾而起的火焰,是青色光芒! “深吸一口烟雾。”瘦高个神色凝重的在那青年耳边低声道:“然后憋着别吐气,准备好以后,就往村外面跑,记住了现在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我自小听觉非常敏锐,所以能一字不漏的将瘦高个的话听在耳中,一旁的人包括我大伯,都是愕然的望着瘦高个装神弄鬼的举动。 青年喉咙攒动了一下,惊恐的忙不迭点头,旋即手指颤巍巍的夹着烟头,在青色火光下深吸了一口烟雾,将燃着的香烟递给瘦高个,他自己猛然脚下踏出,飞也似的朝着村子外面奔跑而去。 咚! 咚咚! 就在青年迈出脚步的刹那,黑棺忽然震动了几下,内部发出剧烈的声响,我骇然的望着那即将徐徐打开棺盖的黑棺,忽然,瘦高个转身脚下迈出,将还有三分之二的香烟重重的杵在棺盖上,眼瞳怒睁,一手紧捏着烟头,另一只手掌直直的指着天空,嘴里大声念叨着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言语。 而那话。 跟当时老道士跪拜时说的话一样,都是鬼话! 我跟其他陈家村的青年一样,又是畏惧又是惊恐的望着瘦高个的诡异动作,我大伯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冲着黑棺一阵磕头,砰砰几声过后,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停下,嘴唇一边哆嗦,嘴里一边念叨着:“陈家村村民陈兴,愿用一切偿还陈家村五十年前欠下的债,只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陈浩然!” 第七章 死人 我们被眼前一幕给弄蒙了,而此时,伴随着一道摔倒声,我猛然回头,望向那个有些消瘦的青年,在瘦高个的指令下,他嘴里含着一口青色香烟烟雾,朝着村口外跑去,人想要在无氧状态下跑出百米开外,就算是博尔特也不可能,青年摔倒以后,就再没有爬起来过。 而他倒下的位置,和风水先生陈卫民保持一条水平线,那就像是一条生死线,活着的人根本无法越过去。 咚! 伴随着一道沉闷声响起,瘦高个手掌猛然一推,黑棺的棺盖又恢复原样。 瘦高个脸色阴晴不定,望着杵在棺盖上已经熄灭的香烟,良久方才将只剩下半截的香烟拳握在掌心,重重的揉成碎末。 大伯也停止磕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神色呆滞的望着远方那个已经死去的青年,抬头望了一眼瘦高个,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道:“他再怎么说也是我陈家村的人……” “必须有人承担这一切,否则我们都要死。” 瘦高个语气果决的说着,旋即扫视了一眼四周,看着那一个个面色发白的陈家村青年,大声道:“从现在开始,我接手黑棺,大家想要平安无事,听我的,只要大家加把劲,把棺材运到陈浩然的家里,就没事了!” 说着,他冲着我招了招手,等我走到他跟前,他指着已经沉入地面的那个角落,“你来抗。” “不行,浩然道行不够!”大伯神色微变道。 “不行也得这样做!” 瘦高个大声呵斥道:“陈兴,你想要他活着,就听我的!” 大伯抿着嘴唇,不再言语,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犹豫不决的神色,良久方才对我说道:“浩然,我就不回去了,这里我来收拾残局,你扛着棺材要稳,千万别掉在地上了!” “大伯你也小心。”我点头,担忧的说着。 大伯这次脸上露出的笑容,至少让我感到几分心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放心,我是老江湖!” 大伯是陈家村诊所中的医生,也是唯一一个医生,我外婆在世的时候,能和她聊得来的,也只有大伯一个人,兴许是因为耳濡目染,大伯说他是这方面的老江湖,却也能说得过去。 “快点!” 忽然,瘦高个在我耳边沉声道。 我连忙蹲在地上,将那一块的沉木放在肩膀上,木棍一上肩头,我发觉棺材的重量并不是很重,但一扫视其他青年那吃力的脸色,似乎这个棺材……重量非同一般。 我将这诡异的一点暗暗记在心头,也没有询问谁,六个人抬着棺材徐徐的朝着我家的方向走去,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当时一个半路跑来给陈卫民报信的那个青年,忽然转身,大步朝着村长办公室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跑了开。 在场的人也包括我,一个个又惊又怒,唯独瘦高个面色平静,似乎对那青年离开并不吃惊,一边勒令所有人徐徐前进,一边走到我跟前,小声在我耳畔道:“陈浩然,其实我跟你大伯说了谎,棺材里面的东西,我看见了。” 我身体一僵。 只听瘦高个继续说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不能告诉你,本来我并不想趟这趟浑水,现在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不过陈浩然,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大伯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好。” 大伯为我好,我明白,在他冲着黑棺磕头磕的额头出血,说愿意用一切保下我的命时,我就已经明白,在陈家村我这些亲戚中,最疼爱我的是我那三个伯伯,其中我跟二伯感情最是深厚。 瘦高个继续道:“我不知道这个局是不是你大伯做的,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个陈卫民的死,跟你大伯脱不开关系,说难听一点,陈卫民就是你大伯杀的也不为过。” 我抿着嘴唇,虽然他说的难以置信,但瘦高个没有理由骗我,瘦高个继续道:“至于另外一个人,是我杀的。” “为什么?” 我忍不住问道。 “因为黑棺落地了。”瘦高个眼神冰冷道:“是他让黑棺落地,就必须要由他承担责任,他不死,我们都要死。” “所以说你刚才那样做,其实都是在演戏?”我琢磨着他话语中的意思,忽然心头一颤,下意识的询问道。 瘦高个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大伯演技不错。” 当他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感觉四肢冰凉,就像是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上不断的冲击着体内每一处细胞,让我深深感到不安。 大伯和瘦高个串通好了在演戏?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故意做出来,蒙蔽其他人的?如果这些话是真的……我不得不将这些话当做“假如是真的”,因为真相永远让人沉痛,我希望他说这些话只是在开玩笑,但瘦高个的模样,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走吧。” 瘦高个丝毫不给我思索的时间,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旋即冲着众人大声喊道:“速度快点,做完以后,大家就都没事了!” 陈家村共有三百二十户居民,村庄的排列是井字形,我们家在村子的最里面,当我们六个人抬着棺材,后面跟着几个之前陈卫民叫来的青年,在瘦高个带领下,徐徐走进巷子里,我一眼便看到正蹲在家门口,正一个劲抽烟的外公。 因为年轻的时候,外公患上了一种皮肤病,所以头发早早的脱落,长年以来头顶上一直戴着黑色帽子,他脸上很苍老,但那双眼睛很明亮,看到我们……准确来说是看到我们扛起的黑棺,外公扔掉了手指尖的香烟,重重的踩灭烟头,冲着我们招了招手,声音沉闷道:“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进来吧,注意别让棺材落在地上。” 说着,他率先大门。 我家有一个院子,有两个厢房,最靠近外侧的,是前几年外婆还在世的时候盖起的平房,里面没有多少家具,许是外婆去世的原因,外公将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平房的客厅中,有几块半截砖,外公打开客厅的大门,望了一眼瘦高个,忽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冲着我们几个抬棺材的青年,沉声道:“进来的时候注意脚底下,别绊倒了。” 第八章 从黑棺中伸出的手臂 我们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抬着黑棺,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半截砖上,让黑棺与地面保持一定距离,不至于贴到地面。 做好一切,外公冲着他们几个人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走了。” 村里的青年们面面相觑,并没有离开,而是眼神惶恐不安的望着瘦高个,瘦高个点头道:“没事了,你们离开吧。” “那我们走了啊!” “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松了一口气,嘴里小声嘀咕着跑出了大厅。 “你叫什么名字?”外公问瘦高个。 “马延青。”瘦高个说道。 外公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浩然,对着棺材磕头,三个响头。” “好!”我连忙照做,但当我的弯下身子,额头接触地面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我怎样用力,都无法磕头,我惊疑的望着外公,“外公你看……” “起来吧。” 外公叹了口气,将我从地面上扶起,脸上带着一抹无奈:“哎,这就是你的命啊。” 噔噔噔…… 而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传来大伯虚弱的声音:“爸……” 外公神色大变,慌忙走了出去,我也想离开,却被瘦高个按在地面上,他冲我摇了摇头:“你最好别出去。” “你这是怎么弄的!” 外公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遭道儿了。” 大伯声音虚弱的说着,很快,他们二人的身影走了过来,却并没有走进客厅,而是朝着另外一个厢房中走去。 我想要回头去看,瘦高个却不让。 “到底怎么了?”我急声问道:“马延青,你就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吗,非得瞒着我?” “你大伯受伤了。”瘦高个声音清冷道:“比较严重。” “会死吗?”我声音发颤道。 “……” 瘦高个抿着嘴唇,没有回应,我忽然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听我外婆的劝告,后悔让老道士给我算命,如果当时我不因为好奇,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出去看看。”瘦高个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黑棺,又看了看我,警告道:“你留在这里,记住了,不要回头。” 说着,我听见身后传出开门声,我相信瘦高个的话,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但大伯那沉闷的叫痛声,却不断的传入我耳畔,我的额头不断有冷汗浮现而出,紧握着拳头,强行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自从回到陈家村,我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我想的那么顺利,但就目前来看,事情的结果,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外婆死了,大伯重伤,陈家村两个村民因为黑棺死掉,陈家村就像是沉浸在一个杀人的浓雾里,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人死去。 我相信瘦高个。 也相信我家里的每一个人。 可是……我突然无法相信自己……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沉入深海当中,想要挣扎浮出水面,水底下却有人拽着我的脚脖子,硬生生将我又拉回深海,直到我不能喘气,窒息到死为止。 “叮铃铃……” 在我的思绪不断的天花板在遥远的深空弥漫而开,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我按下接听键,只听里面传出破口大骂声:“陈浩然,你丫个王八蛋,我到你说的县城了,你人呢?!” 他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忽然想起当时跟贴吧上一个骂我的算命先生,已经联系好在县城见面,只是当时我父亲给我打来电话,告知我外婆去世的消息,我早早赶回陈家村,却忘记还有一个人在去那里的路上。 我连忙道:“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个人没了……” “我知道!”那个声音大声道:“这几天你身边要是不死人,那才是有鬼了,你现在哪呢,我就过去!” “陈家村。”我连忙将陈家村所在的详细位置告诉他。 “明天我过去!”那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暗暗松了口气,将手机揣回兜里,陈家村来的道士越多,我心中的那份安全感就会越浓,经过今天的事情,我也明白,想要彻底破解我那诡异的命格,只要老道士、瘦高个这些人出手,才有希望。 咚! 黑棺忽然响了一声。 我猛地抬头望了过去,只见黑棺的棺盖不知何时竟然打开了一个角,那个角正是我当时抬的地方,里面伸出了一条白皙的手臂,五根纤细的手指张开的很大,紧紧的印在黑棺的正面,手指甲盖上涂着一种很鲜艳的红指甲油。 她很年轻。 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随即我被这荒诞的念头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个黑棺里躺着的是我外婆,我外婆今年都七十了,怎么可能会是只有年轻人才拥有的紧绷白皙肤色?! 里面……或许不是我外婆! 我喉咙攒动,望着那只白皙的手掌,紧握着双拳,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如果里面不是我外婆,那我外婆去了哪里?里面躺着的人究竟是谁,她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越来越多的念头不断的冲击着我的脑海,忽然,我感觉到肩膀一沉,紧跟着一股眩晕感让我身体不稳,耳畔不断的响起瘦高个的呼喊声,但那声音越来越远。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夏天黑的比较晚,外面落日余晖很美,我却没时间再去看那美景,扫视了一眼四周,这是家里的北厢房,房子中有着一股很浓的药味,我大伯应该就是被抬进这里,包扎过伤口。 我走下床,想要出去看看,然而地面上的一滩血迹让我再无法挪动步伐,我凝视着那一块地面,鲜血呈现黑色,有一股腥臭味。 “陈兴,你个王八蛋,给我出来!” “你杀了我孩子,我今天跟你拼了!”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阵带着哭腔的争吵声,以及我外公的咆哮声:“你们还要我说几遍?陈兴没有回来过,你们找我要人,我去哪给你们找他去?!” 第九章 围堵 当我走出去,外面已经站满了人,门口停着两个担架。 一个担架上躺着陈卫民的尸体,一个担架上躺着一个青年的尸体,那个青年叫陈辉,今年二十三岁,跟陈卫民是亲戚。 陈辉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身材臃肿,因为丧子之痛,痛哭流涕的瘫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儿子就要结婚了,说没就没,我都听人说了,他因为抬棺材,才把命丢了,你把陈兴叫出来,你叫他出来!” 其中陈卫民的儿子陈荣也走了出来,指着我外公破口大骂道:“陈鹏,再怎么说都是一个村子里的,陈兴那王八蛋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今天我爸没了,你要是不给个交代,我跟你家所有人都没完!” 说着,他愤怒的推了我外公一把,我外公身体本就孱弱,被推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脸色直接变白了。 “陈荣,你它妈想死是吗!” 看到外公那苍白的脸色,我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紧握着拳头猛然冲了过去,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看着他身形一个趔趄,我抬起小腿,猛然踹在他的小腹。 “陈浩然,你冷静点!” 瘦高个在一旁拉着我,我敢肯定,如果马延青今天不阻止我,我能一拳一拳把这个陈荣活活打死在这。 “陈浩然,你连我都敢打?你反了天是吗!”陈荣龇牙咧嘴,一脸痛苦,食指直直的指着我,大声吼着。 “你来,你过来!”我愤愤然的抬起手也指着他,想要摆脱开瘦高个的阻拦,冲过去再给他的脸上一脚,但瘦高个看起来瘦弱,身体的力量却在我之上,任凭我怎么往前冲,也冲不过瘦高个的手臂。 “大家都冷静冷静!” 还是村长陈立农最后站出来,拦在我跟陈荣的中间,呵斥道:“大家能解决问题吗?现在是死了人,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陈鹏,你把你儿子陈兴叫出来,让他去派出所好好说!” “我不知道他去哪。”外公声音沉闷的说着。 “你这是包庇你知道吗?”村长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 外公坐在地上,一个劲儿摇头:“你找我要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要找他!我孙子浩然刚才在大厅晕倒了,我跟他朋友一直照顾他,等我出来他就不见了,连棺材都不见了,你们急,难道我不急吗?” 我愕然的望着外公。 不只是我,刚才原本吵吵的众人,此时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外公,瘦高个走过去将我外公从地上扶起来,眼角余光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他老人家说的是真的,你们着急,我能理解,但我觉得,现在最急的,恐怕不是你们,而是失去儿子和老伴下落的陈老爷子。” “东西呢?”村长的脸色也变的阴晴不定。 “不知道。”瘦高个摇头道:“我们照顾陈浩然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等发现他不见的时候,追出去已经晚了。” “报警。”陈荣在一旁道:“这是杀人逃逸,一定要报警!” “你闭嘴!”村长回头瞪了他一眼,旋即冲着众人大声道:“大家先散了,我会联系警察,让他们过来调查,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村长,靠你了!” “我们等着!” 许是明白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无济于事,围观的人也好,陈荣和陈辉的母亲也罢,很快都离去,巷子中又恢复了原有的清冷,村长望着外公,叹了口气,我跟着瘦高个一同将外公搀扶着,朝着大厅走去,果然如瘦高个和外公所说,大厅中的黑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地面上只剩下几块半截砖。 “到底怎么回事?”村长坐在板凳上,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黄鹤楼,给了我外公和瘦高个一人一根,给我的时候我没要,从口袋中掏出利群,自顾自的点燃吸了一口烟雾。 烟雾升腾中,外公揉了揉脸颊,声音低沉道:“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来我。”村长弹了弹烟灰:“咱们村的情况,我比你们熟悉,五十年前那件事,是我家跟你们家一块做出来的,现在你们家要做这个局,我没有过多阻拦,但也不至于不闻不问,陈鹏叔,你总不想让陈兴那小子真的进局子吧?”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外公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如果真的杀了人,那他进局子是应该的。” 村长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显然不相信我外公的这番话,但也知道继续追问我大伯的下落,根本无济于事,话锋一转:“黑棺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处理的。”外公瞅了一眼瘦高个:“你也知道,大家对黑棺的事情,讳莫如深,也怕的厉害,如果继续放在家里,会出什么意外也说不定。” “你放哪了?”村长问道。 “后山。”外公道。 村长点了点头:“明白了,你们早点休息,如果有陈兴下落的话,尽快通知我,我在局子里有点熟人,托关系的话,能压住这件事。” “谢了。”外公拱了拱手道。 等到村长的身影彻底离开,外公一脸无奈,从椅子上站起身,手指尖夹着香烟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冲着瘦高个说:“马延青,事情你跟浩然说吧,我出去一趟。” “行。”瘦高个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旋即,他望着我低声道:“你昏迷是怎么回事?” 我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看到的东西悉数告知个他,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连我自己都不知晓看到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瘦高个听完,眉头越皱越紧,低声喃喃道:“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你看出的东西,为什么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第十章 调查 “走,跟我去后山看看!” 瘦高个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拉着我的手腕朝着外面走去,临走时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道:“你能行吗?” “没问题!”我点了点头,在心中我也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更迫切想要知道当初我看到的东西,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瘦高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门口我外公正佝偻着后背,蹲在地面上左右环顾着,看到我和瘦高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好似知晓我们要去干什么似的,弹了弹烟灰,声音低沉道:“天黑以前记得回来。” 陈家村背靠群山,而第一座山上的那一片坟墓区域,被陈家村的村民称为后山,瘦高个带着我来到他们运送棺材的地方,也正是这一次去,我第一次看到家里为我外婆准备的墓穴。 坟墓向口前面三米处有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积了不少水,不流不干,两侧是两条山路,路面很高,在坟墓的左右偏近两侧,种植着几颗柳树,不知为何,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我感到有些阴森。 瘦高个道:“东方振振有雷,雷公闪降举神锤;东方要有深坑在,子孙后代吃尽亏……” 他一边念叨着,目光一边扫视着左右两条山路,低声喃喃道:“坟墓两侧山路,形成凶势,若是路面低一些还好,但这路面高出不少,喜忧参半之相,运气好了,家里能出读书成名之人,运气不好,怕是棺材入土,得死人啊。” 说着,他回头望了我一眼,指了指那几颗已经有十余年之久的柳树,询问道:“陈浩然,这些柳树是你家种的,还是别人家种的?” 我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际上这几颗柳树,是我小的时候,我外婆带我过来,手把手教我种在这里,说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罢了罢了。”看我不说话,瘦高个也不恼怒,挥了挥手掌,自顾自的跳进墓穴之中,低声道:“你也进来。” 我跟着他进了墓穴,因为天色还未暗淡下来,里面隐约还是能看清些许,我一眼便看到黑棺的位置,就像是当初摆在大厅中一样,黑棺底下放着几块半截砖,仍旧是不让黑棺落在地面上。 瘦高个走到黑棺的一端,神色凝重了几分,眼角余光乜了我一眼,道:“给我根烟还有打火机。” 我连忙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打火机连同烟盒全都扔给他,狐疑问道:“你要干什么?” “在这么一块凶地里办事,得提前准备一下。”瘦高个一边从烟盒中掏出一根香烟,一边说着,旋即将香烟点着,却并没有抽,而是双手摆出作揖状,捏着烟头,烟雾朝上,后退了几步,冲着黑棺深深鞠了一个躬,声音低沉道:“在下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马延青,乃算陈浩然命格之人,不晓前辈做局之深,多有得罪,但近日在下已入此局,想要解局必须开棺一看,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但字正腔圆,无论是神色还是言谈举止,都凝重万分,面对的不像是一个死去的人,更像是一个正襟危坐的前辈高人,瘦高个说完,看了一眼香烟,烟雾仍旧是白色,没有丝毫变化,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将香烟烟头杵在棺盖上,对着我轻声道:“陈浩然,跟我动作保持一致,慢慢打开棺盖!” “好!”我忙不迭点头,按照瘦高个所说,双手扶住黑棺棺盖,和他的动作保持一致,慢慢的将棺盖打开了一个小口。 瘦高个低头凝视着棺材里的东西,我所站的位置,也能将里面看的一清二楚,棺材当中,我的外婆身材消瘦,就像是皮包骨一般,穿着一套深色寿衣,双手平摊放在左右两侧,眼眸紧闭着,面色平和,宛若昏睡一般。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我惊呼了一声,瘦高个紧跟着也骇然的吐出了几个字,忽然,瘦高个低喝道:“陈浩然,盖棺!” 咚! 伴随着一道沉闷声,我和瘦高个急忙将棺盖又盖了回去,棺盖上的烟头因为剧烈的颤动,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瘦高个连忙将香烟捧在手中,不顾灼热的疼痛,硬生生将香烟捏碎在掌心中。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走到瘦高个跟前,疑惑的问他,同时我又一次怀疑自己当时在大厅中看到的画面,那只白皙的手臂,还有五根手指上涂抹的红色指甲油,可能……我当时真的眼花了,或者是出现了幻觉。 瘦高个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外婆。”我实话实说道。 “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瘦高个忽然道。 “那肯定是……”我下意识说着,但很快意识到瘦高个是话里有话,我惊悚的望着他,语气结结巴巴道:“你该不会看到的跟我不一样吧?” 瘦高个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嗯了一声,他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黑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我看到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新婚的衣服,皮肤很白……” 说到最后,瘦高个声音已经低不可闻,脸上的思索越来越浓厚,嘴里一阵念叨着:“可这不对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我第一次看到的,不一样呢?” 我扫视了一眼墓穴外面的天空,夕阳西下,阳光越来越黯淡,随着暝色的逼近,站在墓穴当中,我觉得小腿都开始发抖,我想告诉正在沉思的瘦高个,趁着天色还没有彻底黑下来,赶紧回村子。 忽然,墓穴外传来了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熟悉的对话声音:“就是这,进去以后大家都听我的!” “真的要这么做?”另一个声音发颤的问道。 “不这么做,这几天还要死人,你要是不想落的跟我爸一个下场,你就听我的!” 那声音,正是刚才发生跟我家争执的陈荣的声音,我愤怒的望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身影,咬牙切齿,这几个王八蛋,准时没存好心! “陈浩然,过来!”倏然,瘦高个大步走到我的跟前,搂着我的肩膀,带着我走到黑棺的最里侧,他目光警惕的望着外面,低声道:“你别意气用事,先看看他们打的什么心思!” 第十一章 血涌泉 “要是等一下出问题了怎么办?”我声音有些急,然而瘦高个的眼眸却是透露出一抹精光,低声一字一板道:“从进入陈家村的那一刻起,陈浩然,你要记住,尽可能的要让自己不去相信肉眼看到的一切!” 不要相信肉眼看到的一切? 这句话让我有些懵,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因为我们躲在墓穴中最阴暗的地方,所以陈荣他们并没有看到我跟瘦高个。 砰! 一道拳头砸在棺盖上的声音忽然响起,陈荣冷哼:“就是因为这口棺材,害我爸没了,把汽油给我!” 他们要烧! 我神色大变,想要站起来阻止他们,然而不等我站起身,瘦高个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冲着我摇了摇头。 我急了,很想告诉他,再让他这么捣鼓下去,不仅是棺材要被烧没了,连我和瘦高个,也要把命丢在这! 不知为何,瘦高个此时出奇的淡定。 呼啦啦…… 倏然,流水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股汽油味扑鼻而来,陈荣道:“小六,打火机你拿上,我们先出去,你点着后就赶紧出来!” “好!”小六说着。 小六原名陈六,跟我年龄一样大,小时候他就一直跟在陈荣的屁股后面,没想到现在还跟着他。 脚步声渐渐远去,墓穴中只有咔擦咔擦打火机的声音传入耳畔,我等不及了,若是等他打着火,我跟瘦高个都要死在这里,猛地站起身,冲着小六大喝道:“小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然而,当我说完。 我惊呆了。 站在我面前的根本不是小六,而是陈荣! 陈荣的脸上面无表情,当看到我的身影以后,脸上泛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很阴森,脸部的肌肉丝毫没有动,只是脸上的皮在一个劲的抽搐。 “我就知道只有你一个。” 瘦高个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冰冰的望着他:“你的做法可不是一般的粗糙,用几根树枝模仿脚步声,骗过一般人可以,但骗不了我。” “都在啊。”陈荣一边打着打火机,一边淡淡的说着:“我还以为没人呢。” “陈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瞪视着他,“卫民叔死了,我知道你难过,但你也没必要将火撒在我外婆身上,她都已经走了……” “谁跟你说,我难过了?”陈荣皮笑肉不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家的做派,五十年前是这样,到了现在还是这样,你们以为在陈家村就你们能为非作歹,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瘦高个忽然问道。 “这是属于我陈家村的事,你一个外乡人,知道这么清楚干什么?!”陈荣大喝了一声,旋即瞪视着我,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陈浩然,五十年前,你爷爷跟你奶奶种下的祸,今天你得用命偿还!” 咔擦! 打火机忽然出现了火苗,我和瘦高个神色顿时大变,看着他蹲下身子要将汽油点燃,我猛然窜了出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瘦高个的动作更加麻溜,一个健步飞冲出去,从他手中将打火机夺了过来。 “放开我,我要烧死你!”陈荣怒吼着:“陈浩然,新帐旧账,今天我要跟你算清楚!” “算,今天你不算我也要和你算!”我气骂着挥起拳头,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的脸上,看着他鼻青脸肿,鲜血从嘴巴鼻子里不停的流出来,我心中越是快意,握紧沾着鲜血的拳头,恨恨道:“我不管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知道你今天想杀我,陈荣,等咱们出去,我看你怎么说!” “出去?”陈荣哈哈笑了出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狼狈的模样,咬牙切齿道:“今天我进来,就没想着活着出去!陈浩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我爸死了以后,我就一直站在你们家门口,别人看不出来,我是知道你就是杀死我爸的凶手,狗屁的黑棺,别以为靠着一些邪乎的东西,就能蒙混过关!” “你它妈就是个傻逼!”我狠狠的啐了一声。 如果换做以前,我也不相信,但经过算命风波,黑棺入村,以及大厅中发生的事情,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藏着另外一面,有些事情,不信也得信! 咕噜噜…… 忽然,轻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墓穴中,我揪着陈荣的领口,将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但那细微的声音仍是躲不过我敏锐的听觉,我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墓穴外面那一滩不流不干的积水坑中,徐徐的冒腾出大片大片的水渍,朝着墓穴中灌入进来。 “不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冷静的瘦高个,神色忽然大变,将打火机揣进裤兜里,一个健步窜到墓穴出入口,脸色阴晴不定的望着那一滩水流。 水流很细,却源源不断,那个水坑中就像是一个泉眼,不断的有细流出现,而那一股细流从一开始的透明色,变成白色,又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猩红色,就像是鲜血,让人心寒。 我连忙走过去,陈荣也趁机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我听到声音连忙转身,就看到陈荣一脸狰狞握紧拳头想要给我后脑勺来一下,但很快他的狰狞脸色变得呆滞,望着那一滩猩红的水流,吃惊道:“这水是怎么回事?” 瘦高个脸色铁青,回头冷哼:“你干的好事!” 说罢,他蹲下身子,神色凝重的竖起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水流,在手指尖搓了几下,又放在舌头上舔了舔,抿着嘴唇道:“果然是这东西……” “这是什么?”我震惊问道。 “血涌泉。”瘦高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带着一抹凝重扫视了我跟陈荣一眼,声音低沉道:“凶煞之地惊恶鬼,墓穴之中现血泉,我们都遭道儿了。” 第十二章 通道 我不知道血涌泉到底是什么,却也明白我跟瘦高个的境况因为这东西的出现变得糟糕透顶,看着神色惊愕的陈荣,我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拽住他的领口,吼道:“陈荣,你真它妈不是东西,跑过来阴我们!” “不,不是我……”陈荣一阵摇头,宛若拨浪鼓一般,声音战战兢兢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我就是看到你们朝着这边走过来,我才跟过来的……” “那你装神弄鬼干什么!”我冲他愤怒咆哮着,刚才的事情像是放电影一般从我脑海中一掠而过,尤其是他一个人假装一群人出现,我还被蒙在鼓里,若不是有瘦高个在,恐怕整个墓穴陷入火灾,我跟瘦高个只能葬身火海! “陈浩然,放开他吧,这件事跟陈荣没关系。”瘦高个走了过来,分开我跟陈荣,声音低沉道:“他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倒腾不出血涌泉,他是一枚棋子而已,这件事的原因……陈浩然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难不成……”我心头一颤,脑海中浮现出我外公的身影,黑棺是瘦高个和外公搬过来的,墓穴是大伯负责挖的,我敢肯定在搬运黑棺的过程中,瘦高个只是一个帮手,要是论主凶的话,也只有我外公了! “现在说不清楚。”瘦高个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眼神深邃的望向墓穴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只有我们走出去,找到你外公,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我们还等什么!”陈荣急了。 我能理解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毕竟我的心情跟他一样,呆在这个墓穴当中,看着源源不断流入里面的血色泉水,要是没一点情绪,那才不正常。 当然,瘦高个是例外。 瘦高个说完那些话,便不再理会我们,而是面朝墓穴里面的岩壁,四下不断的敲击着墙壁四周,仿佛是在查看着什么,我走了过去,小声问道:“瘦高个,现在咋整?” “你外公跟你关系怎么样?”瘦高个忽然话锋一转,我实在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还是耐心说:“我跟我外公关系很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里应该就能逃出生天。”瘦高个神色凝重的说着,旋即一边自顾自拍着墓穴的墙壁,一边说道:“从出入口离开是不可能了,血涌泉的出现,就意味着有凶煞出没,且不说血涌泉的腐蚀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一旦沾染到不出三日浑身溃烂,就算是踏出那摊红水,从出入口离开,不出一百米,也会被萦绕在墓穴四周的那些东西剥夺心智,好一些成为植物人,三天后再死,情况遭了只会当场毙命。” 我大吃一惊,刚才瘦高个用手指蘸那红水,还有用舌头舔了几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急声道:“那你刚才还碰!” “你们不能接触,我可以。”瘦高个用眼角余光乜了我一眼,淡淡说道:“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就白在龙虎山呆了这么多年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只要瘦高个不会出意外就行,这才来到陈家村一天时间,便碰到这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若是没有他的话,恐怕我早就成热锅上的蚂蚁,疯的心都有了。 “陈浩然,你还记得今天早上碰到的那只鬼吗?”瘦高个的思维跳跃的很快,我都有些跟不上,点头道:“当然记得,当时还是你帮我除掉他的。” “其实那不是鬼。”瘦高个回头冲着我一笑,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竟然能笑的那么不自然,就跟一块木头表面突然炸裂一样,我不得不承认,瘦高个很不适合笑。 我突然感觉他言语中的不对劲,愕然道:“那不是鬼?” 瘦高个收起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抿着嘴唇道:“你还真以为世界上有鬼?那只是你产生的一种幻觉,我当时念的是龙虎山正一道的静心咒,让你冷静下来,所以你才看到他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忽然我想起黑棺的存在:“那关于我外婆……” “这是局。”瘦高个看了一眼黑棺,摇头道:“一个从你出生那一天就做好的局,古柳,风水,墓穴,凶煞之地,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局安排的,我很好奇,既然是这样一个局,为什么你外公还要让你跟我来这里?他到底要让我们知道什么?” “会不会是黑棺里的东西?”我瞅着黑棺道。 瘦高个转身继续面壁寻找着,声音闷声作响:“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不一定是这东西,嗯?果然有!” 瘦高个摸着墓穴的一处平常无奇的地方,凝视着那里啧啧称奇道:“看来你外公对你不错,不打算把你困死在这里。” 他的双手紧握着那一块地方,猛然朝着下方一按,轰隆隆的几道声音响起,墓穴的最里侧的地面,竟然出现能容一人通过的楼梯通道,我瞠目结舌的望着通道,半天转不过弯,对于瘦高个口中所说的局,更加好奇起来。 “你干什么!!” 蓦然,瘦高个转身一副要对我说什么的模样,忽然神色大变,冲着陈荣怒吼了一声,我跟着回头望向陈荣,不知何时,陈荣竟然站在黑棺的跟前,将黑棺的棺盖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目光直勾勾的透过那条缝隙,望着黑棺里面,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就从他那面色忽然苍白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鬼,是鬼……”扑通几声,陈荣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发颤,手指哆嗦的指着黑棺,大声道:“里面躺着一个鬼,那鬼对我笑,还说我今天会死!” 砰! 一道沉闷声响骤然响起,瘦高个反应很快,当陈荣瘫坐在地上的那一刻,他跑到黑棺跟前,重重将黑棺盖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紫,低头目光冰冷的望着陈荣,声音说不清的幽寒:“自作孽不可活!” 说罢,他拉着我的手腕,一个猛扎钻进楼梯通道中,身后不断传出陈荣的哀嚎声:“我腿软走不动,你们带上我啊,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求求你们,带我离开这!!” 第十三章 黑棺中的冰山一角 楼梯通道很深,我和瘦高个走了几分钟,也没有走出去,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后面丝毫看不到陈荣的身影:“马延青,真的不去救他?” 瘦高个面向前方,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语气淡淡言语神秘的说:“陈浩然,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一切。” “这跟陈荣有什么关系?”我跟在他的身后,纳闷道。 瘦高个没有解释这句话,继续默不作声朝前走着,只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中,只有我们二人的脚步声。 瘦高个忽然道:“陈浩然,你觉得陈荣刚才看到的,会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我耸了耸肩,一想到陈荣刚才一脸狼狈,面色苍白的说见到了鬼,我就心惊胆战。 瘦高个冷笑道:“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可是他却说见到了鬼,你不觉得蹊跷吗?” “但他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我说道。 “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瘦高个说道:“咱们先出去,到了外面再说。” 哗啦啦—— 忽然,身后的水声越来越大,就像是洪水从泄洪口喷出一样,汹涌澎湃。 “陈浩然,走快点!”瘦高个忽然大声说道,我连忙加快前进的脚步,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我们两个人猫着腰,不顾一切的朝着通道的最深处走去。 不知为何,我们跑的速度越快,身后那血涌泉的流速就越快,我们速度慢了一些,那血涌泉竟然跟着慢了许多,瘦高个呼吸匀称,丝毫没有我心跳那般紊乱,他咬牙切齿说道:“能控制血涌泉流速,这它妈到底是什么人!” 跑了约莫六分钟左右,通道的最远处出现了一抹亮光,我神色一喜,瘦高个脚下的速度又快了许多,走出通道,天边的黑暗越来越沉,我扫视了一眼四周,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另外一个山头。 瘦高个也望向那片全是坟冢的后山,目光深邃:“这个局,做的真大。” 哗啦啦—— 忽然,水声越来越大,我神色微变,瘦高个却已经发现水流的源头,低头望着通道处,我跟着望了过去,只见我们走出没多久的通道中,已经被红色的血水灌入满了。 “陈荣还没有出来!”我声音有些发颤:“瘦高个,他会不会……” “嗯。”瘦高个神色凝重的点头:“里面只有这么一个出口,他没有从这里出来,也就只能从出入口离开,如果是这样,应该已经死了,就算侥幸没死,也活不过后天。” “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外公和大伯的设下的局,不到一天的时间,牵扯到三个人的死亡,我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想立刻找外公,知晓这个局的真相。 “回去吧。”瘦高个似乎也是这个想法,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当我和瘦高个并肩回到家门口时,巷子中的路灯已经亮起来,外公的身影还是保持着我们离开时那样,佝偻着后背蹲在地上,手指尖夹着一根已经快要燃尽的香烟。 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小腿前方,摆着一个白色的瓷碗,瓷碗里注满了水,看到我们二人,外公吐出一口烟雾,将烟头扔进瓷碗里,随意的把水倒在路边,一边转身朝着屋里走去,一边道:“跟我来吧。” 大厅中的半截砖已经不见,外公率先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地上的板凳,等我和瘦高个坐下以后,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这一切,还没到你们知道的时候,你们现在知道,对你们来说,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瘦高个双手放在膝盖上,下巴微收凝视着外公,那双眼睛很亮,就像是鹰的眼睛一样,无法让人直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黑棺里究竟放着什么?” “外公,这个你总能告诉我吧?”我连忙附和道。 “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外公乜了我们一眼,摇头道。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有些东西,还是让知道的人亲口说出来的比较好。” 外公从口袋中掏出香烟,又点燃了一根,我很想劝他少抽一些,但他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外公深吸了一口烟雾,微眯着眼眸吞云吐雾道:“我老伴死了,黑棺里躺着的人,除了我老伴,还能有谁?” 瘦高个手掌握紧了几分:“我在进村的时候,黑棺的一角曾经掉落在地上,棺盖并没有彻底钉死,棺材落地以后,棺盖倾斜,陈兴当时慢了一步,我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外公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瘦高个目光灼灼道:“就在刚才,我跟陈浩然去了后山的墓穴,又看到了黑棺里的东西,你不想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外公手掌颤动的越来越厉害。 瘦高个宛若自言自语一般,继续道:“陈浩然看过一次,不,确切来说是看过两次,他昏迷之前看到的东西,我并不觉得这是意外,而是你们事先准备好让他看到的。” “够了!”外公声音提高了几分。 瘦高个仍是我行我素的继续道:“他第二次看到的,是他的外婆,也就是你刚才说的情景,我觉得这还是你们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这就很有意思,我看到的,却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马延青,你说够了没有!”外公忽然愤怒的吼道。 瘦高个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瞪视着他,气势丝毫没有颓势,扬声道:“那你就告诉我,黑棺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说是你的老伴,我相信,但我更相信我看到的一切,那口黑棺中,准确来说躺着两个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是你说的老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两个人,哪个是死的,那个是活的!陈鹏,今天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你到底想隐瞒什么?” 第十四章 褚胖子驾到 我第一次看到瘦高个愤怒,那种愤怒就像是火山酝酿许久以后骤然喷发一样,外公却像斗败的公鸡,和瘦高个对视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神色无奈的坐回到了椅子上,一个劲摇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浩然被你们这些真正会算命的先生看出命格,不是什么好事!” “外公……”我有些内疚的望着他。 家里人一直嘱咐我不让别人给我算命,我遵守了很多年,却还是违背了家里人的意愿,才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外公冲我挥了挥手,打断了我的话茬:“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本来就背负着陈家村五十年前那笔债,就算你现在不还,将来你结婚生子,还是要还的,如果你在二十五岁以前,没有被人算命,到那一天我们也会告诉你事情的原委。” 说着,他语气一顿,继续道:“浩然,从你回来到现在,你就没有发现家里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我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惊醒,如果外公不提这一茬,我还没有注意到,从我回到家里到现在,我爸妈还没有露面,外公道:“你爸妈现在去了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等到他们回来,黑棺的事情你们自然会知道。” 瘦高个神色阴晴不定,重新做回凳子上,双手又一次放在膝盖上,望着外公:“陈老爷子,说句难听话,今天我一定要知道关于黑棺的事情,龙虎山正一道你应该听说过,就算你不说,我今天也有办法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到时候我就怕会影响到你们做的这个局,所以我才提前跟你交代清楚!” “龙虎山正一道?”外公熄灭了手中的烟头,直勾勾的望着他:“你就非得知道的这么清楚?陈家村对你而言,不过是局外之势,就算你现在被迫进了村子,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啊!” “因为他。” 瘦高个抬起手掌指了指我:“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现在还待在龙虎山修身养性,你们的事情我压根不想管,但他的命格牵扯到我师兄,因为给他算命,我师兄身后的人遭遇到了不测,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解决,他的下场很惨!” “我明白了。” 外公深吸了口气,神色变得坚定了几分,望了我一眼道:“浩然,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说。” “行。”我连忙站起身,走出了大厅,轻轻将大厅的门给关上,离开之际,我隐约听见外公和瘦高个的对话:“黑棺的秘密,你说对了一半,里面确实躺着两个人,但除了你说的这两个人以外,其实还有一个人躺在黑棺中……” 我想离开,但却发现身体竟然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半天挪不动步伐,大厅中的声音仍旧在响起,但已是低不可闻,我的思绪仍旧停留在外公说的那番话上。 还有一个人躺在黑棺中? 我第一反应便是大伯在黑棺里,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我按了下去,先不说那黑棺的体积能不能装得下三个人,就算是真如我现在想的,大伯躺在黑棺中避免村民发现,以瘦高个缜密的心思,不应该看不到才对。 嘎吱—— 客厅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瘦高个那张白皙的脸庞从里面探了出来,脸色阴沉的望着我:“这件事你别偷听,对你没好处。” “我其实没听到。”我回应了一声,但瘦高个俨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仍旧是盯视着我,我只好大步走出了大门,蹲在门口,从口袋中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慢慢抽着。 巷子的路灯有些昏暗,周边还没有一个人,夏天的夜晚很闷热,没一会我就想回到房子打开风扇,只是一想到瘦高个和外公还在里面谈话,只好等等再进去。 就在此时,一道“哒哒”的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偏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短袖,下身穿着短裤,脚上踩着棕色凉鞋的青年咻的一下从我身边掠过,灯光昏暗,我竟然没有看清楚那是谁,只是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熟悉,下意识喊道:“跑这么快干什么去啊?” “陈荣哥没了!”那道声音带着哭腔传入我的耳畔。 陈荣死了?我嘴角的香烟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惊愕的望着已经跑开的身影,我连忙追了上去,与此同时,从那个青年的声音里我也听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跟随陈荣的陈六! 陈六跑的很快,我紧追快赶仍是跟丢了他,当我站在村子的主路上,四下环顾,竟然愣是没有找到陈六的身影,挠了挠头,嘀咕道:“这丫跑的也太快了吧。” 陈荣死了,这件事瘦高个也提到过,但我好奇的是,陈荣究竟死在什么地方,而且到底是怎么死的——要知道,陈荣出事的地方按理来说是后山那片坟冢之地,只是这么一会就被大家知道,只能是他又回到了村子,然后死在了村子里。 我打算去陈荣的家里一趟,陈六他很有可能也在那里。 “陈浩然——你这个王八蛋——” 正当我转身刚刚踏上前往陈荣家中的路上,身后村口处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回头望了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身材臃肿穿着运动服,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帽子的高大胖子,正在那冲着我愤怒喊道:“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你玩蛇呢?!” 那个高大胖子,就是在网上给我算命的人,原名褚江河,不过当我走过看清楚他的样子,我下意识道:“褚胖子……” “褚你二大爷!” 褚胖子瞪视了我一眼,气骂道:“就不能说褚帅哥吗?” 我尴尬一笑:“你不是说明天才过来吗,而且你来的也忒快了一点!” 褚胖子翻了翻白眼,从裤兜中掏出一个铜色罗盘,指着上面的指针道:“老子就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提前留了一手,给你打电话得时候,我已经朝着这边过来了,嘿,还真不出我所料,你压根就不在县城!” 说着,他忽然抿着嘴唇不说话,低着头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铜色罗盘,我也下意识望了过去,至今罗盘上的指针,不停的转动着,速度从慢到快,又变得越来越快。 第十五章 幻觉 褚胖子小声嘀咕道:“罗盘怎么坏了……” “这玩意儿你在哪买的?”我哭笑不得道。 然而,褚胖子说完这句话,神色并没有轻松,反倒愈发的凝重:“陈浩然,说句老实话,就算是我的命没了,我的罗盘也不会坏……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有一会儿,迟迟没有进村的原因吗?因为我的罗盘,从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我,吐字道:“这个村子有问题!” “那咋整?”我耸了耸肩,村子有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过,瘦高个也说过这种话,而且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印证了瘦高个和褚胖子的话,当褚胖子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意外。 “你丫够淡定的。”褚胖子收起铜色罗盘,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村子里今儿发生什么事,让你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是啊。”我叹了口气道。 “那就对了。”说着,褚胖子将身后的运动背包挎在肩膀上,转过身一边朝着宽敞的马路上走去,一般冲着挥手道:“今儿晚上我就不住进去了,明天正午我再来,正午阳光最烈,就算真有不干净的东西,也不敢曝晒在阳光下!” 我无语的望着他的背影,褚胖子看着人高马大,性子却这么胆小,丝毫没有瘦高个那种气势。 忽然,我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吸声,那道声音近在咫尺,森然而寒冷彻骨:“陈浩然,你看到陈荣哥的死相了吗?” 我猛然回头,陈六那张苍白的脸几乎贴着我的鼻子,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惊恐道:“陈六,你它妈吓谁呢!” 陈六此时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佝偻着后背,双手自然垂放着,指尖几近贴着地面,他那张脸庞最是恐怖,苍白无血,还泛着一抹青光。 我后撤了几步,陈六就紧跟上几步,我想要退出村子,后背却像是贴在墙上一般,无论我怎么咬牙使劲,也离不开半步。 眼看着陈六那张脸庞越来越近,我心中怒火中烧,陈六个头不高,身形也消瘦的厉害,一副发育不良营养跟不上的样子,我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看着他的身体飞出去几米远,我才松了口气,指着他的鼻子气骂道:“陈六,大半晚上吓唬谁呢?” “陈浩然,你看到陈荣哥的死相了吗?” 然而,陈六的双手扶着地面,从地上爬起来以后,脚步趔趄着朝着我这边走来,那张苍白宛若金纸的脸上,带着一抹狰狞,一抹鲜血不断的从嘴角流出,声音低沉而沙哑:“陈荣哥死了以后对我说,是你杀死他的,他说他身上好痛啊,有几万只毒蜘蛛撕咬着他身上的肉,还喝着他的血,他本来可以好好的活着,就是因为你,死的时候就剩下一张皮了!” 随着他的声音,我感觉头皮发麻,陈荣在墓穴中凄厉的喊叫声就像借用陈六的口传入我的耳中,当我失神的一刹那,陈六就像是矫健的兔子一般,忽然飞奔了过来,手掌猛然抓住我的脖子,那双手的力气很大,手掌的皮肤就像揉碎的纸又被平铺开一样,皱皱巴巴。 “你放开!”我涨红着脸吼道。 陈六冲我狰狞一笑,不仅没有放开,手掌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明明瘦弱跟猴子一样的他,却把我从地面上直接提了起来,我想反抗,但越是反抗他的力气越大。 “啊——”一股疼痛从我的脖子上传来,我眼睁睁看着陈六张开嘴巴一口咬在我的颈动脉上,鲜血不断的喷薄而出,我感到深深地绝望,一种会死的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哎,陈浩然,你丫发什么呆啊?” 就在此时,褚胖子那充满纳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当我回过神来,陈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个身形高大的胖子,正蹲在地上不停的拍着我的脸颊。 “陈六呢?”我大声问道。 “什么陈六?”褚胖子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纳罕:“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啊,我刚离开几步,就看到你一屁股坐在地行,然后捂着脖子一个劲儿的抽搐,你咋了,羊癫疯犯了?” 我下意识揉了揉脖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脖子上有些刺痛,就像真的被人咬到了一样难受,但眼下真如褚胖子所说,漆黑的四周,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先起来。”褚胖子伸出手掌道。 我握住他的手,被褚胖子一把拉起来,旋即转身伸出手掌摸了摸陈家村的外面,原本刚才还有一堵墙,现在却什么也没有,我可以肆无忌惮的从牌楼下走进来又走出去。 “你干什么呢?”褚胖子在一旁宛若看戏一般的架势,抱着双臂目光古怪的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只以为刚才是出现了幻觉,但一想总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是幻觉的话,那刚才未免太真实了一点,尤其是脖子上的痛楚,仿佛是在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我暂且按下了这个疑惑,望着走进来的褚胖子:“你不是要在外面住一宿吗,怎么又不去了?” “老子回心转意了不行?”褚胖子撇了撇嘴,搂着我的肩膀道:“小子我觉得咱俩这缘分啊,是越来越浓了,而且你们这个村子古怪的地方太多,小爷我要不把这地方调查的清楚一些,今晚上想要睡着恐怕都难了,最重要的是,你丫的命格有问题,把我也牵扯进来了,不跟你一块解决这件事的话……我也活不成。”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带着他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忽然想到褚胖子刚才掏出的罗盘,脑海中同时浮现出瘦高个的模样,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将瘦高个的存在,告诉给他,只是没想到,当他听到马延青这三个字以后,褚胖子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抹凝重之色,就听他喃喃道:“这混蛋也来了啊,世界还真小。” 第十六章 倒挂牌楼的人皮 “你认识他?”我诧异道。 “认识,怎么不认识。”褚胖子紧了紧身上的挎包,嘟囔道:“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每次都是老子吃亏,哎,不提了,先去见见他,这小子比我先来,肯定知道的东西比我多。” 我点了点头,带着他回到家中,此时,外公坐在大厅中,神色有些呆滞的抽着香烟,烟头都快烧完了,也没有察觉到。 我连忙走过去将外公手中的烟头夺过来,扔在地上踩灭,望了一眼四周,好奇道:“外公,马延青呢?” “他说出去找你,有事情跟你说,你没看到?”外公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我,又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褚胖子,指着他道:“这是你的朋友?” “你好,陈老爷子。”褚胖子搂着我的肩膀嘿嘿一笑:“我是陈浩然的好哥们,我叫褚江河。” “会算命?”外公忽然问道。 褚胖子瞅了我一眼,似乎不太明白我外公为何会这么问他,点头道:“略知一二。” 外公哦了一声,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对我说道:“你先带他去厢房住下,马延青应该过不久就回来了。” “好嘞。”我忙不迭点头,带着褚胖子来到厢房,褚胖子将背包刚一放在床上,耸了耸鼻子,神色变得警惕了几分,在我耳畔低声道:“这里是不是有人受过伤?” “你鼻子真灵。”我冲着他伸出一个大拇指道。 “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干什么的!”褚胖子得意的扬起下巴,忽然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这个受伤的人是谁?” “我大伯。”我说道。 “那他人呢?”褚胖子追问道。 我将黑棺入村的经过告诉给他,褚胖子听完后,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沿上,一副深思的模样喃喃道:“这黑棺有问题啊,一个懂风水的老先生说不让黑棺进村,你大伯又必须要进,期间还搭了两条人命,你大伯又受伤不知所踪,这是玩什么呢?” “要不我带你去后山看看?”我开玩笑道。 褚胖子将头摇的宛若拨浪鼓似的,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懒洋洋道:“还是别介,小爷我都知道那黑棺有问题,这大半晚上的过去看,容易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这样吧,等明天中午,明天中午一到,太阳正刺眼的时候,我们再过去瞅瞅,现在咱先睡觉!” “那你朝里面睡点。”我推了推他的肩膀道。 褚胖子警惕的望着我:“咋地,你今晚上要跟我睡?” 我轻咳了一声:“我一个人睡睡不踏实。” “瞧你胆小的样。”褚胖子不屑的撇了撇嘴,身体又很老实的向着里侧挪动了几分,盖着薄毯子转过身面向着墙壁:“先说好啊,跟我睡一块可以,晚上别动手动脚。” “德行!”我笑骂道。 关掉灯,我很快睡了过去,但在梦中,我又看到陈六那张苍白无血的脸庞,和上次相比,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抿着嘴唇,直勾勾的盯视着我,我冲他大喊,他也不理我。 不知过去多久,我发现有人在一旁推我,当我睁开眼睛,耳畔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天空虽然阴沉,却已经明亮了很多,厢房中的挂钟的时针分针指着清晨六点。 “你丫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褚胖子愤愤然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问道:“你起来够早的啊。” “废话,出大事了,能不起来早么!” 褚胖子神色凝重的说着:“马延青那小子昨晚上一直没有回来,我怀疑他出事儿了。” 我浑身一个机灵,睡意顿时烟消云散,睁大眼眸看着他:“瘦高个本事不小,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我哪知道!” 褚胖子摊开双手道:“但现在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等着不是办法,我的意思咱俩去村子里转转,一来我熟悉一下地形,二来看看那丫的到底跑哪去了!”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我和褚胖子结伴离开家里,在村子里晃悠着,离开前我特意看了一眼我外公,发现他大清早已经出去了,褚胖子道:“陈老爷子起的够早啊。” “先去找瘦高个!”我说道。 大清早村子里起早的人并不少,不一会我便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我有意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奈何他们看到我,却是眼神飘忽不定,压根不给我靠近他们的机会,一溜烟的跑开了。 褚胖子啧啧称奇道:“你是村子里的小霸王吗?” “我有大半年没回来了。”我实话实说道。 褚胖子眉头一皱,回头看着已经跑开的一个中年妇女:“那为什么他们这么怕你?” “应该跟我外婆的死有关。”我思索着道。 褚胖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也不再说什么,当我们来到村子的主路上时,只看到一些村民围在村子的牌楼周围,一个个抬头望着上面。 其中有一些年迈的村民佝偻着后背,交谈着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陈六那孩子死的太惨了!” “是啊,就剩下一张皮了!” “哎,这算什么事儿啊,从昨天开始先是陈卫民,后来又是陈辉,现在陈六也死了,咱们陈家村造的哪门子孽啊!” 两位老人从我身边走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回荡着他们刚才的言语,陈六死了?只剩下一张皮?那不是跟昨天我看到他时,和他说陈荣的死相一模一样吗! 难道说。 昨天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陈浩然!”忽然,耳畔传来褚胖子低沉的声音,我回头望了他一眼,褚胖子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凝视着我问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陈六,是不是跟刚才那两位老爷子说的,是同一个人?” 我嗯的一声应道。 “只剩下一张人皮,这得多大的仇。”褚胖子浑身一个机灵,拉着我的手腕急声道:“先去村口那看看!” 我任由褚胖子拉着,快走到村口时,外公早早的已经出现在牌楼底下,他正蹲在地上,旁边是一张人皮,在众人的围观中,他嘴里叼着烟头,神色凝重的低头看着那张人皮。 第十七章 恐惧弥漫 我跟褚胖子目光惊悚的望着只剩下一张皮的陈六,那张人皮很惨白,就像是一件衣服被人脱掉一样,完完整整,不见得一丁点残破之处。 天空阴沉昏暗,铅云中下着淅淅沥沥的下雨,外公蹲在地上,手掌轻轻摸着人皮,神色凝重,由于那张人皮太过渗人,很多村民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不大一会儿,只剩下我、褚胖子、外公三个人。 而一些对人皮好奇的青年,也距离较远的指指点点着这边。 “外公……”我蹲在外公的身边,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此时的外公看起来高深莫测,那双眼眸凝视着陈六的人皮,手掌微微颤动,不停的摩挲着。 本来我想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但看他的样子,那番话顿时卡在喉咙,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浩然啊,陈六的死是个意外。”外公抬起头,眼眶通红望着我,嘴唇哆嗦着:“这次跟咱家没有关系!” 说完,他将人皮卷了起来。 “陈鹏,你在干什么!” 一个怒吼声从身后响起,村长陈立农气喘吁吁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指着外公大声道:“我已经联系警察局了,他们很快就派人过来,你不要破坏现场!” “警察来了有什么用?”外公回头瞪了他一眼,捧着手中的那张单薄人皮,声音沙哑道:“你觉得这像是一般的杀人案吗?警察能管得了人杀人,管得了其他东西杀人吗?” 村长脸上阴晴不定,似乎还想呵斥,然而当他看到外公手中的人皮后,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也注视着这一切,褚胖子忽然推了推我的肩膀,小声道:“哎,没想到你外公也是行内人啊。”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外婆会风水奇门,这不奇怪,但打我懂事到现在,我外公从来没表现过,俨然跟平常的老人相差无几。 村长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不行。”外公摇头,将人皮揉成一团,忽然又打开,当他平铺开放在地面上,人皮竟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整个人皮都泛起了血红色。 外公声音低沉道:“这件事我不能不管,如果是不干净的东西把人杀了,我没话说,但是有人利用血涌泉杀人,我不能不管。” 我看到村长神色大变,站在我旁边的褚胖子目瞪口呆,嘴唇哆哆嗦嗦道:“不是吧,怎么这玩意儿也出来了?” 而在不远处围观的十余位村民,一个个神色茫然,一副不明白我外公说的言语是什么意思。 “血涌泉在哪?”村长急声问道。 外公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们血涌泉其实是在后山,但此时外公忽然用眼角余光乜了我一眼,那双眼眸中掩饰不住的警告,我顿时闭上了嘴巴,站在一旁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陈浩然,跟你说个事。”忽然,褚胖子拽了拽我的袖子,低声道;“你要不要跟我先离开?” “可是……”我想继续待在这里看看情况。 然而褚胖子咬牙切齿,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言语道:“看个屁啊,等会儿又得出人命,你知道这个人皮是什么吗?!这特么是个套儿让咱们往里面钻啊!” “什么套?”我追问道。 褚胖子一阵抓耳挠腮,想要说但一看周围那么多人,又闭上嘴巴,闷闷哼哼道:“你别管了,相信我,这里不是该呆的地儿!哎哎哎,你丫干什么呢!!!” 褚胖子怒目圆睁,瞪视着村长。 只见村长此时蹲在外公的身边,手掌放在人皮上,然后将人皮拿了起来,外公神色大变,惊呼道:“陈立农,你疯啦!” 村长没有理会所有人,继续着这个动作,当人皮彻底立起来以后,村长不顾一切的将人皮当做衣服一样,神色狰狞的撕开一条口子,就要穿在自己身上! “陈立农!!” 外公急忙拉住他的肩膀,神色焦急道:“你还觉得事情不够乱吗?”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村长愤怒的挣脱着外公的手掌,别看村长四十多岁的人,但跟我外公比力气,竟半天没有挣脱开,瞪视着他,低喝道:“看看现在的陈家村,没过两天啊,就死了三个人,你们家光想着自己,光想着你们的宝贝孙子,有没有想过陈家村不是只有你们一家,你非要等到所有人都死掉,你才甘心是吗!!” “现在发展到这个场面,我也不想!”外公气势丝毫不怯懦,一字一板的低声道:“是有人跟我们对着干,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吗,村里是死了三个人,但你以为只有这三个人?陈兴那孩子,不一样跟他们落得同样的下场?甚至下场还不如他们,你现在听我的,把这张人皮放下,咱们好好说,你要是非要穿上,到时候你出了事,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村长神色一缓,人皮耷拉在肩膀上,凝视着外公的那双眼眸,又扫视了一眼四周正好奇望着这边的村民,低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这张人皮得尽快销毁。” 外公神色凝重道:“不能让任何人穿上,先不说陈六到底是被谁下套剥了皮,还在血涌泉里泡了几个时辰,就单单说这份用心,明显是要我们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户户死绝啊!” “还是五十年前那份债?”村长咬着牙道。 “我说不清楚。”外公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村长俨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轻松,继续道:“不过用不了多久,幕后黑手就会浮出水面,相信我,只要揪出幕后那个人,陈家村面临的这个劫,就稳了!” 我跟褚胖子站的最近,外公和村长的交谈一字不落的被我和褚胖子听进耳中,不知为何,我一看到那张人皮,就觉得脖子上的痛处越来越厉害,视线也跟着有些模糊。 倒是褚胖子越听越是胆小,腿肚子不停的打着摆子,偏头望了我一眼,褚胖子那张脸上布满了惊恐,搂着我的肩膀,语气战战兢兢的在我耳畔小声道:“陈浩然,我觉得咱俩缘分到这儿就算是到头了,我现在离开这个破地方,成不?” 第十八章 昏迷 褚胖子突然表现出胆小的一面,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是他看出我的疑惑,低声说道:“你瞅瞅你们村子都是什么破事,不说黑棺,这玩意儿我没看到也不清楚,只说血涌泉,你知道血涌泉是什么玩意儿不?别看那泉水的颜色是红的,没有危险,只要人的皮肤挨上,不出三天就得死,更别说被浸泡几个时辰,一个人就算再干净,碰了血涌泉,也得变得不干净啊!” “那你走吧。”我叹了口气,陈家村发生的事情,的确跟褚胖子没有关系,强行让他留在这,不出意外还好,可一旦出了意外,这份内疚我担不起。 “有这句话,你这个兄弟我没白认!”褚胖子神色一喜,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朝着我家的方向跑去,似乎想把他的背包带走。 然而没跑出十米,他神色复杂的折了回来,又一次搂着我的肩膀,唉声叹气:“算了,我也甭走了,这趟浑水我是注定要把脚伸进去。” “我没逼你。”我耸了耸肩道。 褚胖子愤愤然道:“是啊,你是没逼我,可小爷我给你算命了啊,就算我跑了,能跑哪去?再说了,如果你身上的命格不解,我也活不久啊!” 我瞅着他,一阵摇头,但也明白褚胖子的苦衷,小声道:“放心,来的人又不只你一个,还有瘦高个呢,他胆子比你大多了,而且身手也不差,指不定我身上的事情,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呢!” “但愿如此。”褚胖子愁眉苦脸道。 说着,他掏出了巴掌大小的罗盘,瞅了一眼罗盘上的指针,忽然惊疑了一声,松开耷拉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双手捧着罗盘,细细的打量着。 “怎么了?”我问道。 褚胖子抬头瞅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外公正和村长交谈着,将我拉到一边,把罗盘放在我眼前,指着上面不再转动的指针:“你瞅瞅,我的罗盘又好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刚才还明明有问题呢,现在莫名其妙又恢复了,啧啧啧,有点意思哈!” 我看到那罗盘,脑海中就浮现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想还好,一想脖子疼得厉害,视线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诶?” 褚胖子又惊疑了一声:“它妈的,老子的罗盘又出问题了……哎哎哎,我说陈浩然,你怎么了?” 他的话在我耳畔越来越小,我感到身上的力气好像被人彻底抽空了一般,脚下一阵趔趄,伴随着扑通一声,和鼻子一酸,整个人都躺在地上。 “陈浩然,你疯啦!” “这个人皮你别动啊,不干净!” “浩然,你干什么,不能穿!” 我在昏迷的刹那,耳边响起外公、褚胖子、还有村长三个人的惊呼声,再往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话,似乎在说我抢到了陈六的人皮,而且还穿在了身上。 …… …… “老不死的,让你照顾浩然照顾浩然,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我也不想啊,哎,早上发生的事,我也没料到!” “你看看他脖子上的伤口,陈鹏,你好好看看!如果是今天早上,会恶化到这种程度?” “那你说怎么办?” “好哇,我就一天不在,你就学会顶嘴了!” 我意识恢复过来时,却发现眼皮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任凭我怎么使劲,也无法睁开,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我惊呆了。 那两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一个是我外公,而另外一个女声,则是我外婆! “大爷,大妈,您两位都消消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想想怎么帮他吧!”而这一次,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声音很甜,很柔,又透出一股熟悉的感觉,我隐约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老不死的,去厨房给我拎一把厨刀过来,我要给浩然把脖子上这块肉割下来,不能再恶化下去,不然浩然得没命!” “你疯啦,一刀下去,还能不能活!” “我有分寸!” 外婆的嗓音很特殊,带着温柔又透着几分决绝,很快,有一道脚步声匆匆离去,又快步返回,没多久,我感觉到耳边传来一道匀称的呼吸声,脖子上紧跟着一疼,钻心的疼。 外婆温柔的声音念叨着:“浩然啊,你的命牵动着陈家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有外婆跟你外公在,没有人能把你怎么着,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的意识再一次模糊起来。 当我能睁开眼睛,看清楚四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褚胖子第一个发现我睁开眼睛,扯着嗓子嚎叫道:“陈老爷子,陈浩然醒啦!”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外公眼眶通红的走了进来,目光细细打量着我,直到确定我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苍老的手指擦了擦眼角,声音颤抖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外公,我外婆呢?”我扫视了一眼四周,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外婆的踪影,急声道。 “外婆?你外婆不是死了么?”褚胖子坐在床边上,挠了挠头,一脸纳罕询问道。 “我刚才听见她的声音了,她还帮我把脖子上的伤口……”说着,我摸了摸脖子,脸上的神色僵硬了起来,我明明感觉到外婆用刀处理过我脖子上的伤口,但此时脖子上根本没有什么伤,连一点痛楚都没有。 褚胖子翻了翻白眼:“我看八成是在梦里看到的,你从早上一直昏迷到现在,我就一直在这看着,要是有你说的外婆,我能看不到?” 外公点头,伤感道:“是啊浩然,我跟褚江河一直在这守着,再说你外婆都没了,怎么可能会过来。” 我盯视着外公,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外公脸庞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状,但越是如此,我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外婆的声音真切,此时仍是余音绕耳,最重要的是,原本我疼痛的脖子,此时恢复如初,再没有那种痛楚,这该怎么解释? 当我把这话说出来,外公和褚胖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外公抿着嘴唇一语不发,脸上阴晴不定,褚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同情的看着我:“陈浩然,接下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十九章 镜中人 我疑惑的看着褚胖子。 褚胖子叹了口气,瞅了一眼外公,外公声音沉闷道:“这事出在他身上,就是现在不说,他很快也会知道。” “那我就说了啊。”得到外公的同意,褚胖子步履矫健的从桌子上拿来一面镜子,神色严肃的递给我道:“你还记得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么……哎算了,你先看看镜子!” 我接过镜子,低头瞅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当镜子中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惊呆了。 镜中的自己,根本不是我,而是被剥皮之前的陈六,我一挑眉,镜中的陈六跟着一挑眉,我一咧嘴,他也跟着咧嘴,我抬头震惊的看了一眼褚胖子和外公,他们冲我点了点头,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是不是穿上那张皮?”我隐约记得在昏迷之前,耳畔响起外公、村长还有褚胖子三人的惊呼声,当下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切思绪都串联在了一起。 褚胖子一脸无奈道:“是啊,谁知道当时你发什么疯,我们仨拦都拦不住,你一抢过陈六的人皮,就往头上套,谁都拿你没办法。” “浩然,到底怎么回事?”外公忽然道。 看着外公那张凝重而苍老的脸庞,我连忙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给他。 褚胖子眉头一皱:“你先等等,这不对啊,昨天晚上咱俩就在一块,陈六要是出现,我应该也能看到才对!” 我嗯了一声,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褚胖子跟我在一块却并没有看到,我才觉得当时看到的许是幻觉,但经过昏迷这件事后,我发现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外公忽然转头望着褚胖子:“你当时站在什么地方?” “村外啊。” 褚胖子理所当然道,忽然他反应过来,神色愕然:“陈老爷子,您别跟我说,因为我当时站在村外,所以才没看到……诶,等等……您还别说,当时我的罗盘出现问题,我才打算在外面住上一宿,今天早上我的罗盘又好了,可是陈浩然昏迷的时候,又出现问题……” 他越说神色越凝重。 外公偏头望了一眼天空,看着天空被暝色包裹着,脸上带着一抹思索,开口道:“浩然,褚江河,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村口。” “这个点就不用了吧……” 褚胖子缩了缩脖子道:“大半夜的,要不咱们明儿个再去?” “不行!”外公断然拒绝道:“浩然身上的人皮不能过夜,你应该明白血涌泉是什么,他要是把这人皮穿过一天,明天人皮就会和他形成一体,到时候陈六复活,浩然就没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人皮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那咱们现在就去!”褚胖子也意识到如果我没了,他的小命也得遭殃,咬了咬牙:“哎小爷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早知道就不趟这次的浑水了!” 我们收拾了约莫十分钟,时间正好晚上九点,我手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拿,倒是外公肩膀上背着一个小包,神色凝重的走在最前面,褚胖子把他的那个双肩包也背上,背包似乎很重的样子,褚胖子走的很吃力。 “要不我来?”我望着褚胖子道。 “还是别。”褚胖子摇头道:“这东西给你,你也背不动,你还别不信,这跟你力气大小没有关系,想把我千里迢迢带过来的背包背起来,就是会点手段的马延青也不行。” 他说的很神秘,让我想起瘦高个龙虎山正一观道士的身份,拉了拉褚胖子的袖子,低声在他耳畔道:“你说你跟马延青很熟,他是龙虎山正一观道士,你是什么身份?” “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褚胖子得意的扬声说了一句,忽然又耷拉下脑袋,兴味索然的挥了挥手道:“嗨,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知道我跟马延青差不多就行。” “他可比你胆子大多了。”我揶揄道。 褚胖子翻了翻白眼:“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我跟你这么讲,在不干净的东西面前,我做事向来谨小慎微,不像马延青那货,他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再说直白点,就是二!” 我莞尔一笑,褚胖子的话让我想起老道士对瘦高个这个师弟的评价,也是一个字“二”,褚胖子瞅着我道:“陈浩然,你还是别笑,把人瘆得慌。” 说着,他捏了捏我的脸颊,虽然我明白他捏的是陈六那张皮,但感觉告诉我,那张皮跟我几乎融合到一起,褚胖子啧啧称奇道:“你还别说,这种旁门左道的手法,真是绝了,小爷我要是知道是谁弄得这一手,非得把他绑回去,好好‘讨教讨教’!” 很快,我们来到村口的牌楼下。 村口有两盏路灯,往日泻下的灯光将四周照的明亮,然而不知今晚上怎么的,这两盏路灯到现在也没有开,天空雨虽然停了,铅云还没有散去,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幸好褚胖子和我外公提前做准备,各自从背包中取出一枚手电筒,在强光的照应下,将无人的村口照的明亮起来。 “浩然,你在旁边拿着手电筒照着牌楼底下就行。”外公说完,从褚胖子手中夺过手电筒,全都递给我。 而后,他盘腿坐在那一片光明处,将背包放在小腿上,面无表情的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碗,掏出一瓶矿泉水倒入其中,然后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吸了一口烟雾。 “陈老爷子,提神呐?”褚胖子好奇问道。 “你说呢?”外公乜了他一眼道。 褚胖子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您这手段,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外公没有再理他,将嘴上那根香烟吸到尽头,烟头随意的扔在水中熄灭,拿起白色瓷碗放在嘴边,将口中的烟雾全都吐进碗中, 哗啦啦—— 做完一切,外公将水宛若泼墨一般,倾洒在牌楼内侧,顷刻间,水渍弥漫,在地面上四溢而开。 当那一滩水不再流动的时候,我和褚胖子目瞪口呆的望着地面,地面上,显现出了一个人形,一个好似被捆绑着四肢,身体蜷缩在一起的人形。 第二十章 诡异红棺 虽然外公只泼洒了一个瓷碗的水量,地面上那个身形的纹理却越来越逼真。 “果然。”外公叹了口气。 我吃惊的望着地面:“外公,这个该不会是……” “嗯,就是陈六。”外公点头:“陈六昨晚上应该就已经被人剥皮了,你昨天见过血涌泉,所以他盯上你,也理所应当。” “陈老爷子你等等!” 褚胖子瞪大眼眸叫道:“这话什么意思?” “浩然昨晚上没和你说?”外公皱眉望了他一眼,又疑惑看了看我,我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当时我确实没有告诉给褚胖子这件事,是因为想等瘦高个回来以后,再一块琢磨血涌泉的事。 褚胖子急了:“哎陈浩然,我说你忒不够意思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先跟我说说!” “瘦高个说不能告诉给别人。”我耐心道。 “你丫信他的话,早晚得被他忽悠瘸了!”褚胖子气哼哼道:“当年小爷我没少被他忽悠,我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不想听他那张破嘴忽悠!” “行了,血涌泉的事情,等回去了让浩然慢慢跟你讲。”外公收起白色瓷碗,神色凝重的望着褚胖子:“我让你出来拿的东西,你怎么没拿?” “那玩意儿不好使。”褚胖子嘿嘿一笑,手掌伸进背包中,取出一个洛阳铲,在我跟外公面前晃了晃,得意的扬起下巴:“我这个比你那玩意儿好使多了!” 外公淡淡道:“那你来挖,记住喽,沿着边上三寸开始,九公分左右应该就能看到东西了。” “瞧好吧!”褚胖子搓了搓手掌,将后背上的背包扔给我,不得不说,看着背包重量不轻,当背包真的拎在我手里,比想象中还要重好几倍,我吃力的将他的背包放在地上。 而此时,褚胖子双膝跪在地上,两只手掌紧握着洛阳铲,聚精会神好似解剖实验,轻车熟路的沿着那个人形的边上一点点的划拉着。 没几分钟,已经勾勒出了形状。 “陈老爷子,跟你想的一样。”褚胖子神色一亮,脸颊趴在地上,目光斜视着在地上划拉出的痕迹,呼呼的吹了吹,抬头道:“这个是一块板!” 外公走到他跟前,手掌放在那块人形板上摩挲着,又扬起手指轻轻叩击了几下,沉吟了几秒:“浩然,你也过来帮忙,这块板很脆,抬的时候一定要稳、快,褚江河你先用洛阳铲翘起一个口儿,我和浩然一块抬!” 褚胖子忙不迭点头,等我走过来蹲在地上,褚胖子紧握着并洛阳铲,小心翼翼的将人性板翘出一个口儿,我和外公的手指一块伸进去,在外公眼神示意下,我手指轻轻用力,和外公一同快速站起身,将那块板放在一旁。 “卧槽!” 褚胖子忽然惊叫了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扑通一下坐倒在地上,扬起洛阳铲指着空出的地方,低声惊呼道:“这特么是人做出的事儿吗!” 我和外公同时望了过去。 人形板的下方,是一个没有棺盖的红色小棺材,堪堪够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而这个没有棺盖的红色小棺材,不是长方形,而是蜷缩着身子的形状,诡异至极。 红棺材中,躺着一个没有皮的身影,皮肤泛着灰色,看不到一丁点的血色,就像是被人事先抽干了体内所有的鲜血,尸体的四肢被一条猩红色的绳子紧紧的绑着,已经勒紧肉里。 外公看完,脸色阴沉宛若天空黑云,难看至极,咬牙切齿道:“好,真是好样的,这是要让陈家村三百二十户全部死绝才甘心啊!我早就应该能想到,红色怪棺,三寸土,红绳勒魂……这个剥掉陈六人皮的幕后黑手,能懂这么多的,就只有他了!!” 外公的喃喃自语,我听不太懂,但从他的言语中,也听得出耸人听闻的惊悚事情,而且看我外公的意思,好像知道是谁做的这些,我张了张嘴,想追问外公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砰铛! 就在此时,瘫坐在地上的褚胖子,扔掉了手中的洛阳铲,浑身打着摆子,目光惊恐的望着那个红色怪棺,失声叫道:“地下三寸土,怪棺无皮人,红绳勒四肢,化作血屠魂!怎么这种旁门左道也会有人用?这都失传几百年的东西了!” “什么意思啊这是!”看着他们二人都是一副很懂的模样,唯独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连声追问道。 褚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目光惊惧的望着我:“意思就是说,你丫的要化形了,今天凌晨以前要是弄不掉你身上的人皮,明天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所有人都要死在你手里!” “不会吧?”我骇然道。 外公忽然道:“褚江河,收拾东西,跟我把这口棺材抬回家去!” “陈老爷子,你疯啦!”褚江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大声道:“把这东西抬回家,你是想你们家这几口人先死么?” “我有办法!”外公紧咬牙关道:“先别问这么多,听我的就是!” 褚胖子执拗不过我外公的脾气,最终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点了点头:“该怎么做,我听您的!” 外公面色平静了几分,转身弯着腰从他那个黑色小包中取出那个白色瓷碗,手臂一挥手掌朝下用力,“砰”的一声响,白色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从地上拾起最大的一个边角尖锐的瓷碗碎片,咬牙将手指戳破,俯下身子涂抹在诡异红棺表面,冲着褚胖子点了点头:“可以起棺了,记住起棺以后,不能落棺!” 说着,外公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道:“浩然,你现在赶紧回去,我睡的那个客厅的北房床底下,有六块半截砖,你全部取出来,放在客厅中,呈三部分摆放,两个半截砖为一组,记住了,不要弄乱!” 我重重点了点头,背着褚胖子那沉重的双肩包,拿起地面上外公的那个黑色背包,步履如飞的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当我回到家,一个身影正笔直的站在院子的中间,双手自然垂放着,抬头凝视深空的铅云,久久没有回神,当我走进看清他的侧脸,惊喜道:“瘦高个,你回来啦?” “红棺发现了?”瘦高个回头看着我,我这时才发现,他的脸庞很苍白,没有血色,甚至还泛着一抹青光,宛若霜打的茄子一般,病恹恹的。 第二十一章 红棺中的无皮尸 我连忙走过去扶住瘦高个,看着他站都站不稳,急声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先不用管我!”瘦高个并不领情,冲着我的肩膀推了一把,迫使我和他拉开一段距离,那双犀利的眼眸冰冷异常,上下打量了我几秒,语气变得异常陌生:“我问你,你们出去是不是发现红棺了?” “对!”我点了点头,将村口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告知给瘦高个。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神色严肃:“陈浩然,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解释,你只要记住,红棺绝对不能进来,在这个村子,你不要轻易相信村子里任何一个人说的话,包括你外公!!”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揉得很皱的纸团,拉着我的手腕,重重拍在我的手心,转身匆忙的朝着门口跑去。 不能相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我外公? 我拳握着那张纸团,站在原地怔然了几秒,回过神来望着瘦高个匆忙离开的背影,大喊道:“瘦高个,你把话说清楚啊!” 瘦高个却好像没听见似的跑出门,当我追上去时,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几个呼吸的功夫,彻底从我的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站在门口,琢磨着瘦高个离开前交代给我的话,但半天不明白他这话中的含义,陈家村的谜团越来越大,全都充斥在我的脑海中,让我头疼不已。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团,平铺开捋顺,纸张上写着一段话:“浩然,咱家设的这个局出现变故,如果红材怪棺没有出现,你就顺其自然即可,一旦它起棺朝着咱们家来,陈六的皮你穿在身上,千万不要脱下,切记——陈兴”。 看到大伯的名字时,我猛然惊醒,原来瘦高个彻夜未归,是和大伯在一块,而且大伯知晓村子里发生的一切,瘦高个明显也参与其中! 大伯在什么地方,我无从知晓,纸上的这段话中也没有只言片语提到,瘦高个更是只字不提,急匆匆就离开,但仅从纸上传递的信息来看,我惊悚的发觉外公言语和大伯留下的文字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外公要让诡异红棺进家。 而大伯和瘦高个的意思俨然是不能让诡异红棺进来,他们谁对谁错,我说不清,他们是会风水奇门的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我猜不透他们这样做的含义,我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要听谁的! 哒哒—— 脚步声忽然响起,我回头望去,外公和褚胖子两个人正抬着那口红色棺材,朝着这边走来,褚胖子脸上布满了紧张,外公神色却出奇的平静,当他们二人的身影逐渐与我拉近,我清楚的看到,外公那张平静的脸庞上,那双苍老的眸子中充满了焦急。 “浩然,准备好了吗?”外公大声道。 我拍了一下额头,想起外公交代给我的事情,连忙转身想要去找那几块半截砖,然而当我的脚步刚一迈出,瘦高个临走时交代给我的话,以及手中那张纸上大伯的言语,让我顿足,无法再前进一步。 “愣在那干什么!”褚胖子额头上冷汗不断的落下,大叫道:“老子快抬不动了,这个棺材真特么有问题,越抬越重!” “外公,褚胖子!” 我将瘦高个交给我的纸张揣进兜里,大步走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抿着嘴唇望着他们,这一刻我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我打算听瘦高个和大伯的。 “这口棺材不能进家!”我指着红棺道。 “你疯啦!”褚胖子瞪了我一眼,气急败坏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想死别带着小爷我一块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摇头,语气坚定:“今天这口棺材不能进家!” 褚胖子气的直翻白眼,外公却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声音沙哑道;“刚才你碰见谁了,是陈兴,还是马延青,还是别的谁?” 我注视着外公,他的双手已经开始发颤,俨然力量已经用到极致,下一秒就可能松手,我深吸了口气,实话实说:“是马延青。” “褚江河,落棺。”外公忽然道。 褚胖子焦急道:“嗨呀我说陈老爷子,这口棺材不能落啊,你刚才不也说了么,落棺要出事的!” “现在不落棺,等会结果还会更糟!” 外公瞅着我,语气果决道:“浩然没有将那几块半截砖拿出来,这口棺材到哪都一样,既然马延青已经回来了,我想他有办法。” “他已经走了。”我低着头说道。 “那个混账道士!”褚江河咬牙道:“又开始玩这一套,陈浩然,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相信马延青说的,他忽悠人最有一套!” 我看着外公,外公此时也注视着我,他笑了一下,有些释然,也有一些无奈,蹲下身子,轻轻的将红棺的两个角放在地面上,褚胖子一看架势,只得跟着放下红棺。 “看来,不只是马延青,陈兴也带话给你了。”外公佝偻着后背,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手掌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 “外公……”我心中五味杂陈。 外公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用再说下去,他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神吸了一口烟雾,轻声道:“马延青跟你大伯,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就足以说明这口红棺不能进家了,恐怕我这个老头子,又遭道儿了。” “陈老爷子,你说话我咋就听不懂呢。”褚胖子一个劲挠头,脸上写满了狐疑。 外公指了指我:“褚江河,好好看看浩然。” 褚胖子上下打量着我,良久,他忽然惊醒:“不对啊,红棺落地,变故生起,你穿着陈六的人皮,应该已经要变成血屠才对,怎么还没事?”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道。 外公笑了一声:“还能是什么原因,说明这口棺材躺着的人,根本不是陈六!” 说完,外公脸色阴晴不定:“这个人的用心歹毒,简直匪夷所思,他根本没想着让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户户死绝,他就想让我这一家子,全都不得好死!!” 第二十二章 深夜上山 外公的话,让我和褚胖子悚然。 褚胖子望着诡异红棺道:“这里面不是陈六,那是谁?” 外公摇了摇头:“不知道。” “会不会是陈荣?”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外公皱眉:“你怎么会提到他?” 本来我想告诉外公和褚胖子,陈荣跟随我和瘦高个来到后山的墓穴,遭遇到血涌泉,已经死了,但外公继续说道:“不可能是陈荣,今天早上在牌楼底下,我还看到他了。” 褚胖子挠着头,他对于村子里的情况不熟悉,只能听着我和外公说着,我浑身一颤,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你是什么意思?”外公凝视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陈荣今天下午,跟着我和瘦高个去了后山,血涌泉就是他触发的,最后我和瘦高个从密道离开,他并没有走,不出意外,已经被血涌泉淹没了才对,不可能活着!” 褚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道:“被血涌泉淹没,那还不得死的没影了!” “这就怪了。”外公的两条眉毛越皱越紧:“早上我看到的陈荣,他并没有受伤啊!” 在这个村子里,不要相信肉眼看到的一切,瘦高个曾经说的话,忽然浮现出我的脑海,我睁大眼眸,跑到诡异红棺跟前,凝视着没有皮的尸体,开口道:“可能……我和瘦高个在后山看到的人,并不是陈荣,而是陈六!” 外公和褚胖子不说话,一副深思的模样。 我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线索,如果是陈六的话,那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陈六会被扒皮,而且他的人皮会浸泡过血涌泉。 但有一个谜团产生。 如果是以跟踪我们的人不是陈荣而是陈六为前提,又是谁将陈六从血涌泉中捞出,并且剥掉这身皮放在诡异红棺,并埋在地底下? 巷子中,家门口,一盏昏暗的路灯倾洒下的光,照应在诡异红棺上,更显得森然。 “那现在怎么办?”褚胖子道。 外公瞅着棺材,思索了一下,咬了咬牙:“烧!” “陈老爷子,你别开玩笑啊!”褚胖子急声道:“这玩意儿怎么烧,被血涌泉浸泡过的尸体,一烧还不得成精了!” “把你的洛阳铲掏出来,就在这挖坑就行。”外公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路边墙角的泥路:“三尺坑,现在挖!” “三尺?那还不得累死我。”褚胖子苦着脸,一副哀怨的模样,但却并没有拒绝,走进家门取出他的洛阳铲,开始在门口路边泥路上呼哧呼哧挖了起来。 “我也帮忙吧。”我说道。 “你不用,你现在要去一趟后山。”外公从他的背包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碗,在家里的水龙头上倒满水,嘴里念念叨叨了几声,神色凝重的将青色巴掌大小的瓷碗交给我:“记住了,走路一定要稳,别让水倒出来,去后山以后,只管朝着那个墓穴走就行,不管碰到什么人,也不要理会,当你听到一声鸡叫,那时候有人会接过这个碗,你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他,他会给你答案,你把这个答案带回来给我!” “好!”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褚胖子忽然抬头:“陈老爷子,要不我跟他一块去吧,这大半夜的让他一个人去,你放心啊?” “你去了谁挖坑?”外公瞅着他道。 褚胖子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继续哼哧哼哧的举起洛阳铲,将地上的泥土不断的铲到一边,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小坑已经成型。 我捧着青瓷小碗,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陈家村想要进入后山,必须要经过那条两侧已经长满杂草的生锈铁轨,天空中铅云很浓,在路灯的灯光指引下,我小心翼翼的走着,然而一旦越过铁轨,路灯再照不到这边,只能两眼一抹黑,缓慢前进。 “陈浩然!” 我刚一踏上山路,身后忽然响起瘦高个的声音,我神色一喜,想要回头,忽然想起外公的话,强忍着那股冲动不去理会瘦高个,小心翼翼捧着青色瓷碗,继续走着。 “陈浩然,站住!”瘦高个的声音在身后大声传来:“别上去,后山那边现在很危险!” 我不理他。 瘦高个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难道就不能听我一声劝吗?” 瘦高个的这句话,让我更加坚信不能回头,更不能理他,这个人压根不是瘦高个,要知道瘦高个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不会表现出哀求的态度,他办事确实二,但这个二也能用一个词汇来解释——强势。 身后那声音忽然没了,四周黑暗,我暗暗松了口气,稳健的走在山路上。 “陈浩然,你丫等等!”一道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在我身后由远及近,这一次,是褚胖子的声音。 褚胖子的声音继续喊道:“你外公让我追上你,说现在别去后山,红棺出了点状况,让你赶紧回去!” 我心中寒意越来越浓,褚胖子一直称呼我外公为陈老爷子,根本不会用“你外公”这三个字来说他,明明知道身后的褚胖子是假的,他的言语却让我生寒。 我发现我现在的处境,就像是待在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牢笼中,有一个人正在密切观察着我的动态,无论我做什么,他都知道一样。 诡异红馆,只有我和褚胖子还有外公,以及藏在暗中的大伯、瘦高个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人,以外公的谨慎,和褚胖子抬回红棺的路上也一定小心翼翼。 那到底是谁藏在暗中,偷偷看着这一切? 身后褚胖子的声音收敛下去,紧跟着,一道语气低沉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陈浩然,你看到陈六的死相了吗?” 那口气,和昨晚上我在村口看到的陈六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我手掌一颤,险些将青色瓷碗打翻在地。 我浑身肌肉绷紧,汗毛倒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勉强不让瓷碗中的水洒落出去,咬着牙继续朝着山上走去,然而,我耳畔清晰的听见跟在身后的那道脚步声,那声音很沉,很重。 第二十三章 山路遇险 山路上。 只有我和身后那个神秘人的脚步声。 这一路上,走的我心惊胆战,不是山路多么崎岖,而是对于身后那道声音的畏惧,越是靠近我要去的目的地,我心中的那份恐惧越是浓厚。 身后的脚步声没有间断,但这一次却再没有开口。 好像他只是想知道我要去哪里一样。 ‘真的要让身后这个人跟到墓穴地方么?’我暗暗思索着,外公给我这个碗,以及这个时候让我上山,俨然是想要找瘦高个和大伯,我所能想到后山接应的人,也只有他们了。 我尝试着放缓脚步,身后那个人也跟着放缓脚步,我加快速度,他也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快步跟了过来,我渐渐明白,不管身后跟着的是谁,他的意图就是跟着我找到大伯和瘦高个! ‘不能让他发现大伯和瘦高个在后山!’一个念头忽然浮上脑海,我越来越坚定这个想法,在一个岔路口,一条通往后山的坟冢地,一条通往村外宽广的大路,从这条路上走去,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离开陈家村,走到大马路上。 但这条路很崎岖难走。 寻常进山走路的话只要二十多分钟,但想要从这里离开,起码需要一个多小时,而且那条路只能允许一个人前行。 我咬了咬牙,脚下迈上另一条山路。 身后那道脚步声忽然停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上,我暗暗松了口气,觉得我这个想法没错,旋即继续朝前走着,虽然现在无法完成外公交给我的任务,但能够迷惑身后那个神秘身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真的要从这里走?”忽然,身后的脚步声快步跟了上来,紧跟着那人开口道。 听到声音,我惊呆了,甚至想要回头去看这个人到底是谁,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就是我外公! 我咬着牙,不去理会,捧着青色瓷碗走着。 “浩然,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连累我们一家子,你知道我让你捧着这个瓷碗为什么吗,为了化解红棺之危,我没想到,你竟然会选择这条路,你太让我失望了。”外公的声音带着无奈与悲戚。 冷汗从我的额头上流下,这一刻我分不清身后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说的太过逼真,俨然就是外公本人,但我知道……如果真是他老人家,不可能只是跟在身后,而不走到我前面! “既然你选择这条路,以后……陈家村你就不要回去了,穿着陈六的人皮,以后你不再是陈浩然,而是陈六,陈家村中再没有陈六和陈浩然这两个人!” 那道脚步声停了下来,外公的声音淡漠说着。 我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果然,身后再没有脚步声,我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一阵庆幸,幸好没有按照外公的指示,朝着墓穴那个方向走,继续前行了十五分钟,我确信身后没有人跟着,方才回头瞅了一眼。 那一眼望去,我险些瘫坐在地上。 一个面色发青的脸庞,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我和他的距离很近,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我骇然的望着他,大声叫道:“陈荣,是你?!” 一直跟着我的人,就是陈家村的风水先生陈卫民的儿子,三十五岁的陈荣,他穿着白短袖,短裤沾满了泥土,脚下没有穿鞋,走在这片崎岖山路上,脚丫子满是血痕。 陈荣目光冷冰冰的看着我,忽然狰狞一笑:“陈浩然,这大半夜的,要去哪啊?” “你管我去哪!”我捧着青花瓷小碗,向后退了几步,惊恐的望着他:“你没有死?” “你觉得呢?”陈荣冷笑道。 我忽然反应过来,凝视着他道:“剥掉陈六人皮的人,是不是你?” 陈荣脸色阴晴不定的盯视着我:“是啊,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们从那个墓穴离开以后,我一直被困在里面,血涌泉中冒出的水越来越多,如果不是我事先带着陈六过来,我又怎么能逃出那里?” “你这么说,陈六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还要杀他?”我咬牙道:“而且还是剥掉他的皮,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他?” “因为他贪得无厌!”不提陈六还好,一提到陈六,陈荣那张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紫,五官扭曲在一起,狰狞无比:“我带着他过来,是以防不测,没想到他趁火打劫,竟然提出……哼,那种无理要求,我怎么可能答应,我谎称答应他,等他把我救出来,却没想到他事先录音,一路上缠着我要尽快履行诺言,否则就将那段音频公之于众,他既然想死,我怎么能不如他所愿?” “所以你就杀了他?”我悚然道。 “是啊!”陈荣龇牙一笑:“杀了他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死,能给我带来这么多的好处,最让我意外的是,等我回到家,我爸居然临死前还留给我一口棺材……” 陈卫民要让我家不得好死?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外公当初气急败坏说出的那番话,此时与陈荣的言语联系起来,事情的整个经过浮出水面,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事情的原委经过根本不值得推敲! 我尝试着想要再问一些。 然而,陈荣压根不给我询问的机会,他指着我手中捧的青色瓷碗,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你外婆侯乐死掉以后,陈家村就只剩下一个风水先生,倒是没想到,你家里藏龙卧虎,不止你大伯,连你的外公也会一些风水奇门,而且还精通到这种地步,陈浩然,只要今天你告诉我,你捧着这个瓷碗要去的地方,我就放过你!” “你死心吧。”我断然拒绝。 陈荣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了,你自己看看身后!” 我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目光带着一抹戏谑,就像是老猫捉到耗子以后在爪子下把玩逗乐一样,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我也确实这样做了,但忽然“砰”的一声响,一记闷棍打在我的脖子上,昏迷前我惶然惊觉,身后真的有人! “陈六,干得不错!” “嘿,是荣哥你安排的好,陈浩然这小子果然带着我们兜圈子,我把这条路都查遍了,压根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第二十四章 各怀心思 我的意识越来越恍惚,二人的对话让我骇然,打我闷棍的人是陈六? 这不可能! 陈六早就死了才对,他的人皮现在就穿在我身上,脖子上的疼痛越来越重,迫使我无法想太多。 …… …… 当我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我发现一路很颠簸,尤其是肚子以下,有个东西顶的我小腹疼,低头一看,只见褚胖子将我抗在肩膀上,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褚胖子……”我声音沙哑道。 “醒啦?”褚胖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一喜。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放下我不,这样腰疼。” 褚胖子停下脚步,将我从肩膀上放下,搀扶着我的胳膊,慢悠悠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我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你都去了两个小时,陈老爷子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我顺着那条路走到头,没发现你,回来的路上看到另外一条路上有一双绣花鞋,估摸着你可能没去你外公说的地方,就碰运气试着过来,没想到你还真在这躺着!” 褚胖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奇望着我:“话说回来,你怎么昏倒在这个地方?” 我叹了口气:“碰见陈荣了。” 褚胖子神色微变,一脸严肃问道:“之前你就提到过这个陈荣,这丫的是谁啊?” 我酝酿着措辞,把这件事以及有关血涌泉和发生在墓穴中的事情一字不差告知给他。 “诡异红棺是陈荣干的?”褚胖子目瞪口呆道。 我点头道:“他是这么说的。” 褚胖子皱眉道:“可是这种事,他应该不会告诉给你才对啊。” “应该是他觉得我没有威胁了吧。”我说道。 褚胖子摇了摇头:“你觉得这可能吗?陈家村现在变成这样,接二连三的死人,他会觉得你没有威胁?我想他说这些话,确切来说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说着,他继续道:“你想想来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跟在你的身后,但你却听见了我的声音,马延青的声音,还要陈老爷子的声音,一个人能模仿别人声音到这么像,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叹了口气:“现在我越来越看不透了。” “有什么看不透?”褚胖子嗤笑一声:“只要给这些事情加一个前提,不就清楚了?” “什么前提?”我疑惑看着他。 褚胖子道:“你想想,既然那口红棺是陈荣弄的,就说明他是要让你们一家子不得好死,但因为马延青提前报信,所以红棺并没有进你们家,这样一来,陈荣的计划就彻底破灭。” “他既然知道我们在处理红棺,就说明他当时就在我们附近,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监视着,直到你外公让你捧着瓷碗去了一趟后山,他才跟着你去了,我想他跟上你的主要原因,就是想知道你大伯和瘦高个的下落!” 褚胖子娓娓道来的分析着。 我暗暗推敲着他的这番话,但就红色棺材这一点而言,褚胖子这番言语也并没有漏洞,我指着自己的脸:“那这张皮怎么说?我可是确切听到陈六的声音,当时给我闷棍的人……” “绝对不是陈六!”褚胖子断然肯定道:“你想想,陈六那张皮都在你身上了,这能有错?这张皮绝对是真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陈六,陈浩然,我说你怎么有时候这么笨呐,那个陈荣会拟声,你就不能想跟他一块的那个人,也会这个方法?” 我挠了挠头。 褚胖子叹了口气:“最让我奇怪的,是那个陈荣所说的红色棺材,他说是陈卫民给他准备的,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我刚才和陈老爷子在那聊天,他跟我说陈卫民这个人平时看着呆板,但在大事上不会犯糊涂,人也挺正直,当时你们家选的那块墓穴,就是他一直好言相劝,说那个墓穴的风水有问题,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想要你们家全都不得好死?” “会不会是陈荣见他爸因为黑棺的事死了,他怀恨在心,所以生起了这个念头?”我问道。 褚胖子瞅着我;“咱来说话能在一条线上吗,现在说的是红棺的事情,你管他怎么想的,关于这个红棺的事情,我感觉陈荣说谎了!” 约莫半个小时。 我和褚胖子回到了陈家村,来到家门口,外公一个人蹲在路灯下抽着香烟,那口红棺已经不见了,巷子的一个墙角底下,泥土有翻新过的痕迹,我小声问他:“红棺处理完了?” “废话,没处理我能找你去吗?”褚胖子翻了翻白眼。 而此时,外公也看到我和褚胖子,焦急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看到我没事方才松了口气,关切的帮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但没有说一句话。 “外公,对不起。” 我歉疚道:“你交代我办的事情,我没办成,你想要的那个答案,我没能给你带回来。” “不,你做得很好。”外公摇了摇头。 我更疑惑了。 外公深吸了一口烟雾,手指尖捏着烟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其实我让你过去,并不是要找谁,你就是踏遍后山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你大伯和马延青。” “那您还让他去?”褚胖子吃惊道。 忽然,褚胖子眉头紧皱:“陈老爷子,您别是说这样做的原因,其实就是引蛇出洞,故意把监视咱们的人,调开吧?” 外公点了点头。 褚胖子翻着白眼说道:“您对陈浩然真不错!” “这件事你不能去,我也不能去。” 外公转身带着我和褚胖子朝着家门口走去,一边耐心解释道:“不管是我还是褚江河你,一旦这个时候去了后山,能不能回来就是两说了,但绝对没有浩然去稳妥,只有他去,才能保住他的命,同时能一石三鸟,腾出时间解决掉那口红棺,还能带着他们兜圈子,更能调查处他们的身份!” 说到这里,外公回头看着我问道:“浩然,跟踪你的人是谁?” “是陈荣。” 我说道:“还有一个人,声音是陈六。” “都说了,不是陈六。”褚胖子没好气道。 褚胖子将我告诉他的话,用简洁的言语全部告知给外公。 外公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明白了,跟我想的差不多。” 他再不说一句话,佝偻着后背,嘴里叼着烟头,走进了门洞。 第二十五章 墓穴生变 “我说陈老爷子,您明白了,我还不明白呢!”褚胖子连忙跟了上去,挠腮抓头想要问出个究竟。 外公吞云吐雾道:“你既然知道陈六已经死了,也明白袭击浩然的另有其人,这不是很清楚么?” “清楚个屁!”褚胖子气急败坏说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那双绣花鞋,放在外公眼前晃了晃,大声道:“关于陈六的事我明白,但你能告诉我,这双绣花鞋又是怎么回事吗?” 外公低头凝视着那双绣花鞋:“你从哪里拿到的?” “山上啊!” 褚胖子:“就是因为这双绣花鞋,我才找到的陈浩然,不然陈浩然现在还躺在后山呐!” 外公猛地一把将鞋子抓在手中,紧握着绣花鞋,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但很快又恢复过来,那双目光充满复杂之色,开口道:“今天晚上早些睡。” “陈老爷子……”褚胖子张了张嘴。 外公语气不容置疑:“去睡觉!” 我拉了拉褚胖子的袖子,冲着他摇了摇头,褚胖子叹了口气,跟着我回到厢房,躺在床上,褚胖子目光透过窗户望了一眼紧挨着客厅的卧室,里面的灯光很快熄灭,他低声道:“陈浩然,你就不觉得陈老爷子很奇怪?” 我当然明白,而且不只是褚胖子,瘦高个当时也说过类似的话,甚至言语比这个还要重。 褚胖子道:“从见到陈老爷子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尤其是他见我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会不会算命,当时我就奇了怪,能说出这种话的,要么是同行,要么就是不想见我们这号人。” “你想说什么?”我疑惑道。 褚胖子神色一肃:“明天起来早些,咱们看看陈老爷子到底想干啥。” “你想跟踪我外公?”我吃惊道。 “废话。”褚胖子瞪了我一眼:“不跟踪能办成事儿?” …… …… 夜里。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外婆回来了,并且坐在床上,亲切的抚着我的脸庞,冲着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轻声说:“浩然啊,外婆回来啦,很快你身上这层皮,就能脱掉了。” 在梦中。 我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外婆坐在床沿边上自言自语:“其实在你小时候,大家都说不能算你的命,我也知道不行,但不能不这么做,外婆在的时候,还能控制住,若是等外婆没了,你的命再被人算出来,恐怕谁都挡不住这个劫,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等这次事情过去,你会好起来的……” 我想开口说话。 但发现我无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外婆继续说着:“但我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棘手到这种地步,我已经预料到有人会干涉,没成想干涉的人竟然是他,哎……” 梦境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很快。 我睁开眼睛。 只见褚胖子正蹲在我跟前,一个劲的拍着我脸颊,急声道:“你丫就不能不睡这么死吗!”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我揉了揉眼睛:“这么早?” “废话,陈老爷子都醒了!” 褚胖子从地上把我那双运动鞋礽了上来:“赶紧穿上,咱们出发!” 我很快收拾了一下。 简单用自来水洗了洗脸,一出门就看到褚胖子站在门口,冲我招了招手:“走,你外公拿着那双绣花鞋,朝着后山去了!” 后山山路上。 外公肩膀上背着黑色包,将绣花鞋装进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瓷碗,里面灌满矿泉水,嘴里念叨着,朝着山上走去。 “以水为引?” 跟在外公后面,褚胖子啧啧称奇:“这手段够旁门的。” 我抿着嘴唇,凝视着外公手中的瓷碗,心中五味杂陈,昨天他就是这样让我去的,结果只是做个样子,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寻找什么人,而这一次外公这么做,俨然是真的要找藏在后山的人了。 走到墓穴跟前,外公注视着墓穴了几秒,然后将白色瓷碗中的矿泉水倾洒在地上,从墓穴外的水坑中舀了一碗水,放在墓穴外面。 我看着外公佝偻着后背跳了进去,大吃一惊,要知道墓穴可是被血涌泉淹没过,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血涌泉,当我靠近的时候,才发觉,血涌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墓穴外的那个小坑,积满了不流不干的一滩水。 我和褚胖子悄悄的走到墓穴外面,褚胖子扫视了一眼四周,神色震惊,他从口袋掏出罗盘,细细的查看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谁的墓穴?” “我外婆的。”我说道。 “不能吧?”褚胖子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抬起食指指了指四周的古柳、水坑、以及墓穴左右的小路,低声道:“你知道这种布置在风水学里是什么讲究吗,这特么是大凶之地,不管是谁躺进去,后辈都要遭殃!” 我想起昨晚做的梦,摇头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外婆肯定知道这样摆设是做什么,而且这是她生前亲自摆设的,她不可能害我们。” 褚胖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能里面有古怪。” 说着,他猛然跳进了墓穴,回头冲我招了招手,急声低喝:“愣在那干什么,赶紧下来啊,咱们去看看你外公到底在搞什么鬼!” 墓穴中。 外公瘫坐在地上,背对着我们,浑身不断的在颤抖着,不时发出喃喃自语声:“怎么会这样,他疯了吗,竟然擅自破坏格局,难道我们做的这一切,是在他的心底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件事他亲自同意了啊……” 我凝视着外公,听着他的言语。 而褚胖子此时则望着墓穴深处的黑棺——准确来说,这已经不是黑棺了,而是一个没有棺盖,整体都被人用斧子从外部劈裂的支离破碎。 棺材中。 一个人也没有! “盗墓?”褚胖子失声叫道。 “这怎么可能是盗墓!”外公忽然大喝了一声:转过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眸注视着我们,声音沙哑道:“这是阴谋,是一个针对我陈鹏一家的阴谋!” 第二十六章 大伯心思 我和褚胖子凝视着他。 外公从地上站起身,走到黑棺跟前,手掌轻轻的抚着黑棺支离破碎的表面,声音沙哑的继续说着:“浩然,你大伯变了。” “这是我大伯做的?”我问道。 外公自嘲的笑了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从背包中取出那双绣花鞋,绣花鞋通体大红色,上面纹着一对鸳鸯,外公轻声道:“当时我跟马延青的对话,你应该听到了一部分。” 我点了点头。 外公:“其实那是我故意让你听见的,是想告诉你,当时你大伯是怎么从家里离开,我让他暂时离开陈家村,他遭了对方的道儿,受的伤比较严重,但没想到,他竟然执着到了这种地步。” “这和绣花鞋有什么关系?”褚胖子皱眉道。 外公自顾自说着:“当时我说过,在这口黑棺中,躺着三个人,一个年轻女人,一个是你外婆,还有一个就是你大伯了,浩然,记得马延青当时问我的问题是什么吗?” “他说他想知道黑棺中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我想了想当时的经过,将瘦高个的话用简洁的言语说了出来。 外公叹了口气:“当然是活人,不然……又怎么可能黑棺不钉死呢?” 我毛骨悚然。 褚胖子愕然道:“也就是说,侯老太太,还有那个年轻女人,其实都活着?” “不是。” 外公摇了摇头:“不是全都活着,陈兴那孩子活着,你外婆的确是走了,这是她自愿这么做,我拦不住,谁也拦不住。” 我默然不语,心中想到昨天的梦,在梦中,外婆慈祥的说,她很快就回来,等她回来,我身上的人皮就能脱掉了,我分不清这个梦究竟是真还是假,但我由衷的希望那是真的。 褚胖子追问道:“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外公苦笑道:“当时她躺进棺材时,是活着的……但现在,我真不清楚了。” “不会是有人杀了吧?”褚胖子挠了挠头,一脸发蒙。 外公脸色阴晴不定。 我开口:“外公,你能说一下,那个年轻女人到底是谁?” “你认识。”外公道。 我低头思索着,如果破坏黑棺的人,是我大伯,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里面那个年轻女人发生意外,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破坏黑棺,带走里面的人。 可是有谁能让他不顾一切呢? 我浑身一颤。 外公叹了口气:“那个女人,就是你大伯正上大学的女儿,陈晴。” 褚胖子忽然大声爆了一声粗口,目光难以置信的望着外公:“你们这一家子到底在搞什么鬼,陈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陈兴把女儿赔进去?” “因为浩然!” 外公声音沙哑:“如果想要浩然不死,就得冒险。” “你这不是冒险,你这是谋杀!” 褚胖子愤怒道:“你们这样做,就没有考虑过陈兴的感受?那可是他亲闺女啊,天底下有哪个当父亲的,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就是因为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所以陈兴他才搞了这么一出!!”外公声嘶力竭的吼道。 他大口喘息着,因为浑身的气力都用在了那一声怒吼,导致后背都有些佝偻,外公咬牙道:“就是因为他舍不得,所以他才想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去代替陈晴,来受这个苦!可是他错了啊,他大错特错了!他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以为赔进去自己的命,就能救了陈晴,恰恰相反,他这样做才是害了她!” 外公苦笑道:“我老伴是什么人,放眼整个陈家村,不,是整个运城市,找不出第二个有她这么精通风水奇门的人,她生前准备好的一切,看似是在保浩然,其实更是在保护陈晴啊,只要按照她所说的,一切照常下去,陈家村就不会接二连三的死人!” 说到最后。 外公眼泪夺眶而出,抬起苍老的手掌,一个劲的抹着眼泪,他现在的样子,倒不像是一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老人,更像是一个惶恐不安,又无助的孩童。 我心疼的替他抹掉眼泪,心中更是酸苦。 外婆对待一家人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我相信外婆的为人,更相信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陈晴姐送死,但当陈晴姐进入黑棺的那一刻,大伯就算再硬的心肠,也会有悸动,也会害怕。 这件事谈不上谁对谁错。 只能说谁都有苦衷。 褚胖子也是一脸无奈,开口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外公眼眶通红道:“黑棺只要放在墓穴,等到这个月过去,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到时候添坟上土,再从墓穴中的通道进入,把陈晴那孩子接出来,浩然的劫数,陈家村的劫数,就算是彻底终结,五十年前那笔债,我老伴用自己的命偿还了,那些人也不会再来。” “哎。” 褚胖子叹了口气。 我抿着嘴唇,开口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褚胖子和外公睁大眼瞳看着我。 我耐心道:“瘦高个跟着大伯,大伯既然做了这些,瘦高个不可能置之不理,他很聪明,比我们所有人都聪明,他一定能看透这一切,更应该知道,黑棺对于陈家村而言,对于咱们一家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一定啊。” 褚胖子摇了摇头,目光同情望着我:“你跟瘦高个接触不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小爷我跟他做过几笔买卖,这小子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他才不管谁是死是活,只要最终能够达到目的,不管是什么手段,他都能做得出来!” “你真的这么肯定?”我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褚胖子毫不犹豫道:“我肯定!” 我指着外公手中的绣花鞋:“那你说说,这双鞋子是怎么回事,褚胖子,你别忘了,这双绣花鞋是你捡到的,你就是捡到这双鞋,才知道我在那条路上,才把我救了回来!” 褚胖子忽然回头望向外公,好似才发现这里面的诡异之处:“这双绣花鞋,是陈晴的?” “嗯。”外公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又见黑棺 “我这猪脑子!”褚胖子忽然拍了一下额头。 我莞尔一笑:“明白了吧?那双绣花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那里,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扔在那,我大伯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能这样做的,也只有瘦高个了!” “马延青这小子可以啊。”褚胖子摸着下巴道。 外公一副迟疑的模样,后来似乎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回来的路上,外公将大伯和瘦高个可能出现的地方告诉我,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大伯竟然躲在自己家里,褚胖子在一旁一阵赞赏,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清晨的路上。 我小心翼翼的望着四周,将褚胖子的帽子拿过来戴在头上,现在的我并不是陈浩然,而是披着人皮的陈六,如果让村里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恐慌。 大伯的家在村口的边上,靠近牌楼的方向,村子的主路上人影不少,我和褚胖子一绕在绕,躲避着旁人的目光,最后有惊无险的来到大伯的家门口。 大伯的家关着门,门上有一把锁。 我心中一阵失落,看来大伯已经离开这里了。 然而当我拍了拍褚胖子的肩膀,转身打算回家将这件事告知给外公时,褚胖子拽住我的胳膊,一脸纳罕:“我说陈浩然,咱们不进去看看就走,说不过去吧?” “门上有锁子呢。”我指着铁锁道。 “所以说你太不了解马延青这个人了。”褚胖子嘿嘿一笑:“他就喜欢这么玩,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其实里面门道多着呢。” “你的意思,他就在里面?”我吃惊道。 褚胖子耸了耸肩:“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试试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他从背包的侧兜里取出一个铁丝,小心翼翼的穿进锁眼,一边仔细的扣动着,一边说道:“我跟他在一块的时候,撬门溜锁,样样都是他教给我的,有时候我是真好奇,马延青这货到底是不是正儿八经的龙虎山正一观道士。” 咔擦! 一声清脆声响。 褚胖子嘿了一声:“开啦!” 打开锁子,褚胖子径直推开门,大声道:“马延青,小爷我——”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刚刚踏入玄关的脚步骤然停下,我看不到褚胖子是什么表情,但我想一定很精彩,因为此时的我也一样,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了。 在我们的面前,在大伯家的玄关处。 躺着一口棺材! “关门!” 褚胖子神色凝重的回头冲我说道。 我连忙关掉门。 褚胖子自顾自走到棺材跟前,手掌轻轻的碰了碰棺盖,棺盖封死的,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我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 这口棺材,无论是形状大小还是通体条纹,都和墓穴中的黑棺一模一样,我挠了挠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不像是偷梁换柱?”褚胖子忽然抬头道。 我断然回应:“不会。” 褚胖子眉头一挑。 我走到棺材跟前,手掌轻轻抚着黑棺的棺盖,看着几颗大钉子紧紧的钉在棺盖上,开口道:“这口棺材跟墓穴中的棺材一模一样,指不定就是我大伯把那口黑棺运出来,然后换了一个空棺材,在墓穴中砸了个稀巴烂。” “那你还说不会。”褚胖子没好气道。 我低头望着那几根钉死棺盖的铁钉:“如果真是这样,大伯就真的变了,黑棺中还躺着陈晴姐,一旦钉死黑棺,不就等于让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了么。” 褚胖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背包中取出洛阳铲,将洛阳铲的一角嵌入一颗黑钉中。 “你干啥?”我连忙制止住他。 褚胖子瞅着我,双手紧握着洛阳铲:“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把黑棺打开瞅上一眼,不然谁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心头一动。 褚胖子说的不错,现在谁也不知道黑棺中到底藏的是什么,我咬了咬牙,松开了他的手掌:“你开!” “瞧好吧你!”褚胖子嘿嘿一笑。 砰砰砰砰! 四声沉闷的声响。 棺盖的钉子彻底被拔了出来。 我和褚胖子小心翼翼的抬着棺盖,轻轻的打开了一条缝隙,褚胖子率先探进脑袋,瞅了一眼,身体猛然倒退了几步,扑通一下坐在地上,爆了一声粗口:“卧槽,吓死老子了!” 我愕然望着他。 褚胖子虽然胆子不大,但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我连忙走到他刚才站的位置,低头看了一眼,当棺材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我失声叫道:“瘦高个?!” 躺在棺材中的是一个人。 他身穿黑短袖、七分裤,脚踩运动鞋,身形高挑,皮肤很白,他虽然换了一身行头,但那张脸我在熟悉不过,可不就是马延青吗! 马延青眼眸睁的老大,手心捏着一个湿润的毛巾捂着口鼻,看到是我们以后,他用手掌紧紧地握着棺材的边沿,将棺盖推到一边,从里面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 “马延青,你丫怎么在里面躺着!!”褚胖子大声道。 “褚江河?”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看清楚褚胖子的身影后,从棺材里跳了出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掌将褚胖子拉了起来,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褚胖子梗着脖子道。 瘦高个瞅着我。 我讪笑一声,将当时在网上找人帮我算命的事情告诉给他,瘦高个闻言,一个劲摇头:“陈浩然,你是觉得陈家村还不够乱么?” “我也这么觉得。” 褚胖子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小子就是个深坑,总拐带着人让里边跳。” “褚胖子是个意外。”我摸了摸鼻子。 瘦高个哦了一声,转头望着褚胖子,神色一肃道:“褚江河,你来的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咱先别说事儿!” 褚胖子抬起手掌,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言语,指着黑棺道:“咱先说说这个黑棺的事儿,你丫怎么在里面躺着?” 第二十八章 字谜 瘦高个抿着嘴唇,面无表情的看着褚胖子,褚胖子毫不示弱,昂首挺胸的瞪视着他。 “陈兴做的。”瘦高个先开口道。 我和褚胖子对视了一眼,其实发现瘦高个躺在黑棺中,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就看出些苗头,然而当瘦高个真的将真凶说出来,我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丫的也太绝了。”褚胖子咬牙道。 我明白褚胖子言语中的意思,事实上,当瘦高个说出真凶以后,我也一阵心寒,如今的大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为了她女儿,不惜想要将瘦高个杀死在棺材里! 瘦高个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追究下去,转头看着我,询问道:“绣花鞋发现了?” “找到了。”我点了点头。 瘦高个哦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我和褚胖子:“那个绣花鞋,是我从黑棺中年轻女人身上脱掉的,当时我正好和陈兴在后山处理血涌泉……” 他话音一顿,神色凝重的望着我:“陈浩然,原来之前我们的猜测,只对了一半,墓穴中的血涌泉,确实是你外公弄出来的,但控制血涌泉的人,是你大伯!”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问道。 “因为他要救出他女儿。” 瘦高个将湿毛巾耷拉在黑棺边沿,继续道:“你外公把事情告诉我以后,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试想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亲生闺女冒险?而且还是九死一生的格局,开始我以为那个女人并不是他女儿,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陈兴就已经偷梁换柱,用另外一个女人替换了陈晴,但这个想法后来经过证实,是错的,里面确实是陈晴!” 我和褚胖子安静的听着。 他继续说:“从我们来到村口,到陈黑棺入村,都是陈兴设计的结果,他从这个局一开始,就后悔当初的决定,他怕陈晴出意外,所以制造了一个局中局,你外婆设计要救你,你大伯设局要救陈晴,只是当他销毁黑棺,带走陈晴和你外婆,我跟他才意识到,在这两个局之外,村子里还有人设局,为的就是看着你大伯和你们家出现隔阂,从而伺机而动!” “这么复杂。”褚胖子挠了挠头。 瘦高个点头:“我也是看到陈兴把东西彻底销毁以后才发现。” “所以我大伯才把你关在里面?” 我脑海中浮现出大伯看到瘦高个脱掉陈晴脚上的绣花鞋,勃然大怒的样子,趁着瘦高个不注意,在后面给他一个闷棍,然后把他带到家中关进黑棺的画面。 瘦高个否认的摇了摇头:“其实我是自愿的。” 我被当头棒喝一样愣住了。 褚胖子目瞪口呆:“你丫这么做是干什么?” “还是因为陈晴。”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继续道:“陈晴身上当时穿的衣服,其实都是经过浩然他外婆的手,里面藏着很多东西,属于风水方面的,我脱掉那双绣花鞋,其实已经打破了格局,等于让陈晴减少了寿命,也给陈兴救他女儿增添了一些麻烦。”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瘦高个神色一肃;“因为这是陈晴让我做的。” “啊?” “不会吧?” 我和褚胖子惊呼道。 “是不是觉得一个活死人,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瘦高个瞅着我们,冷笑了一声:“在外面可能不行,但这里是陈家村,陈家村藏的东西太多了,你们来到这里,就不要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陈兴去了哪里?”褚胖子问道。 瘦高个摇头,只字不提,随后任由我和褚胖子怎么追问,但凡是提到大伯的下落,瘦高个一个字也不说。 “不说算了。”褚胖子嘟囔了一句,随后上下打量着瘦高个:“不过你小子准备工作不错啊,知道进棺材带个湿毛巾。” 瘦高个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 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心中有些恍然:“湿毛巾是我大伯留给你的?” 瘦高个嗯了一声。 褚胖子弯着腰,手掌扶着黑棺,瞅了一眼瘦高个,又看了看我,一阵砸吧着嘴:“这下好了,刚刚有的线索,现在又没了,陈浩然啊,等会儿咱们去后山,我给你找一个风水宝地,这口黑棺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你是要活埋我?”我没好气道。 “废话!” 褚胖子叫道:“现在你除了等死,还能干啥?” “谁说线索断了?” 瘦高个忽然开口,将那条湿毛巾捏在手中,低头看着毛巾道;“事实相反,我觉得陈兴留给我的这条毛巾,其实就是线索。” “一条破毛巾能有什么。”褚胖子撇了撇嘴。 瘦高个摇头:“跟你说不明白。” 旋即,他自顾自走到院中,找了一些干柴火,自顾自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点燃柴火,然后将湿毛巾放在柴火上,慢慢的烘干。 我和褚胖子蹲在他的跟前,手里拿着干柴,不时的往火堆里扔上几根进去,瘦高个很专注,手掌放在火堆上面,摊开湿毛巾,一动不动。 约莫二十分钟,毛巾彻底干了,瘦高个收起将毛巾,用手掌随意的扫了扫地面的尘土,把毛巾放在上面,轻轻的打开。 毛巾上竟然出现了一行字。 “解人皮之法,找江河。” 毛巾上的字歪歪扭扭,但勉强认得出。 瘦高个猛然抬头,瞪视着褚江河,抿着嘴唇一语不发,但那神色看起来,似乎想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褚胖子看清楚上面的字,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惊愕道:“这特么是谁留下的字,怎么还有我的名字?!” 我凝视着上面的字体,心头一阵颤抖,指着上面的字道:“这是我外婆的笔迹。” 瘦高个和褚胖子偏头看着我,我接过那条毛巾,看着上面扭曲的字体,确认这的确是外婆的字。 外婆因为得了一场病,手掌经常颤抖,有时候连握着筷子夹菜都会晃动,更别提写字了,但我外婆很喜欢写字,她知识渊博,在村子里无论是和谁聊天,都能聊到一块,有时候很多人都是来到家里,一副愿意听她说话的模样,我小时候也是她教会我识字的。 “这也太邪门了。” 褚胖子挠着头:“我都没见过侯老太太她老人家,怎么她就知道我的名字呢。” 瘦高个:“不一定是你。” 我疑惑不解。 褚胖子更诧异:“现在就咱仨,能和江河联系起来的,除了我名字以外,还能有啥?” 第二十九章 江河之谜 瘦高个摇头,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院子的角落,开始低着头走着奇怪的步伐,那种步伐有着一种很玄妙的味道,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看上一眼目光就被彻底的勾了过去。 褚胖子忽然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我方才回过神,不知何时我的额头上竟然浮现出一些冷汗。 “马延青那货踩的步伐不一般,没点道行倒腾不出来,你别被兜进去了,不然容易中邪。” 褚胖子搂着我的肩膀,嘿嘿一笑:“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以为侯老太太是圈内人,在这方面就一定用的是风水方面的东西,他这步法叫做寻龙踪,旁门左道的东西,你就打着看热闹的心思就行,这样一来就不会被勾魂了。” 我低声问道:“褚胖子,你真的有解决办法?” “有啊。” 褚胖子点头:“别说是我,马延青也会。” “那你还藏着掖着。”我纳罕道。 褚胖子嘿笑一声:“不用是为了你好,我告诉你,不管是我,还是马延青,想要帮你把陈六的人皮脱下来,就是用强硬的手段,活活的把这层皮撕开,你知道撕开的过程中,你要承受什么痛苦吗?剥皮之苦!而且就算剥掉皮,你也不再是陈浩然,而是一个血粼粼的人。” 我听的毛骨悚然。 褚胖子抱着肩膀,啧啧称奇:“更何况我跟侯老太太又不认识,所以这‘找江河’三个字,肯定不是找我!” 找江河? 短短三个字,共二十一画,却难倒我们三个人,瘦高个踩了二十分钟的寻龙踪,结果一无所获,倒是他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汗淋漓。 看着我和褚胖子坐在板凳上,他抿着嘴唇,也找来一个板凳坐下,一边喘着气,一边语气清冷道:“「找江河」三个字,跟风水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字谜。” 胖子拍了一下大腿,猛然站起来。 我连忙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瘦高个也看着他。 褚胖子讪笑道:“你们都想不出来,我咋就能想出来啊,我就是想喝口水。” 他走到水龙头跟前,弯下身子打开水龙头,大口大口的喝着,由于他将水流开的过大,一缕缕细水流到地面上,四溢而开。 我凝视着水龙头。 脑海中一道灵光乍现,我猛然站起来,走到褚胖子跟前。 “你也想喝啊?”褚胖子关掉水龙头,擦了擦嘴角道。 我摇了摇头,扫视了二人一眼:“我想……我知道‘找江河’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说说。”瘦高个微眯着眼眸道。 我手掌放在水龙头的开关上:“你们试试把「江河」两个字拆开。” 褚胖子摸着下巴:“江河拆开,就是三点水,一个工,和三点水,一个可,这有什么啊?” 瘦高个忽然道:“陈浩然说的对!” 我点头:“江河拆开,其实就是「水」、「工」、「水」、「可」四个字,换句话说,就是「找水,动水,可」的意思!” 褚胖子叫道:“我明白了!” 他取回洛阳铲,搓了搓手掌:“这种粗活交给我,动水是吧?丫的这个院子可不就只有这一个流水的地儿么,我先把这个水龙头刨开再说。” “先等等。” 瘦高个制止他,回头望着我,脸色凝重:“陈浩然,除了这里,哪里还有出水的地方?” 我耐心道:“就只有这里。” 由于上头针对陈家村的建设比较落后一些,偌大的村庄一直使用的是地下水,瘦高个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给褚胖子一个继续的手势。 砰砰! 褚胖子抄起洛阳铲,大动工事。 很快,地面上抛出一个大坑,水管映入我们眼中,而在水管的下方,同样出现了一条白色毛巾! 瘦高个走过去,快速将毛巾抽了出来,然后用刚才的办法烘干,然后平铺在地面上,上面顿时出现了一行字:“后山,陈伯庸之墓。” 褚胖子讶然:“嘿,还有新的线索!” 我凝视着上面的字,上面的字无疑还是我外婆的笔迹。 “陈伯庸是谁?”瘦高个望着我。 我在印象中寻找着「陈伯庸」这个名字,虽然我小时候是在陈家村长大,但毕竟离开了很多年,每年寒暑假最多回来一次,而且很少在村子里串门,陈伯庸这个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讲这些话告诉给他们。 瘦高个沉吟了一下:“走吧,去后山找找看!” 解决人皮的办法找到了,我们即刻动身,根据毛巾上面的线索,我们来到后山上。 经过一番寻找,褚胖子忽然叫我们过去,他找到了一个坟冢,坟冢前面有一个墓碑,墓碑上面写着;“陈伯庸之墓”。 这个墓穴很老。 墓碑也很有年代感,我们三个人凝视着墓碑上的字,迟迟没有动手,我不知道褚胖子和瘦高个现在想什么,我是觉得这一切非常荒诞,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掌,在很久很久以前布置好了一切,此时在我们身后推动着,让我们按照那只手掌主人的意思,一步步的朝下走去。 褚胖子忽然道:“话说回来,我们这是要挖坟掘墓?” 我看着瘦高个。 “我想里面应该不是人。” 瘦高个眼瞳闪烁了几下,拍了拍褚胖子的肩膀:“你动手。” 褚胖子叫道:“为什么还是我?” 我指着他背着的双肩包,耸了耸肩:“谁让你有洛阳铲啊!” 他瞪了我一眼,从双肩包中取出洛阳铲,放在我和瘦高个面前,大声道:“给,洛阳铲给你们,老子看着你们挖,奶奶个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就没休息过,你们以为挖坑很容易是吗?!” 瘦高个冷笑道:“行,不过先说好,我用力气比较大,如果出错了,把你的洛阳铲崩坏了,到时候别怪我。” “谁让你挖了,让陈浩然来!”褚胖子指着我。 我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力气小么?” 褚胖子一副抓狂的模样:“次奥,合着你们坑我!” 很快,他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模样挥了挥手掌,心疼的望着自己手中的洛阳铲:“这可是我的吃饭家伙,要是被你们给弄坏了,我家那帮老家伙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说着,他开始挖坑。 瘦高个用手肘推了推我的胳膊,低声道:“陈浩然,你去看着,如果有人过来,你就告诉我们一声。” “行。”我连忙离开。 离开的时候,我听到褚胖子开口:“哎,我说马延青,我挖坑,陈浩然放哨,你干嘛?” 瘦高个:“我当监工。” “你姥姥!”褚胖子大骂了一声。 第三十章 白蛇棺 我站在上山的入口处,凝视着山下,由于现在才早上八点左右,再加上这一片又是后山坟冢,并没有上山的村人。 约莫半个小时。 瘦高个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成了,快过来。” 我连忙跟了上去。 紧接着,我就看到褚胖子瘫软的坐在地上,面朝天空一个劲的喘气,洛阳铲扔在一旁,双手不断的在颤抖着,显然是把他累坏了。 我的目光更多被挖出来的坑吸引。 坑底下,同样是个黑棺! 褚胖子望着天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俨然是已经看到里面的东西,有气无力道:“小爷我发现,黑棺就是你们陈家村的象征啊,怎么哪都有这玩意儿,而且还是出自同一个人手,细节都一样!” 我凝视着黑棺。 虽然褚胖子说这话是无心之语,但听在耳中,却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陈家村有一个寿衣店,而那个寿衣店,是我三伯开的。 墓穴中的那个黑棺。 和当时看到的有些许不一样,无论是材质,还是黑棺上的纹理,都有着明显的区别,而区别就在这里,三伯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哪一天看到一个黑棺上纹有一条白蛇,到时候不管有多少人,都一定要想办法打开黑棺,看看里面是什么,这对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以前不明白三伯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从我小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全都参与其中,小时候外婆带我种的柳树,三伯在我小时候说的那番话,其实都是为未来的这个局做准备。 瘦高个率先跳了进去,望着黑棺表面刺眼的白色蛇纹,喃喃道:“这个棺材,有点意思……” “能没意思么!” 褚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它妈这个棺材是个机关!” “机关?”我好奇望着他。 褚胖子朝着地面上啐了一声,和我擦肩而过,走到瘦高个跟前,蹲下身子抚着黑棺上的白蛇:“其实很多时候,机关和风水奇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别小看这口棺材,这是白蛇棺,想要打开,就要斩白蛇,将白蛇的鲜血涂抹在纹在棺盖上的那条白蛇上,等棺盖上的白蛇纹理变成红色,再从红转黑,才能打开棺盖,不然你就别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如果你打算用外力打开,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谁动谁死!” “你懂这么多啊!”我吃惊道。 褚胖子撇了撇嘴:“小爷我就是这一行的头头,能不懂么!” 瘦高个走到我跟前,低声跟我说着有关褚胖子的时,我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褚胖子在风水奇门中,也算是一个另类。 一想到他经常嚷嚷着这个是旁门左道,那个是旁门左道,我忍不住挠了挠头,想笑又不能笑。 瘦高个双手插在裤兜:“你是这方面行家,说说怎么打开?” “不是说了么,斩白蛇,取血涂抹啊。”褚胖子翻了翻白眼道。 瘦高个语气重了几分:“我问的是白蛇在哪?” 褚胖子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良久,褚胖子嘟囔道:“距离白蛇棺方圆一百米内,都有可能有白蛇的踪影。” 我望了一眼四周。 方圆一百米,那岂不是囊括了大半个坟冢区? 瘦高个将手从裤兜中取了出来,面色冰冷的朝着褚胖子走了过去,指了指山下;“再不说,我就扔你下去。” “你丫又跟我来这套。” 褚胖子缩了缩脖子,瘦高个的手掌紧握着,关节传出嘎嘣嘎嘣的声响,褚胖子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幸好你们碰见的是小爷我,否则你们今天就是翻遍群山,挖地三尺,也梦想找到那玩意儿!” 褚胖子拿过他的双肩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八卦镜,他手掌在八卦镜上一阵按动,伴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八卦镜的中心处被褚胖子打开,里面是一包白粉。 褚胖子又取出罗盘,一边谨小慎微的将白色粉末倒在罗盘表面,一边低着头说道;“关于白蛇棺,我家有着详细的记载,白蛇缠棺有三关,碰见能跑就别缠,一关能吞命格硬,次关杀人不现形,唯独三关最可怕,活活逼死老神仙。” 将粉末倒好以后,褚胖子抬起头,神色严肃的冲着我和瘦高个:“白蛇棺这东西,虽然真正懂风水的先生都知道,但我敢肯定除了我们老褚家和制造白蛇棺的人,没有一位先生知道怎么打开,所以等会儿你们都听我的,不管出现什么事儿,都别慌,也别怕,最重要的是马延青,你别动手啊,动一下要是惊扰了白蛇,我跟陈浩然都要给你陪葬!” 瘦高个瞅着他:“别叨叨,赶紧的。” 褚胖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背包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我在旁边看的直挠头,发现当今的风水先生办事儿就是不一般,几乎只要背着背包的,包里肯定都有矿泉水,外公是这样,褚胖子也是这样。 似乎发现我的想法,褚胖子将手中的矿泉水瓶远远的对着我晃了晃;“小爷我这矿泉水瓶子里的水,跟陈老爷子手里的矿泉水是两回事,这水是我们老褚家的绝密配方,专门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忽然,他低下头望着地面上的罗盘,不再说话。 瘦高个也盯视着罗盘。 罗盘中的指针开始不断的转动,上面的白粉忽然飘散到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嘶嘶嘶—— 蓦然,一道道爬行的声音此起彼伏。 “来了,都别动啊。” 褚胖子神色凝重的小声说着,他自顾自站起身子,双手合十,紧闭着眼眸,身前的瘦高个背对着我,就像是一根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四周的爬行声音越来越响,很快,我就看到一条条五颜六色的蛇爬动着身子,朝着罗盘的方向缓慢而去。 我低头凝视着那些蛇,蛇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什么颜色的蛇都有,却唯独没有白蛇,而地面上的罗盘,指针还在转动,但转动的速度俨然缓慢下来,直到停止,直直的指着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 就是我站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白蛇非白蛇 蛇群多达上千条,密密麻麻,我低头瞅着那些蛇群,它们爬到我的脚边,冲着我吐了吐蛇信,又继续朝着前方爬去。 让我感觉诧异的是,这些蛇群和褚胖子和瘦高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更别说向他们吐蛇信了。 越来越多的蛇从我脚下穿过,直到再听不到一声嘶鸣,我们三个人方才吐了一口气,看着那口白蛇棺,我们三个肩挨着肩坐在地面上。 瘦高个皱眉:“褚江河,你确定你这招有用?” 褚胖子脸色难看:“不可能没用,这可是我们老褚家的绝活,我敢肯定,方圆一百米内的所有蛇,都过来了!” 我好奇道:“会不会在百米外?” “绝对不可能!” 褚胖子斩钉截铁:“白蛇馆既然在这个地方,那就说明白蛇肯定就在百米以内,白蛇是不可能跑出百米以外!” 瘦高个:“也就是说,刚才出现的蛇中,肯定是有那条白蛇的。” “要不再试试?”我问道。 “嗯。” 褚胖子点头:“这次我再试试看。”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肥大的手掌将袋子中还剩一半的白粉又倒在罗盘上,做完这一切,褚胖子冲着我和瘦高个招了招手,低声道:“这次我们背对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啊,别让白蛇再跑了!” 嘶嘶嘶—— 嘶鸣声再次响起。 我们三个人背靠背站着,望着四面八方冲过来的蛇。 和刚才一样,每一条蛇都从我脚下穿过,诡异的一幕重复两遍发生,褚胖子和瘦高个愕然的看了我一眼,旋即连忙低头继续注视着蛇群。 而这一次,群蛇并没有离开,而是不断的朝着我身上爬来,我有些慌了,目光带着一抹焦急望着褚江河和马延青,褚胖子也跟着有些焦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蛇群的危害,这可是和白蛇棺息息相关,稍有不慎,我们三个全都要死。 瘦高个却阻止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嘶嘶嘶—— 嘶鸣声越来越重。 我的身体上爬满了蛇,在蛇群下,我四肢动弹不得,奇怪的是,这些蛇群似乎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只是吐着蛇信,一双冰冷的眼眸注视着我,仿佛是在确认身份一般。 就像是蚕茧一般,我被包裹在其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我想向褚胖子和瘦高个求救,但想到褚胖子之前说过,蛇群来后绝对不能动,尤其是开口说话,我抿着嘴唇,闭着眼睛忍受着这一切。 良久,蛇群消退。 天边的阳光穿过云层倾泻而下,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了一眼宛若木头一样站在一旁的褚胖子和瘦高个。 “陈浩然!” “坐那别动!” 忽然,褚胖子和瘦高个大声呵斥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连忙坐在那一动不动,瞅着他们,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他们没说话,而是走到我跟前。 瘦高个望着褚胖子:“是不是他?” 褚胖子点头:“绝对没错,白蛇可是周边百米内的蛇王,群蛇过境必然俯首称臣,甚至是一种保护的趋势,你看看周边,压根没有一条蛇伤害他,这不就是证据么?” “那现在怎么办?”瘦高个继续问道。 褚胖子:“想开启白蛇棺,当然得斩白蛇……” 听到这里,我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两个打的什么心思,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以为我就是白蛇,是吗?” 瘦高个语气不容置疑:“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没好气道;“拜托,你们两个看清楚,我是人不是蛇好吗?” “谁跟你说,白蛇一定就得是蛇了?” 褚胖子瞅着我:“白蛇我特指的是白蛇棺,至于方圆百米内所在的白蛇,可不一定是蛇类,只要通体是白颜色,而且会被吸引过来,那就是它了!” 我目瞪口呆:“所以你们就怀疑是我?” “看来你丫还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褚胖子翻了翻白眼。 我心头一颤,最怕别人说这种关于我身体变化的言语,褚胖子似乎觉得光是说几句不顶事,从他的背包中取出八卦镜的镜面,交给我道:“自己看看!” 我低头注视着镜子,当镜中的面容映入眼帘,我险些将镜子扔出去,镜子中,不是我自己,也不是陈六,而是一个皮肤雪白没有一丁点异色,光滑如锦罗绸缎一般,头发更是白到极致,我语气结结巴巴道:“这是我?” “除了你还能是谁。”瘦高个淡淡道。 瘦高个低头思索了一下,又开口道:“我觉得,是陈六的皮出现了问题,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过,让你不要脱掉人皮吗?” 我点了点头,那是我们在村口发现诡异红棺后,外公让我赶回家取半截砖,结果在院子里看到瘦高个时的情景。 瘦高个继续说道:“这话是你大伯让我转交给你的,另外他也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穿上了一张人皮,就让事态继续发展,假若红棺出现,不让进家门就行,陈兴说这些并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你外婆生前交代他的事情。” 褚胖子吃惊道:“合着这一切都是侯老太太弄的?” 瘦高个神色凝重点头:“没错,开始我也只是好奇,也明白红棺对于陈浩然家的危害,所以我才同意静观其变,现在看来,这一切其实早就是一场预谋,为的就是让陈浩然看到白蛇棺,并且打开里面,知道其中是什么东西!” “那咱们还等什么!”褚胖子一副猴急的模样,转身跑到他的双肩包跟前,从背包中掏出一把匕首,一脸急不可耐的冲着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手中紧握的泛着青光的匕首,忍不住叫道:“褚江河,你丫疯了,想杀我?” 褚胖子瞪了我一眼:“谁说要杀你了,我是要放你一点血,你还想不想开棺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你现在就是那条白蛇,不弄你点血出来,那口白蛇棺根本不可能打开!” 明天六更 今天事情比较多,晚上还有些事,剩下两章跟不上了,非常抱歉,明天保底六更补上,绝对保质保量,谢谢支持!!! 第三十二章 开棺 我顿时松口气。 瘦高个也走了过来,指了指身后的白蛇棺:“你现在就是开启白蛇棺的钥匙,你的血必须得弄些出来,这关系到解决你身上人皮的办法,你总不能顶着这么一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出去吧?” 我深吸了口气:“我来。” 褚胖子毫不犹豫的将他手中的匕首递给我,接过褚胖子手中的匕首,我咬了咬牙,在手腕上划了一条口子,皮肤顿时裂开。 然而让我们三个人吃惊的是,伤口就像是莲藕上被人用刀砍了一下,根本没有鲜血流出来,在褚胖子和瘦高个的目光中,我手腕上的伤口眨眼愈合。 褚胖子目瞪口呆:“什么鬼?” “应该是人皮变异出现的问题。”瘦高个沉吟了一下道。 我现在既不是陈浩然本身,也不是穿着人皮的陈六,更像是两者的综合体,我也很震惊,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诡异的事情,拉出那么深的伤口,竟然不流血,而且瞬间愈合! 褚胖子催促道:“你再拉深一些!” “这样做没用。” 瘦高个开口道,旋即他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还有一些碎纸片,他紧握着碎纸片,手中捏着一个手印,当其中一个碎纸片出现,他用嘴唇叼着,给了我一个眼神,让我拿过去。 我刚将那张碎纸片拿在手中。 瘦高个猛然用打火机点燃,并紧握着我的手腕,强行将那点燃的碎纸片放在我手腕的伤口上。 我龇牙咧嘴,但很快发现,手腕上破裂的伤口,终于流出鲜血,鲜血很少,因为伤口很快愈合,瘦高个反应很快,鲜血冒出的刹那,那手指并拢一夹,将冒出的所有鲜血都夹在手指上。 “够么?”他望着褚胖子道。 “足够了!” 褚胖子点了点头,用手指将瘦高个指尖上的鲜血全部收集起来,嘿笑道:“马延青,你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 随即,褚胖子将那滴血收集起来,走到白蛇棺跟前蹲下身子,将那一抹鲜血涂抹在白蛇棺上的那条白色蛇纹上。 嘎吱~嘎吱~ 白蛇棺内部忽然出现声响,此起彼伏,毫不间断,褚胖子神色丝毫不敢马虎,开启白蛇棺有三关,他再清楚不过,打开棺盖的过程中,不敢有丝毫的闪失,否则就会大难临头。 褚胖子手掌扶着棺盖,一跃而起,以大字型身位趴在白蛇棺棺盖上,额头朝着棺盖磕了三下。 白蛇棺中。 顿时没了声音。 褚胖子松了一口气,回头冲着我和瘦高个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我压住里面的东西,你们一前一后,轻轻的把棺盖打开一半,瘦高个,‘风水有令,急不先行’这句话你明白吧?小心行事!” 瘦高个点了点头。 我和瘦高个一前一后,扶着棺材的棺盖,轻轻的朝着一个方向挪动着,由于褚胖子在上面趴着,所以挪动棺盖非常吃力,也幸好我和瘦高个力气大,否则今天这个白蛇棺,指不定还开不起来。 当棺盖打开,我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彻底松了口气的褚胖子,一副懒洋洋的趴在棺盖上,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没好气道:“还趴在这干什么,下来!” “你以为我趴在这上面舒服啊?” 褚胖子语气幽怨道:“小爷我差点把命丢了!” 瘦高个额头上也浮现出一层汗水,随意的抹了一下,瞅着他道:“别废话,下来。”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瘦高个的话比我管用,话刚一开口,褚胖子身形麻溜的下来,嘿嘿一笑跟我肩并肩站着。 我们三个人目光张望进棺材中。 “卧槽!” “次奥!” “……” 我和褚胖子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瘦高个脸色阴晴不定。 白蛇棺中,摆放着一盏灯,一盏正在燃烧的灯,灯座很小,顶端有一个灯芯,灯芯下是一种凝固起来的燃油,灯芯上面笼罩着一抹青色的光芒,正在徐徐燃烧。 褚胖子冷汗都下来了:“长明灯?” 瘦高个速度很快,瞬间将长明灯拿了出来,大声道:“陈浩然,拿着!” 我连忙接住。 褚胖子急了:“你丫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干什么?青芒现,明灯移,这是大凶之兆!” 瘦高个抿着嘴唇不说话,此时的瘦高个更像是一个闷葫芦,他趴在白蛇棺的跟前,神色严肃,目光灼灼的低头望着里面。 我和褚胖子想要靠前,却被他制止:“你们别过来!” 刚才我们的目光都被长明灯吸引过去,长明灯下是什么,我们并没有仔细看,褚胖子声音焦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瘦高个:“这东西跟你无关!” 说着,他自顾自的将白蛇棺的棺盖盖上,而在此之前,他从白蛇棺中取出了一件道袍,还有一把桃木剑。 “这是什么?”我问道。 瘦高个淡淡道:“桃木剑和道袍。” 褚胖子道;“这不是废话么。” 瘦高个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浩然他外婆为什么说解决人皮之法,是白蛇棺了。” 看着我们疑惑的表情,瘦高个话锋一转,问道:“其实这件事,要从矛头开始说起。陈浩然,你可知道,我师兄本就是闲云野鹤,云游各地,从来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却为什么会在你所在的县城,待足那么长时间?”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我师兄以前提到过,但我并没有在意,直到看到你外婆留下的字迹,以及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番话,我敢肯定,我师兄和你外婆一定认识。” 褚胖子忽然神色呆滞:“这么说来,我也想起一件事。” 我们看向他。 褚胖子神色古怪道:“我虽然会算命,但并不是很精通,我主要学的是老褚家的机关要诀,而且老褚家其实对于算命,几乎是一窍不通,但是十年前,我家老爷子忽然说要教我算命,然后我就会了一些,这次在贴吧算命,也是家里让我看看算命贴吧,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惊喜,我这么说,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我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好的?” 褚胖子点头:“很有可能,就是侯老太太。” 第三十三章 蜕皮 我遍体生寒。 很快,我也想到了一件事。 我来到陕西古都郊区的一处县城,至今都不是很明白,只知道我爹当时不由分说的就带我出来,好像是不能继续再待在陈家村一样。 此时结合褚胖子和瘦高个的言语。 我惊恐发觉。 恐怕其中的原因,和我外婆脱不了干系。 瘦高个一手抱着道袍,一手持着桃木剑:“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我想,我和褚江河来到陈家村,恐怕也是这个局中的一环,知道这个道袍和桃木剑的来历吗,这两样东西……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但没几年这两样东西消失了,师父说这一切都是缘,我虽然不太懂,但看来,也和他老人家脱不了干系。” 瘦高个猛然抬头:“陈浩然,你外婆究竟是什么人?” 褚胖子忙不迭竖起耳朵。 我摇头:“我怎么知道,她从来与风水有关的事儿。” “罢了。”瘦高个叹了口气,旋即神色凝重,用手中的桃木剑戳了戳白蛇棺:“陈浩然,躺进棺材里。” “这是为何?”我好奇道。 “帮你解决身上的人皮。”瘦高个一边穿上道袍,一边说道。 褚胖子也是一脸好奇:“你打算怎么做?我记得你们龙虎山正一观的解决办法,就算能解决,陈浩然也要承受剥皮之苦吧!” “这是以前。” 瘦高个低头看着手中的桃木剑,低声道:“如果没有白蛇棺,没有长明灯,没有侯老太太的指引,想要解决的话,陈浩然吃苦是一定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我也暗暗松了口气,若是承受一次剥皮之苦,那还不如继续穿着这张皮,等以后又其他办法,一想到那剥皮之苦的疼痛,我就不寒而栗,按照瘦高个所说的,我躺在棺材里。 瘦高个并没有关掉棺材,而是神色一本正经,跟褚胖子低声说了几句,褚胖子一个劲的点头,从背包中取出一把香,两个瓷碗,还有一沓符纸,以及一个毛笔。 然后。褚胖子回头朝着山下走去。 “褚胖子干什么去?”我问道。 瘦高个一边捣鼓着手中的东西,一边说道:“帮忙跑腿。” 褚胖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公鸡,还有一条黑狗,在褚胖子宽大的手掌下,公鸡和黑狗都异常的温顺。 他满头大汗:“奶奶的,老子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干偷鸡摸狗的事儿。” 瘦高个眉头一皱:“你不是买的?” 褚胖子没好气道:“买?我去哪买?” 瘦高个没再说什么,他在地上抓了一抔土,放进瓷碗中,然后拿出一把香,点燃后全部插在其中。 他跪在地上,冲着棺材磕头三下,大声道:“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马延青,有请祖师爷!” 我望着他。 褚胖子冲着我眨了眨眼睛,无声的说着:“从现在开始,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抵抗,别说话!” 瘦高个说完,拿起匕首,将鸡头斩掉,在碗中放出鸡血,然后用毛笔轻蘸,掏出一张符纸,瞬间勾勒出一条条纹理,旋即一折,吞入口中。 噗! 他喝了一口清水,猛然冲着香上一吐。 呼~ 香遇水,不仅没有熄灭,反倒越来越旺。 瘦高个闭上眼眸,再次睁开眼睛,我和褚胖子惊愕的发现,此时的瘦高个,无论是气势还是表情,俨然变了一个人一样,马延青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大步走到我的跟前,扬起手指在我的额头一点。 我只觉得额头一阵疼痛。 紧接着,他的手指就像是一把剪刀一样,从我的头顶开始向下划去,经过下颚,咽喉,心口,在小腹处一分为二,抬起另一只手掌,双指并拢,沿着胯骨向下划去,经过大腿,小腿,脚踝。 他的手指尖很烫。 做完一切,马延青手里捏了一个印,然后垂放在棺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他关掉棺盖。 我的四周顿时陷入漆黑。 没多久,我发现身上滚烫无比,每一处皮肤像是烧着了一样,我忍不住挠了一下,但越挠越痒,那是深入骨髓的痒,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用手指挠,但根本无济于事,我忍不住在棺材中打滚。 由于棺材中的空间很小。 我根本倒腾不开,那一瞬间,恐怕是我最痛苦的时候,不仅是疼,而且更多的是痒不可耐,我感觉浑身的皮肤都被抓破了,可那种感觉,从皮肤底下不断的升腾而起。 不知道过去多久,棺盖打开。 马延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再次映入我的眼中,我疲惫的张了张嘴,然而不等我说话,他忽然手掌抓起那把香,扔了进来,又砰的一声关掉了棺盖! 我连忙接住,旋即一阵龇牙咧嘴,那把香的香头亮光灼热无比,在白蛇棺中,这是唯一的光芒,但不知为何,那香燃烧的速度非常快。 很快化作香灰,我茫然的看着,忽然,我吃惊发觉,香灰所覆盖的地方,痒痛的感觉消失了,我激动了,这个香灰竟然可以止痒! 我连忙将香灰涂抹在身上,一点也不敢浪费,将所有的香灰都涂抹均匀,当我感觉到痒痛彻底消失,我松了口气。 躺在棺材中,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昏睡过去,当我睁开眼睛,已经正午十二点多。 我还躺在棺材中,但是棺盖已经不见,映入眼帘的是马延青那张脸。 此时的瘦高个,没有刚才那种清高,比刚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到我注视着他,瘦高个低声道:“好些没?” 我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掌将我从棺材中拉了出来。 褚胖子手里拿着八卦镜也走了过来,笑嘻嘻道:“陈浩然,恭喜你啊,又变回自己了!” “真的假的?”我大吃一惊,拿起他手中的镜子一看。 果然,我又一次变回自己,成为陈浩然! 我激动的热泪盈眶,回头望着瘦高个:“瘦高个,谢了!” “不用谢我,要谢,谢你外婆吧,这些都是她的安排。”瘦高个淡淡说完,依旧低头望着棺材中。 我也走了过去,朝着棺材中一看。 棺材中,还躺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那是一张残破的皮。 第三十四章 警察 “终于成功了!”褚胖子在一旁神色惊喜的说道。 我心中一阵激动,是啊,终于成功了,陈六的这层人皮,穿在身上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却是度日如年,如今这层皮终于从我身上脱落而下,那种感觉,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瘦高个道:“你知道吗,陈浩然,如果没有白蛇棺,你就不能拥有脱皮的能力,那么就算我和褚江河能力再强,也无法让你这么轻易的脱掉这张皮!” 我点了点头。 瘦高个将棺盖中的皮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塑料袋中,然后又将地上的长明灯拿起来,神色恭敬的将长明灯放在白蛇棺中,关上棺盖,褚胖子心有灵犀一般,抄起洛阳铲,将白蛇棺又一次重新填埋。 在此期间,瘦高个一边脱掉身上的道袍,一边脸色凝重的望着我和褚胖子:“走吧,是时候去见见陈兴了,如果这次他还对实情一个字也不肯说,我就让他的女儿,变成孤魂野鬼,永不超生!” 他声音很冷。 目光森寒。 …… …… 离开后山。 我们回到陈家村,在瘦高个的带领下,我们来到陈家村唯一的诊所。 诊所门关着,上面挂着一把锁,瘦高个从口袋中掏出一截铁丝,眨眼功夫便将门锁打开,推门而入。 褚胖子跟在身后,砸吧着嘴道:“你这撬门溜锁的功夫又高了。” 我忍着笑。 瘦高个没有理会,大步走了进去。 在瘦高个的眼色下,我们三人小心翼翼的搜查着诊所中的每一个地方,甚至连卫生间也没有放过,然而兜兜转转的五分钟,当我们又在大厅汇合,将信息全部放在明面上,才意识到,这个诊所中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褚胖子挠头:“怪了,陈兴他人呢?” 瘦高个:“等着。” “守株待兔?”褚胖子瞅着他,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 瘦高个没说话。 饮水机的灯还开着,我倒了三杯水,给瘦高个和褚胖子一人一杯,瘦高个手捧着水杯,低着头一语不发。 褚胖子一接过去便直接一口闷尽,畅快淋漓的叹了口气:“要是什么事儿都能像喝水一样简单,那就好了。” 我深以为然,也希望如此,陈家村的事情能够早一天解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褚胖子和瘦高个,甚至是整个陈家村,都是一件幸事。 等了半个小时。 褚胖子坐在沙发上都有了打盹的趋势,我也疲惫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我们三人当中,唯有瘦高个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冷静。 咚咚咚!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精神一阵,褚胖子更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瘦高个抬起头,我们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褚胖子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踮着脚跟悄悄的猫到门前,手里紧握着洛阳铲,站在门后,一副要偷袭的架势。 瘦高个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我看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架势,唯独没有一个人去开门,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走了过去,伴随着嘎吱一声,轻轻打开门。 看清来人,我愣住了。 来人并不是大伯,而是一位身穿警服的民警。 他的身高比我能矮一头,但是浑身的肌肉紧绷,就像是一头猎豹,随时要捕捉猎物一般,眼睛发亮而深邃,他手掌轻轻的扶了扶帽檐,询问道:“陈兴呢?” 我连忙摇头:“他不在。” 民警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你是谁?” 我将身份告知给他。 当他听到我称呼陈兴为大伯以后,民警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来,看到瘦高个楞了一下,旋即回头看了一眼我,还不等说话,他的目光穿过我的耳畔,注视着褚胖子。 此时褚胖子高高举着洛阳铲,一副要给闷棍的模样,看到民警发现,一脸悻悻然的收起洛阳铲,讪笑道;“你好,警察同志。” 民警皱眉看着他手中的洛阳铲:“你这是干什么?” “我以为有坏人呢。”褚胖子嘿笑道。 民警哦了一声,目光变得警惕起来,抬起手掌指了指瘦高个和歘胖子,问道:“他们是谁?” “我朋友。”我连忙解释道。 民警淡淡道:“派出所接到报案,说陈兴牵扯到杀人案,我来带他去警局调查,如果你们有线索,尽快告诉我。” “好。”我点头。 民警嗯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原来有人报案了。”褚胖子再次将诊所的门关掉,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洛阳铲放在地上,嘀咕道:“不过办事效率也忒差了一点,这都过去几天了,警察才来。” 瘦高个低声道:“情况不对劲,有人要搅乱这趟浑水。” “谁得了失心疯,想要趟浑水?”褚胖子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撇了撇嘴道:“咱先不管是谁要趟浑水,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陈兴,我说马延青啊,你脑袋瓜子不是一直很好使吗,现在给个办法呗,咱别一直在这干耗着!” 瘦高个:“听说过狡兔三窟吗?” 他带着我们来到大伯的家中,我们之前离开时给门上了锁,而此时,那个锁已经被人打开,随意的挂在门上。 “已经有人了?”我诧异道。 瘦高个神色微变,猛然推开门走了进去,然而大门刚一打开,我们又看到那位民警。 那民警瞅着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差从腰上掏出手铐把我们全部带到派出所了。 “你好,警察同志。”褚胖子摸着鼻子,尴尬的笑了一声。 我也一阵纳罕,这个警察的直觉未免也太强了一些,竟然直接就跑到这里来了。 民警抱着肩膀道:“你们……” 我连忙道:“你不是说找我大伯么,我们也在找,希望能尽快找到他,配合你!” 民警点头:“这样最好。” 说着,他再次离开。 等到民警的身影彻底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褚胖子摊开双手:“得了,这次又晚了一步,瞧这架势,恐怕你大伯也不在这儿。” 瘦高个神色却变得异常凝重,转身走到门口,看了看那把锁,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旋即惊愕的发现,那把锁子上有着明显的痕迹,俨然是被人强行拽开的。 第三十五章 大伯受伤 褚胖子也走了出来,当看到那把锁子后,脸色也跟着变了,瘦高个将那把铁锁放在我的手中,神色一肃道;“你们待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你小心点!”我低声道。 瘦高个嗯了一声,快步走进了庭院。 “陈浩然,你把那锁子给我瞅瞅。”褚胖子在一旁说道。 我将锁子给他,褚胖子将锁子放在面前,一个劲的盯着,良久方才开口道;“丫的这货手劲得多大,特种兵出身吧这是?陈浩然,你说这是谁干的?” 我迟疑了一会儿:“可能……是那个民警。” “我也这么觉得。”褚胖子抬起头,神色凝重道:“但你觉得,身为人民正义的公仆,堂堂一个民警会干这种撬门溜锁的事儿?” “你是说那个民警有问题?”我皱眉道。 “不确定。” 褚胖子耸了耸肩;“这件事儿还真不好说,如果那个民警是后来的,那就不是他干的,如果他是先到的,那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 我和褚胖子正在猜测着。 瘦高个的身影忽然走了过来,我看向他准备询问,却发现他脸色非常难看,而且双手沾满了鲜血,正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惊呼道:“瘦高个,你受伤了?” “你这怎么回事?”褚胖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手中的血。 瘦高个摇了摇头:“是你大伯的血。” 我神色大变,连忙走进庭院,顺着血迹走进一个厢房中,此时,我大伯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身旁放着一把匕首,而他身上缠着纱布,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且经过包扎。 褚胖子紧跟着进来,瞠目结舌:“咋回事啊?” “刚才那个人,应该不是警察,根据情况看,应该是他动的手,我进来的时候,陈兴的小腹上插着一把刀,我刚刚将刀取出来,包扎了伤口,所幸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就能好。” 我眼眸通红,看着躺在床上受伤的大伯,大伯此时的脸色很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整个人还沉在昏迷中。 一看到大伯此时凄惨的模样,我怒火中烧,咬着牙转身朝外面走去,却被瘦高个拉住手腕,他凝视着我;“去哪?” “抓人!”我咬牙切齿道。 瘦高个冷声道:“你抓谁?” “抓那个警察!”我挣扎了一下,却发现瘦高个的手劲很大,竟然挣脱不开。 瘦高个冷哼了一声:“你觉得你能打过他?说句难听的,你大伯身手不俗,我也不一定能打过他,那个人却能将你大伯打伤,甚至险些杀死,你以为就凭你的能耐,能对付过他?” “难道我就看着他受伤,不闻不问?”我瞪视着他道。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你先冷静。” “我冷静什么,感情不是你大伯受伤是吗?”我愤怒着道。 砰! 忽然,瘦高个一拳砸在我脸上,我倒退了几步,牙龈出血没入喉咙,一丝甜腥味在口中四溢而开,我瞪视着瘦高个。 瘦高个淡淡道:“如果你再冷静不下来,我会把你打到冷静为止,陈浩然,现在陈家村的情况,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你大伯现在的安全才是至关重要,那个人不是警察,最多是一个打手,他实力很强,你最好不要硬碰硬!” 褚胖子连声劝道:“是啊,先冷静下来再说。” 我深吸了口气,望着大伯,叹了口气,拍开瘦高个的手掌,坐在床边,低声道:“马延青,难道我们就放任那个人不管?” “不是不管。” 瘦高个看我冷静下来,神色也是一缓:“是暂时不管,不管那个人的身份是什么,只要还在陈家村,我们就有的是时间对付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等你大伯苏醒。” 他话音一顿,迟疑道:“我总觉得,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大伯昏迷着,迟迟没有苏醒,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瘦高个在那盯着,我和褚胖子走出房间,他去关门,我打扫着地上的血迹。 约莫半个小时,瘦高个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冲着我和褚胖子道:“人醒了。” 我连忙走进房间。 大伯睁开眼睛,神色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似乎是知道我进来了,他声音沙哑道:“浩然……” 我连忙走了过去,抓住他的手:“大伯,我在呢!” 大伯声音虚弱道:“那个人走了吗?” 我点了点头。 大伯松了口气:“走了就好。” “大伯,你认识他?”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大伯微微点了点下巴,转过头看着我:“嗯,他是村长在村外请来的帮手。” “是村长动的手?”我咬牙道。 大伯摇头:“不是,是陈晴。” 我呆若木鸡的望着大伯。 陈晴姐?竟然是陈晴姐??这怎么可能,陈晴姐不是应该丧失行动能力才对,怎么可能会出手伤害大伯? 褚胖子更是目瞪口呆:“陈晴?你女儿现在不是活死人吗?” “如果现在的她真是活死人的话,我会很开心。” 大伯自嘲的笑了一声,忽然抓住我的手,神色悲凄:“浩然,你一定要制止陈晴,绝对不能让她干出那种事,明白吗,一定要制止他!” 许是因为动作太过激烈,缠在大伯小腹上的绷带出现了血痕,我连忙拍着他的手臂,忙不迭点头道:“大伯你放心,我一定会阻止她,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大伯后脑勺枕在枕头上,冲着天花板喘息了一会儿,喃喃道:“刚才那个人不是警察,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其实是来陈家村帮我们的,陈立农不会傻到对付我们,五十年前那笔账,也有他的一部分,他不可能独善其身,如果我们一家没了,接下来就是他们家遭殃,所以,他才叫来外面一个同行……” 第三十六章 绝户词 大伯望着天花板,一字一板说的很详细。 原来,他的计划,其实从一开始村长就参与其中,也是因为村长的缘故,大伯的计划才几乎畅通无阻的进行着。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瘦高个开口道:“你们先出去,我要单独问几句话。” 我和褚胖子识趣的离开。 深空蔚蓝,再看不到阴云。 我和褚胖子坐在门口,望着天空一阵发呆。 褚胖子忽然说:“陈浩然,那个陈晴,是什么来头?” 我酝酿了一下措辞:“她在西北大上学,小时候她对我很好,人也非常温柔,后来我离开陈家村,就很少能见到她。” 褚胖子:“如果你姐死了……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办?” 我抿着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褚胖子抓着头发,一脸无奈:“老实说,现在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坏。” “最坏?”我问道。 褚胖子叹了口气:“差不多。” 他神色一肃,凝视着我:“我来到陈家村也有几天了,老实说,我没想到陈家村的情况会这么复杂,不说别的,就说侯老太太,她的身份到现在也是扑朔迷离,知道吗,从后山回来的时候,我给我家里发了一条短信,询问有关侯老太太的事情,你知道我家是怎么给我回复的?” 他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 短信上写道:“别问,照做,见危,避险。” 八个字。 我愕然望着他。 褚胖子语气幽幽道:“能发这种话的,也就只有我家老爷子了,他说话就喜欢惜字如金,但说出这种话,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我家老爷子在老褚家可是出了名的百科全书,什么问题他几乎都会说,但这次却给我这么几个字。” 褚胖子托着下巴,喃喃道:“是他不能说啊。”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哒哒……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望了一眼,瘦高个神色阴晴不定,蹲在我们中间,低声道:“各位,咱们麻烦了。” 我问道:“什么麻烦?” 瘦高个摇了摇头。 褚胖子急了;“你丫这个时候还卖关子!” “不是我卖关子。”瘦高个神色犹豫道:“而是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褚江河,你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合作时,碰到的事情吗,我当时跟你说过那句话。” “鬼不鬼人不人,除非满地绝户坟;天不收地不收,槐树底下万人留!”褚胖子身子刚站起,又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喃喃自语道。 瘦高个叹了口气:“所以你知道我说为什么咱们有麻烦了吧?”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说的云里雾里,半天听不明白,疑惑道:“鬼不鬼人不人,除非满地绝户坟……这是什么意思?” 褚胖子喉咙攒动,冷汗不停的从额头上冒出:“意思就是,陈晴现在不得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杀人啊,而且会越杀越凶,陈家村三百二十户,看情况要全部死绝了啊!” 我面色苍白。 陈晴姐……竟然要杀死所有人? “瘦高个,你有什么办法?”我急声问道。 瘦高个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瘦高个竟然流露出这种情绪,瘦高个从来不会气馁,但发生在陈晴身上的事情,俨然是连他也感到棘手,甚至拿不出办法。 “真的没办法了么。”我喃喃道。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也不一定没有办法,上一次我能和褚江河活着离开,就证明什么事都不是一定绝对。” 褚胖子撇了撇嘴:“得了吧,上次咱们庆幸,找到那东西,这次陈家村什么东西也没有,你想对付现在的陈晴?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啪! 瘦高个猛然一巴掌扇在褚胖子脑后。 褚胖子龇牙咧嘴的瞪视着他:“打我干嘛?” “夸你。”瘦高个眼眸越来越亮:“你倒是提醒我了,陈浩然,走,咱们回你家,去见你外公!” …… …… 回到家中。 外公正在做着午饭。 只是看他神色苍老了许多,精神不振,看到我们以后,他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回来了……” 他话没说完,便愣在当场,目光凝视着我自己,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我跟前,手掌放在我的脸颊上,嘴唇哆嗦着道:“浩然,你变回来了!” 我重重点了点头。 “好,这就好!”外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厚,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瘦高个和褚胖子,问道;“吃午饭了吗?” 被他一说,我们三个人才回过神来,从早上忙到现在,除了在大伯的诊所喝了一杯水,其他什么也没有吃。 褚胖子叫道:“陈老爷子,给我下点面条!” 外公笑道:“人人都有。” 坐在院子里,我们每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里面盛满面条,外公坐在凳子上,好奇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看着他的神色,俨然外公也是对这件事十分上心,我犹豫着该怎么说,毕竟这件事事关陈家村,尤其是“鬼不鬼人不人”这话,不知道外公听后,会是什么反应。 而不等我说,瘦高个先开口道:“事情比较棘手,陈兴受伤,比较严重,陈晴干的,事情已经脱离了所有人的控制,陈老爷子,我现在想知道,侯老太太离世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什么?比如应对方法?” 外公神色凝重:“严重到什么地步?” “鬼不鬼人不人,除非满地绝户坟,天不收地不收,槐树底下万人留,这话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瘦高个问道。 啪嗒—— 外公手掌一颤,筷子登时掉落在地上,他面色苍白的望着瘦高个:“绝户词?” “嗯。”瘦高个细嚼慢咽的吃着面条道。 第三十七章 陈晴 外公脸色阴晴不定,凝视着瘦高个,却见瘦高个镇定自若的吃着碗中的面条,直到他将面汤都喝光,外公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碗,低声道:“我老伴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事情有变,找长明灯。” 长明灯?! 我、瘦高个、褚胖子三人对视了一眼,瘦高个明知故问开口问道:“长明灯在哪?” “不知道。”外公摇了摇头。 瘦高个看了外公良久,见外公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方才嗯了一声,拍了拍正在吸溜吸溜吃着面条的褚胖子肩膀:“褚江河,来一趟房间,有话跟你说。” “等我吃完。”褚胖子嚼着腮帮子道。 “没时间。” 瘦高个将他的碗筷直接夺了过来,交到我的手上,然后带着一脸不满的褚胖子,进入了我们休息的厢房中。 接下来的时间,褚胖子和瘦高个在房间中小声说着,不时从房间中传来争吵声,和褚胖子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声。 “什么,你让小爷我当诱饵?” “你身宽体胖,容易被她看到。” “不是还有陈浩然吗?” “他刚刚脱下人皮,你好歹让他休息休息。” “老子还挖坑挖了两天!” “这事儿没商量!” “你丫……马延青,不,马哥,能再商量商量不?哎哎哎,你别走啊!” 瘦高个忽然从房间中走了出来,褚胖子在后焦急的追着,我好奇望着他们,瘦高个走了过来,神色凝重道:“事情办好了,你现在去一趟后山。” “去后山干什么?”我挠了挠头。 瘦高个看了一眼外公,低声在我耳畔道:“取长明灯。” 我目瞪口呆;“这件事我去?” “你要是不爽了,咱俩换换,我去取,你做我的活儿!”褚胖子急不可耐的大声说道。 我看向马延青。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冷视着褚胖子,道:“你甭想,那东西只能被陈浩然自己打开,而且褚胖子的活儿你也干不了。” “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道。 瘦高个在我耳畔说着。 此时,我才明白,原来瘦高个让褚胖子做的,就是屠夫杀猪时,那只被烫皮割肉的猪,瘦高个的意思,就是让褚胖子当诱饵,引陈晴上钩,看着褚胖子面色苍白的模样,我忍不住泛起了同情。 离开家,我来到后山。 后山当中,我再次看到“陈伯庸之墓。” 那一刻,我毛骨悚然。 原本被填好的墓穴,此时又一次被人刨开,不单单是这一个,“陈伯庸之墓”的周边所有墓穴,全部都被刨开,一个个棺材暴露在阳光下。 “这是谁干的!”我吃惊的望着这一切。 然而,四周没有人回应,我硬着头皮,走到跟前,望着白蛇棺,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当我走进,我才发现,白蛇棺竟然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子。 嘎—— 蓦然,白蛇棺忽然打开了一半,一只白皙的手臂从中露了出来,我惊悚的望着那只手臂。 当时我在大厅中,看到过这条手臂,那条手臂白皙宛若象牙,五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印在棺盖表面,正好捂住那条白蛇纹理,手指甲上涂抹着鲜红的指甲油。 “陈晴姐?”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白蛇棺中,没有回应。 我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冲动,瘦高个说了,如果长明灯今天拿不回去,绝户词就要应验,无论是陈家村,还是我们一家,这次的长明灯,我势在必得! 我深吸了口气,悄悄的走了过去,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白蛇棺中,登时,我呆立当场。 一个女人躺在白蛇棺中,穿着一身鲜红婚裙,女人的脸庞很精美,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比那些大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眼眸张大,凝视着我,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陈晴嫣然一笑。 但那笑容,寒冷到极致。 扑通! 我忍不住一下坐在地上,想也不想的想要离开这里,什么狗屁长明灯,什么绝户词,俨然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能活命离开! “浩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紧跟着,我的后背一重,我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个陈晴俨然不是我印象中的陈晴,虽然陈晴姐很温柔,但表现在一些细枝末节上,一般来说,陈晴姐看到我,都是跑过来揪着我的耳朵,嗔怒的说“陈浩然,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啦?”,而不是这么温柔的说着我的名字。 “怎么不理我?”背后的声音娇滴滴的。 我牙齿都在打颤。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一双手忽然从我的脖子两边穿过,紧紧的搂着我的心口,我低头看着那双手,是根手指上的红色指甲,在我的视野中,变得修长、锋利。 “陈晴姐,你到底想怎样?”我不敢回头,但忍不住问道。 陈晴轻声道:“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我强忍着恐惧道。 “我要杀光陈家村所有人。”陈晴声音幽寒而冰冷。 我忍不住叫道:“陈晴姐,你好歹也是陈家村的一员,陈家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因为你呀。”陈晴姐忽然笑嘻嘻的说着。 但下一秒,那声音冰冷到了极致:“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要是好好的待在别处,我也不可能成为你的陪葬品,现在的我,人不人鬼不鬼,难道你不负责?” “所以你要让陈家村三百二十口绝户?”我咬牙道。 陈晴轻声道:“如果你愿意和我结阴婚,我就不难为你。” 阴婚? 我毛骨悚然。 这一刻的陈晴姐,俨然是将自己当做一个鬼了。 “浩然啊,是不是不想?” 陈晴姐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如果不想,我也不难为你。” 我不敢回应。 忽然,我感到一股窒息,陈晴姐的那双白皙手掌,忽然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十根手指不断的加深力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先从你开始,然后再杀光陈家村三百二十户,让这里的人,户户死绝!” 第三十八章 黑狗 就在我喘不上气的时候,忽然“汪汪”的两声狗叫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我后背一轻,窒息感也瞬间消失。 我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陈晴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一条黑狗吐着舌头走了过来,在我脸颊上轻轻舔了几下,我看着狗,狗看着我,我方才想起来,这只狗是褚胖子当时带上来的,当时瘦高个只宰了一只鸡,但那只狗的下落,我并不知道。 我爬起身,吐了一口浊气,将孩童胳膊一般长度的黑狗抱在怀中,低声道;“多亏了你啊!” 汪汪—— 黑狗温顺的叫了几声。 我抱着黑狗走到白蛇棺跟前,白蛇棺的棺盖被彻底打开,里面的长明灯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第一时间想到是被陈晴带走了,失落的叹了口气,只能回去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瘦高个他们了。 当我转身朝着下方走去,黑狗忽然在我的怀中挣扎起来,跳到地上,很有灵性的冲着我摇了摇头。 “你不跟我回去?” 我下意识的开口说了一声,旋即感到好笑,对方可是一条狗啊,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黑狗点了点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震惊道:“你能听懂?” 黑狗又点了点头,忽然转身冲着后山的远方跑去,我想要去追,但那只黑狗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从视野中消失。 “算了……” 我喃喃道;“先回家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将后山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褚胖子和瘦高个,让他们知道后山发生的异变,根据褚胖子所说,白蛇棺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能打开,但现在不仅被打开,而且里面的长明灯也不见了! 刚一走到家门口,屋子里传来褚胖子的嚎叫声:“马延青,你姥姥,绑我干什么!” “等下放血,怕你跑了。” “那你按照绑猪的方法是什么意思?” “这样绑结实。” 我一进门,就看到褚胖子被瘦高个按倒在地上,双手双脚被用麻绳绑着,只差给中间横上一条木棍,底下放个盛满开水的大铁锅,就能拔毛了。 褚胖子看到是我,大声道:“陈浩然,救命啊!!” 我连忙走过去,瘦高个也松开了绳子,皱着眉;“长明灯呢?” “甭提了。”我叹了口气:“东西没了。” 随即我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当我说到“陈晴”,以及陈晴所说的话,瘦高个和褚胖子神色大变,褚胖子大叫道:“他姥姥,真的要让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死绝,马延青,你赶紧放了我,当诱饵这事儿我不干,那玩意儿可不是人,弄不好我就挂了!” 瘦高个没理会他,而是凝视着我:“你是说,陈晴提出要和你结阴婚,就放过陈家村?”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应该是这意思。” 瘦高个吐了口浊气,将褚胖子身上的绳子解开,褚胖子一挣脱束缚,便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阴婚办了啊!” “不能办!” 忽然,外公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我们望过去。 外公脸色难看至极,走进来一阵摇头:“绝对不能办阴婚,一旦办了,我们家就彻底绝后了!” 瘦高个点头:“嗯,不能办。” “为什么!”褚胖子疑惑道。 瘦高个:“你忘记陈晴的身份了?陈晴是陈兴的女儿,陈兴是陈浩然的大伯,这里面有血缘关系,如果没有这份血缘关系,我会同意,至少这样能彻底解决陈家村的问题,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一旦拥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结成阴婚,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我们几个都看着他,瘦高个吐字道:“白人命,红人灯,媒人见鬼不怕生;就怕命里缠因果,死人肚里有胎成……这话的意思,就是一旦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结成阴婚,死者肚子里就会有鬼胎出现!” “鬼胎?” 褚胖子目瞪口呆:“他姥姥,这是作孽啊!” 我连忙询问鬼胎是什么,褚胖子低声在我耳畔说着,所谓鬼胎,就是从已死的女子肚子里生出的孩子,胎死腹中还好,如果不死而出,就会形成“孤儿怨”这种命格,逢谁克谁,甚至与其母亲有关联的人,到时候都不得好死。 外公语气坚定:“事情一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但如果是阴婚,我绝对不同意!” 顿时,我们没有办法。 瘦高个脸色阴晴不定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语不发,我也能明白他现在的难处,或许在他觉得,长明灯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但现在长明灯没了,陈晴接下来要做的,恐怕谁也收不住。 褚胖子挠了挠头:“我就纳闷,怎么白蛇棺能打开,陈晴就算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可能打开白蛇棺才对,三关的危险,就算是真的鬼,也不敢动手啊。” “白蛇棺?” 外公闻言愕然了一下,急声道:“你们挖开了陈伯庸的墓穴?” 瘦高个猛然抬起头:“陈老爷子,这件事你也知道?” 外公脸色阴沉:“那口棺材,就是我埋的,也是我弄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们三人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兜兜转转了大半天,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褚胖子一脸的无语,半天方才开口:“嗨呀,我的陈老爷子,你还瞒着我们多少事儿啊,就不能一口气全部都说出来,我们忙活大半天,合着都是你倒腾出的事儿?” 外公神色掠过短暂的犹豫:“那口白蛇馆是我埋的,但我并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我只负责挖坑、填埋,里面的东西只有我老伴儿知道。” “陈老爷子!” 瘦高个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走到他跟前,目光灼灼:“我想问你,那口白蛇棺,开棺方法是什么?” 外公连忙说:“这口棺材跟其他的不一样,只要是陈家村的人,用血抹在白蛇纹理上,就能打开,如果是外乡人,就必须经过白蛇三关的考验。” “我明白了!”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走,去见陈兴,妈的,又被他绕进去!” 这还是瘦高个头一次破口大骂,脸上难以掩饰的愤怒,褚胖子愕然问道:“你什么意思?” 瘦高个咬牙切齿道:“见了他就知道了!” 第三十九章 阴婚 一路上,马延青脸色一沉,走在最前面,我和褚胖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我捅了捅褚胖子的胳膊,低声问道:“褚胖子,当时你手里不是提了一只鸡和一只狗么,公鸡杀了我知道,黑狗那是怎么回事?” 褚胖子仿佛是气不打一处来,气的龇牙咧嘴:“嗨,你就别提了,那条狗我是服了,当时马延青在那请祖师爷,你躺进白蛇棺,他把鸡一杀,结果狗一看估摸着是该它了,不知道哪来的劲儿,跑了!” 他说的声形并茂,我笑得肚子疼,但转念一想,真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忍不住感慨道:“幸好有它啊,不然当时我真就完了!” 褚胖子抬起一根大拇指:“所以你丫运气真不是盖的。” 我耸了耸肩,又深以为然。 到了大伯家,我们直接进去。 大伯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我们,他脸上的悲伤顿时化作一抹勉强的笑容:“回来了,有什么头绪吗?” “有啊。” 不等我和褚胖子找椅子坐下,瘦高个走到床沿边上,俯下身子凝视着大伯,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过得让你女儿受点罪,和陈浩然结阴婚!” “阴婚?” 大伯神色微变,又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点头道:“好,只要能解陈家村之危,阴婚就阴婚!” 我和褚胖子愣住了。 褚胖子狐疑的望着他,开口道:“我说陈叔啊,你是不是不知道阴婚是什么啊,我跟你讲……” “褚江河,别说了!” 瘦高个忽然回头,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褚胖子,制止住他继续说下去,而后转头继续盯视着大伯,一字一板道:“他不可能不知道!” 褚胖子登时变成闷葫芦。 我暗暗想了想,明白瘦高个言语中的意思,经过村子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伯身为实施者,风水方面的东西定然懂得很多,光是能驱使血涌泉这一方面,可见其功底之深,大伯要说他不懂阴婚,根本就说不过去! 瘦高个的眼睛几乎挨到大伯的眼睛,声音冷酷无情,甚至连最基础的敬称都没了,直言道:“陈兴,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同意让陈晴和陈浩然结成阴婚?” “如果陈晴能放过陈家村……” 大伯叹了口气道。 然而,瘦高个忽然大声道:“你说谎!” 我们愕然看着他。 瘦高个心口此起彼伏,愤怒的瞪视着大伯,嘬着牙花子道:“你之所以同意陈晴和陈浩然结成阴婚,是因为陈晴是你女儿,但不是你亲生女儿!” 宛若平静的湖面被丢下一块石头,砸的浪花汹涌,我和褚胖子愕然的看着大伯和瘦高个,褚胖子扶着脑袋,宛如喝醉酒一般头晕目眩:“你们等一下,我有点蒙……” 大伯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瘦高个开口道:“我就一直纳闷,为什么黑棺进村后就会发生命案,到家后又会让陈浩然产生幻象,后来挪到后山的墓穴,也是你的主意,然后就发生陈荣毁棺未遂,触发血涌泉,直到刚才我才发现,从一开始,你就把我们耍的团团转,陈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声音越说越大。 我和褚胖子看着他,又盯着大伯。 大伯叹了口气,一副颓然的模样开口:“救陈晴,救陈浩然。” “如果真要救,你就应该听侯老太太的!”瘦高个冷声道。 大伯瞪视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听她老人家的话?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家子,就只有我有一个女儿,浩然他二伯三伯现在都没结婚,哪里的孩子!想要救浩然,破了那命格,就只能由陈晴出面!” 瘦高个摇头:“陈晴不是……” 大伯气的嘴皮子颤抖:“马延青,你说够了没有!” 一个俯着身子,一个躺在床上,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着,愤怒的情绪在彼此心中燃烧,两个人又像是梗着脖子的公鸡,谁也不让谁。 褚胖子一看就差打起来,连忙拉着瘦高个的胳膊,一个劲劝道:“行了行了,咱都少说几句!” 瘦高个挣脱开他的手臂,瞪了他一眼:“这件事情必须捋顺,不然怎么解决?你解决,还是我解决?” 褚胖子一脸纳罕:“嘿,你丫朝我发什么火!” 我连忙走到他们中间,推开瘦高个,让他和床沿保持一定的距离,从中调停道:“各位都冷静一下,现在要解决的是陈晴姐的问题,大家都退让一步,成吧?” 瘦高个许是也觉得自己这样咄咄逼人,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深吸了口气,凝视着大伯:“我可以退让一步,但是陈兴,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答案,陈晴不是你亲生女儿,侯老太太知不知道?” “哎,陈晴出事以后,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大伯自语喃喃了几句,方才声音沙哑道:“整个陈家村所有人的案底,她老人家都记在脑子里,陈晴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抱养陈晴,也是她老人家亲自安排的。” 大伯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我大娘因为难产走了后,大伯就再没有娶妻,当时陈家村一直以为大娘生下陈晴姐后才没的,其实真相并非如此,而是大娘走的那一天,我外婆便将陈晴抱来交给大伯抚养,对外声称陈晴姐就是大娘生下的孩子。 这一过,就是二十年。 大伯黯然伤神道:“我妈临走前,曾经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因为陈晴终究是一个外人,一旦躺进棺材里,如果在三天内不将她从棺材中救出,她就真的会死,陈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闺女,但也是我的女儿啊,陈浩然是独苗,他不能有事,我也不想陈晴出事,再说她老人家这些年什么事没有算尽,早就知道我的想法,我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按照她老人家的嘱托做的,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同意陈晴和浩然结阴婚了吗?” 第四十章 开枪 听完大伯的话,我们三个默然不语,良久,瘦高个方才继续追问道:“陈晴在哪?” “长明灯在哪,她就在哪。” 大伯捂着受伤的小腹,抬头看着天花板,轻声道:“这是我妈安排的,也是给你们一个指引。” “明白了。” 瘦高个率先点了点头,旋即给我和褚胖子打了一个眼色,我冲着大伯道:“那你好好休息。” “你们小心。”大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毕竟现在陈晴那孩子身上出了点问题,有些不好对付,你们一定不能跟她有正面冲突,不然容易受伤。” 我说了一声明白。 院内,褚胖子开口想问什么,瘦高个冲他摇了摇头:“先回去再说。” 褚胖子嘴里嘟囔了一句,说什么我没听清,只见他大步走在最前面,进入玄关,一双宽大的手掌放在门把手上,自顾自的打开门,不知何时,那个身穿警服的民警正站在门外,直勾勾的盯视着我们。 许是因为大伯曾说这位是来陈家村帮助我们的,我松了口气,褚胖子则是挠了挠后脑勺,笑着道:“民警同志,又见面了……” 话音没落下,民警面色冰冷,猛然抬起膝盖,“砰”的一声闷响,一脚踹在褚胖子的肚子上,身材高大的褚胖子,竟然被一脚踹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我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那民警动作很快,他握着拳头猛然朝着我挥了过来,我连忙抬起手臂格挡,却不料他那一拳是虚招,一个过肩摔硬生生把我撂倒在地。 他又冲着瘦高个冲了过去。 瘦高个二话不说,猛然后退,民警直接追了上去,紧接着,庭院中传来砰砰的打斗声。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褚胖子跟前,拍了拍他的脸颊,大声道:“褚胖子,你没事吧?” “老子的洛阳铲呢!” 褚胖子晃了晃脑袋,那张笑态可掬的脸庞此时变得狰狞无比,将双肩包卸下,从里面抽出洛阳铲,撸起袖子转身朝着庭院中跑去,同时嘴里骂咧咧道:“他姥姥,小爷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挨揍,你丫给我等着,我一洛阳铲拍死你!” 我从门口抄起半截砖,跟了上去。 砰! 然而还不等我过去,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枪响,伴随着洛阳铲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心头一颤,忙不迭跑了过去,只见那民警手里紧握着枪对着天空,额头上不停的流着鲜血,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色。 倒是瘦高个的脸色我看在眼里,他自始至终,都冷静非常,不过此时,面对一个手持枪械的民警,他双手高高举着。 褚胖子也扔掉了手中的洛阳铲,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仿佛是忘记了刚才那番豪言壮语,声音颤抖着道:“我说民警同志,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呢?” “都站在墙角,别动!”那民警冷声道。 我们三个人站在墙角,那民警用枪口指着我:“放下手里的砖!” 我连忙扔掉。 褚胖子一副看不惯的模样,跟我肩并肩站在一块,偏头冲着我大喊:“陈浩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这时候还拿着砖头呢,没看到民警同志手里的枪吗!” “闭嘴!”民警呵斥道。 褚胖子连忙闭上嘴巴,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瘦高个看着他:“你不是警察。” 民警冷声道:“关你什么事?你小子够厉害啊,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流血,还是在你手里,看不出你身子没多少肉,倒是力气不小!” 瘦高个耸了耸肩:“打架惯了,你可以放下枪,我让你一个手。” “想多了,都站在这别动,要是不听话,挨枪子了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民警冷笑了一声,他转身走进了房间中。 我急了,我大伯还在房子里呢,我刚想冲出去,瘦高个却把我拦住,低声道:“你别冲动,这人是个狠角色,说开枪一定会开枪的!” “可我大伯还在里面呢!”我急声道。 瘦高个摇头:“放心,他不会对你大伯怎么样,应该是另有所图。” 褚胖子哀嚎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手里有枪,我那一脚岂不是白挨了!” 没人理他。 没多久,那个民警走了出来,而他怀中,还搀扶着我大伯,我看着大伯虚弱的模样,心中一阵难受,脚步刚刚踏出半截,冰冷的枪口就已经对准我,我只好作罢,眼睁睁看着那民警搀扶着大伯离开。 就在转角处,大伯忽然转头开口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专心去找陈晴,我的事你们放心,不会有危险!” “说够了么?”那民警寒声道。 等到大伯和那个手持手枪的人离开,我们三人才松了口气,瘦高个神色凝重的拍了拍褚胖子肩膀:“你现在赶紧回陈浩然的家,看看陈老爷子有没有事,我现在不确定,这人是针对陈浩然他一家子,还是仅仅针对陈兴!” 褚胖子连忙道:“明白!” 说着,他捡起地面上的洛阳铲,气势汹汹的跑了出去,忽然脚步一顿,回头一脸尴尬道:“我现在出去,不就碰上刚才那个人了么,万一朝我开枪怎么办?” 我站起身:“我去吧!” 瘦高个按住我的肩膀,摇头道:“你不行,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再去后山一趟,务必要找到陈晴,如果她再缠着你,你就说同意阴婚的事情,既然这件事是侯老太太亲手制定的局,你去就不会发生危险。” “那你呢?”我问道。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目光冰冷:“我要去瞅瞅这个假装警察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我去跟踪,你们各行其事,褚江河,一分钟后你和陈浩然行动!” 说完,他快步离开。 褚胖子将洛阳铲抗在肩膀上,蹲在我跟前,揉着小腹,一脸不满道:“这还跟个屁啊,肯定走不远,不过马延青这胆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二的不行,人家可是有枪,万一给他一发枪子儿……” “别说丧气话!”我瞪了他一眼。 褚胖子嘿嘿一笑:“放心,我就是把天底下的丧气话全部说完,马延青也不会出事!” 他忽然神色一肃,低声问道:“陈浩然,你觉得这个拿枪的带走你大伯,是出于什么目的?” 第四十一章 进山 我耸了耸肩:“不知道。” 褚胖子眨巴着眼睛:“你猜猜啊!” 忽然,他又甩了甩手掌:“算了,你也甭猜了,咱俩的智商就在一条水平线上,我都猜不到,你怎么可能猜得到!” 我翻了翻白眼,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个假装民警的人,是村长从村子外面请来的,大伯曾经说过是来帮助陈家村解决这次危难,但为何到了现在,却又掳走大伯?到底是他自己的打算,还是村长陈立农的打算? 我无从得知。 和褚胖子回到家中,我们偷偷摸摸的进了门,直到发现家里并没有外来人的踪迹,方才松了口气。 外公正在午睡,睡得很死。 “看来那个人主要针对的就是你大伯!” 褚胖子看到这一幕也放下心,冲着我道:“你赶紧去后山吧,这里交给我。” 我点了点头。 …… …… 下午的后山,比较清凉,我顺着崎岖的山路一路走上去,看着漫山遍野的葱绿,我挠了挠头,虽然瘦高个让我来后山,但后山大了去,而且纵深绵延不知道多远,想要在大山当中找到一个人,何其困难! 当我走到昨天夜里见到的那个分岔路口,前方两道身影忽隐忽现,我眼角一阵跳动,其中一个人,我竟然认识,无疑就是陈荣! 还有一个身体被黑袍笼罩,且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脸庞,他们小声的交谈着,我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是这里吗?” “没错!” “先找找,尽可能别让陈兴他们一家先找到!” 他们的目光四下扫视,我连忙躲了起来,暗中观察,陈荣和那个黑袍男子的动作很小心,似乎即将要应付的,是一个可怕的存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只纯黑色猫,带着项圈,项圈的一头被黑袍人紧紧拽在手中。 他们的速度忽然朝着前方变快。 我悄悄跟了上去。 当我看到他们走进的方向,竟然是外婆的墓穴,我大吃一惊,难道陈晴躲藏在其中——我第一反应便是他们要寻找的,就是陈晴! 我在外面等待了十分钟,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就像是一块小石子沉入大海,再也没有声息了一般,站在墓穴的不远处,我凝视着那个方向,正思索要不要进去。 忽然,陈荣带着那个浑身黑袍的人走了出来。 陈荣一脸愤懑:“晦气,竟然没找到人,那个该死的通道洞口,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打不开!” 黑袍人声音低沉:“应该不在里面,如果在的话,猫会告诉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他们步履匆匆,沿着山路一直朝着山上走去,我看了一眼墓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去,我想知道他们刚才在墓穴中停留十分钟的时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墓穴中,有一副破烂黑棺,且好像被人翻动过一般,木板扔的到处都是,我走到上次瘦高个所在的地方,手掌轻轻下按。 那个机关能按下去,让我心底一沉的是,它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尝试着按了几下,结果都是一样。 “通道真的关了?”我疑惑。 旋即想到通道的另一头,或许另外一头能够有什么秘密也说不定,由于陈荣上次虽然进了墓穴,但最终并没有跟我们一块离开,我咬了咬牙,走向另外一个山头。 当我从墓穴中出来,陈荣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此时我一心想要寻找到陈晴姐。 另外一个山头。 我猫着腰小心翼翼的靠近,在察觉到没有被人跟踪,我才将目光方向那个洞口中。 入眼看到的,是一滩红水。 竟然还有血涌泉! 失落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我喃喃道:“如果血涌泉能够退了多好,这样就能进去了。” 哗啦啦—— 忽然,血涌泉竟然真的退下! 我目瞪口呆。 难道……血涌泉真的可以控制? 一抹心思浮上心头,我连忙道:“血涌泉,你再涌上来!” 哗啦啦—— 血涌泉再次涌上。 这一刻,我确定我真的能够操控血涌泉! 我挠了挠头,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可以操控?上一次完全不行啊? 但也来不及多想,血涌泉已经彻底退下,我连忙跳入坑中,顺着通道朝着前方走去,血涌泉就像是倒行逆施一般,我朝前走一步,血涌泉就逆流一些。 我顺着通道走到尽头。 血涌泉已经消失在通道的背后,我手中手机上的光亮莹莹发光,不至于让我失去视野,目光扫视了通道一周,通道中并没有陈晴。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血涌泉中怎么可能会有陈晴姐在。” “你在找我吗?”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我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我再清楚不过,除了陈晴姐的声音,还能是谁! 我忙不迭想要回头,然而不等转身,后背忽然一沉,陈晴姐的身体压在了我的身上,那双白皙的手臂从我的耳畔划过,搂着我的脖子,十根手指上的鲜红指甲油映入我的眼帘。 陈晴:“按照我说的,后退十步。” 我连忙照做。 陈晴继续说道:“抬起左手,按下齐肩的墙壁。” 虽然不知道陈晴姐让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她言语中的那一抹不容置疑,让我不由自主的按照她的意思照做。 轰—— 旁边的墙壁竟然裂开。 我眼角余光望了一眼,里面是一个约莫十几平方的密室,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排风扇,通往外界,不至于让里面失去空气。 里面有一个黑棺。 在黑棺上面,是一盏灯,我脸上带着一抹欣喜,那就是我要找的长明灯。 “进去。”陈晴姐的声音冰冷了许多。 我背着陈晴姐走了进去。 轰—— 大门忽然关下。 我身后一轻,陈晴姐走到我的跟前,我此时才看清她的模样,和之前相比,她变的憔悴了许多,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白,但却没有了当时的冰冷,有些人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唤道:“陈晴姐?” 她乜了我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第四十二章 勿与鬼言 我有些忐忑她接下来会做什么,自从回到陈家村,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她险些杀死我,至今我仍心有余悸。 陈晴姐转过身背对着我,手掌放在墙壁上,轻轻的朝下面一按,伴随着一道“轰隆隆”的声响,大门骤然关闭,漆黑的密室中,只有一盏长明灯散发着光芒。 陈晴转过身,忽然伸了一个懒腰,脸上的冰冷宛若冰雪遇到烈日一般消融,走到我跟前,轻轻竖起白皙纤细的食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点了几下,似笑非笑道:“就知道你会过来。” 这一刻,她完全不像是我和在后山上的第一次见面,如果她换上一身休闲服装,而不是穿着诡异的新婚红裙,完全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陈晴眼角带着笑意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我闷着声不说话。 陈晴坐在黑棺棺盖上,拍了拍旁边的空地:“过来坐下。” 我警惕的看着她,陈晴撇了撇嘴:“胆子还是这么小!” 这一刻,我相信陈晴真的变回来了! 我小心翼翼坐了过去。 陈晴姐搂住我的肩膀,我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冰冷,那是身体挨住冰块的感觉,我向跟她保持一定距离,却发现她的胳膊非常有力,根本挣脱不开,我无奈打消这个念头,好奇问道:“陈晴姐,你真的变回来了?” “对亏了那条黑狗。”陈晴叹了口气道。 我疑惑看着她,虽然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很难相信一条狗,就能让念出绝户词的陈晴姐,从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变得清醒过来。 陈晴解释道:“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不干净的东西,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有着克制的办法,比如黑狗,黑猫,黑驴蹄子,公鸡血等等。” “那为啥瘦高个说束手无策,这不是有很多解决办法么。”我小声嘀咕道。 许是因为密室非常安静,我的话全被陈晴姐听见,陈晴嗤笑道:“就你那两个朋友?道行太浅了,从进入陈家村,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你见他俩什么时候主动过?跟咱家的侯老太太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我反驳道:“黑狗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陈晴淡淡道:“那你知道黑狗为什么会跑?为什么瘦高个只能杀死公鸡,但对黑狗毫无办法?在替你解除陈六人皮的过程中,为什么不用黑狗就能帮你解决掉?陈浩然,别太天真了,这一切,都有人在背后帮你呢!” “是外婆?”我心头一颤。 陈晴姐:“废话,除了她老人家,还有谁有这么通天的本事?” 我好奇道:“陈晴姐,为什么连我身上的人皮你都知道?” “你以为呢。” 陈晴得意道:“我又没死,只是昏睡过去而已,更何况意识都在,要不是被……唉算了,这件事跟你说了也没用。” 我哦了一声。 陈晴姐捧起长明灯,低声道:“就是要让她老人家受罪了,陈浩然啊,说真的,有时候我都羡慕你,咱们家中,老太太最疼爱的人就是你了,你可不能辜负她为你安排一切!” 我抿着嘴唇,低声追问道:“陈晴姐,你知道外婆现在在哪里吗?” 陈晴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说着,她神色一肃,将手中的长明灯交到我的手中,低声道:“我的身世你应该已经知晓了,长明灯给你,告诉你外公,就说老太太说了,尽快完成阴婚,以防有人插手!” 我瞪大眼眸,失声叫道:“陈晴姐,你说我外婆跟你说的?她没死?” “别问这么多。” 陈晴姐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这件事说起来很长,告诉你只是浪费时间,等到时机成熟,你该知道的事情,都会知道,赶紧回村子吧!” …… …… 离开通道,我脑子有些乱,离开前陈晴姐好像跟我说过“尽可能不要在不干净的东西面前说话”之类的言语,我听得不是很懂,脑子里只剩下外婆的面容。 她到底真的没了,还是假死藏在暗地里悄悄掌控着一切,我无从得知,我摇了摇头,不管外婆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道理,我相信她不会害我,这就足够了。 长明灯很亮,一直徐徐燃烧着。 我捧着长明灯,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喵~ 忽然,一道猫叫声响起。 我浑身的汗毛倒竖,这声猫叫让我响起陈荣和那个黑袍人,我警惕的四下张望,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猫叫声还在持续,忽远忽近,塞进我的耳畔。 此地不宜久留! 我咬了咬牙,快步的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咻—— 蓦然,一只黑猫忽然从草中迸出,浑身毛发宛若炸了一样倒竖起来,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我手中的长明灯。 “滚开!” 我低喝了一声。 黑猫忽然惨叫一声,惊恐的看了我一眼,刺溜一下逃窜的无影无踪,我有些愕然,这猫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哒哒…… 就在此时,脚步声忽然从身后响起,我连忙回头,看见陈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指了指我手中的长明灯:“东西原来在你手上,那她人呢?” 我瞪视着他,咬牙道:“陈荣,你打的什么主意?” “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的主意!”陈荣冷笑了一声,一边朝着我这边走来,一边开口道:“倒是没想到,你们家对你是真的无微不至啊,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想用这种法子帮你,但至少也要经过村里人同意不是,这么善做主张,对陈家村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慢慢的向后退着,试图跟陈荣拉开距离,但陈荣的速度很快,几步便走到我的跟前,喊道:“把长明灯交出来!” “交你大爷!” 我破口大骂一声,长明灯关系到陈晴姐的安危,也关系到我自己,若是交出去,谁知道会不会破坏外婆设下的局,看到陈荣试图将长明灯抢过去,我后退了几步,蹲下身子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猛然朝着陈荣的脑袋砸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困龙升天 我和陈荣距离很近,陈荣措不及防,目光带着一抹惊愕,被我用石头将额头砸出血,他身形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 我瞅准时机,转身朝着山下跑去,速度又不敢太过,担心长明灯会因为我跑太快熄灭。 我正担心陈荣会不会追上,回头一看,却发现陈荣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冲着我狰狞笑着,并没有站起身子朝这边追来。 我忽然想起来,他有一个黑袍人同伴! 说什么来什么,黑袍人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拦住了我下山的去路,我连忙稳住身形,警惕的看着他。 黑袍人就像是一块木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有一块黑布,将脸庞彻底遮挡起来,看不到鼻子以下,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宛若天上的星辰,又像是鹰的眼睛,被那双眼睛盯视着,体内血液竟然有一种凝固的感觉。 “抓住他!”陈荣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黑袍人脚步朝前动了一下。 我连忙又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时候,山路上最多的就是这种石头,然而我没想到的是,黑袍人竟然也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他声音很冷:“试试看,是你砸的痛,还是我砸的痛?” “你别过来!”我大声道。 黑袍人目光透着一抹轻蔑,大步朝着我走来。 而此时,陈荣也追了上来,两面夹击,要我无处可逃,我想要下山,就必须要经过黑袍人,我咬了咬牙,拿着石头大吼着冲向黑袍人。 黑袍人忽然不动。 我趁此机会,抬起手中的石头,猛然砸向黑袍人的额头。 砰! 一声爆响! 震的我手掌发麻,手中的石头也被震飞出去,而黑袍人,却像是什么也没受伤一样,目光自始至终都冰冷至极,凝视着我。 我心底有些畏惧,这股黑袍人太古怪了,我用石头砸过去的力道非常大,陈荣就算挨一下半天也要起不来,却砸在他的头上,他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 从黑袍人这边离开是不可能了,我连忙转身,想要从陈荣跟前突破过去,只要走到那条通道跟前,就有一线生机! 蓦然,黑袍人伸出手掌,紧紧抓住我的胳膊,那双手掌非常有力气,任由我怎么挣脱,也无法睁开。 我眼睁睁看着他手中巴掌大小的石头,冲着我脑门过来,我扬起手臂想要挡住,但那双手掌速度更快。 砰!! 石头砸在我的脑门上,我趔趔趄趄的倒退了几步,脑袋直直发蒙,额头上不断有鲜血流下来,我双脚一软,忍不住坐倒在地上。 黑袍人蹲下身子,手里不停的在我面前晃动,似乎是向我看清上面沾着我的血迹,他声音幽冷道;“你既然不想交出长明灯,那就跟长明灯一块见棺材吧,你死了,你家就全完了!” 我浑身一颤,一抹幽冷从脊椎骨传入脑海,让我有些恍惚的意识顿时清醒过来,外婆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活着。 不能死在这! 我咬着牙,试图站起来。 黑袍人却在这个时候,站起身,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响,我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忍不住俯下身子吐了起来,拿着长明灯的手一颤,长明灯从我的手掌掉落而下。 但并没有掉在地上。 黑袍人速度更快,在长明灯掉落的瞬间,猛然抬起手掌,接住了长明灯,他似乎很怕长明灯一样,手掌碰触到长明灯的刹那,又猛然一缩手。 在短暂的过程中,长明灯经过一个缓冲,掉落在地上,却没有熄灭,而此时,陈荣走了过来。 砰! 他不由分说的扬起拳头砸在我的脸上,脸上的疼痛让我更加清醒,我紧咬着牙关,顺势倒在地上,将长明灯死死的护在身子底下,尽可能不让他们夺走。 陈荣神色狰狞:“小子,都快是一个死人了,竟然还护着长明灯,你既然这么喜欢的话,我就帮你一把!” 他竟然朝着长明灯上踩去! “住手!”我大惊失色,如果长明灯灭了,陈晴姐的踪影就彻底找不到了,甚至有可能再次变得陌生,我希望这个时候有人能帮我一把,比如瘦高个在,或者褚胖子在! 但瘦高个去追掳走大伯的人,褚胖子在家守候外公,陈晴在密室,我认识的人一个都不在,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陈荣的那条腿推开,勉强没让他踩中长明灯。 陈荣嗤笑着又抬起右腿,讥笑道:“看你这次怎么躲!” 就在此时,黑袍人忽然止住他的动作,在陈荣的疑惑目光中,黑袍人开口道:“光是灭掉长明灯,不是我们这次进山的目的!” 说着,他蹲下身子,抬起手掌拍了拍我的脸颊,声音清冷道:“陈浩然,我想知道,那个女人呢?” 我龇牙问道:“什么女人?” 黑袍人冷笑道:“别跟我们装傻,就是陈兴的女儿,陈晴,你大伯可以啊,隐藏的那么深,如果不是我亲自出面,还真就查不出蛛丝马迹,陈家村所有住户我都看过了,你外婆侯乐死后,陈晴也消失不见,刚才我们在墓穴中,发现那口破烂棺材,仔细一对比里面的空间竟然比寻常棺材大了许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里面至少躺着两个人!” 我双拳紧握,如果我没有受伤,没有那个黑袍人帮助陈荣,就算是三个陈荣也不是我的对手! 黑袍人继续道:“陈浩然,我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交代陈晴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可以让你下山,否则我就踩灭长明灯,你应该知道,长明灯一旦灭了,后果是什么样……说到这个,我还真是好奇,长明灯是给鬼用的,怎么会跟那个女人牵扯到一块,侯乐到底暗中设下的到底是什么局……呵,想必你是不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陈晴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些事情,我会亲自去问她!” 黑袍人再说什么,此时我全然听不进去,我忽然想起刚才那只听话的黑猫,我试图大叫道;“黑猫,出来!” 黑袍人和陈荣忽然身体一僵。 陈荣蹲下身子扯住我的头发,啧啧称奇道:“黑猫?知不知道黑猫是我们带上来的,除了我跟他,谁也不能控制那条猫!” 喵~ 陈荣的话音还没落下,忽然,一道猫叫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第四十四章 凄厉的猫叫 陈荣和黑袍人猛然回头。 一只黑猫正匍匐在地面上,我额头上的血流过眼睑,让我的视野有些模糊不清,可能是幻觉,我看到黑猫是以一种跪拜的姿态匍匐在地上,那双宝石一般的猫瞳中流露出畏惧、恭敬。 黑袍人松开了我,转身朝着黑猫跟前走去,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黑猫的头顶,声音柔和道:“还说你跑去哪了,跟我过来。” 喵~ 黑猫又叫了一声,一动不动。 黑袍人眉头紧皱着,惊疑的看着黑猫。 “别管猫了,先处理陈浩然!”陈荣语气不耐烦的说道。 闻言,黑袍人站起身,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时候,走到我跟前,说道:“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声音沙哑的说道。 陈荣松开我的头发,嗤笑道:“早说不就得了么!” 两个人站在我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我喘了口气,瘫坐在地上,额头上的伤口很疼,却让我异常的情形。 黑袍人低声问道:“陈晴在哪?” 我低声喃喃了几句。 陈荣一脚踹了过来,将我踹倒在地上,破口大骂道:“死了没?没死大声点!” 我大声道:“黑猫,杀死黑袍人!” 此时,我知道能够指挥动黑猫,但我不确定的是,这只弱小的黑猫,拥不拥有杀伤力! 如果它没有按照我的指示,我相信,下一秒黑袍人会毫不犹豫的抬起手中的石头,朝着我的脑袋上再次砸下。 喵—— 黑猫叫出凌厉的声音。 那声音很凄厉,像是充满警告,又像是充满愤怒,陈荣和黑袍人都愣住了,愕然的回头望着那只黑猫。 黑猫身体做出一个拱形,毛发怒张,忽然飞扑到黑袍人的身上,凌厉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他的脖子。 鲜血飞迸而出。 “啊——”黑袍人凄厉的惨叫了一声,手中的石头扔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握住黑猫的脖子,试图将他从身上拽下,然而那只黑猫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开猫嘴。 “这只猫发什么疯,怎么咬你啊,你不是说它是你从小养到大的,绝对不会伤害你么!”陈荣有些慌神,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朝那边走过去。 我猛然抓住他的小腿。 扑通! 陈荣脚下一个趔趄,倏然摔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的磕在地面上的碎石,龇牙咧嘴道:“松开!” 我当然不能松,这是我唯一的能逃出去的机会,我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朝后一拉。 陈荣刚刚站起身,又一次摔倒。 而与此同时,黑袍人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光了一般,身形开始打着摆子,一阵晃动,山上本就崎岖,也没有一个防护的地方,黑袍人身子歪歪扭扭,走到山沿边上,脚下一划。 刺溜一声,跟着黑猫一同掉落下去,而在掉落的刹那,黑猫仍是不遗余力的紧咬着他的脖子。 “不,不!”陈荣神色慌张,狼狈的爬到山沿边,冲着山底下大声吼叫道。 我摸了一块石头,站起身,勉强不让自己摔倒,走到他的跟前,而此时,陈荣忽然回头冲我大喊:“陈浩然,你杀了他,我就杀了你——” 他话音没落下,我扬起手中的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额头上! 砰!! 血花飞溅。 陈荣仿佛沉重的麻袋,扑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留了下来,直到确认他真的昏厥过去,我才扔掉手中的石头。 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指摊开,目光从指缝中透过望着蔚蓝天空。 小时候经常打架,没少留过血,也时常受伤,但从来没有今天这种感觉,命悬一线,我清楚刚才自己的处境,如果我不说,他们一定会对我动手,甚至杀死我,如果我说了,情况可能也不会因此而改善。 留下陈荣昏迷在山沿边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拾起长明灯,捧在手里朝着山下走去。 …… …… 一进家门,我看到褚胖子正手里握着洛阳铲,坐在客厅门口的一个凳子上,闭着眼眸一个劲的打鼾,睡的很香甜。 我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褚胖子浑身一震,猛然张开眼眸,那双眼睛充满了厉色,宛若褚胖子从一个可爱的胖子,变成了一个准备进攻的拳击手一般,当他看清楚是我,身体就像是皮球泄气一样,撇了撇嘴:“陈浩然,你吓我一跳……” 他忽然惊叫道:“卧槽,你怎么回事?”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血,鲜血有些凝固,捂着额头上的伤口道:“碰到陈荣了。” 褚胖子瞠目结舌道:“他要杀你?” 我点了点头。 我将山上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告知给褚胖子,但在控制血涌泉和控制黑猫上,我细细思索了一下,许是因为陈晴姐在我临走前的那一番警告,我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 “你没死就行。”褚胖子心惊胆战的说着:“他姥姥,你要是死在后山上,陈家村可真就要变天了!” 我弯下身子,将长明灯放在另外一张凳子上,走到水龙头跟前,将脸上的血污洗干净,看着褚胖子道:“我外公还在睡着?” 褚胖子重重点了点头;“别提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外公睡的这么香,弄的我都瞌睡了!” “阴婚这事儿,瘦高个不在,得找我外公。”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另外,还得将陈晴姐的事情告诉给他。” 我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推开门走进客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大伯那边有瘦高个跟着,以瘦高个的身手,应该不会出现意外,只要外公这边没事,我心里就踏实了。 然而当我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中,根本找不到外公的身影,我猛然转身走到褚胖子跟前,吼道:“褚江河,我外公呢?” 褚胖子语气结结巴巴道;“就在里面睡着啊!” “里面根本没人!”我咬牙切齿道。 褚胖子一副不信邪的大步走了进去,直到确认房间中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神色呆若木鸡,失声叫道:“不可能啊,我一直就在这,没听到有开门声,陈老爷子人呢?!” 第四十五章 又一个白蛇棺 我咬牙道:“是你在看着,他出没出去,你还不知道?” 褚胖子跟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跳脚道:“小爷我真不知道,你没看到我刚才睡着了吗,可能陈老爷子趁我睡着了,偷偷溜出去了!” 说完,他嘀咕道:“可不对啊,他偷偷溜出去干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将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踪影,褚胖子跟在我身后,一阵嘟囔:“但也不对啊,我只要听见半点声音,就绝对能醒来,如果陈老爷子推开门,或者从窗户跳出去,我一定能听见的!” “说不定是那里!” 我脑海中忽然响起外公前几天说过的一句话,连忙走到外公的卧室,掀开床单,俯下身子望着床底下。 床底下有一大堆半截砖。 褚胖子宛若一个跟屁虫一般,跟着我俯下身子,愕然的望着床底下的那一摞半截砖砖;“这些半截砖是干什么的?” 我摇头:“不知道,褚胖子,来跟我搭把手。” 每一块半截砖的尺寸、颜色、甚至棱角都一模一样,似是被人精雕细琢过一般,搬掉所有的半截砖,里面露出一块木板,木板上有一个拉环,当我和褚胖子将床搬动到别处,拉开拉环,一个通道的入口出现在我们二人视野中。 褚胖子挠了挠头,目光古怪的看着我:“你家够牛的啊,这还挖地道?” “进去看看!”我低声道。 褚胖子毫不犹豫率先跳了进去,我将家里的门反锁,然后拿起长明灯,也跟着跳了进去。 通道很幽暗,伸手不见五指,幸好我手中拿着长明灯,在莹莹光芒下,我们看清楚了四周。 通道很深,走到尽头的直角拐弯处,映入眼帘的是两条分岔路,一条往左,一条向右。 褚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询问道:“现在怎么走?” “我怎么知道?”我一阵无语,摇头说道。 褚胖子嘿嘿一笑:“那你听我的!”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巴掌大小的罗盘,罗盘上的指针不断转动,似乎受到什么牵扯一般,丝毫不见停下,褚胖子手掌一扣,硬是将罗盘上的指针按住。 当他再拿起手掌,只见罗盘上面直直的指着左侧的分岔路口,他收起罗盘,冲我挥了挥手:“走,咱们过去!”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这是瞎猜!” 褚胖子急了:“你大爷,瞎猜才准,懂不懂行情!” 他大步朝着前方迈步,我跟在后面,通道中,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忽然,前方有一道灯光。 灯光越来越亮,原来是每隔五米,就有一盏灯,我惊奇的发现,这些灯,竟然跟长明灯的底座一样! 褚胖子指着前方,急切道:“那边光最亮,说不定是出口!” 我连忙跟上去。 很快,我们视野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那是一个密室,密室没有门,但里面有很多盏灯,亮堂堂的。 褚胖子率先走了进去,忽然爆了一声粗口,猛然又退了出来,撞在我身上,我扶着他的后背,惊疑道:“怎么了?” 褚胖子牙齿都发颤:“里面是棺材!” 我愕然望着他,纳罕道:“在陈家村见到的棺材还少吗?” “不一样!” 褚胖子语气哆哆嗦嗦道:“那棺材是白蛇棺!” 白蛇棺?! 我毛骨悚然。 自从知道白蛇棺有三关危险后,我对于棺材,已经产生了些许畏惧,但此时心急外公的下落,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密室约莫十来平米,除了一个白蛇棺,什么也看不到,我走到白蛇棺跟前,细细打量着,这口白蛇棺,跟后山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咚! 咚咚! 白蛇棺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褚胖子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毫不犹豫的朝着反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你丫疯啦,谁让你进去的?” “我想知道外公在不在里面!”我解释道。 褚胖子气的直哼哼:“说你笨你就是不聪明,不可能在里面,一旦躺进白蛇棺,棺盖盖上,里面就算是大力士,也不可能从里面推开,现在听我的,咱们现在先离开这!” 我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 哒哒…… 蓦然,通道中传来另外一道脚步声,声音很急促,朝着我们这边的方向走来。 褚胖子神色大变:“跑快点!” 我第一次看到,身形有些臃肿的褚胖子,竟然比兔子还要灵活,尤其是那两条腿,跑起来徐徐生风。 当我们走到通道出入口,褚胖子向上抬着通道口的木板,直到脸色涨红,也没有推开,他气道:“外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没法出去,咱们从另一条道儿走!”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当下已经不给我们考虑的时间,我们连忙冲着另外一头跑去,另外一个岔路口的尽头,是一个出口。 褚胖子眼眸一亮:“嗨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神色也是一喜,当我们靠近那个出口,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下,很快没了声音。 我和褚胖子都松了口气,确认后面没人跟过来,褚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气骂道:“这种感觉自从跟马延青上次合作完以后,还是头一次!” 我也松了口气。 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跑步过程中的剧烈运动,加上额头上冒出的汗,又裂开了口子,鲜血一点点的流了出来。 褚胖子从口袋中掏出卫生纸递给我:“擦一下血。” “谢了。”我说了一声。 忽然,出口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我和褚胖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惊愕。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一个是我外公的声音,还有一个,是瘦高个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是瘦高个的!! “他们三个在外面?” 褚胖子低声惊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我也有些懵,褚胖子的疑惑,也正是我的疑惑,我清楚的记得瘦高个取追掳走大伯的人,外公神秘失踪,应该是通过这条通道来到这里,可是……为什么他们会来到出口的外面?! 第四十六章 一记洛阳铲 砰! 外面传来一道枪响,吓得我和褚胖子脚下一个趔趄,褚胖子心惊胆战道:“开,开枪了?” 我喉咙一阵攒动,忙不迭走到出口处,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望了出去。 外面,瘦高个胳膊被打了一枪,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冷汗,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后退到了墙角边。 而开枪的人。 是那个穿着警服的假民警。 大伯大吼道:“梁铭,你疯啦?他是自己人!” 梁铭瞪了大伯一眼,冷哼了一声道:“谁跟他是自己人,陈兴,你也少废话,咱们不是一伙的,你给我站过去!” “亏我那么信任村长!”大伯咬牙切齿道。 砰! 梁铭毫不犹豫的冲着大伯的脚下开了一枪,大喝道:“再说一遍,站过去,还有你,陈鹏,你也过去!” 外公望了一眼梁铭,叹了口气,走到大伯跟前,将他搀扶着,朝着墙角走去,和瘦高个站到了一起。 “他姥姥,这场面怎么这么熟悉呢?”褚胖子低声骂道。 我看着他:“褚胖子,有什么办法?” 他耸了耸肩,将手中的洛阳铲握紧了几分:“有个屁办法,人家手里有枪,咱们手上有啥,洛阳铲?我就怕我的洛阳铲还没扣到他脑门上,他一枪先把我给崩了!咱们先静观其变,马延青那货命老硬了,要是真的一不小心挂了,咱们下去收尸也行!” 外面,瘦高个开口道:“你的目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带陈老爷子过来,是吧?不,准确来说,是将陈老爷子和陈兴两个人,聚集在一块?” “你还知道的不少!”梁铭冷笑道。 瘦高个语气清冷说着:“这个地方就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你却一直在这里兜兜转转,又不上山,又不去别的地方,要说没别的事,我还真不信。” “你知道这么多,就不怕死?”梁铭微眯着眼眸。 瘦高个似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握住伤口的手掌一阵捏紧:“已经挨了你一枪,再挨一枪也无所谓。” “那你去死吧!” 梁铭声音冰冷了几分,将漆黑的枪口直直的对准瘦高个。 瘦高个丝毫不惧,扬起下巴道:“你最好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开枪也不迟,我一直以为,你就像是陈兴所说的那样,是陈立农请来的帮手,协助配合解决陈家村的那份债,不过当你在陈兴家门口对我们几个人动手,就露马脚了,你根本不是陈立农的人,你是陈荣的人——准确来说,你是陈卫民请来的人!” 陈卫民?! 陈家村的风水先生?他不是死了么!我惊愕的望着瘦高个,不明白他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褚胖子也在一旁推了推我的胳膊,询问道:“你上次不是说陈卫民是黑棺进村后,第一个死掉的人么?” 我低声道:“是啊。” 褚胖子:“可马延青为什么说这个人是陈卫民请来的人?” 我摇了摇头,老实说,我现在也是一脸懵逼,看着外面的情景,或许是瘦高个说的话产生了作用,穿着警服的梁铭脸色阴沉不定,迟迟没有开枪,外公和大伯也是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瘦高个继续道:“黑棺被我们抬进家里以后,陈兴一个人留在那里,但很快又说遭人算计受伤,我当时就好奇,是什么人能把他打伤?要知道陈兴的身手很厉害,比我只高不差,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给算计了!” “这样一来,我就得到了一个结论。” 瘦高个忽然脱掉自己的短袖,将胳膊上的枪伤用短袖缠住,鲜血很快浸湿那条短袖,他却不管不顾,而是继续开口道:“这个结论很大胆,也很匪夷所思,那就是当时死掉的两个人,很可能死了一个,或者两个都没死,之后我和陈浩然在后山碰到了陈荣,我当时就下定结论,死的那个人,就是陈卫民!” “说完了?”梁铭冷声道。 瘦高个面色有些苍白,扶着伤口依靠在墙壁上,缓慢的向着一旁挪动,然而不管他怎么挪动,漆黑的枪口依旧对准着他,然而瘦高个仍旧继续挪动着。 直到他挪动到和我们对视的一个地方。 我惊愕的发现,瘦高个竟然不时在给我使眼色,似乎让我尽快动手,褚胖子也看到瘦高个的眼色,纳罕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在?” 褚胖子的话我没有听进去,此时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去救瘦高个,这个叫梁铭的假民警,瘦高个曾经说过,他是一个狠角色,随时有可能开枪。 瘦高个停下脚步,收回了目光,望着梁铭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点……” 他忽然不说话。 梁铭眉头一皱,忽然扣下扳机! 砰! 飞驰的子弹射在瘦高个的脚下,瘦高个下意识抬起了小腿,梁铭目光戏谑的望着他:“说啊,重点是什么,怎么变哑巴了?” 瘦高个淡淡道:“重点就是……看你身后!” 梁铭寒声道:“你耍我?” “小爷在此!”蓦然,褚胖子怒吼了一声。 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褚胖子便已经提着洛阳铲飞扑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就像是一只脱开束缚的羚羊,虽然身体臃肿,速度却丝毫不慢! 梁铭猛然回头,枪口直直的对准褚胖子。 瘦高个忽然也跟着动了,和褚胖子的速度相比,瘦高个更像是一只矫健的猎豹,飞跃而起,一脚踹在梁铭的肩膀上。 嘎嘣!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 梁铭吃痛的叫了一声,手中却是猛然扣动扳机,然而因为瘦高个的凌空一脚飞踹,枪口的准心过偏,擦着褚胖子的耳畔射了过去,子弹直直的钉在我身旁的地方。 我冷汗都下来了。 “呔!” 褚胖子扬起洛阳铲,口中大吼了一声,一铲子猛然拍在梁铭的头顶,砰的一声闷响,梁铭脑袋顿时耷拉下来,浑身像是被抽空力气一般,扑通的一下躺倒在了地上,昏厥过去。 第四十七章 村长的下落 等我从通道冲出去,瘦高个已经蹲下身子强硬的夺走梁铭手中的枪,别在腰上,褚胖子脱下身上的短袖,用短袖将梁铭的双手绑起来。 褚胖子得意的冲着瘦高个眨了眨眼睛,笑态可掬道:“虽然咱们好久没联手,配合倒是没落下!” 瘦高个难得承认,点头道:“干得不错。” 大伯和外公还站在墙角,我走过去细细查看他们的身体状态,确认没有事以后方才松了口气,回头望着瘦高个,好奇问道:“马延青,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褚胖子在里面?” 瘦高个耸了耸肩:“猜的。” 我们几个人愕然望着他。 瘦高个瞥了一眼外公,耐心解释道:“我们到的时候,陈老爷子已经站在这了,就说明他早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出意外,会面的地点应该是陈老爷子安排的,我想以陈老爷子的本事,不可能不留后手,你从后山回来,一定会发现陈老爷子不在房中,你也不傻,一定会想办法知晓他是怎么从房间里离开的。” 说完,他话音一顿,继续道:“我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梁铭和你外公、大伯在小声说着什么,然后发生了矛盾,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在你外公所站的位置不远处,有一个草草掩盖的草堆,瞒过别人可以,不过没能瞒过我。” 褚胖子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我回头望了一眼外公,却见他一声不吭,扶着大伯目光往着别处,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外公,但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个人怎么办?” 瘦高个低头看着梁铭,低声道:“先带他回去,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 …… 由于下午这个时间点,在村子里兜兜转转的人比较多,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从通道原路返回,外公最后一个进来,当我们所有人都走进通道后,他从一旁搬来三块石头,将通道草草堵住。 通道出入口的上方也有一个拉环,外公轻轻一拉,泥土忽然泻下,再次将通道掩埋,我清楚的看到,在泥土掩埋的下方,还有一个拉环,很可能是当那拉环拉开,那土就会倾泻下去,露出出入口的几块石头。 褚胖子啧啧称奇道:“陈老爷子,你以前干什么的啊?” 外公瞅着他:“问这个干什么?” “想拜师啊!”褚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发现你们一家子人都厉害,侯老太太风水奇门那是一绝,你这通道摆设又是一绝,看得我心痒痒。” 外公神色一缓,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想学了,等陈家村的事情办完,我就教你。” 说完,他走到最前面,给我们几个人带路。 我和肩膀上扛着梁铭的褚胖子相互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又能理解彼此目光中蕴含的意思,之前通道中的那一道诡异的脚步声,至今还印在我的脑海中。 回到家时,时间已过去半个小时,瘦高个脸色有些苍白,幸好家里有紧急药箱,瘦高个的胳膊中倒是没留下子弹,那颗子弹贯穿而过,我松了口气,很手生的替他包扎。 大伯躺在北厢房休息,外公照料着,我和褚胖子、瘦高个,还有昏迷的梁铭待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因为梁铭头上遭到褚胖子的一发暴击,迟迟苏醒不过来。 瘦高个忍不住皱了皱眉,褚胖子讪笑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手上力气是用的大了点,没想到这丫的抗击打能力这么弱,洛阳铲一下他都扛不住!” “难道我们等他醒过来?”我疑惑道。 “不。” 瘦高个摇了摇头:“先去村长的家里,看看他在不在。” “你的意思?”我愕然道。 瘦高个神色凝重:“暂时不清楚陈立农清不清楚这件事,先过去一趟看看,梁铭现在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们继续守着只是浪费时间!” 说完,他起身前往北厢房,没一会儿,他和外公两个人走了出来,瘦高个还絮絮叨叨的在外公耳畔低声说着,外公不时点了点头。 “这里就交给我,你们去吧。” 外公拿来一个板凳,坐在上面一边点燃一根香烟,一边说道。 …… …… 我们三人结伴来到村长的家,陈立农的家在村子的最好地段,也是陈家村唯一一栋三层楼的豪宅。 陈立农的家并没有锁门,我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半天没有回应,倒是褚胖子一脸不耐烦,直接推开门,语气不满道:“陈浩然,有时候别这么温柔,想想你额头上的伤!你要是当时动作快点,不给那两个家伙反应时间,兴许你还不会受伤呢!” 我摸了摸已经结痂的额头上的伤口,忽然觉得褚胖子说的有道理,有时候还真的需要强硬一点,不能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干脆利落起来,一些疑难问题,反倒容易解决。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瘦高个凝视着我,开口询问道:“刚才就注意到了,但是没来得及问你。” 我连忙将后山上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他。 当然,关于我能控制血涌泉、让黑猫听话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因为这件事到现在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果然如此。”瘦高个听完,紧皱着眉喃喃道:“这个陈卫民,到底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直派陈荣办事,他一直躲在幕后,我们是得找个时间,把他揪出来!” 褚胖子肩膀上扛着洛阳铲,语气幽幽道:“我说你们俩能不能等会儿再说这事儿,现在在别人家呢,把眼下的事情弄完再说啊!” 陈立农的家中,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我们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陈立农,便走进大厅。 每一个房间都是不透明的玻璃门,房间分布是一楼为厨房和客厅,二楼是主卧和次卧,三楼是一个书房和一个阳光房,以及一个卧室。 我去年回到陈家村的时候,来过村长的家,所以对他们家的分布比较了解,将房间分布告知给褚胖子和瘦高个后,瘦高个开口道:“我负责三楼,褚江河负责二楼,陈浩然你在一楼的厨房看看。” 第四十八章 鬼打墙 分工下来,褚胖子和瘦高个很快走向楼上,我走到厨房的跟前,推开不透明玻璃门探进脑袋张望了一下。 厨房中,没发现陈立农的身影。 案板上有一盘饭菜,早已经冰凉,锅碗瓢盆方才水池中没有清晰,像是突然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的离开。 “卧槽——” 忽然,楼上传来褚胖子的大叫声。 我连忙离开厨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看到褚胖子和瘦高个正在三楼的卧室,我好奇道:“怎么回事?” 瘦高个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褚胖子语气结结巴巴道:“我刚推开门,然后就发现马延青在里面!” “废话。”我没好气道:“你在三楼,能不碰见马延青么!” 褚胖子叫道:“小爷我推开的是二楼主卧的门!” 在他的话音下,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开二楼的主卧门,却出现在三楼的卧室中?! 瘦高个忽然神色一肃,望着我道:“陈浩然,你再去一趟厨房!” 我连忙点了点头,噔噔噔顺着楼梯跑到一楼,打开厨房的门,然而让我目瞪口呆的是,瘦高个竟然和褚胖子正在里面盯视着我,而我打开的门,根本不是厨房的门,而是三楼卧室的门! 我惊悚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退出去,看看你所在的位置是什么地方,如果是一楼,你就去三楼的卧室!”瘦高个神色凝重的低声道。 我连忙按照他所说的照做,当我后退几步,关掉房门,我还是在一楼的厨房外,我跑到三楼的卧室,站在门外,我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拧开门锁,猛然推开门。 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推开的门看到的情景,压根不是卧室,而是一楼的厨房! 瘦高个和褚胖子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可以了!” 我看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打开门走出来,却是从三楼的书房中走出,我急声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怎么可能是鬼打墙,鬼打墙境界可比这个高多了,不过这个跟鬼打墙,倒是异曲同工。”瘦高个摇头说道。 褚胖子直接掏出洛阳铲,破口大骂道:“不管是什么,先砸一扇门再说!” 瘦高个神色微变,连忙大声道:“先别着急!” 然而,褚胖子这个急性子已经动手,冲着三楼卧室的不透明玻璃门,洛阳铲重重的砸了下去! 砰! 伴随着一声脆响,三楼卧室的不透明玻璃门上出现了龟裂,褚胖子一看竟然没碎,又猛然踹出一脚,咔嚓的一声响,卧室的玻璃门上出现了一个篮球大小的窟窿。 嘶嘶嘶—— 忽然,一道道蛇的嘶鸣声从玻璃门后响起,我看着那个篮球大小的窟窿,目光透望进去,却发现原本亮堂堂的卧室,竟然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愣在那干什么,不要命啦!”褚胖子忽然拽住我的手腕,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旋即拉着我朝着楼下跑去,而瘦高个更是先人一步,听到蛇的嘶鸣声后猛然朝着楼下窜去。 褚胖子一手提着洛阳铲,一手拉着我的手腕,额头上冷汗直流,冲着瘦高个的背影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邪门到底了!” “都跟你说别着急了!” 瘦高个回头瞅着他说道。 但我却发现,瘦高个虽然这么说,神色上却是丝毫不慌张,反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褚胖子那一记洛阳铲砸在我是的不透明玻璃门上,像是砸穿了他心头的一个结。 蛇的速度并不快,却好像无穷无尽一般,从楼梯上爬行着朝我们过来,我们一下楼,瘦高个脚步忽然停止。 我急了:“马延青,开门逃啊!” 瘦高个手掌放在门把手上,重重的用力,但那扇门却像是被焊枪焊死了一样,压根打不开,他冲着我摇头:“门被反锁住了,没法从这逃出去。” “我来!” 褚胖子提着洛阳铲,一副凶神恶煞的要与玻璃门拼命,我连忙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大声道:“褚江河,你就不能冷静点!” 瘦高个动作更快,直接一拳狠狠的砸在褚胖子的脸上,砰的一声闷响,褚胖子停下了,一脸茫然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你打老子干什么?” “怕你人来疯!” 瘦高个瞪视着他:“刚才的教训你忘了?万一这个玻璃门背后,还是蛇群,或者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这个地方有古怪,你还没发现么,不要冲动,有办法解决!” 嘶嘶嘶—— 一条条颜色各异的蛇从楼梯爬了下来,冲着我们吐着蛇信,缓慢的爬行着,不消说,这些蛇没一条不是毒蛇,褚胖子双腿都有些发软,牙齿打战道:“你说怎么解决?这特么可是毒蛇啊,咬一口咱们仨都得扔在这,还不定有没有人收尸呢,小爷我可不想变成孤魂野鬼,更不想死在这!” 瘦高个叹了口气,目光瞅着担惊受怕的褚胖子,抬起手指,突然指向我:“说你笨你就是不聪明,你忘了陈浩然了?如果忘了,我给你提一个醒,后山白蛇棺。” 褚胖子眼眸一亮,脸色潮红的望着我,猛地一拍额头,大叫道:“嗨呀,我咋把这个给忘了,陈浩然,你不怕蛇啊!” 我气骂道:“谁跟你说我不怕了!” 蛇这种东西,自身就带有一种天生让人畏惧的感觉,当然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并不怕接触,但我是前者,属于看到蛇就害怕的那种,上一次在后山,我是没来得及反应,等反应过来,那些蛇已经离去。 但这次不一样。 这些蛇给我的冲击力,比上一次强多了! 瘦高个忽然拉住我的肩膀,将我推到楼梯口,一副要将我喂蛇的架势,低声在我耳畔道:“你怕蛇不要紧,克服一下就行,重要的事那些蛇怕你!” 克服?这特么怎么克服!我心里嘀咕了一声,但此时我已经在蛇群面前,看着那些蛇冲着我一个劲的吐着蛇信,我就觉得头皮发麻,冲着蛇群勉强一笑:嗨,各位老伙计……” 突然,一条蛇直接顺着我的脚踝爬到小腿上,紧紧地缠了起来,一种紧绷又带着微疼的触感涌上心头,我提心吊胆的屏住呼吸,强行按捺着从心底涌现而出的恐惧。 第四十九章 血红符咒 我以为下一秒就会遭遇蛇口的毒牙,目光带着惊恐瞅了一眼一旁的马延青和褚江河,瘦高个神色也出奇的凝重,褚胖子更是握紧手中的洛阳铲,一副随时过来救我的架势。 嘶嘶嘶—— 毒蛇的嘶鸣声还在持续,我小腿上的那条绿色毒蛇顺着我的身体一直朝上爬行,而地面上,颜色各异的毒蛇更是将我紧紧的包围起来,宛若拥簇一个火炬一般。 我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 几个呼吸的功夫,我并没有感觉到有毒牙咬进我的身体,当我睁开眼睛,只见那只毒蛇与我的脸庞咫尺的距离,冲着我一个劲的吐着蛇信。 “嘶嘶嘶——” 不知为何,毒蛇的那双眼睛中,我竟然能够读懂一些情绪,它的目光与当时黑猫匍匐在地上看着我的目光很像,充满了畏惧、崇敬。 这一刻。 我感觉毒蛇更像是人。 “嘿嘿嘿,还真起作用了!!”就在此时,褚胖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我眼角余光乜了他一眼,只见褚胖子躲在瘦高个的身后,一脸兴奋的指着我的脚下。 我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毒蛇开始缓慢的朝着楼上爬去,我身上的那只毒蛇,也从我的手臂、小腹、大腿、小腿、脚踝蜿蜒而下,跟在蛇群的最后方,朝着楼上爬去,在楼梯的转弯处,我清楚的看到,那只通体绿色的毒蛇向我凝视了几秒钟,方才继续离开。 我松了口气。 褚胖子忽然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一脸兴奋道:“陈浩然,你可以啊,我还以为你那身皮蜕下以后,蛇就再不害怕你了,没想到这个能力还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忽然想起来,自从陈六的人皮褪下以后,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更多了,刚才蛇群的举动不就是再清楚不过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我猛拍大腿道:“我有办法了!” 褚胖子和瘦高个看着我。 我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喊道:“这个房间全部恢复正常!” 说完,我连忙跑到厨房的跟前,打开门。 嘶嘶嘶—— 然而,当我打开门,又是三楼那个卧室,里面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毒蛇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褚胖子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跑到我跟前,一巴掌按在门上,砰的一声巨响,狠狠的将门关掉,冲着我唾沫星子乱飞,大声气骂道:“你丫疯啦!” 我尴尬的说不出话,心中纳罕,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我看到的真的是幻觉?还是离开后山我的话就再不会起反应了? 可是不应该啊! 蛇群刚才的举动,就证实了这一点! “陈浩然,别犯傻!”瘦高个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抿着嘴唇,脸庞涨红,我很想告诉褚胖子和瘦高个,刚才我是很认真的想要解决我们现在的困境,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被我咽回肚子里,毕竟这个时候,在现实面前,拿不出证据说什么都是徒劳。 而此时,瘦高个低着头,用手掌摩挲着地面的动静,他诡异的举动顿时引起我们的注意。 褚胖子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好奇道:“是不是有什么解决办法了?” “嗯。”瘦高个点头:“你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个地方虽然和鬼打墙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打墙,更像是类似于白蛇棺的开棺方式,刚才你打破玻璃门,就和用错方法试图打开白蛇棺一样,遭遇到了险关。” 瘦高个的话深入浅出,我和褚胖子顿时明白过来,瘦高个继续道:“如果是这样,那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褚江河,你把你的罗盘掏出来!” “给你!”褚胖子连忙将罗盘掏出递给他。 瘦高个将巴掌大小的罗盘放在地面上,罗盘上的指针开始急速转动起来,那是超乎寻常的迅速。 他抬起手掌,猛然按了下去,强行逼停罗盘。 褚胖子一阵心疼,伸出手想要拿回去,但看着瘦高个的眼睛,又悻悻然的收回手掌,嘟囔道:“你轻点,这个罗盘可是我们老褚家的宝贝!” 瘦高个没理会他,继续说道:“看到没有,罗盘分不出天南地北,在这里指针变得这么快,还记得当时我们合作时遭遇的鬼打墙么,当时跟现在一样!” “所以呢?” 褚胖子翻了翻白眼:“咱能直接说解决办法么。” “直接解决办法没有。” 瘦高个耸了耸肩,似乎是牵扯到左肩膀上的伤口,他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不过可以把这里比作白蛇棺,用陈浩然的鲜血试试看!” 两人目光放在我身上,似乎等待我的同意。 我走到瘦高个跟前蹲下身子,咬了咬牙,将额头上的地方弄破,鲜血又一次从伤口流出,瘦高个神色凝重,用手指点蘸着我额头上流下的鲜血,在地面上画着一个符咒。 当符咒彻底完成,瘦高个将他胳膊上的绷带撕裂了一部分,递到我手上,脸上露出专属于他的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此时却让我倍感亲切:“你包扎的手法,真的不怎么样,真是绷带不要钱。” 我用绷带捂着额头的伤口。 瘦高个则继续着他的动作,符咒画好,瘦高个将罗盘放在用血画出的血红符咒上,原本转动很快的罗盘指针,此时竟然停止转动,直直的指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厨房的位置。 褚胖子愕然道:“指针指的位置是出口?” “嗯。”瘦高个点头。 我摇头道:“不可能啊,刚才我打开了门,里面全都是蛇!” 褚胖子连忙附和道:“对啊。” “我有点明白这里的布置了。”瘦高个忽然一笑,抬起手掌指着厨房的不透明玻璃门,朝着褚胖子轻声道:“你打开门试试,放心,出不了事!” 对于瘦高个的话,无论是我还是褚胖子,都非常相信,当然有时候他会很坑,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人先去踩雷,情况不妙他先逃跑,但在这时候,褚胖子却出乎寻常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转身走到厨房等钱,手掌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 嘎吱—— 厨房的玻璃门推开一条缝隙的同时,我们身侧的大厅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子。 “真是出口!”我神色一喜。 然而,瘦高个忽然道:“褚江河,关门!” 褚江河连忙关上。 砰! 我们身侧的客厅房门又紧闭起来,在瘦高个的眼神下,褚胖子又一次打开厨房的不透明玻璃门。 嘶嘶嘶—— 里面,却是传来毒蛇嘶鸣声,甚至有蛇要爬出来! 褚胖子神色大变,连忙关上房门,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忽然叫道:“我明白了!” 此时,我这个不懂风水奇门的人,也有了些许头绪。 第五十章 不见的白蛇棺 村长的家中,我不知道是谁用了什么方法,将所有的门串联,这些不透明玻璃门,都有着随机性,打开厨房的门,有可能通往二楼的卧室,也可能通往三楼的书房,也可能放出毒蛇。 瘦高个开口道:“我们想要出去,就得按照罗盘指定的方向,打开固定的一扇门,那样客厅的门就会打开。” “那咱们开始呗!” 褚胖子搓了搓手掌,看着安静躺在血红符咒上,嘿笑道:“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我们现在出去,有什么意思?”瘦高个瞅着他,皱着眉道:“其他的房间还没有搜查,没有找到陈立农的丝毫线索就离开,不就白来一趟?” “咱们的命要紧啊!” 褚胖子急声道:“马延青,你想想这地方的邪门,刚才幸好有陈浩然在,那些毒蛇没伤害他,要是等会儿出现其他的幺蛾子,不认陈浩然,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咱们死了都没人收尸!” 瘦高个将罗盘拿在手中,垂直对着天花板,一副不理睬的褚胖子的架势,将褚胖子气的一阵跳脚,破口大骂道:“好好好,就依着你的意思来,反正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我讶然的看着褚胖子,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竟然不顾一切,忽然听褚胖子嘟囔道:“小爷我真的挂了,看我们老褚家不砸了你们龙虎山的道观!” 瘦高个忽然抬头瞪了褚胖子一眼,旋即低头继续看着罗盘,开口道:“陈浩然的血有点意思,罗盘在血符咒上,就能指出正确的出口,一旦偏离,罗盘上的指针就会找不到天南地北。” 罗盘的指针朝着左上方偏转。 瘦高个忽然道:“陈浩然,你去二楼左边的卧室看看!” “好!” 我连忙走了上去,当我打开了房门,里面确实是卧室,我没有关门,担心关门后再出问题,我四下寻找了一下,在卧室的床上,看到一部黑色的苹果手机。 其他地方再没有线索,我拿着手机下楼,走下楼后冲着望过来的瘦高个和褚胖子摇了摇头:“没找到陈立农。” 瘦高个又让褚胖子去二楼打开次卧的门。 褚胖子这次空手而归。 当我们找遍所有地方,仍是没有发现村长的踪影,当我们汇合起来,褚胖子挠了挠头:“是不是还没回来?” 瘦高个神色凝重道:“不管他回没回来,他家有人布局,不是对付他就是对付我们。” “你们先看看这个。”我摊开手掌,将那部黑色的苹果手机递给瘦高个。 褚胖子好奇的望着手机道:“村长的?” 瘦高个没说话,而是将手机拿了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应该是他的,手机墙纸就是他,这部手机,手机卡已经被人弄走了。” “就是说,什么信息都没了?”褚胖子一脸愕然道。 瘦高个看了看我和褚胖子,低声道:“先回去,看看那小子知不知道!” …… …… 在罗盘指针的指引下,我们很快平安离开村长的家。 回到家中,原本关着的大门,一半开着一半关着,我们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捂着小腹,一脸痛苦的外公。 我神色大变,忙不迭跑到他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急声道:“外公,你没事吧!” 外公勉强的睁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后背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望着我们三个人,声音沙哑道:“陈兴和被人带走了。” “又被带走了?” 褚胖子呆若木鸡道:“怎么这年头都好这一口?” “知道是谁吗?”瘦高个蹲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外公。 “不知道。” 外公紧皱着眉头,手掌放在小腹上,苍老的脸庞上不时掠过一抹痛苦:“你们走了以后,有人从陈兴住的屋子里出来,把陈兴和梁铭,还有长明灯都带走了!” 瘦高个眼眸睁大了许多:“他当时就在房子?” 外公点了点头:“他应该是躲在床底下了!” “该不会是那个人吧?”褚胖子忽然大叫道,看到我们的目光望向他,褚胖子踱步走了几下,回头看着我,说道:“陈浩然,你忘啦,当时我们在在通道中的时候,听见的那道脚步声!”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心底又有些担忧,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这件事可真就够棘手的了,毕竟我们当时在通道中只听到有声音,但并没有看到身影。 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 “追!”瘦高个目光望了过来,吐字道:“趁现在还不晚,能追到最好,追不到……大家心理都要有个准备,陈浩然,尤其是你!” …… …… 卧室中,床底下的半截砖已经被移开,通道的出入口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三个人陆续跳进去。 通道一如往常的昏暗。 我们很快来到分岔路口,褚胖子指着岔路口的左侧,开口道:“左边是通往白蛇棺的暗室,右边是出去。” 瘦高个沉吟:“先去白蛇棺。” 褚胖子愕然道:“马延青,你这个时候犯什么糊涂,这个时候不去追,等会儿人家不就跑了么!” 瘦高个脸色阴晴不定:“就怕白蛇棺不见了!” 当我们来到暗室,里面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原来放在这的白蛇棺,也消失的不见踪影,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瘦高个真的是有着一张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褚胖子大叫道:“它妈谁疯了搬走白蛇棺!” “梁铭和那个人!”瘦高个沉声道。 我瞠目结舌道:“他们搬走白蛇棺干什么?” “不知道,但应该是看上白蛇棺里面的东西。”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要是里面的东西被他们弄去,我们的情况会更加的被动!” 褚胖子愕然望着他:“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差不多,去另外一个地方追吧。”瘦高个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瘦高个所说的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但眼下,我们的确是需要找到绑走梁铭和大伯的那个人,如果长明灯因为这件事不见,那接下来的阴婚就不能结成。 到时候…… 我想起陈晴姐那张冰冷的面容,心底就一阵发寒。 第五十一章 鬼吹灯 我们又退回岔路口,朝着右边的通道出入口追了出去,天空的颜色暗淡下来,暝色渐渐袭来,我们举目望着四周,却并没有找到那个神秘人。 出入口处的下拉环打开着,空洞被泥土填满,洞口就这样暴露在外,而在外面的一个石头底下压着一段话:“你们不适合呆在陈家村,离开陈家村,你们可以没事。” 我看着那张纸条,上面的文字明显是说给褚胖子和瘦高个听的。 “离开陈家村?说的简单!”褚胖子气骂道:“离开了早晚都是一死。” 瘦高个脸色也阴沉无比,我想他心里可能也在大骂,毕竟现在离开陈家村,就等于将他师兄的性命置身于世外。 四下无人,我们将洞口草草的掩盖住,坐在地上商议着解决办法,偌大的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村民,总不可能一家一户去找。 最后还是瘦高个盖棺定论——先去陈荣家。 陈荣家的大门敞开着,我们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其中无论是摆设还是家具,都显得与寻常家庭无异。 线索到这里,好像又断了。 我和褚胖子记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丝毫的头绪。 瘦高个此时也一脸郁闷。 一无所获的回到家中,外公躺在厢房的床上,昏睡了过去,瘦高个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忽然眉头一挑,又看了几分钟,喃喃的说着:“怎么这么奇怪?” 我好奇道:“怎么了?” 瘦高个摇了摇头,没说。 褚胖子在一旁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得了吧,陈老爷子都受伤了,还动来动去,你还是好好歇歇,在这等着吧。” “褚江河。” 瘦高个忽然开口道。 “干哈?”褚胖子警惕的望着他,唯恐瘦高个因为刚才他的话不满,而突然发难。 然而,瘦高个只是简单的问着:“如果你被人打,你会怎么做?” “老子一洛阳铲拍死他!”褚胖子恶狠狠地说着。 瘦高个哦了一声,没说话,带着我们离开厢房,走到大厅中,我们三人围在一起,坐在凳子上,一人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寻思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查,又不时商议怎么寻找长明灯,还有大伯的踪迹。 时间过得很快,但线索仍是不清不楚,天空已经彻底被暝色包裹,外面的路灯也适时开启,我站起身打开灯,关上客厅的门,避免让蚊蝇飞进来。 瘦高个则是坐在凳子上,自顾自拆开一盒利群香烟,将香烟全部从烟盒中取了出来,放在地上,每拿起一根香烟,嘴里都会念叨上几句。 “这两根烟代表你大伯和梁铭。” “这根代表长明灯。” “这是白蛇棺。” 我和褚胖子低头看着他的比划,瘦高个不以为然,继续说着:“突然有一个人,一直在通道里,然后劫走你大伯,带走长明灯,还带走了白蛇棺,我现在有一个问题……白蛇棺是怎么被人抬走的?” “那个人和梁铭呗。”褚胖子撇嘴道。 我摇头:“不可能吧,梁铭被你打晕过去了,就算醒过来,也得一时半会,即便是苏醒了,头部受到你一铲子的暴击,没成植物人都不错了。” “这也是我的问题。” 瘦高个皱着眉头道:“另外,暂且按下这个问题不谈,他们带走你大伯,还有长明灯和白蛇棺,究竟是要干什么?毁掉?还是别有企图?” 忽然,房间中的灯全部熄灭。 客厅中,谁也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褚胖子的喃喃声响起:“停电了?” 瘦高个语气凝重的说着:“陈家村的事情比较怪,都打起精神,可能不是停电!” 呼—— 忽然起风。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知道,大厅的门我们关着,怎么可能有风进来! “他姥姥!”褚胖子突然跳起来。 我们三个人,唯有瘦高个异常的冷静,但此时,他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目光不时的撇着四周,警惕的开口:“大家小心,可能是不干净的东西。” 褚胖子将他的洛阳铲紧紧的握在手中,我们三个人紧紧靠近在一起,客厅中,风还在吹,在莹莹月光下,我们勉强能够看到彼此,但除此以外,再看不到任何身影。 “马延青,你不是会风水奇门吗,赶紧办啊!”褚胖子急声道。 我看着他,声音也有些急促:“褚胖子,你不也会么,一起动手啊!” “老子学的是机关要诀,对于抓鬼不在行!”褚胖子战战兢兢的说着。 “都别说话,按我说的来做,咱们全部蹲在墙角,面对着墙,我等会儿会给你们一条白毛巾,放在谁手上,谁就开始传,总共五圈,每一个墙角都要递,西北边墙角要是有人接,就叫出声!”瘦高个忽然开口道。 “明白!”我说道。 “赶紧的!”褚胖子大叫道。 我们三个人彼此分开,房子共有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角落,我站在东北边上,褚胖子站在东南边,瘦高个站在西南边。 我额头紧挨着墙壁,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大厅中的阴风越来越强,让我的心怎么都没法平静跳动。 忽然,我的手中多了一个毛巾。 我知道,瘦高个开始了。 我回头瞅了一眼,递给我的人是褚胖子,然后,我小心翼翼的走到西北角,但西北角没人,我暗暗松了口气,什么也没看到,就意味着不干净的东西没出现。 我又走到西南角,将白毛巾交给瘦高个。 当我再回到墙角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按照这样的转法,除非顺时针转,否则给西北角递去白毛巾的人,永远是我!!! 很快,毛巾又被褚胖子递到我手中。 “这个坑爹货!”我暗暗气骂了一声,回头瞅了一眼褚胖子,褚胖子正冲着我眨眼睛,好像在说赶紧的,别耽搁时间。 第五十二章 毛巾上的血字 我深吸了口气,手中紧握着白毛巾,战战兢兢的再次去了西北角。 西北角仍是没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我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心吊胆起来,瘦高个说五圈就停,那就是说五圈内出现不干净的东西可能性很大。 我走到西南,交给瘦高个,又回到原地,当毛巾再次出现在我手中,褚胖子的声音战战兢兢的传入我耳畔:“几圈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实说,我现在都蒙了,捏着白毛巾直直的走到西北角,忽然,我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腿肚子开始发软。 在大厅的西北角,一个身穿新婚红裙的年轻女孩,脑袋耷拉着,双手自然垂落,安静的站在墙角,一动不动! 我睁大眼眸看着她,那个身影,正是陈晴姐,此时她面对着墙壁,背对着我,白皙的手掌放在身后,似乎在等待着我将白毛巾递给她。 我小心翼翼的递交到陈晴姐的手中,然后想大声喊叫,提醒褚胖子和瘦高个,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了,但当我嘴巴张开,却丝毫喊不出声音。 陈晴姐忽然转身,脸上宛若被寒霜笼罩,面色冰冷的看着我:“陈浩然,你弄丢了长明灯!” 这一刻,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陈晴姐,而是又变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想要让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户户死绝的陈晴! “我没弄丢!”我张大嘴,语气结结巴巴的说着,但吐出来的字却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只能用唇语和陈晴交谈:“东西被人抢了,我们现在也在找那个人!” 然而不等我说完,一双白皙的手掌掐住我的脖子,硬生生将我从地上提起,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脸庞涨红,双手握住她的皓腕,试图挣脱开,却发现无论怎么使力,陈晴的那双手臂宛若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陈晴声音幽冷道:“你不同意与我结成阴婚也就罢了,竟然弄丢长明灯,让我现在身处绝境,你既然想我死,我就先杀了你,然后杀死陈家村的所有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凄厉。 “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马延青,有请祖师爷!”忽然,我的身后响起瘦高个的大喊声。 我感到身后一阵热浪传来,陈晴姐的神色忽然变得惊惧起来,猛然没入墙壁,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那条白毛巾,顺着墙壁表面落在地上,并没有和陈晴一块没入墙壁当中。 “陈浩然让开!”瘦高个的低喝声再次响起,我连忙在地上一滚,滚到另一边,褚胖子在一旁紧紧的搂住我的肩膀,急声道:“陈浩然,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连忙说道。 我和褚胖子呆呆的在一旁看着瘦高个,只见此时的瘦高个,竟然穿上了那身道袍,手里拿着桃木剑,目光凝视着陈晴消失的墙壁,客厅中的灯还没有亮,意味着陈晴还没有消失。 忽然,瘦高个将身上的道袍脱下,在手中一挥,猛然印在墙壁上,将手中的桃木剑猛然朝着墙壁上刺去,同时口中大喝:“魑魅魍魉此时不现形,难道要等到灰飞烟灭才知后悔吗?” 嗡~ 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阴风停了,客厅中的灯光也亮堂起来, 我松了口气,忽然肩膀上一沉,吓了我一跳,我脖子僵硬的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褚胖子那张充满惊恐的脸庞,他一手拿着洛阳铲,一手扶着我的肩膀,躲藏在我身后。 “没事了。”瘦高个回头望着我们。 砰铛! 洛阳铲掉落在地上,褚胖子身子又是一个机灵,大声道:“他姥姥,这里真的有鬼!” 我瞪视着他道:“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没被鬼吓死,就先被你吓死了!” “骚瑞,骚瑞!”褚胖子蹲下身子拾起洛阳铲,一脸讪笑道:“很长时间没看到这种不干净的东西,突然看到,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望向瘦高个,瘦高个自顾自蹲着身子,将地上的白毛巾拿了起来,放在手心上摊开,我远远的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阴婚不成,以你们三人命抵。 一行字用鲜血写下。 褚胖子这时候凑了过去,也看到上面的鲜红字迹,神色巨变:“这个陈晴,是打算转头对付我们吗?” “嗯。” 瘦高个抬起头,神色凝重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长明灯,没有长明灯,这场阴婚就没办法进行,陈浩然是当事人之一,陈晴同样也是,缺谁都不行!” 褚胖子摊开手掌,一脸无奈:“可咱们现在连那个神秘人是谁都不知道,去哪找长明灯!” 我也犯难了,刚才我们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结果谁都没有屡出头绪,找不到那个神秘人,就找不到长明灯,没有长明灯,陈晴必定会找上我们,瘦高个本事再大,也总有松懈的时候。 若是在那时陈晴找上来…… 我浑身一颤,不敢再往深里想下去。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话吗?”瘦高个忽然开口道。 我和褚胖子愕然望着他。 “跟我来。” 瘦高个站起身,挥了挥手,我们一脸茫然的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外公所在的厢房,外公背靠在床头柜上,低着头,神色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公,好些了吗?”我担忧的看着他。 外公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冲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的跟前,外公抬起手掌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道:“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陈老爷子,你是没事,可我们仨有事了!”褚胖子在一旁嘀咕道。 外公愕然的看着我们。 瘦高个忽然道:“刚才陈晴过来了。” 外公动作忽然僵硬了许多,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自然,瘦高个将那条白毛巾取出来,交给外公,方才继续道:“褚江河说的没错,我们三个人有麻烦了,看看毛巾上的血字,如果陈浩然和陈晴的阴婚再不加快的话,陈晴再找上门来,我应付不了。” 说着,瘦高个的语气一顿,目光灼灼的看着外公:“所以,陈老爷子,能不能告诉我,长明灯,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五十三章 破局的悔恨 房间中,灯光暗淡。 在灯光的照射下,外公收敛了苍老脸庞上的所有表情,一脸疲惫的靠在床头,不时因为身上被打伤而流露出痛楚的神色,他抿着嘴唇,神色有些阴沉。 我愕然的望着外公,瘦高个的话,俨然是将这件事与我外公挂上钩。 褚胖子也是一脸懵逼:“马延青,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跟陈老爷子有关系?” 瘦高个嗯的应了一声:“那个神秘人做的事情,太过古怪,他不仅带走了陈兴和梁铭,还打伤了陈老爷子,又拿走了长明灯,甚至连通道中的白蛇棺也带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他早早潜伏在通道里,那就意味着他的目的性很强,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却能在这段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事?” 瘦高个又掏出香烟,将那几根香烟放在自己的掌心,指着其中一根香烟说道:“这根香烟,代表着陈兴,我们将那个人的目的放在陈兴上,这无可厚非。” 接着,他又指着另外一根香烟:“这根香烟,代表陈老爷子,打伤陈老爷子,可能是因为——我们暂且做个假设可能——陈老爷子的一些事情让他感到不满,所以才这样做。” 他指着第三根香烟继续道:“这根香烟,代表长明灯,长明灯关乎陈晴,将这根香烟和第一根香烟放在一起,也能说得通,毕竟陈晴是陈兴的女儿。” “可是这根怎么解释?” 他指着第四根香烟,半垂着眼睑望着外公:“这根香烟,代表通道中的白蛇棺,白蛇棺懂风水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正确的开棺方法,就是碰一下都可能遭遇三缠关,更别说挪动了。” 说着,瘦高个语气一顿,开口道:“我们把这几件事全部放在一起,回头再看,有没有发现一个原本目的性很强的人,却在这个过程中,目的变得很混乱?那个人究竟是要干什么?是针对白蛇棺,还是针对陈晴?又或者单独针对陈兴?” “你的意思是,其实不止一个人?”我看着瘦高个。 “嗯。” 瘦高个点头:“我的猜测是,那个人其实针对的,只是长明灯,因为长明灯关乎绝户词,按理来说,只要拿走长明灯,就让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可是却带走了陈兴,还带走了白蛇棺,我想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针对的是陈兴还有白蛇棺!” 外公忽然开口道:“血缘近亲,不能阴婚!” 我看向外公,外公的脸庞阴晴不定,双手拳握的很紧,放在小腹上,骨关节因为用力过猛,导致有些惨白。 “陈老爷子,你等一下!” 褚胖子叫道:“你不知道陈晴不是陈兴亲生的吗?” 外公神色一滞,震惊道:“你说什么?” 我连忙将从大伯那边得到的消息告诉给外公,外公一听,神色一变再变,难看至极:“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哪里有时间啊,就今天一天的功夫,你看都出了多少事,我们本来想告诉你的,但都被这些事情耽搁了!”我苦笑了一声道。 外公低着头,犹豫着什么。 瘦高个开口道:“陈老爷子,你也别装了,你根本就没有受伤,我看过你被打伤的部位,你身体比我还要硬朗。” 外公没受伤?! 我惊愕的看着瘦高个,外公当时出事的痛苦模样,仍旧历历在目,然而当下一秒外公若无其事的从床上坐起来,印证了瘦高个话,我口中有些苦涩,问道:“外公,你这么做为什么?” “为了破局。” 外公深吸了口气:“为了破你外婆设下的这个局,我开始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外婆竟然会让你和陈晴那个丫头结成阴婚,阴婚不比其他,一旦结成,就等于给我们陈家绝了后,你外婆再疼爱你,为了你的命不惜一切,但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家绝后!” 瘦高个忽然开口:“你却没想到,侯老太太其实这么做,根本就已经把你的顾虑算进去了,所以才抱来陈晴这个养女,应该为的是如今这个局吧,想必她也顾忌到你对陈兴的感情,所以并没有将陈晴是个养女的事情告诉你,而是选择瞒下来。”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外公苍老的手掌捂着脸庞,悔恨的低着头,肩膀一阵颤抖,泪珠从他的手掌缝隙中滴答滴答的落在他的膝盖上。 我心中五味杂陈,想劝外公别难过,却又开不出这口,外婆设下的局,从根本上而言是为了我,但从其他方面而言,也为了整个家,外公没能理解,所以才和外人联手,打算破局,重新想办法。 但如今。 事情却让我们都感到被动。 瘦高个询问道:“陈老爷子,现在能说说,你究竟是和谁联手,做出的这个破局计?” 外公还在啜泣。 “别问了,让他缓缓。”我忍不住按住瘦高个的肩膀,冲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外公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我能感受到一些,那种险些将外婆的局彻底搅乱的悔恨,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解脱。 “就是啊马延青。” 褚胖子也劝解道:“咱别把陈老爷子逼的这么紧!” “你们两个跟我来!” 瘦高个皱了皱眉,眉宇间写满了不高兴,看了一眼外公,似乎觉得以外公现在这种情况,问出一些什么不大可能,抿着嘴唇将我们叫到外面。 “把房子的每一处角落都搜搜。”瘦高个低声说道。 褚胖子挠了挠头,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不会觉得长明灯就在这里吧,如果真在这里,陈老爷子刚才就不会露出那种悔恨表情,而是庆幸了!” “不是长明灯。” 瘦高个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道:“是那个假警察,梁铭!” 第五十四章 人无踪 “梁铭?” 我震惊道:“马延青,你的意思是梁铭就在这里?” 瘦高个点头:“应该在,你想想,在这件事中,梁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他是真真正正威胁到你们家的人,以你外公的心思,应该不可能将他放走,但我也不确定,先找找看,如果没有,这件事就复杂多了。” 虽然我和褚胖子对瘦高个的话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瘦高个所说满屋子的找人,直到听到褚胖子的大喊声,我们在另一个厢房的床底下,找到了梁铭。 此时梁铭的双手已经不是被瘦高个的短袖绑住,而是被一条崭新的绳子绑着双手和双脚,他被褚胖子从床底下脱出来的时候,还在昏厥中。 褚胖子一脸吃惊的望着瘦高个:“嘿,还真被你猜中了。” 我低头看了看梁铭,发现他的眼皮一直在颤动,我抬起头,给瘦高个褚胖子使了一个眼色,他们蹲下身子一看,虽然梁铭眼皮抖动的并不急促,但仍是没有逃过我们三个人的眼中。 “哎,我的洛阳铲在哪!” 褚胖子站起身,目光环顾四周,嘴里骂咧咧道:“这孙子不醒是吧,那就没用了,我用洛阳铲在给他头上再补一下,咱们挖个土坑,把他直接埋了!” 梁铭瞬间睁开眼睛,瞪视着我们。 褚胖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冷笑道:“装,继续装啊!” “你们想怎么样?”梁铭的声音沙哑的说着。 瘦高个抓着他的头发,强行让他和自己的目光对上,语气冷冰冰的问道:“你掳走陈兴是什么目的?” “杀人。”梁铭轻咳了一声道。 我忍不住冲着他的脸庞狠狠地给了一拳,“砰”的一声闷响中,梁铭的嘴角被大出血,如果不是褚胖子在一旁拉着我,我真的可能用褚胖子的洛阳铲把这家伙杀死在这! 我目光赤红的瞪视着他:“梁铭,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 梁铭冷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谁派你来的?”瘦高个问道。 梁铭似乎看出自己的处境,果决的道出了一个名字:“陈卫民。” “什么时候的事?”瘦高个追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我,就是什么时候的事。”梁铭道。 这个假警察的话,印证了瘦高个当时所说的陈卫民没有死,我心中一阵憋屈,又是这个陈卫民,他到底心里埋着多少肮脏事! 我甚至觉得我们家可能跟陈卫民家有着世仇,否则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针对我们家,在后山上的黑袍人和陈荣是这样,派来的梁铭更是这样! 时间越来越晚,天气也变的有些冷,外公回到他的卧室中睡觉,我们期间又一次询问他,但外公还是一阵摇头,没有正面回应到底是和谁联手,而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明天事情就会解决”。 夜里。 我们三个人坐在厢房中。 瘦高个开口道:“你们觉得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不然呢?” 褚胖子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双臂道:“这件事因为陈老爷子而起,应该能解决吧,再者说,我们现在也只能干看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招啊!” “我也这么觉得。”我点头道。 瘦高个叹了口气,问我要了一只利群,我很想告诉他我最后一盒烟都没你拿去了,不过看他那一副颓废的模样,有些难以开口,我给褚胖子打了一个眼色。 褚胖子从口袋中掏出他的黄鹤楼,递给瘦高个一只,挤眉弄眼道:“来,抽我的吧,小爷我的黄鹤楼,那可是人间美味。” “你那烟味不对。” 瘦高个摇头道:“我抽不习惯。” “你啥意思,说我这是假烟?我告诉你,这可是我老褚家的独门秘方,抽起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褚胖子瞪视着他道。 我头一次见有人把假烟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不抽了。” 瘦高个摇了摇头。 褚胖子撇嘴道;“你丫爱抽不抽。” 说完,他倒头就睡。 我看瘦高个全无睡意,好心提醒道:“马延青,等明天我们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赶紧睡吧。” “等会儿睡。” 瘦高个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我好奇看着他。 而睡在我旁边的褚胖子,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我眼角余光瞅了他一眼,只见他闭着眼睛,装出一副睡着的模样,却是竖起耳朵听着。 瘦高个开口道:“你们不觉得,从我们来到陈家村,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别人让我们知道什么,我们就能知道什么,别人不让我们知道什么,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 “可不咋地。” 褚胖子忽然坐起身,愤愤然道:“一提这个我就来气,头一次这么憋屈。”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老实说,我也是这种想法,就好像我们是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那种滋味,真的让人不好受。 瘦高个:“这是三个局,陈浩然家是一个,陈荣家还有一个,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是和你外公联手的人,我们现在最不确定的是,那个人到底是敌是友,会不会听陈老爷子所说,乖乖将长明灯交出来,老实说,我对这件事保持悲观态度。” “为什么?”我讶然道。 瘦高个神色一肃:“陈晴的出现,以及毛巾上的血字,就是证据。” 我们一直在交谈。 也不知道谈话到几点。 总之我不知不觉后脑勺靠在枕头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传来褚胖子的破口大骂声:“嘿嘿嘿,都别睡了嘿,出大事了!!” 我猛然惊醒。 瘦高个睡在我的右侧,鞋子也不穿,顶着一双黑眼圈,大步跑了出去。 我连忙跟了出去,只见褚胖子刚刚洗完脸,满脸的水渍来不及擦,一脸焦急的模样,冲着我们喊道:“梁铭那个混蛋不见了!” 瘦高个神色大变,猛然冲进厢房,我也跟着进去。 昨天晚上,我们将梁铭用绳子绑在厢房中,然而此时,厢房中只剩下一根绳子,梁铭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五十五章 惨死放魂 “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我目瞪口呆,五花大绑梁铭的人是我,我敢肯定我绑的非常结实,别说是人,就是头牛,想要挣脱开也得费些力气,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梁铭跑了,也应该弄出点动静。 可是直到梁铭消失以前。 我们谁也没有听到一丁点动静! “都别说话!” 忽然,瘦高个开口道:“褚胖子,把罗盘给我!” “给你!” 罗盘身为保命的东西,尤其是在陈家村发挥了重要作用,褚胖子从来不离身,他连忙从裤兜中掏出来,罗盘上的指针并不转动。 瘦高个一把拿了过来,放在绳子上。 咻—— 忽然,罗盘的指针猛然转动。 褚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是不干净的东西做的?” “嗯。” 瘦高个点了点头:“有可能是陈晴。” 说着,他找褚胖子要来一只黄鹤楼,褚胖子的黄鹤楼属于私人织造的假烟,但不得不说,褚胖子当时说的那番话,并不全然是假的。 老褚家的黄鹤楼,其实还有其他用途。 “呼——” 瘦高个手指夹着烟头,将黄鹤楼香烟的烟头叼在嘴角,用打火机点燃,旋即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雾,朝着绳子吐了一口气。 当绳子被他拿开时,绳子的底下多出鲜血淋淋的一行字:“阴婚不成,拿你们三人命抵——陈晴,救!” 还是白毛巾上的那番话,然而这次不同的是,在绳子压着的一个地方,陈晴的落款后面,多了一个“救”字! “救?” 我愕然望着那个血字,那个字很小,宛若蚊蝇大小,和其他的字想比,这个字要小了几乎五倍不止! “看来昨天请祖师爷还是有点效果。” 瘦高个嘴里忽然嘀咕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微,褚胖子还一脸茫然,我却将瘦高个的话全都听入耳中。 我暗暗揣摩着瘦高个那番话。 就在此时,瘦高个将手中的绳子,随意的扔在一边,神色凝重的对我和褚胖子说道:“走吧,去救人!” “救谁?”褚胖子还是一脸茫然。 瘦高个低声道:“谁需要被救,我们救谁。” …… …… 我们三人匆匆跑出家门,在村子里寻找,按照瘦高个的说法,别说梁铭被陈晴掳走,就算是梁铭没走,自己想办法逃出去,以梁铭的心性,也不可能跑出陈家村, 我们在村子里兜兜转转。 很快,在村子门口的牌楼下,我们看到了梁铭,而此时,梁铭就被吊死在了牌楼上! 牌楼底下底下围了一群村民,正指指点点,我看了一眼那些人,所有人都一脸惊恐,胆小又好奇的人,更是看了一眼,便惊慌失措的跑开。 “救人啊,你们愣在这干什么!”外公此时站在牌楼底下,一脸焦急的对着他们呼喊,想要让人帮忙。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帮忙。 梁铭此时的死相及其恐怖,他身上还是那一套警服,但此时却是破烂不堪,他的双手、双脚被一条麻绳结结实实的捆着,脚上还吊着一个黑色的大秤砣,双手被挂在牌楼上的一端,僵硬的身体垂直于地,脑袋后仰,面朝天空。 “帮忙!”瘦高个大声道。 褚胖子动作更快,已经跑去找梯子。 当梯子找来,我自告奋勇的爬上梯子,试图将梁铭从牌楼上解放下来,我近距离的看着梁铭,心头一震猛颤。 仰面朝天的梁铭紧紧的闭着眼睛,眉角有一个细孔,那张脸庞非常扭曲,脸色泛着青光,嘴唇更是呈现紫色,似乎死于窒息。 身上没有被外力打压的伤痕,好像是在睡梦中,被人带到这里,然后吊死。 当我将梁铭抗在肩膀上放到地面上,周围围观的村民一个个像是绵阳看到群狼一般,跳跑而开,和我们保持一段很长的距离。 “陈鹏,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自从你们家的黑棺进来,咱们村子就天天死人,我看就是你们家干的好事!” “滚出陈家村!” “你们这种事,就该下地狱!” 忽然,围观的村民当中有几个年轻人,冲着我们大喊。 我眼眸赤红的瞪视着他们,从褚胖子手中接过洛阳铲,旋即飞也似的冲了过去,吼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再血口喷人,我就打死你们!” 那些人一个个色厉内茬,被我这么一吓唬,一个个慌里慌张的跑开,跑开的时候,不忘嘴里喊着:“陈浩然,我看这件事关系跟你最大,黑棺进村也就罢了,最重要是从你回来以后,陈家村就变得乌烟瘴气!没错,你才是罪魁祸首!” 听到这种话,我气愤的追了上去。 但他们像是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的跑开。 我环顾四周,四周还围观的老人们,看着我的目光变得非常古怪,脸上甚至带着一抹薄怒,还有一种惊慌。 我明白,他们是被这些人的话给唬住了。 我张口想要解释,这件事其实跟我关系并不大,但想到我的命格,话刚一到喉咙,又被我咽回去。 “陈浩然!”忽然,瘦高个冲着我大喝道:“那些人是故意的,就是混淆视听,不要被骗了!” 我回过神来,抿着嘴唇不再理会四周人的目光。 当我走到外公他们跟前,躺在地上的梁铭身上的绳子已经彻底被人解开,他的四肢有些发硬,身上还有几处有着明显的尸斑。 瘦高个低头望着尸体,忽然开口道:“陈老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怀疑我杀的人?”外公活了这么多年,都隐没着自己会风水奇门的秘密,早就是一个人精,哪里听不出瘦高个话语中的意思,皱着眉头看着他问道。 瘦高个摇头:“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但他的那双目光,直直的盯视着外公,似乎觉得这件事跟我外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外公低声说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早上是从通道中出来的,一方面将你们那蹩脚的伪装封死,一边去找长明灯。” “长明灯呢?”瘦高个追问道。 外公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梁铭的尸体,瘦高个此时也没再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而是和外公共同看着梁铭死去的尸体。 我看着梁铭凄惨的死状,老实说,看过一眼,我甚至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但我还是状着胆子继续看着。 梁铭的死法很怪,他的双手双脚被绳子紧紧的勒住,脚下挂着一个秤砣,因为长时间的掉在牌楼上,导致浑身大片地方呈现青色。 最重要的是,他眉心有一个铁钉的小孔,小孔很深,但里面却并没有流血,似乎里面的鲜血都流干了一样。 “他姥姥,这死法……也忒渗人了。” 褚胖子牙齿打战着说道:“而且,小爷我怎么觉得,这个死法这么熟悉?” 我很想询问褚胖子为什么这么说,而此时,外公忽然冲着瘦高个问道:“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放魂术。” 瘦高个打量着梁铭眉心处长钉般大小的小孔,神色难以名状的凝重。 第五十六章 血腥视频 对于风水奇门的事情,我是一窍不通,看着外公、褚胖子还有瘦高个三个人,一个神色惊慌失措,两个凝重万分,我只好低头继续看着梁铭的尸体。 忽然,我看到他的左脚鞋底里有什么东西。 瘦高个忽然开口,像是在和我说,又像是告诉褚胖子和我外公:“我师父曾经说过,一个人是两种组合体,一者是肉身,二者是魂魄,两者缺一不可,肉身损毁,会成野鬼孤魂,三魂七魄不见,人就是一滩烂肉,所以一些懂得风水奇门的先生,没有强大的自制力,非常容易心生旁门左道,有人借助收魂延年益寿,也有损人肉身,豢养小鬼。” 瘦高个用手摸了摸梁铭眉心的伤口,低声继续道:“黑秤砣用来沉魂,让魂魄凝而不散于一个点上,再用扯魂钉或者束魂针猛扎眉心,以一些手段收魂,梁铭被人放了三魂七魄,肉身又被长时间吊在高处,不死才邪门。” 我想提示他,在皮鞋的鞋底处有一块凸起。 忽然,褚胖子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快速拨通了报警电话,瘦高个神色微变:“褚江河,你干什么!” “报警啊!” 褚胖子瞪视着他:“现在这个人被放魂,谁知道接下来陈家村还会发生什么幺蛾子,就咱们几个有什么用,把警察叫过来,让他们调查调查看看是谁用的这种邪招!” “警察断明,管不了这件事!”外公忽然开口道。 我心中其实觉得现在报警比较好,就算我们不报警,等会儿也有其他村民会报警,毕竟陈家村接二连三的死人,警察再不过来,才有问题。 瘦高个也想到这一点,抿着嘴唇,默许了褚胖子的行为,外公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中掏出香烟,走到一旁一边沉思着一边嘬着烟头,吞云吐雾着。 “喂,派出所吗?”褚胖子看电话接通,大声道:“我这是陈家村,这里发生命案,你赶紧派人过来!” “你是说陈家村?” 派出所那边重复确认道。 “是啊,就是运城市这边的陈家村!”褚胖子连忙应声。 嘟嘟嘟—— 电话忽然被那边挂断,褚胖子一脸茫然的举着手机,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挂断电话,不死心的又打了一遍,但这次仍旧是无情的挂断电话。 “人民公仆咋不接手啊?!” 褚胖子傻眼了。 外公忽然走到他跟前,摇了摇头:“不用白费力气了,陈家村的事情,早就有人疏通好关系,这个月月底以前,警方不会插手,就算他们来了,也只会无功而返。” “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是谁疏通的关系?” “是谁?” 褚胖子、我、瘦高个三人同时说道。 外公摇了摇头,没有说是谁。 “那岂不是说,现在的陈家村,就是个绝地,想要破局,只能靠我们?” 褚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看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异常,连忙指着梁铭的鞋底:“马延青,你看看梁铭的鞋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瘦高个蹭的一下走了过去,直接将他左脚上的皮鞋脱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皮鞋的底下有被人打开又重新缝合的痕迹,瘦高个直接硬生生拆开,只见里面藏着一个用纸团包着的手机卡。 “褚江河,你的手机给我!” 瘦高个抬头看了一眼褚胖子,褚胖子二话不说将他的OPPO手机扔给他,瘦高个动作很快,将手机卡换上,查看着手机通讯录和照片,却什么也没发现。 最后点开视频时,里面有一段今天早上三点左右录制的视频。 视频的开头,是梁铭那张充满绝望的脸庞,他面前似乎有着什么令他十分恐惧的东西,他的双手双脚被麻绳紧紧的捆绑着,身子不断的向后蹭着,试图与面前的什么东西拉开距离。 梁铭语气发颤:“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来帮你的,你要是想要回钱,我都给你!” 画面一阵抖动,一个黑袍人忽然出现在视频中,我睁大眼眸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黑袍人,这个人我印象非常深刻! 而在黑袍人的脚下,有一只被挖去双瞳的黑猫,蹲坐在身旁乖巧的摇着尾巴,但那双空洞还沾有血迹的眼眶,看的人心中发毛。 “是他?” 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瘦高个随手暂停了视频,抬头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打伤我的人就是他和陈荣!”我连忙以简洁的言语将后山发生的事情经过告知给他们。 瘦高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按下播放键。 视频中,黑袍人手中捏着一根长针,忽然蹲下身子,按住梁铭的后脑勺,虽然梁铭一阵挣扎,但黑袍人的力量非常大,根本无法逃脱那只宽大的手掌。 视频中的黑袍人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五官,也没有说话,而是扬起另外一只手掌,将长针直直的刺入梁铭的眉心。 梁铭身体一阵颤抖,眉心处不断流出猩红的鲜血,一双洁白的小手捧着一个白色瓷碗,放在他的下巴处,让鲜血不断的流入瓷碗中。 “是陈晴姐的手!” 我牙齿打战的说着,目光死死盯着那双白皙的手掌,那双手的是根手指,涂抹着鲜红的指甲油。 然而,我虽然开口,此时外公、褚胖子、瘦高个却没人理会我,而是直勾勾的盯视着手机视频。 忽然画面一转。 视频正中央,放着一盏徐徐燃烧的灯,视频到此结束。 “长明灯怎么会在他手里?!” “他姥姥!” 我和褚胖子忍不住叫出声。 瘦高个却是收起手机,猛然回头凝视着外公,神色冰冷到了极致,咬牙切齿道:“陈老爷子,你需要给一个解释!”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外公手指尖的香烟吧嗒一声落在地面上,原本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些凝重的脸色,忽然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一阵喃喃自语道。 第五十七章 招魂 “怎么不可能!” 褚胖子此时变得格外的激动,手里拎着一个洛阳铲,大步走到外公跟前,心口剧烈的起伏着:“陈老爷子,我们过来,是真心想帮陈家村,帮助陈浩然,这件事跟我们息息相关,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就不能开诚布公吗?” “不能!” 外公惊慌失措的神色忽然变得坚毅,咬了咬牙道:“陈家村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这件事不单单牵扯到我家,还有陈家村的三百二十户村民,你们只管当下的事情,长明灯的事情,我想办法!” “你还想什么办法!” 褚胖子愤怒的挥了挥手里的洛阳铲,叫道:“陈老爷子,我是看在你是陈浩然的面子上,我才忍了又忍,可现在连长明灯都跑到别人家去了,靠你?这时候还不如靠我们,你说长明灯到底是谁拿去的,我们去找!” “我会想办法!”外公语气果决说着。 褚胖子脸色涨红,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我在一旁都看不下去,心中对外公的做法不满到了极点,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我也不能说什么重话。 我叹了口气,搂住褚胖子的肩膀,将他手中的洛阳铲夺了过来:“褚胖子,你冷静一点,我外公也说了,他会想办法。” “褚江河,你别犯浑。” 就在此时,瘦高个也开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将长明灯夺过来,给陈浩然和陈晴举行阴婚,你要是再不冷静,你等一下受伤,可别怪我!” “你现在都残疾了,还跟我面前逼逼!” 褚胖子一副抓狂的模样,瞪了一眼瘦高个,然而瘦高个的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脚下更是迈出了一步,褚胖子缩了缩脖子,色厉内茬道:“咋的,你还真要对我动手啊?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 我好笑的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能管住褚胖子的人,也就非瘦高个莫属了。 “陈老爷子。” 瘦高个走到外公跟前,目光直勾勾盯视着他那张苍老的脸庞,声音带着一抹低沉:“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老实说从进陈家村以后,我就被你和陈兴爷俩牵着鼻子走,人都是有耐心的,我不希望到时候的下场让我们所有人难堪!” “嗯。” 外公脸上罕见的露出妥协,点了点头:“如果我真的没办法重新拿回长明灯,事情的经过,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以后的所有事,我也会开诚布公,不会再隐瞒你们任何事!” “那样最好。” 瘦高个语气清冷说道。 梁铭的尸体虽然双手双脚的麻绳被我解了,黑秤砣也被卸掉,派出所的警察短时期不会插手陈家村的事情,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梁铭:“他怎么办?” “带到后山,找个坑埋了。” 瘦高个说着,给褚胖子了一个自行理会的眼神,褚胖子瞠目结舌的抬起手掌指着鼻子:“马延青,你丫又想把这种粗活累活给我?” “你身强力壮,重活交给你!”瘦高个瞅着他道。 褚胖子一脸憋屈,但在瘦高个的目光注视下,悲愤的将梁铭的尸体抗在肩膀上,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我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村民们目光惊疑的冲着我们指指点点,小声交谈着,无非是在说这件事肯定和我家有着莫大关系,我翻了翻白眼,已经懒得和他们计较。 “陈浩然,你先别去后山。” 瘦高个忽然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掌拽住我的胳膊,在我耳畔低声道:“你现在帮我将褚江河的背包,还有我的道袍桃木剑取来。” “好!” 我点了点头,连忙按照瘦高个所说,将他和褚胖子的全部装备抱着走向后山,由于褚胖子背着梁铭的尸体,走的比较慢,我走进后山没几分钟,就看到他们的身影。 瘦高个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寻什么,良久,他顿下脚步,在后山一处空旷的地方,让褚胖子将梁铭的尸体扔在地上。 然后,他自顾自穿上道袍。 褚胖子四肢张开,仰面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望着蔚蓝天空,两行清泪忽然流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褚胖子,你怎么哭了?” 瘦高个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褚胖子,褚胖子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带着一抹哽咽:“小爷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自从来到陈家村,我就三餐吃不饱,就干着脏活累活,又是挖坑又是扛人,你数数都几回了,好么,我一发牢骚,咱们的牛逼道士就对我横眉竖眼,就差用洛阳铲给我头上来一下!我承认我就是一个傻逼,放着外面潇洒的日子不过,非要傻乎乎的给你算命!” “说够了没有?” 瘦高个忽然开口道。 褚胖子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瞪视着他:“没有!” “那招魂的事你来。”瘦高个将手中的桃木剑毫不犹豫的扔给他,微眯着眼眸道:“以后脏活累活我来做,碰见不干净的东西,你负责处理!” “我们老褚家是机关要诀,懂个屁的招魂!” 褚胖子气骂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愕然的望着他:“啥,你要招魂?” 瘦高个冷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而是冲着我道:“陈浩然,把洛阳铲扔给他!” 我连忙照做。 褚胖子一脸茫然的握着洛阳铲,瘦高个开口道:“你挖坑吧,等会儿要埋人,没坑不行。” 褚胖子鼻子都快气歪了,手掌握着洛阳铲,因为握力很大,手指关节一阵惨白,目光直勾勾的盯视着马延青,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头上重重一个暴击。 “梁铭的三魂七魄离体不到一天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将他的魂魄招回来,上山的时候我反复思索过,只靠陈浩然他外公办事,我不放心,这种事最好留个后手,如果他失败了,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瘦高个左臂有伤,穿着道袍的速度很慢,语气却是慢条斯理道:“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那个黑袍人,收集梁铭的魂魄,究竟是要干什么!” 第五十八章 鬼上身 我看着褚胖子脸上的悲愤,又看了看瘦高个面色平静正艰难的使用着受伤的左手,心中五味杂陈。 褚胖子说的没错,来到陈家村后,这几天就一直麻烦不断,他内心的委屈和无奈我能感同身受,但我最深的感触,却是来自马延青。 如果要说我们三人当中,谁最委屈谁最愤怒谁最无奈,马延青是我心目中的首选,为了揭晓陈家村的局,他四处奔波,如今左臂上挨了一枪,简单的几个动作都做的非常艰难。 我摸了摸我额头上的伤口,一脸无奈。 其实我也委屈。 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褚胖子是个直性子,心中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而马延青则是那种什么话都放在肚子里,很少吐出心声,甚至偶尔的发怒,也是怒不可遏忍不住了才说,平常时候,他的脸色都很平静。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等这件事过去,小爷我就出去好好潇洒!”褚胖子最终还是举起了手中的洛阳铲,一脸悲愤的在梁铭的尸体旁边,一抔土一抔土的挖着。 “陈浩然,过来帮我。”瘦高个开口道。 我连忙过去,按照瘦高个所说,从褚胖子的背包中,取出三根香,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碗,从地上摸起一抔土,填满白色瓷碗中。 瘦高个指了指我的额头:“陈浩然,放点血进去,不用太多,几滴就可以。” “成!”我咬了咬牙,再次将额头上的伤疤弄破了一些,用手指蘸着鲜血,抹在白色瓷碗中的土上。 瘦高个一边把瓷碗放在他的脚底下,一边开口说道:“上次在陈立农的家里,我发现你的血可能因为陈六人皮的原因,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现在不清楚这个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不过招魂这件事,离不开你的血。” 我想告诉他其实还有更厉害的,我说的话可以控制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转念一想,我将这个念头又按捺下去,毕竟上次试过以后,用言语控制不干净的东西,时好时坏。 瘦高个将他口袋中的打火机扔给我,神色凝重:“三根香一块点着,垂直插在梁铭的口中。” 我快速的做好一切,回头一看,瘦高个已经穿好道袍,手掌紧握着桃木剑,将木头做的的剑刃垂直放在眼前,闭着眼眸喃喃自语。 我再次听到他开始说鬼文。 良久,他睁开眼眸,望着三根燃烧的香,吐字道:“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马延青,在此以上香为敬,现招你魂,梁铭,你还不速速前来!” 他低喝了一声,桃木剑冲着小碗中的土轻轻一刺,手掌一转将再桃木剑剑尖上挑,白色瓷碗中的一颗沾染着我鲜血的砂砾,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直直的落入梁铭的眉心。 呼—— 阴风阵阵,天空的白云从白转黑! 褚胖子挖出的坑已经有半米深,他愣神的看了一眼天空,一片不大不小的阴云,正好挡住刺眼的眼光,褚胖子忽然在坑里蹲下身子,手掌中紧紧的握着洛阳铲,一副警惕的神色。 我连忙也和瘦高个拉开距离,随即梁铭的尸体抽搐了几下,猛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 我惊悚的看着梁铭僵硬的身体,像是僵尸一样直直站了起来,嘴里叼着三根香,仿佛抽烟一般深吸了一口,神色呆滞的看向身穿道袍的瘦高个,牙齿轻轻咬着三根香,声音不清不楚道:“鬼不鬼,人不人,除非满地绝户坟;天不收,地不收,槐树底下万人留,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我会一户一户的杀死,你们两个外来姓,我会放在最后,将你们扒皮抽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砰! 话音甫落,他的身体又直直躺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梁铭嘴唇上叼着的三根香,全部拦腰而断! “我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天空中的阴云顷刻间消散,褚胖子神色惶恐的探出脑袋,牙齿打战道:“怎么是一个女人在讲话?” 我一阵头皮发麻,虽然是梁铭的尸体,但他被招魂发出的声音,无疑是女声,而且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女声,我声音颤抖着道:“那声音,是陈晴姐的声音!” 瘦高个神色凝重的走到梁铭跟前,蹲下身子凝视着那三根拦腰而断的香,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招的是梁铭的魂,怎么陈晴跑了出来!” 他又像是自问自答:“梁铭的魂,应该是被那个黑袍人藏起来了,想要把梁铭的魂招出来,得费点劲啊。” 我看着瘦高个一副思索的模样,那只受伤的左臂一直在颤抖,犹豫着道:“马延青,现在怎么办?” “去给我弄两张符来。” 瘦高个眼瞳一凝:“就算梁铭的魂被藏起来,我也要招出来问个究竟!” 我取来两张空白的符纸,瘦高个将两张符箓放在地上,咬破手指,一脸平静的抿着嘴唇,用鲜血勾勒出符咒,然后掰开梁铭的嘴,将一张揉成团放在梁铭的口中。 另外一张,他自己咽了下去。 褚胖子在一旁失声叫道:“你疯啦,又要用那一招?”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一招是什么招,只看见瘦高个丝毫不理睬褚胖子,手掌捏出一个咒印,闭着眼睛又一次低声念着鬼文。 良久,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冰冷至极,直勾勾的盯视着我。 “怎么了马延青?”我被他盯的汗毛倒竖,那张原本熟悉的脸庞此时竟然觉得异常陌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疑惑的问道。 “陈浩然,你愣在那干什么,赶紧过来,马延青那货用的鬼上身,现在不是他自己,而是鬼啊!” 褚胖子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我睁大眼瞳,骇然的望着嘴角忽然微微翘起的马延青,我的额头上直冒冷汗,想也不想的转身想要跑到褚胖子跟前。 但此时的马延青速度更快,猛然抬起双臂——那只受伤的胳膊竟然能灵活的挥动——抓住我的脖子,一股幽寒冰冷的女声从马延青的口中迸出:“陈浩然,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丢掉长明灯?” 第五十九章 褚胖子死了? 从马延青口中迸出陈晴的声音,喊的声嘶力竭,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马延青的手掌上的力气很大,紧紧的勒住我的脖子。 “呔,吃我一记洛阳铲!” 褚胖子忽然从坑中跳了出来,原本惊慌失措的脸上布满了坚毅,他咬着牙齿,手里紧紧握住洛阳铲,飞也似的跑了过来,扬起手臂,狠狠的砸在瘦高个的头上。 砰! 一道沉闷的声音骤然响起,马延青的脑袋被洛阳铲砸的后仰了一下,额头上的鲜血直流,当他扭动了一下脖子,鲜血顺着额头从脸庞上划过,显得格外让人发杵。 他目光冷冰冰的望了一眼褚胖子,迸出陈晴的声音:“打啊,继续打,最好能把这个人打死。” “小爷我早就恨死这个王八蛋了,他死了最好!” 褚胖子突然龇牙咧嘴,手中的洛阳铲猛然又砸在马延青的额头,砰的一声,马延青的脑袋又朝后仰了一下,我明显感觉到双手有些松。 趁这个机会,我双手扣住马延青的手掌,将那双手从我脖子上拿开,褚胖子猛踹在马延青的肚子上,把他踢飞出三米远。 “快跑!” 褚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拉着我的手臂,我和他急忙朝着山下跑,我回头看了一眼,马延青从地上站起后,冲着我们的背影狞然一笑,追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鬼上身的原因,马延青跑的并不快,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褚胖子道:“这也忒邪门,马延青应该招的是梁铭的三魂七魄才对,怎么把陈晴招过来了!” 我轻咳了一声:“你刚才说,马延青以前用过,难道没出事?” 褚胖子:“肯定没出事儿啊,以马延青的能耐,镇住孤魂野鬼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次他着道儿了,碰见个陈晴,陈晴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邪门的厉害,他能镇住才有鬼了!” “那怎么办!” 我又回头看了马延青一眼,他目光冰冷,脚步坚定,明明踏出一步,但却是我们跑出的数十步。 褚胖子咬牙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马延青用的是鬼诏符,符入肚,鬼来处,破解的法子他曾经也提到过!” 褚胖子神色一肃,冲着快语连珠:“现在我们分头行事,陈晴的目标是你,你把他支开,我回去把梁铭尸体里的鬼诏符弄出来,只要梁铭身体里的鬼诏符烧了,马延青身上的陈晴就会回去!” “好!” 我连忙点头,一味的逃命不是个办法,若是将马延青带回陈家村,谁知道他体内的陈晴会不会在村子里大开杀戒,到那时事情可真就不受控制了! 褚胖子转身,脚步迈开,离开了山路,从山面上往回跑。 我顺着山路继续跑着,看到前方的山路的岔路口,眼眸一亮,从那里跑就不会途经陈家村,而是在后山兜兜转转,给褚胖子能腾出很多时间! 当我再次回头,看到马延青朝着我这边走来,似乎并没有发现褚胖子已经朝回跑了,我送了口气,褚胖子的计划算是完成一半了,剩下就看他怎么将梁铭口中的鬼诏符弄出来。 谁知道,马延青这个时候忽然转身,放弃继续跟着我,而是朝着褚胖子追去! 我大吃一惊,看到马延青已经快速接近褚胖子,吼道:“褚胖子小心!” 褚胖子下意识回头,回头的工夫导致速度慢了一拍,马延青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狠狠的推倒在地! “去死!” 褚胖子扶着地面,快速站了起来,知道现在进退不得,怒吼了一声,将手中的洛阳铲狠狠地砸向他的脸庞! 砰!! 一声爆响,洛阳铲砸在马延青的脸上,鲜血不断的流了下来,却只是勉强阻止马延青靠近而已。 毕竟,如今的陈晴附身在马延青身上,寻常的武器哪里会对灵魂造成伤害,一切的痛苦都由马延青的身体承受。 马延青冲着褚胖子吐了一口气。 褚胖子忽然眼眸怒睁,脸庞泛起了一抹苍白,身形更是趔趔趄趄,手中的洛阳长砰铛一声,掉落在地上。 马延青手臂一挥,紧握成拳的手掌狠狠的砸在褚胖子脸上! 咚! 褚胖子的身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我担心陈晴会杀死褚胖子,手里紧握着从地上拾起的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快步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走去。 马延青猛然回头,冲着我一笑。 那笑凄厉非常。 砰! 他的手猛然砸下,我远远就听到那一道沉闷的声音,褚胖子肚子上挨了一下,嘴里吐了口血,四肢瘫软,脖子一歪,突然一动不动。 “你住手!”我吼道。 这一刻我慌了,恐惧不断的冲击着我的脑海。 马延青嘴唇轻启,迸出陈晴的冰冷声音:“如果你没有弄丢长明灯,你的朋友就不会死!” 他扬起手掌,卡住自己的脖子。 马延青的脸庞开始涨红,然后铁青,五官多扭曲起来,那双眼睛却明亮透着诡异,狞笑着道:“陈浩然,你满意了吗?你让我变成这样,我就让你也尝尝,什么是痛苦!” “你放开他,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他们两个人是无辜的,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我扔掉手中的石头,跑到马延青身边,气喘吁吁的将马延青的手掌扣住,咬牙对他说道。 但无论我怎么使力,马延青的那双手掌都纹丝不动,十根手指还在不断的捏紧脖子,像是要强行掰断一样。 我急得满头大汗。 马延青身上附着的陈晴开口,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陈浩然你知道吗,和他们两个人相比,我的下场更惨,本来我可以好好在外面活着,因为你,还有你的外婆,还有陈家村的一切,让我生不如死,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第六十章 万蛇朝拜 “你想怎么样,才能放过马延青?” 我咬牙问道。 马延青神色狞笑,陈晴的声音冰冷道:“你刚才不是拿着一块石头么,去取过来!” 我咬了咬牙,从地上拾起那块石头,看着马延青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一副要窒息而死的模样,急声道:“取来了,你想怎样?” “把你自己砸死。” 马延青口中挤出几句话:“只要你死了,我就放过他们!” 杀死自己? 我呆了一下,但是当看到马延青的身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我浑身都在颤抖,看着手中的石头,没有来的想到一件事,陈晴想要我死,如果我死了,她真的会放过褚胖子和瘦高个? 忽然。 我想起瘦高个在招魂时对我说的一番话,他说我体内的鲜血,因为陈六人皮的原因,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知道时好时坏——我希望现在是好的! “动手啊陈浩然!” 陈晴的声音从马延青口中迸出,声音凄厉:“你再不动手,你的朋友就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紧紧的握住石头,猛然朝着自己额头上砸去。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我用的力气很大,鲜血登时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因为剧烈的撞击,我脚下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钻心的疼痛却让我更加清醒。 “继续,继续啊!” 马延青口中发出陈晴畅快淋漓的大笑声:“打,继续打,我要看着你死!” “你先去死吧!” 我怒吼了一声,扔掉手中的沾血的石头,用手掌狠狠抹了一下额头上直流的鲜血,冲着马延青的脸庞扇了过去。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过后,马延青脖子一歪,又偏过头冷视着我,陈晴借用马延青的口寒声道:“既然你想让你的朋友先死,我就成全你!” 嘶嘶嘶—— 忽然,我们的四周响起蛇群的嘶鸣声。 马延青身体一僵,像是僵尸额头被贴上符咒一般,一动不动,我扫视了一眼四周,草丛攒动,山脚,山中,山上,不断有蛇的身影涌现。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条条颜色各异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爬了过来,那些毒蛇的速度很快,迅捷的爬到我和马延青的身边。 “不,不!” 忽然,马延青垂下的双手,他那张铁青的脸庞迅速泛红,因为有新鲜空气的原因,窒息的危险也随之消散。 而附身在马延青身上的陈晴,却是惊恐的喊出了声,那声音充满而来对毒蛇的恐惧,我不明白人不人鬼不鬼,一心想要将陈家村三百二十户,户户死绝的陈晴,却对毒蛇产生了恐惧。 嘶嘶嘶—— 毒蛇从我脚下爬过,猛然缠住马延青的脚踝,不断的顺着小腿攀爬上去,几个呼吸的功夫,马延青身上全都是毒蛇! 我后退了几步,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蛇群吐着蛇信,将马延青紧紧的包裹住,蛇群的数量很多,足足上千条,在蛇群的眼中,马延青就像是一个上好的猎物一般,不断的蜂拥而上。 那些蛇仿佛一个虫茧,围住马延青,将他紧紧的包裹在其中。 而此时,一条毒蛇也顺着我的脚踝爬了上来,那条蛇是我上次来的时候,爬到过我的身上,我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条蛇的眼睛旁边,有一丁点泛白。 它冲着我吐着蛇信。 我凝视着他。 忽然,那条毒蛇用蛇信轻轻点了点我额头上的鲜血,我浑身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唯恐那条蛇的毒牙刺进我的皮肤。 我想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那条毒蛇用蛇信点过我受伤的额头后,我的额头有一些发痒,那种痒到骨髓的感觉,促使我忍不住抬起手掌,摸了摸受伤的地方。 我惊呆了。 原本还流血的伤口,此时早已经结成一个疤,我只是用手掌碰了一下,那个伤疤便脱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嘶—— 而我眼前的那条毒蛇,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发生变化。 毒蛇咻的一下落在地面上,蜷缩了起来,将头埋在蛇身,从尾巴开始,一点点的变白,到最后,宛若象牙一般的颜色布满全身。 我忘记时间过去多久,有可能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也可能是半个小时,当那条毒蛇发生蜕变,彻底变成一条白蛇以后,笼罩住马延青的蛇群也渐渐散开,将马延青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马延青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嘶嘶嘶—— 周围,上千条蛇平铺开来,将我和蜷缩在一起的白蛇围了起来,它们做着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就像是一个趴在地上的孩童,要站起身一样。 然后,它们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是冲我低头,还是冲白蛇低头。 嘶—— 又一道蛇鸣响起,那条白蛇展开身子,抬起蛇头,冲着我吐了吐蛇信,然后跟着低下了头。 这一幕让我震撼万分。 蛇向我低头?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但当白蛇再次恢复原有的模样,那双蛇眼中透露出的敬畏,让我想起了当初的黑猫。 为什么它们会流露出这种人性化的眼神? “他,他姥姥……” 忽然,我的耳畔响起胖子的颤抖声,我惊喜的回头看了过去,只见褚胖子正偏着头,睁大眼眸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这边。 嘶嘶嘶—— 蛇群却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褚胖子蜂拥而去,俨然是要将他看成了入侵者。 褚胖子惊慌失措喊道:“陈浩然,赶紧的啊,小爷我不想死!!” 我连忙冲着蛇群喊道:“停下!” 刷—— 蛇群听话的停下,一动不动。 我松了口气,但是一看到四周全都是蛇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安全感,我不明白这种安全感是出于什么,但总觉得,只要有这些蛇群在,我就能够安心。 “如果你们能够听懂我的话,请你们先离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让这些蛇全部离开,毕竟现在陈晴因为它们,已经彻底从马延青身上消失,也就是说,当下我们是安全的。 嘶—— 白蛇发出一种很沉的嘶鸣,旋即,我和褚胖子眼前的蛇群,宛若潮水一般,飞快的退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那条白蛇,凝视了我几秒。 最终离开。 第六十一章 余惊 “吓死小爷了!” 当蛇群爬着离开,褚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扑通一声躺在地上,冲着天空一阵喘息。 我从一旁将洛阳铲捡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惊奇的发现,在他被马延青锤砸的小腹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罗盘,也是因为这个罗盘,救了他一命! “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手里握着罗盘,笑骂了一声,不知为何,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是真怕褚胖子会因为我,死在陈家村。 “小爷我命硬着呢,我家老爷子当年跟我说过,我这辈子是有惊无险,只要不找根绳子吊死在树上,活到一百零七岁是没问题!” 褚胖子撇了撇嘴,摊开手掌声音懒洋洋道:“罗盘给我!” 我将东西给他。 褚胖子坐起身,又从我手里夺过洛阳铲,放在自己膝盖上,而后凝视着罗盘,神色竟然有些激动:“知道吗陈浩然,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个罗盘是我们老褚家的宝贝,刚才我跑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罗盘从裤兜里掉了出来,我当时心里急,就把罗盘揣在怀里,我是被罗盘救了一命!” 说完,他激动的亲了一口罗盘。 我抹了抹眼角溢出的眼泪,冲着他笑了一声:“回去咱就把罗盘放好每天供着!” “那不行!” 褚胖子摇了摇头,将罗盘揣进口袋中:“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出了陈家村,我就把罗盘供着,好家伙,差点被陈晴给宰了,对了,陈晴那丫的呢?” “好像是蛇出来后,她就从瘦高个身上消失了!”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他。 褚胖子目光古怪的盯视着我:“陈浩然,你可以啊,藏的够深,万蛇朝拜这种事你都能弄出来!” 万蛇朝拜? 我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好奇道:“什么是万蛇朝拜?” “就是一万条蛇,向你表示敬意。” 褚胖子盘腿坐着,吐了一口浊气,像是小腹的疼痛还没有彻底消散一样,皱着眉头揉了揉小腹,方才继续开口道:“不过这只是字面意思,就算对风水奇门研究最透彻的人,也不一定能倒腾出这种东西,毕竟蛇和人一样,也是有灵的东西。” 我挠了挠头,表示没听懂。 褚胖子瞅着我,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这么跟你说吧,很久以前,一些人是以蛇为图腾,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蛇能庇佑他们,知道蛇往上是什么,是蛟龙,再往上,就是真真正正的龙,蛇遇水化龙,不是没有道理,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蛇能够克制不干净的东西!” “早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弄点蛇过来!” 我叹了口气,望了一眼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瘦高个,如果能事先准备好,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情,险些我们三个人都死在这里! “得了吧!” 褚胖子嗤笑道:“真把蛇弄过来,这个魂还招不招啦?” 我扶着褚胖子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瘦高个跟前。 瘦高个呼吸平静,眼眸紧闭,满脸的鲜血和额头上被褚胖子用洛阳铲砸出的伤口,让他看起来非常狼狈。 “哎,这叫什么事啊。” 褚胖子坐在他身边,拍了拍瘦高个的脸庞,好像知道他醒不过来一样,用的力气比较大,报复一般的嘿嘿一笑,转眼又叹了口气:“马延青明明是让梁铭上身,怎么偏偏那个陈晴上身了!” “是不是拿长明灯的人搞的鬼?”我问道。 褚胖子:“那还用说,不是他们还能是谁,不过现在有点意思,咱们虽然着了人家的道儿,但同样的人,他们也着了咱们的道儿!” “什么意思?”我疑惑问道。 褚胖子得意的指着马延青:“鬼上身,是让鬼附身到体内,以马延青龙虎山正一观道士的身份,镇住梁铭那只孤魂野鬼有什么难的,偏偏陈晴跑了上来,你要知道,陈晴虽然是人不人鬼不鬼,但她不是孤魂啊,也就是说,陈晴上到马延青身上的同时,马延青的三魂七魄,也跑到陈晴的体内,你觉得以马延青的能耐,不在那边倒腾出一些事情出来?” 我摇了摇头:“对方既然能让陈晴上到马延青身上,肯定是做好的完全的准备,就怕他自身难保!” “说你笨你就不聪明!” 褚胖子气哼哼道:“你忘记刚才万蛇朝拜的事儿啦?现在有你在身边,有蛇群庇佑,掌握长明灯,控制陈晴的那个人,就是把风水奇门研究的再透彻,恐怕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哈哈哈,这次算是打了个平手!” 真是平手? 我暗暗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身上的鲜血出了问题,恐怕我们三个早就被杀了,即便如此,瘦高个也受伤严重,褚胖子幸运让罗盘给救了一命,对方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们这边流血倒是实实在在。 “咳咳……” 忽然,躺在地上的马延青咳嗽了几声,他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半秒钟的迷茫,便清醒了过来。 “醒啦?” 褚胖子好奇的问道,但不知为何,他手里紧握着洛阳铲,警惕的凝视着瘦高个,似乎担心瘦高个身上的陈晴并没有离开,唯恐他口中再迸出陈晴的声音。 我看了看马延青的精神面貌,虽然他脸上写满了疲惫,脸上到处都是血渍,那双眼睛却是明亮异常,我明白,这次真是马延青。 “嗯。” 瘦高个低声应了一下,开口道:“咱们被算计了,对方一开始就算到咱们会用招魂,提前在梁铭身上做了一些手脚,所以招来的不是梁铭的三魂七魄,是陈晴的!” “我知道。” 褚胖子撇了撇嘴道。 瘦高个看了他一眼,忽然皱了皱眉头,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摸了摸额头,诧异道:“嗯?我怎么受伤了?” 他目光望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褚胖子手中的洛阳铲上,洛阳铲的前端的血迹未干,他微眯着眼眸:“褚江河,你给我开瓢了?” 第六十二章 长明灯的下落 褚胖子看着瘦高个的质问,将洛阳铲藏在身后,昂首挺胸道:“谁让你刚才要杀我和陈浩然,我不出手,我们两个人的命早就没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瘦高个眉头紧皱,一边捂着脸上的伤口,一边冲着我问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疑惑看着他道。 瘦高个摇了摇头:“一般来说,鬼上身后,我的意识还在,但陈晴这是一个例外,我的三魂七魄跑到她体内了。” 我哦了一声,将事情的经过,包括万蛇朝拜的事情,通通告知给他。 瘦高个眉头皱的更紧了。 褚胖子身子凑了过来,好奇道;“你在那边看到什么了?” “黑袍人。” 瘦高个沉声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对方早有预谋,我过去后险些被他放魂,幸好你们这边发生了点意外,陈晴的三魂七魄归位,将我挤了回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虽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到现在,我们仍是不知晓接下来的该怎么做,拿不回长明灯,无法结成阴婚,这一切都是徒劳。 瘦高个神色坚毅:“招魂!” 褚胖子大叫:“还招魂,你疯啦?” 我也愕然看着他。 瘦高个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这次招魂不一样,万蛇朝拜出现后,就算黑袍人那边再怎么样,也没招了。” 瘦高个的脾气就是这样,认定了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和褚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帮他开始给招魂做准备。 和刚才不一样,他这次招魂的方式不像刚才,瘦高个再次拿出三根香点燃,插在梁铭的口中。 然后从褚胖子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矿泉水瓶,将水倒进空无一物的白色瓷碗,褚胖子给了他一根黄鹤楼香烟,瘦高个将香烟放在掌心揉碎,扔进碗中,然后将白色瓷碗中的水全部吞咽下去。 “噗!” 瘦高个走到梁铭身边蹲下身子,冲着梁铭的脸吐了一口,看着那三根香越烧越旺,手里捏了一个咒印,手指点在梁铭的眉心,神色凝重道:“龙虎山正一观马延青,请鬼上身!” 呼—— 阴风再次大阵。 褚胖子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紧握着手中的洛阳铲,警惕的看着瘦高个和梁铭,唯恐再出现刚才那一幕。 我也屏息凝神。 忽然,梁铭的眼眸睁开,吐字却是陈晴的声音:“救我——” “陈晴,吃我一记洛阳铲!” 褚胖子忽然大喝一声,神色愤怒,像是要报仇一样扬起手中的洛阳铲,冲着梁铭的身体冲了过去,却被瘦高个拦住。 我也挡在褚胖子的身前,急声道:“褚胖子冷静点,陈晴姐的意识恢复了!” 褚胖子因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在我和瘦高个的阻止下,也冷静了几分,急声道:“我先说好啊,要是她再跟刚才一样动手,我一定把她头给卸了,不开玩笑!” 我深吸了口气,望着附着在梁铭身上的陈晴,此时的梁铭目光空洞,望着天空,嘴里却一直念着:“救我……” 我问道:“陈晴姐,你现在什么地方?” “长明灯……” 梁铭最终继续迸出陈晴的声音:“时间来不及了,陈浩然,你们一定要找到长明灯,陈家村三百二十户,和你外婆为你准备的局,一定不能有失……” 说完。 梁铭忽然没声音了。 瘦高个紧皱着眉头,看着三根香忽然全部拦腰而断,他再次想方设法呼唤陈晴,对方丝毫没有反应。 瘦高个冲着我们摇了摇头:“没戏了,对方有准备。” “那合着我们忙活半天,还差点被杀,到头来什么有效的消息都没得到?”褚胖子不满的说着。 我也有些无奈。 瘦高个瞅着他:“谁说没有消息?没听到陈晴刚才说,再不找到长明灯,我们就完蛋了?” “这也算是消息?”褚胖子无语道。 瘦高个:“坏消息也算是消息。” 说完,他站起身子,却险些摔倒,我连忙搀扶住他,瘦高个:“褚江河,这次你给我开瓢,我认了,下次你最好小心点。” 褚胖子撇嘴道:“下次你要这样,我还开!” 瘦高个没理他,说道:“把梁铭的尸体埋了,我们就回去,在山上耽搁这么久,不知道你外公那边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 由于瘦高个受伤比较严重,埋掉梁铭尸体的事情,落在了我和褚胖子身上,虽然褚胖子在埋人的过程中,嘴里一直骂骂咧咧,但手上却是没有因此而放慢。 回到家里。 外公坐在院子里,一个劲的抽烟,他脚下落了二十多个烟头,显然在这段时间,他因为什么事而发愁着。 走在最前面的瘦高个脚步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外公:“陈老爷子,你这边出了问题?” “长明灯没要回来。” 外公看了我们一眼,一脸寞落:“那边说给了别人,我问他给了谁,他不说,我怎么追问,他都不松口。” “他是谁?”瘦高个追问道。 外公叹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身旁:“你们先坐下来,我会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我从一旁找来三个凳子。 我们三个人围着外公,外公开口道:“我当时将长明灯,给了陈立农,因为关于陈家村五十年前的那笔债,他家也有份,他说他有办法解决长明灯的问题,所以,我将东西给了他,没想到他说的办法,是将东西给别人,陈立农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大伯呢?”我忍不住问道。 外公:“你大伯我藏起来了,他受伤比较严重,让他在那边休息休息。” 褚胖子也问道:“白蛇棺呢?” 外公知无不言:“白蛇棺和陈兴在一起,有他看着,白蛇棺出不了问题,这件事大概就是这样,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我们三人相互对视着,沉默的气氛,在无形蔓延,我不知道瘦高个和褚胖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脑海中浮现出附身在梁铭身上的陈晴姐,恢复神智后的那番话。 救我。 时间不多了。 陈晴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说时间不多了?那个黑袍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我越想越是头疼,却总是无法抽丝剥茧,得到其中有效的信息。 瘦高个忽然开口:“后山上,陈浩然接受了万蛇朝拜。” 他凝视着外公,似乎说这话就是为了看看外公的反应,外公浑身一颤,忽然看向我,苦笑了一声:“看来,你外婆也是怕事情出现问题,从一开始,就做了应急的准备。” 第六十三章 措手不及 应急的准备? 我愕然看着他。 外公嘬了一口烟头,吞云吐雾道:“你以为为什么会引起万蛇朝拜?一切都是从你穿上陈六的人皮开始,后来又蜕皮重生,你体内的鲜血也发生了异变,能够和蛇产生共鸣,你有帮助后山的那些蛇群,产生了一条白蛇,这才是原因!” “明白了。”我叹了口气,原来外婆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担心我和褚胖子、瘦高个三人对付不过藏在暗处的人,提前做好了准备。 “那现在怎么办?”褚胖子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的问道,这几天下来,他已经被折腾的身心疲惫。 瘦高个淡淡道:“等。” 等?! 我们都看着瘦高个。 瘦高个沉声道:“陈晴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么,我们现在没有头绪,只能看对方先出招,我们见招拆招,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第一招,是什么牌!” 咚咚咚——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跟着,一个有些怯懦的青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我看了他一眼,讶然道:“陈鑫?” 陈鑫,小时候我和他在一个学校,如今在运城市上高中,他看到我,才松了口气,但很快脸上又表现出一种害怕的表情,我家的事情这几天在村子里传的风生水起。 他害怕,我也能够理解。 “你手里是什么?”瘦高个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道。 我方才看了过去,只见他手中有着一张红色的纸片,陈鑫跑了过来,将东西交给我,声音颤抖道:“这是陈荣让我交给你们的,他今天晚上要结婚,请你们过去参加宴席。” 结婚? 我愕然看着他,又看了看手中的请柬。 褚胖子忽然叫道:“卧槽,不会是这个吧?” 他的突然失声大叫,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我心头一颤,想起这几天陈荣给我们家使绊子的事情,这次难道也是? 陈鑫连忙开口:“我就是帮忙送东西,东西给你们,我先走了,你们去不去都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等他身影彻底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以后,瘦高个将请柬拿过去,打开一看。 我凑过去看着上面写的文字:“今日夜里凌晨,陈鹏与陈晴喜结连理,望你们前来——陈卫民。” “陈荣要和陈晴姐结婚?”我神色大变,同时一切思绪连接起来,陈晴姐在他们手上,长明灯也在他们手上,村长陈立农,是将长明灯交给了他。 我忍不住看向外公。 外公咬牙切齿:“这个混账陈立农,竟然把东西交给他,难道他不知道,五十年前那份债,就是出自陈立农那一家子么,陈晴和陈荣结成阴婚,这绝对不行!” 褚胖子扶着脑袋一脸无语:“这还用说,肯定不行!” 瘦高个看着我:“陈浩然,现在几点?” “上午十一点!”我看了一眼客厅上方的挂钟连忙说道。 瘦高个点头:“还有十三个小时,够我们准备了,褚江河,你和陈浩然跟我一起,我们去陈卫民家!” …… …… 来到陈卫民的家里,我们看了一遍,和上次来一样,陈卫民的家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就像是从来没有人会来过一样。 褚胖子挠头:“奇怪了,他们人呢?不是说好今天要结婚么,怎么没布置啊?” 瘦高个忽然转身出去。 我和褚胖子跟了上去,刚一出门,就看到瘦高个大步走向一个刚刚路过的村民,那是村子里的一个老人,年龄约莫六十七八岁,瘦高个询问道:“老爷子,陈荣要结婚的事情,你知道吗?” 老人愕然道:“你开什么玩笑,陈荣他爸才死没多久,他就结婚?” 瘦高个:“你没收到请柬?” 老人摇头:“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看到瘦高个如释重负一般的吐了口浊气,他开口:“幸好,陈卫民不打算将事情弄大,只是针对我们!” “那个陈鑫怎么说?” 我愕然道:“他可是送请柬的。” “应该是陈荣安排的。”瘦高个开口道:“这件事先按下来,别说,我们再去屋子里找找。” 这次,仍是一无所获。 当我们回去,外公手中多出了一个请帖,我愕然看着,外公开口道:“刚才又有人送来请柬,说陈荣明天中午结婚,今天晚上有一桌宴席。” 我们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事情俨然朝着我们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瘦高个脸色阴沉,原本他以为陈卫民要对付的,只是我们家而已,现在却扯上了整个陈家村。 “等吧。”瘦高个淡淡道:“今晚上只好过去见招拆招了。” 褚胖子:“咱们就不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阻止?” 瘦高个:“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有用吗?陈卫民家里我们搜了两遍,不仅没人,也没有其他线索,现在除了等,还能怎么办?” 我们简单吃了一些饭。 饭后,瘦高个忽然找到我,神色凝重道:“陈浩然,陈家村的环境你熟悉吗?” 我点了点头:“熟悉啊。” 瘦高个低声道:“你现在去外面,买点东西回来。” 他需要的东西,有公鸡血,黑狗血,还有其他很多与风水有关的东西,瘦高个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千块钱,告诉我一定要将事情办妥。 这些东西虽然说很难弄到,但在有钱的情况下,都不足为虑,我很快将东西全部准备齐全,提着一个袋子回到家中。 当我再次回到家中,远远就看到褚胖子在院子里挖坑。 而瘦高个则和我外公待在房子。 我将东西放下,好奇的望着褚胖子:“你挖坑干什么?” 褚胖子目光幽怨的看着我:“我也想知道,那个臭道士为什么老是让小爷我挖坑!” 说完,他愤愤然的铲土。 而此时,外公和瘦高个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在瘦高个和外公的手中,多出了十几个已经画好的符箓。 第六十四章 兴家词和寿命 我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这是瘦高个和我外公的第一次联手,我很好奇他们接下来会干什么。 褚胖子在一旁也加快了挖坑的速度,他挖坑的地方,是院子的一个角落,我家院子的左边被划出一块空地,里面种着一些蔬菜,此时那片泥土都被翻了起来。 “这就行了。” 等褚胖子挖坑挖到半米深的时候,瘦高个忽然开口,伸手将他从坑里拉了出来,随即望着外公:“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我先来吧。” 外公沉声说道。 他双手握着七张符箓,每一张都是他用自己的鲜血勾勒而成,他将符箓全部扔在坑里,然后跪倒在地上,扣了三个响头,念着一串我听不懂的言语——鬼文。 等外公站起身子,瘦高个开口:“原来你是这个派系的,难怪……” 外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终究比不过龙虎山正一道。” “谦虚了。” 瘦高个摇了摇头,旋即神色凝重,将手中的符箓也扔进坑中,跪倒在地上,同样扬声念叨着鬼文。 我在一旁看的越来越迷茫,褚胖子忽然推了推我的胳膊,小声道:“陈浩然,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偏门的厉害?” “你能听懂?”我好奇道。 褚胖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听不懂,不过肯定比不过我们老褚家的机关要诀,我跟你讲,我们老褚家的机关要诀,那可是逢棺必开,就像那个白蛇棺,要是没有我,你和马延青,谁能打开?” “你们老褚家是盗墓贼?”我诧异道。 褚胖子脸色涨红,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有些后悔说这几个字,毕竟盗墓贼三个字,终究是有些贬低的意思,我连忙亡羊补牢:“刚说错了,你们是摸金校尉?” “陈浩然,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没?” 褚胖子将手中的洛阳铲冲我扬了扬,恶狠狠道:“要不是看在咱们的关系上,就冲你说这话,小爷我一洛阳铲早拍你头上了!” 我一脸歉意望着他。 “哎。” 褚胖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洛阳铲,嘟囔道:“摸金校尉算个屁,那群王八蛋开的就是我们老褚家设下的机关!” “起!” 就在此时,瘦高个口中忽然大喝了一声,吸引了我和褚胖子的注意力。 外公紧跟着蹲下身子,手里握着一抔土,神色凝重的扔进坑里,嘴里念叨着:“天外天,云上仙,天雷灭槐劫后圆,不怕鬼魂缠命树,平平安安落门前!” 半米深的坑中,忽然金光大亮,虽然光芒微弱,但是一瞬间的绽放,刺人眼目,夺人心魂。 “这是兴家词?” 忽然,褚胖子愕然的嘀咕着:“嘿,这就有点意思了,先是绝户词,然后兴家词,不知道谁的道行高一点。” 我想问他什么是兴家词,褚胖子率先开口:“你知道绝户词吧,就是要把一个地方的所有人,全部杀死,然后道行就深了,在这天底下几乎什么都不怕,和半截缸有的一拼,但又比半截缸厉害的多,而这兴家词也是一个道理,等于能够庇佑你们一家,万事万物,都讲究阴阳,有阴就有阳,有好就有坏。” “这个能对付陈晴?”我好奇道。 褚胖子摇了摇头:“别做梦了,陈晴现在身后有人控制,陈卫民那丫的估计也是个邪门货,谁知道能倒腾出什么东西,反正你看着吧,有陈老爷子的这个手段,至少我们今天晚上过去,至少活下来的机会比较大。” 只是活下来的机会,而不是破局?我的心又沉了几分。 忽然,瘦高个也跟着动了,当外公站起身子看向他,瘦高个屏息凝神,冲着半米坑作揖,一字一板道:“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马延青,以三年寿命,换破局之法,请祖师爷庇佑!” 坑中忽然绽放红光,又很快暗淡。 瘦高个蹲下身子,跪倒在地上,神色恭敬的用手掌捧了一抔土,一点点的将半米坑填埋,过程用时很长,瘦高个却丝毫不敢大意。 “哎,这丫的又犯二了。” 褚胖子在一旁叹了口气,指着瘦高个的背影,在我耳畔低声道:“当年我和他合作时,他就倒腾出过这一手,好像寿命不要钱一样,当时他用了五年时间,换取龙虎山正一观祖师爷的庇护。” “有用吗?”我忍不住问道。 “有啊。” 褚胖子点头:“没看到马延青那货现在还活着么?” 我心中震撼,难道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寿命换取庇佑,就会死? “你是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险,和那次相比,你们陈家村也就那样了。”褚胖子撇了撇嘴:“当时我是没事,毕竟我只给他开启机关,他自己进去办事,等他出来,就剩下一口气,当时直接被拉进医院,住在重症监护室,整整昏迷了一个月才苏醒过来。” “今天晚上真的那么危险?”我下意识问道,能够让瘦高个用三年寿命换取龙虎山正一观祖师爷庇佑,而且我外公还用了兴家词,可想而知今天晚上,不会那么顺利,甚至危险……已经到了他们不得不这样做的地步。 褚胖子抿着嘴唇,没吭声。 “浩然,褚江河,你们过来!” 就在此时,外公将我们二人叫了过来,指着瘦高个正在填埋的神坑,低声道:“你们两个人都滴血进去,然后手捧一抔土,扔进坑里。” 我取来一个小刀,将食指划了一个口子,挤出鲜血滴入其中,褚胖子也跟着照做,血递进去后,我们手捧着土,扔进半米坑中。 瘦高个仍跪倒在地上,继续填满深坑,他脸色平静,目光不带一丁点波动,动作有条不紊,我抿着嘴唇看着他,现在连我都说不清楚,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他的师兄,还是为了他自己。 但我知道。 瘦高个这么做,有他的坚持。 第六十五章 灵堂与香案 等到瘦高个将坑填埋好以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天还尚早,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这一期间,褚胖子不时的前往陈卫民家,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说到现在他们家还没人回来。 我们只能安静等待夜晚。 瘦高个和外公将我买回来的东西全部拿进厢房,关紧房门,悄悄的给晚上准备着。 褚胖子因为来回折腾几次,累的瘫坐在凳子上,不停的喝着水,等气息平稳下来,他闭着眼眸,嘴里念叨着一些话:“佛祖保佑,菩萨保佑,耶稣保佑……” 我好奇道:“你也信这个?” “不信,我就信我们老褚家的手艺。”褚胖子睁开眼眸,冲着我嘿嘿一笑,自顾自掏出老褚家制作的黄鹤楼香烟,点燃叼在嘴上。 “那你这个时候求他们保佑?”我笑着道。 褚胖子吞云吐雾道:“听说过临时抱佛脚吗?万一有用呢?你又不是没看见为了今天晚上,陈老爷子,马延青,都在拿命在弄!” 我叹了口气,身边的人,不管是外公,还是褚胖子、瘦高个,一个个都会风水奇门,倒是只有我一个,对这些一窍不通,喃喃道:“我要是会些风水就好了。” 褚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自信的模样道:“想学?我教你啊,寻龙摸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我打断他:“这是寻龙诀电影里的!” 褚胖子语气幽幽道:“你还学不学?” “学!”我点头说道:“但前提是你别蒙我!” 褚胖子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似乎被我识破了一样,没再吭声,我也不说话,坐在他旁边,望着天空。 褚胖子忽然道:“其实风水奇门这种东西,人们往往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话是这么讲,但外面的人多多少在不知不觉中,还是受风水奇门的影响,就拿我们老褚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来讲,他在一个小县城当官,有一次去医院做检查,检查出一个肿瘤,你猜他怎么样?” 我顿时被提起兴趣。 褚胖子嘿嘿一笑:“医生建议他住院,他没同意,而是回到家里,自己研究易经,等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很得意的跟我讲,在研究易经风水的这段日子里,他体内的肿瘤慢慢消失了。” “应该是医院误诊吧?”我狐疑道。 褚胖子耸了耸肩:“这不关键,关键是他信这个。” “那你信吗?”我瞅着他。 褚胖子撇了撇嘴:“能来你们陈家村,你说我信不信?” 临近傍晚,外公和瘦高个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而他们手中多出了很多东西,比如装满公鸡血和黑狗血的矿泉水瓶,还有一张张符箓,以及蘸着鲜血的香烟…… 东西很多,外公将一部分放在他的背包中,瘦高个则将剩下的东西放在褚胖子的双肩包。 外公看了一眼天色,沉声道:“走吧。” …… …… 我们四个人向着陈卫民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不少村民正往他们家赶去,而当他们看到我们四个人,竟然带着惊恐与嫌弃的目光看了我们一眼,快步朝着前方走去。 “陈家村的村民对你们家的误会挺深。”瘦高个道。 外公叹了口气:“没办法。” 我心中有些愤怒,但也没办法跟他们理论,怎么说?说这些事不管我们?谁会信啊。 陈卫民的家,竟然布置好一切,左边红,右边白,看样子是打算今天晚上将红白喜事放在一起。 陈荣此时也出现在了门口,当做迎宾客一般,头上包着一块白布,又穿着一身红袍新郎服,看到我们来,脸上洋溢的得意的笑容:“哟,陈浩然,来了啊,是来见证咱们两家的喜事?” 我瞪视着他:“当时就该砸死你!” 陈荣笑脸一收,语气冷冰冰:“可惜你现在没机会了。” 说完,他没在理会我们,而是转向别人,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笑着道:“对了,关于咱们两家的事情,其实我告诉了你们家,其他人压根不知道我到底和谁结婚。” 我恨不得现在揍他一顿。 然而,瘦高个却早早就站在我跟前,无形中拦住了我,他低声道:“别中计了,这个时候越冲动就越要冷静。” 我深吸了口气,嗯的应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走了玄关,经过门洞来到大厅门口。 大厅中摆成了一个灵堂,中间放着一个黑棺,然而我敏锐发现这口黑棺并没有用钉子钉死,在黑棺的右边,又是摆成香案,不出意外,稍后陈荣会和陈晴姐在这里拜堂成亲。 而在卧室,有一个身穿新婚红裙的女子,安静的坐在床沿边上。 我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下意识想要叫出声,外公此时忽然回头,冲我摇了摇头。 褚胖子突然低声道:“嘿,你们发现没有,那屋子没长明灯!” 瘦高个冷笑道:“如果你是陈卫民,你会将长明灯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哎,要是能看见长明灯多好。”褚胖子叹了口气,一脸遗憾:“这样咱们就不用费劲,拿走东西就回去,还怕个屁的不干净!” 当我们走进临时布置好的灵堂。 原本还有交谈的声音,瞬间掩息下去,里面有老有少一共九个人,他们一个个抿着嘴唇看着我们,目光古怪。 外公率先走了过去,拿起三根香点燃,嘴里念叨的声音很小,等将三根香放进香炉中,他凝视了一会,发现最中间的香忽然断了,方才回头带着我们走到院子里,低声道:“黑棺中应该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咱们找个机会打开黑棺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褚胖子瞅着他:“咋找机会?” “想办法。”瘦高个一副思索模样:“必须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然对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利。” 第六十六章 上当与狞笑 我们四个人站在院子里,小声的正在商议怎么打开黑棺,似乎是来的人差不多了,陈荣最后一个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大厅中的黑棺,突然大声哭了起来:“爸,你死的冤啊!” 他先是冲着黑棺大声哀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数十位村民们看在眼里,目光中掩饰不住的同情,而看着我们的目光,竟然带着一抹怨恨,陈卫民的死,和我们家脱不了干系,至少他们是这么看的。 我想说陈卫民其实没有死。 但转头一想,就将这个想法按捺下去,想要大家认同陈卫民没有死,就得证明他还活着,以陈卫民的布局,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傻事。 “记住,等会儿想办法打开黑棺。” 瘦高个忽然低声在我耳畔道。 我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陈荣从地上站起身,假惺惺的将眼泪拭去,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诸位,今天宴请大家,就不做讲究了,大家随意吃!” 院子中,厢房里,陈荣将酒席早早安排好了,我和外公、褚胖子、瘦高个四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一处酒席上,缓慢的在桌上吃着,但我总觉得这些东西,味如嚼蜡。 我脑海里满是陈晴姐,我在想,该怎么做才能将陈晴姐从这里救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长明灯,只要拥有长明灯,我们的困境,陈晴姐的困境,都迎刃而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荣忽然搀扶着陈晴姐,对我们露出一抹笑容道:“今晚上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明天我爸入土为安,在今晚,我和她就结为夫妻!” 对于他这么焦急想要结婚,村民们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过多评论什么,毕竟这是人家家里的事,与他们没多大关系。 “她是谁啊!” “就是,你光说结婚,也没说对象是谁!” 村民们纷纷起哄道。 陈荣呵呵一笑:“明天大家就知道了!” 说完,他带着陈晴走进大厅,而与此同时,陈鑫忽然悄悄的走了进去,手里拿着一个话筒,俨然一副要当司仪的模样。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陈荣的背影,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揭开他的假面。 陈荣独自点燃三根香,背对着我们冲着黑棺上了三根香,然后又点燃三根香,放在陈晴姐的手中,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将香插进香炉中,自始至终,陈晴姐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陈荣摆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陈鑫的洪亮声音透过话筒传到院子的每一处角落,而陈荣与陈晴姐开始了对拜天地,到对着黑棺跪拜起身后,准备夫妻对拜时,外公低声道:“不能让这第三跪跪下去!” 瘦高个声音也响起:“褚江河,陈浩然,上!” 我早就等不及了,飞也似的冲了上去,一脚踹倒了香案,将陈晴姐护在身后,看着脸色僵硬下来的陈荣,我一脚踹在他的脸上,将他狠狠踹倒在地,吼道:“陈荣,你别有一天落在我手上,不然打死你!” 褚胖子速度更快,手里紧握洛阳铲,直接朝着黑棺过去,一铲子下去砸开黑棺棺盖! 然而,他瞄了一眼黑棺中,忽然脸色大变,爆了一声粗口,手里紧握着洛阳铲连忙后撤,回头冲着我们吼道:“里面就是陈卫民,还有只没眼睛的黑猫!妈的,上当了!” 砰! 忽然,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猛然一脚踹在褚胖子肚子上,褚胖子措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那青年大声道:“陈荣因为你们家死了父亲,现在你还破坏人家的婚礼,你以为你们一家子就能在陈家村横行霸道了?” “就是,太欺负人了!” 忽然,一些村民开始呵斥起来,而门外,几个看热闹的青年也一脸愤怒,忽然冲着我们冲了过来,外公身体孱弱,被推了一下就坐倒在地上,面色苍白。 瘦高个挡在外公的前面,一脸铁青的跟那些青年打了起来,然而因为他的左臂有伤,只能用一个手臂,没一会儿就被抓住,按倒在地上。 其中有四个青年冲我过来。 “陈浩然,接我洛阳铲!”褚胖子忽然吼了一声,将手中的洛阳铲扔给我,我紧握在手中,将陈晴姐护在身后,瞪视着那几个青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不知道,就冲我们动手,你们该打的应该是陈荣!” “放屁!” “我们看的清清楚楚!” “你还狡辩!” 那四个青年也一脸愤怒,从旁边提来几个长凳,冲着我过来,我不退反进,猛冲了过去,因为我在学校一直坚持健身锻炼,身子要比瘦高个厚实多了,再加上我手里有洛阳铲,我一点也不杵他们。 砰! 我一记洛阳铲拍向最靠近我的青年,那青年措不及防,被我用洛阳铲撂翻在地,忽然一张长凳砸在我的肩膀上,我吃痛一声,险些扔掉了洛阳铲,猛然回头,一脚踹在那青年的小腹上,吼道:“滚开!” 又一个青年冲了过来,我咬了咬牙,提着洛阳铲冲了过去,忽然,我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扯住了一样,身体半天动不了,我有些惊慌,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晴姐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双臂,远远的做了一个抱住的手势。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声响,我头上一疼,力量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样,无力的躺在地上。 “绑起来!” 耳畔传来陈荣的大喊声。 我半垂着眼睑看着陈荣,他的那张脸上爬满了嚣张与得意,众人只对付我们,根本没人看到他那张脸上的神色,我咬了咬牙,想要挣脱,奈何有两个青年把我按着,根本不给我挣扎的机会。 第六十七章 外公的决绝 我和瘦高个率先被那些青年绑了起来,扔在大厅外的角落处。 “放开我,妈的,小爷我手里是没洛阳铲,不然把你们一个个拍死在这里,一个个眼睛都瞎啦,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褚胖子身强力壮,被人按在地上,仍旧不服输的要站起来,然而在三个青年的合伙制服下,他力气在大,也没办法扛过三个人的力气。 很快,我和褚胖子、瘦高个三个人,被那几个青年用绳子绑了起来,而且还是死扣,根本解不开。 瘦高个虽然左肩膀受伤,但仍旧没有得到优待,而且那些青年有意识的主要针对他,瘦高个左肩上的绷带开始往外渗血,仍咬牙强忍着疼痛。 他脸色阴沉的吐字道:“陈卫民这一手设计的厉害,我没想到竟然会在黑棺中放黑猫,难怪香会断!” “现在是总结过错的时候吗?”褚胖子在被绑的时候,脸上挨了几拳,其中有一拳最狠,砸在他的眼眶上,眼眶都开始往外流血,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急声道:“你丫赶紧想办法啊!” 瘦高个抿着嘴唇,神色阴晴不定:“想什么办法?没看到我也被绑着?” “难道就看着陈晴姐跟他结成阴婚?”我愤怒的瞪视着将陈晴姐送回卧室的陈荣,紧咬着牙关:“这绝对不行!” “陈浩然,冷静点!”瘦高个目光冷冰冰的看着我,直到此时,他仍不失冷静:“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他们对拜的第三跪不是还没下去么,只要不让他们跪下去,什么都好说!” 说得简单,让他们不跪下最后一拜,我苦笑了一声,用力挣扎了一下帮助我双手双脚的绳子,奈何无论我怎么弄,都无法挣脱开,现在我们三个人都被绑着,别说阻止,能站起来都不错了。 唯一没有被绑起来的,只有我外公,我外公今年七十多岁,身体本就不太好,要让他阻止,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由于刚才的香案被我一脚踹翻,陈荣带着几个青年正在收拾重新布置,似乎对于陈荣而言,香案的重要性无法替代,没有香案的话,对拜似乎就不能完成。 而其他村民,则站在我们跟前指指点点,一些风言风语毫不掩饰的传进我们的耳中。 “真是不知道陈家村到底怎么了,出了你们这一家混蛋玩意!” “人家陈荣他爸因为你们没了,你们还得寸进尺,阻止人家结婚不说,还擅自冒犯灵堂,你们就不怕遭天谴?” “哎,陈荣可怜啊!” 将他们的话听入耳中,我抿着嘴唇,脸色铁青,此时我也意识到,陈卫民之所以选择今天晚上,以宴请为由邀请陈家村数十位村民过来,恐怕就是为了抹黑我们一家子。 但到了这个地步,我无话可说。 我打翻香案是真,褚胖子砸开黑棺棺盖也是真,舆论的一头就像是被陈荣一家子完完全全捏在手中,丝毫不给我们翻身之地。 香案很快被整理好,当司仪的陈鑫也试了试话筒,什么都准备妥当,陈荣再次带着陈晴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厚。 陈荣一副歉意的冲着大家鞠躬:“由于刚才的一些小意外,让大家费心了。” “没事!” “应该的!” “像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收拾!” 站在大厅外的村民一个个大声的回应,不时还用恶狠狠地眼神瞪视了我们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一刻,我突然生出一种邪念,或许……绝户词不是坏事。 陈荣龇牙笑道:“那就不费时间了。” 说着,在陈鑫“夫妻对拜”的洪亮声中,陈荣率先跪倒在地,而陈晴姐的膝盖也开始缓慢弯曲。 “陈老爷子。” 在陈鑫的大声中,瘦高个冲着外公忽然开口,让他靠近一些,然后低声在他耳畔说着一些什么,随着他说的越多,外公的苍白脸色恢复了许多,很快便被坚毅之色布满脸庞。 我心中有些不安。 褚胖子也低声询问道:“马延青,你在说什么?” “没事。”瘦高个摇了摇头,对刚才的话只字不提,他越是这样,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外公,他刚才说什么了?”我忍不住冲着外公道。 外公忽然笑了一声:“浩然啊,我突然觉得,只要你身边有褚江河,马延青在,陈家村的危难,你的命劫,总有一天会解决!” 我眼眸睁大看着外公。 外公冲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然后神色坚毅,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大家不注意,猛然冲进大厅。 砰!! 一声沉重声响,在陈荣跪倒在地神色僵硬下,外公咬着牙猛然撞倒香案,身形趔趔趄趄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又很快站了起来。 “陈鹏,你老不死的!” “刚才没绑你,是看在你年龄的份上,你太过分了!” 几个青年神色大怒,冲着外公嘶吼道。 外公站起身,摇摇晃晃了几下才站稳,看着那几个青年大步走了进来,冲着我一笑。 我眼眶红了,嘴唇哆嗦着。 外公脸上带着笑容,无声的对我说了几句:“照顾好陈家村,照顾好你大伯,照顾好陈晴。” 那几句说完,外公忽然转身,脚步变快,额头直直的冲着黑棺,直直的撞了上去! 砰!! 黑棺很沉,外公撞上去无疑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扔进一颗小小的石子,只是泛起了一丁点浪花,然而对于外公而言,这一丁点浪花,足以没了性命。 “外公!”我声音歇斯底里的吼道。 鲜血不断的从外公的额头上流了出来,很快四溢而开,外公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我的心像是在滴血,我愤怒的挣扎着,死扣的绳子勒紧我的皮肤浑然不觉,这一刻,什么狗屁陈家村,什么命劫,谁设的局,都无关紧要,我的眼里只有外公。 “褚胖子,帮我!”我冲着褚胖子吼道。 褚胖子也蒙了,他的眼眶红的滴血,俯下身子不断的咬着我的绳子,脸色因为用力过度一直涨红,却浑然不顾。 瘦高个后背依靠着墙面,低声喃喃着:“鬼不鬼,人不人,除非满地绝户坟,天不收,地不收,槐树底下万人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扬起头看着天花板。 笑的悲凉。 第六十八章 无眼黑猫 外公受伤,触动了我内心最紧绷的心弦,褚胖子这时候也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当他的嘴唇流血,将我身上的绳子打开,我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我跑到外公跟前,神色慌张的看着额头流血的外公,他躺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鲜血还在不断流淌,我不清楚瘦高个到底在我外公耳边说了什么,让外公如此决绝的选择一头撞在黑棺上。 但我心中的怒火,不断涌现而出。 “陈荣,你个狗娘养的!”我放下外公,冲着陈荣怒吼了一声,飞也似的冲了上去,掐住陈荣的脖子,看着他脸色涨红一副要窒息的模样,我心中一阵快意。 “陈浩然,你住手!” “你外公撞在黑关上,关陈荣什么事!” “就是,是他自己做的!” 一旁的几个青年的叫喊声涌入我的耳畔,我目光中只有陈荣,手掌越来越用力,就在此时,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的拉住我的胳膊。 我一脚踹在话最多的那个青年肚子上,松开了陈荣的脖子,转过去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愤怒的瞪视着他:“还有你们,就是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才害我外公受伤!” 那个青年虽然魁梧,但在我一拳一拳的轰砸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的爬不起来。 砰! 我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拉我的青年,重重的挥起拳头,抱住他的脖子向下一按,膝盖猛提,撞上他的鼻子,他哀嚎着蹲在地上,我再次踹出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几个青年顿时和我拉开距离。 我转头冲向陈荣。 忽然,我看到陈荣手中多出了一条长凳,我动作还是慢了一点,长凳砸在了我的身上。 砰! 我脚下一个趔趄。 就在此时,那几个青年蜂拥而上,将我再次按倒在地。 “你们放开我!”我吼道。 “陈浩然,你冷静点!” “你再动别怪我不客气!” 那几个青年大吼着道。 我越挣扎,他们的力气就越大,到最后,我再使不上力气,又一次被绑着扔在瘦高个的身边。 褚胖子满嘴是血,一脸绝望:“完了,老子这嘴张不开了,陈浩然,小爷我这次真帮不到你了!” 瘦高个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抿着嘴唇,一脸愤恨的看着陈荣,心中有些懊悔,刚才管那几个青年干什么,应该直接冲着陈荣,将他打死才对! 这一刻,我满心戾气。 砰铛—— 陈荣扔掉了手中的长凳,揉了揉脖子,冲着我狞然一笑,那种狞笑中带着猖狂、嚣张、得意,如果不是我身上被紧紧的绑着,我一定会打烂他的脑袋。 陈荣:“没想到陈家村竟然出了这种祸害,真是陈家村的不幸!” “就是!”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那几个青年叫嚣着道。 而其他的旁观村民,有一些人同情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外公,甚至有人张开口想说先救他,但在陈荣的冷视下,又抿紧了嘴巴。 瘦高个忽然低声道:“放心,你外公只是皮外伤。” 当我内心的怒火收敛了一些,理智战胜感性,他看出我内心的担忧,开口安慰着我,我摇了摇头,就算是皮外伤,以外公的年龄,也承受不了。 他忽然继续道:“别忘了兴家词,你外公虽然身体孱弱,但风水奇门这些东西,在根本上能起到作用,先静观其变。”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刚才要对外公说那种话。 但不知为何看到瘦高个的脸,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 陈荣和陈鑫等人又开始收拾香案,没多久,陈荣再次将陈晴姐带了过来,此时连村民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陈荣会这么坚持要最后一拜。 唯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只有经过第三跪的夫妻对拜,阴婚才算是彻底完成,否则……陈卫民今天设下的局,就形同虚设,完全没有作用! 陈荣又一次跪倒在地,满脸得意。 陈晴姐的膝盖也开始缓慢弯曲,似乎在下一秒,阴婚就要完成。 我忽然想起黑棺中的黑猫。 那只没有眼睛的猫。 三根香中有一根香因为它而折断,就意味着它是不干净的东西,我想起后山中,我能控制的那只黑猫,忍不住叫道:“黑猫,出来帮我!” 褚胖子愕然看着我。 瘦高个紧皱着眉。 他们二人似乎以为我疯了,此时那些村民看着我的目光,也俨然看着一个疯子,陈荣偏头望了过来,却是有些惊慌失措。 我忍不住再次大叫:“黑猫,如果你能听见我的话,出来帮我!” 咚! 咚!! 黑棺中,忽然响起微弱的声音,原本只是声若蚊蝇,但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那声音越来越大。 陈晴姐的膝盖忽然挺直。 陈荣抬头瞪视着她,见她完全像是摆脱束缚的傀儡人一样,陈荣猛然站起身子,按住陈晴姐的肩膀,愤怒吼道:“你这个时候还坚持什么,赶紧给我跪啊,只要跪下,我就放了陈浩然他们,不然,我今天就让他们全死在这里!”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陈晴姐。 陈晴姐的膝盖再次弯曲,红盖头在这一刻被外面吹进的风,吹的微微上扬,我看到了她的那张脸庞,五官呆滞,红唇紧抿,但那双睁大的眼眸,却满含了不甘。 就像是一头羚羊被老虎咬住了脖子,只要动弹一下,下一秒就魂飞故里,我心头一阵刺痛,忍不住冲着她喊道:“陈晴姐,不能跪!” 陈晴姐的膝盖。 又一次挺直,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荣气急败坏,似乎如果不是为了不让村民们看到红盖头底下的那张脸庞,他一巴掌早就打了上去。 咚! 咚! 咚!! 而此时,黑棺中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陈荣的气急败坏也变成了满脸惊恐,脖子僵硬的回头望着黑棺。 黑棺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巴掌大小,没有眼睛的猫头,龇牙咧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面对着我们。 第六十九章 暗棋动 那只黑猫被挖去了眼睛。 我还是认出它,就是后山中的那只黑猫,许是因为当时它听懂我的话,攻击了黑袍人,和他一起从山路上滚落下去,虽然没有死亡,却被残忍的挖去了双眼。 “该死的畜生!” 陈荣忽然大叫了一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瞬间冲到黑棺跟前,一手扶着棺盖,一手按住黑猫的头,硬是要将黑猫重新关在黑棺当中。 喵—— 黑猫的声音很凄厉,一缩脑袋,从他手中挣扎开,一跃而下,跳到地面上,一副左顾右盼的模样,由于它双眼被挖了出来,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叫道:“黑猫,过来!” 咻的一声,黑猫快速朝着我这边跑来。 陈荣:“你给我回来!” 然而,黑猫压根不听他的,黑猫钻到我的身后,我感觉到绑住我双手的绳子松了几分。 黑猫咬开了我的绳子,我再次冲了出去,陈荣反应不慢,看到陈晴不跪,阴婚无法结成,脸上写满了愤怒,拿起一旁的长凳,朝着挥砸过来,怒吼道:“陈浩然,你个王八蛋,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我今天弄死你!” 砰! 长凳砸在我身上,我忍痛朝前,紧紧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拳头砸在我头上,也忽然不顾,吼道:“今天看咱们谁弄死谁!” 又是一声闷响,我将陈荣推到墙壁,攥紧拳头砸在他的肚子上,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佝偻下来,我趁这机会,用尽力气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额头,他吃痛的将我推开。 我后退了几步,再次用拳头砸了过去。 砰! 陈荣用长凳拦住了我的拳头。 拳头砸在长凳上,我吃痛一声,由于力气过大,整个胳膊都发麻,咻的一声响,陈荣将手中的长凳再次挥舞过来。 我连忙后撤。 “陈浩然,接我的洛阳铲!” 身后传来褚胖子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原来黑猫已经将褚胖子和瘦高个的绳子解开,褚胖子从一个青年手中夺过洛阳铲,扔给了我。 我连忙抓住,朝着陈荣的头上狠狠砸去,但陈荣很警惕,看到我手中的洛阳铲,手持长凳并没有继续冲过来,而后朝着后面退却了几步。 我身后响起砰砰的打斗声,以及那些青年的谩骂声,瘦高个和褚胖子就像是两尊战神,不让那些青年靠近我。 “陈浩然,你们还闹的不够吗!” “陈荣家就个婚,你们也要阻挠,陈荣家跟你们家难不成是世仇,非得弄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身后响起村民的谩骂。 如今我早已对那些村民失去了耐心,准确来说是失去了信心,他们和以前的我一样,不懂风水奇门,不知道陈家村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我不怪他们,但他们的助纣为虐,却让我愤怒不已。 我看着陈荣,陈荣脸上被我砸了几拳,眉骨裂开,鲜血不断的从伤口中流了出来,他手里提着长凳,又冲了过来。 我躲闪过去。 然后,手掌中的洛阳铲宛若手起刀落。 砰! 褚胖子的洛阳铲比寻常的要沉重一些,砸在陈荣的头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我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他的脸上,将他按倒在地,用洛阳铲不断的砸向他的脸庞。 直到血流一地,他宛若奄奄一息一般,彻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喘着气,从他身上站起,将我额头上伤口的鲜血抹掉,走到陈晴姐跟前,轻轻揭开她的红盖头,陈晴姐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映入我的眼中,她的神色很呆滞,又像是变回木头人一般。 她的眼眶中。 忽然流出两行眼泪。 我抿着嘴唇,将她的眼泪轻轻擦拭,我不知道现在让村里人看到陈晴姐的脸庞是好是坏,最终,还是将红盖头放下,让她的五官再次被遮挡起来。 “他姥姥,是你!” “你还活着?” 忽然,身后传来褚胖子和瘦高个的惊呼声,紧跟着我听到褚胖子和瘦高个口中的吃痛声,我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身形有些瘦削的陈鑫,将褚胖子和瘦高个打倒,飞也似的冲我跑了过来,我扬起手中的洛阳铲,准备也给他来一下。 陈鑫的身手很矫健。 他身形一个侧闪,手掌扣住我的手腕,瞬间夺过我手中的洛阳铲,扔在一旁,手臂摊开,将我紧紧的抱住,他的嘴唇与我的耳畔很近,那一道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们又见面了,陈浩然!” 陈鑫的声音很轻。 我却睁大了眼眸,那个声音我再清楚不过,是梁铭的声音! “你还活着?”我惊悚的说出了瘦高个的那句话。 陈鑫——准确来说是梁铭——冷笑了一声:“吃惊吗,是不是觉得匪夷所思?你们陈家村对我可真好,把我当成一个棋子,任由你们摆布,陈浩然,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我还真得好好感谢你啊!” 他说完,一拳砸在我的肚子上。 我感到小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膝盖不受控制的落在地面上,那种痛苦,让我浑身抽搐了几下。 当我看到梁铭从地上捡起洛阳铲,我就知道,他不打算放过我,准确来说,他不打算放过我们四个人,陈卫民这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竟然在暗中设下了这步棋,是我们四个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只顾着对付陈荣。 没有料到,原来在暗处,还有一头伺机而动的狼。 梁铭将洛阳铲拿了过来,蹲在地上目光冰冷的看着我:“知道当时我死的时候,是有多痛苦吗?我身上的血,被那个穿黑袍的老头,用针扎在眉心,把我倒挂起来,然后用一个小碗,一碗接一碗的接着,当时就是现在这个叫陈鑫的,躺在一个木桶里,我身上的那些血,全都被倒进木桶,我眼睁睁看着,却动弹不得,我和你们陈家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中洛阳铲。 就在此时,我看到他身后的褚胖子和瘦高个,从地上爬起,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第七十章 魂点灯 瘦高个铁青着脸。 在没有受伤时,瘦高个对付梁铭都是五五开,如今他的胳膊挨了一枪,伤口没有痊愈,用一只手掌,哪里是梁铭的对手大,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梁铭。 梁铭轻蔑的冷笑了一声,站起身,转身躲过他的一拳,手掌握住他受伤的左臂,重重朝上一扭,鲜血顿时瘦高个左肩上的绷带中渗了出来。 瘦高个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梁铭看着他那张苍白无血的脸庞,戏谑道:“怎么,就你跟个残疾人一样,还想跟我动手?” “你姥姥,有本事跟我打!” 褚胖子怒吼着道:“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怎么办!” 梁铭一脚踹在瘦高个的腹部右侧,砰的一声闷响,将他踹飞到我们放着双肩包的地方,他扬起洛阳铲,不退反进,冲向褚胖子。 褚胖子看着瘦高个竟然不是对手,神色一阵愤怒,丝毫不杵,拿起一旁的长凳冲了过去。 褚胖子身材高大魁梧,手掌紧紧的握住长凳大开大合,但梁铭的拳头更重。 两个人难舍难分,但我看出来,褚胖子对付的非常吃力,尤其是被梁铭用洛阳铲拍了几下后,我咬了咬牙,看着蹲坐在大厅外地上摇着尾巴的黑猫,吼道:“黑猫,帮忙!” 喵—— 黑猫再次喊出凄厉的声音,冲向梁铭。 黑猫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速度迅捷,眨眼间的功夫便跳到梁铭的胳膊上,张开大嘴,牙齿狠狠地要在梁铭的手腕上。 梁铭眉头一皱,在黑猫的咬合力下,手掌一软,扔掉了手中的洛阳铲,黑猫猛然转身,朝着梁铭的脖子咬去,梁铭神色大变,连忙用手掌拦住那张猫嘴,却被咬住手掌,他忍不住吃痛一声。 “小爷我今天打死你!” 褚胖子找到机会,赶忙扔掉手中的长凳,健步一挺,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神色愤怒的冲着他一拳一拳的砸在太阳穴。 砰砰砰! 三拳下来,梁铭脚下趔趔趄趄,褚胖子趁着这个空档粗喘着气,只以为梁铭没了还手之力,哪里想到,原本还趔趔趄趄的梁铭,忽然脚步定格,抬头冲着褚胖子狞然一笑。 砰! 不等褚胖子反应过来,梁铭几个健步飞快上前,冲着褚胖子的心口狠狠地踹了一脚,一般人难以撼动褚胖子的身躯,此时却被踹飞了出去。 梁铭低头抬起手掌,抓住黑猫的头,朝着地面上重重一摔。 沉闷声响起,黑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延青,帮忙!”经过短暂的休息,疼痛感不断的退却,我咬牙扶着地面站起身,从背后抱住梁铭的身体,任由梁铭怎么挣扎,我也不松开,回头冲着瘦高个喊了一声。 瘦高个脸上冷汗直流,却仍是爬了起来。 他捡起洛阳铲,走到梁铭身边,低声道:“你是死人,不该活在世上。” 说完,他猛然砸在梁铭的头上。 砰!! 声音很沉。 梁铭的身体还在挣扎。 瘦高个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扬起手中的洛阳铲,砰砰的砸在他的头顶,几次下来,梁铭的头上开花,鲜血直流。 梁铭狞笑道:“你们这群兔崽子,我是死不了的,死不了的!” 他哈哈大笑着。 瘦高个忽然扔掉了洛阳铲,对我道:“抓紧了。” 在身体滚到双肩包的旁边时,瘦高个手掌曾伸进背包中,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放在口袋,此时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用鲜血勾勒而出的符箓,贴在梁铭的额头。 我忽然感觉到,抱住的梁铭身体变得僵硬下来,他声音沙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瘦高个没理他,而是转身将褚胖子的双肩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一根银针,银针很长,约莫十五厘米,尖端锋锐,能轻易刺进皮肤中。 梁铭惊恐道:“不……” 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对银针充满了恐惧。 瘦高个阴沉着脸,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以为真没人治得了你?有人能将你的三魂七魄转移到这副身体里,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人能将你的三魂七魄,再从这具身体里再扯出来。” 他轻咳了一声,嘴角流着血。 我有些担心他的状态,然而此时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疲惫感不断的涌现而出,如果不是梁铭被符箓定住,恐怕就算我们三个的状态加起来,也不是梁铭的对手。 这次的打斗俨然升级,村民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褚胖子在地面上躺了一会,在瘦高个的声音下,一脸疲惫的走出去,将大门给关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梁铭声音发颤道。 瘦高个:“听说过魂点灯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梁铭大吼道。 瘦高个淡淡道:“来到陈家村,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活该你倒霉。” 说完,他将银针猛然扎进梁铭的眉心,当十五厘米的银针刺入他的眉心,梁铭身体一僵,突然瘫软下去,瘦高个冲着我道:“不用抱着他,他跑不了,去给我拿个白色瓷碗过来。” 白色瓷碗放在外公的背包中,我连忙取来一个,瘦高个接过去,将银针猛然一拔,玄学开始不断的流了出来,瘦高个一边用白色瓷碗接着鲜血,一边开口道:“梁铭,其实你从发现陈家村不对劲后,就应该离开,但你没有,陈家村的水深着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拿钱过来替人消灾,你凭什么?” 梁铭嘴唇颤抖着,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 瘦高个抿着嘴唇也不说了,他将梁铭额头上贴着的符箓扯了下来,揉碎放进碗中,从梁铭眉心处流出的血越来越快,但最终只是满过白色瓷碗,便不再往外流出。 “陈浩然,去取根香过来。”瘦高个回头看着我。 当香被我递到他的手上,瘦高个将香插在白色碗中的鲜血中,只是短暂的功夫,鲜血竟然凝固,那根香垂直朝天,瘦高个继续道:“人活着最怕点天灯,人死了最惨不过魂点灯,你就好好享受吧。” 第七十一章 急救 瘦高个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咔嚓咔嚓的打着火。 梁铭目光绝望的看着他,但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瘦高个冷着一张脸,将香点燃,点燃的香头迟迟不灭,就像是灯芯一般,莹莹发着光芒。 香烧的很慢。 梁铭那张脸庞上的五官开始扭曲,写满了痛苦,白色瓷碗中的鲜血忽然开始泛起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一样。 “我们走吧。” 瘦高个站起身,看着我褚胖子:“魂点灯需要一根香的功夫,十五分钟以后,他的三魂七魄,将会彻底消散。” “那陈卫民怎么办?” 褚胖子手里提着洛阳铲,目光不甘心的看着黑棺:“陈卫民就在里面。” “不用管!”瘦高个淡淡道。 “马延青,你就不怕等他醒过来,把我们赶尽杀绝?”褚胖子那双眼睛睁地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瘦高个:“咱们等什么呢,不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吗,你等着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呐?” “走!”瘦高个斩钉截铁的吐字道。 我推了一下一脸不甘心的褚胖子,冲着他摇了摇头,我相信瘦高个这么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否则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不会留下陈卫民继续活着! “好好好,听你的!” 褚胖子愤愤然的吼了一声,旋即从地上拿起外公和他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装满公鸡血和黑狗血的矿泉水瓶,跑到黑棺跟前,将两瓶矿泉水的瓶盖打开,将黑狗血和公鸡血全都倒了进去,愤愤然道:“要是陈卫民真是不干净的东西,我看他死不死!” 说完,他大步向着瘦高个的背影追了上去。 我站在大厅中,看着一片狼藉,身上的伤口在隐隐发痛,我咬着牙,将外公从地上抱起来,又看了看陈晴姐。 她就像是一块木头,头上盖着红盖头,穿着一身新婚红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吧陈晴姐。”我轻声道。 我走过去拉住陈晴姐的小手,却发现她像是害怕我一样,忽然从我的手心挣脱开,那一刻,我以为她恢复了意识,当我满心惊喜的看着她,却发现红盖头底下的那张精美脸庞,仍旧是呆滞神色。 我失望了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泛苦,难道没有长明灯,真就没办法带着陈晴姐离开吗? 忽然,我感觉身上的衣服被扯了一下,我下意识望了过去,陈晴姐的小手放在我的腰间,五根涂抹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宛若小女孩一般拉着我的衣角。 我尝试朝前走了一步。 陈晴缓慢跟了上来。 我笑了一声,只是觉得当时的笑,有些苦涩,又有些发甜。 …… …… 天空中的暝色彻底笼罩住陈家村。 陈卫民家门口还是红白喜事一起挂着,但门口已经再看不到一个村民的身影,似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感到惶恐,又像是他们在躲避着我们几个人一样。 当我抱着外公,陈晴姐跟在我身后走出来时,瘦高个站在原地,忽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哎哎哎,马延青你没事吧!”褚胖子跟在他的身边,连忙将他抱在怀中,失声叫道。 但不管他怎么呼喊,瘦高个无动于衷。 我连忙走过去,看着瘦高个,此时的瘦高个脸色苍白,嘴唇上的颜色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紧闭着眼睑,就像是一个迟暮老人在最后的时刻闭上了眼睛。 “他姥姥,瘦高个,你可千万不能死!”褚胖子冲着他的耳畔大声喊道。 说完,褚胖子咬了咬牙,将瘦高个直接背在身后,冲着我喊道:“陈浩然,你手机呢,快给我!” “给!”我也有些慌了,将手机从裤兜中扔给她。 褚胖子接过手机,手指迅速的按下市人民医院的急救电话,当对方接听后,他语气宛若歇斯底里一般:“喂,市人民医院?我这是陈家村,你们赶紧过来救人,几个人?两个,都快挂了!” 我低头看着外公,外公脸庞上苍白无血,呼吸微弱,如果不是瘦高个昏迷前曾说过有兴家词傍身,我真以为外公不行了。 很快,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拉长车笛声乌拉乌拉的飞驰而来,出现在陈家村的村口,在急救人员的帮助下,我们五个人上车,到了车上,我揭开了陈晴姐的红盖头,她眼瞳找不到聚焦点,一直目视前方。 急救人员不停的采取紧急措施。 “他们虽然受伤比较严重,但性命没事。” 在那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安慰下,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好像被彻底抽空了一般,瘫坐在长椅上。 褚胖子在一旁笑骂道:“我就知道好人不偿命,祸患活千年!” 我抿着嘴唇,看着褚胖子眼角的眼花。 我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爸妈,外公说我爸妈在外地忙于和陈家村有关的事情,尽量不要打扰,但现在外公受伤,大伯被藏起来养伤,我和褚胖子、瘦高个三个人也都受了不小的伤,最重要的是,如今的陈家村,几乎容不下我们一家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电话,拨通了我爸的手机号码。 “浩然?” 一阵声响后,我爸那略显磁性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流入我的耳中,我眼睛登时红了,声音沙哑道:“爸,外公受伤了,现在救护车上?” “谁干的?”我爸声音平静的问道。 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给他,我爸等我说话,又问道:“陈晴第三跪跪下去没有?” “没有。”我连忙道:“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但是长明灯我没有找到。” 我爸哦了一声,沉默了十几秒,方才开口道:“我现在和你妈在外地,这件事我会暂时瞒住你妈,不让她知道,我们这边情况比较特殊,短时间内没办法回去,给你二伯打电话吧。” 说完,他那边挂断电话。 给我二伯打电话?我苦笑了一声,我爸妈从来都不告诉二伯的联系方式,自从我随着我爸妈来到陕西的那座县城,每次回到陈家村,也找不到二伯的踪影,好像他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第七十二章 二伯回来 不说现在没有联系方式,就算有二伯的联系方式,这么一个已经消失好几年的人,真的能再次回到陈家村?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我打开一看,是我爸发送过来的,上面写着二伯的联系方式,以及一段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把你外公的事情告诉给他,他回来以后,不管干什么,你都不要插手。” 我惊喜万分,就好像一个在漆黑隧道中走了几天几夜,忽然看到眼前有光的出现,我尝试着打通那个电话。 “嘟嘟嘟……”电话那头,却像是将手机落在角落处一般。 我想可能是二伯在忙,挂断电话有些失望,突然我手机震动了几下,来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我是陈浩然。”我回复了几个字。 滴铃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我一看,是二伯的手机号。 “浩然?”二伯的声音沉稳而冷静的问道。 当我按下接听键,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我没忍住,语气带着哭腔道:“二伯,外公出事了。” “他怎么了?”二伯声音也有些焦急。 我将外公受伤的事情告诉他。 忽然二伯怒吼起来:“陈兴那个混账玩意儿干什么吃的,亏他当时跟我吹嘘,妈的老子不在就出事,等着,我很快回来!” 电话挂断。 我拿着手机,捂着脸庞不让眼泪落在地上。 忽然褚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在我跟前,低声道:“和谁打电话?” “我二伯。”我说道。 褚胖子哦了一声,没有追问,而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陈浩然,我好像知道马延青那混蛋,为什么说当时不能动陈卫民了。” 我抬起头,眼眶通红看着他。 褚胖子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我们动了陈卫民,会发生什么事?按照陈卫民的老谋深算,他敢亲自躺在黑棺中,没点后招你信吗?” 他又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车顶,喃喃道:“当时陈老爷子昏迷不醒,马延青估计也知道自己伤势严重,才说出那种话,我们老褚家讲究的是机关要诀,你的命格虽然怪异,但难说会不会突然不灵,要是陈为民那老狐狸真醒了,恐怕咱们两个能不能走出他家,也是个两说。” 一路上。 褚胖子絮絮叨叨讲个不停。 我安静听着。 直到救护车抵达市人民医院,褚胖子才停下说辞,跟我一块帮忙将瘦高个和外公抬进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外公的病情是脑震荡,陷入昏迷,但不会要命,需要在医院疗养十天半个月。 瘦高个的病情有些严重。 他的左臂的伤口恶化,而且经过检查后,还发现体内留有暗疾,需要住院最少三个月才能稳住病情。 听完医生的诊断,我和褚胖子齐齐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没有生命危险,都好说。 褚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还别说,我觉得今儿个咱们能平安,恐怕还是托了提前准备的福。”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 我和褚胖子还有陈晴三个人,守在住院部的病床跟前,陈晴姐自始至终还是那副模样,拉着我的衣角,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 “你一定会好的。” 我拍了拍她的小手,低声道。 褚胖子和我也在医院经过包扎,我们受的都是皮外伤,等伤口结痂休息几天就没事,许是今天晚上太过劳累,褚胖子在一旁抱着胳膊睡的很沉。 夜半。 我忽然感觉有人掐住我的脖子,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瞬间睁开眼眸,只见陈晴姐目光冷冰冰的看着我,声音凌厉而沙哑:“陈浩然,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要是不破坏阴婚,陈鹏就不会住在这里,你就这么想死是吗?” 我挣扎着,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而陈晴姐的话,俨然不是她自己说的,更像是陈卫民的语气。 “你想打陈晴的主意,我不会让你得逞!”我口中挤出几句话道。 陈晴狞笑起来:“长明灯在我手里,要不要决定阴婚,我说了算,现在你们家彻底在陈家村没了容身之地,我看你们怎么办,陈浩然,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你全家,你等着吧!” 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就在此时,褚胖子忽然出现在我的跟前,抓住陈晴的胳膊,一直后拽,声嘶力竭道:“他姥姥,我早就应该跟你说,不要把陈晴带出来!” 在褚胖子的帮助下,我们终于将陈晴姐按倒在另外一张无人病床上,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褚胖子也累的满头大汗。 陈晴姐的双手在离开我的脖子以后,又恢复了正常。 “陈卫民干的?”褚胖子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他拿着长明灯,陈晴姐身不由己。” “我看身不由己的是你。” 褚胖子瞪了我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事儿啊,陈老爷子和马延青现在住院,就靠我们两个,想要从陈卫民手中夺回长明灯,那就是羊入虎口,搞不好我们俩都要挂。” “我二伯要回来了。”我说道。 褚胖子撇嘴道:“你二伯回来?回来能干什么?陈家村现在都成这副烂摊子了,我看谁回来都没用,对了,你二伯干嘛的?” 我摇了摇头,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二伯究竟是干什么的,二伯失踪这么多年,以前还知道,但自从接到我爸的电话以后,我发现二伯的身份变得神秘起来。 “得了得了,明天再说吧。”褚胖子打着哈欠,瞅着我道:“大半夜的,你好好看着陈晴,别再出幺蛾子。” 当天清晨。 我接到二伯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陈家村村口,让我赶紧过去一趟,而且他在电话中,还提到了带上陈晴。 第七十三章 挖坑 “陈浩然,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不是说过你二伯最疼你么,怎么你就连他干什么的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啊!” “好,那我换个问题,为啥你爸知道这件事,不自己回来,偏偏让你二伯过来插手?” “我哪知道?” “嘿,你咋就一问三不知啊,那我再换个问题,你二伯懂这一行么?” “……” 我们坐着出租车回到陈家村,陈晴坐在我旁边,褚胖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路上他一直询问有关二伯的事情,我还真被问着了,到最后,褚胖子再次葛优瘫,扶着额头上的伤口,一阵嘟囔着:“你就不能知道点东西么?” 陈家村门口,一个身形瘦削,满脸胡茬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门口,抬着头望着陈家村的牌楼。 “二伯!”我远远叫了一声。 二伯的个头要比大伯矮上一些,身材倒是比大伯魁梧许多,他有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脸庞上的那双眼眸深邃宛若大海,他冲着我招了招手。 等我走到跟前,他又皱眉看了看我身旁的褚胖子,声音沙哑问道:“你哪头的?” 褚胖子有些傻眼:“啥意思?” “你会啥?”二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宛若一头狼凝视着猎物,别说是褚胖子,就是我在这样的目光下,也感觉浑身不自在。 褚胖子语气结结巴巴道:“我会机关要诀。” “老褚家的崽儿啊。” 二伯摸着下巴,啧啧称奇道:“你说你不在老褚家好好待着,没事儿跑到陈家村这破地方受苦受罪,闲得慌?” 褚胖子憋得满面通红。 “二伯,你什么时候到的?”我连忙打着圆场,看着二伯手中提着的黑色包,一边从他手中接过来,一边询问道。 二伯也乐呵让人帮忙提着,将黑包交给我,伸了一个懒腰,语气懒洋洋道:“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到了,对了,我爸他老人家咋样了?” 我将外公的身体状态告诉给他,顺便还将瘦高个的事情也一同说了一遍。 二伯点头道:“龙虎山正一观道士?有点意思,龙虎山那帮子臭道士脾气虽然不咋地,但一旦接手事情,比老褚家的人要上心多了。” 褚胖子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对我们老褚家有偏见?” “你咋知道?”二伯瞅着他,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阴阳怪气道。 “你这嘴巴损的……”褚胖子吐槽道。 二伯挥了挥手,道:“你也别怪我说,以后有机会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没事别瞎整那些破机关,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些。” 褚胖子就差拿出洛阳铲拼命了。 就在此时,二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陈晴姐,表情出奇的严肃,走到她的跟前,手掌放在陈晴姐肩膀上,细细打量着陈晴姐的眼睛,良久才喃喃道:“妈的,局被破了一半,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又偏头看着我:“先回家,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跟我好好说说。”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在回家的路上提了一句:“二伯,咱们陈家村五十年前欠下的债,到底是什么?” 二伯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语气重重道:“浩然!记住喽,咱们家没有这份债!把这句话给我记死喽,从来都是别人欠咱们家的,不管是你外婆也好,你外公也罢,那些人脑子都秀逗了,我就纳闷,咱们好心做好事,怎么到头来偏偏成了我们的问题?” 我耐心听着,没有说话。 主要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二伯是一个直性子,也从来都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有什么事办什么事,别人给点小恩小惠,他涌泉相报,别人给他找不自在,他从来都是提着钢棍上去跟人家拼命。 褚胖子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那张通红的脸庞,一看就知道藏着心事。 回到家中。 家里还是老样子,二伯找了三张凳子,让我们坐下,然后看着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从黑棺入村开始,然而刚讲到一半,二伯忽然眯着眼眸:“你大伯呢?” “外公说他藏起来了。”我说道。 “他还是这护犊子的脾气。”二伯冷哼了一声:“里面躺着的可是他的宝贝女儿,这件事就应该交给老三,怎么能交给他呢,这不是把人往火堆里扔么,这笔账先记在老大头上,等回头见了他,我先揍他一顿!” 我冷汗都下来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 二伯瞅着我:“接着说啊,发什么呆?” 我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这次二伯倒是没有再继续打断,而是等我讲到长明灯被抢走时,二伯无奈的叹了口气,讲到昨天晚宴上时,他脸上表现出的冷静和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愤怒。 “陈卫民是吧?” 二伯冷笑道:“等会儿拿他开刀!”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昨天我们填埋好的坑跟前,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回头望着我们:“这坑是谁挖的?” “我!” 褚胖子举起手。 二伯指了指那个坑旁边的空地,道:“来,拿着你的洛阳铲,再挖一个,这次在旁边要挖个两米深的!” 褚胖子傻眼道:“还让我挖?” “有道是坑坑相连,命命不断,这件事除了你做,没人能做!”二伯语气重重道:“你过来,挖坑!” 我看着褚胖子,褚胖子也看着我,他一脸的绝望,但很快,褚胖子就咬着牙,从背包中取出了洛阳铲,一脸愤愤然的走到二伯跟前,埋头开始挖坑,一边挖着一边埋怨道:“我们老褚家学的是机关要诀,不是挖坑,挖坑你找蓝翔那帮子……” 二伯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在褚胖子吃痛声中,瞪视着他:“费什么话,挖你的,挖好了说不定你就能离开陈家村了!” “真的?!” 褚胖子眼眸一亮,也不计较屁股上挨了一脚,哼哧哼哧的挖了起来,似乎二伯给他的希望,他的动作越来越快。 我走到二伯跟前,小声问道:“二伯,坑挖好了,他真的能离开?” “我说话……” 二伯瞅着我:“什么时候真过?” 请假一天,明天六更! 今天有事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可能要等到十一点了,外加上后面的剧情有些凌乱,需要多整理一下,不然剧情会出一些问题,无奈请假一天,明天六更保底,把今天欠下的三章一并补上,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第七十四章 纸棺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件事的缘故,褚胖子还没恢复过来,脸上写满了疲惫,挖坑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我在一旁看着,想要帮忙,二伯却在旁边拦住我,说这个坑只能让褚胖子来挖,其他人帮忙会出问题,我才作罢。 临近中午,褚胖子又一次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而在那个地方,也挖出了一个两米的深坑。 二伯瞅了瞅坑的深度,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子,挺专业的嘛。” 褚胖子呼吸更紊乱了,像是遭到奇耻大辱一般。 我在一旁忍住笑,褚胖子一直标榜自己是老褚家最杰出的一辈,尤其是老褚家的机关要诀,在风水奇门中无人能出其右,此时却被二伯夸赞他挖坑技术好,心怀愤懑也是正常事。 忽然,二伯神色一肃:“现在干正事!” 说着他将自己的背包打开,里面全都是白纸、涂料、还有剪刀、胶水等等,二伯蹲在地上,神色一丝不苟的拼装起来。 我和褚胖子在一旁不明所以,二伯手很巧,那双手虽然布满了老茧,却异常的灵活,没一会儿,一个东西成型。 我仔细看着,越发觉得像是棺材。 褚胖子在一旁忽然开口:“大叔……你这手艺活不错啊!” 二伯手中的动作一顿,微眯着眼眸盯着褚胖子:“要不要我教你?放心,包教包会,学完你就没心思再去练什么机关要诀了!” “就这东西?跟我们老褚家机关要诀比?差远了!”褚胖子撇了撇嘴道。 二伯低着头,继续忙活着,东西成型后,他开始倒腾涂料,没一会儿,我们眼前便出现了一口用纸做出的红色棺材。 二伯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拿起毛笔,开始在上面不断的画了起来,而首先成型的,是一条蛇。 “看得懂吗?”二伯回头望着我们。 我和褚胖子摇了摇头。 二伯:“看不懂还不赶紧去把陈晴放里边?” 我大吃一惊:“二伯,你要埋了陈晴?” “我说大叔,这不合适吧!”褚胖子跟着讶然道:“这只是一口纸棺,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么,你就不怕塌了?” “有我在,塌不了。” 二伯一边绘画着,一边说道:“要是真塌了,陈浩然这条小命,也就到该死的时候了。” 褚胖子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愧是你亲戚。”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褚胖子却跟我翻了翻白眼,我懒得跟他计较,和他一起走到陈晴姐跟前。 此时,陈晴姐还穿着一袭新婚红裙,面容自从我们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保持着呆滞的面容,好像缺失了灵魂一样,我叹了口气,望了一眼二伯。 二伯依旧蹲着身子认真作画。 我不明白二伯这么做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二伯不可能伤害陈晴,和大伯陈兴相比,二伯陈锋更加的护犊子。 我后来才知道,二伯当初之所以离开陈家村,就是和外婆吵了一架,因为外婆要让陈晴姐入局,二伯不同意,结果外婆打了二伯一耳光,二伯负气离开了陈家村。 当然,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我和褚胖子将陈晴抬了起来,平稳的放在纸棺中,纸棺很薄,好似用手指一捅就破,在风中一阵晃动,摇摇欲坠,褚胖子埋怨道:“我还真不相信这东西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 我也不相信。 然而,当我和褚胖子将陈晴姐放在红纸棺中,原本还摇摇欲坠的纸棺,此时竟然不再飘动,俨然一副真棺材的样子。 褚胖子啧啧称奇,下意识的想要去碰触纸棺,二伯忽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手往哪里放呢,信不信我把你搁棺材里埋了?” 褚胖子讪讪一笑,恼羞成怒道:“不碰就不碰,咋还威胁人呢!” 二伯冷哼了一声,低着头继续绘画,忽然开口道:“这口纸棺,看着不咋地,不过邪门的很,我研究了好些年,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还弄?”褚胖子瞠目结舌道。 二伯继续道:“不弄咋办,谁让你们办事不利,把跟陈晴紧要相关的长明灯弄没了,陈晴这丫头本来命格好好的,结果偏偏不巧生在陈家村,还是我们家,我要是不回来,就靠你们?靠你们事情只会越来越乱!” “陈晴不是陈兴的亲生闺女!”褚胖子多嘴道。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褚胖子也发觉说错话,连忙用手掌捂住嘴唇,像是要亡羊补牢,又连忙说道:“这话是陈兴说的!” 我明显感觉到二伯手中的动作慢了许多,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清楚二伯会不会发怒,结果二伯沉声道:“我知道。” 二伯忽然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惆怅:“但不是亲生的又咋地,我看着那丫头一点点长大,能没点感情?老子没闺女,也没儿子,早就把她当成闺女看待,其实我也理解我大哥是怎么想的,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而且做得更绝!” 褚胖子被怼的哑口无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而此时,二伯也将最后的涂料用光,纸棺上,画满了蛇,我数了数,一共七十二条,蛇有大有小,颜色各异,但每一条蛇的眼睛,都没有被点睛。 “蛇不点睛终是蛇。” 二伯站起身子,随意的搓了搓手掌,凝神望着那口纸棺:“不点睛,里面就是人,点睛后,里面就是鬼了,希望这丫头能扛过这劫,臭小子,还有浩然,把棺材放进去,入土为安。” 我和褚胖子连忙抬起纸棺。 但是到了两米的深坑处,却犯了难,那个坑虽然深,足够埋下这口小巧的纸棺,但问题在于,它的宽度不够。 二伯忽然走到我们跟前,手掌放在纸棺底部,忽然一扬手掌,我和褚胖子没有防备,纸棺登时从我们手中脱落,垂直的掉进坑里。 “垂直下棺啊?”褚胖子目瞪口呆道:“你这是犯了风水大忌!” 二伯淡淡道:“难怪你们被陈卫民那个老东西玩的团团转,有时候动动脑子,别规规矩矩的,有些东西,不是规矩起来能办成事儿的!” 说完,他忽然跪在深坑旁边,神色庄严肃穆。 第七十五章 外婆 二伯跪倒在地后,手掌捧起一抔土,捏碎了洒在纸棺上,然后手掌下探到坑中,朝着之前挖出坑的方向,猛然一拳砸了过去。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声响,两个坑被彻底打通,二伯拿出手掌,膝盖朝着后面挪动了几分,砰砰砰三个响头,声音沙哑的道:“丫头,瞧好了,我这双膝盖除了当年离开陈家村,跪下过一次外,就再没给任何人弯过,今儿给你磕头了,好好待在里面,别再出来。” 说完,他手中捧着土,一抔土一抔土的洒进深坑,神态宛若当时瘦高个请来祖师爷庇佑后一样,庄严而凝重。 过去半个小时,深坑彻底被填平以后,二伯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冲着我们道:“行了,陈晴的事情暂时被压住,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你们就在这里呆着。” 我看着二伯的脸庞。 他脸上沾着一点泥土,眼眶有些红润,像是按捺着心中的眸中情绪一般,然而当他注视着我们时,脸上却泛起了一抹笑容,有一种让我们安心的意思。 只是我总觉得,我的心里不踏实。 我开口道;“二伯,我跟你一块去吧。” “我也去!”褚胖子连忙跟着说道;“我虽然就会机关要诀,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一些小活,我做的比马延青、陈浩然他们强多了!” 说着,他掏出了洛阳铲,一副傲然的挥了挥。 二伯摸着下巴,啧啧称奇:“没想到胆子不小啊,我要去后山挖了陈卫民的坟,这一路保准你有活儿干,你敢不敢去?” “挖他家的坟?”褚胖子神色顿时僵硬在了脸上,嘴唇发颤道:“就不能换一家?我现在对那个叫陈卫民的,真的有点怕!” “二伯,你挖他家的坟干什么?”我震惊的看着二伯,不管是褚胖子,还是我,都没想到,二伯接下来做的动静,竟然这么大。 二伯冷笑道:“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拿他家开刀,你以为我再跟你们说笑?陈卫民那个老王八敢折腾咱家,以为咱家都是一堆怂包,我还真就想试试,挖了他们家的祖坟,看他出不出来!” 说着,他从褚胖子手中夺去洛阳铲,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我忍不住想要追上去,二伯忽然回头,一脸严肃的望着我:“浩然,这件事你们不许插手,你们斗不过他,听二伯的,留在这,晚上我就回来!” 我张了张嘴,想要跟他说有我们跟着,能事半功倍,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是因为胆子小,而是想起我爸当时的那条短信,我爸说过,二伯回来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和二伯有关的,都不许插手。 褚胖子也拉住我,冲我摇了摇头。 中午时分,我和褚胖子在家里下了点刀削面,一人手里捧着一碗吃着,不知为何,此时的褚胖子话倒是很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也如此,想来褚胖子和我一样,其实都想跟着二伯去后山,虽然危险,但至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不至于在家里干坐着,比什么也不做强得多。 “哎。” 褚胖子忽然叹了口气:“陈浩然,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为什么你大伯看不起我们老褚家的机关要诀?” 我眉头一皱,手中的筷子顿了顿:“你在想这个?” “不然呢?” 褚胖子愁眉苦脸的吞了一口面条,嚼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就纳闷了,凭什么他看不起我们老褚家的机关要诀,要知道在这一行,要是没有我们老褚家,碰见诸如白蛇棺的,谁能打开?哎,陈浩然,你咋成闷葫芦了?” 我没理他,低头吃着饭。 褚胖子忽然用胳膊捅了捅我,道:“嘿,担心你二伯呢?” 我瞅着他:“你说呢?” “我看你这心思就没用对地方。”褚胖子嘿笑道:“你就是担心谁,也不应该担心你二伯!” “为什么?”我疑惑道。 褚胖子一脸洋洋得意道:“因为我刚才想起一件事,还是关于我们老褚家的机关要诀,里面曾经记载过这样一句话:斜棺不邪棺,红纸把命缠,见到这般莫手碰,纸棺百恶最当先,破解之法莫乱试,提笔点睛可破棺。” 我讶然道:“你们老褚家的机关要诀这都记载?” “是啊,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褚胖子重重点了点头,又变得一脸纳闷:“所以我就不懂了,怎么你二伯知道我是老褚家的人,就一副看不起的模样,还肆意贬低呢,要不是看在他是你二伯的这份关系上,小爷我早就提着洛阳铲跟他拼了!” “但我二伯现在去的后山。”我担忧道:“而且还是刨陈卫民家的祖坟,这几天的事情下来,老实说,我针对陈卫民这个人有些发杵。” “一样。” 褚胖子叹了口气:“我以前总觉得马延青能耐够厉害的,没想到到了陈家村,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嘎吱—— 忽然,大门的声音响了。 褚胖子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我和他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眸中的讶然,褚胖子先一步站起身:“你二伯速度可以啊,挖坟掘墓都能干的这么快!” 我也跟着站起来。 当我们打算动身去迎接二伯的时候,那道身影忽然走了过来,是那种双脚并拢,缩地成寸的那一种,与其说是走过来,倒不如用飘过来更贴切一分。 褚胖子呆住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整颗心都在胸口砰砰的跳动。 在我们面前,是一个身穿寿衣,白发苍苍,紧闭着眼眸宛若睡过去的老妇人,她身形佝偻着,身上几乎是皮包骨一般,宛若风中的翠竹,随时能被一阵风吹倒一般。 我嘴唇哆嗦,声音发颤道:“外婆?” 褚胖子猛然回头看着我,眼眶中那双瞳孔,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第七十六章 纸画人 “陈浩然,你说她是谁?” 褚胖子声音发颤的说着,脚步一阵后退。 “我外婆。”我下意识的说着,脚下也跟着后退了几步,震惊的望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外婆。 外婆脸上面无表情,自始至终闭着双眼,苍老的一双手垂直放下,因为身上穿着寿衣,显得有些臃肿,但此时,我和褚胖子都顾不得这么多,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却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要说心中没有恐惧,那是不可能的。 “你外婆到底死没死?”褚胖子大叫道。 “你说呢?”我瞪了他一眼。 就在此时,外婆忽然开口:“浩然,去后山,阻止陈锋,绝对不能挖了陈卫民家的祖坟。” “为什么?”我仍旧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外婆,忍不住道。 “去后山,阻止陈锋,绝对不能挖了陈伟民家的祖坟!”外婆呆板的继续说了一声。 她又说了两遍,踮起脚后跟身形僵硬的转了一个身子,朝着外面走去,仍旧像是进来那般,轻飘飘宛若飞一样离开。 我和褚胖子呆立在院子里。 “陈浩然,现在咋办?” 褚胖子额头上冷汗直流,抬起有些肥胖的手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我:“要不要去后山阻止你二伯?” 我咬了咬牙:“万一这个人不是我外婆呢?” “陈浩然,这个时候你还犯什么浑啊?人都在跟前,你还不相信啊?”褚胖子急声道:“没听见侯老太太刚说的话么,你二伯现在后山有危险,万一我们去晚了,他真的发生意外怎么办?” 我十根手指交叉,紧紧地握着,因为力气用的太大,导致手指关节有些发白,不管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外婆,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二伯在后山干了一些事情,发生了意外。 越想我越觉得,二伯可能真有危险。 我深吸了口气:“去后山看看!” “走!”褚胖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从院子的角落拿起一个铁锹,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扛在肩头:“小爷我的洛阳铲被你二伯拿去,这玩意儿应该能用上!” 当我们刚出门,走到后山的拐角处,我手掌下意识放在裤兜中,裤兜中有着我的手机,我停下脚步,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打开了昨晚上我爸发给我的短信。 「他回来以后,不管干什么,你都不要插手。」 这是短信的内容,我深吸了口气,望着肩膀上扛着铁锹,一脸焦急的模样:“褚胖子,我们回去!” 褚胖子愕然:“啥玩意儿?不去后山了?” “不去了!”我咬牙道:“我想如果二伯看到我们两个人去后山了,一定会大发雷霆,说我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转头朝着家里跑去。 “嘿嘿嘿,你折腾我是不?”褚胖子在后面大喊着,跟着我的背影跑了过来。 当我们走进家。 不知为何,大门竟然又一次打开,我心中有些不安,踏步走了进去。 而跟在身后的褚胖子,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脸上阴晴不定,望着跪倒在墙角,正在用双手刨着那两个坑的外婆。 这一刻,我万分坚信,这个人不是外婆! “你到底是谁!”我忍不住吼道。 外婆身形忽然不动,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泛起了诡异笑容:“你说我能是谁?” 那声音,俨然是陈卫民的! “褚胖子,动手!” 我吼道:“不能让他挖开那个坑!” “先吃小爷我一铁锹!”褚胖子大吼着,将肩膀上的铁锹紧握在手中,猛然朝着外婆身上拍去。 我从一旁的地方抄起板凳,跟着冲了过去。 砰! 褚胖子一铁锹砸在外婆身上,外婆并没有躲闪,好像知道面对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躲的过去,当铁锹落在她的身上,外婆体内的一切宛如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薄薄的一张纸,跌落在地上。 而她口中,仍旧传出陈卫民的声音:“你们家真够可以,对我们家不错,抛开五十年前的那份债不谈,昨天晚上打伤我儿子,给黑棺中倒公鸡血、黑狗血,今天还去后山挖我们老陈家的祖坟,我们跟你什么仇,什么怨?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褚胖子冲着地上啐了一声,将手中的铁锹垂直落在地上,厉声道:“你丫还有脸说,这不都是你先动手,我们才后动手吗?” 陈卫民声音再次从那张纸上传来:“陈浩然,我们两家血海深仇,要么你死,让你家绝后,要么陈家村三百二十户,全都偿命,或者……我死。” 我咬牙切齿道:“陈卫民,你把长明灯还给我!” “还给你?你现在要长明灯有什么用?”陈卫民的声音嗤笑道:“我这次认了,算陈锋厉害,能让陈晴的长明灯灭了,害我前面的心血白白浪费,陈锋挖我祖坟,我也给你们家送上一份大礼!” 话音甫落,我们面前的那张纸,忽然燃起火焰,眨眼间的功夫,那张纸便燃烧殆尽,落下一地的灰烬。 而在这张纸燃烧殆尽之时,忽然升腾起一阵青烟。 青烟当中,幻化出一辆锈迹斑斑的火车,在铁轨上缓缓的行驶着,而那条铁轨,就是后山与陈家村分隔开的铁轨! 在青烟消散的最后一刹那,陈卫民的声音再次响起:“五十年前的债,我没忘记,你们家应该也没忘记,如果忘记了,你们真就是死有余辜了!” 我大声质问道:“五十年前的债,到底是什么?” 然而,那一缕青烟消散以后,再没有陈卫民的声音,无论我怎么向那团灰烬大吼,也没有人回应。 忽然褚胖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喃喃道:“玩大了,这次真特么玩大了,纸画人,锈青车,我的老爷子啊,你咋能这么祸害你儿子啊,这不是把小爷我往火堆里推么!” 第七十七章 纵火 我扔掉手中的砖,看着褚胖子一脸郁闷的坐在地上。 褚胖子自顾自的继续说着:“纸画人,是风水奇门中比较高深的一种手段,和纸棺差不多,比较的话,能比纸棺逊色一些,我以为陈卫民的本事再厉害,也比我和马延青厉害一点点,现在看来,我们都想错了,陈卫民的手段,恐怕也只有侯老太太能够比得上了!” 我忍不住问道:“那锈青车呢?” 褚胖子闷着声不说话,我再三追问,他也不说,知道的人不说,我也不可能逼问,只能坐在板凳上,望着天空,天空蔚蓝,白云随着风缓慢的飘着,而在我身旁的褚胖子,则是自始至终脸色阴晴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下午时分。 二伯浑身是土的跑了回来。 我连忙起身,二伯笑着给我挥了个手势,手里提着洛阳铲,走到我们跟前坐下:“事情办完了,陈卫民的祖坟让我刨了,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 “什么啊?”我好奇道。 二伯嘿笑道:“关于五十年前的东西。” 他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白色锦囊,二伯说道:“这玩意儿,还是当时说过这个东西,只是我没太过在意,到没想到,竟然在他的祖坟里。” “这里面装的什么?”我又问道。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二伯摇了摇头道。 忽然,他看到地面上的那一团灰烬,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蹲在地上,手指轻轻的放在灰烬中,涂抹在手指上,放在鼻尖闻了闻,皱眉道:“是你们烧的?” “不是。”我连忙摇头。 褚胖子在一旁抿着嘴唇道:“是纸画人。” “怎么这玩意儿也出现了?”二伯眉头皱的更紧了:“陈卫民干的?” 我点头,旋即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 包括锈青车。 二伯脸色顿时沉了几分:“陈卫民这是疯了啊!” 二伯的眼中,难以掩饰的吃惊。 褚胖子哀叹道:“哎,大叔,你还有红纸棺吗?” “你要用?”二伯收起白色锦囊,看着他道。 褚胖子点头:“锈青车都出来了,我看还是早早给自己准备一套棺材,免得到时候死无全尸啊。” 二伯冲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瞪视着他:“有我在,你怕什么?” 褚胖子吃痛道:“不怕才有鬼了,知道锈青车是什么东西么,那玩意儿里装的可是真的鬼!” 装的是鬼? 我震惊看着褚胖子。 二伯撇了撇嘴:“废话,我能不知道么,那玩意儿五十年前就是我妈倒腾出来的!” “啊?”褚胖子傻眼了。 我忍不住道:“五十年前的债到底是什么啊?” 二伯:“你想知道?等着吧,等见到了锈青车,你就知道了。” …… …… 入夜。 我们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我怀揣着心事看着天花板,久久睡不着,倒是身旁的褚胖子,似乎因为一天的疲惫早就进入梦乡,而二伯的呼吸也匀称的多,早早睡了过去。 到了十二点。 二伯睁开眼睛,忽然起身。 我还没睡着,偏着头看着二伯弯下腰穿上鞋子,空手朝着外面走去,问道:“二伯,你要干什么去?” “睡你的。” 二伯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事情还没办完。” 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哦了让一声,跟他说了一声小心,就继续躺着,忽然捉摸着不对劲,我更是对二伯即将要去的地方产生了好奇,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我推了推睡的宛如死猪一样的褚胖子:“哎,别睡了!” “干哈啊?”褚胖子不满的翻了一个身。 我低声道:“我二伯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啥玩意儿?”褚胖子嘟囔了一声,忽然浑身一激灵,猛然从床上坐起,瞪视着我:“他出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摇头道。 “不对,一定有大事!”褚胖子快速穿好衣服:“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我也想知道二伯干什么。 当我们穿好衣服,朝着外面走去,然而,二伯的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褚胖子站在门口,两脸茫然。 外面的路灯已经熄灭,巷子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褚胖子小声道:“咱们兵分两路……算了,还是回去吧。” 他又叹了口气:“大半夜的,还是别兵分两路,谁知道陈卫民有没有派人在外面盯梢,咱们俩不是那老狐狸的对手。” “只能这样了。” 我也叹了口气,其实我之所以刚一出门就犹豫,还是想起我爸当时给我的那条短信,回到家中,我忍不住给我爸发了一条短信,将今天二伯刨了陈卫民祖坟,以及夜半出去的事情告诉给他。 然后倒头大睡。 但没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我爸的电话打了过来,我连忙按下接听键。 “你二伯干什么去了?”我爸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没说。” “去村子里找找,让他收手。”我爸继续道。 我愕然:“爸,你不是说他回来,我不插手么?”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我爸叹了口气:“这跟说好的计划不一样,你让他赶紧收手,就说我说的,别让他再捅出篓子了。” 说完,那边电话挂断。 褚胖子正睁大眼睛看着我:“跟你爸聊天呢?” “嗯。”我将我爸那些话说给他听。 谁知道,褚胖子听完,神色忽然变得惶恐起来,失声叫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 褚胖子穿上鞋,一阵踱步,喃喃道:“你爸说的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在此以前,他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可以说预料到会是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说明在此之前,你爸跟你二伯肯定私下约定好了某件事,等你二伯回来开始实施,可是你二伯干的这些事情,似乎脱离了当时你爸和你二伯私下约定的事情。” “走,去问问!” 我咬牙道。 我不得不承认,褚胖子说的有道理,当时我爸说二伯回来以后,不要插手跟他有关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事情也脱离了他们的计划,才让我插手阻止。 然而。 当我和褚胖子整装待发,刚一出门。 远远的,我们就看到,村子里有一处着火了,火光冲天。 而那个地方,恰好是陈卫民的家里! 第七十八章 报复与归来 褚胖子一副不确定的模样,偏头看着我询问:“那是陈卫民的家里吧?” 我重重点了点头。 “你二伯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褚胖子牙齿打战着道:“白天刨了人家祖坟不说,今天还把陈卫民的家给烧了,这是多大仇啊!” 我握紧双拳,老实说,二伯做的一切,我完全猜不透,这不像是在破局,更像是在肆无忌惮的报复! 我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二伯回来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他说五十年前的那份债,不是我们家的错,我们家不欠谁的债,只有别人欠我们家的,我们家从来不会亏欠别人! 我和褚胖子在门口站着,望着那火光冲天。 “陈卫民家着火啦!” “快救火!” 村里不断的传出呼喊声,此起彼伏,光是我们这条巷子,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朝着陈卫民家的方向跑去。 很快,消防车的鸣笛声响起。 但就算消防车及时赶到,恐怕也无济于事,就算大火扑灭,陈卫民的家也是彻底的没了。 我和褚胖子在门口等待着,等待着二伯回来,我很想知道二伯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发泄心中的怒火,还是别有用意。 但半个小时过去,二伯还是没有回来。 褚胖子坐在家门外的一块石头上,冲着我说:“我看咱们还是别等了,你二伯十有八成是跑了。” “不可能。”我咬牙道:“他绝对不会跑!” 不管二伯变成什么样,他的那颗心是向着我们家的,就算是报复,还是其他原因,二伯一定会再回来,绝不可能做出纵火后逃跑的事情。 “那就是忙别的事情了。”褚胖子喃喃道:“我是头一次碰见这种疯子,老实说,干这一行的,最怕这种愣头青、铁头娃,你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吐了一口浊气:“先回去,等明天过去就知道了。” 褚胖子跟着我,一前一后的走进房中,我们刚一躺下,褚胖子便脸庞冲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咚! 咚咚! 院子里忽然传出沉闷的声音。 我和褚胖子神色大变,连忙走到院子里,四下张望着,警惕的找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然而那道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飞袭而来一般,根本捉摸不透具体的方位。 “是你二伯干的,还是陈卫民?”褚胖子紧握着洛阳铲,和我背靠背的问道。 我也摸了一块砖头,紧握起来:“那还用说,你觉得我二伯会做出这种事?除了陈卫民还能是谁?” 褚胖子低声问道:“那老狐狸要干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人把你家祖坟给刨了,还烧了你家的房子,你会干什么?” “剔骨扒皮,挫骨扬灰。”褚胖子喃喃道。 咚咚!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急促。 而这一次,那道沉闷的声音不再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而是确定在了一个点上,我和褚胖子顺着声音慢慢走了过去,传出声音的地方,在地底下。 而且是埋掉纸棺的地方! 褚胖子语气哆哆嗦嗦:“你觉得是谁?” 是谁?还能是谁?除了陈晴姐在那纸棺中,还能有谁会发出这种声音,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地方。 陈卫民的纸画人来过,曾经借纸画人之口,说长明灯被二伯用纸棺给灭了,就意味着陈晴姐现在就是活死人……或者比活死人还不如。 但总的来说。 陈晴姐不可能再出来! 但发出的声音近在眼前,却无异于在说陈晴姐随时要从纸棺中迸出,声音越来越重,但又很快掩息下去,四周宁静无比,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听见声音了吗?”褚胖子忽然回头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看着褚胖子:“你听见了?” 褚胖子深吸了一口气,小腿肚发颤的走了过去,弯下腰,将耳朵伏在地面上,聚精会神的听着。 忽然,他猛然跳起。 在地上倒爬着走到我跟前,神色惊恐的抬起手指指着那个地方,声音发颤:“我听到陈晴的声音……不,准确来说是陈卫民的声音,不……妈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地底下有声音传出来……说你二伯干的事情,完全不给陈卫民家里留活路,他会报复你们,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神色大变,连忙走到褚胖子刚才伏下的地方,耳朵贴着地面,安静的听着。 “陈浩然!你们家都是一群混账!” 果然,那声音再次传了出来,而这一次俨然是知道我在听,地底下的声音一会儿是陈晴姐的声音,一会儿又是陈卫民的声音:“你们烧了我家的房,我就灭了你家的门,喜欢玩是吧?我们就玩个够,你们想要玉石俱焚,我就成全你们!” 那声音落下,就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我感觉脸庞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烤的我脸庞疼,身后的褚胖子忽然跑了过来,双手搂住我的腰,硬生生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褚胖子,你干什么!”我挣扎道。 “你就消停点吧!” 褚胖子声音发颤的说着,将我放下,然后指着那块土地:“你看看那变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反应快,我就怕你成铁板鱿鱼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地上一片通红,宛若烙铁。 我忍不住再次走过去,将手掌放在上面试了试温度,灼热的刺痛瞬间透过皮肤,我连忙收起手掌,难以置信的望着那里。 在那块地的底下,好像是有人架起了火堆,烘烤着里面。 “不好,赶紧挖出来!”我浑身一颤,冲着褚胖子吼道:“用你的洛阳铲赶紧挖啊,我陈晴姐还在里面!” 褚胖子也是浑身一激灵,连忙跑过来。 “别动那个地方!” 就在此时,我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褚胖子手上动作一僵,我回头望去,惊喜叫道:“马延青?!” 第七十九章 二伯的局 瘦高个肩膀上背着外公的黑色包,一手捂着受伤的肩膀,脸色苍白的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在灯光的照应下,显得虚弱无比。 我看着他:“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回来了?” 褚胖子吃惊道:“就是啊马延青,医生说你起码要在病床上躺三个月!” 瘦高个摇了摇头:“我没事,当时晚宴以前,我请祖师爷帮我把身上的伤势全部化作暗疾,延缓三年才能爆发。” “这就是代价?”我抿着嘴唇问道,延缓三年爆发,不是说不爆发,当时医生说过,瘦高个体内有很多暗疾,也就是说,在每次关键时候,瘦高个都会使用这种方法来将所有的伤势化作暗疾。 但这个代价太大了,别说是我,就是褚胖子也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试想想一旦所有的暗疾全部在一个时间点爆发,那瘦高个的身体,岂不是要变得支离破碎? “嗯。” 瘦高个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那些暗疾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他看着褚胖子:“把洛阳铲给我。” 褚胖子毫不犹豫的将洛阳铲给他,瘦高个拿在手中,走到了埋着纸棺的地方,用洛阳铲轻轻碰了碰,回头道:“里面埋的什么?” “红纸棺。”褚胖子道:“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邪门!” “我知道。” 瘦高个断然打断他继续说下去,脸色阴晴不定:“是谁弄的?” “我二伯回来了,他弄得。”我连忙说道。 “你二伯?”瘦高个皱了皱眉头,道:“你二伯没告诉你,他做的是个局吗?” 局?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拿着洛阳铲,一边挖着那个半米坑,一边说道:“你二伯显然有话藏着没和你们说,正常来说,红纸棺应该埋在后山,或者没有道门的地方,这样能稳妥,你看看他埋的地方,埋在兴家词的旁边,绝户词和兴家词本就对立,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可是他偏偏反着来。” 说着,他话音一顿,由于他手上动作很快,几下功夫便将二伯打出的那个洞暴露在了外面,继续说道:“反着风水来,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精通破风水、连风水的人,一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前者很厉害,但后者比前者更可怕。” 轰—— 忽然,一道火光忽然从那拳头大小的坑中迸出。 我和褚胖子走了过去,看着那火光从拳头大小的窟窿里不断的迸出。 瘦高个沉声道:“你二伯很厉害,砸出的这个窟窿,就是为了破陈卫民这个局,长明灯在陈卫民手里,就算能用红纸棺给灭了,但以陈卫民的手段,玉石俱焚还是能做到的,不过你二伯提前准备了一手,将他的局给破了!” “乖乖,还能这样!”褚胖子砸吧着嘴。 瘦高个忽然瞪了他一眼:“他没告诉你们?” 我和褚胖子连忙摇头。 我忍不住问道:“如果挖的不是这个坑,而是旁边那个,会怎么样?” “长明灯会再燃起来。” 瘦高个淡淡道:“红纸棺里的东西,就会变成厉鬼,你们两个人是放她出来的人,要承受这份后果。” “后果是啥?”褚胖子小心翼翼问道。 瘦高个瞅着他:“死字怎么写,你们后果就是什么样。” 我和褚胖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骇然,刚才我也是失了分寸,想到纸棺中的陈晴姐,才不得不让褚胖子将纸棺刨出来,经过瘦高个的这番话,显然如果瘦高个没有及时回来,恐怕陈晴姐会真的变成厉鬼! “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褚胖子忍不住叫道。 瘦高个冷哼道:“我醒来以后,看到你们没在,就知道你们提前回了陈家村,当时昏迷前我本来想告诉你们,这段时间尽量别先回去,等我醒了再说,只是没想到当时伤势会那么严重,不等我说完就昏迷了。” “还有……” 瘦高个继续道:“我在村口看到一个人,不出意外,就是陈浩然你二伯了。” “他出村了?”我愕然道。 “没有。”瘦高个摇头道:“他是去毁掉手中的纵火证据,不过被我拦住了,差点没打起来,不过他好像知道我是谁,跟我说让我尽快回来一趟,我就跑回来了。” 说完,瘦高个从黑色包中掏出了一个瓷碗,在水龙头跟前接了点水,然后又掏出了一把香,用坑中的火焰点燃,丝毫不顾及疼痛一般在掌心揉碎,扔进碗中。 他一只手掌捧着碗,吐字道:“红火烧,瓷香浇,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马延青,以瓷碗香灰灭火,我不管动火的人是谁,火是我灭的,有本事来找我。” 他将水倒了进去。 登时,坑中的火瞬间消失,露出了半米坑中的一切,还有那个冒火的窟窿,瘦高个将瓷碗砰的一声摔碎,用碎瓷片将那个坑填满,方才动用洛阳铲,迅速将坑填满。 当做完一切,原本滚烫的地面,也恢复如初。 我还没来得及夸赞他一句,瘦高个忽然沉闷的哼了一声,旋即他的皮肤开始泛红,像是忍受着火焰一般。 “马延青,你要我说什么好!” 就在此时,褚胖子忽然大叫了一声:“这特么不是寻常的火,你也敢大包大揽,往自己身上搁?” 褚胖子的话让我明白过来,瘦高个俨然是这件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我担忧的看着他,瘦高个却是勉强睁开眼睑,冲着我们摇了摇头:“没事,这点不干净的东西不算什么,你们帮我打点水过来,往我身上浇,快点!” 我和褚胖子连忙找来两个盆子,从水龙头下接了两盆水,直直的泼在瘦高个的身上,在水的作用下,瘦高个脸色好看了许多,但身上仍旧滚烫无比。 我们家的角落放着一口大锅,外公年轻的时候是个屠户,专门杀猪售卖,后来年迈没有再动,不过留下了这口大锅。 我和褚胖子一思量,将这黑色大铁锅搬到瘦高个跟前,把瘦高个放了进去,然后不断的接水泼在他的身上,而从他身上流下的水,则全都流入大铁锅中。 瘦高个皱眉:“当我是猪呢?” “你这时候还矫情什么劲,猪死的时候可比安逸多了!”褚胖子叫道,说完有一盆水泼在他身上。 第八十章 锈青车 瘦高个盘腿坐在黑色铁锅中,脸色不是很好看,身上不断的被我们用水浇灌着。 他此时就像一个烧红的北极虾,从额头到脚趾头,都泛着通红的颜色,我很担心他自燃起来。 很快,黑色大铁锅中被灌满了水。 我和褚胖子气喘吁吁的弯着腰,都有一种虚脱感,看着铁锅中全身几乎都被泡进水里,我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多水,应该能有用。 “继续,别停。”瘦高个忽然说道。 “这都一锅了,炖你五个都足够,还嫌水少啊?” 褚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抬起手掌放进铁锅中,忽然吃痛一声抽出手掌,叫道:“卧槽,这水怎么这么烫!” 我将信将疑的将手伸进水中,炙热的温度让我忍不住缩了缩手掌,水的温度,约莫六十度,滚烫无比,我担心的看着瘦高个,心中又忍不住钦佩,这样的水他竟然还面不改色。 “赶紧的!” 瘦高个皱眉道:“我现在感觉不到水温,你们动作再慢点,我就真熟了!” 我和褚胖子连忙将他抬出来,又开始换水。 足足换了三次,三次的水,一次比一次滚烫,到最后甚至水都开了,如果不是我和褚胖子及时将他从铁锅里捞出来,真怕他被煮熟了。 瘦高个才自己站起来,说了一句可以了。 我和褚胖子面面相觑,齐齐苦笑了一声。 “你再不说可以,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褚胖子笑的比哭还难看:“洗澡舒服吧?要不要小爷我给你搓搓背?” 瘦高个微眯着眼眸盯视着他。 褚胖子讪笑道:“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 瘦高个却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子,看着灰烬,一大部分灰烬见了水,被冲散开来,倒是还有小一些没见到水的灰烬,被他用手掌搓了搓,问了一句同样的话:“你们烧的?” “我们哪有那能耐。” 我叹了口气:“是陈卫民,他用的纸画人,差点上当!” 我将细节告知给他。 瘦高个微微颔首:“红纸棺,纸画人,锈青车……你们陈家村真是藏龙卧虎,事情越来越大,你们知道锈青车在哪吗?” 褚胖子:“知道啊,当时青烟里出现过,好像是一条铁轨……” 我补充道:“就是后山的铁轨。” “明天去看看。” 瘦高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夜半已深。 等到现在二伯还不见回来,我心里有些担心,但瘦高个却说“你二伯能耐大,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虽然安慰别样,但却很有效果。 我们三个人躺在北厢房的床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天上,而脚下,左边是后山,右边是陈家村,正中央是那条铁轨。 “呜——” 一辆火车的轮廓忽然从视野尽头开了过来,我尝试靠近那辆火车,却发现自己就像是被定在空中一样,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辆火车越来越近。 那是一辆通体青色的列车,火车头只拉着一个车厢,行驶的很慢,无论是火车头,还是车厢,都锈迹斑斑。 锈青车?! 我瞪大眼眸凝视着。 锈青车哐哧哐哧的驶来。 不知为何,每当锈青车靠近,那一截车厢中就有一股吸引力,迫使我想要不断的进去。 “这是梦,这是梦……” 我不断喃喃自语,告知自己这不是现实,就在此时,锈青车停在了我的正下方。 一股强大的前撤离,将我吸引过去。 我瞬间穿过车厢顶层,进入锈青车的唯一一个车厢中。 我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坐在地上我摸了摸地面,车厢的地面也是锈迹斑斑,有一种年代感,冰冷而真实。 我下意识望了一眼四周,车厢中,坐满了人。 一共有三百二十个人。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笃定,但看到这些人,脑海中就冒出了一个数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从地面上站起身,看着这些人,每一个人,面色泛着青光,神色呆滞,好像灵魂出窍后只留下了一具凡胎。 我慢慢的朝着里面走去,忽然,两个熟悉的面庞映入我的眼帘,我失声叫道:“外婆?!外公?!” 我连忙靠近他们,手掌放在他们身上,想要摇晃他们的肩膀,然而,我的手掌却从他们的身上穿过,根本碰触不到他们! 轰—— 忽然,停下的锈青车,开始晃动。 我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窗外,让我骇然的是,锈青车行驶到这里,并没有继续朝前行驶,而是直接脱轨,朝着后山的方向缓慢行驶。 “外婆,外公,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在列车晃动中,我冲着脸上泛着青色的外公外婆大喊道。 他们两个人呆板的坐在锈迹斑斑的座位上,外公无动于衷,仍旧呆滞。 而此时,外婆脖子忽然微微扭动了一下,那双呆滞的而苍老的眼眸,凝视着我,她声音沉重而带着一抹急促:“浩然,快走,快点离开这里,记住了别靠近锈青车,现在还没有到你接触锈青车的时候!” 她的话音一落。 我瞬间从梦中惊醒。 天空已经大亮,我浑身是水——确切来说,我是被放在那口大铁锅中,被水淹没,有些不知所措。 “嘿嘿嘿,马延青你赶紧过来,陈浩然醒了!!”就在此时,手里正拿着洗脸盆的褚胖子,一水浇在我脸上,我望着他,他看着我,忽然他偏头冲着正在水龙头下接水的瘦高个吼叫道。 他说完,又神色一肃,冲着我抬起两根手指:“陈浩然,你还有意识吗?知道这是几?” 我双手一并,捧起水扬在他脸上。 瘦高个此时也放下了洗脸盆,大步走了过来,却没有和我说话,而是抬起膝盖一脚踹在了褚胖子的屁股上,褚胖子哎呦了一声,宛若兔子一般跳开。 瘦高个抿着凉薄的嘴唇,凝视着我:“你昨天晚上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昨晚和我一样的情况?” 第八十一章 异变 我从水里走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黑铁锅中的水。 水倒不至于滚烫到冒泡,但是那徐徐升腾起的气雾,仍是让我心惊不已,如果当时我身边没有褚胖子和瘦高个,恐怕我的下场,会难以想象的残酷。 “昨天睡觉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锈青车。”我将昨晚上的梦境一字不差的告诉给褚胖子和瘦高个。 褚胖子听完,挠了挠头:“你的意思,锈青车昨晚上到了后山的那条铁轨上,然后脱轨跑到了后山?这也忒荒谬了,没铁轨的火车还能跑?而且为什么偏偏往山里跑?” 我耸了耸肩,老实说这个梦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真实,我会纯粹当自己是对于锈青车的莫名恐惧,幻想出来的。 但是外婆当时的语气,以及列车上三百二十个身影,俨然像是在对我预示着什么,就好像那个锈青车上,装载的是陈家村三百二十户一样…… “马延青,你怎么看?”褚胖子偏头看着瘦高个,坐在板凳上询问道。 “不知道。” 瘦高个嘴里叼着一根正在燃烧的黄鹤楼香烟,摇了摇头:“锈青车我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师兄当年跟我偶尔提到过一次,说锈青车其实是一个会行走的棺材,但踪影因为飘忽不定,从来没有人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从什么地方消失,所以记载的比较少。” “里面坐着的三百二十人,这个怎么解释?”我忍不住问道。 “应该对应的是陈家村。” 瘦高个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雾:“这件事,我觉得可能跟陈家村五十年前的债有关系,东西是陈卫民折腾出来的,如果想要知道一切,最好的办法还是询问陈卫民!” “还是得了吧。” 褚胖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找他问?你还嫌乱子不够多啊,陈浩然他二伯把人家的祖坟刨了,房子烧了,人家估摸着对咱们恨之入骨,巴不得剔骨抽筋、挫骨扬灰呢!” “这件事得问清楚!” 瘦高个语气重重说道:“锈青车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那玩意儿之所以被说成行走的棺材,就是因为能在不知觉得情况下,杀人于无形!” “可咱们去哪找陈卫民啊!”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卫民就像是墙上的影子,行迹根本无法找到。 “先等等看。” 瘦高个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抽完手中的香烟,扔掉了手中的烟头:“陈卫民不会放过你们一家,这一点可以肯定,只要他动手,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踪迹!” 虽然瘦高个说的有道理,但我听着怪别扭。 我们三人又坐在一起商议着,定下了一个计划,接下里的几天,暂时按兵不动,看看陈卫民会出什么招,或者说锈青车会发生什么变化,到时候见招拆招。 而在商议过程中,瘦高个三番五次的提到了二伯,好像对于二伯的行动充满了质疑,总觉得他在瞒着我们,背地里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想要知道一切。 只能等他回来。 当这个话题结束,褚胖子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手掌捂着肚皮,一个劲的揉着:“你们饿不饿,咱们先吃点早饭呗。” “你想吃啥?”我莞尔一笑,今天早上可没少折腾他们两个,两个人从来到陈家村以后,就有些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瘦高个:“随便找点东西,面包最好。” “吃个屁的面包啊!”褚胖子叫道:“我要吃肉!” “好嘞。”我笑着点了点头,准备去厨房中找找看,面包可能有,但是肉我就不确定了,外公和外婆一向节省,总是将钱攒起来舍不得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点肉,平时最好的饭菜,就是肉了。 喵—— 一道猫叫声忽然响起。 我们三个人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警惕的望着门口。 一只毛发漆黑的猫,脚步轻盈的朝着我们走来,我吃惊的看着它,这只黑猫俨然就是陈卫民家里的,但是我又清楚记得,当时这只黑猫被梁铭狠狠地摔在地上,给摔死了。 “怎么这只黑猫还活着!”褚胖子惊呼道。 “大家小心!” 就在此时,瘦高个身影猛然后撤,大声的吼道。 我没反应过来,只见那只黑猫神色忽然变得狰狞,朝着我猛扑过来,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只猫张牙舞爪的扑到我身上。 “你姥姥,死都不死干净!” 忽然,褚胖子的肥胖手掌拦在我的心口处,啪的一声响,扬起手臂一巴掌将黑猫拍在地上,恶狠狠地瞪视着它。 喵! 那只黑猫忽然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四肢朝着地面上一踏,飞扑到褚胖子的肩膀上,张大嘴巴直直的咬了下去! “啊——你个小畜生!” 褚胖子吃痛的叫了一声,还想要用手掌扒拉开,而此时,瘦高个忽然右手紧握着洛阳铲,飞奔而来。 砰! 伴随着一道重击声,黑猫直直的被瘦高个拍飞出去,他低喝道:“这只猫有问题,都小心,别被它咬到!” “马延青,你丫就是个马后炮,不早点说!” 褚胖子瞪视着他,不知为何,他的脸庞开始泛白,冷汗不断的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脚下更是发软,突然倒在了瘦高个的怀里。 那只黑猫被拍飞出去后,身体抽搐了一下,便四肢耷拉着,一动不动。 “褚胖子,你怎么样!” 我走到褚胖子跟前,帮忙扶着,褚胖子嘴唇此时已经开始泛青,脸色难看至极,一双眼瞳翻着白眼,四肢不停的在抽搐。 “别动他。” 正当我焦急不安时,瘦高个忽然开口,将褚胖子平放在地面上,神色阴晴不定道:“陈卫民这一手,真的狠。” 第八十二章 救褚胖子 我担忧的看着褚胖子,心里充满了感激与内疚。 “行了陈浩然,别露出那副模样,小爷我看着怪瘆得慌。”褚胖子面色苍白的抬起头,冲着龇牙叫了一声,又抬起手掌,拉住瘦高个的衣袖,声音结结巴巴道:“马延青,我会不会死?” “不会。”瘦高个摇头。 褚胖子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我就知道,小爷我命大着呢。” “不过你会痛苦几天。”瘦高个道。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褚胖子意识已经出现恍惚,眼瞳又一次开始泛白,眼中的焦距更是有了涣散的趋势。 “现在怎么办?”我焦急不安的注视着瘦高个,希望他能够拿出一个好办法,褚胖子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别着急。” 瘦高个沉声道:“他死不了。” 但我从瘦高个的脸上,却看出了一抹戾气,那种想要择人而噬的戾气,如果陈卫民此时就在这里,恐怕瘦高个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跟他拼命。 我想我也会这么做。 他将褚胖子的四肢全部平摊开来,手里不停的打着各种手印,突然,瘦高个手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直接拍在了褚胖子的额头上。 我骇然望着褚胖子的头顶。 一团黑色的影子突然从褚胖子的头顶缓慢浮现出来,而随着那黑影不断浮现,褚胖子浑身开始颤抖,好像承受着莫大的疼痛一般。 “帮忙!” 瘦高个抬头看着我;“把他抬到铁锅跟前,将铁锅中的水全部倒掉!” 我连忙从后面拖住褚胖子,将他拽到铁锅跟前,瘦高个将褚胖子的额头抵在铁锅中,天灵盖没入水里。 那团漆黑的影子忽然开始挣扎。 水也泛起了涟漪,直到那团黑影彻底从褚胖子头顶冒出,一个有着四肢的黑色小人,在水中不断的挣扎,宛若一个即将溺水身亡的孩童。 褚胖子脸色苍白,但状态好了许多。 瘦高个将褚胖子抬到一旁的墙壁上靠着,望着水中的黑色小人,小人此时好似习惯了水一般,仰卧着看着我们,在那小人的面庞上,有着一双空洞的白瞳,正死死的盯视着我们。 瘦高个沉声道:“陈卫民这混蛋,这次真把我惹毛了。” “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道。 “还记得那个叫陈鑫的人么?”瘦高个忽然开口道。 陈鑫是当时给我们送请帖的那个,在陈卫民家的晚宴上,陈鑫还担任了司仪,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陈鑫的三魂七魄早就被放空,换上了梁铭的三魂七魄。 只是当时魂点灯的缘故。 我们都没放在心上,毕竟瘦高个的手段我们都知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绝对是那种斩草除根的手段。 瘦高个低声道:“你难道不奇怪,陈鑫的三魂七魄去哪了?” “这个是陈鑫?”我吃惊道。 瘦高个点了点头:“没错,是陈鑫的三魂七魄,不过现在已经是小鬼了,陈卫民的手段确实够损,把一个完整的灵魂,硬是给安放在一个成为干尸的小孩身上,他应该还用了某种手段,将融合的时间缩短到一天,然后再将干尸小孩中的陈鑫魂魄放出来,替换到那只猫身上,用这种手段,让鬼上身,企图杀了我们三个。” “这家伙真该死!”我越听越心惊,咬牙道。 “烧水!” 瘦高个低头望着水中的黑色孩童般的身影,抿着嘴唇语气冷冰冰道:“这口铁锅,沾了不少牲口的血,用来炖小鬼最合适。” 我从一旁的墙角抱来一捆木柴,外公外婆喜欢吃馒头,所以都是自己做自己蒸,为了省电费,外公经常会从后山砍柴带回来劈开,用土方法来蒸。 我取了几块砖头,架好铁锅,锅底下放好柴火点燃,很快锅中的水烧开,而那只小鬼,则在里面不断扑腾着,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这只小鬼为什么不跑?”我疑惑问道。 瘦高个正蹲在褚胖子跟前,点燃了一根香烟,放在褚胖子的嘴唇上,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看看你头顶。” 我抬起头,烈日已经出来了。 瘦高个语气平静道:“魂魄是不能见到阳光,这是阳极,魂魄属阴,只能活在阴暗当中,而水恰好是阴柔之物,能够容纳他们,但水一被烧开,阴柔便会变得刚阳,知道温水煮蛤蟆么,跟这个是一个道理。” 我哦了一声。 小鬼挣扎的越来越凶,但就是无法从黑色大铁锅中逃脱,在水彻底煮开,咕噜咕噜冒泡,里面的小鬼便再不动弹,而里面的水,也化成了黑水。 “褚江河没事了。” 而此时,瘦高个那边也忙活的差不多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褚胖子嘴唇上叼着的香烟已经燃到尽头,瘦高个又重新换了一根,点燃放了上去。 “老褚家的香烟,果然厉害。”瘦高个神色一缓,吐了一口浊气:“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对付不干净的东西,用处还是不小。” 我也松了口气。 褚胖子的脸庞有了一点红晕,四肢也不再颤抖,像极了睡着的模样,瘦高个继续说道:“等这根香烟燃烧到尽头,他就会苏醒,你留下来好好照顾他。” “你要干什么?”我从他的言语中听到了异样,凝视着他问道。 瘦高个没有说话,而是走进房中,将外公的那个黑包背在肩膀上,拍了拍我的肩膀,神色严肃道:“我要去趟后山,锈青车出现,陈卫民肯定会去那里,否则他做的一切都将会付之东流,我要赶在他完成这一切以前,把这件事了结!”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语气森然,宛若从九幽之下传出来的声音,冷酷异常。 “我跟你一块去!”我说道。 “你不行!” 瘦高个断然摇头:“先不说陈卫民会不会有后招,光是照顾褚江河,就不能离开你,我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你在,褚江河的安危我就能放心,更何况你那个梦境……老实说,我觉得那并不像是梦境,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召唤!” 第八十三章 前往后山 某种意义上的召唤? 我疑惑不解,然而瘦高个并没有向我解释什么,而是再次叮嘱我小心,便背着外公的黑色包离开了家,神色凝重的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褚胖子。 褚胖子嘴唇上的香烟,在十分钟后彻底燃烧殆尽,我将烟头拔了出来。 褚胖子口中不断的吐出白色烟雾,而随着白色烟雾的升腾,褚胖子的脸色开始好转,呼吸也变得匀称起来。 “咳咳……” 半个小时后,褚胖子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望着天空:“小爷我还活着?” “没有,你其实已经死了!”我坐在凳子上,翻着白眼没好气道。 “你丫骗谁呢!” 褚胖子扶着地面坐了起来,喘了几口气,虽然脸上写满了疲惫,但那双眼睛明亮异常,喃喃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挂了。” “褚江河,谢谢了。” 我忍不住道:“要不是你,我恐怕就……” 褚胖子挥了挥手:“行了,别这么矫情,咱俩谁跟谁!” 我止住了言语,有些话,彼此明白就好。 “你知道我刚才昏迷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褚胖子忽然道。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褚胖子语气带着一抹激动,继续道:“我看到锈青车了,就在后山,跟你当时说的情景一模一样,但有意思的是,我在那个锈迹斑斑的车厢中,看到了我们老褚家的人!” “啊?”我惊愕的看着他。 褚胖子挠头道:“而且还是我家老爷子,我就纳闷了,你们陈家村的事儿,怎么还扯上了我们老褚家。” “后来我一想,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褚胖子神色凝重:“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怎么说的吗,我家老爷子很可能和你的外婆认识,结合我在梦里看到的东西,我觉得我们老褚家的人,尤其是我家老爷子,很可能以前在你们陈家村待过!” “不是吧……”我瞠目结舌道。 褚胖子吐了口气:“当然,那个是梦,但我觉得这个梦,很有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召唤!” 他的话和瘦高个临走时,如出一辙。 “那个召唤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褚胖子手里比划着:“知道海市蜃楼吧,跟那个道理差不多,其实我一直好奇,为啥你梦见锈青车,锈青车就一定会出现在后山?如果没有呢?但后来一想,如果你和我的梦境是某种意义上的召唤,那就意味着,锈青车肯定就在后山!” 说着,他抬头环视四周,诧异道:“马延青呢?” “他去后山了。”我说道。 他哦了一声,嘟囔道:“马延青就是那性子,他要做的事情,咱们谁都拦不住他。” 黑锅中,水还是黑色,底下的柴火也烧得差不多,黑色铁锅中的气雾也渐渐沉淀下来。 褚胖子看着黑水,在我的叙述下明白了他昏迷时的事情,啧啧称奇:“竟然是小鬼,陈卫民那个老狐狸竟然连这种偏门的都能做到,对了,陈浩然,你要不要跟我去后山?” “你也要去?”我诧异道。 “必须去。” 褚胖子神色一肃:“我要知道车厢中的秘密,这件事不单单牵扯到了你们陈家村,还牵扯到我们老褚家,我要知道锈青车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去不去?”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去!” “那就走!” 褚胖子背着他的双肩包,手里紧握着洛阳铲,扬声道。 …… …… 后山。 我们顺着山路走到尽头,几乎走遍了所有能走的山路,仍是没有找到锈青车的踪迹。 而且一路上,也没找到瘦高个的身影。 我们继续朝着里面走去,后山很深,再往里就没有路了,路面没有碾压的痕迹,就好像什么东西也没有出现过一样,这让我很怀疑锈青车到底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褚胖子却坚信不疑:“锈青车要是不在后山,我脑袋给你剁下来当球踢!” “还是别介,消受不起。”我摇头道。 褚胖子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而是握着洛阳铲,将前面的草木不断的挥斩开来,顺着我们人工劈出来的痕迹,再次朝着后山深处走去。 刷刷—— 忽然,一道轻微的声音在我们前方响起。 我和褚胖子登时警惕起来,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褚胖子猫着腰,手中紧握着洛阳铲,低声道:“小心啊,要是碰见人,不管是谁先撂倒再说,如果是不干净的东西,咱们就跑!” 我点了点头。 而此时,那道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我和褚胖子空前的专注,直到一条白蛇忽然出现在我们的眼中。 褚胖子站起身,愕然的望着那条熟悉的蛇身,语气结结巴巴道:“白蛇?怎么是这玩意儿?” 我也跟着有些蒙,白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准确来说……它好像是知道我们在这里,有目的性的找到我们。 嘶嘶—— 忽然,白蛇冲我们吐着蛇信,然后摆动着身子朝着前方走去。 “跟着它!说不定有线索!”褚胖子低声叫道。 我和褚胖子跟在身后。 在山中,白蛇迎刃有余,倒是苦了我和褚胖子,一路披荆斩棘,艰难的一步一步的朝着深处走去。 很快。 我们看到了一列藏在后山深处的火车,那辆火车俨然就是我梦境中的锈青车,通体锈迹斑斑,只有一个火车头和一个车厢,安静的停着,宛若被人抛弃在那个地方一般。 “嘿,竟然在这里!”褚胖子叫道。 我也有些兴奋。 就在此时,我看到一道身影不断的朝着我们的方向跑来。 “二伯?!”我吃惊道。 那道身影,俨然是我二伯,只是我二伯此时神色有些惊慌失措,在他的后背上,我竟然看到了瘦高个的身影! 二伯和瘦高个在一起?而且瘦高个昏迷了? 我心里一跳,正在思索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偏头看了一眼褚胖子,却看到褚胖子此时睁大眼眸,难以置信的望着前方,嘴里喃喃道:“诶,我爸我妈怎么在这里?” 我头皮一阵发麻。 褚胖子看到的,俨然和我看到的,截然不同! 第八十四章 幻觉 那道身影朝着这边不断的靠拢着,俨然一副察觉到我们行踪的架势,褚胖子咬牙道:“不行,我要救人!” 我连忙拉住他,叫道:“褚胖子,你看到什么了?” “我爸妈啊!” 褚胖子急声道:“哦对了,你不认识他们,我跟你讲,我妈好像受伤了,被我爸背着,后面应该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们,要是他们出了意外,他姥姥,最好别出现意外!” 他情绪更加激动。 我再次按住他的肩膀,任由他怎么挣扎,也紧紧的按住不松手。 “陈浩然,你干什么!” 褚胖子眼睛通红的瞪视着我:“我爸妈现在有危险,你拉我干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我们现在遭道儿了!” “你什么意思?” 褚胖子瞬间冷静下来,只是他的那双眼睛,不断的朝着远处那个方向瞥着,似乎只要我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要冲出去救人。 我沉声道:“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 “废话,除了我爸妈,还能是谁……” 忽然,他张着嘴巴,一脸呆滞的看着我:“等一下,你别告诉我,你看到的是其他人吧?” 我点头:“是我二伯,他背着马延青!” “这不可能!”褚胖子叫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眼见为实,事情都发生在我们面前,由不得我们不相信。 远处的二伯和瘦高个身影越来越近,和我们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褚胖子脸色阴沉;“陈浩然,我觉得我们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点了点头:“现在怎么办?” “什么也别做,先看看会发生什么!”褚胖子低声说着。 我看着二伯背着褚胖子过来,二伯似乎也看到我,一副惊喜的模样叫道:“浩然,快过来帮忙!” 我抿着嘴唇,手里紧握着石头,猫着腰一动不动。 “你听到什么?”褚胖子偏头问道。 “我二伯让我过去帮忙。”我小声说着。 褚胖子:“我爸说让我过去救我妈,我妈受了很严重的伤,有可能要死。” 我们两个人不动。 二伯距离我们只有五米距离。 但他不再向前走一步,好像那里就是终点一般,他急声道:“你快过来啊,不然马延青就要死了!” 我看着他。 二伯叹了口气,忽然将马延青从后背上放了下来,一手拉着马延青的手掌,勉强让马延青的脸庞暴露在我的视野中。 二伯:“你看看马延青变成什么样了!” 我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马延青的脸庞,布满了黑色之气,俨然中毒了一般,四肢不断的抽搐着。 二伯沉声道:“他变成这样,你也不救?” 我没有说话,此时我脑海中升腾出一个念头,这个二伯的举动,就是要让我和他对话,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我觉得,此时一定不能开口,否则会出现问题。 褚胖子推了推我的肩膀,我看向他,他冲着我摇了摇头,张着嘴唇无声的对我说着:“别说话。” “陈浩然!” 忽然,二伯的声音洪亮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石心肠了?我好不容易将他从里面救出来,真是我瞎了眼睛,早知道我就看着他被那辆列车吞噬!既然连你都不救,那我就给他一个痛快!” 说完。 二伯忽然手掌一拧。 一道嘎巴声忽然响起。 “啊——”瘦高个的痛苦叫声传了过来。 我骇然的望着他,想要站起身,却被褚胖子拦下,我咬着牙齿看向褚胖子,而褚胖子却是流出了两行泪,睁大眼瞳冲着我无声说着:“别过去,一定不能过去!!” 我看着满脸泪痕的褚胖子,心头一颤。 我想起他刚才说的,他看到的东西是他的父母,如果此时褚胖子看到的情景和我一样,那他应该看到,他的父亲将他母亲的手臂拧断。 我握紧双拳,手中的石头嘎吱作响。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东西古怪,我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给那个假二伯一个暴击。 “陈浩然!” 二伯声音爆喝道:“你还是不过来是吗?” 他说着,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二十厘米的匕首,目光恶狠狠地瞪视着我所在的方向:“既然如此,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说完。 二伯开始挥动匕首。 良久,一条鲜血淋淋的手臂出现在我的视野。 我万分确信眼前的人,不是二伯! 这一切,很可能不是真的! 褚胖子将头埋在手臂下,肩膀一阵耸动,一道压抑的啜泣声在我耳畔响起。 杀,杀了这个人! 我眼眸赤红,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冲过去杀死二伯的念头,我咬住小臂上的一块肉,疼痛让我意识顿时清醒了许多。 就在此时,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抬头看着五米外的二伯,他的手中,此时拿着瘦高个的人头,而人头的脸上,五官扭曲起来,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二伯沉声道:“现在,你的兄弟不用再承受痛苦了!” 说完,他朝着远方走去。 我松了口气,但瘦高个的人头好像是印在我的脑海中一般,久久无法忘却,然而我无比相信,那个人头一定是假的,很可能是障眼法,那个朝着远方跑去的二伯,也一定不是真的。 忽然,褚胖子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你个混蛋,小爷我拍死你!” “褚胖子,你别意气用事,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吼了一声,想要抓住他,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就像是一头蛮牛,挣脱束缚一般的朝着那边呼啸而去。 我连忙追上,褚胖子走到五米的地方,身形却是一僵,一动不动的低着头,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手里像是捧着什么一样——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拿——从啜泣声变成了痛哭大喊:“为什么要杀她,你不是说就算是死,也会保护她吗!” 我想将褚胖子从地上拉起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幻觉。 褚胖子忽然转头看着我,那双眼眸赤红宛若被鲜血灌注,他紧握着洛阳铲,突然朝着我挥砸过来! 第八十五章 自相残杀 “褚胖子,你发什么神经!”我连忙躲闪,勉强不让洛阳铲拍在我的脑门上,瞪视着宛若发疯的褚胖子,呵斥道。 褚胖子通红的眼睛盯视着我,呼吸变得急促,手中的洛阳铲直直的对准我这边:“陈浩然,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刚才拦住我,我不可能失去我妈,我爸也不可能死,你要拿命来偿还!” 洛阳铲再次劈头盖脸而来。 我咬着牙,不断的后退,褚胖子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一副要将我置之于死地的模样。 砰! 我躲闪不及,被褚胖子用洛阳铲打倒在地,褚胖子骑在我身上,眼眸赤红的盯视着我,手掌不断的落下,我用尽力气将他的双手手腕紧紧的握住,呼吸急促道:“褚江河,你仔细看看,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不了,你这个杀人凶手!”褚胖子吼道。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很快从我手中挣扎开,双手紧握着洛阳铲,狠狠地砸了下来。 砰! 伴随着洛阳铲的破空声,我偏头一闪,洛阳铲砸在我的耳侧,趁着他再次举起洛阳铲的功夫,我拿起掉落在旁边的石头,砸在他的额头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沉闷声响,褚胖子的额头被我砸出一个伤口,鲜血从中流了出来,我翻身将他按倒在地,毫不留情的挥起拳头劈头盖脸的砸去。 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褚胖子无法控制自己,我就用蛮力让他屈服,直到把他打清醒为止。 当我接二连三把褚胖子打翻在地。 我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平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而褚胖子宛若死猪一样,侧身躺在旁边,浑身颤抖着,却没有再次站起来。 我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刚才的一切是幻觉无疑,挺过去了就会像我刚才一样,那个假二伯离开,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如果没有挺过去。 就像褚胖子这般,魔怔似的以为我杀死了他的亲人。 这个幻觉的能力,应该是阻止外人接触到锈青车,一旦有人出现,扛不住幻觉的话,就会变成一具被仇恨沾满的人。 我忽然警觉。 既然如此,那挺过幻觉的人,就没事了吗? 哒哒哒—— 一道脚步声在我耳畔响起,我偏过头,只见二伯手持一柄染血的锋利匕首,狞笑着朝我而来:“陈浩然,刚才我叫你为什么没答应呢?” “你不是我二伯。”我咬牙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 二伯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子,匕首放在我的肩膀上,狞笑道:“我叫陈锋,陈鹏的儿子,你的二伯啊。” “我二伯不会杀我。”我冷声道。 二伯:“那你可以试试啊?” 冰冷的匕首从我的脖子上慢慢划过,我感觉到刺痛感传来,就像是脖子要被割裂一样。 二伯:“是不是很疼?” 我闭着眼睛:“这一切都是假的。” 二伯的声音带着一抹冷意:“假的?当你的脑袋搬家,在你弥留之际,你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杀啊!”我睁开眼睛,瞪视着他,将脖子朝着他的匕首上放着,吼道:“你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幻觉,你杀啊,有本事你就真的杀死我!” “那你就去死吧!” 二伯手掌一划。 在我弥留之际,我的脑袋真的搬家了,鲜血倾洒而出,将地面染红,甚至有那么半秒钟的时间,我相信我真的会死。 然而,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二伯根本不存在,我二伯的心性我再了解不过,如果连他都要置我于死地的话,在他见到我的那一刻,就是出手杀人,而不是帮我对付陈卫民! 强烈的求生念头,不断的涌上心头。 身边的二伯不是真的,这个想法,更加坚定不移,我发现我虽然脑袋掉在地上,与身体分离,但我的嘴巴还是能动,我龇牙吼道:“你不是说你能杀死我吗,为什么我还活着!” 那个二伯不说话。 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止。 我闭着眼眸,心中念着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还活着,我不可能死。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我感觉自己在动——准确来说是我的头在动,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只剩下头的我,竟然飞了起来,飞到了我的脖子上。 而我眼前的二伯,连同他手中染血的匕首,化作了一团灰烬,在风的作用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脖子还在。 我松了口气,脖子上也没有任何伤口,这更让我坚定刚才的想法,我站起身,四处走动了一下,除了刚才看到的东西,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看向褚胖子。 褚胖子身体还在颤抖,蜷缩着哭泣。 “你没事吧?”我脚步趔趔趄趄的走了过去。 褚胖子声音沙哑:“陈浩然,刚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 “你觉得是真,还是假?”我反问道。 褚胖子:“是假的,我相信我爸,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更何况他们不在陈家村,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冲出去?”我忍不住问道。 褚胖子睁开眼睛,眼眶中的鲜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抹了一把眼泪,啜泣道:“如果你的亲人在你身边被人杀死,你会怎么做?你刚才难道没有一刻想着要冲出去吗?” 我沉默了。 事实上,我刚才险些就会冲出去,如果刚才没有咬住自己的小臂,意识没有彻底清醒,完全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恐怕我也会变成褚胖子刚才的模样。 “哎。” 我叹了口气,将褚胖子拉了起来。 褚胖子从口袋中掏出了黄鹤楼香烟,自顾自的抽了一根,当烟雾被他吸入肺部,褚胖子浑身一颤,眼眸中的悲凄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难以掩饰的愤怒,咬牙切齿道:“他姥姥,我好多了!” 我愕然看着他。 “真的,我好多了!” 褚胖子吞云吐雾着:“嗨呀,我刚才犯什么浑,怎么就相信刚才的事情是真的了,哎我说陈浩然,你刚才傻了吧唧的让我冲出去干啥,你把我拦住不就没事了?” 我没理他。 但越想越气,我将他手中的香烟夺了过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却呛得不停的咳嗽。 褚胖子笑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的很开心:“现在咱俩谁都不欠谁的了。” 第八十六章 无人车厢 刚才为了阻止褚胖子,我揍他有些狠,看着他鼻青脸肿,额头上的伤口还往外渗着鲜血,我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抱歉了,刚才为了控制你,没留手。” “不不不,你打的对!” 褚胖子坐在地上,用我给他的纸巾按住伤口,一边龇牙忍着痛,一边又嘿笑道:“我算是明白了,刚才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锈青车,刚才我们看到的,都是锈青车给的幻觉,而这些幻觉,能够勾动我们精神层面的负面情绪。” 我安静听着。 褚胖子继续道:“我们看到亲人被杀害,就想着要报仇,这就是负面情绪的一种,被锈青车释放出的幻觉无限放大,虽然幻觉破了,但是负面情绪放大的影响,并没有因此消失。” 褚胖子望着黄鹤楼香烟的烟盒,嘿笑道:“幸好我们老褚家的自制香烟,不然这次还真的折在这里。” “你们老褚家的香烟功效这么多?”我讶然道。 记得上次的几件事,包括刚才在院子里,驱逐小鬼让褚胖子苏醒,都倚仗到了老褚家的香烟,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们老褚家的香烟,是特质的,不单单可以对付不干净的东西,还对自己有着效果,我刚才能从负面情绪中挣脱,也是这个原因。” 褚胖子说着,抬头悚然望向远处的锈青车轮廓,嘀咕道:“他姥姥,这还没到跟前呢,就碰到这种事,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走,咱们这次小心点过去!” …… …… 我们小心翼翼的靠近着远处的锈青车,一路上,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们紧张万分,唯恐会出现刚才的那一幕。 许是因为我们的小心,幻觉并没有再发生。 嗖——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传入我的耳畔,我瞬间弯下身子,搂着褚胖子的脖子匍匐在草丛中,警惕的看着那边。 一道身影从锈青车的方向离开,冲着我们的右侧方向不断的飞奔着。 我看着那道身影,心中狐疑。 “那是……你二伯吧?”褚胖子匍匐在我的右边,一脸狐疑的问着我。 “是。”我点了点头。 那道身影确实是他,但我不敢确定,我们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我二伯,不只是我,连褚胖子也没说话,而是安静的看着二伯的身影逐渐远去,经过刚才的事情以后,我对这周边肉眼看到的一切,充满了怀疑。 “他是你二伯!” 忽然,褚胖子坚定不移的说道。 我诧异看着他:“你确定?” 褚胖子却是指着二伯的身影,低声道:“你看看你二伯手里的东西。” 我望了过去。 远远望去,二伯神色并不慌张,但身影却是稍显狼狈,他的手中有一个白色锦囊,非常刺眼。 “看到那个锦囊了没有?”褚胖子道:“是不是觉得熟悉?” 那个锦囊,是二伯刨开陈卫民祖坟得到的。 我:“你的意思是……” 褚胖子压低声音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东西,能够放在一个祖坟当中?陈卫民那丫的你也知道,风水奇门样样精通,邪乎的很,能出现在他那个祖坟里的东西,也不是简单的东西……” 他话音一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我发现锈青车的一切幻觉,只是针对我们的情绪,而对外界并没有什么影响,尤其是那个白色锦囊出现以后,反正我是觉得……这个你二伯,是真的!” “那怎么办,叫住他?”我犹豫道。 褚胖子摇了摇头:“别忙着出声,咱们先跟上去,这荒山野岭的,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去!” 二伯的速度很快,我们却跟衔尾之狼一般紧追着不放,却发现没一会儿功夫,二伯的身影便从我们眼中消失,好像他有意躲闪我们一般,或者说他并不是躲闪我们,而是躲闪身后追来的东西。 我环顾四周,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旁人的痕迹。 “咱们先去瞅瞅锈青车。” 追丢了人,褚胖子同样一脸郁闷:“你二伯是博尔特吧,跑这么快,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这个锈青车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二伯为什么要这么狼狈的跑,还有马延青人呢?” 来到锈青车跟前,锈青车和我梦境中的一模一样,直到我真的用手掌碰触它,才发觉它的通体上的锈迹斑斑,比我梦境中的更要真实。 褚胖子敲了敲锈青车的表面,咚咚的回响声不绝于耳,褚胖子啧啧称奇:“这个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像是经过了几百年一样。” 我无言以对,二伯说过锈青车是出自我外婆之手,但这么庞大的东西,如果单单只靠外婆,恐怕根本不可能完成,但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也得信。 锈青车中,一个身影也没有。 这和梦境中看到的大相径庭,褚胖子也是一脸茫然:“不对啊,怎么跟我昏迷时看到的不一样?” “再找找看。”我小声道。 我和褚胖子分头找,我找车厢,褚胖子找火车头。 车厢中。 干干净净连一丁点尘土也没有,但每一处却又有着时间腐蚀的痕迹,我按照梦境中外婆所在的地方,找到了那张座椅,上面同样一尘不染,好像这里从来就不存在人一般。 “陈浩然,你快过来!” 忽然,褚胖子的急声传入我耳中。 我赶忙跑过去,便看到火车头的驾驶舱有一个人,那个人左手臂缠着绷带,身形高挑瘦削,脸庞棱角分明,但此时他却闭着眼睛。 “开走锈青车……带走陈家村三百二十户……开走锈青车……带走陈家村三百二十户……” 瘦高个一直在那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叫道:“马延青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 褚胖子叫道:“小爷我刚一进来,就看到他在这嘟囔,给了他两耳光,还是没反应,奶奶个腿,马延青这货中邪了!” “你的香烟呢!”我催促道:“赶紧试试!” “嘿你不说我还给忘了!”褚胖子拍了一下脑门,从口袋中取出烟盒,点燃了一根香烟,放在瘦高个的嘴唇上。 瘦高个下意识吸了一口,他的嘟囔声没了,他睁开了眼睛,眼睛中充满了血红,宛若被血浸湿了一般,注视着我们。 “褚江河,快带着陈浩然离开这里!” 瘦高个脸上面无表情,语气却难以掩饰的焦急:“跑的越远越好,去找我师兄,让他带着你们去龙虎山找我师父,记住了,离开陈家村,永远也不要回来,更不要尝试再接触锈青车!” 第八十七章 锈青根 瘦高个说完这句话,忽然沉默了起来,紧跟着香烟的燃烧处变成了青色,升腾出青色的烟雾。 褚胖子大叫一声不好,连忙抬起手掌将那根香烟夺走,他咬牙切齿道:“怪了,真是怪了!” “开走锈青车,带走陈家村三百二十户……” 瘦高个此时也再次便会刚才的喃喃自语模式,脸上布满了呆滞,好像是一块木头的开口处放了一个复读机,不停的重复说着这句话。 褚胖子的脸色非常难看,低着头注视着燃烧处的青色恢复原状,青色的烟雾升腾没到一秒钟,也变回白色。 我心惊肉跳道:“这是咋回事?” “咱们先离开锈青车,出去再说!”褚胖子神色凝重道。 我急了,从褚胖子的言语中,明显是打算只让我和他出去,我指着瘦高个,急声道:“马延青不带走啊?” “要是能带走,小爷我能不带上他么!”褚胖子一副愁容,蹲下身子指着瘦高个的脚下:“你看看这里。” 我蹲下身子凝视。 瘦高个的脚下,此时宛若树根紧抓着地底深处,瘦高个的那双脚也是如此,生出了很多锈迹斑斑的青色不明物质,跟锈青车的地板紧密相连,密不可分。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次看着瘦高个,瘦高个的脸庞上泛着一抹青色,宛若一条锈迹斑斑的沉重锁链,丝毫没有人的模样。 嗡~ 忽然,锈青车晃动起来。 褚胖子叫道:“赶紧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褚胖子便已经拉住我的手腕,一脸急切的走出火车头来到车厢,带着我跳出了锈青车内部。 我们双脚落在地面时,锈青车忽然不再动弹,好似刚才的震动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还不等我喘口气时,褚胖子一脸痛苦的闷哼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额头上不断浮现出冷汗。 “你怎么了?”我焦急问道。 褚胖子紧皱着眉头,反倒问我:“你没事?” 我茫然看着他。 褚胖子盘起双腿,脱掉了鞋子。 我惊恐的看着他的脚下,褚胖子的脚底板出现了一寸左右的青色不明物质,和瘦高个脚下的一模一样。 “我中招了。”褚胖子苦笑道。 我脱掉鞋子低头一看,然而我脚下并没有这个,也就是说,只有褚胖子和瘦高个中招。 我忽然想到二伯。 二伯当时跑的那么快,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应该不会。”当我将疑惑告知给他,褚胖子龇牙咧嘴的将鞋子再次穿上,艰难的站起来,甚至连走路都有些困难,我搀扶着他又坐下来。 褚胖子叹了口气:“你看看我,再看看你二伯,如果你二伯中招了,应该会跟我一样才对,走路都困难,更别提他能跑了。” “难道他并没有进入锈青车?”我迟疑道。 进入锈青车,就会变成这般,而看二伯当时的模样,并没有生出根,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根本没有进入锈青车,另外一种可能,是他有破解这种根的方法。 “记得你二伯手里的白色锦囊吗?” 褚胖子道:“我想,很可能是因为那东西,所以他才没有中招。” “我们去找他!”我说道。 褚胖子摇头:“你去找吧,我在这里等你。” “那怎么行!”我忍不住叫道。 这才接触锈青车多久,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如果让褚胖子在这里呆久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褚胖子语气坚决:“陈浩然,听我说,我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去了,你带着我就等于带着一个累赘,你自己行动反倒能更方便一些!” “那万一再出现……”我犹豫道。 “放心!” 褚胖子手里紧攥着黄鹤楼的香烟烟盒,嘿嘿笑道:“我有老褚家的香烟,只要不进锈青车,就没事!” 我看着他手中的烟盒。 烟盒被他攥的很紧,也正因此,我更明白其实褚胖子的香烟已经用完了,我坐在他的跟前,抿着嘴唇默然不语。 褚胖子忽然推了我一把,瞪视着我道:“楞在这里干啥!” “怕你出危险!”我说道。 “小爷我有烟啊!”褚胖子道。 我指着他手中的烟盒:“你把烟盒给我看看。” 褚胖子默然不语,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他叹了口气,将黄鹤楼的香烟烟盒扔在地上,一脸愁苦道:“陈浩然啊,你眼睛就不能不这么贼么,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从地上捡起烟盒。 烟盒中正如我预料的一样,一根香烟也没有。 “没了香烟,你怎么办?”我问道。 褚胖子撇嘴道:“爱咋咋地,真要挂在这个地方,那就一了百了。” 我瞪视着他。 褚胖子讪笑道:“小爷我就开个玩笑,你别这么当真,瞧你那脸色,黑的跟煤炭似的,放心,小爷我命硬着呢,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家老爷子给我算过么,我活一百多岁没问题!” “你发誓,你老爷子给你算过命!” 我盯视着他的眼睛:“用你老褚家的名誉发誓!” 褚胖子愤愤然的拿起烟盒,朝着我扔了过来,愤怒道:“陈浩然,你别的时候不精明,怎么这个时候精明的跟狐狸似的!” “你根本就没算过命!” 我一字一板道:“你说你能活到一百多岁,当时其实就是在骗我对不对?” “咋的,小爷我就觉得能活到一百岁!” 褚胖子瞪视着我。 我叹了口气。 天空蔚蓝,微风轻荡,瘦高个在车头的驾驶座上,脚下与锈青车宛若融为一体,褚胖子脚下也出现了青色不明物质的根,连走路都异常困难。 让我疑惑的是,为什么我和褚胖子一同进入的锈青车,唯独他脚底下生根,而我却没有发生任何事? “陈浩然,你不觉得奇怪么?” 忽然,褚胖子开口道:“咱俩一块进去,偏偏只有我中招,而你没事?” “我也想知道。”我仰头看着天空,喃喃道。 “可能……跟你的身世有关系。”褚胖子低着头也喃喃自语着:“你二伯说过,锈青车是侯老太太捣鼓出来的,你绝不觉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没有中招?” 第八十八章 路遇陈卫民 我猜测着这个可能性。 不得不说,褚胖子说的很有道理,按照他的逻辑而言,是我外婆制造出了锈青车,所以和外婆有着血缘关系的二伯没事,我也没事。 褚胖子继续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你还记得当时你穿上陈六人皮以后的事情吗?那一次,你的体质发生了变化,后来还接受了万蛇朝拜,老实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比前者更大!” 我叹了口气:“现在紧要的事情,还是去找我二伯,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解决掉你脚底下的东西。” “是啊。” 褚胖子点了点头,忽然眉目一瞪:“那你还傻愣在这干什么,赶紧的啊,要是晚了,小爷我挂了你负责啊?” “我离开了,你怎么办?”我再次犹豫道。 褚胖子甩了甩手掌:“你要是现在不去,跟我在这干耗着,马延青那货是死,小爷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如此,倒不如你赶紧行动,这样一来还有一线生机。”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站起身朝着后山外围走去。 “陈浩然!”褚胖子叫了一声。 我回头望着他,褚胖子将他的洛阳铲扔给了我,喊道:“早去早回啊,小爷我的命在你手里了!” 我挥了挥手掌,转身朝着后山的外围跑去。 …… …… 后山外围。 在山下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处被填埋过的新土,我疑惑的走了过去,记得我们上山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块墓碑,新土倒是注意到了,当时我和褚胖子走的匆忙,并没有留神,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新土前面是一块墓碑。 墓碑跟前放着一些贡品,还有三根粗壮不一的香。 三根香徐徐燃烧。 我走过去细细打量着,那个用木头做的墓碑上,写着几个字——「不孝子陈卫民敬上」。 这是陈为民的祖坟?! 我大吃一惊,能够翻新新土的人,也只有陈卫民或者陈荣,也就是说,在我和褚胖子进入后山深处的那一段时间,陈卫民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竖立了一块墓碑。 或许陈卫民就在附近! 我心头一跳,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察觉到四周没有人,连忙朝着山下跑去,但还没跑多久,脚步又是一顿。 我咬了咬牙,转身走到墓碑跟前,冲着墓碑鞠了三个躬,看着墓碑上的字,双手合十喃喃道:“陈卫民的列祖列宗,我陈浩然给你们鞠躬了,我二伯挖坟掘墓,是因为陈卫民坏事干尽,害我外公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我也不求你们原谅他,但人在做天在看,是非功过,自然有老天爷来断,但你们的尸首抛尸荒野,惊扰了你们,所以我代二伯向你们道歉,如果你们在黄泉有知,心头还有怨气,就朝着我陈浩然身上来,我都接招!” 说完,我准备离开。 但就在此时,三根香忽然从火色转为青色。 我凝视着那三根香,手中的洛阳铲紧紧的拳握起来,唯恐出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扑面而来。 哒哒…… 一道脚步声忽然响起,伴随着一抹熟悉的嗓音,在我的身侧响起:“陈鹏还真有一个好外孙,就是可惜了,早晚都要死!” 我回头盯视着那个身影,咬牙切齿道:“陈卫民!” 陈卫民身穿一袭黑袍,那双苍老的眉目宛若狼的眼睛一般,紧紧的盯视着我,脸上难以掩饰的冷笑。 我控制着战栗的身体,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冷声道:“陈卫民,你真是好算盘啊,从我外婆的黑棺进村,你就开始针对我们家,我不找你,你反倒找上我来!” “你们找我?” 陈卫民嗤笑一声,坐在一旁的石头顶端,双手放在膝盖上,偏头用眼角余光看着我,一脸的不屑:“你们也要找得到我,侯老太太的后手厉害,我认了,你们几个小子能耐也不小,把我机关算尽的宴席弄的一团糟,后生可畏啊。” 我看着他,唯恐陈卫民突然出手。 陈卫民却是冲着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壮胆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指着旁边的一个石头,让我坐在那里。 而后,他宛若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道:“其实在我看来,侯老太太精明了一辈子,就做错了两件事,一件事是五十年前她决定亲自背负陈家村的债,可惜到头来还是棋差一招,一件事是将我女儿陈晴抱走,给她的孩子陈兴当了继女。”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望着他。 陈晴姐……是陈卫民的女儿? 突如其来的话,让我的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我突然又想起了外公当时的那番话,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不能结成阴婚,一旦结成阴婚,就会有鬼胎出现。 “是不是很惊讶?” 陈卫民看着我,皮笑肉不笑道:“白人命,红人灯,媒人见鬼不怕生;就怕命里缠因果,死人肚里鬼胎成,风水里并非百无禁忌,反倒是禁忌很多,稍有差池,就会酿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额头上冷汗不断浮现而出:“你明知道如此,却硬是想要让陈荣和陈晴姐结成阴婚,为的是鬼胎?” “是啊。” 陈卫民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五十年前的那份债,陈家村三百二十户人人有份,有陈立农的一份,但你们家占得更多,陈晴变成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是你外婆一手造就,我看在眼里,也只是顺水推舟……准确来说,是侯老太太知道我会顺水推舟,哈哈哈,真是机关算尽的臭婆娘!” 我思索着要不要背后给他一记洛阳铲。 陈卫民突然看向我:“刚才看到锈青车了吧?” 我手上动作一僵,勉强点了点头。 “这是我送给你们一家,也是送给陈家村的一份大礼。”陈卫民脸上冷酷无情:“五十年前,侯老太太用了通天的能耐,造出了锈青车,企图将那份债用这口行动的棺材装进去,直到她死后无人知晓锈青车的存在,但她还是小看了我陈卫民,你知道吗,你外婆其实有一个毛病,就是在午睡的时候说梦话,她一说梦话就止不住把以前那些事说出来,我就在那时候,知道了锈青车。” 我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心头盛怒。 “后来你猜怎么样?” 陈卫民哈哈笑道:“后来我就把她说梦话的事情告诉她,当然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是在她耳边提到了锈青车三个字,从那以后,你外婆就再没睡过一次午觉,她怕了,怕我把锈青车再弄出来,怕我动手让你们家死无葬身之地!” 他越笑越大声。 “你去死吧!”我再忍不住,紧握着洛阳铲,怒吼着朝着他的脸上拍去。 第八十九章 锦囊 我和陈卫民距离很近,我紧握着洛阳铲,接近他只用了两秒,而这两秒钟,他的大笑声戛然而止,低着头目光冰冷的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戏谑。 砰! 我手中洛阳铲毫不留情,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陈卫民的身体宛若沉重的麻袋被人用力推倒,躺在地上一样,面朝天空。 我神色惊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寻常人在挨了我的一记洛阳铲,就算不晕过去,也应该流血才对,然而躺倒在地的陈卫民,额头上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窟窿,却不见有丝毫的血液从伤口流出。 我的奋力一击,就像砸在瓷器。 我脑海中浮现出当初在家的院子里,那个纸画人的外婆,声音发颤道:“陈卫民,这不是你的真身,对吧?” “你觉得呢?” 陈卫民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重新坐回了石头上,脸上缺失了巴掌大小的一块肉,就像是瓷器缺少了瓶口损坏一般,十分诡异,他凝视着我:“你觉得我一个老头子,在这里给你们下套,面对五大三粗的你们,会用真身?” 我咬牙道:“你究竟想怎样?” 陈卫民:“不怎么样,就是想你们死在这里。” 说着,他话音一顿,目光望向了泛着青光的三根燃烧的香,吐字道:“本来我打算将你们这些人全部杀死在这,祭奠我的列祖列宗,陈浩然,看在你那三鞠躬的份上,今天饶了你,但下一次再碰到,就是你死的时候。” 话音甫落。 他的身体仿佛气球被放空了一般,干瘪下去,化作了一张用鲜血勾勒出的纸张。 纸画人! 我心头一颤。 就在纸画人化作灰烬消散的那一刻,陈为民的声音仍旧传了出来:“其实就算我不杀你,你和陈家村的所有人都活不过今晚,锈青车已经出现,五十年前的那一幕还得上演,好好享受这段时间吧,今晚过后你就会明白,当年的我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五十年前的那一幕还会上演? 我从纸画人消散的那一刻,将陈卫民言语中的一句话烙印在脑海,我想追问五十年前的那一幕究竟是什么,然而迎上我的只有黑色的灰烬。 陈卫民的祖坟处,三根香上的青光也消失了。 除了一地的灰烬,以及气喘吁吁的我,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心里怀揣着不安,朝着山下走去。 …… …… 回到家中。 我将洛阳铲放在凳子上,打开水龙头不停的洗手,手掌却因为恐惧在颤抖,独自面对陈卫民,我才明白我和他的差距,陈卫民说的那番话,我相信没有在说谎。 如果我没有临时起意三鞠躬,他一定会从暗处冲我发难,以陈卫民精通风水奇门的能力,当时真想要杀我,我根本没有能力应对! 我将冷水泼在脸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考虑这些,而是尽快找到我二伯,从他口中知道解决锈青根的办法,解救瘦高个和褚胖子! 我皱着眉头,二伯行踪诡异,我根本不知晓他去了哪里,没有他的线索,我又该从哪里找? 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段话,我猛然惊醒,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懊恼自己反应慢,陈家村中,二伯对谁都没有好感,他如果从后山回来,一定会回到家里,或者藏在大伯或者三伯的家中。 “先找找看!” 我喃喃自语了一声,从北边的厢房开始找,然而厢房也好厨房也罢,根本没有二伯的身影。 直到我来到外公的卧室。 外公的卧室中,那张床被挪开了一些,半截砖有几块也被掏了出来,我望着床底下那半开的通道入口,心头一颤,一抹兴奋涌入脑海。 有人进入通道! 知道这个通道的人并不多,褚胖子、瘦高个、外公、大伯还有村长陈立农,我印象中就只有这几个人,我按捺住情绪的激动,手持洛阳铲将床推开了一些,打开通道跳了进去。 地下通道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我大步朝着前方走去,通道有条分叉路,一条通往村里,一条通往暗室,通往村里的入口被泥土堵住,拉环也没有松开,说明没有人离开。 我走向暗室。 终于,在当初藏着白蛇棺的暗室中,在昏暗烛光的映照下,找到了二伯的身影。 二伯背对着我,低着头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垂落放在膝盖上,宛若一个古佛坐化一般,我叫道:“二伯?” 他无动于衷。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当二伯的正面直直的面对我时,我神色大变,手中的洛阳铲砰铛一声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暗室响彻。 我心里泛苦,不知该如何形容看到的一幕。 二伯闭着眼睛,呼吸很弱,他的脸庞被锈青色布满,浑身就像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铜人,在他的身子底下,有一道道锈青色不明物质的根,将他与地面相连。 我现在终于明白,二伯和瘦高个一样,也进入了锈青车,瘦高个动作慢了一步,被锈青车吞噬,二伯虽然反应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锈青车,却还是没有逃过锈青车的诅咒。 正如褚胖子当初所言。 锈青车是外婆造出来的,很可能对我们一家人不起效果,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经过身穿陈六人皮以后,身体和血液发生了异变,从而脱离了锈青车的诅咒。 二伯的变化,印证了褚胖子后者的判断。 我瘫坐在地上,并没有因为自己脱离锈青车的诅咒而感到丝毫的欣喜,与之相反的,是我感到一股绝望。 二伯也被锈青车诅咒,就意味着锈青车破解之法的线索,从这一刻彻底断了,我看着二伯那张平静被锈青色布满的脸庞,多么希望他现在能开口,能告诉我该怎么破解,让我能够救出褚胖子和瘦高个。 就在此时。 我忽然能发现,二伯的双手当中,紧握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锦囊。 第九十章 白色蛇鳞 我从他手中取出锦囊。 锦囊通体宛若象牙玉一般的白色,锦囊很冰凉,就像是放在了冰块上一般。 白色锦囊很轻,锦囊的开口处有一条红色的线束缚着,那条红线上,密密麻麻纹着很细微的金色文字,肉眼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我打开锦囊,里面是一片白色蛇鳞,我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着,心中期盼能够从这片白色的蛇鳞上能发现什么。 忽然,脑海中泛起了一抹记忆,我的意识更是被从体内剥离出来,来到了一个场景,我四下环视,吃惊的发现,这个场景竟然出奇的熟悉——这是陈家村的后山深处! 天空风云变幻。 黑云压城。 一道道奔雷在漆黑的云层中闪烁,宛若要降下雷霆之怒。 嘶—— 蛇的嘶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那是一条胳膊粗的白蛇,面对天空的黑云,扬起了头颅,吐着蛇信,眼眸中充满了兴奋。 它迅速的爬到最高的一棵树木上,冲着黑色云层发出嘶鸣声。 轰! 雷霆声音宛若洪钟,响彻四周,一道紫色雷电劈在了它的身上,白蛇的嘶鸣变得凄厉,树木燃烧,它从树干上跌落下来。 我以为记忆在此刻就会停止。 但耳畔却响起了脚步声,那道不属于我的记忆中,出现了一道身影,一个年轻的女子。 “外婆……” 我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外婆曾经叫我看过他年轻时的照片,而眼前这个女子就是照片中的女子,但此时的外婆,不可能听到我的呼唤。 我呼吸有些紊乱,迫切想要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年轻的外婆走了过去,树干燃烧着,白蛇的身体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外婆蹲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将白蛇抱在怀中,跪倒在地上,昂首正视着黑色云层,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清的言语。 当她不再言语,黑色云层中的奔雷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婆带着白蛇的身体走向后山,而那里,停放着锈青车,她带着白蛇走进了锈青车,锈青车忽然晃动,在后山缓慢行驶了起来。 记忆戛然而止。 我的意识也回到了本体当中,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色蛇鳞,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蛇鳞,原来记载的是外婆与蛇鳞相遇,以及锈青车的事情,就像是一个U盘,插在电脑接口上能看到其中的文件一样。 但这里面的记忆,却并没有记在破解锈青根的方法。 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东西,会在陈卫民的祖坟中? 我深吸了口气,思绪宛若齿轮一般急速的转动着。 我想到了大伯。 准确来说,是想到和大伯在一起的白蛇棺! 我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陈卫民当初所说,外婆午睡时说梦话的事情! 外婆确实不睡午觉。 每一次到中午,她就会犯困,我小时候曾经看到过外婆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忍不住提醒她去睡一下。 然而外婆却是勉强打起精神,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不能睡,有些东西,要做就要从头做到底,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当时我并不明白外婆说这句话的含义。 但自从在后山接触到陈卫民,从陈卫民口中得知这些话,我当时看着陈卫民猖狂大笑时的得意嘴脸,失去了冷静,现在冷静下来,结合以往的记忆,发现了这一点。 有没有可能。 外婆是故意告诉他? 而为的就是有一天陈卫民会将这句话倾诉出来,传到我的耳中?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我前往村子。 寻找大伯的踪迹,外公说大伯被他连同白蛇棺一块藏起来了,或许,只要我找到属于外婆的白蛇棺,就能发现解除锈青根的线索。 …… …… 中午时分,每到这个时候,村子里就会熙熙攘攘,一些村民会坐在自家门口的角落,享受着午后的阳光,甚至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呼朋唤友消遣起属于午后的短暂时光。 今天的村子却异常的宁静。 我觉得宁静的有些过头,村子里几乎看不到村民的身影,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他们像是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的走着村路上。 我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雕塑一般,我为能尽快解救瘦高个和褚胖子而心急如焚,想要找到大伯和白蛇棺的下落,并没有理会。 大伯的住所。 门依旧被锁起来,我学着褚胖子和瘦高个当初的样子,用一根铁丝试图打开锁子,但却无济于事,最终只能用力气将锁子从门上拽下来。 找遍大伯家的每一处角落,里面空荡荡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更别提棺材了,我叹了口气,打算朝着大伯的诊所再找找。 出来的时候,在大路上,我发现越来越多的身影,宛若雕像一般站在原地,连之前拖着疲惫身体的村民,也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我神色微变,下意识走向其中一个人。 那个身影年龄约莫六十多岁,头发稀疏,白发白须,神色呆滞,脸上布满了锈青色,在他的脚下,有很多锈青色不明物质的根。 “怎么可能……” 我惊愕的看着这一幕,浑身战栗不已,陈卫民在后山那句话再次浮现心头。 五十年前的那一幕还会再次上演,难道说的,就是满村三百二十户的所有人,都脚下生出锈青根吗? 我连忙看了看其他的身影,却发现,这些人不管是青年还是中年,不管是男是女,是孩童还是身陷残疾,都无一例外和那位老人一样,神色呆滞,满脸锈青色,脚下生根! 我猛然回头,望向后山的方向。 我记得和褚胖子进入锈青车时,车厢的里面和我们的梦境截然不同,里面没有一个人,当时我和褚胖子还在诧异,梦境照进现实,锈青车既然和梦境一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里面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路上这些脚下生根的村民,仿佛是在无声的告诉我,锈青车车厢里的人,就是他们! 第九十一章 拖棺人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一道沉重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我回头望去,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伯!”我失声叫道。 那道身影正是大伯陈兴,而此时,大伯手中紧握着一根粗壮的麻绳,麻绳顺着他的肩膀延伸,连接着身后的一口棺材。 那口棺材是白蛇棺! 我千辛万苦迫切想要找到的东西,竟然就在这里! 大伯脸上同样泛着锈青色,他一往无前,神色呆滞的拖着白蛇棺,朝着村子里走来。 当白蛇棺越过牌楼的那一刻。 咔咔—— 那些脚下生出锈青根的身影,大步走了过去,锈青根是从脚底板生出,他们每一次踏出,脚下都沾满了血液,血腥味弥漫。 看着地面上的鲜血,我胃里翻腾。 那些人走到大伯的跟前,齐齐跪倒在地,冲着白蛇棺不停的叩拜。 大伯置若罔闻,继续拖着棺材朝前走。 咚咚—— 白蛇棺在地上拖动,传出一道道巨响,伴随着白蛇棺的阵阵声响,那些村民也站起了身,跟在白蛇棺后面,神色呆滞的缓慢的跟着。 “大伯,你要干什么!” 我忍不住拦在他的身前,吼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大伯好似看不到我一般,继续朝前走,我挡在他的面前,他就用身体撞我。 他的力气很大。 我脸色涨红,将洛阳铲别在腰间,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肩膀,用尽浑身解数,试图拦下大伯的前行。 砰! 我被撞倒在地。 我坐在地上,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骇然发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后山的方向! 绝对不能让他们去后山! 我咬牙想道。 我试图阻止,但每一次阻止,都会被撞开。 而眼前这些人,就像是举行着一个盛大的仪式,神色呆滞的朝着一个方向,跟着白蛇棺走去。 我累的满头大汗,思索着该怎么解决。 忽然,我想到了我身上的血,我看着手掌,一做狠,用牙齿将食指的鲜血咬破。 我将手指上的鲜血,涂抹在他的额头上:“大伯,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大伯身形忽然一顿,呆滞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那双目光凝视着我,又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松了口气。 鲜血终于起到了作用。 他回头看着我,声音沙哑道:“锈青车出现了?” 我点头:“就在后山!” 大伯叹了口气:“浩然,我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身体的变化,记住了,尽快与陈晴结成阴婚,这是救陈晴的办法!” “那你呢?” 我急声问道:“锈青车的事怎么解决?” “没办法解决!” 大伯苦笑道:“锈青车不应该存在世上的,既然出现,就需要很多人的命来填补,咱们陈家村,看来真的要绝户了!” “我要救你们!” 我大声道。 “没用的,这是死劫。” 大伯看着我,脸上的呆滞又一次遍布,我不断的挤出食指上的鲜血,试图让大伯清醒过来。 大伯却对着我摇头:“你的血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锈青车的影响很强,浩然,带着陈晴离开陈家村,赶紧走吧,去了外面,只要你们结成阴婚,陈晴那丫头就会跟着你,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再回来了!” 说到最后。 大伯的声音越来越小,声若蚊蝇。 咚咚—— 大伯再次拖着白蛇棺,冲着后山走去。 我不死心的走到白蛇棺跟前,白蛇棺封死了,我吼道:“白蛇棺,你给我打开,我要看到里面的东西!” 白蛇棺没有反应。 我将食指上的鲜血涂抹在白蛇棺的那条白蛇上,上次白蛇棺就是在我涂抹鲜血以后打开的。 但这次不知为何,根本不起作用。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与我擦肩而过,注视着最前方大伯的背影,心中的绝望不断的涌现而出。 难道,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嘶嘶嘶—— 远方传来一道道蛇鸣声。 我回头望去,只见数以千计的蛇,在为首的白蛇引领下,从后山爬行而下,冲着我而来。 我心头生起了一抹希望,后山的蛇群,是我最大的倚仗,说不定能靠这些白蛇,解除锈青车带来的影响! 哒哒……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怀抱一团东西,忽然从村子的一条巷子中大步跑来。 我眼瞳一凝,瞪视着他,咬牙切齿道:“陈荣?” 陈荣脚步一顿,走到蛇群和大伯的中间,回头冲着我狞然一笑:“陈浩然,我们又见面了!” “你要干什么!”我连忙朝着陈荣所在的地方追了上去,大声质问道。 “当然是让所有人,偿还五十年前的那份债!” 陈荣龇牙道:“陈浩然,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的,因为从今天以后,你将带着恐惧,永远活在悲哀当中,就像我爸那样,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说完,他将怀中的东西扔在地上。 那是一叠一人高的纸。 每一张纸上,都用鲜血勾勒出人的四肢和五官,栩栩如生。 当纸张落在地上,陈荣猛然跪倒在地,对着那些纸张扬声道:“陈家村村民陈荣,愿意用三十年的寿命为代价,换取属于我们一家的东西!” 那些纸宛若气球一般不断的膨胀,最终成型。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 那些纸人,竟然化作了三百二十个人。 而那些人的面孔,正是我在锈青车车厢中看到的身影,包括我外公,包括我外婆! “纸画人!” 我握紧双拳,将洛阳铲从腰间取下,飞也似的朝着陈荣跑去,我不知晓陈荣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他的目的一定是要让这些人前往后山,接触锈青车! “陈浩然,没用的!” 陈荣从地上站起来,狞笑着看着我,他的脸庞开始急剧苍老,原本头顶的黑发也瞬间化作了白丝,他抬起皮肤已经变得松皱的食指,直直地指着我,笑哈哈道:“你们一家让我和我爸痛苦了这么多年,你们是时候偿还了!” 请假一天,明天补上! 今天卡文卡得特别厉害,坐在电脑跟前写了八个小时,但写出来的两个剧情都不满意,只好删掉,到现在还是一章都没有写出来,今晚上会再打磨一下剧情,重新换个角度思考,所以今天只能暂停一天,非常抱歉,明天和前几天欠下的章节,我尽可能全部补上! 第九十二章 五十年前陈家村的债 陈荣的变化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便从一个高大青年变成了残烛老人,我惊悚的看着陈荣的变化。很难想象,一个人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些是陈卫民教你的?”我瞪视着他。 陈荣哈哈笑道:“是啊,他是我老子,他不教我,难道靠你们家教我吗?” 他忽然剧烈咳嗽了一声,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看到我的样子,你怕了?你让我们家活在绝望这么多年,我也会让你尝尝这个滋味,等着吧,你很快会知道这一切的!” 噗通! 他双膝一软,突然跪倒在地,然后趴在地上,却仍旧坚强的抬起头,用那张苍老的容颜正对着我,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眸,充满了戏谑,声音沙哑道:“你会知道一切的,你会品尝到那种痛苦,五十年前的那份债,你家一定要还!” 陈荣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声若蚊蝇,而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单单是他的容颜变得苍老,身影变得佝偻。 当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时,陈荣就像是一个被放空的气球一般,干瘪下去,活脱脱只剩下一张皮。 我手里拎着洛阳铲,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小心翼翼的靠近,仔细打量着。 他只剩下一张皮,确切来说是一张白纸,白纸上画着陈荣的一切,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张人皮。 他没干瘪下去,那么真实。 干瘪成纸,却显得如此荒诞! 我难以相信我看到的一切,陈荣是一张纸? “不,这不可能……” 我瘫坐在地上,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不断的浮上心头,我捂着头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这都是幻觉!” “王八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咚!咚!咚! 白蛇棺仍旧被大伯那锈迹斑斑的身体拉着,朝着后山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身后越来越多的村民出现,跟在白蛇棺的最后面,像是傀儡一般的行走。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无声无息。 我抬起头,看着走在最前方的大伯身影,恐惧就像是空气,随着我的呼吸蔓延到我体内的每一处细胞。 眼前的大伯,到底是不是大伯?他会不会也像一张纸一样,干瘪下去? 陈荣到底是陈家村的个例,还是整个陈家村都是这样? 我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内心的疑惑就像是病毒一般弥漫增生,吞噬着我的思绪。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关于当时褚胖子打电话报警的事情,我将脸颊上的眼泪抹掉,手掌颤巍巍的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通了当地的警方电话。 “警局,你好。” 电话那头,传出沉稳的男人声音。 我抿着嘴唇,声音沙哑道;“你是活人吗?”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方才流出声音:“这是报警电话,请不要开玩笑,有什么事?” 我低声道:“我这里是陈家村,我想问一下,当时我们这里死人了,然后报警,为什么警方没人管?” 电话那头的声音重了几分:“我再次警告你,这是警用电话,请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我冲着手机的话筒咆哮道:“为什么你们当时没有出警,这里死人了啊,死人了!” “陈家村早就死光了,哪里的人?!” 电话那头的男人大声呵斥道:“五十年前,所有人都失踪了,我们这里有详细的记录,这些年也进村调查过,根本就是一座鬼村,而且外面还拉着警戒线,谁敢进去?在那里死人,你在开什么玩笑!” 吧嗒…… 手机从我的手里滑落。 我惊呆了。 五十年前,陈家村就是一座鬼村? 这不可能啊,我外公和外婆,在我小的时候就说过,这是一份债,他们是那么真实,怎么可能会是死人? 咚咚咚—— 白蛇棺依旧被拖着,棺底和地面发出的沉重声音,似乎在回应着我。 我浑身发寒,不知所措。 一时间,我陷入细思极恐的境地,难道五十年前的债,就是这份债?我的梦境中,外婆在年轻的时候,抱着一条白蛇上了锈青车,带着所有人离去。 难道是把所有的活人都带走了? 陈卫民说他每日活在痛苦当中,是因为三百二十户中,只有他活着?陈卫民他是风水先生,所以陈家村呈现出的这一切,都出自他手? “这不是真的……” 我嘴皮哆嗦着。 我不敢相信我想象出来的东西是真的,但陈荣那张纸皮,就像是印证了我的说法一般。 等一下…… 我浑身一颤。 我想起了当时蜕皮的过程。 那个皮……那个皮…… 我躺在地上,苦笑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香灰能够止痒,其实并不是香灰能够止痒,而是香灰中含着的温度,那张皮其实也是纸皮,应该是不能遇热,遇见香灰的温度,就会褪下。 不对,不对! 我猛然惊醒,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有一件事肯定是真的! 褚江河和马延青,他们是真的! 梁铭他也是真的! 能自由出入村庄的人,都是真的!! “没错,应该是这样!” 我激动的站起身,大声的吼着,一定是这样,就算陈家村真是鬼村,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我是活人,褚胖子和瘦高个也是活人! 褚胖子和瘦高个,绝对不能有事! 我咬牙切齿的想着,一定要解决掉锈青根,一定要把褚胖子和瘦高个从锈青根的泥沼中拉出来! 嘶嘶嘶—— 而此时,蛇群发出的嘶鸣声,将我的心神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我看着蛇群为首的那条白蛇。 那条白蛇也看着我。 我咬着牙,声音沙哑道:“白蛇,帮我。” 白蛇的嘶鸣声凌厉的几分,它身后的数千条蛇,更是呈现出一种群蛇乱舞的画面。 蛇群动了。 它们比大伯那些人更真实,不知为何,我能从这些蛇群中读取出一股情绪,一股与我共生的悲哀情绪。 我紧握着口袋中的白色锦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浸湿我的脸颊。 白蛇带着蛇群,用行动告诉我。 它们帮我。 第九十三章 陈家村的真相 嘶嘶嘶—— 伴随着一道道凌厉的蛇鸣声,数千只颜色各异的蛇,在白蛇的带领下,爬行而来。 我望着大伯缓慢前行的身影。 面对蛇群,他和余下的数十位脚下满是锈青根的村民一样,仍旧按部就班的拉着白蛇棺,仿佛眼前出现的一切,都不足以让白蛇棺前往后山。 蛇群的目标,也不是大伯和数十位村民,蛇群的眼睛都盯视着大伯身后,拉着的沉重棺材。 一条条颜色各异、粗长不一的蛇齐齐和大伯交错而过,爬到白蛇棺跟前,将白蛇棺彻底覆盖住,只留下表面那只没有眼睛的白蛇纹理。 砰! 大伯肩膀上的麻绳,忽然从中间裂开,白蛇棺重重的落在地上,大伯和数十位村民,宛若雕塑一般,保持着原来的形态,一动不动。 我看着白蛇,看着白蛇棺。 白蛇昂首盯视着白蛇棺表面,突然用蛇信轻轻点了点没有眼睛的白蛇纹理。 在我眼中,那条白蛇纹理活了过来,它开始游动,宛若白蛇棺的表面就是一个鲜活世界一般,肆意奔走,最终掩息在白蛇棺的顶端。 咔嚓—— 白蛇棺忽然传出一道声响,爬满白蛇棺的蛇群开始下爬到地面上,将白蛇棺围起来,宛若朝拜一般,低下了蛇头。 白蛇看着我,发出嘶鸣。 我深吸了口气,走了过去,手掌颤巍巍放在白蛇棺棺盖上,轻轻一推,白蛇棺里面的东西映入我眼帘。 我心头一颤。 外婆面容安详,穿着深色寿衣,枯瘦的双手叠了起来,左手压右手,掌心朝上放在小腹处,宛若沉浸在梦乡。 “啊……” 我张了张嘴,想要唤醒躺在白蛇棺中的外婆,不知为何,当我喊出声的时候,那声音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面色痛苦的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我还是无法相信我想象到的一切,无法相信那通电话中,警局给我的回复,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陈家村还是那个陈家村,不是绝户村。 嘶—— 白蛇忽然爬了过来,昂首看着我。 我咬着嘴唇。 它用蛇信点了点我手掌中紧握住的白色锦囊,我站起身,将白色锦囊放在棺材中外婆的手中。 当白色锦囊放在外婆的手心。 外婆手掌蓦然紧握住锦囊,苍老的脸庞上,面部表情开始发生变化,良久,她睁开了眼睛看向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声音沙哑而温柔:“浩然。” “外婆……” 我再忍不住情绪上的崩溃,哭喊了出来。 外婆缓慢的从棺材中坐起,低头看了一眼白色锦囊,良久发出一道悲凉的叹息:“我设下的局,有三个结果,最好是平安无事,其次是死很多人,最后……是让你看到一切的真相。” “陈家村是不是已经绝户了?” 我瘫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哭着道。 外婆手掌放在我头顶,轻轻揉了揉,声音随之而来:“五十年前,我造出锈青车,以白蛇命为基,带着陈家村三百二十户的所有人离开了,但其实唯独有三户,其实并没有死绝。” 她话音一顿,继续道:“一个是我们家,我用了一些手段,欺瞒冥冥注定的因果,所以你外公,你大伯陈兴,你二伯陈锋,你三伯陈凌,还有你父亲,都还活着,也并没有遭受什么危险,但是咱们家一代又一代人,都必须背负这份债。” “第二户,是陈卫民家,最后只有陈卫民一个人活了下来,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只能活在痛苦之中。” “第三户,是陈立农他们家,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 外婆面色平静,娓娓道来:“锈青车过处,死人不得入土,生人必须上车,不上车的活人,也只有那些懂得风水奇门的先生,但即便是这样,也将一辈子受孤独之苦,无法离开村庄,至于如今的陈家村你所看到的人,其实都是你三伯画出的纸画人。” 她从棺材中走了出来,脚下踏着地面。 我心头一颤:“那你呢?” 外婆沉默良久,开口道:“锈青车需要有人开,必须是活人。” “为什么……” 我忍不住道:“为什么五十年前会发生这种事,这份债到底是怎么来的,到底是谁干了什么事,会让你造出锈青车,让陈家村三百二十户,几乎户户死绝?” “这不属于你的事。” 外婆苦涩的说道:“我做的这个局,终究还是被他们两个人破了,留下最坏的一个结果,他们打算玉石俱焚,不甘心让你的命格恢复正常,以后你要记着,你的命属于陈家村,却也不属于陈家村,这份债你还要背下去。” “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声音沙哑问道。 外婆点头道:“有。” 我看着她。 外婆却又摇了摇头:“但这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 “外婆,相信我,我可以!”我大声叫道。 “那你能解决锈青根吗?”外婆反问道。 我抿着嘴唇,心中苦涩,是啊,我连锈青根都解决不了,我还能怎么做…… 哒哒哒—— 就在此时,一道从村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我回头一看,只见外公不知何时从医院回来,脚步踏过陈家村的牌楼影子,一脸悲愤欲绝的朝着这边走来。 “为什么,为什么!!!”外公吼道。 我看着外公额头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渗透鲜血,连忙走了过去,却被外公狠狠地甩开手臂。 他脚步颤巍巍的走了过去,走到外婆的跟前,歇斯底里的咆哮道:“谁让你醒来的,你给我睡下,你不许起来!” 外婆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外公佝偻着后背,试图用双手搂住外婆,但颤巍巍的双手,却迟迟没有放在外婆的身上,他的语气从歇斯底里,最后变成苦苦哀求:“老伴,我求你了,你就躺下,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好吗?我回来了,剩下的交给我,我能解决掉这一切!” 外婆抬起枯瘦的手掌,摸着外公的脸颊,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又摇了摇头。 外公身体颤抖着。 不知为何,我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浩然。” 外婆忽然看向我,朝着我招了招手,当我走过去,外婆将白色锦囊又放在我的手中,轻声道:“解决锈青根的方法,就是这个。” 第九十四章 浩然还小,照顾好他 白色锦囊中,是一片通体白润的蛇鳞。 我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却不明白为何外婆说白色蛇鳞是解决锈青根的方法,如果白色蛇鳞是解决锈青根的方法,以二伯的能耐,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什么他宁愿躲在家里的通道密室中,也不愿意解决锈青根? 外婆许是看出我的疑惑,脸庞上的笑容收敛,低声说道:“浩然,如果你想要救下所有人,就必须找出使用白色蛇鳞的方法,这是解决锈青根唯一的办法,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外婆摇头:“你准备好接受这一切,无论结果是什么样吗?” 我心中苦涩,难道现在这个结果还不算最坏吗? 外婆将目光又放在外公身上,此时的外公就像是一个丢掉心爱东西的孩童,佝偻着后背低头一个劲的抹眼泪,然而泪水总是夺眶而出,怎么用手背抹掉都无济于事。 外婆苍老的脸庞上不见一丝血色,身体忽然倒下,就像一座山峰忽然崩塌一般,外公忙不迭的伸出手掌,将她抱在怀中。 “啊……” 外公低头看着外婆那张脸庞,张着嘴唇,神色悲痛,哭腔从小到痛彻心扉,回荡在周围。 我坐倒在地上,心中痛处万分,本来以为相逢,却不想是别离,外婆的身体开始消融,一点点的干瘪下去,原本干枯的手臂就像失去了血肉的支撑,只剩下一张皮。 “锈青车的事情,交给你了。” “陈家村五十年前留下的债,该背就背吧。” “浩然他爸妈是一根筋,还在想着那件事,要是你能解开他们的心结,就试着解。” “陈凌那孩子,命也苦。” “陈锋离开家那么久,其实我知道,他忘不掉这个家。” “陈兴……能别让那孩子伤心,就别伤心了,咱们家亏欠最多的,就是他了。” “老头子,你也是,该放下的,就放下。” 外婆声音沙哑,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她偏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笑容,只留下了一声喃喃自语:“我先走一步了,浩然还小,照顾好他……” “走吧,走了好。” 外公将外婆紧紧的搂在怀中,身体不停的颤抖着,眼眶通红的看着她的那张脸庞,喃喃道:“走了你就不再受苦了。” 我张大眼眸,看着外婆。 她的身体彻底消失了,在外公怀中,就只剩下一件深色寿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后的证明。 我望着天空,不知为何,天空开始旋转,景物开始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中剥离而出,当我回过神,身体已经倒在地上,我捂着脸庞,强忍着接受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嘶嘶—— 忽然,耳畔响起白蛇的嘶鸣声,我偏头看着,白蛇爬行到我的跟前,轻轻的吐出蛇信,那双蛇瞳盯视着白色锦囊。 “你能解决锈青根?” 我声音沙哑问道。 白蛇点了点头。 我将白色锦囊打开,取出白色蛇鳞,白蛇咻然探出蛇头,从我手中叼走白色蛇鳞,突兀的吞进腹中。 一道白雾从白蛇口中吐出。 开始很稀薄,慢慢的白雾开始浓厚,四溢而开,约莫十分钟的功夫,整个陈家村都被白雾笼罩。 咔嚓—— 身前不远处的那些村民的身体,在白雾的侵蚀下,不断的干瘪下去,化作一个个纸画人,轻飘飘的垂落地面。 而在最前方的大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上的锈青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大伯回过头,脸上全是泪痕。 我想可能是大伯的身体被锈青根吞噬,其实他的意识还在,我们这边发生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看在眼里,却全部听入耳中。 哒哒…… 大伯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从地面上站起身,走到抱着深色寿衣的外公跟前,跪在地上,冲着深色寿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 …… 外婆的离去,让家里弥漫开了一股悲痛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出笑容,有的只是哀伤。 回到家中。 二伯已经从通道中走出来,坐在庭院中看着自己的双手,迟迟没有抬头。 当我们走过去。 二伯抬起头,看向大伯,又看了看外公,目光最终定格在外婆留下的那套深色寿衣上,那双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我完全无法读懂。 “锈青根不能解……” 二伯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庞:“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拿着锦囊,却躲在通道里?我宁愿是死,也不想解开这一切,锈青根不能解啊,解了……我妈就真的没了。” 最后那句话。 性格要强的二伯,声音带着哭腔。 我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但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二伯抬起头,擦了擦眼眶,脸上浮现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你不知道这一切,我不怪你,你为了你朋友,我不怪你,浩然,你做得很好……很好。” 我眼眶红了。 “去后山吧。” 外公沉声道:“该来的,不能躲。” 山路一如往常的崎岖,大山深处也被白雾笼罩,一路上,二伯迈着沉重的步伐,和我并肩朝着后山的方向走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我说着:“锈青车的影响开始以后,陈立农和陈卫民这两个人,就不会再出来,尤其是锈青车,他们绝对不会在锈青车跟前活动,因为他们一旦过去,他们这些当年没有上车的人,都逃不过锈青车的因果。” 有些话他的声音太低,我听不清,但后面提到了陈晴姐,又提到了大伯,我想问他在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回去。 许是因为白雾的原因,进入后山,并没有再出现幻觉,在白雾当中,锈青车的轮廓若隐若现。 视野尽头,褚胖子和瘦高个低着头在那说着什么,当看到我们,两个人站起来。 褚胖子张了张嘴,想要对我说什么,却被瘦高个用手肘顶了一下,话音顿时都没入腹中,一语不发。 瘦高个看着我们:“要做了吗?” “嗯。” 外公神色漠然的点头:“不能辜负我老伴的用心。” 瘦高个叹了口气,脚步缓慢的走向我,我看着他,从瘦高个的言语中,我听出他知道事情的一切,但又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瘦高个会知道一切? 瘦高个开口道:“曾经咱们遇到血涌泉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我不能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明白。”我小声道。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但接下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看着他。 瘦高个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自从陈家村的真相被我知晓以后,我心中便涌现出浓浓的不安,那种不安如影随形,缠着我的脖子。 尤其是此时瘦高个表现出来的神态,以及那安慰般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更让我觉得…… 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接受。 第九十五章 蛇低头,背驮棺 白雾中,锈青车的轮廓若隐若现,我、外公、大伯二伯、还有褚胖子瘦高个,六个人缓慢的走进,锈青车还是一如往常,安静的停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哒哒哒…… 一道道脚步声响起。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个神色呆滞,浑身布满锈青色的村民身影,脚步蹒跚的朝着这边走来。 “白雾对他们不管用?” 我看着数百人的身影,吃惊道。 外婆之前说过,白色蛇鳞是解决的办法,可是此时,白雾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身上依旧布满锈青色,脚底下,随着接近锈青车,锈青根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 “不是白雾没有影响。” 大伯转身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是因为他们本就属于锈青车。” 我疑惑看着他。 大伯继续道:“想要开走锈青车,车厢中必须坐满三百二十人,你也知道,咱们村哪里还有人,所以这些年,你三伯按照你外婆所说,一直在勾画着这些人,他们其实都是纸画人,只是使用的材料,和勾画的东西不一样,所以白雾才不会影响他们,白雾影响不了他们,那么,锈青车自然会影响他们。” 嘎吱—— 锈青车的车厢大门忽然敞开。 陆陆续续的人不断的走向锈青车,锈青车的车厢中,坐满了人,就像我在睡梦中经历过的那一场梦一般,所有人呆坐在那里不动,俨然一座座雕像。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瘦高个忽然叹了口气道。 “马延青,你什么意思?”褚胖子从我手里接过洛阳铲,将洛阳铲放在背包中,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瘦高个沉声道:“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坐在锈青车车头的驾驶舱么,我当时想着,只要能将锈青车开走,锈青车的影响就会消失,我用遍了所有方法,仍旧无法将锈青车开走。” “因为你是男人。” 二伯撇了撇嘴,冷笑着道:“锈青车是我妈造出来的,所以能够开走锈青车的,必须也是女人,而且还必须是从陈家村出生的女人!” “那岂不是说……” 褚胖子张着嘴,看向我。 我心头一阵不妙。 二伯点头道:“没错,想要开走锈青车,只有一个办法……” “陈锋,你个混账!” 忽然,大伯猛然一拳砸在二伯的脸上,神色凶神恶煞的瞪视着他,咆哮道:“你这些年不管不顾陈家村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现在还想把主意打到陈晴身上?” “陈晴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二伯脚步趔趄着退后了几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冲着他吼道:“咱妈活着的时候,跟你怎么说的,你是不是忘了,啊?” 大伯咬牙切齿道:“我没忘,可是……陈晴她还是个孩子!” “她不是人!” 二伯一字一板道。 大伯呼吸急促:“陈锋,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百遍都行!” 二伯开口说着:“陈晴是咱妈从陈卫民手里夺走……” 砰!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大伯猛然一脚踹了出去,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王八蛋,你再说一遍!” “陈兴,我敬你是当哥的,你它妈别蹬鼻子上脸,咱妈当时说过,如果这个局到了最坏的地步,就弃车保帅,陈晴是你的养女没错,可是这个梦你是时候醒了,陈晴是陈卫民画出来的人,你还梦着啊?” 二伯的话,宛若锥刺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刺在我的心上,我明白过来,外婆之前说过陈家村只有三户。 一户是陈卫民,一户是陈立农。 无论他们哪一家,都只有他们一个人,也就是说,无论是陈荣,还是陈晴……他们都不是人生,而是陈卫民一手造出来的! 二伯踹开了大伯,气喘吁吁道:“陈卫民他祖坟里一个人没有,就只有白色锦囊,你还不明白?” 大伯坐在地上,声音沙哑道:“陈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难道我不是?咱爸不是?老三不是?老四不是?” 二伯啐了一声,吼道:“看看咱爸,当年跟老三一块,一笔一笔的将陈家村当年所有人画出来,要说最舍不得的,是他才对,陈家村是他的一切,可他现在呢?看着咱妈走,你过得去?我当年离开就是恨你们这些人不争气,明明跟一大堆死人待在一起,却死活跳不出这个坑,你们到底想什么呢,你们是人啊,不是纸!” “陈锋,你够了!” 外公大声道。 “行,我不说!” 二伯举着双手,与我们拉开一段距离,冷笑道:“我就看你们今天怎么办,我告诉你们,我妈这一番苦心,你们谁要是糟蹋了,我跟你们谁今天都没完,锈青车今天必须要开走,谁都不能拦着!” 我张着嘴,不知说什么。 外公目光扫视了我们一眼,深吸了口气:“关于陈晴的事情,我老伴当年没跟我说,但她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陈家村的事情牵扯到陈晴身上……这件事,让陈晴做决定!” 二伯咬牙切齿道:“爸,你想辜负我妈的良苦用心?” “我说了,让她自己做决定!” 外公目光通红的瞪视着他;“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陈晴不同意,我就亲自开走,她曾经教过我,锈青车怎么开的办法!” 二伯默然不语,良久,声音沙哑道:“不行,那个办法不能用,我妈没了,你不能走。” 嘶嘶嘶—— 忽然,一道道蛇鸣声响起。 在从后山外围的方向,在白蛇的带领下,数千只蛇群,背着通体红色的纸做棺材,缓慢的朝着这边爬行。 数千只蛇低着头,吐着蛇信。 白蛇平视望着我,跟着低下了蛇头。 它们缓慢的爬行到锈青车的跟前,白蛇忽然昂首凌厉的嘶鸣了一声,红纸棺伴随着“咚”的沉闷声响,被蛇群放在地上。 我睁大眼眸看着红纸棺,又看了看白蛇。 白蛇不知为何,迎上我的目光时,又再次低下了蛇头,它爬到我的脚底,用身躯缠绕着我的小腿,那一瞬间,我能感受到白蛇的情绪,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锈青车离不开陈晴。 陈晴也不能离开锈青车。 第九十六章 何谓陈晴? “呀,小鬼都长这么大了!” 我和陈晴姐从小认识,但要说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却是在我上小学三年级,从县城回来时在村口碰见的陈晴。 陈晴姐从小个头就很高,当时看着我,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一边啧啧称奇的说着。 我特别不喜欢别人摸着我的头发,不满的说道:“你谁啊?” 陈晴一拳头砸在我的头上,嗔怒道:“你姐!” 我茫然,我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姐姐存在。 陈晴气哼哼道:“我叫陈晴,陈兴的女儿!” “我大伯的女儿?” 我愕然:“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晴姐恼怒:“老娘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我脸庞通红,不满道:“你叫陈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怎么不叫陈阴、陈雨、陈黑啊?” 不知为何,陈晴姐的神色僵在了脸上,忽然眼眶红了起来,抿着嘴唇转身跑进了村子。 然后我被外婆狠狠地按在板凳上,用擀面杖抽着屁股。 我爸我妈,还有我外公,就那么安静看着。 外婆边打边带着哭腔骂道:“谁让你问她这个了,你是不是找打,是不是皮痒了?” 我大声哭着,却没有人帮我。 还是陈晴姐跑了过来,从外婆手底下救出我,大声道:“陈浩然也不是故意的,你打他干什么!” 外婆抹着眼泪,没说话。 我后来不停的道歉,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询问过陈晴姐为什么名字叫这个,而不是别的。 还是陈晴姐后来跟我说。 她叫陈晴,她活着,名字注定叫陈晴,不叫陈阴、陈雨、陈黑的原因,是因为陈家村一直被这些笼罩,她是陈家村的一道光,一道能够照亮一切的光。 我听不明白。 后来我在上小学四年级,再次从县城回到陈家村。 当时是暑假,陈晴姐也从学校回来。 陈晴姐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显得靓丽动人,每次回到陈家村,我都会粘着她。 但那一次相见,她却一反常态。 陈晴姐坐在院子里,十根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呆呆的看着天空。 那一天下过雨,雨后天晴。 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有人来找她,说了一件事。 我有些好奇,问她来的人是谁。 她呆呆的摇头,并没有说。 但我能看得出,她哭过一阵子,也是那一天,外婆一整晚带着她睡在一个屋子。 第二天。 陈晴姐来找我,说想去后山看看。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当我们即将越过铁轨时,陈晴姐站在铁轨中间,望着铁轨延伸的远方,久久没有回神。 我跟着看,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陈晴说,有一天,会有东西来,那时侯,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我问她,那东西什么时候来? 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 我鼓足勇气道,如果那东西要带走你,我一定会毁了它! 陈晴姐摇头,该来的要来,该走的也要走。 我们没有再去后山,而是就此止步,转身回到家中,站在庭院中,陈晴姐当时询问我,如果有一天,她走了怎么办。 我有些不知所措。 陈晴姐忽然俯下身子,朝着我的脸颊亲了一口,笑吟吟说,如果我走了,你就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这四个字以前我不懂。 当我看着穿着一身新婚红裙的陈晴姐,面色平静的从红纸棺中走出,我才明白,以前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说。 “陈晴……” 大伯愕然看着她,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 “爸……” 陈晴姐偏过头,看着大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忽然落下泪来,蹲下身子痛哭起来。 此时的陈晴姐,不再是鬼不鬼人不人的陈晴,而是拥有自己的意识,和当时在通道中的她并无二致。 “没人逼你,没有人逼你!” 大伯脚步蹒跚的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头发,嘴唇颤抖着道:“陈晴,听话,你只要摇头就行,我带你回家!” 说完,大伯拉住她的手腕,站起身子,神色决绝的想要离开后山。 “爸……” 陈晴姐抬头,泪眼婆娑道:“这是劫。” “狗屁的劫!” 大伯眼眶通红的怒吼道:“我不管是什么,你是我的女儿,这就够了,你只要点头我就带你离开,不管是谁,只要你点头,没有人能阻止你下山!” “你妈的——” 二伯咬牙切齿的朝着这边走来。 褚胖子忽然从背包中抽出洛阳铲,拦住二伯的去路,用洛阳铲直直的指着二伯,低声骂道:“你想过去,先问问小爷我!” “老褚家的崽儿,你别逼我动粗。” 二伯微眯着眼眸,眼角余光乜了一眼大伯和陈晴姐,脸色阴沉道:“我妈当年做的局,不能被陈兴这个王八蛋破了,你们今天谁拦我,我就灭了谁!” 褚胖子举着洛阳铲,神色坚定不移道:“不是说好了,让陈晴自己选择吗?” “选个屁!” 二伯瞪了他一眼。 忽然,瘦高个双手插兜,半垂着眼睑,站在褚胖子身后,声音低沉道:“陈锋,讲点道理。” “哟,你也要插一手?” 二伯握紧双拳,冷笑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你们两个外乡人,凭什么插手我们陈家村的事儿,老褚家的崽儿插手这件事,我能想得通,毕竟五十年前那份债,有他们家一份,你丫的龙虎山道士,凭什么插手?” 瘦高个没说话,但是他的双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手中还捏着两张符箓。 “跟我玩这个?” 二伯气笑道:“要不是在锈青车外,老子提醒你别中了锈青车的影响,你现在连意识都没有,现在恩将仇报?你的心被狗吃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在瘦高个的身后,看着二伯。 二伯脸庞上的神色僵住了,声音沙哑道:“浩然,别插手。” 我摇了摇头:“这件事,必须让陈晴姐自己选。” “陈浩然!” 二伯眼眶红了,咬牙切齿的瞪视着我,咆哮起来:“你个王八蛋,学谁不好,你学陈兴?!你把我妈弄没了,我还没跟你算账,老子不计较是因为我妈跟我说不能跟你计较,你是陈家村最后的种儿,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你打死我好了。” 我闷声说道。 二伯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一阵骂骂咧咧:“王八蛋,你们都是一群王八蛋,老子当时就不应该回来插手陈家村的事儿,你爸也是个混账,这种事他亲自回来解决不成吗,非得纠结当年的事情,老子一回来,我妈就没了,我找谁说理去?啊?你们光想着你们自己,你们就没想想我的感受?那是我妈,我亲妈啊!” 他低着头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哭声音很低,却撕心裂肺。 第九十七章 我要结阴婚! 大伯嘴唇哆嗦着,想要将陈晴姐拉起来,离开后山。 然而陈晴姐蹲在地上,绝美白皙的脸庞上梨花带雨,那双美眸红肿的看着大伯,一阵摇头。 “陈晴,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外公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没有人逼你,你爸不行,陈锋那小子不行,在场所有人,都不会逼你,锈青车没了你,还有我。” “我已经想好了。” 陈晴姐抬起手背,擦了擦红肿的眼眶,语气决绝道:“锈青车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离开锈青车。” 她说着,从大伯的手中抽出手腕,站起身走到我的跟前。 我眼眶通红看着她。 陈晴姐像很多年以前那样,捧着我的脸颊,用嘴唇轻轻亲了一下,那声音很轻,在我耳畔低声道:“好好活着。” 她转身朝着锈青车走去。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想起了当年对陈晴姐的承诺,身体不听使唤一般,伸出手臂紧紧的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次朝前迈步。 陈晴姐没有回头,脚步却顿住了。 “放手!” 二伯从地上猛然站起身,冲着我大叫道。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二伯怒吼道:“你就听二伯一次,不行吗?” “二伯,阴婚还没结。”我抿着嘴唇,声音沉闷的说着。 我明显感觉到陈晴姐的手腕颤抖了一下,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我知道,我此时的内心非常坚定。 “结个屁,你知道一旦结了,你会是什么后果?她是要跟锈青车走,这阴婚结了你这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陈家村的种儿就一点都没了!” 二伯愤怒的朝着我走来,然而褚胖子扔掉了洛阳铲,伴随着砰铛一声落地声响,他猛然朝着二伯扑去,手臂抱着二伯的腰,将他按倒在地,大吼道:“陈锋,你就不能消停点!” 砰! 二伯怒目圆睁,瞪视着他,手掌紧握成拳,一拳砸在褚胖子脸上,紧接着翻身将他压在地上,拿起一旁的洛阳铲顶着褚胖子的脖子,气骂道:“陈家村的事情,你懂个屁,你还敢在老子面前叫板,信不信老子拍死你?” “你打死我好了!” 褚胖子一边挣扎着,一边叫道:“你看看我们老褚家到时候找不找你麻烦!” “你它妈——” 二伯愤怒的扬起洛阳铲,却被忽然走过来的瘦高个按住肩膀,从他手中夺过洛阳铲,远远的扔在一旁。 瘦高个:“陈锋,我觉得你有必要尊重陈浩然的选择。” “你是龙虎山的道士,陈家村的死活,当然跟你没关系!”二伯回头瞪视着他:“但陈家村的一切,跟我们家息息相关,你有考虑过我们一家子年老体衰,全部死绝以后,没人给我们送终是什么心情吗?” “这个选择应该交给陈浩然。” 瘦高个面无表情的说着,旋即回头看着我。 我能看出来,如果不是瘦高个和褚胖子拦着我二伯,他一定会过来将我和陈晴姐分开,也正是因此,我拉住陈晴姐的手腕,更紧了。 瘦高个问我:“做好决定了?” “嗯。”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个阴婚,我一定要结。” 瘦高个摇了摇头:“锈青车的影响很大,结成阴婚,你这辈子就要受锈青车的影响,一辈子孤苦下去,你也做好准备了?即使你家所有人病死、老死,没人送终?” “我会最后一个死。” 我咬着嘴唇道:“如果没人送终,那也是我。” 我一脸愧疚的看向外公,外公低着头,脸色阴晴不定,大伯站在外公跟前,张着嘴看着我,欲言又止。 唯独二伯默然不语。 “对不起。” 忽然,陈晴姐转过身,泪水夺眶而出的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宛若在风中飘动的蒲谷英,我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这是我的决定,不是你的错。” 五十年前那份债,牵扯到陈家村三百二十户,锈青车当年来过一次,带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三家,而其中两家,都没有子嗣,唯独我们家,还有我一个人。 大伯家没有孩子,唯一的陈晴姐,也并不是人。 二伯、三伯家更是一个子嗣也没有,唯独只有我爸这根苗,与我妈生下了我。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爸入赘的关系。 记得在我小时候,因为我的户口,我妈一家和陈家村起了很大的争执。 按照之前的约定,无论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要随着我妈姓氏,但当我诞生以后,外婆却执意我姓陈,甚至曾经以死相逼,我妈一家便退让一步,但也导致了很多年的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我家辈分就乱了。 我到现在都分不清究竟是给大伯叫大舅,还是叫什么,每次提到这个问题,外婆都是乐呵呵说随意,叫伯伯可以,叫舅舅也行。 我二伯很坏。 我小时候叫他二舅,他就用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玩具、小零食威胁我,只许叫他二伯,不许叫二舅,久而久之,对于大伯、三伯的称呼,也就顺理成章。 我的思绪飘的很远。 直到褚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一旁的背包,从背包中取出红蜡烛以后,我才回过神。 “事不宜迟,咱们就开始吧!” 褚胖子嘿嘿一笑:“关于这些东西,小爷我多得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摆出两根红蜡烛,又从厚重的背包中取出两根白蜡烛,红蜡烛上刻着天长地久和喜结连理,白蜡烛上写着永垂千古、万古流芳的字样。 他蹲着身子,将一根红绳缠在白蜡烛上,又将一条白绳缠在红蜡烛上,最终将红白绳子连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 做完一切,褚胖子站在一旁,从背包中又取出一沓红白纸,瞅了一眼瘦高个,努了努下巴。 瘦高个蹲下身子,从口袋中掏出打火机,盯视着四根蜡烛,一边点燃,一边沉声道:“白人命,红人灯,媒人见鬼不怕生,龙虎山道士马延青,今日为陈家村村民陈浩然,陈家村村民陈晴二人主持阴婚,此言此语上达九天,下通黄泉,望天上地下,通个方便!” 他双膝跪地,神色庄严肃穆。 褚胖子连忙将红白纸撒在空中,大叫着道:“媒人语,天地听,神鬼闻言当放行!红白纸落为碎金,收了咱家的火,可别忘了给个方便啊!” 咻—— 四根燃烧的蜡烛。 燃起了青光。 青光映照在马延青的脸上,有些森然恐怖,他站起身,望着我和陈晴,沉声道:“阴婚可成,开始吧。” 第九十八章 浩然,我美吗 在蜡烛燃烧的青光影响下,白雾驱散了许多。 而当白雾驱散了一些,锈青根忽然从地面拔地而起,缠绕住四根蜡烛,蜡烛的青光忽闪忽闪,宛若抗拒着。 褚胖子叫道:“赶紧的,别愣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陈晴姐的手掌,走到四根蜡烛跟前。 二伯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入耳畔:“浩然,你知道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这样一来,你就没有退路了。” “我明白。”我点头。 二伯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 瘦高个走到我和陈晴姐跟前,盯视着陈晴,低声道:“四根蜡烛点燃,就已经没有退路,当下上达天听,下通黄泉,不结也要结,陈晴,其实在蜡烛燃烧之前,你有机会拒绝陈浩然,为什么没有吭声?” “我比你更了解他。” 陈晴姐忽然反握住我的手掌,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有些泛苦,似乎在此以前就已经在内心做过斗争。 瘦高个沉默了几秒钟,目光从我和陈晴姐之间穿过,望向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外公和大伯。 我下意识回头望去。 大伯神色黯然。 外公怔然望着远处停放的锈青车,久久没有回过神。 良久,许是察觉到瘦高个征求他的意见,外公声音沙哑道:“五十年前,做出那件事的时候,我老伴也像浩然一样,语气决绝,我当时就像现在的陈晴,浩然的性格很像他外婆,既然做了决定,有些事情该承受还是要承受。” 瘦高个嗯了一声,目光瞥了一眼二伯,二伯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一副大步要朝着这边走来,扬声说不同意的架势,瘦高个却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收回目光,冲着褚胖子沉声道:“开始吧。” 二伯脸色涨红,恶狠狠瞪视着他。 褚胖子在一旁大叫:“一拜天地!” 根据瘦高个的提醒,我和陈晴姐同时跪倒在地上,对着四根蜡烛叩拜,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二拜高堂!” 伴随着褚胖子的又一声响起,我带着陈晴姐,走到外公和大伯跟前,双膝弯曲,跪倒在地。 外公抹了抹通红的眼眶,笑着点头。 大伯咧嘴笑了。 “夫妻对拜!” 褚胖子大声叫道。 我和陈晴姐彼此拉着手,分别跪倒在地,跪倒以前,我凝视着陈晴姐的那双美眸,那双美眸中蕴含的色彩太过复杂,嘴唇轻启,欲言又止。 我咬着牙率先叩首,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并不想听陈晴姐在这个时候劝阻,刚才瘦高个也说了,此时如果阴婚被打断,无论是我还是陈晴姐,亦或者是褚胖子、瘦高个,都要面临阴婚中断带来的恶果。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听见她的劝阻。 伴随着一声轻叹,陈晴姐的额头,轻轻挨在地面上。 “礼成!” 褚胖子扬声大喝了一声,将手中剩余的红白纸撒在我们头顶,随即面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喃喃说着:“他姥姥,怎么当阴婚的司仪还会被抽空力气……” “知足吧。” 瘦高个忽然开口:“你没变成一个人干都不错了。” 我和陈晴姐站起身。 陈晴姐穿着一身新婚长裙,唯独我穿着短衫短裤,有些不伦不类,陈晴姐抬起头,低声道:“浩然,你可知道,阴婚意味着什么?你不后悔?” “不后悔。” 我斩钉截铁道:“很多年前,你说过如果有东西来到陈家村,你就要走,我也说过,如果那东西来,我就毁掉它,不让它带走你,现在我没办法毁掉,但我绝不会让它就这样带走你。” “你是在毁掉自己。”陈晴姐喃喃道。 我默然,也许正如陈晴姐所说,这样的做法的确是在毁掉我自己,可我更知道,如果阴婚在今天不结成的话,我会因为这一天没有毁掉自己,而后悔一辈子。 “哎,浩然。” 陈晴姐的手掌从我的手中挣脱,靓丽的身影后退了几步,在我面前轻轻转了一个圈,手掌背在身后,回头冲着我露出笑容,声若黄鹂,娇脆可人:“浩然,我美吗?” 她的声音很甜。 我跟着露出笑容,点头道:“美。” 陈晴姐忽然抿起嘴唇,泪水骤然落下,她转身快步朝着锈青车的方向跑去。 我张着嘴唇,抬起手臂伸出手掌,想要抓住她的身影,然而她的背影宛若湖面波动的涟漪,只可观而无法捕捉,当手掌抬起,却又忍不住收了回来。 嘶—— 白蛇的嘶鸣声在我耳畔响起,我收回目光,下意识的低头,它正昂首凝视着我,冲着地面吐了吐蛇信,一个白色的蛇鳞从它的口中吐出,落在地上。 我捡起白色蛇鳞,紧紧地握在手中。 白蛇转身跟在陈晴姐的身后,朝着锈青车的方向走去,锈青车的车厢大门敞开着,直到白蛇和陈晴姐的身影没入其中,车厢的大门砰的一声关闭。 轰—— 锈青车整体发出一道震颤山谷般的声音,整个车厢开始晃动,火车头缓慢的朝着前方行驶。 它的目的地是后山深处。 我看着它的运行轨迹,心中如是说。 锈青车速度很慢,像是一个年迈老人迈出沉重的双腿,朝着前方前进,又逐渐从老人行走的速度,变成中年人的小跑速度,又从中年人的速度,变成青年的疾驰而奔。 速度越来越快。 约莫几分钟,它便彻底的从我眼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锈青车走,诸位跪拜送车!” 瘦高个忽然扬声一字一板道:“叩首!” 我们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 锈青车缓慢的从我们的视野中淡去,我们站起身,唯独大伯跪倒在地上,将额头挨着地面,肩膀耸动着,迟迟没有站起身。 二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不复之前的愤怒,而是难以想象的平静,许是因为这一切都盖棺定论,他也无法阻挠的原因。 他走到我跟前,从口袋中掏出香烟,点燃了一根叼在嘴上,环顾着四周。 伴随着锈青车的离开。 浓雾逐渐散去。 而散去后的白雾,仿佛是带走了一切真实一般,更像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泡沫,被人用手指捅破,将陈家村真正的面貌,呈现到我们的眼帘。 “不该走的人走了。” 二伯吞云吐雾的望着逐渐明朗的天空,喃喃自语:“不该出现的出现了,什么世道!” 第九十九章 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从后山看向陈家村。 能看到的只是陈家村的轮廓,和往日不同的是,伴随着白雾的消散,陈家村显得荒寂,凭生添着寂寞悲凉。 褚胖子坐在地上,喃喃道:“话说回来,为什么陈晴身为陈卫民造出来的纸画人,体内没有三魂七魄,却可以和陈浩然结成阴婚呢?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结成的啊。” 四周的烟雾开始逐渐的变淡,二伯收回目光,望向即将从视野中消失的锈青车,沉声道:“那是因为我妈当年从陈卫民那里要来陈晴,用了一些办法,让陈晴变得和其他纸画人不一样,为的就是能在以后,她能与浩然结成阴婚。” “既然是侯老太太的意思,那你还阻止?”褚胖子狐疑看着他。 二伯闷声道:“这才是我最纳闷的地方,为什么我妈要抱来陈晴,我一直觉得她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防止锈青车出现后不能离开,所以才赋予陈晴的使命,可是如此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留下能和浩然结成阴婚这个问题?” 褚胖子一脸茫然。 瘦高个若有所思的低着头。 我不知晓这一切,幕后究竟是什么原因,看着越来越远的锈青车,我内心有着无法倾诉的难过。 这一别。 恐怕是最后一别了。 瘦高个:“陈浩然,有没有想过,把陈晴接回来?” 我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瘦高个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低声重复着那句话:“如果我让你把陈晴接回来,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二伯回头瞅着他,嗤笑道:“你小子懂得还挺多!” “陈锋,我一直很好奇。” 瘦高个凝视着他:“你离开陈家村那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跟你想的一样。” 二伯撇嘴道:“找锈青车。” “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吃惊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 二伯嘬着香烟淡淡道:“找锈青车呗。” 我心里震撼,找锈青车?锈青车不是已经开走了吗? 忽然,我心头一颤,宛若一道新大门忽然在我眼前敞开一般,让我眼前一亮,是啊,锈青车开走了,那它开去哪里? 它从什么地方来?它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它会在什么地方停下,五十年前那三百二十位村民明明上车了,为什么锈青车再次出现的时候,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我声音沙哑道:“你们是说,锈青车有可能会停在某个地方?” “废话!” 二伯沉声道。 褚胖子试探性问道:“大叔,你有什么线索?” “北山北,南山南。” 二伯扔掉手中的烟头,道:“就在那个地方。” 褚胖子挠头:“能说人话吗?” 二伯瞪了他一眼。 我们看着他。 二伯耸了耸肩:“老子要是知道,我还会回来?” 线索宛若中断了一般,我有些失落,忽然瘦高个问道:“陈浩然他父母,是不是正在追寻有关陈家村五十年前绝户的线索?” “是啊。” 二伯道:“他们也找到了一点线索,昼常暝,暝常昼。” 褚胖子欲言又止。 二伯从远处捡起洛阳铲,冲着褚胖子挥了挥,瞪视着他:“你再说一句,老子一记洛阳铲拍死你,话怎么这么多!” 褚胖子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 我一脸疑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内心却生起了一抹希望,锈青车能够找到,也就意味着,我还有机会能再和陈晴姐见面! 而且看二伯的意思,其实陈家村那些人,根本没有死完,而只是去了某一个地方? …… …… 下山的路上。 瘦高个跟我肩并肩走着,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瘦高个先声开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浩然,你记住了,关于陈家村的这个局并没有解开,这只是局中的一点,别被迷惑了,我知道关于锈青车的东西很多,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多,其实我刚才说谎了,阴婚如果被打断,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默然听着。 瘦高个继续道:“在锈青车上,我找到了一些线索。” 我眼眸睁大,竖起耳朵听着。 瘦高个看了一眼背着沉重的双肩包,跟在身后一脸悠哉的褚胖子,小声道:“线索就是你二伯刚才说的那番话,而刻在锈青车上的字,是你外婆写的,嗯……那些字跟当初的白毛巾上的字体一样,而且在这些字旁边,还有一些字,上面写着「陈晴上车,浩然阴婚,白蛇钥匙」这样的字样。” 我愕然看着他,如果照瘦高个这么说,那岂不是这一切……都在外婆的算计之中? “所以我说了,这个局还没有破。” 瘦高个吐了口气:“因为你的命劫还没破,这个局也不可能破,陈家村现在不会有什么线索了,关于陈家村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但更大的疑团却出来了。” “陈家村绝户到底是谁促成的?” 我下意识道。 瘦高个点头,又跟着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还有更大的疑团,这个疑团关乎很多事情,关乎陈家村的一切,关于锈青车的去处,关乎我们龙虎山,关乎老褚家……” 他越说越多。 我听得越来越心惊胆战。 我一直以为,陈家村到了这一步,几乎所有的事情就已经结束了,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东西,等待着我们去挖掘。 瘦高个淡淡道:“最重要的是,关乎到你。” “我?”我疑惑问道。 瘦高个沉声道:“给你算过命的人,都活不久,我师哥是这样,我是这样,褚江河也是这样,如果你的命格无法被破解,我们都会死在你前头……到时候,得你给我们送终。” “你们不是有亲人么。” 我小声道。 瘦高个目光有点阴森看着我。 我轻咳了一声。 “你俩墨迹什么呢,赶紧走啊!” 褚胖子忽然开口:“说什么悄悄话呢?” “正在说给你送终的事。”瘦高个轻飘飘说了一句,朝着前方走去。 褚胖子一脸茫然。 良久,我们身后传来褚胖子的愤怒吼声:“送你姥姥,小爷我能活到一百零八岁,小爷我一定活在你后头,你死了小爷我给你准备一口白蛇棺!” (第一卷「风起陈家村」,卷终,稍后还有一章,开始第二卷「言出必危命」开篇,也是点书名卷——这也是为什么本书叫《诡命》的原因,剧情会越来越精彩,感谢大大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章 香燃 陈家村。 到处都是尘埃。 从后山山路上下来,走在村子的主路,我怀疑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路上什么人也没有,到处都是枯木残枝,以及碎石块,和这几天我们看到的情景相比,就好像换了一个地方一样。 村门口。 我看到了警戒线。 外面没有一辆车经过,四处寂静无声。 “他姥姥,这到底是真的假的。”褚胖子睁大眼眸,瞠目结舌的扫视着四周。 外公走在最前面,身体佝偻着,声音沙哑道:“这才是陈家村的本来面貌,你们以前看到的东西,是我老伴用了一些特殊的办法,跟风水奇门有关,你们可以把当时看到的东西,当做是鬼打墙。” “有这种鬼打墙么。” 褚胖子嘀咕道。 外公继续说道:“流着陈家血的人,都能看到鬼打墙里的东西,马延青和褚江河,你们两个人能看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给浩然算过命,那个叫梁铭的年轻人能看到,是因为他和陈卫民有联系,除此以外的人,看不到陈家村的另外一面,他们走进来,也只会走进荒无人烟的陈家村而已。” 这固然是真话,但听在耳中,却异常刺耳。 回到家中,我看到家里的东西,褚胖子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因为我们的房屋中,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很难想象如果我们直接面对的是陈家村的真实一面,究竟会怎么过上这几天。 而瘦高个和外公、大伯二伯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突然变化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二伯走到褚胖子跟前,搂着他的脖子,揶揄道:“老褚家的崽儿,怂了?” “我是那种人吗?” 褚胖子梗着脖子,一副胆大气粗的架势,扬声道:“还有,我叫褚江河,你能换这个称呼叫我吗?” “行啊。” 二伯嗤笑道:“你把今天晚上过去再说。” 褚胖子脸上的神色顿时僵硬了,语气结结巴巴道:“怎么个意思,今天晚上咱们还要在陈家村住?干嘛不去市里住酒店啊?” “瞅瞅现在几点!” 二伯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猴王,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根,自顾自的将他嘴上的香烟点燃,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夕阳西下,他慢慢吞吞道:“咱们在锈青车跟前,容易被它影响不知道时间,现在都快下午六点了,还出去?你不怕死?” “陈家村就咱们几个人……” 褚胖子反驳着,忽然眼眸睁的老大:“你是说陈卫民跟陈立农?” “是啊。”二伯点头,冷笑道:“陈家村露出了真相,白天里他们就不敢露头,因为阳光会毁了他们两个人,只能躲在夜里出来,这个点也差不多了,你可以试试出村,脖子能不被挂在牌楼上,我陈锋跟你姓!” “那还有啥好说的!” 褚胖子搓了搓手掌:“今天我就待在陈家村不出去了!” 我看着他,莞尔一笑,褚胖子其实胆子很小,对于不干净的东西其实非常谨慎,和我不一样,我是那种被迫应对的人,而他则是三思而后行。 至于瘦高个…… 那就是个二愣子,二到没边的主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杵,如果他是一只绵羊,即便是面对群狼,他也能冲进去把狼群赶跑然后活着出来,最多身上掉上几块肉,有龙虎山祖师爷庇护,撑死减寿,死是死不掉。 我们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围在一起抽着烟,大伯俨然还沉浸在陈晴姐乘坐锈青车离开的悲伤中,低着头默然不语。 外公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马延青面无表情。 褚胖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时的瞅着门口,唯恐陈立农和陈卫民突然出现,洛阳铲早早被他握在手中,似乎有洛阳铲在他手里,他就能有无限勇气一样。 所有人中,唯独二伯砸吧着嘴,一副善谈的模样,语气不急不缓道:“今天大家都住下来,等明儿正午太阳高照,咱们一块出村,到时候该干啥就去干啥,爸,你有啥打算?” “没啥打算。” 外公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想去一趟浩然他妈的村子,去看看他们一家,这么多年没有打交道,陈家村这边的事情,也是时候跟那些知道实情的人说上几句了。” “那群白眼狼,你是吃饱了撑的啊,没事跟他们打什么交道?” 二伯翻了翻白眼,却看到外公瞪视着他,下意识收回目光,悻悻然撇了撇嘴,瞅着大伯:“大哥,你有啥打算?” “跟咱爸去他们村子里看看。”大伯闷着声道。 “也行。” 二伯摸着下巴:“那我就继续我自己的事儿。” “我打算回我们家。” 褚胖子连声道:“关于我们老褚家怎么跟陈家村牵扯上关系的事情,我得回去好好问清楚。” 二伯寒声道:“我们一家说话,你插什么嘴?” 褚胖子憋得脸红。 我很好奇,为什么每次褚胖子在二伯跟前,都会吃瘪,只是现在不太适合询问这个话题,我也没好意思说。 我看向瘦高个。 瘦高个淡淡道:“我回龙虎山,找我师哥谈谈。” 就在此时,他们看向我。 我抿着嘴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许是时候先回陕西的老县城,去继续念书了,这些天没去学校,他们也着急了。 “曲终人散,曲终人散喽。”二伯嘬着烟头,哼起了歌。 或许正如他所说。 曲终人散。 大家这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 …… 夜深。 今天是陈家村的最后一夜,大伯和二伯睡在南厢房中,外公睡在他的屋子里,褚胖子和瘦高个和衣而睡在北厢房。 我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抬头望着天空。 老实说,我心里很想她。 陈晴姐乘坐着锈青车,究竟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下车,会不会和外婆相遇?一系列的问题在我脑海中缠成线团,难以理清。 耳边传来大家的呼噜声,尤其是褚胖子和二伯的呼噜声,响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迫使我不得不收回思绪。 嘶嘶嘶——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蛇的嘶鸣声。 嘶鸣声从大门口传来,由远及近,我回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蛇,在月光的照应下,爬行到院子里。 而与此同时。 还有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我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死死的盯视着走在蛇群最后的那道身影,那道身影裹着黑袍,低着头看不清面庞,他的右手握着一根燃烧的香,那根香的气味很浓,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第一百零一章 陈立农 那根香很细,很长。 燃烧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然而那股味道,却越来越浓,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我们家便被一股檀香味笼罩。 我下意识吸了一口烟雾,浑身竟有些浑身发软,连忙屏息凝神,后退到墙角,警惕的看着那个黑袍人:“陈立农?” 陈卫民身穿黑袍的身影,我曾经见到过,眼前这个黑袍的体型和陈卫民有着很大的区别,陈卫民的体型瘦削高挑,而眼前的黑袍人稍显肥胖矮小。 他揭开连衣帽,露出脸庞。 “果然是你!” 我瞪视着他,他看上去比之前苍老许多,以前我一致认为他只有四十多岁,还是二伯前不久告诉我,陈立农和陈卫民的真实年龄,其实都已经六十多了。 他看着我,嘴角噙着冷笑。 “二伯,外公,陈立农来了!”我警惕的看是他,目光不断的瞥向外公所在的客厅,忍不住朝着那边大喊了起来,然而不知为何,当我的声音喊出,却出奇的小,就像是被烟熏住的喉咙。 “这根香,叫摄魂香。” 陈立农的声音沙哑道:“摄魂香用蛇毒制成,一根香,足够十个人昏迷五个时辰。” “我怎么没事?”我问道。 陈立农:“如果你有事,我还找你?” 我的思绪宛若齿轮一般急速转动着,目光紧紧的盯视着陈立农的一举一动,却猜不透他来的目的,忍不住道:“你想要干什么?”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陈立农说着,手里捏着摄魂香的末端,脚步不急不缓的朝着我走来,而与此同时,他前方的蛇群,不断的朝着我这边爬行而来。 我心中升起一抹希望,蛇对我而言,是我的福星,在陈家村这几天时间里,都是因为蛇而让我免遭遇难。 “去咬陈立农!”我大声道。 然而,没有一条蛇听从我的使唤,数千只蛇将我包围到角落,吐着蛇信,一双双冰冷的蛇瞳凝视着我。 我吃惊的低头看着那些蛇,为什么这些蛇不听我的话?下意识道:“陈立农,这些蛇是你搞的鬼?”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陈立农脚步一顿,嗤笑道:“你们一家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千方百计造出一个个白蛇棺,以我父亲陈伯庸的坟冢为基,折腾出那条白蛇,白蛇在的时候,蛇群会听从白蛇的命令,如今白蛇跟着锈青车走了,你还当这些白蛇能听你的话?知道当年我是因为什么活下来?这些蛇,都是我家世世代代放养在后山的,没了那条该死的白蛇,我使唤它们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许是摄魂香的气味吸入体内的有些多,我头昏脑涨,身体有些发软,脚下更是趔趔趄趄起来。 陈立农声音低沉:“跟我走吧。” 我咬着牙看着他,坚定摇头:“休想!” 陈立农冷笑一声,忽然抬起手掌,他的手很苍老,只是轻轻一抬,数百只蛇开始朝着厢房和客厅的方向爬去。 “你干什么!”我叫道。 陈立农寒声道:“跟我走,不然这里所有人都要死。” “你奈何不了他们。”我冷笑道。 无论是瘦高个也好,褚胖子也罢,或者是二伯,他们都是小心谨慎的人,早早就知道陈卫民和陈立农有可能在今天夜里出现,所以在睡觉以前,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虽然最后还是着了道,但我相信,只凭这些蛇,不可能伤害到我一家人和褚胖子、瘦高个他们! 陈立农挥了挥手中的香,那根香几乎燃烧到尽头,他将香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抬头看着我:“我是伤不了他们的命,但是让他们面目全非,吃点苦头,还是可以。” 我抿着嘴唇,想着他说这些话的真实性,偏头看着那些蛇即将进入厢房和客厅,我忍不住开口道:“我跟你走。” 陈立农嗯了一声,骤然转身。 我心底酝酿着一出门,便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他反向而行,然后回来看看能不能叫醒瘦高个他们,只要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苏醒,对付陈立农的几率就会增大! 嘶嘶嘶—— 不等我迈出脚步,忽然蛇群吐着蛇信,飞快的爬到我的身上,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它们用身体缠绕着我,宛若虫茧一般将我包裹在其中。 “这是万蛇缚,我们家祖传的东西。” 耳畔只能传来陈立农低沉的声音:“你外婆侯乐很厉害,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咱们陈家村竟然会出这么一个精通风水奇门到这种地步的人,能把一件事计算到毫无破绽,当时长明灯被你外公陈鹏交到我手里,我又给了陈卫民,指望着让他对付你,没想到会酿成陈卫民擅作主张,弄出锈青车,更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将锈青车开走。” 蛇群围城的虫茧带着我朝着前方爬动。 我不知道将要去什么地方,心里异常沉重,不管是去什么地方,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让我一个人面对陈立农,亦或者是陈卫民,在他们两个老狐狸面前,我真的是束手无策。 而唯一能够对付他们的人,此时却都昏睡过去,之前所有的布置,几乎都没有起到作用。 “但是,今天以后,就不一样了。” 他说完这句话,我就再听不见外面任何一丁点的动静,不知过去多久,笼罩我的蛇群,开始向四周退散,一盏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 我微眯着眼眸,看着四周。 前方是一个院子,身后是一个熟悉的客厅,头顶有着一盏红灯笼,里面是一根燃烧的白蜡烛。 这是陈立农的家。 咔咔—— 忽然,耳畔传来磨刀声。 我偏头望去。 陈卫民身穿一袭黑袍,正坐在一个板凳上,低着头磨着一柄菜刀,在他跟前有两个半人高加盖子的木桶,一个木桶中放在热水大锅里飘着。 而另外一个,则空荡荡摆放在旁边。 “又见面了。” 陈卫民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陈浩然,上次跟你说过,如果下次再见面,我会要了你的命,没想到咱们见面的这么快。” “如果你要我的命,就不会说这么多了。” 我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现在的年轻人,脑子转的就是快。” 陈卫民自嘲的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的菜刀,沉声道:“要你的命。” 这一次。 我听得出来,他没说谎。 第一百零二章 换血 伴随着一道推拉门的打开声,陈立农走进的客厅,很快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针管,和一卷绷带,他将绷带揣入口袋,大步走到正在磨刀的陈卫民跟前,蹲下身子从他的胳膊上抽了一管血。 自始至终,陈卫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凝视着陈立农的动作,陈立农抽完血后,将血全部倒入那个空荡荡的木桶中,然后自顾自的抽了一管血,同样倒进木桶。 “比例多少?”陈卫民忽然偏头问道。 陈立农沉声道:“二比一。” 陈卫民语气清冷道:“如果多了呢?” “多了更好。” 陈立农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说道,偏头望了我一眼,那道目光充满了戏谑之色:“只要别把人弄死。” “明白了。” 陈卫民站起身,提着菜刀朝着我走来。 妈卖批! 我心底暗骂了一声,这两个老狐狸,放完他们的血不算完,现在还要放我的血! “你们到底想怎样?”我忍不住大声道。 陈卫民面色平静,一边走来一边说道:“有人跟你说过,陈家村的一切彻底暴露在外后,我们就无法在白天出没这件事吗?” 我点了点头,忽然心头一动,吃惊道:“你们是让我帮你们能在白天出没?” “错了。” 陈立农背对着我,声音却幽冷传了过来:“我们要出村!” “没错,出村!” 陈卫民咧嘴一笑:“五十年了,这五十年里,我们一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身边的所有人,每一个活的,全都是纸画人,凭什么你外婆侯乐厚此薄彼,让你们家能够随意出入陈家村,我们两个就得像被用过的棋子被扔在一边,连村子都出不去?” “这是命。”我说道。 陈立农蹭的一下站起身,回头冷视着我。 陈卫民看了一眼手中的菜刀,刀刃泛着寒光,他声音幽寒彻骨:“那今天你见到我们,也是你的命!” 他脚步越来越快。 我下意识后退,但摄魂香的劲道还存留在体内,影响着我的行动。 我目光穿过二人,望向装有他们二人鲜血的木桶,躲过陈卫民的拳头,咬着牙飞冲过去,那两个半人高的木桶,一定就是他们的命门,或许摧毁那两个东西,我就有机会逃脱! 咚! 我后背猛然挨了一脚。 我不怒反喜,看着接近的两个木桶,飞扑过去。 就在此时,我感到身体像是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一般,压迫感忽然从手臂的两侧传来,我抬起头。 陈立农抱住我,神色冰冷说道:“等不及了?等不及你就进去吧!” 砰! 我脖子上挨了一记手刀,体内的力气宛若被抽空了一般,我瘫倒在他的怀中,勉强睁着眼睑,让自己不昏睡过去。 陈卫民提着菜刀走了过来,忽然一拳砸在我的脸上。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我脸颊发痛,喘着大气平躺在地上。 他抓着我的头发,目光逼近,寒声道:“小子,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也敢来陈家村?你就不怕被剔骨扒皮,挫骨扬灰?” 我咬着牙,用额头撞在他的头顶。 陈卫民后退了几步,嘴角抽搐,神色阴沉宛若深空阴云一般浓厚,他抓住我的胳膊,用菜刀在我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 陈立农抱着我来到大锅旁边。 陈卫民将我流血的手腕放在木桶中,沉声道:“侯乐用尽办法,设下一个又一个局,迫使我们按照她的意愿,让你蜕皮重生,换尽你体内的血,企图化去你身上背负五十年前的那份债,只可惜锈青车的出现,歪打正着,破了你外婆设下的那个局,你现在要这一身血没有用了,都给我们吧。” 鲜血不断的流入木桶中。 我感到眩晕感越来越强,身体却使不出一点力气,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不断的流入其中。 “够不?”陈卫民回头问道。 “嗯。” 陈立农点了点头,将我放在地上,从口袋中掏出绷带,将我的伤口包扎起来,一边包扎一边说道:“算你小子命大,如果不是你身上的血对我们有用,你今天就活到头了。” 他转身拿起针管。 而此时,陈卫民用菜刀划破自己的手指,在热水里甩了甩,陈立农则用针管扎破手指,抽出一些血,输送进铁锅中。 “差不多了。”陈卫民望着另外一个木桶,走过去将里面的鲜血倒入木桶中。 陈立农则从里面抽出了一管血,针尖戳破陈卫民胳膊上的血管,将混合在一起的鲜血输送血管中。 然后他自己也从木桶中抽了一管血,输送胳膊上的血管。 我看着二人做完一切,便俯下身子不停的吞喝着大锅中的水,直到大锅中的水被两个人喝的一干二净。 “大概需要多久能完成?”陈卫民摸了摸嘴唇,声音沙哑的问道。 陈立农摇头:“不好说,我也是按照侯乐当时午睡时说梦话的方法来做的。” 陈卫民沉吟道:“那就差不多了。” 我听着二人的谈话,心头一跳,外婆午睡说梦话时说的? 正如我以前所说,在我懂事以来,外婆的确不再午睡,她曾经笑着对我说过,不能睡的原因,是有些东西,要做就要从头坐到底,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关于锈青车的事,她是故意说的。 那换血走出陈家村这件事,是不是也是她故意说的? “你们两个人,竟然在我外婆午睡的时候,从她口中套话……” 我佯装出愤怒的模样,冲着他们吼道,因为摄魂香的原因,我的声音很小,声若蚊蝇,连我自己都有些担心,他们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 陈卫民忽然回头,面无表情道:“套话?这能怪我们?说梦话是她自己的毛病,又不是我用什么办法让她午睡说梦话,不过倒也感谢你的外婆,让我和陈立农知晓了五十年前发生的一切,知道我这身风水奇门是跟谁学的吗,一部分传承我家,一部分还是多亏了你外婆侯乐,不只是我,陈立农也一样。” 他说完,便自顾自的低头看着胳膊。 我心头一喜,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这一切都是我外婆的局,我身体因为激动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原来瘦高个说的没错,外婆的局并没有彻底崩散,锈青车牵扯出来的事故,只是局中的一个节点,并不是外婆设局的全部! 第一百零三章 血棺纹 思绪不断的在我脑海中飞驰着。 如果这一切就是外婆的局,那就是说,外婆料到陈家村真相浮出水面以后,陈立农和陈卫民会找到我,然后使用换血的这招? 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想不明白。 “啊——” 忽然,耳畔响起陈立农的惨叫声,我回过神来望去,陈立农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面上,宛若蜷缩起来的北极虾一般,浑身抽搐着。 陈卫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双膝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卫民冲着陈立农咆哮道。 我勉强睁开眼睑,目光盯视着他的手臂。 陈卫民的手臂发青,几乎眨眼的功夫,又开始变白,宛若在水里浸泡了几天一般,白的渗人。 “完蛋了……” 陈立农蜷缩着身子,声音绝望的说着:“陈浩然血里有毒,不,准确来说,他的血能针对我们两个,这次真完了,别说出村,以后我们能不能在夜里出没现在都是个问题!” 陈卫民手里提着菜刀,艰难的走到陈立农跟前,拉着他的领口,将他提起来,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神色狰狞的望着他。 “你干什么!”陈立农吼道。 陈卫民咬牙切齿道:“干什么?你觉得我能干什么?当时你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去了哪里,说好的万无一失呢?” “这些都是侯乐亲口说的!” 陈立农叫了一声,声音紧接着戛然而止,他挣脱开陈立农的手掌,缓慢的爬到我的跟前,用那双充着鲜血的苍老眸子瞪视着我:“不对,这里面有问题,陈浩然,你告诉我,你外婆当年跟你说过什么?” “没说过什么!”我虚弱的说道。 “你骗不了我!” 陈立农用那只惨白渗人的手掌握住我的头发,在我耳畔大吼大叫:“她一定跟你说过什么!” “你到底发什么疯!” 陈卫民一副强忍着挥刀砍人的冲动,吐字道。 “陈卫民,你还不明白?” 陈立农回头用那张苍老的脸庞面对着陈卫民,寒声道:“我们被耍了,被侯乐耍了!换血根本就是侯乐故意告诉我们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将陈浩然的血,输血到咱们的身体里!” 陈卫民呼吸变得急促。 陈立农松开我的头发,瘫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脸痛苦的念叨着完了、一切全完了的言语。 “陈立农,你说这小子身体里有了咱们的血,会发生什么?” 忽然,陈卫民声音冰冷彻骨的道。 “不知道。”陈立农摇头。 “那就试试!” 陈卫民咬着牙,扶着膝盖站起身,脚下趔趔趄趄的走到我跟前,拿起地上的那根针管,从他自己身上抽出了一管血,插在我胳膊上的针管。 “啊——” 一股钻心的疼痛,忽然涌上我的脑海,我忍不住叫出了声,痛苦的颤抖起来,陈卫民的鲜血涌入血管以后,我的手掌就像是烙铁一般,滚烫无比。 “滋味爽不爽啊?” 陈卫民狰狞的笑着,转身走到陈立农跟前,从他的胳膊上抽出一管血,又输送到我的血管中。 二人的鲜血都被输送到我的血管,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活着的鱼被扔进滚烫的油锅中,让我疼的死去活来。 砰! 陈卫民踹在我身上,吼道:“爽不爽啊,啊?知不知道你的血让我们承受多大的痛苦?你个混账东西,还有你那混账的外婆,就这么喜欢玩我们?喜欢玩是吧,我今天就让你去见她!” 我勉强睁开眼睑,看着他从地上拾起菜刀,神色狰狞的朝着我走来。 忽然,陈立农一跃而起,抱住他的腰,吼道:“陈卫民,你发什么疯,如果陈浩然死了,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你答应过我。” 陈卫民脚步一顿,回头冷声道:“换血以后,我可以拿陈浩然开刀!” “问题是换血失败了啊!” 陈立农咬着牙道:“我们所有的希望,现在全都在陈浩然身上,如果他死了,我们就是死,也永远无法逃出陈家村,你甘心吗?甘心在这种地方老死?” 陈卫民默然。 良久,伴随着“砰铛”一声脆响,他扔掉了手中磨砺出锋的菜刀,走到我的跟前,手掌握成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寒声道:“陈浩然,我今天不杀你,但别以为你能好过,我会让你在后半生,尝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记住喽,记住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你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如果你不想后半生一直痛苦下去的话,你就一定会回来!” 说完,他忽然拿起针管,低着头在我的手臂上雕刻出一个咒印。 身体的疼痛不断的侵蚀着我身体的每一处,让我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的手臂上勾画出一个鲜血淋淋的符印。 当他停下动作。 我的手臂上多出一个血棺材。 “血棺纹,犯鬼神,一生薄命,只因死物缠身!” 陈卫民盯视着我的眼睛,嘴里一字一板的念叨着:“陈浩然,从现在开始,你只剩下一年的寿命,一年以后,如果你回不到陈家村,或者我已经死了,你就等着这个血棺打开,浑身血管崩裂而死吧,你最好保佑我活的够久,亦或者你能提前回到陈家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次日落月升,月落日升,你就得承受血棺带来的重重痛苦。” 他的话音没有说完。 手臂上那个鲜红的血棺纹,传来的疼痛感便让我昏死过去,在我昏死过去以前,我依稀听到陈立农和陈卫民的对话。 “我也要给他纹一个!” “纹什么?” “比你的血棺纹还要厉害的东西!” “难道是那个?” “没错!” “你就不怕纹上去他死了?” “放心,他体内有我的血,能承受住!” “好,你纹吧,这小子害我们这么惨,这份痛苦就让他背着,一年,只给他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内他不回陈家村,我就是老死在这里,也要让他死在我们前面!让侯乐一家绝后!” 伴随着陈卫民的凄厉笑声。 我的意识陷入沉寂。 第一百零四章 因生而起的诅咒 “浩然,浩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恢复过来,刺眼的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感觉到有人拍着我的脸颊,我睁开眼睛,外公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布满担忧,正注视着我。 “外公……”我声音沙哑道。 忽然,双臂上传来的痛苦,让我浑身抽搐起来。 “陈浩然,发生什么事了!” 褚胖子蹲在我的旁边,手里紧握着洛阳铲,一脸急切的道:“你怎么一晚上躺在院子里?” 我躺在外公的怀中,面色苍白的望向四周,周围还是熟悉的景物,不知何时我又回到了家里,我的身边站着大伯二伯、还有褚胖子、瘦高个。 所有人都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啊——” 我勉强露出一抹笑容,但笑容刚露出来,双臂上的疼痛感便袭来,刚刚叫出的声音,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到底怎么回事!”褚胖子急的抓耳挠腮。 瘦高个神色凝重的蹲下身子,低头看着我的两条手臂,我的双臂不断的发颤,疼痛便是从小臂处源源不断的传入我的脑海。 我强忍着疼痛,低头看了一眼我的双臂,却发现手臂上什么也没有,声音嘶哑道:“昨天晚上,陈立农来了,他用摄魂香将你们迷晕,威胁我跟他们去……” “你它妈傻吗?” 二伯气骂道:“明知道这是坑,你还要跳进去?” “他用你们威胁我。”我说道。 二伯脸色阴冷,紧握着双拳,吐字道:“昨晚上布置重重,他敢进来,我保准他躺着出去!” 我摇了摇头:“他说害不了你们,却能让你们面目全非,陈家村后山的蛇都是他们家祖祖辈辈放养的,我无法控制那些蛇,咱们布下的东西,防不住蛇。” 二伯默然不语。 良久,他声音沙哑道:“老子一定要把他们两个人从陈家村找出来,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说完,他愤愤然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外公冲着他的背影吼道。 二伯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爸,你要拦我?” “陈立农和陈卫民,他们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研究风水奇门,而且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 外公说到一半,便被二伯打断。 二伯猛然回头,瞪视着他,吼叫道:“那就让浩然被祸害成这样,咱们放任他们两个王八蛋不管?” “管!” 外公喘着粗气道:“但不是现在管!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决掉浩然身上的问题,你只顾着去寻仇,难道就不顾及一下浩然的情况?” 他低头看着我,不急不躁问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再次看着手臂,仍是没有从手臂上发现任何东西,然而昨天发生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我声音沙哑道:“我的左手臂上,被他纹上了一个棺材的纹身……” 我将那个血棺纹的细节,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 “妈的,怎么是这个玩意儿!” 二伯突然大骂道。 “陈卫民那个混账!” 大伯咬着牙道。 “血棺纹?”瘦高个更是猛然抬头,盯视着我,无论什么事都显得平静的他,此时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外公抱着我,我却能感受到他在颤抖。 “什么血棺纹?”褚胖子却是一脸茫然。 瘦高个偏头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沉的说道:“血棺纹,犯鬼神,一生薄命,只因死物缠身,这种偏门的方法,就是古书里记载也不完全,他一个穷山僻壤的风水先生,是怎么知道这种东西的?” 说完,他看向二伯。 二伯瞪视着他,气骂道:“看老子干什么?我知道?” 瘦高个深吸了口气:“你们陈家村很邪门,真的,我马延青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可是来到陈家村,才知道什么是山外山,楼外楼,一山还比一山高,血棺纹能出现,你们当真一点不知道?” “老子知道,能跳脚吗?”二伯咬着牙道。 瘦高个扫视了众人一眼,我也跟着扫视了一眼大伯他们,却发现他们一个个脸色难看,抿着嘴唇毫无办法。 “可是不对……” 瘦高个皱紧了眉:“血棺纹很厉害,但也是日落月升,月落日升的时候才会出现难以承受的痛苦,现在是艳阳高照,怎么偏偏还会存在痛苦?而且血管纹一旦纹出来,不可能消失才对。” 我回想起昏迷前的听到陈立农和陈卫民说的那番话,抬起另外一只胳膊,我的左臂上被陈卫民纹着血棺纹,右臂上则被陈立农纹着什么东西。 瘦高个握住我的右手手腕,低头看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良久,他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我。 “另外一只手臂,被陈立农纹着什么东西,当时我昏迷了,只是听他们说了一些话。”说着,我将听到的话叙述给他们听。 “那个东西?” 二伯一脸疑惑:“那个东西是什么?” “该死,该死!” 忽然,外公身体颤抖的更厉害,那种愤怒的语气,在我耳畔久久回响着:“这两个人都该死,陈卫民该死,陈立农更该死,这个挨千刀的混账,把我外孙当什么了!” 二伯他们看着外公。 外公扶着我起来,眼眶通红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声音嘶哑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你们尽可能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破掉血管纹,我要去浩然他妈那个村子,浩然的希望,就靠他们了。” “陈老爷子,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褚胖子疑惑问道。 外公抿着嘴唇,神色阴晴不定,低头看着我:“那个东西,是五十年前的诅咒,一个只要浩然生下来,就会出现的诅咒,这个诅咒是什么,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但诅咒生效,却需要一个媒介,这个媒介只有我老伴知道,没想到陈立农竟然也知晓这件事,我要去一趟那个村子,只有去了那个村子,我才能得到真相。” 瘦高个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褚胖子扬了扬手中的洛阳铲,连声说道:“我也去!” “你们不行!” 大伯神色坚毅的冲着他们摇了摇头,开口道:“那个村子,外人进不去,只有陈家人,和原本就属于那个村子的人才能进去,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和我爸一块去那里。” 外公点了点头,随即蹲下身子看着我,揉了揉我的头发,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浩然,忍着点疼,我会找到办法。” 我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然而我的内心没有抱有丝毫的希望,我相信外公说的那番话,一定是半真半假,更肯定他言语中最重要的地方,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因为外公看着我的那双苍老的眸子里,写满了悲凉。 第一百零五章 担不起 当天。 我们分头行事。 外公带着大伯急急忙忙的前往我妈出生的那个村子,二伯把我和褚胖子、瘦高个三个人送到车站,叮嘱他们二人照顾我,便神色匆匆的离开了。 至于去向何处,我并不知晓。 长途汽车上,我们三人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褚胖子和瘦高个坐在我的左右两侧,褚胖子抱着双臂,耷拉着脑袋,一个劲的打盹,瘦高个则看着窗外,窗户上浮现出他那张布满思索的脸庞。 我低头看着双臂,两条胳膊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每次挪动一下,都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很快你就不会痛了。”瘦高个忽然说。 褚胖子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道:“你要给他截肢?” 我吓了一跳。 瘦高个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更何况就算截肢了也没有用,血棺纹是渗透到体内所有的血管……跟你说不清楚。” “有什么解决办法?” 褚胖子打着哈欠道:“咱们总不能一直看着他吧。” 瘦高个沉声道:“先到地方再说。” 当我们回到陕西县城,已经是日落月出,左手手臂上的疼痛,就像是烙铁一般,难以忍受。 我勉强睁开眼睛,将家门的钥匙掏出来,和详细住址交给瘦高个,便昏厥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家里的床上,瘦高个正低头吃着杂粮煎饼,褚胖子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着饱嗝,一脸惬意的抽着烟。 “醒了?”瘦高个摸了摸嘴巴,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按照陈卫民当初所说,月落日出也是疼痛的时候,但我发现,我的双臂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褚胖子小声道:“他请了祖师爷。” 我吃惊看着瘦高个,瘦高个每一次请祖师爷,都会耗费他的寿命,一两次也就罢了,但这些天,细算下来,瘦高个请祖师爷的次数着实有些太多了。 “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瘦高个看出我的担忧,沉声道:“你最好担心担心你自己,从今天开始,你双臂上的疼痛将会每过三十天疼一次,到时候的疼痛,会让你难以忍受,因为它是将以前所有的疼痛集中起来爆发。” 我:“就像你的寿命一样?” 瘦高个默然不语,却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 褚胖子:“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你少疼二十九天,如果最后一天你疼不过去,死了,哈哈哈,那就解脱了。” 我看着他没良心的笑:“我解脱了,你怎么办?” 褚胖子笑容僵在了脸上。 瘦高个道:“第一个三十天,我会和褚江河陪在你身边,帮助你扛过去。” “那下一个三十天呢?”我问道。 瘦高个沉默了几秒钟:“听天由命。” “别听天由命啊!” 褚胖子叫道:“要是老天打个盹,陈浩然挂了怎么办?” “那就是咱们的命。”瘦高个道。 褚胖子神色有些慌:“陈浩然,你可要挺住,千万别挂了。” “我尽量。”我说道。 褚胖子翻了翻白眼,闷声抽起了烟。 …… …… 接下来的二十九天,我都卧病在床。 瘦高个每天不管风吹日晒,电闪雷鸣,都会按时早上出门,晚上准时八点回来休息,每一次晚上回来,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褚胖子刚开始的几天,与我寸步不离,后来他就出去了,而他每一次回来,都是浑身酒味,喝的醉醺醺,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洗澡,然后冲着我嘿嘿笑。 我开始信以为真。 还是一个礼拜后,褚胖子发烧,挂完点滴回来,一脸不满的冲着我嘟囔:“陈浩然,你说马延青那丫的到底想干什么,天天带着我到河边,站在岸上看着老子往水里跳,说一定要摸到十条二十厘米长的鲤鱼,少一条就不让我上岸!” “你不是洗澡么?”我愕然道。 褚胖子呸了一声,埋怨道:“是啊,这不就是洗澡么,老子都跳河里泡着了,不是洗澡是什么,每次上来,美其言说是给我白酒驱寒,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 “什么问题?” 褚胖子小声道:“你听过醉虾么?” 我忍不住笑出声。 褚胖子急了:“你笑个毛!” 第三十天的夜晚。 我终于体会到了那股疼痛,那是前所未有的痛楚,我在床上翻滚起来,恨不得第一时间昏迷过去,然而瘦高个将事先准备好的针灸的盒子打开,用两根细长的针戳在我的两处太阳穴,让我头痛欲裂,却无法昏睡过去。 双重痛苦,让我疲惫不堪。 褚胖子拿出一盒只写着黄鹤楼三个字的烟盒,点燃一根放在我嘴上:“赶紧抽吧,这是我让我们老褚家快递过来的黄鹤楼,抽一根你能好许多!” 我猛吸了一口烟雾。 烟雾入腹,就像是全身受到麻醉一般,疼痛感少了许多,副作用却是让我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 瘦高个拿出两串模样诡异的珠子,一边套在我的双手手腕上,一边声音低沉道:“这是鱼眼珠,每一个鱼眼都是同样大小,我用龙虎山传下来的方法,做过特殊处理,珠子不腐不坏,一串三十六颗,共两串,你戴在双手上,在血棺纹没有彻底得到解决以前,不要摘掉。” 我点了点头。 疼痛持续了三十分钟,我便能开口说话:“谢谢。” “客气啥,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 褚胖子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明天我就要回武汉了,我们老褚家知道这件事,让我赶紧回去,说找到一些能帮你的古书,我想去看看那些书,找找能不能救你的办法。” 瘦高个:“我也要回一趟龙虎山。”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老实说,听到他们已经做好安排以后,我有些惊慌,如果他们离开了,这次他们能帮我,那下一次该怎么办? “扛过第一个三十天,你日常生活是没问题了,鱼眼珠千万记住带在身上,它能帮你逢凶化吉,老褚家的自知黄鹤楼,能减轻你的痛苦,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瘦高个说着,语气一顿,声音低沉,神色凝重的看着我:“陈浩然,谢谢这两字,其实应该由我和褚江河说,在陈家村的最后一晚,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面对你的样子,怕就是面目全非,所以以后别轻言谢谢,我们担不起。” 担不起? 我疑惑看着他。 一旁的褚胖子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但瘦高个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将话闷在肚子里,坐在一旁叹着气抽烟。 第一百零六章 生意兴隆 “马延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道。 瘦高个摇了摇头,没有再就这个话茬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你下地走走看,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我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心,从床上站起身,下地走了一会,果然如他所说,无论是挥动手臂,还是踢腿什么的,都和往日一般,没有丝毫的僵硬感。 我心中一阵激动,刚想再说谢谢,但看着瘦高个那凝重的神色,连忙将这两个字咽回到肚中。 “你这边事情差不多,我们就回去了。” 瘦高个开口道:“我和褚胖子一起走,等我们找到能够解决掉血棺纹的方法,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送你们到车站。”我说道。 瘦高个没有拒绝,褚胖子则闷着声在一旁收拾东西,他们的东西并不多,大包小包都已经寄走了,两个人轻装回去。 车站距离我家并不是很远。 乘坐出租车,约莫五分钟,便达到了唯一的汽车站。 瘦高个掏出钱包去柜台窗口买票。 褚胖子忽然拉了拉我的手臂,小声在我耳畔道:“陈浩然,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跟你说,你在昏睡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差点死了。” “你说详细点!”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吃惊说道。 在我昏睡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差点死了?不可能啊,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不干净的东西,更不可能招惹到什么仇人,怎么可能会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什么事能危及到他们的生命? 褚胖子刚要开口。 就在此时,瘦高个手中拿着两张中转站的车票,走了过来,手掌按在褚胖子的肩膀上,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褚胖子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这不是要走了么,我跟陈浩然唠唠嗑,毕竟这一别,起码好久才能再见面。” “马延青,到底在我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忍不住道。 瘦高个回头瞪了扶着额头的褚胖子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道:“除了发生了一些意外,其他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你不要多问,对你,对我和褚江河都没有好处,你等着我们的消息。” 说完,他便拉着褚胖子的手腕,径直走向车站里面。 褚胖子不忘回头冲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而瘦高个的脚步很快,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时机,没一会儿功夫,二人的身影便从我的视野中彻底消失。 我看着他们淡去的身影,一抹疑云笼罩着我,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 …… 瘦高个和褚胖子离开了。 我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着褚胖子离开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及瘦高个不想透露丝毫与昨天我昏迷过程中有关的事情。 越是如此。 我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我手中握着电话,手机屏幕上映着一串褚胖子的手机号,久久没有按下拨通键,我知道,只要瘦高个在褚胖子旁边,就绝对不会让褚胖子将昨天我昏迷过程中发生的事情,透露到我的耳中。 按照瘦高个的想法。 我想他是为我好。 但我总觉得,这件事过程中,却有着不同寻常的秘密。 “哎。” 我迟疑的收起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打电话过去询问,叹了口气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街路上逐渐多起汽车和身影。 早上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忙忙碌碌了。 我摸了摸肚子,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不想还好,一想便感觉饥肠辘辘,快走到小区的时候,我停下脚步。 在我右侧,有一个早餐店。 店名是董记小吃,董记小吃只是老板的名字姓董,所以叫这个名字,早上那位年龄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瘦瘦高高的老板卖的早点,有小笼包、油条都将,还有麻辣米线、稀饭,整个店里就他一个人,却丝毫不见手忙脚乱。 “哟,浩然,好久没看到你了!” 我刚走到店门口,老板脸上挂着笑容冲我招了招手:“吃了没,没吃进来吃点再走!” 我从小学开始,就在这里吃,一直吃到现在,他家的味道相当不错,奈何开店的地方选的有些偏僻,来往大多都是车辆,从这里经过的行人并不是很多。 “董叔,给我来一屉小笼包。” 我笑着道:“蘸酱还是以前那种就行。” “好嘞。”董叔笑了一声,亲自拿了一笼过来:“这几天都忙啥呢,好久没见你人了。” “老家出了一些事情,我回去了一趟,耽搁了一段时间。”我从他手中接过小笼包的笼屉,问道:“董叔,生意咋样?” “还是老样子。”一提到生意,就像是提到他的烦心事一般,董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被愁云笼罩,叹了口气道:“过几天就要关门喽。” “啊?”我愕然。 董叔继续道:“你也知道咱们这店比较偏,生意不是太好,我是坚持不下去了,我跟我家那位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店铺打出去,每个月收点房租,然后我自己找份工作上班。” “说不定明天开始生意就好了呢。” 我莞尔一笑:“不开了多可惜啊,要是董叔你不开了,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再吃早饭去,在咱们这,就数你家的早餐最好了。” “要是生意能好,那我可得谢谢你。”董叔笑呵呵道。 我仓促吃完,将钱交给他,临走时不忘跟他说了一句生意兴隆,董叔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就浓厚了几分。 临走时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四十多岁的董叔,摇了摇头,我打内心里希望他们家的生计能好起来,董叔很勤奋,十年如一日的经营着他的小店,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对早餐这一行情有独钟,奈何有些事情,并不是勤奋就能完事的。 …… …… 翌日清晨。 当我醒来再来到董叔这里时,却发现跟前围满了人,而且听着三辆警车,我心头泛起不妙,连忙推开人群走了进去。 当我看到门口,我惊呆了。 董叔的早餐店卷帘门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是我昨天提到过的四个字——生意兴隆。 那四个字,却是用鲜血写出来的,血粼粼刺人眼球,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而写出来的人,竟然就是董叔自己,他右手的五根手指被利器全部断掉,身上更有着数不清的刀痕,平躺在血泊中,闭着眼睛没了声息。 第一百零七章 女孩 六个身穿警服的民警站在小吃店的门口,手中拿着专业设备,不断的在收集着证据,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身后围着上百人,他们神色畏惧的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哎,真是可怜!”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通自杀呢?” 身后那些人,小声的议论纷纷。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一位中年女人,询问道:“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说不清楚。” 中年女人一脸惊恐,言语却像是豆子倾洒出来一般,不停地说着:“我来的时候,刚看到这个老板自杀,今天来这家吃饭的人很多,排着很长的队,我看起码有一百多人,那个老板刚开始好好的,虽然顾客多,他看起来也没见得手忙脚乱,然后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拉下卷帘门,拿起一把尖刀,给自己身上至少十刀,然后削断了手指,在卷帘门上写下了这四个字,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老板就已经躺在血泊里。” 另外一个人连声说道:“对,老板今天虽然很忙,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以前要多的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不等他们吃饭,老板关掉了门,就看他忽然往自己身上捅刀子,那时候的笑,真的很阴森可怕!” 我越听越心惊胆颤。 在血流如注的时候,他割断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在门上写下了这样的一行字,大家不敢靠近,只能报警,当警察来的时候,老板已经躺在血泊中。 我却发觉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董叔这家店,无论是数年前,还是今天以前,董叔家的生意并不好:“姐,怎么你会选择今天过来吃?” “饿了呗。” 那位中年女人瞅着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而她身后的一个青年,却露出一抹狐疑之色,小声道:“你还别说,你这个问题把我给问住了,我在家的时候才吃了饭,从这里经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吃点小笼包。” “我一样!” “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是这样!”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挠了挠头,困惑的看着那些警察,我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他们说着,他们来到这里吃饭的原因就连他们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对这个董记早餐店有印象,然后就忍不住过来,没想到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会这么多。 我深吸了一口气。 就像是一个伤口结痂却迟迟不见好,揭开以后发现化脓了一样,我想到了昨天褚胖子说的那番话,我对昨天我昏迷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产生了很大的惊恐。 是不是昨天也和今天一样? 我坐在马路旁边,看着警察还在处理,我掏出电话,按下褚胖子的手机号,经过短暂的铃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哪位”声音。 “褚江河……” 我抿着嘴唇,低声道:“昨天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打电话就是问这个?” 褚胖子语气不满说着:“小爷我好不容易到家,连饭都没吃一口,你不问候一下我到没到地方,吃没吃……” “我这边死人了!”我简短的说道。 电话那头,褚胖子经过短暂的沉默,良久,他询问道:“发生什么事?” 我将有关小吃店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给他,却没想到,原本善谈的褚胖子,竟然选择了默然不语,我将手机听筒放在耳畔,等待着他说话。 “你昏迷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纹在你右手上的东西。”褚胖子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我低头看着右手手臂,手臂上什么也没有:“是什么东西?” 褚胖子再次陷入沉默。 我深吸了口气,吐字道:“褚江河,这次死的人,是我一个熟人,我和他相识将近十年,就在昨天早上,我在他这里吃了一点早餐,离开时恭维了一句,希望他生意兴隆,今天早上他就横死在门口,我想知道他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 褚胖子没说话。 “褚江河!”我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个分贝。 “陈浩然,你别逼我!” 褚胖子的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中迸出来一般:“马延青说了,关于你右手上的东西,一个字也不能告诉你,不然我会和马延青会有很惨的下场,比你那位熟人的下场还要惨!” 说完他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在我的耳畔回想着,我脑海中只剩下褚胖子挂断通话前的那番言语。 告诉我,他们下场很惨? 比董叔的下场还要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咬着牙,抬起右臂看着,右手上什么也没有,但我相信这一切都和陈立农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一刻,我想到了外婆。 我收起手机,双手揉了揉脸,看着数只黑色蚂蚁从我脚下缓慢的爬过,我想不通她到底要借助陈立农、陈卫民这两个人之手,对我施加什么东西。 难道就是这个? 我皱紧眉头,但如果真是这个,我并没有见到有一丁点对我的好处,与之相反,因为右手手臂上的东西,褚胖子和瘦高个昨晚在我昏迷的时候遇到危险,今天早上董叔也死了。 我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外婆为了我好,但我总觉得,在这个基础上延伸出来的东西,并不会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 一个身影忽然从我身边大步走了过去,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她留着一袭漆黑的秀发,皮肤白皙,穿着粉红色可爱短袖和短牛仔裤,似乎要前往董记小吃店。 而当她看到小吃店门口的人群,她停在了我的跟前,一脸惊愕的看着那边,小声嘀咕:“还是晚了一步么……” 我猛然抬头,凝视着女孩。 第一百零八章 欧阳月 “你等等!” 女孩喃喃自语了一声,便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我忍不住站起身,拦住她的去路。 女孩脚步顿下,狭长的美眸微眯起来。 我问道:“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说话?”女孩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放在我的手腕上良久,方才抬起秀首,手掌微微抬起,将额前的刘海挽到耳后,嘴角微微翘起问道。 “你刚才说,「还是晚了一步」,这是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没什么意思。” 女孩单手叉腰,她的身躯娇小,气质却非同一般,尤其是她那双眼眸,黑白分明又不失灵动,她声音清脆道:“难道我说什么,碍着你了?” 我连忙摇了摇头,打量着女孩,女孩却自始至终表现出一副警惕的表情,我说了一声对不起,便准备离开,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对什么事都有些敏感。 “哎,你是县上的人?”她忽然问道。 我回头冲她点了点头。 女孩看了一眼董记小吃店的方向,董叔的尸体已经被搬走,可能会面临解剖也不一定,她的目光直视短暂停留了一下,便望向更远处,问道:“你能告诉我,第一中学在哪里吗?” 第一中学,是我们县上的一所高中,也是我现在就读的学校。 “在那边。”我指给她看。 “你手腕上的东西,可真不错。”女孩话锋一转,用纤细白皙的手指凭空点了点我的手腕。 我看了看手腕,手腕上戴着瘦高个给我准备的鱼眼珠:“我的小伙伴送给我的。” “是吗。” 女孩似笑非笑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浩然。”我说道。 她说了一声谢谢,准备离开。 我注视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她刚才说的那几个字,宛若烙印一般在我的脑海中留下痕迹,我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的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回到家中。 我洗了洗脸,煮了一袋方便面,囫囵吞枣般的果腹,脑海中,董叔昨天的笑容和今天的惨死交织在一起,宛若放电影一般的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铃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我从桌子上取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写着父亲的手机号码,当我按下接听键,父亲那低沉的嗓音从听筒中流出:“回家了?” “嗯。”我应了一声。 “你的事情,你外公跟我说了。”我爸沉吟了一下,像是在酝酿措辞,良久声音再次流入我的耳中:“还是没来得及,终究要开始了……” 父亲莫名其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我察觉出他似乎对于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很熟悉,连忙追问道:“爸,你说什么开始?” “浩然,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沉默寡言,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能忘就忘,别想太多,我会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你明天去学校好好念书,我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就会回来。” 我爸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说了一段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言语,便匆匆挂断电话。 我举着手机,茫然无措。 学会沉默寡言?我的性格虽然不至于沉闷,却也谈不上开朗,在学校我的小伙伴也就那么几个,圈子建设的很小,如果踏出这个圈子,我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是父亲说的“学会沉默寡言”这几个字,明显有着其他的用意,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下,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断的在心口发酵着。 难不成…… 董叔的死,真的与我有关? 翌日清晨。 我收拾好东西,穿上校服,按照父亲所说,准备前往学校。 再一次经过董叔的早餐店,看着警戒线已经去除,门上那大大的血字虽然淡去了许多,却仍是有些醒目。 第一中学的门口,不断有着身穿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校门,我混在人群中,低着头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我就读高二,教室在西教学楼的三层,刚一走到门口,便看到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对着学生训斥着。 “你们觉得和老师顶嘴很有意思?你们的爸妈把你们送进学校,是为了让你们学到东西,你们如果觉得学校不适合你们,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啊,没人拦着你们!” 班主任性高,名雅君,教的语文课,是一个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妇女,身体非常瘦弱,面色蜡黄,每一次上课的时候,都不会第一时间开始课程,而是以身教学,跟我们讲一些人生的大道理。 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常说的那句“好好建设自己”。 不知班上的其他学生怎么样,我是打心底里敬重她。 我看向被班主任训斥的三个学生,无论是什么学校什么班级,总会有几个刺头,我们班也不例外,为首的高个头的男生,名叫何涛,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特别喜欢和老师过不去。 班主任也很头疼,但每次说上几句,他们听进去,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我看到他的目光,他瞪了我一眼。 我耸了耸肩,老实说,这小子虽然是班上的刺头,但倒不至于跟我过不去,毕竟自从高一时我揍了他一顿后,他就消停了许多。 “陈浩然!” 班主任此时也看见我,大步走了出来。 “老师。”我低着头,站在教室的门外,她叹了口气,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节哀顺变,好好学习。”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跟班主任说的,但我想肯定说的很惨,至于其中的经过,陈家村发生的一切,我并不想给任何人透露。 我的座位在中间的位置上。 早上第一堂课下后,班主任等英语老师离开后,再次进入教室,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梳着马尾辫,身穿蓝白相间校服,脚下踩着一双帆布鞋的靓丽女孩。 我愕然望着她。 女孩看见我,冲我一笑。 “这位是欧阳月,转学过来的,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班主任拍了拍桌子,等同学们全都安静下来以后,指着那位身材娇小的女孩,扬声说道。 “老师。” 欧阳月忽然道:“我能和他坐在一起吗?” 欧阳月抬起纤细的手指,朝着我指了指,我疑惑的看着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天她说的那番话。 班主任点了点头:“可以。” 我身边是一个空位,同桌因为跟班上的几个刺头打架受伤住院,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欧阳月大步走过来,坐在我的跟前,她低声道:“又见面了,陈浩然,你的血棺纹,没有复发?” 我凝视着她,紧张的拳握着手掌:“你怎么知道?” 欧阳月没有回应,而是低着头掏出手机,一边打开手机浏览器,一边小声道:“本来按照我的猜想,至少要过一阵子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上学,老实说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一个大活人因你而死,你却能如此淡定的继续来上课,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亦或者说,你已经习惯了?如果是后者,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来找你,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杀人。” 第一百零九章 五十年前秘闻 我震惊看着她。 眼前这个名叫欧阳月,年龄和我相仿,约莫十七岁的女孩,我对她除了外貌以外一无所知,而她却好似对我知根知底一般,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宛若铁锤敲击一般,深深砸在我的身上。 欧阳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显示浏览器打开了一个贴吧,似乎是我没有搭理她,抬头皱着秀眉看了我一眼:“怎么哑巴了?还是陈家村的真相,大出你的意料,让你变傻了?” 我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从陈家村出来,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囚笼,关着我过去的一切,我尽可能的想要忘却,不去想关于陈家村的所有事情,欧阳月的言语却像是一个钳子,夹着我心上那还没有愈合的伤疤,狠狠的撕裂出一个口子。 “你怎么知道陈家村?”我忍不住问道。 欧阳月面无表情,只留着一个侧脸对着我,良久方才开口道:“我知不知道陈家村,和你关系不大,你也别刨根问底,这种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你来学校,是找我?”我抿着嘴唇问道。 “你以为呢?”欧阳月嘴角微微翘起,狭长的美眸完成一个月牙,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并不显得真诚,满含了刻意堆积出的神色。 “杀我?”我小声道。 “杀你多没意思。” 欧阳月低声道:“再说了,杀死你,我也得死。” 我不明所以。 欧阳月吐字道:“还记得你当初在贴吧发的生辰八字么,我现在也受到你的影响,谢谢啊。” 说完,她冷笑了一声。 我恍然大悟,在还没有前往陈家村的时候,我和瘦高个的师哥,那个算命的老道士躲在白桦林网吧,在通宵的时候,我登入了一个贴吧,发布了一个我那诡异命格的生辰八字,原来除了褚胖子算过我的生辰八字,她也看过我的那个生辰八字。 “所以你是来救我?”我问道。 欧阳月摇头:“救你多没意思。” “……”我凝视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欧阳月继续道:“我很好奇,究竟是傻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把明知道那个生辰八字有问题,还非要上传到贴吧,我是算命吧的吧主,迄今为止,我得到的消息,也只有两个人彻底算过你的生辰八字,一个是武汉的老褚家,一个就是我,放心,我做事比较地道,那个生辰八字的帖子,已经被我删了。” 说着,她话音一顿。 欧阳月收起手机,白皙的手掌托着腮帮子,偏头看着我,似笑非笑道:“陈浩然,你是怎么平安无事的离开陈家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反问道。 欧阳月耸了耸肩:“不说也无妨,这件事我只是好奇,但也没有好奇到非要刨根问底的地步,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等会儿这里会死人,你想谁死?” “为什么会死人?” 我眼瞳一凝,急声问道。 “你想谁先死?”欧阳月继续道。 我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我不想一个人死。” “那太好了。” 欧阳月坐直身子,拍了拍手掌,冷笑道:“那等会,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我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瞪视着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急了?” 欧阳月冷笑道:“陈浩然,说老实话,如果现在不是在学校,周围没有这么多人,我会一巴掌糊在你脸上,让你知道什么是罪有应得,你怎么那么乖呢?乖到什么人的话你都听得进去,谁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任由他人摆布的同时,牵连到很多人进来?” “五十年前,你外婆设局,十三个省三十二个县,六十八个村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全部死于非命,当年上千人巴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结果还是被她一个个找出来,把死人从坟里刨出来,在左手手臂上刻下血棺纹,如果只是祸害一代人也就罢了……” 欧阳月的语气越来越冷,她抬头看着我,忽然将她的左手手臂扬起来放在我的面前。 我低头看着。 欧阳月的左手手臂,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个淡淡的红色纹印,那是一条条细小的血管组成的红色巴掌大小棺材,栩栩如生。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明白了?” 欧阳月脸色阴沉的放下手臂:“那些风水先生的后代,没有一个活的好好的,无论男女,只要年龄到了十六岁,左手手臂上一定会出现血棺纹,为了研究如何破解血棺纹,又有上百人自愿死于自己人手里,其中就有我的爷爷,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爸手中,看着他左手手臂上血棺纹……” 她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握紧双拳,忽然站起身,一拳砸在我的脸上。 砰!!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声音,我的身体禁不住朝着后面跌倒,耳畔传来凳子桌子到底的声音,很难想象一个娇小的女孩,力气竟然会这么大。 我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一脸愤怒的欧阳月。 此时让我难以回神的原因,不是她的力气,而是从她口中迸出有关五十年前的秘闻。 五十年前,十三个省,三十二个县,六十八个村的风水先生,全都死在我的外婆的手里?而且还被她从坟地里刨出来,在手臂上刻下血棺纹?上千人巴不得外婆去死?血棺纹能够影响那一代的后人? “这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着,看向左手手臂,和欧阳月左手上的浅淡红色血棺纹不一样,我并未从我的手臂上看到丝毫的痕迹,我现在的思绪杂乱无章,完全无法抽丝剥茧整理出一条整齐的脉络。 外婆究竟要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借陈卫民和陈立农之手,给我左臂和右臂上留下这种东西?我相信外婆是为了我好,可我仍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 我身体忽然一颤。 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关于五十年前的那件事,外婆来到陈家村,正值青春年华,那在还没有来到陈家村以前,她究竟在外乡做了什么?和外公来到陈家村,是来避难?还是为了其他事? 第一百一十章 父亲陈牧 “哟,咱们班的陈浩然,竟然被一个人转校生给打了,还真够新奇的!” 正当我思绪烦乱,试图从欧阳月的言语中了解到有关五十年前那桩秘闻时,坐在最后一排的何涛突然走了过来,语气带着讥讽的说着。 我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 现在是第一堂课下课,课间休息十分钟,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已经离开,班上五十四名同学,还不等离开教室,欧阳月的突然动手,引来他们所有人的目光。 “何涛,你什么意思?” 我扶着地面站起身,凝视着他。 何涛个头约莫一米七左右,站在我面前,比我低了一头,然而他因为参加了学校的校队,经过长期训练,身材比要魁梧许多,在我盯视他的时候,他丝毫不杵的冷视着我。 “没什么意思。” 何涛耸了耸肩:“就是觉得你挺丢人的,你不是很能打么,怎么这个时候这么怂,因为她是一个女孩,你就不敢动手?还是说你看上了人家,出言轻挑,把咱们这位转校生欧阳月给惹恼了?” “关你屁事?” 还不等我开口,一旁的欧阳月忽然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面对着何涛,语气冰冷的道:“去年你被陈浩然揍的不够惨吗,听说是拉进厕所,打的哭爹喊娘吧?这个时候怎么有勇气出来?不怕他再揍你?” 我愕然看着她。 关于去年我和何涛发生争执,是因为我趴在桌子上午睡的时候,被他用手肘重击了一下背部。 何涛不仅没有道歉,反倒继续朝着另外一个午睡学生的背部用手肘砸击,我出口质问,反倒被他和几个班上要好的两个同学围了起来,那两个同学被我打趴下后,我拖着何涛走进了厕所,在一拳拳的教训下,他鼻青脸肿的哭喊,我才饶了他。 后来我们被带着来到政教处,被教导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顿,我爸当时还特意来到学校一次,带我赔罪。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何涛是什么样,他老子也差不多,看着他儿子被欺负,就大发雷霆,企图在政教处里大打出手。 后面的事情我知晓并不清楚。 只知道何涛他父亲并没有动起手,倒是不到一个礼拜时间,他面色苍白的带着何涛在学校门口等我,并且说这一切都是何涛的不对,然后便匆匆坐车离开。 从那以后,何涛虽然依旧在班上,宛若一个混混青年般的欺负这个欺负那个,倒也没有再触我眉头。 只是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到过,而且和欧阳月也只是第一次见面,根本谈不到这些,让我纳闷的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而且知道的如此详细。 何涛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视着欧阳月,低声质问道:“你真是转校生?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很多事情,需要我一一跟你讲吗?”欧阳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身形娇小,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强大气场,掷地有声的道:“比如去年你父亲遭遇的那些事?” “你——” 何涛面色突然变白,双拳紧握着,身躯却明显颤抖起来,他脚步趔趔趄趄的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在凳子上摔倒,冷哼了一声,便匆忙的离开教室。 欧阳月转身看着我,神色稍缓,吐字道:“抱歉,刚才有些冲动。” “我能理解。” 我低声说着,欧阳月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座位上,继续低头玩着手机,我扫视了周围一眼,五十多位同学目光不时的朝着这边暼来,我将倒落一地的凳子、桌子搬起来归放好,再一次坐回位置上,心思全都放在关于五十年前那桩秘闻上,想要问欧阳月一个清楚。 “五十年前那些事,我不会告诉你,因为对我没有好处,你也不必再问,我是不会说的。”欧阳月忽然开口道。 我张了张嘴,将刚刚涌出喉咙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面对欧阳月,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一种无力感。 “你父亲做事很漂亮,无论是在何涛这件事上,还是在其他事情上,都让人不得不佩服。” 欧阳月忽然又道:“你们一家子,我佩服四个人,一个是你外婆侯乐,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无形之中让人心生忌惮,再有一个是你二伯陈锋,离开陈家村那几年做的事情,也很让人畏惧,再就是你爸,我以前一直将你爸和你三伯陈凌归位一类人,后来翻开密卷看了那些秘闻,才知道原来这十几年来,你爸才是隐藏最深的人。” 她一边说着,纤细的手指一边按动着手机屏幕,话音刚刚落下的刹那,欧阳月将手机屏幕放在我的跟前。 我低头看着。 她的手机是一个粉色外壳的华为手机,手机屏幕很大,而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段蝇头小字,以及我父亲的那张照片。 我父亲和二伯一样,也是一张国字脸,但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嘴唇很薄,总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视着前方,他戴着一副眼镜,眼镜后是一双宛若鹰眼一般犀利的眼瞳。 我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欧阳月,欧阳月也正面色平静的看着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声音清脆道:“给你一分钟看完,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错过这些信息,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连忙低头继续仔细看着。 然而,当我看完第一段文字后,心中的气血翻腾起来,照片下方的一段文字这样写着:“姓名:陈牧,年龄:三十八岁,十九岁与马灵雨相识,二十岁时与马灵雨结为夫妻,二十一岁时有一子;十三岁时,联手龙虎山正一观道士郭琛、武汉老褚家现任家主褚玄,共同前往十三个省,三十二个县,六十八个村,与当年死亡的风水先生后代密谋设局,惨败,侥幸活下之人乃陈牧,郭琛,褚玄,后经十五年调查,得知设局幕后之人乃侯乐,陈牧为实施者,设局因素有二,主要原因乃是将当年死亡的风水先生后代,赶尽杀绝。”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就是个背锅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沉入这个信息当中,难以从中回过神来,我爸在十三岁的时候,做过这种事?身后竟然是外婆主使?当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继续往下看。 就在此时,欧阳月却将手机从我面前的桌子上拿走,关掉了那个浏览器,我偏头看着她:“我还没看完!” “不用看了。” 欧阳月语气清冷道:“时间已经到了,我刚才说过,只给你一分钟时间。” 我张了张嘴,但欧阳月的目光很决绝,甚至收起了手机,从我的桌面上取走一支笔和一个本子,低着头在上面自顾自的画着。 我很郁闷,早知道就不该想别的事情,一直看下去就好了,而与此同时,我对于欧阳月这个女孩,心中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的东西?龙虎山郭琛,难道就是那个当初给我算命的老道士?武汉老褚家的褚玄,会不会就是褚胖子他爹?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马延青和褚江河的出现,就印证了当时他们二人来到陈家村,其实并不是意外,而是真的有人在幕后不断的推动着这件事。 可是那个人是谁?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个疑惑不断的冲击着我的内心,我尝试着抽丝剥茧,将一个个疑惑解开,却发现解开一半的时候,却会有另外一个疑惑出现,到了最后,越来越多的疑惑浮上心头,难以解开。 吧嗒—— 就在此时,欧阳月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随意的扔在桌面上,自顾自的伸了一个懒腰,那张精美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在她伸懒腰的时候,她的娇美身躯因为双臂的伸展,显得淋漓尽致,就像是水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夺人眼目。 我将目光放在了她跟前的那张纸上。 那张纸上写着一串文字,从左到右分别是湖北欧阳家,武汉老褚家,龙虎山郭琛,陈家村侯乐、陈锋、陈牧、马灵雨…… 最后是我的名字。 欧阳月看了我一眼,十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那张纸上,轻轻摩挲着,声音低沉道:“经过十五年的调查,老实说一开始我们并不相信这一切,但我们收集到的证据,就是你父亲陈牧,联合武汉老褚家的褚玄,和龙虎山的郭琛,在侯乐的指示下,将那些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的后代赶尽杀绝。” “但是又有一些疑点,是当年你外婆侯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欧阳月语气一顿,又一次拿起笔,在几个名字上打了一个圈,继续说道:“龙虎山郭琛,正一观最杰出的道长之一,却又从龙虎山不辞而别,武汉老褚家那边也是一样,几乎是和郭琛在同一时间不辞而别,那件事过后,褚玄回来后继续当了家主,郭琛却再也没有回到过龙虎山。” “我们欧阳家的另外一个疑惑,就是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和陈牧合谋?是什么样的利益驱使着他们要做出这种事?还是说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欧阳月低着头,在我父亲的名字上画了两层圈。 神色又似乎有些犹豫,迟疑了半晌,她又在我母亲的名字底下划了一条横线,横线下写了「神秘」两个字:“最有意思的还是你父亲,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你父亲藏的是最深的吗,你父亲和你二伯陈锋不一样,陈锋这个人,虽然个性叛逆,但却很听侯乐的话,等同于一杆枪,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你父亲不一样,陈牧这个人,我们收集到的证据很多,可正是因为越来越多的证据,整理以后才发现,你父亲是和陈锋完全两种不同的性格,如果陈锋是一杆枪的话,你父亲是用枪的人,这样说你明白吗?” 欧阳月看着我,一字一板道:“就是说,我们湖北欧阳家经过十五年整理出来的信息,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前不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从你父亲前不久做出的那件事中分析而出,将那些风水先生后代赶尽杀绝这一点上,其实并不是你外婆侯乐的主意,而是你父亲的专断独行!” 我安静的听着,心头发颤,因为欧阳月拿起笔,在我的名字上写下了三个字:背锅人。 “还有一点最有意思。” 欧阳月似笑非笑道:“你父亲和你母亲马灵雨结婚,以入赘的身份进入马灵雨的村子,这一点我们以前一直想不通,也是赶巧,在我以卦象算出你的命格以后,这个问题才迎刃而解,然后我又查了查那些秘闻籍录,从中得出的信息,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在你父亲十三岁的时候,接触过一个人,其实当时的他和你一样,有个风水先生算了你父亲的命格,然后将这件事捅了出来,而那个风水先生,就是马灵雨的父亲。” 欧阳月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吐字道:“你母亲马灵雨,他们家很神秘,神秘到连我们欧阳家都无法搜集那些秘闻,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就是陈牧入赘马家以后,他的命格就解了,而一旦你父亲的命格解除,那陈家村的那份债,该谁来背?如果没人背,你们一家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你外公也好,你大伯二伯三伯也罢,一定会死于葬身之地。” “所以五十年前乘坐锈青车离开,只剩下一张被特殊处理过,被赋予使命的纸画人侯乐,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让你父亲和你母亲生下你,将你的名姓改回陈,然后从小在陈家村长大,这样,你就能代替你父亲,背负起五十年前的那份债。” “换句话说……” 欧阳月嬉笑了一声,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你就是一个背黑锅的,你父亲和你母亲生下你,就是让你背上五十年前那份债,陈浩然,如果我是一个记者的话,我一定会采访采访你,身为一个背锅人,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注视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美眸,吐字道:“为什么你知道的信息会这么详细?我相信陈家村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一个外人……就算有外人,现在也已经死了,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是信息的?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斩龙 我试图从欧阳月的神色中看出一些讯息。 欧阳月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是谁?陈家村的事情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来这里找你为什么?三个问题是吧?” “是!”我点头道。 欧阳月神色上浮现出一抹迟疑,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交代这么清楚一般,良久,她开口道:“我们欧阳家……怎么说呢,总之很大,我的亲戚也很多,其中懂风水奇门的大有人在,但几乎不会离开湖北,但更多的人都在外省,被我爸撒出去调查五十年前那件事。” “我的身份大概就是这样。” 欧阳月耸了耸肩:“至于你听懂没听懂,那是你的事,过多的事情我跟你这个门外汉解释起来,你也听不懂,第二个问题,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陈家村的事情。” “这件事解释起来也很简单。” 欧阳月表现的非常有耐心,娓娓道来的说着:“但要说得明白通透,还是要从陈家村这件事讲起,你知道为什么陈家村这个没有人存在的村子,经过五十年时间,却仍然存在?” 她看向我,仿佛在询问。 “我如果知道,还会问你?”我说道。 欧阳月抬起白皙的手臂,揉了揉紧皱起来的眉尖,“因为我们家有人出面,将这个事按下来,尽可能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知道陈家村这个地方的,能够来道陈家村的,几乎都是我们家的人。” “我之所以知道陈家村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是从你和那个叫马延青的前往陈家村起,欧阳家就开始密切关注这件事,陈浩然,难道你就不好奇,救护车为什么会去一个绝户村救人?以及所有前往陈家村的出租车上,那些司机不问你们去陈家村的原因?” 欧阳月摊开手掌,那双明亮的美眸凝视着我,一字一板道:“能够去陈家村的出租车,以及去救你们的救护车,还有救护车上的医生,其实都是我们的人。” 欧阳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们能得知所有经过,因为那天晚上你和那个胖子带着人来到医院,我们对你和武汉老褚家的少家主褚江河用了一些手段,很遗憾的是,因为你的命格原因,我们无法从你身上得知消息,所以从褚江河身上着手,了解到了很多关于陈家村中发生的事情,但后来为什么陈家村真相破解,以及你们是怎样离开陈家村,这件事我们却无从得知。” “我来这里找你,有两个原因。” 欧阳月神色严肃起来,竖起了三根手指:“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第一个原因,是想见见你,从而知道陈家村究竟发生什么事,第二个原因,是不想你死,这里有我在,你的死亡几率会小很多。” 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在解释着我的疑惑,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有些不安。 “我会死?”我问道。 “只能说有可能。” 欧阳月点了点头,道:“你以为你父母为什么会来这座城市,为什么会将你放在这个地方?” “这是陕西古都一个偏远的县城。” 欧阳月目光透过教室的大门,遥遥望着远方群山的轮廓:“我们注意到这个地方,是因为龙虎山的人插了一手,郭琛这个人,这些年一直在我们家的监视之下,他突然来到这里,我们很好奇,前不久也查了查有关这个地方的信息。” “很有意思的是,这里几年前,曾斩过龙。” 欧阳月语气带着兴奋和疑惑的说着。 “斩龙?”我愕然看着她。 “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斩龙。” 欧阳月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座县城很有意思,之所以从来没有遭遇过任何天灾,是因为在几十公里外那些山中,有一条河,而这河的走势,在风水上乃是龙形,有很多古书里记载过这是龙死化物,庇佑着流水途径之地。” “然而问题又在于,前几年这个地方的河水被拦,建了一个防水大坝,导致改变河的流向;因为某些原因引水进城,造成龙头被斩之势,而这个县城,又恰恰在于龙头的位置,这个地方的所有人,形同失去了庇佑。” “更有意思的在后面。” 欧阳月深吸了口气:“因为龙头被斩,这些年这个地方,偏偏又风调雨顺,按照我们家的分析,龙头被斩以后,只可能有三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这里将会天在不断,要么干旱连年,要么洪水泛滥,可是都没有出现。” “第二个可能,是这次斩龙,乃是斩了恶龙。” “可这也就不对了,恶龙出没,必然也是连年天灾,没有发生这种事也就只有不是恶龙的可能,那为什么斩了一条非恶之龙,你们这里仍是如此?” “所以只剩下第三种可能。” 欧阳月神色凝重道:“你们这个地方有问题,要么问题出在这个地方有别的东西在,能够损有余补不足,要么问题就出在人身上,有人用了通天之能,强行改逆龙死的颓势。” “我偏向于后者。” “但有人却偏向于前者,至于那些人什么时候来,来这里要干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很清楚,你的命格这次发生改变以后,他们一定会来这里……至于他们为什么回来,应该与你父亲有关,你父亲在你出生不久,来过这里一趟,但他究竟干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你父亲很谨慎,谨慎到连我们都跟踪不到他,只知道后来他带着母子俩来到这里,一过就是十年。” “这是前因。” 欧阳月耸了耸肩:“至于后果是什么,不出意外应该会出在你身上,我想知道的,也是在这个地方。” 说完,她变得沉默寡言,低头玩着手机,不再说话。 我在脑海中消化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个县城,也算得上是背靠群山,群山当中的确有一条河,那条河有一个名字叫黑河。 也的确如欧阳月所说。 几年前,县里根据上级指示,为了解决市里的饮水问题,决定截断河流,引水入城,所以在山中一个靠外的位置,建成一个大坝,而结果就是在山下几十公里外县城中的我们这些人,无法使用这些水。 我不知道斩龙不斩龙的问题,我关心的是接下来,到底会是什么人出现,然后什么人会死。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欧阳月几个问题,然而无论说什么,欧阳月这次都没有说话,那张秀美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无奈的起身离开,走到教室外的走廊处,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的情况下,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点燃了一根叼在嘴上,望着视野尽头,群山的轮廓。 我回头看了一眼教室中。 欧阳月正低着头,继续玩着手机。 这个女孩的出现,打乱了我本以为平静的生活,陈家村的事情刚刚结束没多久,我却意外的再次入局。 这一次,我分不清是谁的局。 有可能是外婆的。 也有可能是我爸的。 从欧阳月的言语中,我明白我爸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甚至我妈的那些经历,也变得神秘,他们二人的背影,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 “哎。” 我叹了口气,如果瘦高个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帮我抽丝剥茧,分析清楚当下让我头疼的繁杂思绪。 我吸了一口烟雾,当我的目光从后山的方向收回,放在学校大门的出入口上,我惊愕的看着学校大门处,一个身穿黑色短袖,深蓝色短裤的身影,身形僵硬的慢步走了进来。 “这不可能啊……” 我凝视着那个身影,手指间夹着的香烟,险些烫到我的手指,我连忙扔掉香烟,在地上踩灭,仔细的凝视着那道身影。 一开始,我以为认错人。 但经过两三分钟的打量,我明白那个人我没有看错! 而此时,那道身影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我这边,虽然我与他相隔距离很远,但我相信,他一定是在注视着我。 “董叔……” 我睁大眼眸,小声喃喃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董叔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本应该已经死掉的董叔,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来到了学校?看着他盯视过来的目光,我深刻怀疑他这次来学校,就是找我的! “陈浩然!” 耳畔响起欧阳月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欧阳月手中握着手机,精美小脸神色凝重的从教室中走了出来。 “这个人你认识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她举着手机问道。 我看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那是董叔的照片,我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教学楼和学校大门中央的董叔。 “问你话呢。” 欧阳月皱眉:“能认真点吗?” “他怎么了?”我疑惑道。 欧阳月:“他死了。” “我知道。”我皱着眉望着她,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她前往董记早餐店,但并没有看到董叔死亡那一幕,询问道:“我问的是,你现在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问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欧阳月道。 欧阳月那张小脸上布满了严肃,俨然要刨根问底的架势,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昨天那个早餐店么,这个人是老板,我来到这座县城的时候,他那个早餐店就开着,小时候我爸就带着我在他那吃饭,我跟他不是亲戚,但是很熟,他叫董远,四十多岁。” 欧阳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昨天这个人死于自杀,但死亡时间不对。” “嗯?”我愕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董叔。 欧阳月继续道:“我刚才得到消息,死亡时间不是今天早上,而是昨天夜里,起码早死了几个小时。” “这怎么可能!” 我忍不住道:“当时有很多人都看着他自杀的。” “我得知的信息不会错!” 欧阳月语气斩钉截铁的说着,偏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学生从这边经过,方才盯视着我的眼睛,压低声音道:“陈浩然,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一些人会来到这里,并且很大程度上就是针对你,要么就是针对你父亲,我想那些人已经开始了,你不应该这么迟钝才对。” “你是说……董叔的死,是那些人干的?” 我吃惊道,与此同时,更是暗暗松了口气,我一直以为,董叔的死,就是因为我当时说过的一句话,才导致他最后死亡,欧阳月此时这么一说,不知怎的,心头那份罪恶感,消失了一大半。 “不确定。” 欧阳月神色带着一抹迟疑:“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我当时去那里,是因为有人提前给我消息,说那个小吃店会出事,而且有一个我特别想要见到的人也会出现在那里,所以我才过去的。” “谁给你的消息?”我问道。 “这件事跟你无关。” 欧阳月摇头:“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总之现在你那个董叔,问题很大,不出意外我们可以从这条线索去查查,给我他死亡时间不对这条信息的人,都是欧阳家的,他们正在调查,没多久应该能查出一些问题。” “可是……” 我忍不住指了指楼底下的不远处:“董叔就在那里。” 欧阳月神色微变,快步走上前,站在我的旁边,低头凝视着我手指的地方,我片头看着她,她的小脸很少露出笑容,笑起来很美,身上有着一股清香味道,很是醉人。 “哪里有人?” 欧阳月的疑惑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连忙偏头不去看她,指着远处的方向,董叔还在那里站着,然而,欧阳月仍是一脸不信。 “你等我一下!” 我咬了咬牙,快步朝着走廊处的楼梯方向走去,到了楼底下,我快步走到董叔刚才所站的地方,然而不知为何,一两分钟前还站在这里的董叔,此时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环顾四周,仍是找不到任何身影。 “你是不是看错了?” 欧阳月大步追了上来,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一脸狐疑:“你说别人我还相信,你说你那个董叔会出现在这里?这不可能!不出意外,他应该躺在停尸房才对!” “我刚才不可能看错。” 我摇了摇头,如果董叔此时真的在停尸房,那我看到的又算是什么,幻觉?经过陈家村的事件以后,我并不认为是幻觉。 “你等一下。” 欧阳月沉吟了一下,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大步走到别处,约莫和电话里那个人交谈了三十几秒,再次走过来,双手握着手机操作了一番,将手机屏幕放在我的眼前。 “你仔细看看。”欧阳月神色凝重道。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愕然发现,手机屏幕中是一个停尸房,光是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感受到停尸房中那冰冷的气息,而其中有一张床上,董叔身上披着一件白布,安静的躺着。 欧阳月:“看到没有,这个人还躺在停尸房!” “可是……” 我疑惑的张着嘴。 “我说了,我的信息不可能出错。” 欧阳月说着,又神色凝重道:“不过我觉得,你看到的应该也不会错。”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道,欧阳月这前后矛盾的话语,让我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些事情跟你讲不清楚。” 欧阳月叹了口气,将小巧的手机放回口袋中:“我相信你的话,是因为这种事我小时候也遭遇过一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个人一定还躺在停尸房,但你看到的,也肯定出现过这里。” “你是说灵魂……”我愕然。 欧阳月摇了摇头:“别猜了,总之有人在背后搞鬼。” …… …… 一上午时间,我都在思索我看到的是真是假。 欧阳月说的发生的这两件事都是真的,我终究还是无法释怀,我掏出手机,悄悄的给瘦高个发了一条短信,将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告知给他。 约莫二十分钟。 瘦高个的短信回了过来,让我诧异的是,瘦高个并没有第一时间帮我分析,而是询问:“你确定那个人是欧阳家的?” 我连忙回复确定。 我能听出欧阳月说的是真是假,我的命格事情,也只有算过的人才知道,欧阳月是一个,加上老道士和马延青还有褚江河,一共四个人,这是我相信她言语的根本。 瘦高个回复道:“如果她真是欧阳家的人,那就没错,小心一点,我怀疑你那个董叔身份有问题,早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是董远自导自演,他可能没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马延青的短信 董叔假死?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瘦高个突然发出的骇然言语,让我措不及防,我暗暗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却毫无所获,回复他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根本就是明摆的事情!” 约莫一分钟左右,瘦高个发来短信:“你的命格虽然怪,但也怪不到那种程度,恭维别人一句,别人就死?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天下人你想杀谁,恭维他一句就可以了?你觉得这可能吗?不过……说别人几句好话,让别人不得安生几天倒不是没可能。” 看到这些文字,我一脸郁闷,原本因为欧阳月之前说的那番话,让我以为别人的死和我说话没关系这件事,又一次被瘦高个打回原形。 我继续看着,瘦高个的信息并未就此终止,而是一条紧接着一条呈现在我的眼中:“你刚才也说了,从小在那家冬季小吃店吃饭,而且还是和你父亲一起,这句话就有问题,先不说别的,就说一件事,一个人吃一样东西长达十几年,只是听着就觉得足够腻人,更别说当真如此,你好好回想一下,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发生过诡异的事情?” 根据瘦高个的文字,我低头思索着有关小时候的记忆,董记小吃店的早餐味道在我看来还不错,可是也正如瘦高个所说,一个人吃一样东西十几年,而且几乎每天早上都按时去吃,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只是我爸几乎每天都去,而且还带着我…… 我浑身一激灵:“是我爸!” 滴滴滴—— 还不等我就这个问题深思下去,瘦高个的短信再次发了过来:“不过就你提供给我的消息来看,你父亲与董远一定认识,而且关系很熟,能够坚持这么多年,那种关系跟你和我还有褚江河差不多,是生死之交,假如真是这样,就等于牵扯到陈家村的人和事,那事情必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别用寻常思路去思考这件事。” 我恍然大悟,然而又一个疑惑浮现出脑海,迫使我发短信询问道:“如果像你所说,董叔没死的话,那停尸房中躺着的人又怎么解释?” “陈浩然,你还不明白?还是我说的不清楚?” 第一句话,瘦高个的文字中就满含诧异,我挠了挠头,一脸尴尬,老实说我还真有些没明白,瘦高个的短信写道:“他与你父亲认识,就说明董远十成有九成也是风水奇门中人,换成是我,我有几十种方法骗过你的眼睛,想要你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全凭我决定,你好歹也是从陈家村出来,见识过陈家村真相的人,不应该还没懂得不能用寻常思路思考这种问题才对,湖北欧阳家胜在人脉强别人家许多,但也不是什么都能查到,更不是全知全能。” “明白了。” 我连忙回复了一句,随即瘦高个发了一个“嗯”字算是回应,便没有了下文,我收起手机,托着腮帮子望着教室外面,董叔那张脸庞,以及刚才出现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在我脑海中忽隐忽现,挥之不去。 我瞅了一眼欧阳月。 欧阳月坐在我身旁,用白皙的左手手掌托着下巴,歪着头望着桌面上那张写满文字的纸张,嘴唇轻轻张开,咬着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一副沉思的模样。 我本打算和欧阳月商量一下,将瘦高个刚才那番话告知给她,然而话音刚刚涌上喉咙,又被我咽回肚中,这件事牵扯到我爸,而且我接下来的事情,有可能会得罪欧阳月,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现在说出来。 上午最后一堂课的悦耳铃声响起,等到语文老师离开,我便匆忙起身,朝着教室外走去。 “你去哪里?” 欧阳月的清脆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语气带着一抹狐疑:“陈浩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从刚才开始,你就心不在焉,我叫过你两次,你都没有理我!”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女孩的第六感真的很强、很准,此时我更不知道的是,很久以后正是因为欧阳月的第六感,我们克服艰难险阻,却在那件事上,友谊的小船险些被水淹没。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坚决摇头:“没有啊,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是吗?” 欧阳月耸了耸秀鼻,目光带着一抹审视在我身上打量着,她那张俏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我只能在心中暗暗对她说一声抱歉,毕竟她自己很信任别人提供给他的情报,而接下来我要做的,恰恰是洞穿她得知的情报。 “你手机号给我。” 欧阳月咬着嘴唇,美眸中带着一抹担忧:“如果遇到危险,你不要逞强,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帮你。” “我一个人就可以。” 被一个女孩这么说,我感觉自尊心受到很大的打击,忍不住向她展示了一下我的肱二头肌,试图让她收回对我的小看。 欧阳月眉头一皱,凝视了我几秒中,忽然扬起了手掌,手掌紧握成拳在我面前晃了晃,声音清脆宛若黄鹂一般:“那咱比一比?” 我轻咳了一声,连忙将手机号报给她,匆匆转身离开教室。 “德行。” 身后,欧阳月的一声轻哼轻飘飘传来。 离开教学楼,我仍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就好像欧阳月刚才在我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一样,自从上午第一堂课休息的时候被她一拳打翻在地,我就对欧阳月产生浓浓的好奇心。 怎么一个女孩能有那种力气?! 她是吃什么长大的?! 快要走到学校大门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教室的方向,一眼便看到欧阳月正趴在栏杆上,目光注视着我。 我冲她龇牙一笑,挥了挥手。 欧阳月偏头不看我。 我收回目光,却又在下一秒感觉到一束视线直直的望着我这边,我连忙抬头查看,却发现欧阳月早已不见,但那道目光,仍是在教学楼的方向直直的望着我这边,我扫视了一眼每一层楼的走廊,并没有丝毫发现。 那不是欧阳月的目光! 我紧皱着眉,心中同时响起一道十分肯定的声音,那绝对不是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录音 我从学校离开,来到董叔的店铺,董叔的小吃店门口,警戒线以及其他东西已经撤去的差不多,而卷帘门上血粼粼的几个字,仍是触目惊心。 而这一次,再看到“生意兴隆”几个血字,我的心情有所不同,昨天我以为董叔的死,和我脱不开关系,自从瘦高个发来的信息以后,我愈发感觉到董叔的死,很可能如瘦高个所说,是一个自导自演的骗局! 我偏头看了一眼四周。 街路上人影稀疏,这条路上来往的身影车辆并不如主路上的多,卷帘门并没有锁,只是下拉着,我悄悄的走过去,将卷帘门拉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窜进去转身拉下卷帘门,一气呵成做完一切。 董叔店铺并不大。 约莫六十平方左右空间,我打开灯,寻找着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些有关线索,然而忙活一阵,却丝毫没有找到。 “果然没有。” 我叹了口气,仍不死心的搜查着,董叔为人虽然大大咧咧,但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都非常的敏感,办事小心谨慎,如果他的死真的是假死,那一定会留下线索才对。 “嗯?” 卷帘门中的东西让我眼前一亮,卷帘门的底下缝隙中,夹杂着一张A4纸大小的纸张。 我大步走过去,将纸张取出。 纸张上,写着“寻人启事”四个大字。 我目光难以置信的凝视着纸张,纸张最上方,是一张照片,而那张照片中的身影,正是以前在这里吃饭时的自己! 寻人启事的时间是一个半月以前,当时我正好因为老道士给我算卦,紧接着和瘦高个前往陈家村的第二天,文字上的内容,讲述的也是我的一些外貌信息,如果能够提供线索必有重谢,底下是一串手机号码。 “不对……” 我惊愕的看着那串号码,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串数字,昨天晚上这个手机号码还打来电话给我。 “我爸发的寻人启事?” 我脑子顿时有些乱,下意识的这样以为,下一秒反应过来,我爸在我离开前,就和我妈离开了,根本就不在县城,也就是说,这个寻人启事,不是我爸发出去的! 我手指摩挲着那串号码,吃惊的发现,那串手机号码,凸凹有致,很有触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覆盖在上面一般。 我找到一个小刀,小心翼翼,将覆盖在最上面的那一层东西一点点的剥离下来,顿时,一个新的手机号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这个手机号码。 “……” 一阵铃声以后,电话拨通。 我屏气凝神,听着手机另一边的声音,那边传来的细微呼吸声,让我明白电话已经拨通,只是对方选择了沉默,我小声道:“你好……” “你是谁?”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从一个朋友的店铺中找到一张寻人启事,底下留着的是这个手机号,我有关于寻人启事上那个人的线索。” 我半真半假说道。 “……”那边又一次保持沉默,正当我纠结该怎么和他沟通时,听筒中再次流出他的声音:“你很聪明,还知道隐藏信息,东西是从董远那里得到的?你能打通这个手机号码,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陈浩然,能告诉我是什么开始吗?”我连忙追问道。 “陈浩然啊……”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名字,当年他说总有一天,他儿子会打来电话,那就是将几十年前那件事告诉你的时候,我只负责后半段,从现在开始别说话,仔细听着。” 说完,一声沙沙声响起,就像是好些年前复读机放入录音带并且被按下播放键以后的声音。 “陈牧,你真打算这样?” “嗯,我担心陈浩然以后去了陈家村,应付不来那边的事,给这件事再加一个保险,能更稳妥点!” 我呆若木鸡的举着手机,听着听筒中流出的声音,两个声音都很熟悉,一个是董叔的声音,一个是我爸的。 “可是……” 董叔声音道:“你就不能自己解决?” 我爸道:“陈家村的事情,在我摆脱原有命格的时候,已经和我无关,我没办法插手这件事,我亏欠孩子他娘很多了,不能再亏欠了。” “你还在纠结那件事?放下多好,那件事不是咱们能解决的事情,除非侯老太太重生,否则咱们只能干看着!” “董远,他是我儿子。”我爸声音沉闷道。 “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董叔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你这个局太危险,我不赞成!” “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几年后这里将会斩龙,如果陈浩然能在陈家村解决掉身上诡异命格,我会续龙命,如果没有,斩龙就是唯一解决他身上命格的办法!” “合着你就会先斩后奏!” “帮不帮我?” “陈牧,你小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当哥的能不帮吗?唉,早知道当年就不跟你踏入那滩浑水了!你瞅瞅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非得把你这榆木脑袋敲醒不可!” “谢谢。” 我爸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辈子我陈牧亏欠的人太多,你也是其中一个,老实说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再踏入其中。” “行了,这种话你就别说!”董叔气笑着打断道。 “爸,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呗!” 我爸和董叔的谈话就此为止,而最后一句,是我的声音,我那时我的声音还没有变声,应该是我被父母带到这座县城时,他们录下的谈话。 伴随着“咔”的一声,录音带的声音就此为止,电话那头那道沙哑声音的传来:“东西是几年前寄过来的,我没听过,陈牧当时寄来东西时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拨通这个手机号,让我将声音放给他听,这是我负责的后半段工作,前半段,你找董远。” “董叔已经死了。”我小声道。 “死?” 电话那头冷笑道:“他也得能死才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水 “你到底是谁?”电话那头笃定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想要知道安排这些事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然而,电话那头却出奇的安静,似乎在酝酿措辞一般,又好想再迟疑说不说身份,良久,那道沙哑的男声一字一板道:“现在的你,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有好处。” 通话戛然而止,手机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握着手机,坐在小吃店的椅子上,久久没有放下手机。 从那个男人的口中,证实董叔根本没有死,我更确定的一点是,董叔果然和我爸认,而且听那段录音,以及那个男人的言语,他们三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董叔没死,那他人现在哪里?” 我皱着眉,暗暗思索着,这几天碰到的事情接连不断,董叔假死,欧阳月前来,还有一些关于陈家村的秘闻,以及五十年前外婆的所作所为,以及父亲做出的事情。 这些事就目前来看,并没有真正连成一条线,我内心总觉得,想要让这些事情全部连成一条线,整理出一条清楚的脉络,就必须找到董叔的下落。 至少目前来看,必须如此! 我看了一眼四周,董叔的小吃店中,再找不到丝毫的线索,我收起那张寻人启事,将手机一并放入口袋中。 “停尸房……”我离开小吃店中,走在大路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搓了搓手掌。 …… …… 董叔的尸体,在县人民医院,当时董叔自导自演的假死,在警察来了以后,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也接踵而至,许是觉得董叔还有一线生机,便带着他去了医院。 我乘坐着出租车,来到医院大门门口,站在县人民医院的大厅,我和前台简单说明了一下来意,告知前台一位年轻女孩,说来认领董远的尸体,那女孩拿起电话,转过身小声联系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很快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身形略显肥胖,将白大褂撑得鼓鼓的,个头有些低矮,脸庞有很多横肉。 “你是董远什么人?”他问道。 我将寻人启事拿了出来,寻人启事下方的联系人,写着董远两个字,当然底下的联系方式不是他的,但蒙混过关确实没问题,我说道:“我是他侄子。” 白大褂医生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抿着嘴唇,声音低沉道:“跟我来吧。” 停尸房在地下室,我们乘坐电梯朝着地下室而去,电梯中,我站在白大褂医生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想到欧阳月的强大人脉,低声道:“你认不认识欧阳月?” “如果不认识,你以为我会带你来到这里?” 电梯门刚刚打开,白大褂医生的脚步一踏出去,紧接着顿足,回头看了我一眼,面色平静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但董远的尸体,你只能看,不能带走。”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 他不再说话,我们来到停尸房门口,他打开门,道:“你自己进去,我在这等你。” “谢谢。”我说了一声。 停尸房中的温度很低,有一种彻骨的幽寒,根据白大褂医生的提示,我找到董叔的尸体。 当我揭开床上的白布,董叔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身上有好几道明显的刀痕,尤其是右手手掌,五根手指从关节处全部断裂,里面没有鲜血渗出来,肉眼望去,却显得极为恐怖。 我低头看着董叔的那张脸庞。 董叔面色没有一丁点血色,面色平静,好似睡过去一般,或许死人大都是这样,死后归于平静。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按在他的身上,如果董叔没死,那这个人明显就是假的,或者有可能,眼前这个人,就如我在陈家村见到的纸画人一般,根本就不是人。 当我手指按在上面,我心头一跳,手上多了几分力道,董叔的身体竟然像是一滩被剔骨的肉,摸不到丝毫的骨骼。 嗡~ 灯光,忽然闪烁起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就在此时,董叔的身体竟然开始溶解,从皮肤开始,化作一滩血水,滴滴答答的从床上滴落在地面。 “次奥!”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声,后退了几步,毛骨悚然的看着这一切。 “怎么了?” 许是我的声音过大,肥胖的白大褂医生大步走了进来,我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此时戛然而止,惊愕的看着那一摊血水,神色大变:“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我说道。 “你站在那里别动!” 白大褂医生叫了一声,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蹲着身子看着那摊血水,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咚—— 忽然,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倒了下去,仿佛是沉重麻袋被人从后面推倒了一般。 “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 然而,白大褂医生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嘴唇泛白,牙齿磕磕碰碰起来,一道不属于他的声音,从他口中蹦出:“陈浩然,你到底还是来了。” “董叔!”我吃惊道。 “……”董叔的声音没有再传出来,医生的身体也不再抖动,良久,他神色苍白的站起身,握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道:“过来帮我一把,我身体没力气,先赶紧离开这里。” 我连忙点头,将他抱在怀中,离开停尸房,白大褂医生说了一声没事了,便喘着大气站起身。 他带着我走到他的办公室,神色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取了一盒香烟,递给我一根,沉声道:“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遭道,陈浩然,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 老实说,这种事情在陈家村没少碰见,虽然已经有了一些适应能力,但每次遇到,总会让人感觉浑身不适。 白大褂医生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香烟,神吸了一口烟雾,吐气着道:“我不管那个人要干什么,但明显是以我为媒介,给你传话,这件事我会上报给欧阳家,你要听吗?” 今天更新来不及了,明天补上 今天更新来不及了,明天补上,接下来可能会穿插一段回忆篇,大概几万字吧,不然第二卷的线索太复杂也太乱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故事很长 白大褂医生看似在询问我,其实已经是下了逐客令,对于他向欧阳家汇报的经过,我并不感兴趣,站起身跟他说了一声告辞,便从医院中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董叔那句话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我认识不明白他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用手机向班主任请了一个病假,独自回到家中。 我家所在的小区,距离县人民医院并不是很远,约莫十分钟的路程,使用门禁走入小区,乘坐电梯来到家门口,我将钥匙插在门锁上,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陈浩然,你在哪?”当我按下接听键,欧阳月的声音透着一抹焦急从听筒中传入我耳中。 “刚到家,怎么了?”我问道。 “医院的事情我听说了。” 欧阳月快语连珠:“没想到董远藏的这么深,你把你家的住址给我,我去找你。” “行。” 我思索了一下,感觉欧阳月过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我扭动钥匙,将房门打开,准备进去,门内忽然一股阴冷,让我浑身一个机灵,我神色微变,没有将钥匙拔出来,后退了几步。 “陈浩然,你在听吗?” 欧阳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低声道:“我这里出了点事,等会给你打过去。” 说完,不管电话中欧阳月的焦急呼喊,我果断的挂断电话,小心翼翼的将手机揣进兜里,将防盗门上的钥匙拔下来揣进口袋,走进客厅轻轻关上门。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 按理来说家里应该亮堂堂才对,但不知为何,家里的所有窗帘都被拉上,房间只有微弱的光亮。 在主卧的方向,一个身影正站在白色房门的门口,面朝房门,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手掌伸进口袋,紧握着钥匙,小心翼翼走过去,如果那道身影突然动手,我会毫不犹豫的先发制人。 当我走过去,那个身影仍旧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声音却传了过来:“陈浩然。” 董叔! 我脚步一顿,愕然看着那道身影,那道声音再熟悉不过。 董叔忽然转身,我看着他的脸庞,他那张脸庞上,露出一抹微笑。 “董叔,你为什么假死?” 我松了口气,紧张的心弦也舒展开来,从录音中,我知晓董叔和我爸的关系,确信他不会对我动手,然而他忽然出现在这里,以及假死的原因,却让我深深感到疑惑不解:“还有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你父亲安排的。” 他笑着道:“从我假死那一天,我就在你家待着,只是没有露面而已,刚才我接到电话,说你去了我的店铺,知道你已经发现我的假死,所以就干脆出现在你跟前。” 我看着他。 董叔继续道:“你的命格被算出的时候,你父亲陈牧就开始着手安排后面的事情,那个录音带你应该已经听到了?也是你父亲故意让你听的,为的是让你知道,你接下来将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况之中。” “电话那个人是谁?”我问道。 董叔摇头:“你现在知道,对你而言没什么意义,我这里有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关于什么的?”我追道。 董叔:“关于你父亲十四岁那年,遇到的事情,以及为什么你会背负那份债的原因。” 说完,董叔自顾自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我爸喜欢用的茶具,开始烧水烫茶,俨然将这里当做自己家了一般:“你以前去学校后,他经常邀请我来你家,商议这个局该怎么做。” 我一边听着,一边走到阳台处,将窗帘拉开,房间顿时亮堂了许多,紧跟着,我坐在沙发上,而董叔却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而是目光紧紧的盯视着茶具,直到烫好一壶茶。 咔——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 紧跟着,一个手持匕首,来势汹汹的娇小身影,谨慎而小心的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当她看到我和董叔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时,她愣住了,手里紧握着匕首,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 “小姑娘也来了?” 董叔笑吟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我道:“倒是没看出来,你跟这女孩关系不浅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轻咳了一声,望向女孩:“欧阳月,你怎么来了?” “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欧阳月将匕首收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的走到我身边,瞪视着我:“在学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就算我说了,你会信吗?”我反问道。 欧阳月俏脸上带着一抹迟疑,忽然冷哼了一声,从餐桌下方取来一张白色椅子,坐在我跟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们继续说,就当我不存在。” “欧阳月——”我忍不住道:“这是我家务事。” “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 欧阳月语气清冷道。 “还真跟我想的一样,你们俩交情不浅啊,陈浩然,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董叔笑着道。 我摇了摇头:“董叔,这件事外人能听?” “别人不行,她可以。” 董叔深深看了一眼欧阳月,语气意味深长的说道。 仿佛是在整理思绪以及措辞一般,董叔沉吟了一会,方才开口道:“这件事,是你父亲十四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而我跟你父亲认识,也是从那一天开始……” 我手里握着茶杯,抿着嘴唇听着他的讲述。 他一讲,就是两个小时。 董叔讲话很慢,语气很平静,以一个当事人的身份,在讲述另外一个人身上发生的故事,我看着他的面容,他说话时微微低着下巴,那双目光仍旧看着棕色的茶具,那双眸子中,带着我难以解读的复杂情感。 欧阳月坐在我身边,很安静,直到董叔讲完最后一个字,她仍旧没有开口。 我在脑海中整理着董叔的言语。 那是一个和我相似的故事,而过程却比我更加的刻骨铭心,父亲在十四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宛若放映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 父亲的故事……很长。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二十四年前 如果按照现在来算,那该是二十四年前,我爹陈牧十四岁。 那年正值七月酷暑,我爹穿着黑色短袖和茶色短裤,面无表情的坐在牌楼下方的地上,望着天空,那天天气不太好,天空布满阴云,小雨淅淅沥沥打在他的身上。 “人死鸟朝天,死了就死了,干什么还要装着自己活着呢。”在我爹身旁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一个手里握着烟杆,身穿长袍显得格格不入的平头老人,吞云吐雾的说着。 “你不该参和陈家村的事。” 在牌楼的另一边屋檐下,外婆,外公,以及大伯三个人坐在台阶上,外婆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望着陈家村外略显荒凉的景象,抿着嘴唇一语不发,而外公瞪视着他,语气咄咄逼人:“你终究是一个外人,就算对陈家村的事情好奇,你大可调查清楚,心知肚明离开就行,为什么要给陈牧这小子算命?” “你问我?” 平头老人仍旧悠哉模样,用眼角余光瞥了外公一眼,嘿笑道:“我也不想算啊,奈何你的小儿子偏偏缠上我,非要我给他算,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故意的。”大伯冷视着他道。 “那又如何?” 平头老人嘬了一口旱烟烟雾,砸吧着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不咱们都当做什么没发生?等过段时间,你们一家老小死绝,我也咽气,皆大欢喜?” “你——” 外公蹭的一下从台阶上站起,愤愤然瞪视着他:“陈牧的命不能算,不,确切来说陈家村中所有人的命都不能算,你来陈家村以前就应该知道!” “知道,当然知道啊!” 平头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因为除了你们一家,以及陈立农和陈卫民一家,其他人的命格就算用卦象算了,得到的也是死人之相,陈鹏,我知道!” 他语气一顿,声音变得低沉:“但有些东西,我必须要看见,有些事情,我也必须得做,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你们一家弄死的风水先生?其中有几个人,可是我的老朋友啊,老朋友莫名其妙的死了,还被人在手臂上纹下血棺纹,走都走不安宁,我没本事给他们沉冤昭雪,但这一切的真相,我得知道吧?” “陈家村,你不能插手。” 就在此时,外婆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平头老人,语气平静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也不管你要做什么,给你一个机会,明天以前离开陈家村,不然你就在这入土为安吧。” 说完,外婆站起身转身离开,朝着家的方向迈开脚步,大伯赶忙撑开雨伞,跑过去给她挡雨,外公抬头看了天空,摇了摇头,撑开伞跟着离开。 “入土为安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嘛。” 平头老人微眯着眼眸,吐着烟雾,直到外婆三人的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平头老人轻唤了一声我爹:“哎,臭小子,你不跟你家里人一块回去?” 我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陈家村主路,叹了口气,神色跟着一肃,望着平头老人:“我有事问你。” “你小子能有什么事?” 平头老人嗤笑道:“刚才不是跟你讲的很清楚了,你看到的陈家村不是真的陈家村,你活了十四年,其实跟做梦没什么区别,梦终究有一天要散,你看到的那些人,也终究会离开,陈家村的秘密,藏不了多久。” 我爹摇了摇头,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话锋一转道:“你来陈家村,就没有察觉到一丁点不对劲?” 平头老人瞅着我爹,半垂着眼睑,冷笑道:“活了大半辈子,你当我这几十年都活在狗身上了?要是这都没察觉出来,我早就该死了!” 我爹摊开手掌,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手掌上又很快化开,面色平静道:“陈家村的真相,我四年前就发现了,只是埋在心里不说,家里人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身上诡异命格,在我六岁那年,我爸点出稍许,引出几十年前关于陈家村的债,我也能猜出个五六分。” “所以你把我当什么?” 老人脸色宛若阴云密布一般,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直勾勾的盯视着我爹:“臭小子,你看出我会算命,让我给你算一卦,算出你身上的诡异命格,我就发觉不对劲,你到底心怀什么鬼胎?” “陈家村,我待够了。” 我爹望着陈家村外的街路,吐字道:“我也厌倦我身上的诡异命格,我妈她老人家总喜欢用怀柔的手段处理事情,她就想着寿命还够,陈家村这一代人在她的看护下,不会发生意外,打算再拖一辈人解决,我爸和我大哥两个人比较死板,二哥总是锋芒毕露,也就三哥他性格尚可,能做大事,但我妈的局,他接不了。” 平头老人啧啧称奇道:“你这说话老气横秋的,真看不出你只有十四岁,以你的心机,不是老狐狸还真得翻船。” 我爹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继续说道:“之所以接不了,是因为他们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生下孩子,这份债就会落到他的身上,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份债我的三个哥哥宁愿自己背负,也不愿意让后代入局,他们三个不可能有孩子,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这份债这份果到头来还得落在我身上。” “你和我,彼此相互利用,我不计较什么,你从我这里得到陈家村的真相,我从你那里得到解开诡命的钥匙,互取所需。” 我爹站起身,走到平头老人跟前,手指轻轻在他的旱烟烟杆上弹了两下,沉声道:“除此以外,你别想着再使出别的花招,你的本事在我眼里只称得上尚可,陈家村这个局,注定囊括三代人,这一切都出自我妈之手,她是把你和我的关系都看在眼里,明白我和你的心思,所以对我不闻不问,对你只是出言警告,你可别不知好歹。” 咔嚓—— 那杆烟枪,忽然从中折断,变成两截,平头老人脸色登时僵硬下来,我爹俯下身子将其中一截掉落在地上的烟杆捡起,放在平头老人手里,面色平静道:“你尽快离开这里吧,陈家村的水,深着呢。” “这是你干的?”平头老人抬起头,目光震惊的看着我爹。 “我没有这个本事。” 我爹摇了摇头,指着他手中的烟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没有发现你烟杆上的裂痕,我只是看到提醒你一下,那个裂痕应该是昨晚上我妈趁你睡觉的时候,给你的警告。” “不可能!” 平头老人语气坚定不移:“我在外面过夜,尤其是这种地方,还没睡死到那种地步!” “所以说你根本对陈家村一无所知。” 我爹叹了口气,目光同情看着他,在平头老人呆滞的神色下,语气不急不缓道:“如果我妈想在陈家村弄死谁,那个人绝对活不到天亮,在陈家村,但凡跟取人性命有关的事,只要我妈出手,阎王爷也得退让一步,好好琢磨琢磨刚才的话,想想你这一身老骨头,能不能硬过你手里的烟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卜卦 我爹说完这些话,便留着平头老人脸色阴晴不定的坐在屋檐下,独自离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陈牧,你会后悔今天引我入局的!”就在此时,平头老人声音洪亮的从背后传来。 我爹摇了摇头,脚步不急不慢的朝前踏着,对于平头老人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家中,外公和大伯回来了又出去,院子里外婆坐在屋檐下的一张板凳上,双手放在小腹跟前,面色平静的望着雨水打落在地面上。 我爹注视着她,那张十四岁才有的清秀小脸上,平静神色宛若涟漪一般化开,浮现出一抹愧疚,坐在外婆旁边一同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默然不语。 “好玩吗?”外婆偏头看了我爹一眼,一字一板道:“让一个外来人参和陈家村的事,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开心了?” “我不想背负那份债。” 我爹小声道:“妈,你也知道,我大哥二哥三哥,对你的安排其实都不满意,没人想让自己以后的孩子淌这浑水,我也一样。” “行,你可以不背负。”外婆点了点头说道。 我爹抬头看着她,外婆的身影仍是那么单薄,随着年龄的增长,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他苦笑道:“你说是这么说,但陈家村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你不想背债,也不想以后的孩子背债,我能理解,陈兴,陈锋,陈凌,你这三个哥哥有这种想法,我也能理解。” 外婆叹了口气:“但这天底下,我一个人理解没用,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我也要年过半百,我在世一天,可以庇佑你们一天,我要是百年以后呢?总得有人出来把我肩膀上的重担挑过去,只有这样,咱们一家才能安生。” 我爹挠了挠头:“那还是我来吧。” “你不行。”外婆摇头道:“得你孩子来。” 我爹顿时闷声不说话。 外婆语重心长道:“陈牧,你今年才十四,没必要老是冷着一张脸跟老头似的,没事多在村子溜达溜达,多跟同龄人好好玩。” “都是死人,有什么可说的。”我爹嘟囔道。 外婆没说话,而是抬头看着天空,阴云密布,就像是一张巨网笼罩着陈家村,良久她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苍老的手掌,喃喃道:“是啊,都是死人。” 这一次,轮到我爸不说话了,他站起身,从墙角取来一把伞抗在肩膀上,回头大声道:“妈,我要出去几天,这几天就不陪你了啊!” “去吧。”外婆瞪了我爹一眼:“少给我在外面惹是生非!” “我知道!”我爹龇牙笑道。 董叔跟我说,当我爹跟他讲这段故事时,他曾感慨过,每当在外婆面前,总是能敞开心扉,能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 …… 这场雨下了一个多小时,天空便放晴,平头老人一直待在屋檐下,手里紧握着半截烟杆,脸色铁青的看着地面。 地面上,画有两个相同大小的圈,两个圈紧挨着,宛若一个符号“∞”,左边圆圈中写着一个“吉”,右边圆圈写着凶。 “算了三百八十三次,无一例外全是凶,没一次吉,他奶奶的……” 平头老人喃喃自语着:“三百八十三种推术我都用到了,咋想留在陈家村一晚上就这么难,那个侯乐到底什么来头,说明天不走就明天动手,我还没反手的余地?!” 他目光死死的盯视着地面,手中的半截烟杆迟迟没有脱手,他怕再一次掉进凶字当中,那就意味着最后一次机会也没有,只能灰头土脸立即离开陈家村,否则有性命之忧。 “最后一次……唉。” 平头老人紧握着半截烟杆,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站起身正准备用脚底将两个圆圈擦掉,忽然视野的尽头,出现我爹的身影。 我爹一手撑着伞,一手插在裤兜,他的身形颀长,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有着一米七的个头,他目光正视前方,脚步不急不缓的走着。 “臭小子,你过来一下!” 平头老人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吉凶二字,终究还是挪开脚掌,没有直接擦去,望着越来越近的身影,他朝着我爹招了招手,扬声叫道。 “怎么了老先生?” 我爹冲着他笑了一声,询问道:“想什么时候离开陈家村?我送你几百米。” “不着急。”平头老人听到离开二字,连忙挥了挥手,一脸无奈的模样:“我现在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能不能给我解解?” 我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吉凶二字,嘴角微微翘起,饶有兴趣道:“老先生,你这是给自己卜算吉凶?是想知道今天晚上在陈家村过夜,会不会出事?” 平头老人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有两下子。” 他语气一顿,看着吉凶二字,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老实说算了十几遍的时候,我也明白今天如果真的在陈家村过夜,就是十死无生的下场,但我这个人有一个坏毛病,就是不喜欢看到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我用各种办法,推算三百八十三次,结果还是一样,我的半截烟杆就是不往吉字里倒,现在就剩下一次机会,这一次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他目光热切看着我爹。 我爹耸了耸肩:“你想我怎么帮?” “破局!”平头老人斩钉截铁道。 说着,平头老人将手中的半截烟杆递给我父亲,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爹那张清秀的脸庞,扬声道:“这个局,你有没有办法破?” 我爹看着他手中的半截烟杆,并没有伸手接过来,而是自顾自的将伞合起来,用伞尖轻轻杵了一下圆圈中的吉字,在老人目瞪口呆的神色下,笑着道:“你看这样,不就破了吗?” “你——” 老人看了一眼地面,又抬头看着我爹,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爹淡淡道:“破局之法,有很多种,你自己就不能换一个办法来破局?我这个办法只是其一,还有其他很多种办法,比如圆圈中两个字全部换成吉,或者你直接将那半截烟杆直接扔在吉字里,你想要的结果,不就得到了?” “这算哪门子推法!”平头老人气急败坏道。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一次愣住了,低头凝视着他手中的半截烟杆,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奶奶的,还真被你破了!” 我爹蹲在地上,看着平头老人那张苍老的脸庞写满难以置信之色,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老人微眯起眼眸:“臭小子,咱俩谈谈?” 第一百二十章 五弊三缺 “谈什么?” 我爹好奇看着他。 平头老人抬起小腿,用脚掌重重将地面上的“吉凶”两个文字以及圆圈擦掉,一脸心疼的将断裂成两截的烟杆插在腰上,抬头看着我爹:“谈一谈,关于你和你家的事。” 我爹紧皱眉头。 平头老人:“在推算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我又推算了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往小里说,你是命犯五弊三缺,老而无子曰独,往大里说,就是一旦你的生辰八字被我这种人算了就不会有后,按照我的猜想,不出意外的话,你家和你平辈的人,都不会有孩子。” 我爹抿着嘴唇不语。 平头老人:“所以你想要破了这个格局,就必须从你身上着手,你只有打破你身上的诡异命格,才会有孩子,否则你以后结了婚,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妻子遭遇飞来横祸,身死魂消,另外一种就是你们夫妻二人怀不上孩子。” “明白了。” 我爹喃喃道。 平头老人诧异道:“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 我爹摇了摇头,朝着陈家村深处的方向望去,神色复杂。 直到平头老人进入陈家村,外婆昨夜出手对他警告,我爹也一直以为外婆只是后发制人,我爹自以为是的让平头老人给他算命,认为这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直到此时,平头老人说出他命格上的真正缺陷,我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从平头老人进入陈家村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外婆的掌控之中,甚至平头老人的算命,也是外婆放任不管的态度。 “就非要放在第三代么……” 我爹喃喃自语的说着,又叹了口气:“事情拖这么久,对咱们家有什么好处?” “我说你一个人嘟囔什么呢?” 平头老人瞪了我爹一眼,由于我爹的喃喃自语声非常小,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没好气道:“要说话就大声说,这里没外人,你要是不想说,你好好听我说!” 我爹瞅着他,抿着嘴唇不语。 平头老人继续道:“这个只是其一,你的命格——与其说是你的命格,倒不如说你全家的命格,都存在这种情况,我跟你透个底儿,也不是我吹牛,我的推算能推出三百八十四种卦象,从你身上,我能看到你们全家的卦象,我的巅峰是一卦算十人,「过去」、「未来」、只要我想,都能算出来。” “代价很高吧?”我爹忽然道。 平头老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没错,搞不好我就没命,就拿你妈来说,我推算过一遍,她的过去和未来,卦象都不曾显示,如果我强行要看,就等于窥探先机,轻一点损失二十年寿命不止,重一些当场没命。” 他话音一顿,继续道:“所以我就此打住,从你那几个哥哥身上推演,你大哥陈兴将来会结婚,不过妻子遭遇飞来横祸,这是五弊三缺中的独,你二哥陈锋同样如此,不过他比较好命,知道下场所以没结婚,你三哥陈凌,命犯五弊三缺的残,会四肢有难,你爸……命犯五弊三缺中的鳏,也就是老而无妻!” 我爹眉头一挑。 平头老人神色凝重道:“老而无妻是为鳏,这就有意思了,明明你妈尚在,而且以她的本事,飞来横祸这种事也不可能降到她的头上,可为什么卦象偏偏这么说?这是我最搞不明白的地方。” “你住手吧。” 我爹脸色阴晴不定,开口道:“陈家村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就此打住,不要再去推演,也不要再猜测什么!” “我也这么想。” 平头老人点了点头,神色略显迟疑道:“但问题最多的还是出在你身上,我推演过你的未来,发现咱俩关系以后非同一般……” “嗯?”我爹愕然看着他。 平头老人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奶奶个腿儿,早知道我就不来陈家村了,平白无故在这里收了一个女婿,当你的老丈人,我感觉不太妙啊。” “老丈人?”我爹嗤笑道:“合着你还有一个闺女啊,那怎么着?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带我去看看呗,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 “着什么急!” 平头老人并没有反驳,瞪了我爹一眼道:“你才十四岁,毛都没长齐还想当我女婿,先把你自己料理干净再说!” “你是不是有办法破解我的命格?”我爹询问道。 “可以这么说。” 天空又一次阴云汇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平头老人从我爹手中夺过那把雨伞,自顾自撑起伞,一边朝着村外的方向走去,一边冲着我爹招了招手,让他跟上,等到齐肩并行时,平头老人继续道:“你们家沾惹上的这份债,归根究底而言,就是二十六年前(现实时间陈牧三十八岁,当下回忆中我爹年龄是十四岁),你妈侯乐惹出来的那场乱子。” “那场乱子是指什么?”我爹追问道。 平头老人沉声道:“二十六年前,十三个省,三十二个县,六十八个村的风水先生,全部遭遇不测,罪魁祸首就是侯乐,如果他们只是死了也就罢了,偏偏死后,尸体被侯乐从坟墓里挖出来,在手臂上刻下血棺纹,导致其后代全部沾染上不幸。” 我爹哦了一声,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那双眼眸却一阵飘忽不定,出卖了他心中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无波无澜。 平头老人叹了口气道:“我的老伙计也在其中,所以我才想要来陈家村讨一个说法,只是没想到,说法没讨到,倒是沾了一身骚,现在你可是宝贝疙瘩,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跟着陪葬!” 他脚步一顿,神色严肃的看着我爹:“所以说,为了我也好,为了我的宝贝闺女也罢,你身上的诡异命格一定要解决掉,你要不要准备一下,接下来,咱们要去一趟我那老伙计的村子,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要是搏错了呢?”我爹莞尔一笑。 平头老人没好气道:“错了摩托变灵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推波助澜 我爹眼带笑意看着他,忍俊不禁道:“大概去几天?” 平头老人:“这可说不上来,有可能三四天,有可能十天半个月,搞不好得一个多月,咱们什么时候搞清楚,什么时候再回来。” “明白了。” 我爹点头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要收拾一下。” “去吧去吧。”平头老人挥了挥手。 我爹目光放在他手中紧握的雨伞,平头老人一脸无语的将雨伞交给他,然后大步跑到牌楼左侧的屋檐下,大声道:“别耽搁时间,早去早回啊!” 我爹嗯了一声,撑着伞朝着陈家村深处走去。 陈家村后方群山绵延,最近的一座山的半腰处,有一个个墓碑,细数下来足足有三百二十个,正好对应陈家村的门户,我爹沿着山路一直走着,直到看到前方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后背有些佝偻,穿着一袭黑袍,一头黑发中明显看得出有不少白发,年龄约莫四十岁左右,他正跪在一处墓碑前,神色恭敬的上香着。 “里面没人。”我爹冲着他说道。 黑袍人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视着我爹,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着墓碑,一边将手中的三根燃烧的香插在墓碑前的泥土地面里,一边低着头咬牙切齿道:“里面为什么没人,你们一家最清楚!” “那你想怎么样?” 我爹问着,同时看着跪在雨中的那道黑袍人,虽然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插在泥土地面里的三根香却坚强的燃烧着。 “要你们家血债血偿!”黑袍人语气重重说道。 我爹没有应声,而是自顾自走到墓碑跟前,将手中的雨伞放在地面上,为三根香遮风避雨,开口道:“没有伞,这三根香就灭了,我不管你和我家到底有什么恩怨,这把伞的情,以后你得还。” 黑袍人眉头一皱,抬头看着我爹。 我爹耐心说道:“你就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行。” 黑袍人冷哼一声,阴沉的脸色却是一缓,声音沙哑道:“这把伞的情,我会还,等以后你们一家子,如果有人对着我烧的三根香叩头鞠躬,我就饶他一命。” “也行。”我爹笑了一声。 黑袍人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又鞠躬三下,方才问道:“找我干什么?从你十岁开始,你就不停接触我和陈立农,旁敲侧击想要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你是想要跟我们干,转头对付你老子跟你老娘?” “我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我爹语气平静道:“所以你死了这份心。” 黑袍人微眯起了眼眸,目光泛冷盯视着我爹。 我爹语气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今天开始我会离开陈家村,时间不确定,快了三四天,慢了一两个月,我再卖给你一个人情,我妈她老人家中午睡觉喜欢说梦话,那些梦话都与风水奇门有关系,陈卫民,你和陈立农虽然承蒙各自祖上留下的东西,学了不少与风水奇门有关的要诀,但和我妈知道的想比,还相差甚远。” “我说怎么斗不过你小子。” 黑袍人冷笑道:“合着这几年你都在偷师啊,说吧,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我就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目的?”我爹笑吟吟看着他:“刚才也说了,只是卖你一个人情,你要是想学一些关于风水奇门的东西,可以去我家试试,到时候别抱有敌意,不然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死字怎么写,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给陈立农,和你们半吊子斗法这三年,开始还觉得新鲜,后面这些时间太无趣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朝着山下走去,到了拐弯处不忘回头冲他挥了挥手,看着陈卫民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庞,脸上的笑容更浓厚了几分。 …… …… 我爹回到村口,已经四十多分钟过去,平头老人双手插在袖子里,一脸郁闷的看着雨越下越大,当看到我爹以后,他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破口大骂道:“你小子打算把家搬过去么,倒腾这么久?你的伞呢?” 我爹淋着雨,耸了耸肩道:“忘拿了。” “淋雨好玩吗?”平头老人一脸大写的服,声音都跟着提高了几个分贝。 我爹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而是朝着大路上走去,平头老人在身后叹了口气,步履匆匆的跟了上来。 由于陈家村所在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再加上陈家村早早被冠有“鬼村”的名号,四周较为荒凉,两个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路,却仍是没有看到一个身影,平头老人气喘吁吁道:“到现在我都弄不明白,侯乐到底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能让陈家村一分为二,表面上空无一人,如果里面人能拉一把,就能看到陈家村的另外一面。” “跟鬼打墙差不多吧。” 我爹边走边道:“之前没有和你说,其实你来到这里以后,一直在村子牌楼外转来转去,根本就没有踏入陈家村。” “原来是这样。” 平头老人一脸无奈:“合着我压根就没进入陈家村啊,你拉我的那一把,其实是把我拽进去了?” “嗯。” 我爹点头:“你当时距离陈家村的牌楼很近,可以说是一步之遥,就算没我帮忙,以你的能耐,想要进来也是早晚的事。” “这你可说错了。” 平头老人一副心生忌惮的模样:“以前我不敢说什么,但经过这件事,我是明白,如果不是你帮我,那时候我自己寻摸着方法进入陈家村,其实就是踏进鬼门关,侯乐不会放过我。” 我爹抿着嘴唇不语,却表现出宛如一切都如他所说的一般,二人继续朝着前面走着,终于看到了一辆公交车。 在公交车缓慢朝着前方行驶过程中,我爹和他并肩坐在后面的座椅上,望着窗外的景色,远远看得到后山的样子。 和陈卫民结下一段香火情,我爹并不知道会不会起到什么效果,但他明白,从陈家村第三代人开始,就一定会和陈立农、陈卫民这两个老狐狸碰面,这份情结的是好是坏他不清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这么做。 而另一方面,关于外婆午睡时喜欢说梦话,念叨一些关于风水奇门的事情,我爹早早就注意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外婆的习惯而已。 但随着天长日久,我爹也发现诸多端倪,以我外婆那般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自己的这个习惯?更何况说梦话的开始,是从我爹接触陈立农和陈卫民开始。 每一次外婆睡午觉,都要求我爹在旁边,说这样睡起来踏实,那时候我爹就明白,我外婆为陈家村设下的局,为他自己设下的局,已经提上日程。 他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二十六年前……” 我爹抿着嘴唇,声若蚊蝇的喃喃自语着:“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才四象困阴锁龙局 平头老人说的第一个朋友,来自山东,一个位于济宁无名山中的村庄。 村子里的人,约莫三分之二的人姓董,所以也被称为董家村,董家村不到两百户,两百多人左右,属于小村子。 由于路途遥远,我爹和平头老人并没有当天来此,而是在运城市的宾馆里居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平头老人带着我爹来到这里,想要找寻到董家村,着实需要耗费一些功夫,乘坐大巴上环山路两个小时左右,翻越一重又一重的山,才能看到它的本来面貌,这个村子在一条小小的山沟里,村里人世世代代居住于此。 山坡不高,步行十来分钟即可登顶,俯视下去,不仅能够看到此处地形,还能将董家村的轮廓一览无余。 “好风光啊。” 最高的一座山头,我爹爬上一块石头,低头看着视野尽头的董家村轮廓,又扫视了一眼四周,低声道:“风水也不错。” “你真觉得是这样?”平头老人忽然开口道。 我爹没说话,继续仔细看着四周,放眼望去,除了那些村舍以外,四周一片荒芜。 荒山野草中,古旧的建筑林立,诡异的气氛萦绕着这座村子,久久不去,在其他三座较为低矮的山顶处,有三座寺庙,呈品字形立在小山顶上。 “三庙镇村?”我爹诧异的看着眼前。 “你妈修的。”平头老人说道。 我爹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旋即继续打量着眼前的三座庙,越看越觉得心头不安。 平头老人:“你应该也看出来一些东西,这三座庙,呈品字形,正好把董家村牢牢围在里面,按照风水奇门的说法,三座庙呈品字型环绕,这是封印邪物的,这说明这里风水有问题,村里有东西来了,又收服不了,只能靠三座庙给镇住。” 说着,他语气一顿,从腰间抽出烟杆,打算点烟抽一会,看到烟杆早就成两截,登时兴味阑珊,收起半截烟杆道:嘟囔道:“这地方跟陈家村很像,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我爹点了点头,放眼望去,董家村四周环山,又被三座庙困住,形成他记忆中有关风水奇门的一些东西。 “三才四象困阴锁龙局。”我爹喃喃道。 平头老人叹了口气:“我那老伙计之所以来这里,就是看中这个地方有问题,所以全家搬迁来此,想要为这个村子贡献出一些能力,结果没几年,自己反倒先没了。” 平头老人继续道:“这个地方的村舍以逆风水奇门的格局建筑,自败风水,葬俗也很有意思,人鬼混居住,人死不出村,等你真正见识到董家村的一切,你就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到让我想到一件事。” 我爹回头看着他,开口道:“董家村跟那个地方很像,封门村,封门绝户,男不得娶、女不得生,沟沟有遗骨、弯弯有阴魂。” “你说的是位于河南省沁阳市,与晋城市郊区泽州县的山河镇交界处,那座无名深山内的风门村?” 平头老人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你在陈家村这么多年不出村,还知道这么多?” “董家村跟这个有关?”我爹问道。 “没关系。” 平头老人摇头道:“但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关系,这么跟你讲吧,董家村和风门村,其实属于一里一表的关系,明白吗?董家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三才四象困阴锁龙局,封门村说破大天也不过是半吊子做出的格局,空有其表而无其实,真正可怕的,是在这个村子。” “这个村子有什么东西?”我爹问道。 “那得问你妈啊。” 平头老人冷笑一声道:“二十六年前,你妈没来的时候,这里什么事也没发生,村子里什么都好,结果等你妈来了,风水先生人人不得安生,这里的村民就像是被诅咒一样,男不得娶,女不得生,活人不和死人同住,第二天就得毙命。” 他转身抬起手掌指着三座寺庙,开口道:“当年侯乐离开的时候,在这里修建了三座寺庙,并且警告董家村的村民,不得拆毁这些寺庙,且每年需要在这里进行一次祭拜,这二十六年来,曾有人尝试捣毁三座寺庙,结果每一次动土,就有不止十人死伤,久而久之,这些人对三座寺庙心生畏惧,觉得侯乐离开时动了恻隐之心,所以给他们一条生路。” “而这条生路……” 平头老人娓娓道来:“男不得娶,乃不能取村中之女,女不得生,女不可在村中生子,所以想要男娶妻、女生子,就只能在这一年内出村一趟,把这些事情全部办完,再回来进行一次祭拜,往后便不能在出村,一旦有一个环节出错,便是灭门之灾,所以这座村子之所以还有人烟,也是这个原因。” 平头老人忽然偏头恶狠狠的瞪视着他,低喝道:“看看你妈在这里干的好事,好好的一个村子,被她弄得不得安生,他们这些人,和被圈养起来的家禽有什么区别?” “我妈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爹并没有恼怒,而是耐心解释道:“别人或许会做,她绝对不会。” “不愧是一丘之貉。”平头老人讥讽道。 我爹没有反驳,而是神色凝重的看着那三座寺庙,喃喃道:“三才四象困阴锁龙局,这是在镇邪,而不是在杀生啊……” 在山头观察了一会儿地形,平头老人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对于董家村,他以前来过很多次,对于这个地方的古怪早已深谙至极,我爹第一次来,对于这块地方的一切,都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平头老人看着我爹的背影,一阵不耐烦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咱们就进村,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就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我爹回头问道。 平头老人抬起手腕,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早上十点,神色凝重道:“阳历七月十五,今天十点整是董家村一年一次的祭拜时间,董家村真正古怪的地方,我带你去见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起轿人 阳历七月十五日,早上十点,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董家村都会发生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关乎董家村的存亡问题。 我爹跟在平头老人身后,朝着山下的董家村出入口处走去,一路上,他不时回头望着三座寺庙。 寺庙的建筑与寻常处的庙宇相差无几,遥遥看着却异常冷清。 走到村口处,一道道披麻戴孝的身影,正跪倒在一个黑色轿子处,黑色轿子需要八个人才能抬起,中间的门帘也是黑色,从外面丝毫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董家村一百八十九户,二百二十三人!” 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上,冲着黑色轿子扬声道:“再请白蛇棺,解我董家村之患!” 白蛇棺? 我爹听完眉头紧皱。 平头老人眼角余光一直盯视着我爹,看到他眉头紧皱起来的模样,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爹摇了摇头,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看着那个黑色轿子。 平头老人嘿笑道:“是不是很好奇他们说的白蛇棺?” “你知道些什么?”我爹忽然问道。 平头老人微眯着眼眸道:“臭小子,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好奇白蛇棺?” 我爹神色平静的瞅着他:“你把关于白蛇棺的一切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好奇的原因。” 平头老人气笑道:“你年纪轻轻,怎么跟老狐狸似的。” 然而看到我爹那张清秀小脸上的那一抹认真,平头老人撇了撇嘴:“说起白蛇棺,还得从二十六年前侯乐来到董家村开始说起,以前陈家村并没有白蛇棺,直到你妈来这里以后,白蛇棺才在这里出现,因为大家发现,只要有白蛇棺在,活人和死人同住就没有问题。” “白蛇缠棺有三关,碰到能跑就别缠,一关能吞命格硬,次关杀人不现形,唯独三关最可怕,活活逼死老神仙。” 我爹皱着眉头道:“白蛇棺危机重重,不是普通的棺材,稍有不慎,开棺者十死无生。” “跟你那个还不一样。” 平头老人摇了摇头:“这里的白蛇棺,出自董老头一家,他们的造棺手法,能够造出一种董家村的人开棺无碍的白蛇棺,不过他们请的那个白蛇棺,是你妈造出来的,里面的东西很有意思,那个东西是每年用于当做献祭贡品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爹皱眉道:“里面东西很多?能够维持二十六年?” “不不不。” 平头老人深深的看了我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道:“东西只有一个,但却可以用二十六年,甚至更久,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起轿——” 忽然,村子中心处,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稚气未脱的十六岁男孩,声音洪亮道。 随即,八个人将黑色轿子抬起来,平稳的冲着村外东侧山头上的庙宇走,而那位扬声起轿的男孩,手中拿着一根燃烧的长香,神色凝重的走在最前面。 “那个男孩叫董远。” 平头老人道:“是董家村新的起轿人。” 我爹仔细的看着那位男孩。 在现实中,董叔年龄四十岁左右,身材瘦瘦高高,而在二十四年前的回忆中,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比我爹大上两岁,当时的他身材并不是像现在这般,而是略显肥胖。 “我们进村看看。”平头老人等董家村上下所有人全部离开以后,开口道。 “不跟上去看看?”我爹疑惑问道。 “你想去?”平头老人诧异道。 我爹点了点头。 平头老人啧啧道:“没想到你还这么八卦,关心起董家村的事情?有这闲功夫,你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要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从董家村找到解开你身上命格的线索!” “你刚才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好奇这里的白蛇棺?” 我爹话锋一转,开口道:“我之所以好奇,是因为在陈家村的后山,也有一个白蛇棺。” 平头老人神色呆滞了几秒钟,旋即愈发的严肃起来:“你是说,这两个白蛇棺,有着某种关联?” “差不多。” 我爹目光盯视着已经出发的董家村队伍,道:“董家村的白蛇棺,和我们陈家村的白蛇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我想这种能够避免三道险难的白蛇棺,制作方法应该是我妈透露出去的。” “有点意思!” 平头老人眼眸越来越亮:“走,我们去看看!” 他带着我爹,脚步不急不缓的跟在宛若出殡一般的队伍最后方,董家村的所有人,目光都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他们。 平头老人:“董家村有一条规矩,一旦起轿人喊出了声,所有人只能看着前方,无论男女老少都不能左顾右盼,更不能回头,谁回头,第二天白蛇棺就会出现在他们家,一旦白蛇棺出现在谁家,三年后那一家年龄超过十四岁的后人,就得担任三年的起轿人。” “起轿人是干什么的?”我爹问道。 平头老人淡淡道:“祭拜当天所有不干净的活,都由起轿人来干。” 我爹哦了一声。 平头老人疑惑道:“你怎么不问了?” “问什么?”我爹诧异道。 平头老人扶着额头,一脸的无语,良久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些不干净的活,到底是什么?” 我爹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队伍,低声道:“等会儿他们做了那些不干净的活,我不就知道了?” “好小子,还是实践派。”平头老人嗤笑着道。 董家村上下所有人,一直走到山顶,在一处庙宇跟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今年的起轿人董远,低着头大步踏入庙宇中,将那个长香插在香炉中,低着头缓慢的又退了出来,从进去庙宇再到出来,他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双腿踏出门槛,董远转身,朝着黑色轿子双膝跪地,董家村上下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跪拜的姿势匪夷所思。 老人和小孩,通通跪倒在黑色轿子的两边,而下到十四岁上到四十九岁的男女,则低着头跪倒在黑色轿子的跟前,两条小臂紧挨着,双手掌心朝上,以手心铺成一条小路。 起轿人董远率先站起来,揭开轿子的门帘。 我爹和平头老人则蹲在不远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平头老人小声道:“臭小子,把眼睛睁大瞧好了,等会儿出来的人,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女 我爹疑惑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没有言语,而是平静的看着视野尽头,眼眶中的瞳孔此时也变得锐利起来,宛若一把利剑一般,想要将黑色轿子中的东西看穿。 很快,里面的东西出来。 我爹神色大变,蹭的一下站起身。 “你干什么,不要命啦!” 平头老人神色跟着大变,忙不迭的抬起手掌,握住他的手腕狠狠的朝下一拉,我爹身形不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而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从黑色轿子中走出来的少女。 少女身穿一袭白裙,头发亮黑修长,一双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宛若象牙色的白,她光着脚丫子,轻轻踩在地面上那一双双掌心上,朝着庙宇中走去。 董远低着头,跟在少女的身后。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我爹神色呆滞的望着那位少女,直到她走进庙宇,也没有收回目光,一个劲的喃喃自语着。 “什么可能不可能!” 平头老人气急败坏的低骂道:“你小子刚才怎么这么安分,现在就不能安分点?董家村每年这个时候,尤其是那个女孩从黑轿中走出,是祭拜最关键的一步,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外界干扰,否则你就被等着被他们架在柴火堆上烧死吧!” 我爹那道震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一脸愤怒的平头老人,摊开手掌放在他的面前,在平头老人疑惑的目光中,声音沙哑道:“你有罗盘吗?符纸也行。” 平头老人推开他的手掌,没好气道:“没有,就算有也没用,从二十六年前开始,董家村方圆三里阴阳走向完全是反的,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个,改变阴阳是逆天行为是要折寿的,侯乐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宁愿折寿也要将这里的阴阳逆转?” 我爹抿着嘴唇,神色阴晴不定。 “回去吧。” 平头老人梗着脖子,瞅了一眼还跪倒在地的那些披麻戴孝的身影,拍了拍我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等他们回来至少需要几个小时,咱们趁这个机会,先去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 …… 董家村此时空空荡荡。 我爹跟在平头老人身后来到这里,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然而当他真正踏上董家村的一个台阶,心不在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周围的房屋建筑,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疑惑:“这个村子……格局不对啊!” “是啊。” 平头老人嗯了一声,开口道:“就风水而言,房屋一般南北朝向,你看看董家村的建筑格局,要么东西朝向、要么斜向朝向,毫不顾忌风水格局,门窗相对,更不忌讳穿堂煞。” 我爹神色凝重的穿越在董家村的一条条街巷中,平头老人不时出声讲解这一切的原因,终究逃不过二十六年前,但这次讲到董家村的房屋建筑格局,却并没有再提及我外婆,这让我爹悄悄上了心。 “这里的建筑格局,追究起来,还要比二十六年前侯乐来到这里更要久远。” 平头老人说到这里,也是一头雾水:“这件事还是我那老伙计跟我讲的,但要说为什么将建筑格局做成这样,他也说不出所以然,而且董家村的人,谈到这件事也是知之甚少,甚至这里本就应该这样建造。” “很奇怪。”我爹补充道。 平头老人瞅着他:“这件事再怎么奇怪,也是久远的事情,跟你身上的命格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么……”我爹喃喃道。 只是声音太小,平头老人还是没有听清,我爹有时候说话,总是喜欢很小声,平头老人总觉得他说这些话都非常重要,可每一次听在耳中,就像是苍蝇蚊子嗡嗡声,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记得他抓耳挠腮,毫无办法。 “陈牧,我问你件事。” 平头老人知晓就算追问我爹,我爹也不会告诉他,索性避开不谈,转而问道:“你刚才见到那个女孩,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表情?” “你看到一个无辜少女被当做贡品,难道没有恻隐之心?”我爹目光惊奇的看着他。 平头老人听他这么说,微眯起了眼眸,愈发觉得我爹在隐藏着什么事,冷笑道:“臭小子,你跟我装傻?干咱们这一行的,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就算有恻隐之心,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刚才也跟你提到过白蛇棺中的东西,那个女孩这二十六年一直都躺在白蛇棺,使命就是作为每年的贡品!” “二十六年?” 我爹追问道:“二十六年,她都这副模样?” “是啊。”平头老人点头:“你别看她跟小女孩似的,其实年龄至少比二十六岁大,二十几年下来,她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陈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她?” “不认识!”我爹语气斩钉截铁道。 平头老人快语连珠追问道:“那董家村的白蛇棺,跟陈家村的白蛇棺之间的某种关联,你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 “没有!” 我爹语气依旧斩钉截铁,然而平头老人那双眼眸变得更加犀利,凝视着我爹,在那双目光下,我爹语气松了几分,吐字道:“应该有联系,但现在我没察觉到。” “陈牧,好歹咱们两个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就不能跟我老老实实说上一些能用上的线索?” 平头老人一副头疼模样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不满道:“你现在的态度,给我的感觉只有排斥,我是来帮你的,不是给你拆台的。” 我爹神色认真道:“真没发现。” “就你刚才看到那个女孩流露出的神情,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现在说的话?” 平头老人瞪了我爹一眼,旋即又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宛若驱散脑海中的不良情绪,转过身朝着另外一条巷道中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冲着我爹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那个东西。” “是白蛇棺?”我爹追上他的背影问道。 平头老人脚步一顿,重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但也不全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消失 董家村的深处,有一个与董家村格格不入的村舍,这间屋子孤零零的坐北朝南,也没有董家村固有的古老韵味,更像是后来新建起来的。 我得和平头老人走过玄关,院子里没有一丁点杂草,里面其他三个厢房紧闭,地面上干干净净,在最里面的房间,却是敞开着大门。 从远处望去,里面有一个通体黑色棺材,棺材的正面,画着一条没有点睛的白蛇。 我爹神色凝重的望着。 平头老人表现的却一副司空见惯的神色,董家村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来,村子中唯一一个白蛇棺,他更见过不下十次。 每一年,他几乎都会来到这里,因为每年只有这个时候,那扇门才会打开,白蛇棺才能出现在视野中。 平头老人大步踏入其中。 我爹跟了上去,脚步刚踏入,神色愈发的凝重,扫视了一眼院子中其他厢房,戒备着道:“老丈人,你小心点,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你倒是叫得亲切!” 平头老人脚步一顿,回头瞪了我爹一眼,指了指其他几个紧闭着大门的屋子:“这个地方的确古怪,看到这些个屋子没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从来没有打开过,以前倒是打开过一次,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到了第二天,打开门的人下场很惨。” “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了吧。”我爹道。 平头老人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我爹盯视着白蛇棺,大步走了过去,走到白蛇棺跟前,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手掌放在白蛇棺表面轻轻摩挲,神色愈发显得凝重。 “发现什么问题?”平头老人问道。 我爹摇头道:“暂时没有,不过我想去董家村别的地方看看。” “我带你去。” 平头老人说着,转身朝着其他地方走去,我爹跟在身后,一路上脚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董家村并不是很大,约莫十几分钟,便将村子的每一条巷道都熟记于心。 等到其中一个拐角处,平头老人刚刚转身没入,我爹脚步忽然倒退,转身快速朝着另外一条巷道中走去,身形矫健的和他拉开距离,直到确认平头老人没有跟上来,才从另外一个巷道中离开董家村,朝着山上的方向大步而去。 山上庙宇处。 此时所有人跪倒在地,起轿人低着头站在庙宇的门口,亲眼看到少女走入庙宇,约莫二十分钟以后,他将庙宇的大门紧闭,跪倒在地上的人方才起身。 所有人默然不语,八个抬轿人再次起轿,在起轿人董远的带领下,黑色轿子在中间,所有人跟在身后,朝着董家村的方向回去。 每个人的脚步很慢,几乎十秒钟才会踏下一步,如果他们想要回到董家村,以这样的速度,很难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村子里。 我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摇了摇头,旋即偏头凝视着寺庙的大门,神色凝重的低声道:“会不会出来……” 他就趴在草堆里,安静的盯视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仍旧趴在其中,期间平头老人神色焦急来过一次,并没有发现我爹的身影,又转身朝着另外一条山路跑去。 我爹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从视野中消失,脸上方才泛起了一抹愧疚,冲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道:“对不起了,这件事我必须要调查清楚。” 嗖嗖—— 忽然,又一道脚步声响起。 我爹偏头望着上山的小路,神色带着一抹疑惑,董家村的人不是已经回去了么,这次来的人是谁? 很快,那道身影出现,我爹愕然看着他,那人早已脱下了白衣,穿着一件蓝色短袖,灰色短裤,警惕的看着四周,步履匆匆的来到庙宇跟前。 “董远?他来这干什么?”我爹微眯着眼眸遥遥望着他。 董远站在庙宇大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放在大门上轻轻一推,伴随着一道嘎吱的声响,他的身影瞬间没入其中。 我爹悄悄跟了上去。 庙宇中非常昏暗,肉眼可以看到在香案上摆放着两盏古灯,大门没有彻底紧闭,我爹轻轻将门向里推了一下,身影没入其中。 咻—— 蓦然,脑后袭来一道凉风。 我爹下意识的在地面上一滚,和对方拉开距离,回头冷视着那个人。 “你是谁!” 昏暗灯光中,董远目光恶狠狠地看着我爹,低声呵斥道:“你不是董家村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董家村的禁地吗?” 我爹站起身,看着董远手中那根二十厘米长的木棍,顿时了然,董远来时肯定是将这根木棍别在腰的位置偷偷带进来的,反问道:“既然这里是禁地,你为什么要闯入这里?” “这是我们董家村的事,跟你有个屁的关系!”董远用木棍前端指着我爹,骂道:“我不管你是谁,既然进来了就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一木棍砸死你!” 说着,他凶神恶煞的挥了挥木棍。 “你是想知道关于这场祭拜的真相,以及那位少女这二十六年来到底是怎么离开庙宇,又无声无息的躺入白蛇棺吧?”我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询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董远疑惑道。 我爹只是摇了摇头,便转身打量着庙宇中的一切,将董远彻底晾在一边,似乎此时的董远对于他而言,没有丝毫的威胁。 庙宇中的空间很小,有一个摆着各种供品和香炉的香案,在贡品的后面,是一个灵牌,灵牌上写着斗大的几个字,不是汉字也不是其他少数民族的字眼,我爹喃喃道:“鬼文?” 他又看了看四周,少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上有不少尘土,每年董家村在这一天的下午,会进行一次打扫,积累一年的灰尘遍布在庙宇中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他们的脚步,却根本看不到其他痕迹,就好像少女凭空消失了一样。 “真的被吃了?”董远也察觉到这一点,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摸着后脑勺,脸上掩饰不住的吃惊、骇然。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女的身份 董家村有三座庙宇,村民们将这三个庙宇从左到右命为天庙、地庙、人庙,三座庙每年供奉一座,所以起轿人一做就必须是三年。 每一年,董家村供奉庙宇的东西,必须是活人,那位少女便成了牺牲品,这些事情,都是那位姓马的平头老人告诉我爹的,我爹明白所谓的吃人,根本就是以讹传讹的东西,董远他也不信,所以才会来到这里确认。 而他自己,更不信。 我爹看了一眼灵牌上的鬼文,没有应声,而是大步朝着庙宇外走去。 董远也跟了出来:“你怎么出来?” “村子出事了。”我爹抬起手指,指着村子的地方。 此时,村子里,有一团火光。 “卧槽!”董远大吃一惊,火光从村子的中心处开始燃烧,我爹在进入庙宇时注意到了这点,暗暗记在心中,并没有提前透露给董远,看着董远的身影忙不迭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我爹转身走入庙宇。 昏暗的灯光下,我爹注视着香案的下方。 灵牌上的鬼文,解释过来就是三个字——「香案下」。 我爹蹲下身子细细查看着,不时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着地面,地面上很快传来异样的回声,听起来就好像底下是空的一样。 我爹微眯起眼眸:“还真是在这。” 就在此时,他刚刚叩击的地面,忽然一阵颤动,紧跟着,一个秀首忽然冒了出来,我爹仿佛料定她会出现一般,和少女相互对视着。 “上来说还是下去说?”我爹指了指地面,低声问道。 “你下来吧。”少女声音清脆道。 我爹点了点头,在少女的指点下,跳入其中。 庙宇下方有一个小道,地方很窄,只够让一个人爬行,在少女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个密室。 密室有十几个平方,就像是在底下建了一个房屋一样,密室宛若一只麻雀,个头虽小,却五脏俱全,生活用品该有的都有,唯一的没有的,是刺眼的阳光,在这间密室中,几盏昏暗的灯光摇曳着。 我爹坐在床沿边,却发现上面有余温,忍不住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少女。 “刚才是有人来过。” 少女跟着坐在我爹的身旁,开口道:“那个人就在董家村,以董家村村民的身份藏匿着,你不用想着找他,他隐藏的比我还要深。” “他来这里干什么?”我爹问道。 少女吐字道:“谈判。” 我爹十根修长的手指交叉着放在小腹处,低着头看着地面,地面上宛若铺着一层地板一样,一尘不染,他小声道:“关于二十六年前的事?” “不是,是关于董家村的东西。” 少女耸了耸肩:“这些年,他藏匿在董家村,一方面跟我作对,打算破坏我的事情,一方面又帮我,从而让那些好奇心很强的外来人,死于非命。” 我爹眼瞳一凝。 少女偏头看着他:“离开这里吧,这里的浑水你别碰,那个带你来这里的马子诚,他朋友又不止董家村这一个,你们去别的村子,至少情况比这里好很多。” “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我爹问道。 少女轻声道:“今晚以前,过了今晚,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我爹哦了一声,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思索的光芒,喃喃道:“那我今晚留在这里,我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也感觉束手无策。” “我不是束手无策。” 少女摇头道:“我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在这里再待个四年,我就能离开了。” “董家村有什么秘密?”我爹问道。 少女皱着眉:“你个毛小子,知道这些干什么?” 我爹摸了摸鼻子,笑的有些尴尬。 少女声音清脆道:“让你从陈家村出来,我想她是打算让你长长见识,可没有说让你把过去留下的底儿翻个遍,这件事得留在第三代,你这一代不行。” “时间拖久了不好。”我爹语气重重道:“我觉得我的能力,能彻底解决掉陈家村留下的一切后患!” 少女站起身,扬起修长的手指,重重的在我爹的脑门上戳了几下,语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今年才多大?我们走过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就你心里装的几斤几两,能派上什么用场?陈牧,你还小,等过上几十年,你的心态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 我爹抿着嘴唇不言语。 少女叹了口气,又坐回床沿边上,嘟囔道:“怎么你的性子就跟你老爹的性子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遗传?” 我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想怎么称呼?” 少女嘴角翘起一抹笑意,打趣的问道。 我爹沉吟了一会儿,良久,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摊开手掌道:“好歹我在陈家村呆了那么多年,按理来说我应该能发现的,可来到这里以后,直到看到你,我才发现我这些年的认知都是错的,你能告诉我,你和陈家村那位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你心里有数。”少女笑着道。 我爹凝视着她,半晌没有回过神,在少女的笑容中,他收回目光,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走去。 “出门左拐。”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直走到头,朝着上面敲几下,你就能看到通往外界的路,从那里走不会有危险。” “知道了。” 我爹抬起手臂挥了挥:“妈,你自己保重,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就托人给我带个信,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联系上我,我这段时间一直都会待在董家村。” 身后没有回音,我爹权当是她默认,按照少女说的路一直走着,手掌不时的摸着墙面,墙面很干,整个通道中也没有湿气,如果不是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和外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爹叹了口气,脚步变得有些沉重,通道不可能是少女一个人做出来的,而能做出这种通道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外公。 当年外婆进入陈家村时,是外公亲自带进去的,而在此之前,外公没有回过陈家村,也就是说,外公当年和外婆相遇后,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而董家村,只是其中的一件事而已。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谜团终解(大结局) 记忆到此忽然戛然而止。 我回过神来,看着家中的摆设依旧如此,倒是茶几上的烟头越来越多,关于我爹的故事实在太过冗长,我不知该如何抽丝剥茧的去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用简洁的文字叙述。 董家村,我爹和董叔在那里相识。 又在那里结怨,他们为了那场大火在背地里大打出手,董叔认为这场大火和我爹这个外来人脱不开关系,一定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交代。 我爹也不认怂,跟他打了起来。 结果到最后,我爹还是一个字没有说,董叔被打的鼻青脸肿,瞪视着我爹,骂咧咧的回到村子里。 结果,面对他的是村民的惩罚。 因为他进入了庙宇。 董叔被绑在木桩,要被处以火刑,最终还是我爹出面救下了他,董叔这个时候,对于我爹已经不再是仇视,言语中带着一抹不甘心的感激。 董家村中发生的事情很多。 比如白蛇棺无人,村民大惊失色。 比如三座庙堂同时着火,一夜间付之一炬,那场大火,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人认为是故意为之,有人认为是天谴伸冤。 董叔坐在客厅中,手中夹着烟头,微眯着眼眸,娓娓道来道:“三座庙堂同时起火,其实是你父亲做的,当时他连我都瞒着,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那件事完成以后,他在我那个店里对我说,之所以三座庙堂着火,是他和你外婆商量后决定的。” 我疑惑道:“我外婆不应该会这样决定啊。” 外婆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她既然说还要继续留在董家村,就绝对不会退缩一步,她想要事情水到渠成,无论她的身体是什么样,只要她的意识还在,就绝对不会让那三座庙堂着火。 董叔摇头道:“不是那个少女,而是陈家村的侯乐。” 我愕然,旋即恍然大悟。 董叔继续说着,原来,当时我爹并没有和那个少女商量,而是直接以特殊手法,和待在陈家村的我外婆取得联系,两个人谈论了许久,最终决定作出这种事,从而破局。 同样一个人,不同的两具身体,思想在不同的环境中,会有不同的变化,待在董家村的外婆,其实是陷入当事者迷的境况,导致她并没有清楚认知董家村的一切,想要从内而外的破局。 而待在陈家村的外婆,看待董家村的事情,却是用陈家村的眼光去看待,深知破而后立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爹同样决定这样做。 董叔叹了口气:“说句老实话,我在风水奇门这一行混了这么久,跟着你爸见识过很多事情,但说到最佩服的还是你外婆,你爹对风水奇门的研究很厉害,但真要和你外婆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董叔嘬了一口烟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看沉思的欧阳月,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因为十三个省,每一个地方都有你外婆的身影,董家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想想看,一个人能将意识分为十三份,而且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使命,那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我外婆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明白。” 董叔瞅着我,低声道:“因为你,你手上的两个纹理,其实是你外婆故意借陈立农和陈卫民之手留给你的,血棺纹不是什么坏东西,相反和你的命格十分相近,等于给你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那这个呢?” 我将另外一个手腕抬起。 董叔吐字道:“你难道不想去见陈晴?” 我心头一颤,心底那件尘封起来的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陈晴姐的容貌占满了我的脑海。 这辈子,我对不起的人,只有陈晴姐,如果不是因为我,陈晴姐就不会踏上锈青车,也不会离我而去,我恨不得现在就将锈青车的下落找到,从而和陈晴姐团聚。 然而,这根本不可能。 我闭着眼睛,喃喃的将这句话告诉给董叔,董叔却是一笑,摇头说着:“我之前都跟你说了,你外婆的手段,几乎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你是她的外孙,难道她会害你不成?” 说着,他话音一顿,用夹着香烟的手指凭空点了点我的右臂,继续道:“你手臂上,除了血棺纹以外,还有一张地图,那张地图很诡异,会让记载者的身体发生剧烈疼痛,每日生不如死。”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凡人的身体根本无法记载下这么复杂的地图,因为这个地图所指的,就是锈青车!” 董叔叹了口气,一脸钦佩:“然而,如果不将地图纹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地图就等同于一张废纸,根本没有作用,一旦纹在人的身上,就会起到效果。” 我眼眸一亮,心头一阵颤动,追问道:“董叔,这张地图我能看到吗?” “那有何难。” 董叔笑了一声,站起身将窗帘再次拉起来,然后取来一卷绷带,那绷带似乎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缠在我的胳膊上,紧跟着取来一个水果刀,拉住我的手臂,将水果刀的刀尖垂放在我的手臂上。 “你干什么!” 欧阳月忽然低喝了一声,白皙的手腕探出,五根手指紧紧的抓住董叔的手腕,不让他的刀尖落下。 董叔嘿嘿一笑:“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 我投给欧阳月一个放心的眼神,欧阳月抿着嘴唇,目光复杂的盯视着我,几秒钟过后,她才松开手掌,重新坐回沙发上。 “欧阳月,你不想血棺纹对你们家的影响消失吗?” 董叔忽然看向欧阳月,突兀的说了一句话,欧阳月浑身一颤,猛然偏头,目光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语气忽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你有办法?” “办法就是这个。” 董叔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水果刀,旋即将刀尖放在我的小臂皮肤上,伴随着一阵刺痛窜入我的脑海,我龇着牙看着手臂上被董叔用水果刀划出一道道微妙的纹理。 董叔语气不急不缓道:“其实,只要浩然右手手臂上的纹印出现,关于五十年前的所有诅咒,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张地图的绘制,就是借用十三个省风水先生的血液,一旦地图出现一次,那些影响就会消失。”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道:“这个地图,需要由不同的两个人记载,你父亲是一个,陈立农是一个,我是因为你父亲得知的地图纹理方法,想要让地图重现,就必须一个人记载,一个人修复,这样地图才会有效果,附加在上面的诅咒,也会彻底消失。” 伴随着他的言语,绷带上出现了一个由鲜血绘制而出的地图,董叔将绷带拆下,诡异的是我的小臂上并没有一丁点的鲜血。 董叔沉声道:“你的命格,在见到锈青车以后会恢复正常,这是地图,你拿着它,走过你外婆当年走过的路,就会看到锈青车,同样也会看到你想要见的人,去那里,把你那结过阴婚的妻子接回来,也把你外婆接回来。” “嗯。” 我重重点了点头。 我低头看着那张地图,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欧阳月,欧阳月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冲着我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欧阳月是打算和我一起前往。 我笑了。 欧阳月嘴角微微翘起。 属于我们的冒险,解除我身上的命格钥匙,已经在我手中。 “锈青车……” 我带着欧阳月离开房门,望着晴朗的天空,喃喃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