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少无知 我出生在粤西的一个小山村里。农村大多重男轻女,我们村也不例外。 听老人们讲,很早之前,村人家里生了闺女,都不愿意养,更有甚者,直接装在篮子里,扔进后山的河里头,任她顺水漂流。这些女婴,往往都逃不过沉入河底,葬身鱼腹的命运。 正因为此,后山的那条河,被村里人叫做娃娃沟,说的是那河里尽是冤死的小娃娃。 到现在,虽然村人不敢做这么过分的事儿,但在村民眼里,女孩依然是家里的累赘。 唯独村西口的林叔家,把自家的女儿当个宝。 在村里,一提到林家,村民是无不摇头的,倒不仅仅因为他家两胎都生的女儿,更是因为,村里人把林家的俩闺女当成灾星一般看待。 林家大闺女林沐出生的时候,林叔的父亲老林头心情极差,整天跑到外头去喝酒,不回家,说是林家给断了香火。有一天,莫名其妙的醉倒在水田边上,这一倒下去,就再没起来。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半张脸,已经被野狗啃的不成样了。 紧接着,林叔的母亲也突然病倒,花干净了家里的积蓄,也没保住命。 不仅如此,大女儿林沐小时候,也总是病病殃殃的,一副随时要夭折的模样。 村里的老人都说,这大女儿林沐就是个孽种,林家得赶紧再养个男孩,否则不仅这闺女活不长,家里头也还要遭灾。 林叔的老婆经不起村里的挑唆,又火急火燎的和林叔要了二胎。可谁曾想,这二胎也是个女孩,而且,她自个儿也因为生这二胎被要了命,难产而死。 自那时起,村里人见到林家俩女儿,就跟见了鬼似的,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更是把孩子带的远远的,像是生怕染上什么病。 林叔却从来不吃村里这一套,依旧是对两个孩子关怀备至,比对儿子还亲,打扮的漂漂亮亮,跟城里人似的。至于左邻右舍的冷眼侧目,他一概不管。而那两个闺女,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漂漂亮亮,就算是放在城里,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女。 我和林叔家的二女儿林铃同年出生,虽然托生了个男儿身,但文弱瘦小,属于农村家庭很不待见的那种类型,整个村里头,也就林叔对我好,林沐和林铃肯和我一起玩。 起初,家里头一见我和那两个“灾星”待在一起,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操起扫帚赶上来。但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懒得管了,只会愤愤的骂一句“短命种”。 我倒也全不在意,那个时候,我们几乎干任何事都在一起,哪怕是下河洗澡,两姐妹都不避讳我。林家大姐林沐虽然身体不好,但胆子却是比男孩都大,村里人谁都不敢去娃娃沟,唯独她敢带着我们下水,她还说,冤有头债有主,娃娃沟里的冤魂跟咱们没关系,根本不会找我们麻烦,要真找麻烦,村里那帮犯过错的老东西,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久而久之,我已经把这对姐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八岁那年,村里头一户人家娶媳妇,按照老传统操办,吹着唢呐,抬着轿子从我们眼前过去,我好奇,一直站在路边看。这个时候,林沐忽然捏着我的脸蛋,说:“细佬长大了,也想娶老婆了?” 我年纪小,只道娶老婆是好玩的事,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林沐噗嗤就笑了出来,说:“那你要娶谁啊?” 我说:“娶你,还要娶林铃妹子。” 当时,我没注意到,已经渐渐成熟的沐姐姐,表情微微变化,却还笑着说:“村里人都讲我和林铃是短命鬼,活不过一十八,你怎么娶我们啊?” 我当时就急了,大声说:“他们瞎扯,我就是要娶你们,两个都娶,十八岁我就去你家里个你拜天地!” 我这句话声音很大,引来旁边人一阵哄笑,那之后,他们也没少拿这件事开我玩笑,还闹的我爸嫌丢人,给了我一耳光。 不过,小孩子的话,谁也不会当真,就连我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已渐渐淡忘了。 十四那年,我就离开了村子,到县城去读了高中,后来有考上了省里的大学,从那之后,和村里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偶尔我也会收到妹妹林铃的来信。这个小妹子和她姐姐不同,平时不爱说话,倒是喜欢看书,跟我联系,也不打电话,就是通过写信。 但我没想到,就在我大一暑假的一天晚上,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出村之后,我几乎就没再回去过,暑期也就是住校打工。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睡的迷迷糊糊,却听见有人敲门,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下床开了门。可是,开门的一刹那,我就呆住了。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沐姐姐。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有些苍白,眼光流动,静静的看着我。 顿时,我被她迷住了,林沐本来就好看,这几年没见,更加成熟起来,曲线窈窕,那连衣裙领口的风景若隐若现,我结结巴巴的问:“沐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却不说话,上前一步,直接吻住了我。这些年我虽然辗转好几个地方,但一直念书,可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 她的体温,她温柔的双手,让我一瞬间大脑空白,所有的一切,让我感觉如梦似幻。 这个时候,她轻轻再我耳边喘息着,低声说:“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等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浑身软软的,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啥也没穿。我顿时有些窘迫,想着昨晚怎么会做那种梦,而且还是和沐姐姐。 可我刚起身,却发现,我那床铺上,居然有点点殷红。 我愣住了,想起昨晚的一切,竟感觉有几分真实,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确认身上没有伤口,那这血迹,应该是……难道,沐姐姐真的来了? 我渐渐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切,拿出手机看看日子,忽然想到,前几天,我刚好过完十八岁的生日。我顿时越发觉得不对劲,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却又震动起来,是村委会的公用电话打来的。 我赶紧接通了电话,那边,却传来林叔低沉的声音:“天望,你回村一趟吧,叔有事找你。” 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林叔就直接挂了电话。 这些年,林叔跟我从来没联系过,这会儿忽然找我,肯定有急事,我不敢怠慢,赶紧买了回家的车票,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我久别的小山村。 刚到村口,我就看见林叔在等我,他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就对我说了个“走”字。 接着,我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径直被他拉去了村西口。然而,当我踏进林叔家大门的时候,就惊呆了。林叔家门口挂着白灯笼,房间里到处是白布,堂屋的中间,赫然停着一口棺材,灵堂上挂着的,居然是林铃的照片! 我大惊失色,失声问:“林叔,这是怎么了,林铃她……” “林铃没了,昨晚,刚给她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夜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林叔声音低沉,却没有掉眼泪,那表情,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绝望。 我拼命摇头,说:“怎么可能,林铃……”我忽然想起昨晚的事,又问,“那沐姐姐呢?她……” “她三年前就已经走了……”林叔看着我,低声说。 【第二章】她们都不在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林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当我想到几天前晚上在宿舍的一切,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 林叔又低声说:“天望,小时候小铃和你关系最好,去世前,还一直叨念着想见你一面,你看看她吧……” 说着,他轻轻推了我一把,让我凑近那灵堂中间的棺材。 虽然害怕,但想起小时候的种种,我还是一步步靠近棺材,那棺材还没合盖,我颤抖着来到旁边,扶着棺材边缘,战战兢兢的探头。 然而,棺材,居然是空的! “林叔!这!”我还没来得及扭头,突然,我感觉脑后被狠狠撞了一下,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再度睁眼,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向我袭来,我吓坏了,不顾脑后的疼痛,大叫起来。可很快,我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周围都是厚重的木板,无论我怎么喊叫、拍打,都无济于事。 我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我被钉在棺材里了! 而且,这个时候,我周围还不断的发出沉闷的“咕咚”声,木板的缝隙里,不断有水渗进来,我的身子,也仿佛在不断下沉。 我不知所措,窒息感很快淹没全身,不一会儿,水已经渐渐没过了我的脖颈,眼看着就要把我完全吞噬,我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然而,过了很久,我忽然感觉到,一道微弱的光线,从我身边透射而来,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的人声,还有木板被撬开的声响。 我猛地睁开眼睛,只听见“啪”的一声,封在我上方的棺材盖忽然开了,我被人从棺材里用力拽了出来。 爬出棺材,我一个趔趄跌坐在棺材旁边,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在娃娃沟的岸边,周围还站着不少人,好几个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 我一眼就看见了我爸,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他见面了,这个时候的他,正狠狠瞪着我,一脸怒容,我记得,小时候他看见我和林家姐妹玩耍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我本能的往后缩了缩,问:“爸,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不争气的东西,我们再晚到一阵,你命就没了!”我爸冲上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大吼,“讲,是哪个短命种把你放进棺材里去的!” 我猛地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五一十的把遇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可谁知,我这话一出来,旁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也一个个像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走,只有几个穿着工作制服,像是施工队员的外乡人,还在那儿窃窃私语。 我爸当时就一拽我的胳膊,说:“短命种,赶紧回家!” 我从小就怕我爸,也不敢在娃娃沟旁边逗留。 但我始终还是不甘心,回去的路上,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低声问:“爸,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叔干嘛要这么对我?” “林叔林叔,我看你是鬼迷了眼,早晚让那一家短命种祸害!”我爸怒声说。 我刚想争辩,他就又不由分说的把我直接拉去了村西,一边走还一边说:“这个全家死的短命鬼,自己死了不算,还要害我老谢家断子绝孙……” 说着,我已经被他拽到了村西口,可当看见眼前一切的时候,我彻底呆住了。 林叔家的房子还在,可是早已经破烂不堪,到处都是丛生的杂草,根本不像是还有人住的样子。里头的东西也早已经搬空了,到处都是蜘蛛网。我顿时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底,大声说:“怎么回事?爸,怎么回事,我昨天还看见林叔!” “林家三年前就死绝了!你见的是鬼!”我爸的一句话,吓得我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几乎是被我爸搀着回家的,刚一到家,就病倒了,当晚,我高烧三十九度,我爸和我妈轮流在我身边守着,昏昏沉沉之间,我听见他们的谈话。说是那天有人看见我回了村子,也不回家,一个人低着头就往村西口去,别人叫我我也不应。 我爸妈听到消息后赶去村西找我,却怎么也找不到。 后来,是娃娃沟附近的施工队发现了河里的浮棺,这才把我打捞了上来。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林叔那一家人,在三年前,沐姐姐十八岁生日那天就不在了,那两姐妹,那天莫名其妙的去了娃娃沟,自己走进了水里,连尸首都没找到。林叔一时想不开,也吊死在了自家房梁上。 打那以后,娃娃沟更加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于是新来的村支书干脆联系了施工队,准备填河造路,填平娃娃沟,这几天刚好是动工的时候。 知道的越多,我心里就越恐惧,连着几天,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更让我感到害怕的是,那几天每到了夜里,我就看见沐姐姐一袭白裙,站在我床边,她也不说话,就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动人,长发披肩,可这个时候看见她,我却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怖。 有那么一次,我鼓起勇气,想张嘴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却发现,我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 我病了一个礼拜,一直不见好,我爸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一周后的早晨,他猛吸着烟,对我妈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带他去找细佬宫吧。” 我妈却面露难色,说:“细佬宫都搬出去十几年了,你要他救天望,他肯救吗?” “总不能看着这个短命鬼病死。”我爸说着,又瞥了我一眼,骂了一句:“生你不如生块猪肉!” 到说到底,我爸妈还是担心我的安危,当天下午,我爸就骑着摩托,带我走了好几里地的山路,来到邻村。一路上,我昏昏沉沉,迷糊之间,被带到了邻村靠山一间瓦房门前。 那间瓦房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独门独院,但也破旧不堪,墙皮都脱落了,比林家的空宅子好不了多少。我爸叩响了房门之后,里头,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瘦长男人,这人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有点奇怪,见了我们也不打招呼,目光直接越过我爸,盯着我,冷笑一声,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说:“十几年前我出村的时候就讲过,你们当初不信我,总有一天会来求我。” 我爸低着头,低声说:“细佬宫,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小孩子都没参与,你帮我老谢家一个忙,我有机会肯定报恩。” 那瘦长男人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我一阵子,接着说了几句我完全不懂的话:“回屋企灶房里取一把米,压在枕下,三天之内不可下床,三天后就无事了,离开床半步,死于非命。”说完,转身关门,任我爸再说什么,都没了半句应答。 虽然我经历了一大堆离奇恐怖的事,但依然觉得这山羊胡子说的话荒诞不经,跟个疯子似的。 谁知道我爸却小心翼翼的照办了,还交代我说绝对不能违背,否则打断我的狗腿。 按说这也不难,我本来就昏昏沉沉,也没有下床的意思,可谁知道,就在当夜,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却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名字,睁眼之间,看见的却不是沐姐姐,而是林铃! 林铃和我同年,这时见到的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她没有林沐那么高挑丰满,但身材匀称,那种清纯少女特有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只是,这一刻,她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焦急的低声说:“天望哥哥,快起来,跟我走,他们要害死你!” 【第三章】谁要害我? 我吓出一声冷汗,本能的坐起来,可我刚要下床,却想起来我爸对我说的话。 我赶紧往后缩了缩,颤声说:“你是谁?你不是林铃妹妹,林铃妹妹已经死了!” “天望哥哥,你相信我,快跟我走!去娃娃沟!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林铃一脸急切,走上来就要抓我,可是,她的手刚碰到床沿,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铃立刻站起来,转身多门而出。 我正在迷惑之间,外头,我爸妈已经进了房间,身后跟着的还有那个山羊胡子,那家伙径直来到床边,盯着我,问:“刚才有人来过了?” 我不敢说话,而他也不再多问,一把抓起我身后的枕头,猛地一掀,顿时,我扭头一看,立刻傻了眼。昨天我爸压在我枕下的那些白花花的米粒,这会儿,居然全都成了黑色,就像是一堆蚂蚁似的。 我一阵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 “短命种,说,到底谁来了!”我爸按捺不住了,厉声呵斥我。 我本来就紧张,这一呵斥,我彻底吓傻了,赶紧把刚才遇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时候,我面前这几个人,脸色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那山羊胡子刚要开口说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几个人居然骂骂咧咧的直接闯进我家来,为首的那个我认识,是前任村长的儿子大壮,现在的村支书来之前,我们村里头村长跟土皇帝差不多,算是村里一霸,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他儿子自然也是跋扈惯了。 他一进门,就直接揪住了山羊胡子的脖领子,大吼:“谁让你回来的,谁许你进村子的?”说完狠狠一推。那山羊胡子哪里是他的对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那人又转过脸来,狠狠瞪着我爸,说,“是不是你们?你们两块老棺材板,养了个招鬼的仔还不算,还要把这个扫把星招回来?我看你们是找死!” 看着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我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可是,我爸我妈却一言不发,低着头,一动不动,根本不敢还嘴。 倒是那个山羊胡子,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笑话,当初你们要是听我的,不去造孽,娃娃沟就还是一条普通的河,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你们自己一手造成的,反倒怪我?” 大壮狠狠啐了一口,冷笑着骂了句脏话:“丢那星……娃娃沟都要填了,你还在这里讲什么疯话?还不滚回你的狗窝去!” 谁知道,这话一出来,山羊胡子表情猛然一变,厉声说:“哪个让你们填那沟子的!” 大壮冷笑一声,说:“你又作什么癫?!我们村的沟子,我爸说能填就能填,你废什么话!”说完,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盯着我爸,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扯淡,今天中午下工我还来,这条野狗要还不滚出村子,我让工程队连你家屋子一齐拆了!” 接着,就带着他那一帮狗腿子出了门,一副旗开得胜的跋扈模样。 他们一走,那山羊胡子就猛地抬起头,却死死盯着我,说:“谢家小子,你赶紧走。” 我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扭头又对我爸妈说:“这帮人早不填沟,晚不填沟,偏偏选这个时候,分明心里有鬼。而且这娃娃沟一填,全村上下都没好日子过。让你们的细佬仔赶紧离开村子,记住,一路往北走,出了村子,不可以倒退,也不可以回头,不管身后听到什么,都不可以转头,不管谁跟你说话,都不可以搭腔!” 我本来还想问几句什么,但是看他严肃的表情,我什么也不敢问。 而我爸妈更是无比笃信山羊胡子的话,简单收拾之后,直接把我拽下床,就往村口拖去,我一路上浑浑噩噩,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嚎哭声,还有叫骂声,很是渗人。 到了村口之后,我爸一把把我推出去,厉声说:“细佬,回去念书,不要再回来了,你要敢回头,我把你头拧下来!” 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但是,我爸在身后,我根本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背着包,一步步往前走。没走进步,我就仿佛听见身后我妈的哭泣声,我停下脚步,本想回头看一看,但身后,我爸却再次破口大骂。我无奈,只能快步向前走去。 村外的山路不好走,偏僻崎岖,空无一人,我越往前走,越觉得浑身发冷,却只能硬着头皮,完全不敢回头看。 可还没走出一里地,我却远远的看见,路边上竟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女孩。 看见我走上去,她也转身迎了上来,还没走到跟前,我就认出来,那不是别人,居然是林铃妹妹。想起刚才的一切,我顿时觉得腿肚子转筋。我赶紧埋下头,想快步和她错开,但是,走到近前,她却开了口,说:“天望哥,你不能走!” 我想起山羊胡子的话来,咬着牙,闭着嘴,就是不搭腔。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 林铃的手掌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我奋力想甩开她,她却死死的拉着我,说:“天望哥,村子里出事情了,你再不回去,你爸妈也要被他们害死了!你相信我,不能走!” 我心头一颤,这下,彻底站住了。 我想起了山羊胡子刚才说话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我离开片刻我妈的抽泣声,越发的觉得不安。 “转过身来,跟我回去。”林铃又说,“姐姐已经被他们害死了,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不能看着你再被人害死!” 我终于按捺不住了,猛地回过头,看着林铃苍白的脸,说:“沐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林叔怎么了,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铃摇了摇头,说:“现在讲不清楚,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现在你跟我回去,我们去娃娃沟,你就明白了。” 我赶紧点了点头,也不再多想,转身就跟着林铃往回跑。 记忆里,林铃一直体弱多病,喜静不喜动,可是现在的她,却健步如飞,甚至比我跑的还快,一路上回村子里,我已经是气喘吁吁,可是她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脸依然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终于回到了村口,来来回回不到一个小时,可这一回进村子,我却感觉说不出的阴森。这村子从来没有那么寂静过,一个人也没有,家家户户也都闭着门,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我越发的感到不安,林铃却没有停住脚步,直接把我带向了娃娃沟。 还没到河边,我就远远的看见,我爸和我妈,正双双站在河沿上,低着头,一动不动,我想都没想,大喊了一声“爸!妈!”,就飞快的冲了上去,可我还没冲到近前,身后的林铃就大声说:“别过去,危险!” 然而,眼看着我爸妈就要往娃娃沟里走,我哪里顾得上林铃的呼唤,一边喊着我爸妈,一边往河边冲,可是,我爸妈就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似的,整个身子都已经没入了河里。 我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准备下水追过去,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猛地一拽我的手臂。那手掌是有温度的,不像林铃那么冰冷。 我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山羊胡子,他一把把我拽到了路边,大吼:“不是让你别回来了,你做什么?!” 我也大喊着:“别拦着我,我爸我妈他们……” “什么你爸你妈,看清楚!”他伸手一指河水的方向。 【第四章】驱鬼,她来了 我猛地回过头,河里哪有我爸妈的声音,只有两片飘在水面上的浮木,晃晃悠悠的。 不远处,还有几个坐着抽烟的施工队工人,看傻子似的望向我,还窃窃私语。 我顿时懵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又说:“不可能,林铃她不会骗我!” “你睇一下周围,有没有你讲的乜嘢林铃!”山羊胡子还是那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但语气不容置疑。 我转眼看着四周,哪里还有林铃的身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着问。 山羊胡子摇了摇头,说:“我看你,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跟住我,回屋企,别叫大壮那扑街看见!”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挣扎着站起来,双腿还是发软,踉踉跄跄的跟上去。 我一进院子,我爸妈就走上前来,我爸指着山羊胡子,厉声说:“细佬宫,不是让他走了吗?怎么还带回来?!” 山羊胡子摇了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天望身上背着因果了,林家那两个鬼囡囡怕是不会让他出这村子。” “他一直都不在村上,怎么会沾因果!”我妈惊叫着问。 山羊胡子冷笑一声,说:“那你要问他自己。”说完转过脸,盯着我,说,“你把你这几日遇到的事情,包括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村上来,都清清楚楚的讲一遍。” 我这个时候又害怕,又疑惑,云里雾里的,当然不敢撒谎,把之前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话刚说完,就发现,山羊胡子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眼神十分冷冽,问:“你再讲一遍,你真的跟林家大囡囡做那个事了?” 我低着头,轻声说:“梦里梦见的,我怎么会知道。” “造孽哦!短命种,毛没长齐,就不学好!”我爸抬手就要打我,却被山羊胡子拦住了,他沉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讲这些没乜用处,你们村头我是保不了了,但可以保你们细佬仔平安无事,也算是报答你们以前对我的情分。” 我爸妈立刻点了点头,尤其是我妈,千叮万嘱,让山羊胡子一定要救我。 然而,当山羊胡子把我们拽到一边,把他救我的办法说出来之后,我们仨都倒抽一口凉气。 山羊胡子说,既然我跟人私定终身,而且从小就有婚约,那就必须履行诺言,在林家老宅跟沐姐姐结阴亲,否则因果无解。 但是,让我跟一个死鬼结婚,我爸妈说什么也不可能立刻同意,尤其是我,看他的表情,如果不是有求于山羊胡子“细佬宫”,怕是当时就要打人。 而山羊胡子却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林家的鬼囡囡就是死在娃娃沟的,现在你们要填沟子,沟子里的怨鬼难免要出来闹事,这鬼囡囡心愿未了,肯定要缠住你家细佬,要想平安无事,只有照我讲的办,而且今晚就要办。” 他顿了顿,又说:“放心,不会让你们细佬真跟死鬼成亲,到时候,我想法镇压住那鬼囡囡,可保你细佬一世平安。” 听了后头这句话,我爸妈才勉强点头。 按照山羊胡子的办法,山羊胡子直接离开我家,把我带到了林家老宅,以防中午大壮他们再来闹事。 我被安置在已经满是灰尘,破旧不堪的堂屋里头。山羊胡子让我坐在堂屋的一把木头椅子上,在我前头脚下洒下了不少米粒,又在我身旁点了盏油灯,接着,还拿红纸剪了个粗糙的喜字,贴在墙头。 末了,他又割破我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油灯灯芯上,这之后,才推了出去,还用一把铁锁把门锁上了,让我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动,这次绝对不能再出岔子。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不停的犯嘀咕。 坐在那堂屋里,冷风阵阵的,吹的我浑身汗毛倒立,这地方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看着就不像是好地方。可是,这一段时间,我太累了,又受了惊吓,脑袋昏昏沉沉,不一会让,就靠在椅子上眯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睁眼的时候,四周已经是阴沉沉的黑,只有油灯的光芒还在。 我背上直冒冷汗,想走却又不敢动,这时候,那墙头上艳红的喜字,都显得十分怪诞阴森。 与此同时,借着那油灯昏黄的光,我分明看见,面前那一地米粒上头,居然出现了两排脚印。 四周没人,门还是锁着的,刚才肯定没人来过,怎么会有脚印。 我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咬着牙强忍着让自己不叫出来。 忽然,我感觉自己耳边有人吹气,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音说:“天望,你真的回来了。” 我再熟悉不过她的声音了。 沐姐姐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忘记她的声音,可这会儿,她的声音,却只让我无比的恐惧。 “跟我走吧。”她又说,与此同时,我感觉,一双冰凉的手,从我身后环抱过来。我低头一看,只见那双手纤细但苍白,从身后搂着我的脖颈,与此同时,她的脸颊也靠着我,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她的嘴唇也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堂屋的大门猛地打开,外边,山羊胡子手里拽着一只公鸡,另一只手拎着一把菜刀就冲了进来,手起刀落,那公鸡头立刻别切断,鲜血喷溅而出,劈头盖脸的仿佛对着我下了一阵血雨。 我不能的躲闪,还是感觉口鼻之间一股刺鼻的腥味。 片刻之后,我才慢慢睁开眼睛,身边早已经没了沐姐姐的身影,更没了那冰冷的脸颊,冰冷的双唇。 只是,眼前的山羊胡子,却脸色凝重的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说:“叔……叔,怎么样,没事了吗?” 然而,山羊胡子却咬牙说:“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这鬼囡囡怨气好重,居然破了我的道法。这么睇来,林家这对囡囡的死,还有别的隐情。” 我滞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山羊胡子,好一会儿,才说:“叔,你是什么意思。” 山羊胡子神色凝重,直接把我拽起来,说:“林家那个小囡囡,是不是一直想带你去娃娃沟?” 我点了点头。 山羊胡子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我拉起来,一路向娃娃沟走去,我什么都不明白,只能任由山羊胡子摆布,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后的河边不远,这个时候,施工队依然打着灯,在夜里赶工填河,按说夜间填河很是危险,但是他们却根本不管那么多,像是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儿似的。而且,远远的就能听见,大壮还在河边吆喝,让那帮人赶紧干,限期三天之内,必须把娃娃沟给填平了。 我和山羊胡子在树林子里藏着,远远看着那帮人,山羊胡子沉声说:“十几年了,这个时候着急要填沟,我讲他们心里没鬼,你信?” 我这才缓过神来,说:“叔,你的意思是,林叔一家人的死,跟大壮他们有关系?” 山羊胡子还没开口回答,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娃娃沟旁边,惊慌的对大壮说了一通什么。 我听不太清楚,只听见他说什么“又来了、快回家、又出事了”之类的话,接着,大壮一改平常嚣张跋扈的样子,慌慌张张的就往回跑。 我还在惊愕之间,山羊胡子就又拽我的衣袖,说了声“走”。 我不明就里,问:“去哪儿……” “跟上去。”山羊胡子说,“怕是要出事。” 【第五章】没人可以打扰我们 山羊胡子拉着我一直跟上大壮他们,这一路,是要去大壮、也就是前村长家里的。 一路上,我脑子反复回想琢磨着这几天发生的事,这其中的确诸多蹊跷,说实话,我依然不相信沐姐姐和林铃妹妹会害我,而且我自小都不相信沐姐姐和林铃妹妹会受什么诅咒,一想到他们的死,可能和大壮有关,我就忍不住怒火填胸,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弄死。 可是,当我到大壮家的时候,这种愤怒却变成了恐惧。 大壮家这个时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壮的父亲,之前的老村长,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发疯,大壮家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倒毙的鸡鸭,就连那只看门的大黄狗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嘴角流着哈喇子。这个时候,老村长还一手抓着一只鸡,狠狠的往他们家院子里一口大水缸里塞,一边塞一边大喊:“溺死这帮畜生,溺死这帮畜生。” 按说大壮年富力强,加上那帮狗腿子和他家里人,应该很容易阻止老村长这个老头子,他老村长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帮人怎么拽都拽不住。 我这阵子虽然也经历了不少事,但看到这场景,却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我们站在院门口看了一阵子,这时候,大壮回头之间看见了我们,我本能的一怔,当时转身就想走,但山羊胡子却稳稳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大壮走上前来,我本以为他要发难,谁知道,他却一把拉住了山羊胡子,颤抖着说:“细佬宫,同村一场,救救我爸。” 山羊胡子嘴角微微勾了勾,冷笑着说:“今日上午,你可不是这么讲的。” 大壮却反手给了自己俩耳光,说:“我该死,我跟你赔不是,今天只要你救了我爸,你要怎么样都行,你要回村里来,就回村里来,你要我滚都行!” 山羊胡子冷哼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才说:“救他不难,去灶房挪一把米,让他生咽下去,不可饮水。” “好!好!”没想到,本来庄横跋扈的大壮,这会儿居然这么听山羊胡子的话,转身就开始吩咐人照办。 可是,那帮人七手八脚的,依然按不住老村长,这时候,山羊胡子步入院子当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铜钱,伸手一拍,拍在老村长身后。 立刻,老村长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旁边的人吓坏了,立刻伸手去扶,这个时候,老村长的身体就像是一截木桩子似的,双目紧闭,咬紧牙关。 山羊胡子依然很镇定,说:“放平了,扒开嘴,往里填。” 接下来,我就看见了滑稽又诡异的一幕,那一帮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了老村长的嘴,用一个厨房乘油的漏斗,往嘴里灌米。我在旁边看呆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村长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接着翻身就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居然是一堆黑色的米粒。 我想起那时候我枕头下面,那一堆跟蚂蚁似的米粒,不用的头皮发麻。 过了一会儿,老村长终于缓过劲来,身子也软了下来,但依旧未醒。山羊胡子一挥手,吩咐那帮人把老村长抬到里屋去休息,唯独留下了大壮。 大壮这时候惊魂未定,根本没了上午那份气势,低着头,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山羊胡子才开口,说:“我虽然暂时保全了你爸的命,但治标不治本,下回再发作起来,不止他,你成个屋企的人,都要死。”说着,他有意无意的撇着地上那一堆死鸡死鸭。 大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一把抱住山羊胡子的腿,求他救救自己一家老小的命。 山羊胡子冷冷盯着他,说:“平日唔烧香,临事抱佛脚,不过,要救你爸不难,关键在你,不在我。” 大壮一脸发懵的看着山羊胡子,我在旁边,也一头雾水。 “你要把林家人死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一个字都不许讲错。”山羊胡子沉声说。 这话一出来,大壮的表情完全变了,往后缩了缩,说:“他们自己走到娃娃沟里去了,你怎么来问我?” 这一刻,就算是我这个旁观者,也看出来大壮有问题。 山羊胡子则一把推开他,说:“那我就没办法了,你们等着林家的一对鬼囡囡再找上门来要你们命吧。” 说完,山羊胡子立刻拽住我,转身就走。 我们一路走出村长的宅子,大壮也始终没有追上来。 我们一路往家走,山羊胡子一言不发,像是在想着什么,我跟在他后头,也不敢多问,可是,刚走出不到半里地,山羊胡子突然捂着胸口,发出一声闷哼,跪倒下去。我当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着他,惊叫:“叔!你,你怎么了!” “大意了。”山羊胡子拽着我的胳膊,似乎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慢慢站起来,借着村里昏暗的路灯,我发现,山羊胡子干瘦的脸上,嘴唇发黑,眼睛里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突,看起来十分狰狞。我吓得退了一步,他则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细佬莫怕,我是太大意,刚才施咒,单想着救人,却招了那鬼囡囡的暗算。” 我一怔,说:“你是说,沐姐姐她……” “那一对鬼囡囡心里有怨气,怕是在娃娃沟底这三年,还吸了不少婴灵的怨念,不好对付。”山羊胡子说,“现在她要报仇,不只是害他的人,你们成个村子的人,都要倒霉。” 我拼命摇头,说:“不会的,叔,沐姐姐和铃妹妹是什么人我知道。” “现在,她们是鬼,不是人。”山羊胡子的状况依然不太好,捂着胸口说,“我真没想到,她们这么厉害,居然能在不知不觉间暗算我……”正说着,他突然眉目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说,“对了,你是不是讲过,你跟林家的大囡囡做过那个事?”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我这句话,但还是点了点头。下一刻,山羊胡子二话不说,一把掀起我的衣服来。我穿的是短袖单衣,我猛然一惊,低头之间,居然发现,我的肋骨下面,有一块巴掌大的黑斑。 “这是什么……”我顿时冒出一阵冷汗来,我从小身上就没有胎记,身上跟没有什么明显的疤痕。 山羊胡子瞪大了眼,声音居然有点儿发颤,说:“大件事了,那鬼囡囡好毒,她自知厉鬼无形,不能远行,便把你当成宿主,待时机成熟就夺了你的躯体,借尸还魂!难怪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伤我!” 我不住的摇头,始终不相信沐姐姐会用这恶毒的方法害我。 山羊胡子却死死抓着我的肩头,说:“快点回家,我先想办法帮你驱鬼。” 我依然恍恍惚惚的,被山羊胡子拉着,就往家里走去,这期间我一直低着头,可是,不知不觉的,我感觉拽着我的那只手越来越冷,像是山羊胡子的体温在不断流失似的。 终于,我感觉到情况不对,不安的抬起头来,而眼前的一切立刻让我呆住了,那拉着我的人,哪里是山羊胡子,这背影,分明是沐姐姐,而我眼前的也根本不是回家的路,而是矗立在黑暗中的林家老宅,那宅子房门紧闭,里头却像是点着幽微的灯火,冒出点点昏黄来。 我拼命的想要甩开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这时候,沐姐姐缓缓回过头来,说:“天望,别怕,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了。” 【第六章】藏在暗处的人 “沐姐姐,你要干什么!”谅我再怎么对她有感情,这个时候也吓得不行,身子拼命往后缩。可林沐却轻盈的转过身,仿佛是飘到我面前,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说:“天望弟弟,咱们已经做过夫妻了,难道你忘了?” 我一阵汗毛倒立,果然,那晚的一切都是真的。然而,我虽然喜欢沐姐姐,可也绝对没法接受和鬼做夫妻。 “不是,沐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颤声问。 林沐却根本不回答我的话,说:“你没忘就好,我们只差最后的仪式没有完成,等拜了天地之后,我们就是正式的扶起了,永远在一起……”说完,她伸手推开了林家老宅的门。 里头的一切让我呆然,地上,山羊胡子撒的那些米粒不见了,满地的鸡血也不见了,房间两旁的桌上,却点着几支红烛,灯光幽微,两边的墙壁上,挂着鲜红的幔帐,红的有些发黑,这分明是传统婚礼喜堂的布置。可就在这喜堂的中间,却摆着一口棺材,棺材上挂着林叔的遗像。 这喜堂和灵堂布置在一处,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想起第一天回来,我被林叔扔进棺材里那事,我腿肚子直转筋,却被林沐硬生生拉进了堂屋之中。 林沐反手关上门,对我说:“咱们对着我父亲的遗像磕三个头,从今以后,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我哪里敢做那事,生怕这一个头磕下去,我就彻底没命了,那时候,还真是永远没法和林沐分开了。 我期待着山羊胡子赶紧出现救我,盘算着拖延时间,壮着胆子,说:“沐姐姐,当初,我承诺娶你们姐妹,可现在,林铃妹妹不在,我们两个就先拜了天地,是不是有些不妥。” 谁知,林沐却淡淡一笑,说:“我们姐妹同命同心,你和我拜了天地,就是和她也拜了,没有分别,你放心,我们事成了之后,我就带你去找她。” 这一切我是越听越诡异,尤其是看着林沐那张虽然美丽但毫无血色的脸庞,更是让我心惊胆战。 然而,就这片刻的拖延,已经让林沐不耐烦了。她从小性子就烈,现在更是一点没变,这时候,她突然“呼”的一声到了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冷声说:“谢天望,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会,我怎么会嫌弃沐姐姐!”我赶紧摆手。 “就因为我成了鬼,你就讨厌我了,是吗?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林沐咬牙切齿的盯着我,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无比锐利,说,“你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说话之间,我只感觉周围阴风呼啸,烛影摇晃。 我当时就被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你和我,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林沐一把按住我的后脖颈,厉声说。 她从小性格泼辣,现在成了鬼,却也一点都没变,我哪里是她的对手。 可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撞向,林家老宅堂屋的门被瞬间撞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我只感觉,林沐的身影呼的一阵摇晃,变得模糊不清,那个人影,就拉着我往外跑,我本以为是山羊胡子赶上来了,可一路狂奔之间,我才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个子比我矮,而且身形清瘦,动作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男人。 “你是……”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才停下来,借着路灯,我才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林铃妹妹!” 我顿时又如同坠入了冰窟,这简直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我不由得连连后退,说:“妹妹,你……你别过来,我怕你们姐妹俩了还不行吗,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天望哥哥,我是来救你的,你信我一回好吗?”林铃抬起头,微微有些气喘,说。 我哪里肯信她,转身就要逃走,可是林铃却上前拦住我,说:“哥,你别跑,看清楚,我不是鬼,我是人!” 我一怔,定在原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林铃两脚着地,而且在灯光下,是有影子的。都说鬼没有影子,沐姐姐在我身边飘忽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声音,没有影子,我将信将疑,但还是停下了脚步,说:“村里人都说你和沐姐姐一起走进了娃娃沟,沐姐姐她也已经去世了,你……” “我如果不那么做,恐怕现在就真的已经死了!”林铃说,接着,她又拉着我,说,“快跟我走,现在沐姐姐的眼里只有临终前的执念,会紧追你不放的,被追上了,我也挡不住她,我们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有些无奈,只能任她摆布,没多久,我就被她带到了后山附近,但这回并不是娃娃沟边,而是一处施工队搭的休息凉棚里。 我惊讶的发现,山羊胡子也在这里,但是,这个时候的山羊胡子,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坐着,身子僵硬,像是个死人似的。 更让我感觉害怕的是,他的脸颊,手背,到处都是点点黑斑,和我肋骨下方的黑斑一模一样。 “宫叔怎么了!”我厉声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我一直跟着你们,现在你们可能都没命了。”林铃说的非常认真,并让我坐在凉棚里别动。 我战战兢兢的坐下,但还是忍不住,又问:“你既然是帮我们,为什么每次宫叔出现的时候,你就逃走?” 林铃叹了口气,说:“因为我不确定罪魁祸首到底是谁,这个村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你说什么?” 她接着说:“那天在娃娃沟旁边,你被道术迷惑,以为你爸妈要投河,追上去的时候,宫叔恰好出现救你,我当时害怕,那幻象是他故意制造出来迷惑你的。但后来我发现,实际上,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另外一个人?”我瞪眼说,“你是说,这村里还藏着一个人,想要害我们?” “对,你和宫叔身上的黑斑,不是我,也不是沐姐姐造成的,就是那个人的手法。”林铃说,“而且,不止是你们,当初我们林家的厄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怀疑,现在沐姐姐也被他利用了。”说着,林铃扭头看着远处,那正是娃娃沟的方向,静谧的夜里,我甚至能听见泊泊流水声,“他的目标,可能是整个村子里的人。” “为什么?!”我一阵阵脊背发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摸着自己的肚子,那块黑斑就在衣服下头,我根本不敢多看一眼,“我会死吗?” “暂时,还不会死。”我正被吓得发愣,忽然,身后一直紧闭双眼的山羊胡子居然开口了,低声说着,还带着轻声咳嗽,“你染上的怨气没我严重,但是以你普通人的体质,也撑不了几天。” 我赶紧转身跑到山羊胡子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惊叫着说:“宫叔,你醒了,你没事吧,你快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宫叔忽然伸手在我眉心一点,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粘在了眉头上,他长长出了口气,说:“这个是朱砂和符灰混成的药,可以暂时压住怨气,无论如何,你都不可洗去,可知?” 我赶紧点了点头。 宫叔扭头看着林铃,说:“好囡囡,先前叔错怪你,刚才这一遭,反而想通了好多事,我来问你,你家姐的尸身,现在在边度?” “被锁在娃娃沟底。”林铃说。 【第七章】真相,高人 我当即一怔,但是山羊胡子宫叔却依然镇定,像是根本不觉得奇怪,又说:“是否活人入棺,被钉在棺材里,而且用铁链横亘七圈,又以石磨沉入水底?” “是,宫叔。”林铃微微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我却已经忍不住了,说:“你们在说什么,谁会这样对沐姐姐,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沐姐姐居然被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死。 小时候,沐姐姐虽然泼辣顽皮,像个男孩一样,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被人这样残害。 宫叔却抬手按住我的肩膀,说:“看来,我没有估错,这是梅山教沉尸锁魂的法子,你们也没有估错,林家大囡囡,确实已经被人控制咗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行动有些艰难,又说:“而且,老林,可能也被那个人夺舍了。” “夺舍?!”我惊呼一声,这个词,我在电影里听到过,但从来不曾在现实中听人说起。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天回村子里的时候,是边个把你钉在棺材里,丢进娃娃沟的?”宫叔冷冷望着我,问。 我倒抽一口凉气,说:“是……是林叔……” “这便对咗了……”宫叔依然在咳嗽,断断续续的说,“那个人夺舍了你父亲,这几年一直在布局,只是我搞不明白,他费事把谢家细佬引回来干什么,还给他上这么恶毒的道法……” 可宫叔的话还没说完,林铃却摇头,说:“不,不可能的,我爸的尸身,是我亲自火化的。” 我彻底呆住了,我怎么都想不到,小时候那个乖巧文静的小女孩林铃,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静,火化尸体,就算是换了一般的成年人,也会感到害怕,她居然敢亲自火化自己的父亲,而且现在说出来,还面不改色。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宫叔的表情却是一变,说:“那就更糟了,没有尸身,他却还能化成你父亲的样貌害人,这人的神通,我怕也不是对手。” 我顿时如堕冰窟,这几天所有的诡异事情,都是宫叔帮我挡着,可现在宫叔也没办法,那我不是必死无疑了? 但宫叔,却转身看着我,说:“你们,怕是要赶紧跑一趟省城,去见一个人,请他来帮忙。” 省城?那就是我读大学的地方,我对那里非常熟。 宫叔又看着林铃,说:“好囡囡,我看你也是行内人,这一趟,你可以照顾他。”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天望哥哥受一点伤!”林铃抬起头,盯着我,说。 我心里一阵温暖,却又一阵愧疚,不由得低下头,宫叔则继续说:“你们到省城新湾小区18号,找云大师。” 我听了,不由得问:“那宫叔,你怎么办……” “细佬心地好。”宫叔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宫叔得留下来,那人还在村里,我不和他周旋,边个来保护村里人的安全,还有,这短时间里,我一定要让大壮那帮人,把当年的事讲清楚。” 我最终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不想死。 虽然家里的亲人感情不深,但我也不想他们受到伤害。 更何况,那个伤人的,害了我最喜欢的沐姐姐。 宫叔让我们连夜就离开村子,半个月内必须回来。他说,有朱砂和符灰压制怨气,我暂时不会有事,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未必能坚持半个月以上。 临走,林铃向宫叔鞠了一躬,说:“宫叔,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宫叔点了点头,说:“我知,我不会伤你家姐。” 说了这话,林铃似乎放下心来,拉着我立刻离开,这个时候的她,身上还是特别冰冷,没有一点体温,让我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 出了村子,我们摸着黑,走了好几里地的山路,这才到了离村子最近的班车站。这一路上,倒也没再发生什么怪事。我们在班车站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坐早班车离开,林铃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到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因为她的身上非常冷,似乎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尽量不靠近我的身躯。 我一直很是不安,上车之后,我终于按捺不住,问:“铃妹妹,你和沐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铃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是大壮,他一直对姐姐有意思,但姐姐很讨厌他。你走的那几年,私底下,他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尽了。其实这些年,我爸几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到娃娃沟旁边烧香祭拜,他说这是咱们村人先辈做的孽,咱们得还。但你也知道,村里人,对待这种事,是绝对禁忌的,何况他们早就认定我们家人都是灾星了……这件事被大壮他们知道以后,他就拿这个威逼姐姐,想和她发生关系,如果不从,他就让全村人知道这事,把我们家人赶出村去。” 我紧握着拳头,心说当初就不该让宫叔救老村长,他们一家畜生,死绝了才好。我咬牙问:“沐姐姐呢,她不会……” “当然没有,沐姐姐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大壮不但没讨到便宜,还被沐姐姐砸了一板砖。”林铃说。 我心里暗叫砸的好,但深知,这可能就是林家家破人亡的原因。 果然,林铃接着说:“就在那之后的第二天,老村长就纠集了一帮人,要赶我们离开,原本我们誓死不走,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凭什么走?可谁知道,闹了几天之后,我们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发生了,那件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瞪眼问。 林铃说:“那天,是沐姐姐十八岁的生日,她对我说,她想去娃娃沟看看,说如果到了天黑她还没回来,就去娃娃沟找她。” 我心头一紧。 林铃轻轻摇了摇头,说:“她真的没有回来,而我莫名其妙的在家里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后山林子里了。” “什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我再次发问的时候,林铃却似乎不肯再说,只是叹了口气,说:“我现在能对你说的,就只有这些,天望哥哥,你信我的话,就和我一起救出姐姐,到时候,一切就清楚了。” 我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她了,更何况,我不仅仅是要救人,更是要自救,这个时候,我已经感到肋下的黑斑开始隐隐作痛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 大概到了第二天下午,我们才到省城的车站,我们甚至没有做片刻的停留,就直接赶去了宫叔给的地址所在。到那儿我才发现,这地方居然是个别墅区,都是独门独院的小房子,来到新湾小区18号门前的时候,我有些愕然,因为,这别墅的门居然是虚掩着的。 我不敢直接闯进去,但按了好几回门铃,都没人应答。 顿时,我感到有些不安,看了看身边的林铃。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忽然,从上衣兜里摸出一张暗黄色的纸来,说:“天望哥哥,别怕,跟紧我,不会有事!”说完,就和我一道进了那别墅。 别墅大厅里拉着窗帘,四周有些昏暗,然而,在走进去的一刻,我就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来一阵阵低低的喘息声,在黑暗之中,这声音让人汗毛倒立。 我壮着胆子,大声问:“打扰了!云大师在吗?这里是云大师家吗?” 而这一刻,那房间的门,忽然缓缓打开。 【第八章】凶宅 我和林铃几乎同时后退了一步,林铃紧紧捏着手里那张暗黄色的纸,挡在我身前。但那门彻底打开的时候,我们都傻眼了。 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虽然房间里有些昏暗,但我还是能看出来,这人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长得很英俊,只是,这个时候的他,上半身啥也没穿,下边就围了一条浴巾,样子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林铃当时就羞得立刻转过脸去。 那人打了个哈欠,说:“操,谁找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今儿不开张吗?”那人一口的北方腔调,不像是本地人。 “您,您是云大师吗?”我结结巴巴的问。 在我的观念里,所谓的大师,就算不是仙风道骨,也应该是那种街边算命的老头,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几乎要一丝不挂,邋邋遢遢的精壮年轻人会是什么大师。 “我是云飞扬。”那人大大咧咧的说,“找我干嘛?测字一百,算命二百,凶宅驱鬼看地儿议价,管饭的话可以打半折。” 我更加无语了,这宫叔给我找的是什么破烂大师,就这样子,别说救沐姐姐了,就是他街头摆个摊子,我都不敢去找他算命。 可这时候,林铃却开口,说:“是细佬宫让我们来找你的。” “细佬宫?那傻逼还没死呢?”云飞扬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说,“那你们到沙发上坐会儿,等我一会儿。”说完,翻身又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进门的刹那,房间里传来一声娇媚的呼唤声。紧接着,就又是阵阵喘息。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这下我算是彻底明白房间里在干什么了,这一切简直让我尴尬无比,那个什么云大师,却跟没事人似的,居然还让我们等他一下。 我们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期间,我悄悄的看了林铃一眼,林铃也已经成年了,显然知道房间里在发生什么,见我在看她,立刻捂着脸,说:“天望哥哥你别看我。” 我叹了口气,说:“这是什么倒霉大师,分明是个变态啊。” 林铃依然捂着脸,却低声说:“宫叔介绍的人,应该错不了,咱们等等再说。” 半个小时后,那男的总算是穿戴整齐了,走出房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云飞扬转身给那女人塞了几张大红钞,又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说:“下回有空,我再打你电话。”那女的就娇笑一声,立刻离开了。 我简直要疯了,一开始还以为他就是大大咧咧,和女朋友做那事不避讳人,现在看来我是小看他了,这个云大师,就然是在花钱买乐子,这简直就是犯罪。 而他却不以为然,关了门,点了支烟,坐在我们对面,说:“今儿早上我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今天有大买卖要上门,所以我门都给你们留着了。得嘞,说,什么事吧。” 我硬着头皮,把村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林铃在一旁补充,可谁知道,我们还没说到一半,云飞扬就吐了口眼圈,说:“你们是让梅山教的人缠上了吧?这他妈得加钱,梅山教的,尽是些变态,没一个号对付的。” 我愣住了,宫叔可从来没说来这地方还得带钱,我一个大学生,除了路费,可什么都没有。 见我们都沉默了,云飞扬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说:“我看你们应该是没钱。” 说着,他站起来,说:“要不你们俩选一个陪我一晚上?我不挑,你来也行。”他指着我,说。 我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摔地上去,林铃更是蹙眉瞪着云飞扬,说:“云大师,宫叔说你是市井高人,我们是心怀尊重才来找你的,就算你不肯帮忙,也不用跟我们开玩笑吧?我们时间紧迫,可没有功夫闹着玩。” “小妹妹,读过两页书是吧。”云飞扬眉毛一挑,说,“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算了,这样吧,你们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帮你们回去平事,这是规矩,规矩不能破。” “您说有什么事吧。”林铃也已经不耐烦了,说。 “我手头上,有一桩案子没处理完,你们去帮我把尾款收回来,怎么样,很简单吧。”云飞扬说。 收尾款,这种事,的确不难,我当时心里只想着赶紧回村里救人,自然点头答应,可是,云飞扬一说起这件事的详情,我就吓得要打退堂鼓了。 云飞扬告诉我们说,他帮城西华运小区的一个居民楼驱鬼,摆了七天的阵法,本来第八天就可以收工了,谁知道,第七天夜里,阵中的一盏油灯莫名其妙的断了灯芯,灭了。驱鬼不成,对方不肯给钱,所以他答应别人补救,对方才答应补回尾款。 驱鬼的事儿我哪里会,我现在都已经厉鬼缠身了,根本不敢再掺和这些,可没想到的是,林铃却替我答应了云飞扬的请求,说今天之内,就把事情办完,接着我们立刻回村救人。 云飞扬伸了个懒腰,直接坐在沙发对面的摇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那你们赶紧去呗,华运小区12号1304房。” 从云飞扬家出来,我无比的不安,低声问林铃干嘛答应这差事,林铃却笑着说:“天望哥哥,云大师还没听我们把话说完,就判断出我们着了梅山教的道,说明他的确不是一般人,说不定,他这是在考验我们呢。” 我说:“可我根本不会驱鬼!” “别担心,有我在。”林铃笑了笑,说。 华运小区是个老小区,房子都不大,我们到达云飞扬所说的地方时,迎接我们的是一对夫妻,那两人的样子,看起来都阴郁无比,他们很瘦,眼窝深陷,一副没睡好的样子,那女的,看起来都快分不出性别了。光是看着这两个人,我就瘆得慌,与其说帮他们驱鬼,倒不如说,这两人就是厉鬼。 从他们口中,我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这一处房子,是他们的旧宅,他们已经搬到了新区,这个宅子主要用来出租,可是,宅子里却频频出事,每一户搬进来的人家必死男丁,每一个都死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而且都是死在卧室的床上,现在这屋子,既租不出去也卖不出去。更严重的是,他们两夫妻现在精神头也越来越差,还莫名其妙的染了皮肤病。 本来我听他们的诉说就已经毛骨悚然,他们一提到皮肤病,我更是心头一紧,连忙问:“什么样的皮肤病,能详细说说嘛?” 那男人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背过身去,撩起自己的上衣,顿时,我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背后,居然长着好几块黑斑,那样子,看起来和我肋下的那块黑斑一模一样。这下,我算是明白云飞扬为什么让我们来这家驱鬼了,看来,并不仅仅是要我们帮他的忙。 我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林铃,她表情也很凝重,这时候,这家的女人开口,哑着嗓子,说:“咱们家,也没几个钱,已经来了好几拨人了,都没有成功,云大师打包票说一定能办成,却还是闹成这样,总之,就这一回了,如果再不成,你们也不用来了,钱是不可能给你们的。” 林铃点了点头,说:“阿姨,我们一定尽力帮忙,能让我们到卧室看看吗?” “随便看吧。”那女人有气无力的说。 我战战兢兢的跟着林铃,打开了卧室的门,门一开,一阵腥气就扑鼻而来。 【第九章】冰冷的身体 我本能的捂着鼻子,林铃却看了我一眼,说:“天望哥哥,你闻到腥味了?” 我捂着嘴说:“这么大的腥味,当然能闻到。”这个时候我已经犯恶心了。 林铃却好像有些奇怪,但没多说什么,拉着我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那七盏油灯还在,七盏油灯分别摆在床的四角,和房间的三个角落,门边的那盏油灯已经灭了,其他的依然发着幽微的光芒。 我在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那股腥气渐渐变淡了一些,但是,看着那张空空的床,我心里还是瘆得慌。尤其是一想到这床上不停的死男人,我就更不敢靠近。 林铃却很大胆,蹲在门边看了一阵子,站起来,说:“哥,这个灯芯好像是被人拔掉的,不是鬼怪作祟。” “人?”我有些发懵。 “今晚我们再点灯看看吧。”林铃说,“我没猜错,云大师,也是三清道的人,这驱鬼的阵法,是三清道的法术,不过他道行应该确实比宫叔和我都高。” 我一怔,说:“你也是道士?” “不算道士吧,以后你就知道了。”林铃笑了笑,说。 我们在房间里就呆了不到五分钟,就反身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笑声,好像是从床下传来的,顿时我一阵汗毛倒立,那声音很稚嫩,倒像是个女人或者小孩,但我不敢回头去看,赶紧跟着林铃回了客厅。 林铃很轻松的对客厅里的夫妇说,让他们今晚都不要回来,事情交给我们处理,那一对夫妇点了点头,就低头离开,把房间钥匙交给了我们,那对夫妻走了之后,林铃就直接对我说:“哥哥,咱们回去找云大师,这件事我解决不了,只能靠他来。” 我一惊,说:“那他会不会觉得我们没通过考验,不帮我们回去救人了?” 林铃笑着说:“不会的,我们三清道的都是好人,我想他一早就看出来了我们是自己人,没理由不帮我们。” 虽然将信将疑,但我还是听了林铃的话,立刻返回了云飞扬那里。 林铃见到云飞扬之后,直接了当的说:“云大师,我们去过了,但这个案子我们解决不了,还是要你亲自出马。” 云飞扬一边抽烟一边翻白眼,说:“还要我去?那你们白忙活一场有什么意义?” 林铃摇了摇头,说:“我道行不够,道法只能锁鬼,不能困人,这件事不是鬼干的,是有人故意把灯芯拔去,所以还得云大师亲自出马。” 云飞扬站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来,说:“小妹妹,眼力倒是不错,不过你错了,这事儿还是不用我去,办法很简单,今晚上,你把灯再点上,让这个小子躺在那张死人的床上就行了。” 云飞扬说着,瞟了我一眼。 我差点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铃也怔住了,接着说:“云大师,要我怎么做都行,天望哥哥不行,他一点儿道行都没有,而且身上已经染了梅山教的怨气……” “呵呵……”云飞扬却冷笑一声,说,“这点儿胆气都没有,让我回去救人也是白搭,天救自救之人,这道理不懂?” “可是……”林铃还想争辩,但我却阻止了她,云飞扬几句话,倒是把我给激怒了,我硬着头皮,咬牙说,“行,既然云大师觉得这方法可行,那试一试也没关系,我们这就回去。” 云飞扬的脸色立刻又恢复了玩世不恭,说:“这就对了,赶紧的吧。” 时间紧迫,我也不想再看见云飞扬那张不把我们当回事的脸,立即拉着林铃往外走,身后,却传来云飞扬慵懒的声音:“哎,那个小妹妹,如果他躺床上,能顶得住,你就在阵中坐着,守株待兔,如果他真顶不住了,其实你还有个办法,明白是什么吗?” 林铃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云飞扬一眼,紧接着,她居然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我当时也愣住了,侧脸望过去,我居然发现,林铃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刚才听见房间里那些动静的时候,她脸都没这么红。 “什么办法?”我瞪眼问。 林铃却扯了扯我的衣角,说:“别说了,我们走吧。” 我一头雾水,但也没时间逗留,赶紧离开了云飞扬家。 回到华运小区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断黑了,晚上六点多,我们来的时间可谓是正好,回到房间里,李玲把那灭掉的一盏灯再次点上,我看着那张空床,上头还有脏的不能再脏的枕头和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还有淡淡的腥气,心里还是瘆得慌,几次想狠心躺下去,却还是不敢。 而且,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肋下黑斑更痛了,之前还是隐隐作痛,我以为是心理作用,现在是实实在在的疼痛,不仅仅是皮肤,连里头也一阵阵的疼。 我捂着胸腹部,咬着牙,站在原地。 这时候,林铃忽然起身,看着我,说:“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没法隐瞒,只能点了点头,她却忽然伸手贴在我长了黑斑的地方,顿时,我感觉一阵冰凉,身体稍稍舒坦了一些。 林铃说:“哥哥,你别怕,躺上去,我来帮你。” 我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无路可退了,我赶紧躺在了床上,那床硬邦邦的,一开始是腥气,我躺上去之后,居然还闻到一股腐臭气息,跟村里头的死猫死耗子一样的味道。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这个时候,林铃却忽然走过来,俯下身抱住了我,和我躺在一起。 “林铃妹妹,你……” “哥哥,你别说话,我……我是在帮你。”林铃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发颤,像是花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你,你闭上眼,不许看,什么都不许看……”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却还是好奇,只是眯起了眼睛,这时候,我却发现,林铃居然解开了上衣的扣子,紧接着,整个身子贴在我身上,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到不是兴奋,而是冷,林铃的身体就像是一块冰。 她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宽衣贴在我身上,我感受着她的身体,却丝毫不觉得燥热,反而感觉冰凉。可是,这种冰凉却并不让我难受。 林铃伸手拉了被子,把我们罩在里头。 这么贴着她,我居然感觉那股腐臭味,和那股腥气,都不那么重了,身子也轻松了许多。难道,之前云飞扬说的救我的办法就是这个? 我忍不住睁开眼,林铃却伸手捂着我的眼睛,低声说:“不许看不许看,你再看我生气了。” 我心说刚才都看光了,可是,转而一想,她是在救我,我本不该动这种邪念,谁知道,下一刻,她的嘴唇,居然也贴在了我的唇上,顿时,我感觉体内也一阵阵的清凉。 这一刻,我有点昏昏沉沉,仿佛在做梦一般,但是,耳边,却忽然又听见一阵奇怪的笑声。 这笑声,和我先前听到的一样,像是从我们下方,床下传来的,我吓了一跳,可林铃却紧紧抱住我,不让我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铃终于起身,我的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疼痛了,她整理好上衣,说:“哥哥,你别怕了,安心躺着,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都千万不要动,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林铃已经回到了我是中间,盘腿坐下,静静的盯着卧室门口。我翻了个身,仰面躺着,这时候,却感觉枕头下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得慌。 我本能的身手一摸,从枕头下面,竟摸出来一个相框…… 【第十章】反噬 那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委托人,可是相片中的夫妇,可不像我们见到的那样,照片里的他们精气神都不错,而且也没那么瘦,那个女的甚至带着几分妩媚,又因为和孩子在一起,流露出几分母性来。 照片中间的那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圆脸大眼睛,带着红领巾,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模样,应该是那种家长们都很喜爱的孩子。 我当时心里一怔,心说这家人居然还有个孩子,可为啥把三个人的合照放在这凶宅里。 心里这么想着,我忽然感觉这照片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中间那小孩,脸上的微笑,居然越来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我愣神之间,耳边,又传来一声尖细的笑声,与此同时,相框里的男孩,眼睛居然眨了一下。 我吓得大叫一声,手里的相框直接扔了出去,“咣当”一声摔在床头柜的一角,玻璃碎了一地。我扭头看着林铃,大声说:“有人,有人,床底下有人,妹妹!” 可是,这个时候的林铃,却像是完全听不见我说话,盘腿坐在我是中间,闭着眼,一动不动。与此同时,我听见,客厅里的门传来一阵响动,应该是有人开门要进来了! 我立刻想起之前林铃对我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听见什么,都千万不要动。我赶紧绷紧了身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但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瞟一眼门口。 很快,一个黑影,从门外闪了进来,那个家伙,像是既看不见床上的我,也看不见卧室中间的林铃,径直走入了阵中,但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家伙,就是今天委托我们来的那个女人。 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个阴谋,那灯芯也是她拔的?我顿时呆住了,她这是为什么? 下一刻,那女人已经走到门边,手里拿出个一把剪子来,果然,是伸手却减掉灯芯的,一边伸手,她还一边低声说着什么,我依稀听见,她像是在说:“仔仔不急,仔仔不急,妈妈很快就放你出来……” 可是,正当她把手伸向那油灯的刹那,整个人,突然往后疾退,发出一声惊叫,手里的剪子也扔了出去,我扭头盯着她,只看见,她的手上出现了一道烧伤的痕迹。 与此同时,她整个人也定在原地,像是在挣扎,但却动不了,她惊叫一声:“阿良,快进来,我动不了了!” 外头,那妇人的老公居然也冲了进来,可刚一进来,就捂着头跌倒在一边,发出一阵呕吐声响来,就像喝醉了一般。 这个时候,一直端坐的林铃,慢慢站了起来,平静的说:“叔叔阿姨,真的是你们俩?” 那两人似乎吓了一跳,这才看见林铃,妇人厉声说:“你!你怎么会在房间里!” 林铃摇了摇头,说:“这是我该问你们的问题吧,你把我们找来驱鬼,却自己悄悄破阵,到底为了什么?” “你,你给我出去,立刻出去!”那妇人歇斯底里的大吼。 一瞬间,旁观的我,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我忍不住立刻起身,捡起地上摔碎的相框,大声问:“是他吗?他是你们的儿子,对吗!” 那一对夫妇显然一开始也看不见我,这会儿被吓得浑身一抖,妇人回头之间,看见我手里的相框,更是发起疯来,转身就撕吧上来,我也吓得不轻,赶紧退后,把相框递了过去,那妇人一把抢过相框,大吼:“出去,立刻出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林铃跨前一步,来到我身边,依然镇定的说:“这房间里的厉鬼,就是你们的孩子,是吗?叔叔阿姨,你们居然积攒阴气,帮你们的孩子修炼?!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最终不但不能帮他,还会害了你们自己!” “胡说,等攒够了阴气,我的孩子就回来了,他那么可爱,那么优秀,凭什么做孤魂野鬼!”那女人紧紧抱着相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她丈夫也走上前来,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对我们说:“快走吧,别掺和我们的家事了。” “可是你的病……”林铃依然不肯放弃,说,“不对,你们中了梅山教的道术,这样下去,你们也会性命不保,而且你们这样的方法,只会害更多人,根本救不了你们的孩子!” “你胡说,道长是不会骗我们的!”那女人厉声反驳。 “道长?!”一瞬间,连我也听明白了。一定是有人故意错误的引导这对夫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自己的孩子积攒阴气修炼。而那个人,很可能和在我们村子里作祟的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拨人,顿时,我也狠下心来,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林铃抽出那张她随身携带的黄符纸,指着床下的方向,说:“那孩子在这里,对吧,他的魂魄被缚住了,尸身腐坏,但魂却走不了,我只要一施术,他就会立刻堕入轮回!你们不肯说,我也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害人!”这一刻的林铃,完全不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也一改对我的那种温柔态度,眉宇之间透着说不出的英气。 我心里顿时一阵佩服。 那妇人见状,却尖叫起来,他丈夫也立刻站起来,惊恐的摆手,说:“别,千万别,小师父,千万别碰那里。” “告诉我你们嘴里的道长是谁。”我趁势问。 “不知道,我们真不知道,就是一个街头摆摊算命的。”那男人颤声说,“那人很神,什么都算得准,就连我儿子出生和去世的时间都一清二楚,去世的细节,更是说的连我都冷汗直冒……是他,他告诉我们,只要保存孩子的尸身,积攒足够的阴气,他就会回来,复活我们的孩子,所以……” “所以你们就信了,但你们知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林铃刚要开口解释,忽然,房间里的油灯无风而动,瞬间,居然刷刷刷的灭了三盏,与此同时,我们身后的床下,又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同时,床下还有一阵阵摩擦和皴裂的声音,像是地板随时都要破开似的。 “糟了!”林铃当即一惊,翻身想要把手里的黄纸甩到床下,可这时候,那个妇人已经冲了上来,这个时候,她看起来比厉鬼还凶狠,一把扯住林铃的手腕,大喊:“不许碰我儿子!我跟你拼了!”我赶紧去帮林铃,想要拉开那个妇人,胸口却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丈夫一脚,反倒在床边。 那妇人的丈夫,居然趁着这机会,捡起了地上的剪刀,朝我们扑过来,一把揪住林铃的衣领,剪刀就要扎过去。 我急了,连滚打爬的冲上去扳着那男人的手腕,自己的手臂却硬生生被划了一刀,鲜血立刻涌出来。我顾不得那么多,咬牙按着那男人的手臂,可那男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挥手,就把我甩在了一边,摔的我眼冒金星。 场面眼看着就控制不住了,突然,那妇人抱头一阵尖叫,翻身倒在地上,像是无比痛苦,不停的开始打滚,她丈夫立刻慌了神,剪刀也掉在地上,伸手去抱那妇人,可还没接触到妇人的身体,自己也惨叫起来。刹那间,我发现,那两人身上的黑斑,越来越多,已经从身体蔓延到了脖颈,继而长到了脸上,看的我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林铃退了两步,转身问我:“哥哥,你怎么样,你的手……” “没事,他们俩怎么了,该怎么办?”我惊魂未定,问。 “反噬……他们孩子的魂魄,在反噬父母!”林铃说。 【第十一章】不要回来! 很快,地上的一对夫妇就没了动静,他们死的时候,皮肤已经完全变黑,活像两具被烧成炭的焦尸,而且那黑斑周围皮肤皴裂,带着丝丝血迹,我看在眼里,只觉得毛骨悚然,肋下的黑斑仿佛用痛了几分。 我以后,也会这么死去吗? 这个时候,林铃却忽然对我说:“哥哥,你退开!” 我赶紧退了几步,尽量离那张床远一点,险些被尸体绊倒。 床下的响动越来越明晰,那笑声已经变成了嘶哑的吼声,无比的瘆人,林铃反手将那张黄纸甩进了床底,霎时间,房间里仅剩的四盏油灯也全部熄灭,但床底却冒出一片火光。 那嘶哑的吼声越来越凄厉,林铃转身拉着我,飞快的冲出房间,可是,我们才到门口,我就感觉我脚踝处一阵灼痛,整个人“哎呀”一声摔倒在地,我翻身想要起来,但就在这一刻,一个黑影迅速跳到我身上,双手死死扼住我的脖颈,我瞪大眼睛,看见一张青黑色的脸,那张脸,应该不过七八岁,但双眼翻白,龇牙咧嘴,狰狞无比,我想要叫,却叫不出声来。 “哥哥!”我听见林铃一声大喊,但是那声音已经有些遥远,我脑子昏昏沉沉,已经快要窒息。那小孩的力气,比我想象的大得多,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林铃,像是被什么限制住了似的,好几次想上来帮我,但是,居然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抬手,反抓住那男孩的手臂,谁知,刚一碰上他的手,那家伙居然凄吼一声,整个身子“腾”的一下向后跃起,险些撞在旁边的门板上,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林铃拽住,拖到一边。 “哥哥,你没事吧,哥哥!”林铃紧张的呼喊,我几乎昏厥过去,但还是摆了摆手,说:“咳咳……小心……” 那男孩在原地晃了晃头,却再次朝我们冲来,林铃站起身来,又抽出一张黄纸。 可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叩响。 “你那玩意儿没用的。”一个慵懒的声音,随即飘入我耳中,我不由得扭头一看,云飞扬倚着门站着,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易拉罐啤酒。 下一刻,云飞扬突然跨步前行,那男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云飞扬手里的易拉罐啤酒已经猛地洒在他身上,男孩被激怒了,改变方向就要朝云飞扬扑过去,云飞扬不紧不慢伸出手,我依稀看见,他掌心像是画着一个看不懂的文字。 那应该是一道符。 那男孩还没接近他,他的手已经按在男孩的头顶。 顿时,那男孩居然定在原地,痛苦的挣扎起来,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吼。 云飞扬单手御敌,一手背在身后,眼神变得十分犀利,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懒散和玩世不恭。 他冷笑一声,说:“道行不够,就学人驱纵厉鬼,回去和你师父多学两年吧!”说完,厉喝一声“去!” 紧接着,手向旁边一甩,那男孩立刻趔趄翻滚出去,一头撞在墙壁上,整个身子,就坍塌下去,瞬间,居然化作了一道黑烟,完全散溢而开。 我惊魂未定,瞪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场“战斗”不过短短的半分钟,一切却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云飞扬走上来的时候,我还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云飞扬却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说:“行了,起来吧,回去说。” 我浑浑噩噩的,只记得被云飞扬和林铃扶着下了楼,上了云飞扬的车,一路回了别墅。 直到我重新坐在亮堂的别墅客厅里,猛灌了几口水,才长长出了口气,平静下来。 林铃问我好些没有,我摆了摆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孩,是不是就是厉鬼?” 云飞扬叼着烟,说:“没错,那玩意的尸体被埋在床底下,床上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保持他和阳间的联系。魂魄用梅山教的法术,被束缚在尸体内部,所以尸身不腐,而且每天夜里,他还能出来房间游荡,只是出不来屋门。” “我……我明白了。”我结结巴巴的说,“那对父母呢?死了吗?” “死了,被孩子的怨气吞了。”云飞扬说,接着忽然对我诡秘一笑,说,“小子,你身上怨气也很重,以后,指不定你也是这么死的。” 想到那一对夫妇临死前挣扎的惨状,不由得头皮发麻。一旁的林铃有些不满,说:“云大师,你别吓他。”接着又扭头对我说:“你放心,哥哥,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我心里一阵温暖,但想起一些细节来,又问:“云大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对夫妇最终会被反噬而死……”我猛地站起来,说,“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却不点破,让我们去处理。” 云飞扬翘着二郎腿,说:“啧,你小子不笨。” 一旁的林铃立刻接话,说:“云大师,你本来可以救那对夫妇,你却让我们去处理,最后导致这个结果!” 云飞扬吸了一口烟,说:“笑话,救他们干嘛?虽然说他们是被人利用了,但却操纵自己孩子的魂魄,害了三条人命。他们的命是命,那三个人的命就不是命?” 云飞扬又猛抽了几口烟,似乎有点恼怒,站起来,说:“后来,房子租不出去了,就骗道士去驱鬼,再伺机破坏道士的阵法,让厉鬼出来吸收阵法所产生的阴气。你是三清道的人,应该清楚,道士摆阵都是要花费修为道行的,若是阵中阴气被厉鬼吸纳,对他们的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这种人,你让我救他?我让他们死在自己手里,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我和林铃顿时都低下头,但林铃依然嘟囔了一句:“可是……可是,他们毕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是吗?”云飞扬掐灭烟头,冷笑着说,“我看,他们是为了自己好过一些吧?” 他踱步到窗户边,看着外头,说:“你们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死的么?起初,那对夫妇闹离婚,以为自己七八岁的孩子不懂事,在他面前假装恩爱,实际是貌合神离。父母这种自作聪明的行为,实际上,却给孩子带来更大的压力,一个七八岁的男孩,陪着两个最亲近的成年人,每天演一幕幕的亲情戏。那孩子就是顶不住这样的压力,才选择了上吊自杀。” “人都死了。”云飞扬转身,说,“他们依然不让孩子早入轮回,反而妄想什么死而复生,继续折腾自己孩子的身体和魂魄。你们真觉得,这样的父母,值得同情,他们配做父母?” 我心头一紧。 “不说了。”云飞扬挥了挥手,说,“越说越闹心,反正孩子已经入了轮回,该死的死了,该办的办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回你们村子吧。” 一听这话,我赶紧点了点头,这来回不过一天时间,可谓非常顺利了。 宫叔给我们的期限是半个月,时间远远足够。 然而,我们刚下楼进了车里,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一愣,拿出手机,发现,这居然是村上公用电话的号码,那次林叔叫我回村,就是用的这个号码。我一阵紧张,但还是战战兢兢的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接着,是宫叔沙哑的声音:“你们……找到云大师了?” 我赶紧说:“找到了,宫叔,我们即刻就返回村里。” 宫叔的声音,却带着颤抖,说:“听我讲,你们,勿要返来了,千万勿要返来!” 【第十二章】都死了 我愣住了,刚要问为什么,宫叔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与其说是自己挂断,倒不如说是被人掐断的。 我吓了一跳,赶紧对林铃和云飞扬说出刚才发生的一切。林铃有些着急,云飞扬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这才一天的时间,难道说村里已经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云飞扬没多说什么,立刻一脚油门,一路飞驰上了高速,以最快的速度朝我们村的方向冲去。 即使是这么快的速度,我们也用了十几个小时,才进入家乡的地界,山路上行车困难,云飞扬放慢了速度,而且,在山间的公路弯道上,云飞扬显得十分小心,低声说:“这里阴气很重……” “真的出事了吗?”我越发的不安起来。 云飞扬摇了摇头,说:“说不清楚,这里的阴气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副驾驶的林铃,这个时候脸色也十分难看。 离村子越来越近,天色也再次断黑,我居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是太累了。 可正当我犯迷糊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影,我当时就一阵脊背发凉,我是一个人坐在车后排的,旁边根本不可能有人。 我猛地睁大眼睛,身旁空荡荡的,但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幽幽在我耳边飘过:“别回去,千万别回去。” 那声音很熟悉,不过片刻我就反映过来,这是林沐的声音。 “沐姐姐!”一声惊呼,顿时,云飞扬也一个急刹车,车停在了山道中间,我差点一头撞在前排后座上。 我惊魂未定,又问:“沐姐姐,真的是你吗?” “别回去,千万别回去。”那个声音,又飘然而至。 我更加无法镇定,探头到前排,大声说:“你们听到了吗?沐姐姐,是沐姐姐的声音。” “别废话,我不聋。”云飞扬冷声说,紧接着,又长长叹了口气,说:“那个小妮子在用自己有限的神识保护你。” “什么?”我一怔。 林铃也转过头来,神情有些伤感,说:“哥哥,是沐姐姐,她的魂魄被人控制了,但能感应到我们回来,所以在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给我们传话,我能感觉到,现在她一定很痛苦。” “怎么样,你还敢回村子么?村子里,一定出了大事了。”云飞扬冷冷说。 说实话,我原本还害怕,可听到沐姐姐的一切,却升起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来,说:“当然要回去,我们不就是回来救人的吗?我答应了救沐姐姐,就一定会救她。” 云飞扬嘴角勾了勾,表情让人琢磨不透,但紧接着,他再次发动了车,换换向村里驶去。 进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只有乡间小道上昏黄的路灯还在忽闪着。村子里静的可怕,甚至比平时村里的夜晚还要寂静,而且,自进村开始,我就感觉到莫名的压抑,喘不上气来,肋下的那块黑斑,又开始隐隐作痛。 云飞扬把车停在了路边,让我们下车步行。他来到乡间小道的一处十字路口,忽然蹲下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那十字路口中间摆了一只破碗,碗里头是满满的一堆纸灰,中间还插着一根少了半截的香。 云飞扬环视周围,说:“你们到周围几个十字路口看看,是不是也这样。 我和林铃立刻四下转了转,我很熟悉村里的地形,很快,我就发现,这周围的十字路口,全都摆着装满纸灰,插着香的破碗。 云飞扬在确认这一切之后,说:“是梅山教的阵法,不过……能驱纵这样阵法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道士。” “这阵法,有什么作用。”我一阵脊背发凉。 云飞扬却不回答我,神色凝重,说:“你们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要离开,听见没有?” 我依然站在原地,这个时候我心里很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林铃拽了拽我,让我跟上云飞扬,但我还是按捺不住,退后一步,说:“村里的人,是不是已经……” “别胡思乱想,跟我走!”云飞扬又厉声说。 我根本已经听不进他的话,转身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无论如何,我要确认我家人的安全,很快,我就冲到了家门口,家门紧闭,我使劲砸门,却没人应答,我顾不得那么多,抓着旁边的围墙就翻了上去,很快落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也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光亮,倒是房间里,这个时候还亮着昏黄的电灯。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进门的刹那,能看见父母安坐在堂屋里,哪怕是我爸再骂我一句“短命种”也好,可是,当我推开堂屋大门的一刻,我呆住了,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的父母,面对面吊在堂屋的横梁上,他们张着嘴,脸色青紫,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我大叫一声,冲上去拼命抬他们的双腿,向把他们放下来,可是,他们的脖子,似乎已经和房梁上落下的绳子连为了一体,怎么都放不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云飞扬的一声厉喝:“别碰尸体!”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转身连滚带爬的来到云飞扬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腿,说:“大师,云大师,你快救救我爸妈!快点!” 云飞扬却冷冷说:“站起来,男子汉,跪着像什么话!” 我浑身颤抖,却依然不肯放手,又说:“你救救他们,快救救他们,他们还在动!”说着,我松开他的推,挪到一边,颤声说,“你快去,我不妨碍你,你快救救我爸妈!” “哥哥,你别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铃也出现在了门口,她缓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扶我,我一把打开她的手,厉声说:“你!你快救救我爸妈!快啊,你不是也会道术吗?” “闭嘴!站起来!”云飞扬扭头死死盯着我,说,“你父母已经死了,死透了,魂飞魄散了!” “你住口!”我猛地站起身来,对云飞扬大吼,“你这个假道士!你胡说八道!” “你很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云飞扬上前一步,一把提着我的衣领,恶狠狠的说,“你父母已经死了,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死去,而且死法都一模一样,你明白吗?!” 我咬着牙,浑身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如果再胡闹,连我们也要完蛋!”云飞扬狠狠推了我一把,我撞在旁边墙壁上,倚着墙,才没有再次跌倒下去。 “你们俩,都必须听我的。”云飞扬这个时候,才平静了一些,说,“按我说的做,一步都不许做错,逝者已经不再了,现在发疯没有任何意义,听着,你们俩谁要是再感情用事,我先杀了谁!” 说完,他一指我父母挂在横梁上的尸体,说:“谁都不许碰这里的尸体,跟着我走!”说完,径自走了出去。而我,是被林铃拉扯着,才一步步的踏出房门的,这个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我小时候,觉得自己对父母没有太多感情,但我没想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却这么绝望,仿佛生命里唯一的支柱就这样彻底垮塌了一般。 云飞扬却镇定得多,而且根本不给我悲伤的机会,他带我回到村中的十字路口处,说:“你们俩,把这碗里头的符灰给吃了。” “吃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按我说的做!”云飞扬大声说,“如果我没猜错,造成你们村子不幸的家伙,是我一个‘老朋友’。” 【第十三章】林叔?林叔! 纸灰极难下咽,好几次我差点吐出来,但迫于云飞扬的压力,还是硬生生吞了下去,喉咙被扎得生疼,而林铃居然咽得很快,似乎没有丝毫的不良反应,就像是经常做这种事似的。 而我刚吃完那一碗纸灰,云飞扬又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我嘴里,让我咽下去。 紧接着,我就感觉自己的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比吃了一大盆辣椒的感觉还强烈,我捂着肚子,立刻浑身一阵阵的冒虚汗。 “忍着。”云飞扬冷冷对我说,“跟着我走!” 这感觉,让我十分怀疑他是帮我还是害我,但这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着他,林铃看出我难受,伸手放在我腹部,她手掌冰凉,让我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我们一路跟着云飞扬,不一会儿,就到了老村长家门口,我几乎已经预料到这里头会看见什么,然而,在云飞扬开门的一刹那,突然,那房间里竟冲出来一个黑影,直直的朝我扑来,我吓得赶紧后退,那东西,几步跨到我面前,发出一声嘶哑的大吼,但我依稀听见,他居然是在求救:“救我!天望救我!” 我怔住了,这家伙,居然是大壮。 但是,现在的大壮,却已经面目全非,他的身子比原来大了一圈,浑身都是浮肿的脓疱,还带着点点黑斑,他一边吼叫,随着肌肉的颤动,身上的脓疱就点点破裂,流出肮脏的脓血来。 那狰狞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我顾不得腹内的痛苦,拼命往后躲,大壮失去了支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身体拼命抽搐。 我怕他,林铃却不怕他,上前一步,厉声问:“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宫叔呢!” “细佬宫,我,我不知道,快救我,我要痛死了!”大壮挣扎着,却已经站不起来了。 这时候,云飞扬冷笑着开口,说:“头顶流脓脚底生疮,这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才会有这报应?” 大壮依然在挣扎,却开始乞求:“求你们了,救救我,我该死,我该死,救了我,我就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们……” 我一怔。 云飞扬上前一步,也不嫌脏,拎着大壮的后脖领子,把他拽起来,冷冷问:“这家伙,有价值吗?” 我一时语塞,林铃却点了点头。 云飞扬淡淡一笑,在大壮背后拍了一下,瞬间,那家伙居然安静了许多,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虽然还在流脓流血,却已经不再挣扎。 过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转身居然想跑。 云飞扬两手抱在胸前,淡淡的说:“你最好别跑,你变成这样,是因为体内吸收太多怨气,我暂时帮你压住怨气,你才捡回来半条命,但如果找不到解咒的方法,你还是死路一条。” 大壮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身就“噗通”一声跪下了,不停的磕头,大喊着“大师救我”,地上都被磕的到处是脓血。 云飞扬不说话,拉着大壮就进了屋子,我们也立刻跟了进去。屋子里,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老村长家所有人都死了,奇怪的是,他们的死状,很像是被溺死的,其中,大壮的一个狗腿子,居然被塞进了院子的大水缸里,身子扭曲,翻着白眼。唯有那个老村长的死状,和大壮一样惨烈,他披头散发的坐在墙角,双手抠进了地面,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脓血已经在身上结了痂。 我终于忍不住,使劲干呕起来,吐出来的却全是苦胆水。 云飞扬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你最好别吐了,把符灰吐出来,你也小命不保。” 我强忍着恶心,跟他进了屋子,屋里也有两个倒毙的尸体,云飞扬就像是没看见他们,把大壮扔在堂屋的木椅子上,说:“说吧,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壮这下老实了,颤声说:“我……我说了,你们,你们别怪我。” “赶紧说!”我厉声吼道。 大壮被我吓得整个身子一缩,接着,说:“那人又来了,那个黑衣服道士,他跟我说,那种方法,能救我家人的命,我信了他,就……就把那些装着符灰的碗摆在十字路口,没想到,会……会发生这种事……” “黑衣服道士?!”林铃厉声问,“三年以前,也是他,让你害我们的是吗!” “我不知道啊,他说你们是灾星,要是不除掉你们,整个村子就……就……”大壮颤抖着说。 我的心里,像是突然烧起了一团火,我咬牙切齿的说:“三年前,你听了他的话,害死沐姐姐,林叔!现在,你又听信他的话,害的全村人都遭殃,我爸妈,我爸妈也……” “说完了吗?”一旁的云飞扬嘴角勾了勾,问。 “说完了,我就知道这些,我真的是被骗了,我没想害人,我就想救我爸……”他低声嗫嚅。 云飞扬又说:“细佬宫呢?” “细佬宫……他,我,我不知道……” “那你没价值了。”云飞扬一挥手,顿时,大壮瞪大了眼睛,整个身体痉挛起来,不一会儿就滚落在地上,惨叫着不断打着滚。 “刚才我帮你压住的怨气,这会儿,一次性释放出来,是不是比刚刚更痛苦百倍?”云飞扬笑着说,“别怪我对你残忍,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大壮浑身的脓疱都开始破裂,污血流得满身都是,他惨呼着,却朝我一点点爬过来,抬起手,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哑着嗓子乞求:“天望,天望,我没害过你,我没想要害你爸妈,你快求求大师高人,救救我,我求你了。” 我心里升腾起一阵怜悯,然而,想到爸妈的惨状,想到沐姐姐,我本能的退了一步,但我已经不敢看大壮,把头扭向了一边。 很快,大壮的声音,就渐渐微弱了,等我再回过头来,地上已经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空气中还弥漫着阵阵腥臭,顿时,我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胃里阵阵翻江倒海,肋下的黑斑,居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林铃急忙上来扶我,可是手刚碰到我就缩了回去,抬头看着云飞扬,惊呼:“云大师,天望哥哥他,他……” 云飞扬似乎表情也变了,上前来按住我的胳膊,紧接着,我依稀看见,他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来,说:“怎么可能,我刚才施的法术,怎么一点用都没有?我绝不可能失手的!” 那剧痛越来越强烈,而且,我感觉自己越发的喘不上气来。而就在这时,突然,老村长家堂屋的门开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接着,我听见那人的声音,缓缓飘入我耳中:“云飞扬,好久不见,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看你再次出手,却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果然是你!”云飞扬猛地站起来。 那人似乎在冷笑,看着我们,说:“这小子什么体质你看不出来吗?你那种方法,不但救不了他,还会让他更加痛苦。”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这人不是林叔又是谁? 林铃似乎也一阵错愕,说:“爸,怎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夺了爸爸的身体,是我亲手把他尸身烧掉的!” 那人却淡淡笑了笑,说:“女儿,你在说些什么?我何必夺别人的身体,我就是我,我就是你的父亲啊。” “爸!不可能,你不是爸爸!”林铃大喊。 这时候,云飞扬一个箭步挡在我和林铃面前。 【第十四章】局 林叔背着手,淡淡的说:“你不用着急护着他们,我不会动他们,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我们两个好好叙叙旧。” 云飞扬眯了眯眼,说:“这个局,你从当初搬来这里的一刻起,就开始布下了。你还是没有忘记当年的事……” “可怜你和细佬宫都没看出来,细佬宫在临死前一刻,还从未怀疑过我。”林叔依然背着手,脸上是从容自信的笑。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我认识了将近二十年的林叔。 一旁的林铃,也已经变得失魂落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云飞扬侧脸看着我,说:“你们快走!”说完,忽然拽住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与此同时,我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袖口里落了进去,我本能的用手臂夹住那东西,像是一团纸。 “放他们走!”云飞扬厉声说。 “放心,我说了不会伤他们,就会说到做到。”说完,林叔居然真的背着手,让到了一边。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命要紧,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挣扎着,赶紧拉起林铃往外走,林铃却踉踉跄跄的,似乎还有一些抗拒,尤其是在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着林叔,低声说:“爸爸,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姐姐,为什么这样对我。” “赶紧滚吧小娃娃。”林叔冷笑着说,“你以为生你们出来是为了什么?在我改变主意不杀你们之前,立刻消失!” 林铃还在犹豫,我却已经拉着她出了老村长家的堂屋,一出去,我就一路飞奔,一直向村口的方向跑去,可跑了没多远,林铃就摔倒在地上。我连忙回过头,她趴在地上,显得娇弱,狼狈,发出阵阵低低的抽泣来,我急忙把她扶起来,她那张俏丽的脸庞上,灰尘和泪水交织。 我厉声说:“赶紧走!林铃妹妹,再不走,我们都没命了!” 林铃却不说话。 这一路上,都是她护着我,可现在,她精神显然已经崩溃了,我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朝云飞扬的车跑去。 上车之后,我也没多想,凭借着我在驾校学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发动了汽车,很快我们就出了村子,可是一路上,我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身体好受一些,腹内一阵阵翻江倒海,浑身一阵热一阵冷,而且脑子比刚才更迷糊了。 只是我清楚,这个时候,林铃自身难保,根本保护不了我,如果我再不强打精神,一定不可能活着离开。 山道上,我车开的很慢,却忽然闻到一股焦臭气味,扭头之间,我看见村子的方向,居然已经浓烟滚滚,像是起了大火,顿时,一股强烈的悲怆在我体内腾冲,我强忍着泪水,只感觉肋下的疼痛越发明显。 我不知道这一路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一阵阵晕眩之间,我们的车慢慢开下了山,来到了公路边,我终于受不了了,把车停在路边,长出了一口气,倒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呼唤我的名字,我猛然一惊,直起身来,差点碰到车顶,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云飞扬的车内。我长出了一口气,只感觉,这个时候身体才渐渐好了一些,于是,回头去看林铃,然而,这个时候,后排座位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 我一阵惊慌,连忙冲出车外,不远处就是加油站,我也顾不得停在路边的汽车,跑到加油站,到处打听,却根本没有人见过林铃,我扭头望着蜿蜒的山路,心里一阵懊恼。 难道林铃回去了? 如果她真的回去,那肯定是凶多吉少。 我回到车里,想要调转方向,回去找林铃,可这个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要回去,林铃不在山上。” 我一怔,死死握紧方向盘,咬牙问:“是谁?!林沐姐姐,是你对吗!” “快离开这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沐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如果在我身边,就立刻现身!”我咬牙说,“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离开,林铃不在这里!”那声音又响起来,却只是重复刚才的话,根本就没有回答我。 我叹了口气,苦笑着说:“离开,我还能去哪里?” 可这话刚出口,我就想起来,我袖子里头,还塞着一个纸团子,我赶紧拿出纸团来,打开一看,纸团上是一行潦草的字:“我若有事,城郊和丰旅馆等我。” 这肯定是云飞扬的字迹,他像是早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连地点都给我选好了。这个时候,我没地方可去,而且肋下黑斑处的疼痛,像是已经向上蔓延,无奈,我只能选择相信云飞扬。 我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给车加了油,接着,利用导航,向和丰旅馆开去。 和丰旅馆在离我家山区十几公里外的高速公路旁,是一家很旧的旅馆,无论外观,楼道,还是房间,都无比的破烂,连墙皮都有些斑驳剥落,床上发出一阵阵淡淡的霉味。 这里入住登记连身份证都不用,甚至,前台那个女的,我根本没看清她的样貌,她侧身躺在沙发上,长发遮住了脸,却没遮住胸口的深沟。 这女人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懒懒的说:“住店自己取钥匙,三十块一晚,钱扔桌上。” 这奇怪的旅馆让我瘆得慌,但是,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绝望和焦虑,却远远超过了那种惊慌感。 我随便进了一间靠外的房间里,放下东西,就在窗口望着,等着云飞扬到来。可是,我足足等了一整天,他始终没有出现。 我更加绝望,心说,云飞扬或许也失算了,他可能已经死了。现在林铃也失踪了,林沐姐姐可能还受别人控制,我父母也已经惨死。我活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掀起衣服,我发现自己肋下的黑斑更加浓重,而且已经蔓延到了胸口,像是一块巨大的伤疤,触目惊心。 我没勇气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干脆躺在床上,默默地等死,等待自己变得和省城那对夫妇一样,被怨气吞噬,最后腐烂发黑。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一阵低低的喘息声惊醒,我猛然睁眼的片刻,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我感觉自己浑身发冷,扭头之间,竟发现自己身边像是还躺着一个人,我本能的猛地坐起来,大声问:“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幽幽响起:“天望,别怕,是我……” “林沐姐姐!”我愣住了,只见那个黑暗的身影也坐了起来,双手勾着我的脖子,说:“天望,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什么也别说,我来帮你……”说完,她的手,居然探进我的衣服里头。 我立刻明白她要干什么,可是,在这个时候,我哪里有心情发生这些事,我抗拒的挣扎了一阵,向后缩着身子,说:“沐姐姐,你这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让你什么也别问!”林沐又说,手已经揭开了我上衣的纽扣,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胸膛,顿时,让我一阵汗毛倒立。 然而,就在我不知所措的片刻,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与此同时,林沐也停下了动作。紧接着,门缓缓打开,一缕光线,映着一个人影,闪进门来。 【第十五章】可怕的女人 那人站在门前,反手开了房间的灯,灯亮的一刹那,我身旁的沐姐姐,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而我看见的,居然是那个慵懒的旅馆老板娘,这个时候,她蹬着高跟鞋,穿着紧身牛仔裤和黑色上衣,似乎还画着淡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身材窈窕,胸前“气势磅礴”,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 她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也许三十来岁了,画着淡妆,五官精致,头发也不像之前那样乱糟糟的,透出成熟的魅力。 我吓了一跳,说:“您,您来干嘛?” 那老板娘冷冷瞥了我一眼,说:“你没死呢?我记得我说了,住一晚上三十,你住了多久了,房钱付够了吗?” 我一怔,才想起来,自己进屋之后,就没出去过,我连忙道歉,但是在身上摸了半天,我才发现,我仅有的三十块钱,已经在昨天花光了,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我一阵窘迫,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没钱是吧?没钱站着干嘛?还不滚?”老板娘虽然长得好看,但这会儿面色凶煞,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 可我不想走,我依然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云飞扬能出现。 但这时候,老板娘已经上前来拽我,一拉我的衣服,刚才被沐姐姐解了的领口,就彻那底崩开,我的胸膛立刻展露在外,那黑斑也陡然间显露出来。 老板娘的神色立刻变了,神情也僵住了,眯了眯眼,说:“你这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到不是因为不愿说,是我也说不清这是什么。 “你是从西边来的吧?”老板娘又问。 他说的没错,我家就在粤西,这一条高速公路东西贯通,我是一直跟着导航往东走,才到这里的,但我却没料到她能一眼看出来,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 这时候,那老板娘,忽然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二话不说,反手关上了房门,一开始还让我赶紧滚,这会儿却突然关门,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开门,可门居然直接从外头被锁住了。我顿觉不妙,转身向窗户跑去,可就在我跑向窗户的刹那,窗户也“呼”的一下猛然关闭。 这窗户是从里面用搭锁扣上的,外头打不开,里头却很容易打开,可这一刻,我却怎么也拉不开那双窗户,整个房间,居然一瞬间被死死封闭了起来。 我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穿着也不算寒碜的女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开这么个破旧的小旅馆,我想想也觉得蹊跷。 可现在,我被完全困住了,根本出不去。 就在我懊恼之际,忽然,耳边,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天望弟弟……” “沐姐姐!”顿时,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抬起头来,可是,周围根本没有人。 “沐姐姐,你在哪里!”我大声问。 “我在你背后。”那声音又响起来,可是我回头,依然没看见人,我有些着急了,大声说:“沐姐姐,别跟我开玩笑了,你到底在哪。” “我真的在你背后啊。”这话说完,我忽然觉得胸口一凉,背后一沉,我才发觉,自己背上好像背着一个人,一张细嫩当冰冷的脸庞,也在我旁边出现,对我耳边吹着气,弄的我浑身痒痒的,而背后的身体,虽然冰冷,却不僵硬,软绵绵的压在我身上,我顿时浑身一阵莫名的酥麻。 沐姐姐低低的在我耳边说:“天望弟弟,我说了我在帮你,你还不信我。” 我颤声说:“沐姐姐,我们被困死了,该怎么办?” “那个女人道行不浅。”沐姐姐说,“但我有办法出去。” “真的?”我一阵惊喜,问,“是什么,快告诉我。”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沐姐姐说。 我真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有闲心玩这个。小时候,她倒是经常这样,捏着我的脸蛋,说,“亲姐姐一下,姐姐就帮你……” 我有些无奈,赶紧扭头,可她却把嘴唇贴了上来,冰冷而柔软,顿时,我感觉一股淡淡的香气,带着一丝寒意,沁入我的体内,就像是吃了薄荷香一样。 沐姐姐又说:“弟弟真乖,去吧,现在你能打开门了。” 我心说就这么简单吗?将信将疑的来到门前,一扭门把手,门居然真的开了,我想都没想,立刻拿上东西,就往外跑,走廊上一片寂静,灯光昏黄,怎么看都让人觉得阴森恐怖,我不敢走正门,怕被那女人再抓住,只能从安全出口跑出去,一路上没有阻碍,可我刚跑到那小旅馆后头,向绕进旁边的草丛里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真不知道,那人影是什么时候立在我面前的,只是,那人扭过头来的时候,我就吓得腿软了。 那女人,居然还是追了下来,而且像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似的。 “呵呵,自作聪明,我就知道,我布下法阵,你的契魂必然救你。”那女人冷冷盯着我,“正好,就一起留下吧。”说完,已经走上前来,我耳边,是沐姐姐的声音:“跑,快跑!” 我二话没说,转身就跑,一路朝前院跑去,云飞扬的车就停在那边,可是,我刚到前院,那女人居然又出现在我面前,而且,就斜靠在云飞扬的车旁边,冷冷盯着我,说:“别白费功夫了,你们逃不掉的,小小梅山教道士,既然暴露了身份,就乖乖等死吧!” “梅山教?!”我一怔,她怎么会觉得我是梅山教道士?! 可我还来不及解释,我身后就“呼”的吹起一阵风,紧接着,一个人影站在了那女人面前,是沐姐姐的身影。 “快跑!天望!”沐姐姐挡在我面前,大声说。 “别指望跑!”那女人突然向前冲刺,沐姐姐迎了上去,可是,身子还没接触到她,就被她反手掀翻在地上,紧接着,她手里忽然洒出一把白白的东西来,像是面粉,又像是石灰,顿时,沐姐姐的身体立刻随着那白色粉末消散而开。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女人向空中一抓,那消散的“面粉”,却又像是被什么力量吸住了,回到她手中,她冷冷盯着我,笑着说:“就这点道行,也敢出来招摇过市?就在这地方,我已经干掉你们不下十个兄弟姐妹了,不过,你是最弱的一个!”说完,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里,掌底一亮,居然闪现出来一把匕首。 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也根本无力躲闪。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会死的那么冤枉,被人当成了我最憎恨的梅山教教徒。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那女人身后突然又闪出一个身影来,大声说:“小白,住手!” 那声音,让我不由得一阵激动。 那女人动作立刻停住了,手一松,我再次跌坐在地上,她猛地回过头,果然,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硬挺的身影,虽然穿着有些邋遢,但面目俊朗。 “云飞扬?你怎么死到这里来了!”那女人大声问。 “闭嘴,你差点杀错了人。”云飞扬一把把那女人推到一边,箭步冲到我旁边,把我扶起来,说:“怎么着,没事吧?” 我颤抖着摇了摇头,有些不相信眼前的真是他,挣扎站起来,才开口问:“云大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村里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来,云飞扬脸色一沉。 【第十六章】沐姐姐,在我身体里 云飞扬一句话也没有说,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从他的表情里,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咬着牙,握着拳,说:“凶手呢,他怎么样了,你把他干掉了吗?” 云飞扬摇了摇头,说:“我能跑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你也打不过他?你不是大师吗?你不是单手就能灭了那些厉鬼吗?”我咬牙切齿的说。 我这个时候心已经全乱了,扭头又指着那个女人,说:“她,还有她,杀了她,她刚才,把沐姐姐……“ “你冷静点!”云飞扬拽住我,沉声说。 我死死盯着那女人,那女人,这一刻,却开始上下打量我,一会儿,说:“这人你认识?” 云飞扬回过头。 她又说:“这人不是梅山教的信徒,为什么会驱纵厉鬼?他道行虽然地位,但身上附着的契魂,可已经有数年道行了。” “进屋再说!”云飞扬冷声说,那女人居然也不怀疑反对,转身进了屋,我也被云飞扬拉着,进了旅馆内,云飞扬把我推到沙发上,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吐着烟圈,说:“你也不问问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差点儿,我可就见不到你了。” 那女人一边伸手在鼻子前扇,一边说:“说过多少次了,别在我这抽烟。你身上阴气那么重,肯定是办大案子去了,你这不好好的,没死么?我还用为你担心?” 云飞扬重重叹了口气,说出一个名字:“林永州。” 这就是林叔的全名,这我是知道的,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我只感觉浑身一颤,恨意由心底翻腾而起。 “林永州怎么了?”女人问。 “细佬宫很可能死在他手上了,他在这小子的家乡布下梅山教的邪术法阵,这小子的父母亲戚全都没了,他自己也受阴气侵蚀。就连我,也差点交代在那破烂法阵里头。”云飞扬咬牙说。 女人怔住了,过了很久,摇了摇头,说:“所以说,林永州当初,就一直没忘记当年的事,只是假意跟我们和解,却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云飞扬笑着耸了耸肩,掐灭烟头,双手抱在脑后,说:“他知道自己当初斗不过我们,所以忍了十几年,这下,算是一击翻身了,接下来,大概要开始跟咱们清算了。” “细佬宫真的已经死了?”女人又问。 “凶多吉少。”云飞扬淡淡的说。 那女人,目光又落到了我身上,说:“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云飞扬望向我,似乎在鼓励我把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这俩都是高人,我已经平静下来许多,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他们,于是简单把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那女人点了点头,但还是满脸疑惑,说:“都说得通,但说不通的一点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契魂,如果你不是梅山教鬼道士,以你的道行,根本掌握不了契魂。” 云飞扬也狐疑的看着我和那女人,说:“小白,你确定他身上有契魂?” 我被他们说蒙了,什么契魂,什么鬼道士?难道说,他们是在说沐姐姐? “我已经把契魂打回他体内,你可以自己检查。”女人说。 这时候,云飞扬已经把手放在我的脑门上,这个时候,我眉心,细佬宫点的那一点朱砂早就没了,他的手指在我眉心停了一会儿,居然眉目深锁,说:“怎么可能,那个林家的大女儿,跟你出来了?” “什么意思?林沐姐姐吗?她不是被控制了吗?什么叫跟我出来了?”我瞪眼问。 “这小子体内的契魂,是林永州的大女儿?”女人又瞪大了眼睛,说。 云飞扬微微点了点头,说:“不会错。” “呵呵,那这小孩,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女人问。 云飞扬说:“带他去见师父,现在发生的一切,也必须跟师父说清楚,早做准备。”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才让他跑到这地方来等你?”女人又问。 云飞扬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说:“小白,跟我一起走。”说完,又扭头看了看我,示意我跟上。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只想自救,只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了。而且,一想到沐姐姐很可能就藏在我体内,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女人好像有些不乐意,大声说:“干嘛,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得跟着你走,每次都这样!” 云飞扬却依然两手抱在脑后,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说:“爱来不来,你不觉得,你这地方,最近梅山教的人越来越多了,你杀得了十个,你杀得了二十个,三十个么?”说完,他自顾自的钻进了车里,把我拉到副驾驶上,过了一会儿,那叫小白的女人,居然还是上了车,从后视镜里,我发现,那女人满脸不高兴,噘着嘴,居然有些小女生的姿态,和刚才那副犀利凶煞的模样完全不同。 云飞扬很快发动了车,一路朝省城的方向开去,我浑身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闭着眼,一言不发,迷迷糊糊,听着云飞扬和小白的对话。 他们好像都是三清道的弟子,这个民间教派,像是和梅山教有什么恩怨,那一切都和林叔有关。 他们像是要带我去见一个叫长明的老道长,不仅仅是治病,还要搞清楚我身体到底怎么了。 我依稀听到,他们好像在说,我这身体会莫名其妙的吸收怨气,先前在家乡,云飞扬让我和林铃吞下他的鲜血糅合的符灰,为的是封一部分阴气在我们体内,使得内外平衡,外部的阴气阵法的力量,不至于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体内被封好的阴气却自己散溢出来,侵入我的体内。 这一点,是他们俩也从未遇到过的。 另外,沐姐姐原本被林叔利用控制,成为了他的契魂,现在却突然附在了我身上,也让他们感到惊讶。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脑子里越来越乱,终于还是太累,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却是被一阵怪味给熏醒的,睁开眼睛,我发现,我的周围,是一座座堆积的垃圾山。云飞扬的车,居然开进了垃圾场里头,我眺望远处的楼房,确定这地方应该是回到了省城。 可他来省城的垃圾场干什么? 没多久,车就停在垃圾场后的一座宿舍楼前头,那宿舍楼已经非常破旧了,但这里的空气,好歹比垃圾场让人觉得好受些。 接着,我就被拽下了车,昏昏沉沉的站在楼下,云飞扬仰着头,对着楼上就肆无忌惮的大喊:“师父!是我,徒儿来看你了。”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你师父没聋!”一声喝骂,那宿舍楼楼道里,一个穿着背心短裤,拿着不锈钢茶杯,穿着人字拖,一副八十年代看门大爷模样的谢顶老头,就背着一只手,缓步走了下来。那老头身子很瘦,背微驼,一双眼睛却很锐利,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他上下打量我们一阵,接着说:“行了,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跟我上来吧。” 我当时就一怔,心说神了,这个看垃圾场的老头,什么都没问,就知道我们的来意? 紧接着,我们被打上了楼,那老头把我们带到宿舍楼其中一个房间里,开门的刹那我再次呆住了。 那房间里,只摆着破旧的木桌椅,和一张床,而那床上躺着的,赫然竟是细佬宫。他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宫叔!”我不由得大喊。 那老头镇定的背着手,淡淡的说:“你们认识这人吧?是一个咱们三清道的女后生送来的,老头子看他还有救,就顺手帮了一把。” “女孩?!”我再次一惊。 【第十七章】垃圾场 我急忙问:“老前辈,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我知道,那个人肯定是林铃,可我刚问出这话,那老头居然脸一黑,说:“谁他妈让你喊我老前辈的?是不是这混小子?”他扭头盯着云飞扬,说,“跟你说多少遍了少看点古装剧。” 云飞扬连忙摆手,说:“师父,我可没让他这么喊。”一向来慵懒、无所畏惧的云飞扬,在这老头面前,好像变得特别乖顺。 那老头冷哼一声,伸手给我后脑勺上一下,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时尚,喊我大叔,知道么?郭大叔。” 我心说就这样,也就是个看门大爷,还大叔呢,但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声。那老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行……那女后生走了,她来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跟上了,所以,我让她去三清道总坛避一避,顺便把发生的事情交代交代。” “这么说,师父你已经知道粤西那边的事儿了?”云飞扬问。 郭大叔撇了撇嘴,说:“你师父神机妙算,还用得着你们来操心?” “那师父,这个孩子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云飞扬又说。 郭大叔点了点头,说:“大概了解了,今天,你们来这里,无非就是想弄清楚这孩子身上的黑斑,还有附着的厉鬼是怎么回事。呵呵,这些都是小事,不过,要我帮他可以,还得看看叔跟他有没有缘分。” “师父,您的意思是……”云飞扬似乎想问什么,但却被郭大叔挥手打断,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看我那表情,像极了云飞扬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慵懒、无所谓、胸有成竹的样子,反正就没把我当一回事,我心说,还真是什么师父就教出来什么徒弟。 那老头接着说:“叔我有一单案子,刚好要忙,这三天时间,你就呆在这里,帮叔看垃圾场,如果这事儿你能办好,那你的一切疑惑,我都可以帮你解开,如果办不好,那对不起,你自身自灭吧。” 我心里一怔,我知道民间的老师父一般性格古怪,规矩多,但是云飞扬和郭大叔这么难缠的,还着实不多。 这家伙,也没管我答不答应,目光又落在我们身后那女人身上,说:“小白,平时你话挺多的,怎么今天不说话了。” 那女人微微低着头,说:“师父,我从一进你这地界,就感觉到这周围有……” “行了,别说了。”郭大叔又打断她的话。 可小白却继续说:“这个孩子没有一点儿道行,你让他来看垃圾场,你就不担心……” “你还是这毛病,总是质疑为师的决定,难道这么多年来,为师得决定曾出过错?”郭大叔冷冷问。 “很少,几乎没有,但十几年前那一次,不就……” “住口!”郭大叔厉声喝止,一旁的云飞扬也伸手按在小白的肩上,说,“小白,注意分寸。” “行了,你担心这个小孩,你就留下来陪他,飞扬,你跟我去。”郭大叔挥了挥手,接着,忽然又眯着眼,笑看着云飞扬,说,“先上龙城洗浴去玩一宿,哪里新来几个按摩技师,手法不错,走走走……”说完,拉着云飞扬就离开,我当时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去,第一次见云飞扬,我就知道他好色,可我没想到,这好色的毛病,都是他师父教的。 这郭大叔看起来都六七十了,居然还有这闲心。 两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小白和细佬宫。虽然我感觉浑身不舒服,但至少知道林铃妹妹安全,细佬宫也没死,我的心也算是放了一半。 小白上前检视了细佬宫的身体,叹了口气,说:“好高的道行,看来林永州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他怎么样?”我试探着问。 小白摇了摇头,说:“没事,师父已经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怨气,他本生有些道行,慢慢的,身体会逐渐康复。” 我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冒昧问一句,你刚才说,这垃圾场……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了,按说看垃圾场,虽然脏一些累一些,但也没啥大事,可刚才他们一次次欲言又止,实在让我放不下心来。 小白转过身,说:“我正好要跟你交代几句,你记着,这垃圾场有规矩,每天晚上12点,必须巡夜一次,巡夜必须是从东头进入垃圾场,西头出来,出来后直接回宿舍楼,绝对不要回去,回来之后,把门关好,直到第二天早晨听见垃圾车的声音,再出去,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又问:“听你刚才说的,这几天,这个垃圾场,是不是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这几天的垃圾场比之前阴气更重,肯定是出事了,但师父让你帮忙看垃圾场,肯定有他的道理。”小白说,“你放心,我也在这里,会保证你和细佬宫的安全。”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之后,她又对我说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我的住处安排在细佬宫那个房间隔壁,一个小单间,除了桌子和床,没什么别的东西。小白告诉我,晚上巡夜必须我一个人去,而且只能拿放在柜子里的那把旧手电,不能用别的东西照明,在垃圾场巡夜,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管,走路的时候,脚步要缓,不能跑,更不要大喊大叫。 这话说的我心里越来越发毛。 末了,她又拿出一叠黄纸来,上头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对我说:“你如果迷路了,就把这黄纸扔出去,黄纸往哪个方向飘,你就往哪个方向走。” 一切我都牢记在心,就回房间休息了。 第一天晚上,一切正常,一路上黑灯瞎火的,我虽然害怕,倒也没遇到什么事,从垃圾场的西头出来的时候,小白就站在垃圾场外等我,见我没什么事,就把我带回了宿舍。 我心想,就这样,三天下来,也没啥大问题。 但第二天傍晚,小白忽然接了个电话,火急火燎的敲了我的房门,一脸紧张,对我说:“今晚,你可能要一个人值夜了,师父那边出了点事,飞扬让我立刻过去。”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小白又交代说:“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别出任何岔子,否则,不等师父来救你,你自己就先完蛋了。” 虽然心里没底,但我也没得选择,小白走了之后,我看着天渐渐断黑,感觉手都在发颤。 夜里12点,我准时去垃圾场巡夜,可今天感觉有点不对,总觉得大夏天的,周围却冷得慌,我又不敢赶紧快跑,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从东头进去,没走到一半,我就感觉,这黑夜里的脚步声,不止我一个,一开始以为是心理作用,后来,就越来越明显,我身后肯定有东西在跟着,而且我走他就走,我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当我停止脚步一动不动的时候,甚至还能听见微弱的喘息声。 可小白交代了,绝对不能回头,我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的往前。 等我好不容易走出了垃圾场,松了口气,可一摸口袋,我却发现,我手机不知道啥时候丢了。我当时就被冒冷汗。这手机肯定不能丢,这是我现在唯一和别人联系的工具,可是,我不知道回去找,破了禁忌,会发生什么事。 踌躇之际,忽然,我感觉背后一沉,一个冰凉柔软的身躯,轻轻贴着我,低声对我说:“弟弟,走,姐姐陪你回去。” 【第十八章】一只黑猫 我一阵激动,急忙问:“沐姐姐,是你吗?你没事?” “放心,那点本事,还伤不到你姐姐。”林沐轻笑一声,捏了捏我的脸,“看起来,你还是挺关心姐姐的呀?”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当然关心你。” “你不怪姐姐吗?他们都说,是姐姐被人控制,才害了村里人。”林沐身子一晃,闪到我身前,她还是那身打扮,一席轻纱一般的白裙,亦真亦幻。 我曾经怀疑过她,可现在,无论她是人是鬼,毕竟也算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急忙摇了摇头,说:“不,这不能怪你,我相信跟你没关系。” “乖。”林沐摸了摸我的头,说,“姐姐陪你回去找手机,别怕,有我在。” 我点了点头。 有林沐作伴,我的确放心了许多,也不再多想小白的交代,赶紧反身回了垃圾场。从西口进入垃圾场,我更感觉浑身发冷,而且,肋下的黑斑,又开始莫名的发痛,这一回,那痛感直接蹿到了嗓子眼,连着胸口一大片地方,都一阵阵的刺痛。 我呼吸越来越沉重,林沐却忽然伸手,从后头抱住我,两只手放在我的胸前,顿时,一阵清凉的气息,从我胸口扩散而开,我一下子舒服了许多,而且,居然不那么怕冷了。 “好点了吗?”林沐低声问我。 我感觉肯定。 林沐又说:“你身体太弱了,以后你要多和姐姐阴阳调和才行。” 我愣了愣,说:“什么叫阴阳调和?” 林沐居然噗嗤一笑,说:“还不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事情。” 我顿时不觉得冷了,反而一阵燥热。要这个时候我面前有一面镜子,我肯定能看见自己脸红到耳朵根。 虽然和林沐有过一次那种接触,但我依然不知道,那次的事情,是梦境还是真实,想起来多少还有些害臊。 林沐又捏了捏我的脸,在我耳边吹着气,说:“好啦,姐姐不逗你了,这里阴气重,你快找你的东西,找到赶紧离开。” 她话音还在,我忽然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离我没几米的地方,突然停下。可我回头张望,却一个人都看不见,只有堆积如山的垃圾。一下子,我又紧张起来,不敢在原地逗留,一路快步向前,终于,我在垃圾场的一处拐角,找到了我的手机,还好,手机没坏,还有电,一切正常。 我赶紧扭头,转身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忽然,我发现,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立刻停住了脚步。 “沐姐姐,那里有个人。”我听到自己声音都有些发颤。 “别怕,别理他,直接走过去。”林沐说。 听了这话,我一咬牙,硬着头皮向前走去,尽量不看那个人影,然而,我到那人影旁边的时候,那人居然开口了。 “叔叔,你看见球球了吗?” 我一怔,几乎是本能的扭头。这时候,我看见,身旁站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但能看清她的脸庞,还有几分可爱。这长相,让我放心了许多。我干咳一声,说:“小姑娘,这么晚了你跑垃圾场来干嘛,这里很危险。” 小女孩摇了摇头,说:“我找球球,球球不见了。” “谁是球球?”我一愣。 女孩说:“一只小黑猫,可聪明了,它经常跑到这边来玩。”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一个小女孩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安。我刚失去了至亲,说实话,多少有点心软,于是上前去,拉着那小女孩,说:“你别呆在这里,先跟叔叔出去,明天天亮了再来找球球。” “好,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小女孩又说。 我心说这女孩子还挺谨慎的,索性自顾自的往前,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确定她的安全。这一路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当我出了垃圾场的地界,再回头看,身后却空无一人。 我顿时觉得不对劲,赶紧低声问:“沐姐姐,刚才那小姑娘……” “我说过让你别管闲事啦。”林沐的声音有些不满。 “难道……”我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我也说不清,那小女孩的鬼气不重,没有恶意,放心,不会害你的。”林沐说。 虽然林沐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一阵恐惧,赶紧往回跑,想着赶紧回到宿舍躺下。回去的时候,宿舍已经是一片漆黑,我赶紧上楼。 可就在我经过细佬宫所在的宿舍门前时,突然之间,一阵让我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叫,从他宿舍中传来。 那声音,就像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顿时,我差点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还是抑制住恐惧,一把推开宿舍的门,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细佬宫的床边窜起来,朝我猛扑过来,我赶紧一闪,那黑影就从我旁边冲了出去,几步跨上围栏,直接跳了下去。 那小小的黑影,不知道是猫是狗。 我急忙反手开了房间里的灯。 开灯的刹那,我顿时被吓呆了。细佬宫居然坐了起来,龇着牙,瞪着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宫叔,你!你醒了!”我惊叫一声。 “杀!”细佬宫却像是根本没听到我的话,大吼一声,从床上跳起来,直直的朝我扑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地上。我还没反映过来,已经被他掐的快要昏死过去。 细佬宫一边死死扼住我的咽喉,一边大吼:“杀,梅山教徒,杀,死!” 就在这时,林沐的身影在我身旁一闪,细佬宫立刻被什么力量退了出去,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但他却立刻爬了起来,改变方向,朝墙角冲了过去,林沐的身影,正依稀出现在那里。 “沐姐姐!”我喊了一声,却发现,林沐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双手一招,顿时,房间里刮起了一阵劲风,细佬宫踉跄跌倒在地。 顿时,我陷入两难之境,我害怕沐姐姐受伤,但也怕她杀了细佬宫,这两人,都带着我不可企及的道行,我根本插不上手。 而就在细佬宫再次起身的刹那,突然,宿舍门外,又有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大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大喊之下,林沐的身影忽然一闪,从墙角消失了。外头冲进来的人,一把扶住了细佬宫,伸手抓出一把白面似的东西,拍在细佬宫的前胸和后背上,顿时,细佬宫的身体软了下来。 是小白。 小白扭头看着我,厉声说:“你愣着干什么,把他扶到床上去!” 我如梦初醒,赶紧扶着细佬宫,把他安顿回床上,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然而,我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一把锃亮的匕首,却突然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着小白。 她冷冷盯着我,说:“是谁让你驱纵厉鬼,暗害细佬宫的?” 我倒抽一口凉气,说:“我没有!” 小白揪住我的衣领,一把把我推到旁边的椅子上,抬脚踩在我胸前,厉声说:“被我抓了现行,你还敢狡辩。如果不说实话,我先把你体内的厉鬼驱散!”说完,她手里又捏出一把白灰。 “小白姐!你,你听我说!”我拼命摇头,结结巴巴的求饶,“你别生气,这真的是一个意外,沐姐姐是为了救我,是宫叔先掐我脖子的……” “狡辩?”小白本就不相信我,这个时候哪里肯轻易放手,那手里的白灰,瞬间已经撒到了我脸上。 【第十九章】迷魂阵 我大声咳嗽起来,不过好一阵子,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 这下,小白也瞪大了眼睛,说:“你……不怕我的白符灰?!” 我狠狠抹了一把脸,说:“小白姐,你,你听我说,我真没想害宫叔!” “小白师妹,你,你停手……”突然,宫叔的声音居然响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宫叔竟再次坐了起来,但这一回,他的面目已经正常了许多,就是样子还十分虚弱。 小白终于放开我,赶紧来到床边,扶住了宫叔,说:“细佬宫,你好些了?” 宫叔叹了口气,说:“你的道法,对这个细路仔没用,他体质特异,我也搞不明白。” “那他身上的厉鬼,又是怎么回事?刚才他那样对你……”小白依旧不相信我。 宫叔摇了摇头,说:“是我刚才乱了心智,有一只黑猫突然跳到床头,阴气极重,我一时没控制住心绪……” 我心下一怔,黑猫? 我赶紧说:“宫叔,你确定是一只黑猫吗?” 小白和宫叔都瞪眼看着我,我赶紧把晚上遇到的那个小女孩,还有黑猫球球的事情说了一遍。小白听完,皱了皱眉,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来,说:“你看到的小女孩,是不是这个人。” 我愣住了,那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长得很水灵,和晚上我看到的那脏兮兮的模样完全不搭。但是,那眉眼和神情,却是一模一样,我赶紧问:“是这个人,这人是谁,你认识?” “师父和飞扬失踪了。”小白答非所问,说出的却是一句让我头皮发麻的话,她接着又说,“这次他们接下的案子,就和这个小女孩有关。”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白又说:“我去洗浴中心和委托人的家看过,洗浴中心的人说他们很早就离开了,委托人那边,家门紧闭,根本没有人。本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先回来了,谁知道,却遇到这种事。”说完,小白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说要再去垃圾场看看。 我知道阻止不了她,也就一句话都没说。 小白离开之后,细佬宫又躺了下去,他身子十分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却还是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说:“细路仔,我虽然唔知你身体有乜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但有句话,作为长辈,我还是要讲,你带着这个厉鬼,终不是长久之计,她与一般厉鬼唔同,要么,你就想方法救她,让她成为你的契魂,要么,你就尽快驱逐她,否则,你的身子,怕是顶不住……” 我没有回答,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不想沐姐姐离开我,但也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宫叔说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长舒了口气,睡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小白再次回来,摇了摇头,对我说垃圾场没有任何发现,而且天快亮了。 我一头雾水,问小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白沉思了一会儿,却让我趁着天亮前,跟她一起去委托人家看一眼,我心里害怕,但也无法拒绝。 小白领着我立刻出发,直奔市区北边的星龙家园。 小区的夜里十分安静,这一路上,我感觉自己身子在不停的颤抖。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委托人家的那扇铁门依然紧闭,按了几次门铃,也没人应答。小白却铁了心要进去看看,对我说:“你从楼道翻到他们阳台上,进屋去看看。” 我当时就不干了,说:“干嘛非得是我?万一里头有什么东西,我一个人怎么应付的过来?” 谁知,小白直接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冷冷说:“让你去你就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我这下算明白了,小白依然不信任我,我只能硬着头皮跑到楼道缓台处,反身上了那户人家的阳台护栏上。我虽然瘦弱,但从小在村里摸爬滚打,爬树翻墙之类的事情,倒也算是熟门熟路。很快,我就落在了那家的阳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推开了阳台的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一股很浓的香灰味,我摸着墙壁,一路往门口走,却一不小心踢翻了什么东西,但我也不愿多想,迅速到门口开了客厅的灯,又打开了房门。 看到小白阴冷的脸庞之后,我反而觉得安心了一些,她走进房间,我才有时间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房间的情况。 这客厅的一切,让我感到浑身不舒服。 这是一个灵堂,两边还挂着黑白幔帐,墙上贴着白纸花,那客厅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照片,赫然就是我今天凌晨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与此同时,我发现,刚才我踢倒的是一盆香灰。 这灵堂的中间地上,摆着三盆香灰,香灰上都各插着五支香。小白见地上翻倒的香灰,脸色立刻变了,说:“这是你踹翻的?” 我挠了挠头,说:“刚才黑灯瞎火的,没看清。”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能干点什么?”小白厉声喝骂,说,“去把香灰归位,再闹出什么岔子来我直接干死你。” 我赶紧点了点头,赶紧跑过去收拾那一盆香灰,而小白就在旁边看着,过了很长时间,我好不容易把那些玩意儿整理好,只是地上散落的灰没法再装进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小白,说:“小白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只能这样了。” 谁知,小白脸色却微微变了变,说:“你收拾这东西的时候,身上果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我动了动手脚,说:“没有啊,这会儿身上的黑斑也不疼了。”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这是梅山教的阴邪阵法,你难道没发现?”小白冷冷说。 我倒抽一口凉气,才想起来,当初在家乡村里,十字路口摆的那些符灰盆子,也是这个模样。我连退了两步,颤抖着说:“小白姐,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让我一个人收拾,我……我不会有什么事吧。” “现在看起来是一点儿事都没。”小白冷哼一声,自己走上前去,可她刚要俯身去检视那地上的符灰盆,忽然,里屋的房门传来一阵响动。 我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背心,满脸横肉的汉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厉声说:“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小白倒也镇定,站起身来,回头看着那男人,冷冷说:“你是这家的主人?这房间里的邪阵,是谁让你们摆的?” 那汉子脸色一变,说:“你们,是垃圾场来的?呵呵,好,害死了我家闺女,现在又来坏大师布下的抓鬼阵法,那只黑猫,到底跟你们是什么关系?怕不是你们养的小鬼吧?你还我女儿的命来!”说完,那汉子一转身,进了厨房,接着就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我立刻听出来,这家伙像是要拿菜刀。 这时候,小白一把拉住我的手,厉声说:“愣着干什么,跑啊!”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她拽着冲出了房间,我们一路冲下楼,朝小区门口跑去,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道路并不算崎岖的小区,这个时候,却像是个巨大的迷魂阵,一幢幢居民楼成了迷宫的围墙,我们绕了很长时间,居然跑不出去。 “不对劲!”小白停下脚步说,“有人施法,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我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说:“小白姐,你……你不是会道术吗?!怕那家伙干嘛!” “胡闹,他是人,不是鬼,我能杀鬼,但要是杀了普通人,道行就毁了!”小白说,“放慢脚步,跟我走!”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实际上,我多少还是相信小白的,她毕竟道行深,动起手来也干净利落,绝对可以算是个高人。可要命的是,他带着我,走了好一会儿,居然依然像是在原地打转,而且,我发现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显然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终于,我按捺不住,说:“小白姐,怎么了,真走不出去了吗?” “多话!”我看着小白已经是额角流汗,却还是咬牙说,“区区一个鬼打墙,怎么可能难倒我!”可她话音还在,我却发现,我们居然又晃荡回了刚才的小区楼下,那楼道口,拿着菜刀的汉子叉腰站着,像是就在等我们回去。 我立刻刹住了脚步,怎么都不肯往前走。小白咬着牙,伸手捏出一把白色粉末来,说:“实在不行,今天也只能破戒了!” 她话刚说完,旁边,却又飘忽出现了一个声音:“嘻嘻,之前那么牛气嚣张的大师,现在也没办法了吗?” 话音未落,沐姐姐的身影,飘然出现在我身边。 我心里一阵惊喜,但紧接着就是紧张害怕,因为我看见小白已经扭头死死盯住了沐姐姐,脸上杀气腾腾的。 沐姐姐却非常镇定,说:“先别慌,小白大师,这阵法走不出去,怪不着你,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布阵的那个人,但我了解。信我的话,跟我来!” 【第二十章】阵眼,乱战 “邪祟!你想耍什么花样!”小白抬手指着沐姐姐,手掌底下依然握着白色粉末,那东西之前一击就把沐姐姐完全打散了,我很担心她会一时冲动,再次出手,本能的挡在沐姐姐面前。 林沐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弟弟,没关系的。”说完,上前一步,说,“大师,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把我驱散了,你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个阵法。” “胡说!我白青雪从来没怕过任何妖魔邪祟,这种阵法怎么可能困住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能明显感觉,小白已经少了些底气。 林沐耸了耸肩,说:“那好吧,我带天望走,你呢,自己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哟,这阵法不仅仅会把人困住,还会不断攫取人身上的道行和精气,如果你一天之内走不出去,也许过阵子,这小区里,就会多一具老太太的尸体。想想你保养那么多年的俏脸蛋,死了之后变得满是皱纹,眼窝深陷,噫……想想都可怕。”说完,林沐直接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走。 小白在后头厉声喝骂,手里的白粉立刻洒了出来,可是,却飘散在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沐一面拉着我离开,一面说:“你那东西在这梅山教的迷魂阵里没用,别费工夫了。” 很快,林沐就带我走入了小区的高楼之间。 虽然我早就不想看小白那张刻薄的脸了,但是总觉得,这么对待她有些不道义,也不好向云飞扬他们交代,所以走一阵子,就忍不住回头看看。 林沐却忽然拽住我的耳朵,说:“干嘛你,和姐姐在一起,还想着别的女孩子。” 我赶紧摇头,说:“不是不是,我……” “好啦,姐姐知道你心好,放心,那家伙早就跟上来了。”林沐笑着说。 我一愣,扭头细看,果然,发现小白一直跟在后头,只是走走停停,像是怕跟丢了,又怕被发现似的。 顿时,我感觉有些好笑。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刚才我们明明是走进了高楼之间的小路,可没走几步,周围却全都变成了低矮的砖砌房屋,而且,房屋之间,影影绰绰的能看见乱七八糟的墓碑,立在不远处的荒地上。 小区里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时,林沐忽然亲了我脸颊一下,说:“弟弟,吓着了吧?别怕,这是这地方很久之前的样子。” “很久以前?”我一怔,说,“你是说,星龙家园小区,以前是荒村,乱坟岗?” “是呀,要不然,梅山教那些家伙,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做法。”林沐说。 “沐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我忍不住又问。 林沐摇了摇头,说:“我一直在你身体里,知道的事情不比你多多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梅山教的家伙们,早已经在这里设了局,就是为了引三清道的人过来,只是恰好来破局的人是我们。” 说完这话,她忽然调转方向,直接朝着那一堆乱坟残碑走去。 我吓得腿肚子转筋儿,但还是跟了上去,没一会儿,我们已经走到了乱葬岗中间,那中间,居然有一个非常大的石墓碑,看起来像是解放以前的样式,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这时候,小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是跟着你能出去吗?怎么掉到这幻境里来了!” 林沐侧着脸,笑着说:“这里就是迷魂阵的阵眼,要出去,就得破阵。” “破阵之法呢?”小白问。 “你就要问守阵的人了。”林沐耸了耸肩,目光落在了墓碑的一侧。 没一会儿,那墓碑的旁边,居然真有一个瘦长的身影,踱步而出,盯着我们,冷笑着说:“本来想钓几条大鱼,没想到是几个小虾米……不过,能困住三清道郭大师三首徒之一的白青雪,倒也是赚了。”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缓步来到我们跟前,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一身黑衣,一看就不像好人,而且,这个时候,他手底下压着一块木牌,片刻,他忽然把木牌我我们跟前一掷,瞬间,我们面前人影浮动,一个身穿黑裙,抱着破烂布娃娃的小女孩,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小女孩长发披散,根本看不清脸庞。 “又是小孩?!”我一怔。 “什么小孩,这是这个变态的契魂,居然用小孩的魂魄做契魂,简直丧尽天良。”小白上前一步,冷声说。 我心头又是一紧,忽然想起先前遇到的那桩父母复活小孩的案子,加上今天发生的一切,咬牙说:“华运小区的那次,也是你吧?” 瘦长男人冷笑一声,说:“哦?原来上回也是你们?那就是老冤家了,正好,新旧账咱们一起清算。” 我紧紧握住了拳头,心头的恨意翻腾而起,我实在想不通,梅山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挥手就能杀死一村子的人,连小孩也不放过,如果是以前,我绝对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一刻,我随时都可能冲上去,但一旁的林沐却轻轻拉住我的手,低声说:“别冲动。” 面前,那个小女孩抱着布娃娃,身形飘忽,黑色的发丝下,我依稀能看见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就在我和那眼睛对视的片刻,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小心被她摄了心神!”小白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挥手洒出白色粉末,但是,粉末却再一次飘散。 “没用的。”林沐淡淡的说,“在他们的道场里,你的道法全都受控,谅你道行再高都没用。”说完,他身形一飘,人已经到了那小女孩跟前,与此同时,她的长发飘舞而起,周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那小女孩,立刻被吹得往后退了数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那瘦长男人倚着墓碑,同样有些讶异,惊呼:“你这小子,几乎没有道行,怎么可能驱纵如此强大的契魂?” 说完,他又拿出一块木牌来,掷在地上。 那小女孩站定身形,忽然把手里的布娃娃扔了出来,那布娃娃破破烂烂,残缺不全,看起来本就十分诡异,而在落地的片刻,居然像是有了生命,自己扭着肮脏的身躯,朝我袭来。我根本没有任何道法本事,顿时被吓呆了,一下子,布娃娃把我扑倒在地,一双塑料的手臂,这个时候全像是成了一把钢钳,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我余光瞥见小白想上来帮我,可不远处的黑衣小女孩身子一闪,忽然到了小白面前,发丝一撩,小白立刻按住太阳穴,趔趄向后退去,显然是被摄住了心神,在这迷魂阵里头,原本强势的小白,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我依稀还看见,不远处的林沐,这个时候也已经是顾及不暇,她想上来救我,那瘦长男人和黑衣小女孩,却挡在她面前。虽然那两人加起来,都只有步步后退的份,但他们却十分坚挺的挡在我前头,不让林沐靠近我。 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脖子里一阵阵的腥甜,完全喘不上气来。 耳边,是那瘦长男人的狞笑声,忽远忽近:“你的契主很快就要死了,他若死,身为契魂的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我知道,这么下去,我们谁也活不下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然而,就在我眼前一片黑暗之时,突然,我感觉,扼住我喉头的手突然松开了,顿时,一股气流窜入我生疼的嗓子眼,我大口呼吸起来,猛地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爬起身。 奇怪的是,我发现,周围的坟丘,乱葬岗,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那瘦长男人也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嘶声大吼:“谁!是谁,暗算我的契魂!” 我这才发现,刚才那个掐我脖子的布娃娃已经跌落在地上,又成了一堆脏污的塑料。 那个黑衣小女孩,已经不在了,只有一条黑裙子落在地上。 这一刻,小白也直起身子,似乎忽然有了力气,一个箭步冲上去,手里的白色粉末扑散而出,那瘦长男人一声大吼,捂着脸,立刻在地上翻滚起来,我也挣扎着站起来,看见那男人脸庞的片刻,我顿时感觉一阵说不出的诡异。那男人的指缝之间,此刻不断的渗出黑色液体来。 小白二话不说,趁着他在地上翻滚之际,抽出匕首,一步步向那瘦长男人走去。 我本能的想要跟上去,可一旁的沐姐姐却拽住了我,低声说:“别过去,危险!” 我还没反应过来,刚走上去的小白,身子突然向后一跌,居然摔倒在地上,我猛然一惊,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满脸“黑血”的瘦长男人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他扶着瘦长男人,冷笑看着我们。 我顿感一阵寒意扩散全身。是林叔! 【第二十一章】巽位借风 对待林叔,与其说憎恨,更多的是恐惧。他的出现让我脊背冒汗,我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小白再次站起来,浑身灰尘,狼狈不堪,但似乎依然不肯放弃,咬牙说:“林永州……如果我是你,就缩在你那些当炮灰的徒子徒孙面前不出来。” 林叔似乎冷笑了一声,接着说:“我不是你们三清道的那些伪君子,对于我来说,道理很简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伤我和我徒儿一分,我定十倍奉还!”说完,他一手扶着瘦长男人,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凭空画符。 瞬间,空中竟闪出一抹亮色,黑暗之中,黄光乍起。 “聚气成符?!”小白一惊,厉声说,“你到底吸收了多少阴邪之气。” 林叔冷哼一声,符文既成,突然一挥手,那一道黄色的符字,立刻向我们飞来,我眼前,那符字越来越大,还没来得及躲闪,就直觉一阵头晕目眩,我身旁的沐姐姐,也在这一瞬间陡然消失,我练练退了几步,死死捂着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一时间眼花耳鸣,脑子里都是不断的“嗡嗡”声。 而我身旁的小白,居然比我更惨,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像是被瞬间震晕了过去。 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了。 我狠狠晃了晃脑袋,双脚努力站稳,抬头盯着林叔。 林永州此时也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嘲讽,说:“呵呵,你不错,吃了我一记惊雷咒,居然还能站着,看来当初我的确小看你了。原本以为你们老谢家和这件事无关,但现在看来,你这样的后生,也不得不除!” 我龇牙,狠狠说:“既然你原本以为谢家和这件事无关,那为什么杀我父母,为什么要杀全村人!” “我说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林永州淡淡的说,“我始终没有忘记这十几年来,村子里的人对我的每一次奚落,每一次坑害。直到现在,我甚至还能想起来那一张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呵呵,原本我没想要布下这大局的,至少没想把你们全村人当成祭品,但是,他们死于自己的贪婪、无知和愚昧。杀他们的不是我,如果不是娃娃沟里有万千冤魂,我大阵岂能发动?” 我颤抖着,握紧了拳头,说:“那沐姐姐和铃妹妹呢?他们俩又算什么?她们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有你的妻子,父母,那些人又算什么?为了复仇,你连她们也不放过……” “住口!你的话太多了!”林永州打断了我的言语,冷声说,“你偷走我的契魂,害我阵法险些功亏一篑,这笔账,就在今天了结吧!” 说完,他再次在空中画符。 我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了。 小白真的完全晕了过去,一动不动。 而我这个时候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耳边,忽然响起了林沐的声音:“别怕,有我在,你未必斗不过他。” 我一怔,刚才沐姐姐已经消失了,可这时候,却再次出现,让我心里一暖。 沐姐姐又说:“按我说的做,林永州现在用一大半的道行在支撑自己徒弟的生命,我们还有机会!” 可我完全不懂道术,就算有沐姐姐的帮助,我又能怎么样?我心里七上八下,腿已经有些发软了。 沐姐姐像是早已洞悉了我的心思,又说:“别怕,天望,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更强!” 我深吸一口气。 这个时候,对面的林永州已经画出一道咒符,半空中金光乍起。 “单足后撤,东南三步,西南三步,归位后单脚顿地,快!”又是沐姐姐的声音。 我立刻照办,动作虽然生疏,连方向也是凭感觉,倒也迅速。 “呵呵,小子还懂道术步法?可惜了,假以时日,你说不定是个人才,但今天,留不得你!”林永州话音还在,手里的那道金光已经朝我袭来。 “躲!”沐姐姐厉声说。 我本能的向旁边一跳,奇怪的是,我这一跳,居然比平时更高,更远。已经到了一个我不敢想象的高度。落地的片刻,我自己都有些站不稳,只觉得脚下有什么力量托着我。 我难道是沐姐姐? 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沐姐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别怕,冲过去,打他徒弟!” 我一惊。 虽然这一手极其凶险,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沐姐姐。我一个翻身,直接翻滚到小白身边,与此同时,又有两道光亮闪现而至,虽然那咒符在我身边不远散开,但我还是能感到十分清晰的震撼冲击。脑子被震得昏昏沉沉。我强忍着痛苦,捡起掉落在一边的匕首,挣扎着站起来。 虽然脑袋沉重晕眩,但我脚底依然感觉被人一股力量托着。我毫不犹豫的箭步二前,那速度,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 不过瞬间,我已经蹿到了林永州面前,林永州依然镇定,轻蔑的冷笑一声,挥手朝我劈过来,我身子往旁边一让,匕首直直的向前递出去,攻击的对象却不是林永州,而是他身边的瘦长男人。 我没有任何格斗经验,这胡乱一扎,直接刺在瘦长男人的左腰上,虽然只进去半分,但那男人已经一声呜咽,身子摇摇欲坠。 “畜生!”林永州暴怒的一声大吼,反手一掌向我劈过来,这一回,我已经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的被一掌打在胸口,刹那间,我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了一起,成了一团浆糊,一种强烈的呕吐感伴随着剧痛向后头奔涌,与此同时,我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林永州显然并不罢休,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朝我的身躯急冲过来,眼看着他已经越来越近。 突然,恍惚间,我看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窜过来,林永州显然也看见了,迅速闪身避开那人。 与此同时,我的身子也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当当的接住,一股温暖的气息,由我背部扩散而开,胸腹的剧痛立刻减轻了不少。 我长出了一口气,扭头,才发现,我身后站着的,居然是云飞扬。刚才冲出来的人影,就是郭大叔,云飞扬的师父。 林永州虽然不怕郭大师,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站定身形。 “郭老头。”他死死握着拳头,说,“原本没打算在这里跟你算账,你居然自己来送死?” “呵呵,我死不死不要紧,反正一把年纪了。”郭大叔冷笑着说,“你的这个炮灰徒弟,倒是快要死透了。施法未尽,强行中断,杀他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郭大叔这话一出来,林永州脸色突变,扭头一看,顺着他的目光,我发现,那个被我扎了一刀的梅山教信徒,这时候正浑身抽搐,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林永州立刻不再说话,转身扶起他的徒弟,伸手拔掉腰间的匕首,画出一道咒符,捂住他冒血的伤口,旋即冷冷盯着我们,说:“这次算我栽了,不过,你们根本阻止不了我对三清道的复仇,你们的人,会一个个在痛苦中死去!”说完,他们的身影,居然慢慢变淡,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刚刚回过神来,大声说:“怎么回事,他们人呢,追啊!” “别费劲了。”一旁的云飞扬说,“说话的时候,人就跑了,留个虚影骗骗我们的眼睛而已。” 我懊恼的握着拳,云飞扬则不再管我,转身扶起昏倒在地的小白,沉声说:“小白道行不低,你们同时中了惊雷咒,你居然还能站稳,而且,还懂得用八卦巽位借风的办法,来偷袭林永州。你小子,到底是真不会道术,还是装傻?” 我一头雾水,赶紧摆手,说:“我……我真什么都不懂,是……” “是你体内的契魂吧。”郭大叔直接说,转而,又说,“不过,你小子的巽位借风之法,学的这么快,操纵这样自如,也绝对算得上奇才了,从前,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有这等天赋?”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郭大叔撇嘴说:“算了,先回去吧,之后,还有大事让你办。” 他这话说的我心里没底,而且,在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他和云飞扬并没有失踪,而是一直潜伏在星龙小区里头,但他们也没料到,那地方已经布下了梅山教的迷魂阵,如果不是林沐带路,他们虽然不至于被完全困住,但也可能要废更大的功夫。 不过,尽管如此,郭大叔依然对我和林沐不甚信任,回到垃圾场宿舍之后,安顿好了昏迷的小白,郭大叔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刚说了,还有大事交给你办,你如果办成了,就说明咱们有缘,我自然会帮你,如果办不成,呵呵……”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今晚这还不算考验,还要做什么。忍不住说:“今晚案子不是了结了吗?还要干嘛?” “了结了?”郭大叔冷笑一声,说,“这么年轻,就健忘症了?委托人家的符灰盆,黑猫,和那个垃圾场的小女孩,你解释给老夫听听?” 我顿时哑口无言。 “明晚12点,你照例去星龙小区,一个人去。”接着,郭大叔又说了一句让我双腿发软的话。 【第二十二章】诡异灵猫 郭大叔说,如果明晚我能一个人把星龙家园小区的事儿处理了,那么,就算我通过了考验,也不必再多巡逻一晚垃圾场了。 但说实话,这个时候的我,宁愿巡夜。 谁知道星龙家园那小区里,还有没有别的厉害玩意儿。 吩咐完我之后,郭大叔就直接让我先去休息,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焦躁之间,忽然,面前竟出现了一张脸。 沐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我身边,侧着身,一只手轻轻勾住我的脖子,说:“小弟弟,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我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虽然结结实实的挨了林永州一掌,但是现在一点事也没有,除了胸口的黑斑依然时常隐隐作痛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沐姐姐,你为了保护我耗费了不少道行吧?你这样没关系吗?” 林沐的手,轻轻从我的下巴处开始往下滑,一直到我胸前,那种冰凉的感觉,似乎已经沁入我的体内,我顿觉得浑身莫名的舒坦,我和她近在咫尺,能够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但很快,林沐就抬起头来,盯着我,说:“如果你身体能承受,就听姐姐的,现在就去一趟垃圾场。” 我一愣,说:“为什么?现在去垃圾场干什么?” “听姐姐的,你今晚上直接去找雇主,肯定一点用都没有,你照样会被他们赶出来。”林沐说,“咱们要解决这件事,要从事情的源头入手,你说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坐了起来,说:“这件事的源头……应该是那个小女孩的怨魂,和……那只黑猫吧?你是想让我去找那只黑猫?” “真聪明。”沐姐姐身子一晃,起来亲了我一下,说,“黑猫聚阴,身上的凶煞气很重,那天宫叔忽然暴起,失去控制,也是因为被黑猫身上的阴气所扰。但黑猫辟邪,一般不会害人。那天它一定是被吓到了,躲在垃圾场的某处。” 我点了点头,赶紧起身穿戴整齐,不顾身体的疲惫,出了门。 白天的垃圾场虽然依然带着阵阵腐烂的酸臭,但总比晚上要让人安心许多,沐姐姐提示我说,黑猫在垃圾场生活,肯定是要捕食的,可以跟着食物的残渣、死老鼠一类的东西去搜寻,我耐着性子,一直找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垃圾场西口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了几只死老鼠和几条啃剩下的鱼骨头。 顺着那些东西,我一路走过去,忽然发现,在一个破纸箱的旁边,堆着许多棉絮,还有用塑料纸搭起来的小棚子,像是避雨用的。 那棉絮的一侧,一只黑色的小脑袋,警觉的探出来,一双眼睛盯着我。 我刚想上前去,沐姐姐却忽然说:“别把它吓跑了,让我来。”随即,沐姐姐身形飘忽,忽然隐没在不远处,那小黑猫,居然安静的坐了下来。 虽然看不见沐姐姐,但我知道,她一定在试图和黑猫交流,黑猫通灵,大概人不能与之接触,鬼反而能够和它交流。 过了一会儿,那黑猫忽然站起来,一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我本能的伸手去抓,那黑猫,却像是化成了一个影子,从我的手臂之间穿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猛地退了两步。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那黑猫,却是真的从我手上穿了过去,就像是一个虚影,我根本感觉不到它。 与此同时,沐姐姐的身影渐渐显现,说:“你抓不住它的,它现在是中阴身,虽然有形,能在阳光下行走,却没有实体。” “中阴身?黑猫?”我一愣。 “它已经死了。”沐姐姐说,“只是心愿未了,不甘为鬼,才一直以中阴身在世间游离。我想,那家委托人,家里灵堂摆下的阵法,一定是冲着这黑猫来的。” “怎么可能,那个小女孩不是挺喜欢猫的吗?他们摆下那三个符灰盆,难道不是为了给小女孩招魂?”我问。 沐姐姐摇了摇头,说:“你忘了吗,那晚你踢翻了符灰盆,还动手收拾,如果符灰盆是招魂用的,必然聚集大量怨力,就算你不被阴气影响,我也会受到影响。可我一点事都没有,那就说明,符灰盆并不是针对鬼物的,反而更有可能是针对小黑猫的。”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可是为什么?那对夫妻,为什么要听信梅山教的话,和一只小黑猫过不去。刚才你和它交流,有什么结果吗?” 林沐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笑,说:“它毕竟是一只猫,我能知道的信息很少,能感触到它是中阴身已经属不易了。”转而,她又说,“你还是和郭大师他们说说吧,他们虽然是考验你,但并没有说完全不帮你。” 我叹了口气,知道也只能这么做了。 我回到垃圾场宿舍,很快把我调查到的一切告诉了郭大叔和云飞扬,我说的时候,那俩家伙一人一张躺椅,斜靠在房间里养神,像是根本懒得理我似的,我费了大半天口舌,云飞扬终于慢慢站起来,一边掏耳朵一边说:“哎,师父,那委托人家的小姑娘,是怎么死的来着?” “肺病,治疗迟了。”郭大叔说完,翻了个身,“行啦,你要怎么查你自己查去,别跟我们这废话。滚滚滚。” 我很快就被那一老一少给轰了出来,心里全是不满。 没人能帮我了,这个时候连沐姐姐也不说话了,我回到房间,一阵阵的懊恼。 越是焦躁,时间就越是过得快,天似乎很快就黑了,我知道,今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必须去闯一闯。 无论如何,我也要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一想到上回那个拿着菜刀,满脸横肉的大汉,我心里就七上八下。 夜里12点,我硬着头皮,准时敲响了星龙家园小区的那一户房门,很快门就开了,我又看见了那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但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睡裙,满脸憔悴的女人。 我猜着就是他的妻子。 那大汉一看见我,立刻破口大骂,说:“又他妈是你,你是不怕死吗?” 我赶紧摆手,说:“上回的事情恐怕是个误会,你们是我们的委托人,我只是想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用说什么,如果不是你们垃圾场的野猫,小童就不会死!”那大汉怒吼,说,“你们赶紧滚吧,今晚说什么我都会除掉那畜生,替小童报仇!”说完,他忽然转身进屋,我以为他又去拿菜刀了,一下子腿都有些发软,但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袋子东西走出来,狠狠把袋子扔在我面前,说:“把你们垃圾场的垃圾拿回去,滚!” 说完,转身,再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那憔悴女人依然站在门口,一脸哀怨的望着我,等她凶神恶煞的丈夫进屋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说:“抱歉了,小伙子……小童去世,他太伤心了,其实我们也清楚,这小童的事,怪不得你们垃圾场……”说到这,她表情陡然一变,咬牙说,“要怪,就怪那只该死的黑猫,小童对它那么好,它却恩将仇报!” 我一愣,不由得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黑猫怎么了?你告诉我,我们……我们懂一些道法,说不定帮得上忙。” 那女人苦笑一声,说:“你是新来的吧?你不知道,童童爸原先是环卫工人,时常开车往你们垃圾站跑,童童年纪小,我身子弱,他不放心,除了上学的时候,都一直带在身边,童童在垃圾场附近救了那只受伤的黑猫,因为担心黑猫脏,童童爸没让她带回家来,但给那黑猫在附近的角落里找了个窝安家。” 女人的声音有些发颤,说:“这件事,本来已经算是完了,可有一天早晨,童童爸送她上学,刚开门,却发现,门口一字排开,躺着一大溜的死老鼠,那黑猫,一边啃食死老鼠,一边发出大叫来。童童当时就吓哭了,那天她本来身子就有些虚弱,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没几天,就……” 说到这里,那女人浑身都开始颤抖,没一会儿,已经泣不成声,房间里那男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快步走出来,拽着他的媳妇就往里走,还骂骂咧咧的说:“操,跟这傻逼多说什么!”说完反手“嘭”的一声关了门。 我站在门口,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么说,真是那黑猫害死了童童?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那男人扔出来的塑料袋,里头全是破烂的塑料玩具,还有不少穿旧了的女式衣服、裙子。 我盯着那玩意儿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明白了。 那黑猫,根本就不是在害人,它是在报恩!在猫的世界里,老鼠是最好的馈赠和礼物,它没有想到自己送给恩人老鼠会把恩人吓哭,所以之后就算是亡故了,依然化作中阴身,不断的往这家送东西,送一些它以为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衣服、破旧的娃娃…… 我忽然鼻子一酸,伸手想去敲门,可我手刚伸出去,突然,门那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第二十三章】背后的高人 这下,我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开了房门,这时候,我看见,那房子中间的三个符灰盆中,冒着黑烟,那黑烟托着一只黑色的小猫,浮在半空中。 与其说是托着,倒不如说是缠绕着。 那黑色的小猫,这个时候正不停的挣扎惨叫,那叫声太过于凄厉,我甚至根本分辨不出是人的声音,还是猫的声音。 那一对夫妻这个时候居然满脸兴奋的盯着挣扎的小猫,那面目狰狞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我冲过去的刹那,那男人猛地站起来,对我大吼:“你他妈还想干什么!” “别冲动!”我尽力稳住情绪,说,“你们错怪那只小猫了。” “错怪?一个畜生,害死了我的女儿,你还跟我谈什么错怪!”那男人已经近乎疯狂,操起旁边桌上的水果刀,指着我,厉声大吼。 他妻子也看着我,面有愠色,说:“你们赶紧走吧,别再打扰我们的家事了。” “当初……”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瞎扯,“当初是你们委托我们办事的,既然委托了,我们就必须跟到底,这是规矩!” “要钱是吧?”那男人冷笑一声,说,“你现在滚蛋,明天我们的钱,照例打到你们账上,你要是不滚,一分钱都别想要!” “我不在乎什么钱!”我说,“你们放了那小黑猫……” “呸,不可能!”男人啐了一口,晃动着手里的水果刀,说,“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发现,那男人的手臂上,此刻已经生出了点点黑斑,我一咬牙,心一横,厉声说:“看看你们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被人算计了当枪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执迷不悟!你们根本不是在报仇,你们只是在求自己心安,就把责任全部推卸给一个无辜的生灵!” “住口!”那男人走上前来,水果刀已经顶在我脖子上,我感到一丝冰凉。 但这一刻,我居然不那么害怕了,黑猫的声声惨叫,只让我感到一阵阵心酸,我伸手扼住那男人的手腕,说,“你杀了我,你女儿一样回不来。你杀了那只小猫,也一样走不出心里的阴影,因为你很清楚,症结根本不在于那只小猫,就算它死了,你一样会愧疚,一样会自责!因为你们很清楚这一切到底是谁的过错!” 那男人的手开始颤抖,他妻子也抱着头,蹲在地上。 我继续说:“你们很清楚,小黑猫抓老鼠只是为了报恩,你们的女儿童童,也根本不是因为受到惊吓才去世的。其实你们很清楚,她发高烧,是因为本来就患有肺炎。她之所以去世,是因为延误治疗!” “你住口!住口!”那男人更加疯狂,抬起手来,刀子就要往我身上刺过来。 而我依然没有退让半步,语速反而越来越快,说:“小黑猫即便是死去了,也依然想要报恩,它知道自己吓坏了小恩人,所以依然每天凭着执念往你们家送东西,那些捡来的玩具,破旧的女式衣裙,都是它带来的吧?但这些,更加激发你们心里的愧疚,你们要杀了它,要让它魂飞魄散。并不是因为你们想复仇,而是你们想要自己好过一些,你们根本就是自私!” “我杀了你!”眼看着那水果刀,就要向我脖子上扎过来,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握住了那男人的手腕。 是他的妻子。 憔悴的女人静静立在一边,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说:“算了吧……阿亮,他说的没错,是我们的错,如果那天,我们早点明白,童童不是因为惊吓才发高烧,早点明白是肺病,早点送去医院,就不会延误治疗,童童也……也不会……” “不!”男人手里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跪倒在地,捂着脸,浑身发颤。 我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一对夫妻,此刻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了,但小猫依然在挣扎,而且气息越来越弱,我急忙又说:“你们快破除那阵法,救下小猫,否则,小黑猫死了,阵法中阴气大盛,你们俩也会被反噬。” 但这话一出来,那女人却惊恐的抬起头,颤声说:“大师只告诉我们怎么摆这阵法,并没有说怎么破除啊……” 我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明白,梅山教那些家伙,一定根本就没想过让这对夫妇活下去。 我硬着头皮走上去,伸手接触“绑缚”着小黑猫的烟雾,却只感觉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推开,连退了好几步。 我一阵懊恼,但这时,耳边却传来林沐的声音,说:“别担心,我来!” 话音犹在,我感觉手掌底下一阵冰凉,再次上前,那黑烟对我居然没有了影响,而且,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小黑猫的身体,毛茸茸的触感。我伸手托住他,想把他抱起来。 突然,那不远处阳台的门却开了,一个人影迅速闪了进来,继而,我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金光闪烁,震得我整个人翻身跌倒,再抬眼,那人影已经抓住小黑猫,飞身离去。 我就算瞎猜也知道自己中了惊雷咒,刚才那人,必定是林叔无疑。我想都没想,爬起来就往外追。 那人影,在我追到阳台的刹那已经翻身落下楼去。 我一阵懊恼,却猛然想到自己刚学会的术法,立刻如法踏步,脚下顿觉轻盈起来。 我翻身立刻也跳下楼去,果然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虽然依然因为冲击,导致浑身一阵酸麻,但依然硬撑着追了出去。 我奔跑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但那人影却更加迅速,眼看着就要追丢了。 突然,在不远处,又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向人影夹击过去。 那人影立刻停下了脚步。 瞬间,我们三人,已经把黑衣人影围在中间。 那人影果然是林叔。 围上来的,是郭大叔和云飞扬。 “我已经放过那对夫妻了,怎么,你们要为一只中阴身的黑猫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林永州环视我们三人。 “可惜了,今天你什么都别想带走,这中阴身的黑猫,凶煞之气最是强烈。”郭大叔冷笑一声,说,“让你带回去干什么?救你那个专杀小孩的畜生徒弟?” 一旁的云飞扬,也双手抱在脑后,说:“认栽吧,你今晚就不该来这里,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就你这样,还想着报仇?当心自己先死了!” 林永州显然是有些怵了,他再厉害,不在自己的道场法阵里,也全部是我们几人合力的对手。终于,他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黑猫,却忽然扭头看着我,突然露出一阵狞笑,朝我冲过来,这一刻,谁也没想他这么大胆,我当即跨步闪身,云飞扬和郭大叔也从后头冲上来护着我,可谁知,林永州到面前的片刻,却化作了虚影。 声东击西! 果然,我们全力防御他的进攻,却忽略了小黑猫。 小黑猫瘫在地上,奄奄一息,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林永州的真身,再次浮现在黑猫旁边,伸手猛击下去,我顿时慌了神,这个时候,我们三人再想上前救助,都是为时已晚。 而就在此刻,我只感觉周身一阵冰凉,一个雪白的身影迅速从我身体里窜了出去。 是林沐。 林沐深谙借风的道法,速度比我们几个都更快,刹那间,她已经到了林永州跟前,两人双掌相抵,只听见一声闷响,林沐整个身子急速后退。 “沐姐姐!”我一声惊呼。 “结阵,困住他!”郭大叔厉声命令,云飞扬双手立刻交结互握在一起,随即单手按在地面上,林永州那边,脚下立刻似有暗光闪烁,尘土飞扬而起。 郭大叔也掐诀念咒,当空,居然在身前聚出一柄短剑来,挥手之间,短剑朝林永州急飞而去,直直扎在他的胸膛之上。林永州身子一晃,“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周身立刻黑气环绕,不一会儿,地面上,竟只剩下一件破烂的外衣。 我们立刻冲上去,我颤抖着问:“他死了吗?” 郭大叔摇了摇头,说:“怕是没那么简单,不过这一击必定伤了他的元气,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我赶紧扭头去看林沐,这个时候,林沐却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伸手扶起她,呼唤她的名字,她却怎么也不答应,而且,这个时候,我感觉身体里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像是少了什么似的。我完全慌了心神,抬头焦急的问:“怎么了,沐姐姐怎么了?” 云飞扬伸手按在林沐的头顶,过了一会儿,皱眉,对郭大叔说:“师父,我们怕还是招了林永州的道了。” “什么?”在一旁沉思的郭大叔也是一惊,转身上前来,蹲在林沐旁边,端详片刻,表情瞬间阴沉下来,说:“该死,千算万算,没想到梅山教还有后手。” 他站起身来,说:“赶紧把林沐带回去,她是厉鬼之身,在这地方,熬不到天亮。” 我抱起林沐,但手却一直在颤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郭大叔!” 郭大叔摇了摇头,说:“这怕并不是林永州的手笔,他背后,还有高人。” 【第二十四章】最后的执念 原本林沐是可以附在我身体里的,可现在,她却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抱着她,心里忐忑不安。 云飞扬用术法护住地上小黑猫的中阴身,也带回了垃圾场宿舍。 回去之后,郭大叔吩咐我,不能把林沐的身体放在床上,而是放在一层空房间的地面上,随即,他在房间里点上了几盏油灯,关了门,在门上画了一道黄符贴上。接着才把我叫到外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话说出来,我心里更加没底,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沐姐姐怎么了?” “本质上讲,林沐并不算你的契魂,只是和你有肌肤相亲的事情,所以勉强算订立了契约,但你们之间的联系,其实没有那么紧密。”他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虽然是个厉鬼,但确实为你做了不少事,而且不计代价,不计后果。”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林沐姐姐每次出现,都总是一副轻松的模样,除了偶尔挑逗我,和对我说“别怕有我在”,从来没表现出任何别的情绪。 但郭大叔的一句话,就让我感觉到,她身上一定背负着很多东西,只是她不愿让我知道。 “不用多想,以后你会慢慢了解。”郭大叔说,“这妮子很傻,听三清道那个年轻女后生讲,她为了你小时候的一句话,就等了你十几年。” 顿时,我心头一颤,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这回她能不能渡过难关,不在她自己,也不在我们,而在你。”郭大叔此刻说话的样子特别严肃,完全不像以往那玩世不恭的风格。 我重重点了点头,说:“郭大叔,你告诉我,她怎么了,我该怎么做,我一定会救她,拼了命也会。” “不仅仅是救她,也是自救。”郭大叔说,“我一直不清楚,就算你体质特异,又怎么可能会完全不惧阴煞怨气,现在我明白了,你体质诚然特殊,有着吸收阴气的特异功能,但是,你孱弱的身体却并不能承受那种冲击,加之你不懂修炼,阴气只能吸入,却不能炼化,所以……” “是沐姐姐!”我激动的打断郭大叔的话,“是她一直在帮我化解,帮我修炼,是吗?所以我才能轻易学会巽位借风的道法。” “不错,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体内的道行在不断增长,但却并非你自己修炼所得,而是那小妮子在帮助你修炼。”郭大叔说,“但这种方法极为凶险,每次帮助你,她自己便元气大损。林永州背后的那个人,想来是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他们想要害沐姐姐吗?”我失声问。 “不止是害他,他们想切断你和契魂的联系,把这小妮子抓回去。”郭大叔说,“契魂一但变得虚弱,他们就有了机会,而现在这段时间,正是最凶险的时候。今晚来的那个人,恐怕并非林永州本人,而是一个梅山教邪术捏造出来的幻象,傀儡,是我们大意了……” 我死死握着拳头。 我和梅山教的仇恨,又更深了一层。 “你失去了契魂的保护,身体也会越来越难以承受阴气的侵蚀。”郭大叔说,“你的体质,注定要走上契主的道路,这也是你的命。” “契主……”我一怔。 “你的体质不适合三清道法,反倒适合梅山教的术法,但我看得出来,你心善,有正义感,只是缺乏历练,少有江湖经验。”郭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或许三清道与梅山教的恩怨,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来终结……” “我……”我实在没想到郭大叔会对我说这话,顿觉一阵说不出的压力。 这时候,云飞扬也出了房门,说:“小白醒了,师父。” “好,身体如果没什么大碍,明天你们就可以启程了。”郭大叔点了点头。 转而望向我,说:“我可以暂时治疗你体内受到的梅山教邪术侵蚀,但治标不治本,明天,让飞扬和小白,带你去三清道总坛,那里能人辈出,必然能救你。” “我和总坛通过电话了。”云飞扬说,“你的情况我说明了,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救你。”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沐姐姐呢?” “我这里,暂时绝对安全,而且我以阵法控住了她的灵体。厉鬼化出肉身并不容易,这孩子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等你体内梅山教阴煞之气的余毒全部解除,我再回这里来,和她正式立下契约盟誓,让她真真正正成为你的契魂,到时候,谁也没办法把你俩分开。” 郭大叔这一席话,让我又感觉到了一线希望,连忙点了点头。 “走之前,再做最后一件事吧。”郭大叔扭头看了看云飞扬,他伸手按在地上,立刻,我们面前,又出现了那只小黑猫,它的状态似乎好了许多,蹲在地上轻轻的舔着毛。 “这案子是你经手,也是你解决的,去把尾收了吧,解除那女孩和小猫的执念,这是规矩。”郭大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会意的回答了一声。 显然,郭大叔是让我们带着小黑猫,去见一直游荡在垃圾场附近,那小女孩的亡魂。 但在去的路上,听云飞扬和郭大叔说应该怎么做的时候,我心里却更加沉重。 这只小黑猫,虽然有些阴气沉在体内,但毕竟只是个小动物,当初因为吓着了小女孩童童,被她父母打伤,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它的魂魄太弱小,没有办法修出肉体,所以为了执念,只能化出中阴身来,给小女孩家送东西。 而中阴身的灵体,弱小的魂魄恰恰是看不见的,所以童童和小黑猫同在垃圾场出没,却总是互相错过,无法见面。 云飞扬利用道术,试图与小黑猫交流,得到它的同意,可以利用术法暂时给它化出实体,但这种术法,只能维持短短几分钟,几分钟过后,小黑猫也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了强大的道行,最终完全消散,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云飞扬说:“我再三感知过这小家伙的想法,它很坚定。这恐怕是它最终的心愿了。” 来到垃圾场,我们刚放下那小黑猫,它就一溜烟跑了,我本想去追,却被云飞扬阻拦,没一会儿,那小猫重新回到我们面前,嘴里叼着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枚小小的戒指,我立刻明白,这大概是它给小女孩童童最后的礼物了。 一旁的郭大叔叹了口气,说:“我此刻能用唤鬼之术把那小女孩唤来,你赶紧给那小家伙施法,让他化出肉身。” 随即,两人各自忙碌,我却只能站在一边默默看着。 郭大叔法阵既成的片刻,果然,我们面前,小女孩的身影慢慢浮现,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只是,第一次我见到她的时候,似乎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这个时候却更像是虚影。 那女孩出现的时候,神色很黯淡,我感到有些奇怪,她就像是根本没看见那小黑猫一样。小黑猫激动的跑了过去,围着她不停的转,不停的喵喵直叫,还把那一枚戒指放在小女孩面前,可小女孩,却始终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是谁叫我呀?是我等的那个人吗?” 我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孩又说:“对不起,是你吗?对不起,不管你是大哥哥还是大姐姐,都很对不起……我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我只记得,我一直在等着谁,等着,和它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我都忘了,而且现在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我扭头瞪眼看着郭大叔,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女孩灵体太弱。”郭大叔重重叹了口气,说,“在外游荡多日,灵体已经渐渐散溢,怕是五感尽失了,除了那一点执念,很多事情都已经忘了……”说着,转身看着云飞扬,说,“飞扬,送她轮回去吧,这样下去,她会魂飞魄散的。” 云飞扬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轻轻把手放在女孩的头上。 那小猫依然在叫着,一开始欢叫,随着女孩的消失变成了阵阵哀嚎,最后,只剩下低声呜咽,小小的身躯,也瘫倒在地上。 小猫的身体,也在逐渐消失。 没一会儿,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那一枚戒指,还落在脏污的地面上。 我心里说不出的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大叔拍了拍我的后背,说:“行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完美的,也不是所有的错,都可以补救。走吧,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你们启程去三清道总坛。” 我点了点头,和云飞扬、郭大叔一起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开车赶往临省的三清道总坛,没有了沐姐姐之后,我只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虚弱了很多。 我本以为,三清道的总坛,应该是电视剧里那种,在深山里,云雾缭绕的仙境宫殿。谁知道,却是一座庞大的庄园,当我们到达那庄园正门的时候,我立刻看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铃妹妹! 她站在正门前,像是来迎接我们的,可是,我走过去的时候,却发觉,她的神色有些异样。 【第二十五章】凶险之地 见到我们,林铃的反应很平静,像是早就知道我们回来似的。 我本来憋在心里很多话,看见她的表情,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见面时的安静过于尴尬,最后,林铃给了我一个很勉强的微笑,接着,低声对我们说:“三清道掌门,现在正在内室闭关,大概还有三天才会出关,不过之前接到电话,他就已经吩咐过,会好好招待几位。凌华代掌门请白师姐和云师兄到前厅一叙。” 云飞扬和小白都点了点头,接着,又另外一个人过来引两人离开。 庄园的门前,只剩下我和林铃两人。 林铃依然微微低着头,说:“天望哥哥,你跟我来,我安排你的住处。”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我们一路走进庄园里。这个地方除了主楼那栋大别墅似的房子之外,周边还有两排宿舍,也都是新楼,或是翻新过的楼,除此之外,庭院里还有别的建筑,包括图书馆、政务大楼等等,活生生就是一座庄园式的学校。 这地方,占地至少有几千亩,我一面走一面暗暗赞叹,我大学都没这么大的面积。 林铃说是带我安排住处,却并没有带我去宿舍楼,而是一直往庄园深处走,最后,我们来到靠近庄园后山的一处隐秘厅堂里。 这个地方很空,像是个小的会议室,会议室里没有人。林铃把我带进去之后,关上门,低低的说了一句:“莲生老师,谢天望已经带来了。” 与此同时,会议室旁的一扇小门,缓缓打开,一名穿着鹅黄色外衣的长发女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女人的年纪估计比小白稍大一些,但脸上并不显老态,扎着头发,露着雪白的脖子,脸庞不施粉黛,却也白净秀丽,有一些古朴的美感。只是,这脸庞却给人以冰冷的感觉。 她缓步来到我身边,忽然眼神流转,望向林铃,说:“你出去吧。” 语气像是不容置疑。 “莲生老师,他……” “出去!”这位叫莲生的女人又说。 林铃似乎有些踟蹰,她的迟疑让我更加不安,但最终,她还是退了出去,最后关上了门。 门刚刚关上,突然,我面前那女人,单手一划,立刻,在我的侧上方,凝聚出了几道剑刃形状的光芒,悬在空中,尖端直直的对着我。 我呆住了。 这手法我见郭大叔用过,但她凝聚的剑不是一把,却是好几把。 这是要杀我?! 我连忙后退几步,说:“大……大姐!你要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一来就……” “妖孽,你当真以为我三清道会救你?”莲生厉声说,“领死吧!” 我彻底呆了,难道林铃妹妹是在算计我?带我来这里,就是要让我死? 我转身去开门,可是手一触到会议室的门,就感觉一阵酸麻,整个人被硬生生推开。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设下了法阵。这就是一个局,引我上钩,引我送死。 我转身,看了看旁边的窗户,踏步而行,想要用巽位借风之法冲到窗户边。可偏偏这个时候我脚下的力量,远没有之前那么强劲,奔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先前。莲生伸手一指,一道剑光已经硬生生向我劈来,我翻身躲避,一骨碌到了桌子底下,那剑光就在我不远处炸开,若是击中,我非得当场一命呜呼不可。 我躲在桌下,嘶声大喊:“我第一次见你,跟你又没什么过节,你……你干什么!大姐你!” “少废话,去阴间和你梅山教的同伙们说吧!”话音未落,第二道剑光从我头顶落下来,我连滚带爬的在会议桌之间翻滚,脚下的轻盈感,随着这翻滚越来越弱,眼看着就不行了。 却在这时,只听见“嘭”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人生生撞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大声说:“莲生姐,干嘛呢你!” 莲生似乎也是一怔,扭头,看着云飞扬。 我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坐在一边的墙角,大口的出气,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莲生的上方,还悬着两道剑光,只是片刻的迟疑,她再次出手,两道剑光一左一右,同时向我袭来。 我才稳定了心绪,这一下是避无可避了,我张大了嘴,叫都叫不出来。 但就在这时,云飞扬忽然飞身而起,迅速跳到我身边,抱着我一个翻滚,那两道剑光,在我刚才坐着的墙角散开。 云飞扬把我挡在身后,自己站起身来,说:“莲生姐,你是不是凝气剑大成太高兴了,您再高兴也不能拿小辈当靶子吧?会死人的!” “你们非要护着这妖孽吗?”莲生冷冷说,“我们三清道和梅山教不共戴天,这次林永州卷土重来,我们必然要做个了断,留着这个梅山教的孽种,想干什么?!” 云飞扬说:“之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这孩子情况不同。” “没什么不同的,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莲生怒吼。 她身后,林铃也冲了进来,大声说:“莲生老师,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说,只是试探试探他吗?” “不用试探,从他进门的一刻起我就看出来,这家伙不但是梅山教的孽种,而且体质特异,十分适合梅山教的法术,呵呵,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干什么?”莲生依旧不肯松口。 这几句话下来,我也觉得怒火中烧,不由得上前一步,说:“我跟梅山教才是深仇大恨吧?我爸我妈,我全村人都是梅山教害死的,要不是他们我现在还好好的读大学呢,用得着跑到你们这破地方来担惊受怕吗?我体质是什么样,我能选择吗?我有权利选择吗?” “少废话,我……”莲生眼看着又要出手。 突然,外头传来一个声音:“莲生,他说的没错,体质是天生的,没得选。你痛经的时候还怪自己是个女人不成,你咋活了三十年还不变性?” 这话一出来,连云飞扬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外头,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戴着眼镜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凌华老师!”林铃立刻向那男人鞠躬。 莲生一扭头,愤怒的看着那男人。 男人却撇了撇嘴,说:“干啥?你可别想不开,我不和你打,打伤了你讹我怎么办?” “你们……好!你们自己要留着这个祸根,那以后,就自己承受!”莲生一甩手,转身离开。 看着那比小白还凶恶好几倍的女人背影彻底消失,我的心才算慢慢放了下来。 那个叫凌华的男人,应该和莲生年纪相仿,应该也是这个总坛比较有地位的人,而且看样子道行比莲生更高。他看起来一本正经、斯斯文文,不像云飞扬那么懒散,但刚才两句话,就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云飞扬引导我叫了那男人一句老师,凌华点了点头,说:“好说好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瘦,得好好历练历练。” “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我对这男人有些好感,不由得问,“为什么那位莲生老师……一见面就想杀我。” “谁让你投错胎。”凌华淡淡的说,“别以为咱们三清道总坛是人间天堂,在你来之前,这里就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觉得可以让你加入三清道,化解和梅山教的恩怨;一派觉得你一来就直接诱杀,最妥当。” 我听了这话,一阵脊背发凉。 “掌门还没出关,所以大家谁也不服谁。”凌华想了想,说,“我刚才考虑了一下,还是把你安排在附近的宾馆住比较好,这庄园不是你呆的地方。” 我赶紧点了点头,这凶险的地方,我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云飞扬却有些迟疑,问:“华哥,那他的病呢?”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这小兄弟是你爸私生子?”凌华瞥了一眼云飞扬。 云飞扬翻了翻白眼,没说话。 “该不是你自己生的吧?” “行了,华大爷!”云飞扬居然也有无语的时候。但他们关系好像不错,这么开玩笑,云飞扬也并不生气。凌华拍了拍云飞扬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定期去看你们,这孩子的事儿,我答应了帮就一定帮,不过,要彻底根治,还是得等掌门出关。在此之前,你和小白保护好他……对了,你少喝点酒。” “放心!”云飞扬挥了挥手。 之后,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总坛,但并没有走远,林铃也跟我们一起走,但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有几次想问她话,可都憋回去了,这气氛让我有些尴尬。 宾馆距离总坛不到一公里,环境倒还不错,小白单独一间,我和云飞扬一间,林铃并没有说要留下来一起住,却跟着小白进了屋子。我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没空多想。 然而,我们刚进宾馆的房间,我才在沙发上坐下来,云飞扬却忽然盯着我,说:“等等,先别坐下!” “怎么了!”我吓得一屁股摔地上。 “这宾馆,好像也不对劲!”云飞扬警觉的说。 【第二十六章】第一柄法器 不知道为什么,云飞扬一说话,我顿时觉得自己肋下竟一阵隐痛。 在离开垃圾场之前,郭大叔已经为我治疗过,黑斑已经消除大半,只有一点淡淡的痕迹,我也早已不那么疼痛了。可现在,这隐痛,却让我冷汗直冒。 正在紧张之际,突然,我背后的窗帘自己拉上了,整个房间顿时变得一片昏暗。 “开灯!”黑暗中,云飞扬大声说。 我立刻摸到房门口,伸手按灯的开关,可是,反复几次,灯怎么都按不亮。 我扭头想要对云飞扬说话,可是,却没有人应答,我依稀发现,原本云飞扬站立的位置,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了。而我头顶的吊灯,这时候,却闪着一点暗光,不一会儿,吊灯亮了,却不是黄色或白色,而是鲜红的光芒,整个房间也变得一片艳红。 与此同时,我发现云飞扬已经不见了,墙角却多了一个人影,一个浑身黑色的人影,连他手里握着的匕首也是黑的。 我吓得大叫一声,转身要跑,可是门果然已经打不开了。 正在我疯狂的扭动门锁之际,我感觉肩膀被人狠狠一拽,整个人跌倒在地上,那人影一晃,到了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却看得清那把匕首直直的朝我刺过来,我伸手扼住他的手腕,双脚疯狂的蹬,慌乱之间,直接把那人踹翻在地上,我赶紧站起来,跨步飞逃,脚底借风虽然用处不大,但多少能让我轻盈一些,凭着这步法,我躲过了好几次致命攻击。 可房间就这么小,我出不去,再怎么逃也没用。 很快,我就被逼到了墙角,大声问:“你是谁!” 那人不回答,再度朝我袭来,我再次跨步,想从他侧面闪过去,但脚下却被床搬倒,直接朝他扑了上去,手本能的一抓,正好扯着他拿匕首的手腕,顿时,一股阴冷的气息,自我手掌窜了上来,蹿到了我手臂上,我感觉有一股黑烟,包绕了我的手臂,迅速窜入我的身体。 这一下,却居然让那黑衣人行动迟缓了几分。 越是危险的境地,我脑子居然越是清醒。 我立刻明白,这家伙大概满身是阴气,而我恰恰有吸收阴气的本事,只要碰到他,对他就会有伤害。于是,我索性胡乱挥动手臂,啥时间,我手底居然黑气直冒,那黑衣人闪身躲开,黑气飘忽到了门口,房门“嘭”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我借着轻盈的步法,一个翻滚到了门口,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往外冲,跌跌撞撞的下楼,冲到旅馆大门外。 最后,几乎是整个人扑了出去,直直的跌倒在几个熟悉的身影前头。 “天望哥哥!”林铃的声音,她第一个上来,把我扶了起来。 这一刻,我浑身依然在颤抖,而且肋下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我忍不住低头掀起衣服来,却发现,那黑斑又回来了,虽然只是小小一块,却也触目惊心。 我惊魂未定,面前的另一人,却很是镇定,淡淡的说:“嗨嗨嗨,别秀你那没二两肉的肋排了。”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小白和云飞扬,居然都站在这里,他们身旁,还有个一脸严肃的凌华。 凌华淡定的拿出手机,看了看,说:“飞扬从阵法中出来一共花了10秒,小白15秒,林铃30秒,你丫居然用了10分钟,看来,你的确是一废物点心。” 我一愣,敢情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又是对我的考验? 我扭头看着云飞扬,他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说:“别看着我,我也没想到华哥这么贱。”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大声说,“你不是帮我吗?” “我就是在帮你。”凌华说,“刚才看了看,你最大的问题果然是只懂吸收不懂运用,而且你身体根本就没办法承受阴气的侵蚀。” 我干咳了两声,只觉得越来越不舒服,已经快要站不稳了,林铃在一旁扶住了我。 凌华伸手在我肋骨下方点了点,瞬间,我感觉一阵清凉,立刻痛楚就减少了几分,他接着说:“你这样,根本没办法通过三清道的比武面试。” “比武面试?什么鬼!?”我瞪大了眼睛。 一直没说话的小白,两手抱在胸前,这时候开了口,说:“三清道分成两派,一派要杀你,一派要救你,他们想了个主意,让你选两个帮手,和要杀你的那一派的三个人比试道法,你们要是赢了,就让你去见掌门,你们要是输了,掌门出关之前,他们就直接把你正法。” “这叫什么鬼主意,无论怎么样都是我输!而且我根本不懂道法!”我失声叫道。 “别瞎嚷嚷,三局两胜,就算你输了,还有两个人呢。”凌华说,“而且万一你没输呢?” 我摇了摇头,说:“反正,三清道让我来,就是让我来受死的呗……” “那你就甘心这么等死吗?”凌华说。 “哥哥,没事的。”林铃扯了扯我的衣角,说,“我们会帮你的……” 我依然没有回话,我心里又是憋屈,又是害怕,一万个后悔跑到这鬼地方来。 但下一刻,凌华却不由分说的,直接抽出一把和我小臂差不多长的短剑来,递给我,说:“拿着。” “这……这是什么?”我一愣。 “凝华短剑,这玩意对你有用。”凌华说。 一旁的小白一声惊呼,说:“华哥,这可是你的法器,怎么能轻易送给别人!” “小孩子玩意儿。”凌华瞥了一眼云飞扬,说,“谁让这小兄弟是咱飞扬的私生子呢。” “呸。”云飞扬啐了一口。 凌华又说:“不跟你开玩笑了,听着,这东西,如果善加使用,能转换阴阳,让浊气、阴气、戾气化成清气,虽然以你的道行,也化不了多少,但对你修炼是有帮助的。” 我一怔,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一脸严肃却满嘴跑火车的凌华老师。 “今晚我教你些吐纳的法门,你自己好好修炼,比武面试,定在掌门出关后三天,我和莲生都只能干看着,不能参加,你尽可放心,你们仨要对阵的顶多是三清道的三级学徒,实力一般。”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拍了拍云飞扬,一脸的嘲讽。 云飞扬淡淡的说:“欺负个三级学徒,真没啥意思。” “别大意,一会儿被人打成孙子了别来求爹救你。”凌华一撇嘴,转身就走,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让我晚上到旅馆的顶楼找他。 我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忐忑,而且我明显发现,小白姐在一旁,眼里都是羡慕嫉妒,也不跟我说话。 云飞扬倒是一脸无所谓,让我先好好休息,晚上好好练功。 我只有四五天的时间准备。 他们俩转身回了宾馆内,外头就剩下我和林铃两人,林铃一直低着头,这个时候,才低声说:“哥哥,我……对不起,我没想到莲生老师会那样……” 我摇了摇头,说:“这不怪你,三清道那么多规矩,你也没办法。” “哥哥,我听说姐姐的事了。”林铃又说,“以后,没有她保护你,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赶紧摆手,说:“别这么说,我一定会把沐姐姐救回来的,这次我来,不仅是自救,也是为了帮她,郭大叔说,如果能治好身体,回去就可以让她成为我真正的契魂,以后就不会再分开了。” “是吗,嗯,真好……”林铃笑了笑,笑容有些复杂,接着又说,“我也会帮你的,你放心。”说完,她就转过身,说她不能在这地方呆太久,要回庄园里去,虽然我心里有很多话,但却也不好多说。 林铃走后,我收拾了一下有些沉重的心情,端详着那把短剑,回到房间,我把短剑从剑鞘里抽出来,只觉得那剑身上阵阵清凉的气息,放在手边非常舒服。 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我的确是有些疲惫了,肋下的隐痛虽然消失,但是黑斑却依然在,看来郭大叔说的没错,果然,他的手法也是治标不治本。 我没办法,只能先好好休息。 一直睡到夜里九点多,我才醒来。依照约定,我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带着短剑上了旅馆的顶层。夜晚,顶层的风有些凉,我立刻清醒了一些。 这个位置,能够非常清晰的看到远处的三清道总坛庄园,那地方,果然和一座大学城差不多,也不知道是谁出那么多钱建立的。 可是,我在顶层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凌华老师现身,我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家伙满嘴跑火车的,该不会是耍我吧,我也没他的联系方式,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正当我在原地踱步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楼道传来,我以为凌华老师来了,赶紧转身,准备迎上去。 可我刚要开口喊人,却发现,来的,是个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女人。 莲生…… 她冷冷盯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第二十七章】我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我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短剑,说:“你要干什么?凌华老师呢?” 莲生淡淡的说:“死心吧,凌华不会来了,你真以为他愿意教你道法?” “你说什么?”我一愣。 莲生说:“你以为凌华会被你们几句话哄骗吗?当时人多,他只是不便出手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们说好了要在这算计我,故意把我骗到这个没人的天台上来是吗?”我咬牙,抖了抖手里的短剑,说,“那他为什么送给我这把法器。” “即便你有了法器,你会用吗?”莲生一脸嘲讽,接着说,“行了,你没路可退了。”说完,向空中一指,两道剑光瞬时朝我劈来。我慌了神,赶紧后退,手里的剑疯狂的乱划。没想到的是,那两道剑光落下来,居然被我手里的剑生生劈碎了,在我旁边散开。 莲生见状,再次抢上一步,反手一挥,又划出两道青蓝色的光芒,依然是如同剑刃一般,急速向我飞来,我急忙横剑抵挡。 发现这把剑起了作用之后,我信心也增强了几分。 两道剑光,在我剑身上炸裂,我被光芒的碎片划了两道口子,整个人也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下楼去。莲生站在远处,眼看着又要出手。但这个时候,我忽然发觉不对劲,立刻站定身形,大声说:“不对,你不是莲生老师!” 莲生一愣,说:“我不是莲生是谁?” “你如果是莲生,刚才完全可以对我下杀手,没必要每一招一式都手下留情!”我说。 “你是着急去死是么?”莲生冷笑一声,“那我成全你。” 说完,她双手一展,刹那间,她周围陡然又出现数柄长剑的虚影,剑刃直朝向我。 这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天台的边缘,已经是退无可退,我一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不管这人是不是莲生,宁可被她杀了,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脚下迅速借风,不躲不闪,迎着剑光冲了上去,手里的凝华剑,也是一通乱划。莲生周身的剑光,立刻朝我飞来,像是下了一阵雨,但是,那些剑光虽然来势汹汹,却没有那种气流造成的压力。之前对上林永州和梅山教信徒的时候,他们所发出的道法,不单单是能伤人,还能给人造成巨大的压迫感。 今天上午,莲生的那几剑,更是如此。 可现在,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剑光划出的伤痕,不顾疼痛,朝莲生直冲上去,瞬时一刺,凝华剑立刻贯穿了莲生的腹部,而莲生的躯体,却陡然一晃,冒起一阵青烟,我再仔细一看,手里的短剑,只挑着一件鹅黄的外衣,哪里还有莲生的身影。 “不错,不错……”这时候,我听见有人拍掌的声音,楼道口,凌华缓步踱了出来,笑着说,“你就不怕,是真的莲生来找你麻烦了?” 果然,又是他在考验我。 我握着短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爽,但还是说:“我确定她不是。” “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第一个原因刚才说了,还有一个原因,莲生老师看起来是很讲究的女人,这都大半夜了,她怎么可能衣服都不换,还穿着白天那款式,不用洗澡的吗?”我说。 凌华耸了耸肩,说:“这个角度很刁钻……”转而,他又说,“好了,不多说这些了,听着,你现在只会吸纳阴阳之气,却不会吐气,也不会练气。须知吐纳与修炼是一体的,天下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驱动,这二气又分化出了各种元素,能操纵什么元素,和你命格相关,但道法强弱,和你对阴阳的感知能力、以及阴阳二气的积累相关。现在我教你一些方法,你先去感知,等你学会了感知,自然能懂得基本的修炼之法。至于摆阵、结界、施法,都是需要以这最基础的法门作为根基。” 我赶紧点了点头。 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心里却莫名有些兴奋。 不过,凌华所教的修炼方法,实际上,却十分简单枯燥。而且他就把咒诀说了一遍,就让我自己坐一旁修炼去了,随即,就下了楼。 我虽然总被人说体质特异,但毕竟是半路出家,我现在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格,生辰八字都搞不明白,就更别说感知阴阳了。 不过,奇怪的是,咒诀念了一阵子,我在原地静坐了一会儿,忽然能感觉到,我手臂和腹部,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流动,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忽然能感受到血液流向,但很快我发现不对,因为那气息冰冰凉凉,甚至让我有些汗毛倒立。 很快,我就发现,我肋下那一块黑斑疼痛处,这种阴冷的感觉,尤其明显。 第一天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天台上坐了多久,最后直接靠着天台边缘睡着了。 白天,我被凌华叫醒,他让我回去休息,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到天台上来。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在天台上静坐,一切好像没什么进展,但到了第三天,我却发现,身体里又多了一种温暖的气息,好像和阴冷气息的流向相反,二者又会时不时的交融在一起,继而又分开。 到了第四天,这种感觉更加明显,而且,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风,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风就是风,要么清凉要么温热,而现在,我周围的风,有了不同的流向,而且空气中的冷热似乎也更加明晰,有些地方虽然阴冷,但却又带着温暖的气息;有的地方温热,但里头却又有一些冰冷的细流,仿佛消息一般慢慢流淌。 凌华知道我现在的感触之后,稍稍有些惊讶,拍着我的肩膀,说:“这么短短的几天,你就学会了感知阴阳之气?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我问他:“那你能教我怎么修炼了么?” “你别以为,修炼就是跟你看电视电影里那样,搁那坐着,打打坐悟一悟天下大道就行了,道法和武技一样,靠的是积累,道法最直接的积累方法来源于战场、战斗。”他说,“其他的都是花架子,你学一辈子花架子,顶多也就能路边摆摊算命。” “那你的意思是……” “没时间了,后台,就是比武面试的时候,你好好巩固了自己的基础,其他的,就是随机应变了。”凌华说。 我心里很是不安。 一个就练了三四天,门道都没摸着的人,要和一些“道法学校”出来的人比试道术,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谓“比武面试”的前一天晚上,凌华又找到我,把一个小小的香包塞在我手里,说:“把这个放在你肋下,能减缓痛苦,也能减少你体内的阴煞气息。” 我有些感激的点了点头。 他又说:“记住,阴阳二气,过犹不及,阴气太重就会成为阴邪之气、阴煞之气,阳气太重则令人燥热冲动,也未必是好事,自己小心着点。” 我赶紧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我注定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外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赶紧起身开门,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林铃。她还是那样,微微低着头,好像有些紧张,我不由得问:“你怎么来了?” 林铃说:“哥哥,别多问了,和我一起走吧,别呆在这里了,他们根本不会让你赢比赛的,他们打算密谋明天在比试台上杀了你。” 我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他们要杀我,也做好准备了。” “没那么简单,那天凌华老师没说真话,怕你担心。其实大部分三清道的人都想除掉你,只有少部分支持把你留下来的。”林铃说,“咱们快走吧,你的病,我来帮你治,好不好,哥哥。” 我说:“那沐姐姐怎么办?” 林铃愣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说:“我们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哥哥,求你了,跟我走吧,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想你也被人害了……” “也许我能等。”我笑了笑,说,“但沐姐姐已经没有时间等了,你明白吗?” 林铃却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我,说:“可是,沐姐姐已经去世了!” 我只感觉,林铃的身体,竟不像从前那么冰冷,反而带着体温。而且,我也能感知到,她体内阴阳之气是平衡的,身体状况,绝对比在村子里的时候好得多。 但她的话让我有些迷惑,我摇了摇头,说:“你在说什么?” “天望哥哥,我们救沐姐姐,是为了度她轮回,让她早些安息,并不是让她成为你的契魂,契魂是梅山教的邪术,你如果真的学了那法术,以后在道门中会人人喊打的……”她抬头看着我,声音有些哽咽了,说,“沐姐姐走了,但我还在,哥哥,你还有我……” “不……不行……”我推开她,退了两步,说,“我和她已经有了契约,我要对她负责任。” 林铃木然站在原地,表情十分复杂,过了很久,她忽然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哥哥,我不能让你误入歧途。”说完,忽然一挥手。 顿时,我胸口一凉,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