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西村 河西村这个村名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位于北方的这个村子,实际上却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奇异之处。 既然叫河西村,有河,那是肯定的,那条河不大,名字却古里古怪,叫做阴河,据说解放以前,这条河原本是叫做阳河,有跟浏阳河攀亲戚的嫌疑,后来日本人打进来,杀了不少人,他们把尸体都直接扔进河里,上千具的尸体啊,听老人说,直到十几年后,站在河边上,都还能闻到尸臭。再后来,阳河边上发生的怪事就越来越多,也许是因为晦气,又或者是为了铭记那段历史,大家就管这条河叫做阴河。 河分东西,那么有河西村就必然有河东村,实际上却不然。 大约二十多年前,阴河以东的地方的确也有一个村子,叫做望东村。两个村子隔河相对,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矛盾,隔河、隔河,隔久了不就变成隔阂了嘛,这也不新鲜。可是,二十三年前的一个晚上,望东村却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全村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在大年初六的晚上,竟然彻底的……消失了。 据当时的人说,那天晚上非常的诡异,大雪寒冬,夜里,天上的雷却打得跟敲鼓一样,比夏天暴雨时候的架势还要吓人。 有些住在河西村边上的人说,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见望东村那头传来一阵阵的怪叫声,但是因为打雷,外面又下着大雪,也没人敢出去看,两个村子本来就一直合不拢,当时河西村的那些人还开玩笑说巴不得河那边的人都给雷劈呢。 可是到了第二天,大家才知道事情不妙了,阴河东边出奇的安静,东村离阴河不过几十米,可是站在河边,却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这要是搁在平时,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有人注意,可那是过年啊,望东村在外打工的人全都回来了,就在几天前,望东村里鞭炮声什么的,简直都搅得河西这边不得安宁。 观察了一个上午,河西村的人坐不住了,于是,一大帮子青壮年就抄着家伙一起来到了望东村。那年头不比现在,在农村,稍微起点争执就以命相搏的这种事情简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河西村的人还是比较谨慎,到了望东村村口,陈老爷子就空着手,独自走进了村子,这也是为了避免误会。 身后那帮年轻人都攥紧了手里的家伙,望着陈老爷子的背影,过了一会儿,陈老爷子一抬手,这些人就全都跑进了望东村。 十几分钟之后,所有人的脸都白了,偌大的一个村子,此时此刻,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别说是人了,就连猫狗和圈里的牲畜都全没了。大家把望东村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活着的东西。 让人感到不安的是,望东村里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都一件不少,可村子里就是没有一个活物。 河西村里过来的人有二三十个,此时,大家全都目瞪口呆,就连阅历非一般人能比的陈老爷子,此刻也是头皮发麻。 出了这种事情,原本肯定会在当地引起轰动,但先前也说过,河西村不是一般的地方,陈老爷子一句话,望东村几百号人一夜消失的事情竟然就被压得一点儿风都没透出去。 一个村子几百个人呢,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后来几年连着有人来调查,却是半点痕迹也没有找到。 然而,事情终究没有任何结果,谁也不知道二十三年前大年初六的那个晚上,望东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望东村的地也被划归到河西村。现在所讲的河西村,其实就包括望东村在内,已经没有了东西之分。 望东村的事情成了一个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迷,直到多年后,我才逐渐靠近了那个答案。 我叫陈杰,那位陈老爷子就是我的爷爷,对于他老人家,我所知不多,因为在我七岁那年的时候,爷爷就离开了人世。 爷爷临终前,除了整个河西村的人,从外面还陆陆续续回来了很多人,他们全都风尘仆仆,满脸悲伤,让我记忆犹新的是,这些人大赶到的时候,几乎全都背着那种很大的旅行背包。 爷爷走的时候,近千人围在陈家院子周围,静默的跪在地上,大部分人都在落泪,但却没有人哭出声来,爷爷喜欢清静,或许,大家都不想让老人家走得不安宁。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跪得久了,就跟身边的老爹说:“爹,我饿了。” 老爹是最疼我的,说得夸张一点,直到五六岁的时候,我都还没怎么下地走过,老爹总是把我抱着或者背着。可当我说出那句话之后,老爹脸色顿时大变,那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都红了,接着,老爹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当时就晕了。 妈妈那时候还在,看我被阿爹打晕在地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把我抱进了屋里,但等到爷爷头七一过,老妈就拿着菜刀,像疯了一样,非要把老爹打我的那只手给剁了。 阿爹被逼得没办法,离开村子躲了足足半年才敢回来。然而那一年,我们陈家大概是流年不利,妈妈虽然消了气,但身子却垮了,她那么一个风轻云淡的女人,不抽烟,不喝酒,最后居然是得了肺癌。 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在病床上躺了两年,到我九岁的时候,才离开了人世。 去之前的那段时间,妈妈娘家,也就是我外婆家一个人也没来过,顺便说一下,直到那时候,我都没有见过妈妈家里的那些人。但是,她刚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医院的病房里就进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我本来还在伤心,看到这么多人涌进来,也有些被吓到了。 这些人穿着西装,面无表情的,他们进来之后,一个和阿爹年纪相仿的中年人就把我从病床边上抱了起来。 “小杰,别怕,我是舅舅。”这个男人的五官和妈妈很像,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却没有那种陌生的感觉,反而从他眼里感受到了一种亲切。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生硬,我顿时就忍不住,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舅舅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没事,以后舅舅会扶着你。” 一个“扶”字,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后来才明白,这一个字,对舅舅来说到底有多重。 老爹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就走了进来。我扭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光是病房,就连外面的走廊里也站满了穿着黑西装的人。 那些人纷纷给老人让道,老婆婆则径直走到了妈妈的身边,看了一眼,闭了一下眼睛,突然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我爹的脸上。 老爹被她那一下打得嘴角都出血了,然而,他还是那一副表情,沉默,哀伤。 离开的时候,那个老婆婆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至今也忘不了她那当时的那种眼神,接连好几天,甚至都在梦里时常见到……如此的冰冷,无比的怨毒。 而这位老人,正是我的外婆。 后来,舅舅就到了河西村,跟我们住在了一起,不过他没有住我们陈家的宅院,而是在河对岸,也就是原来望东村边上的一个地方新盖了一幢房子。 随着我一天一天懂事,渐渐的,我就开始察觉很多关于村子和老爹他们的怪事。 阿爹身体壮实,但从来就不下地干活,可即便如此,家里似乎也一直都是衣食无忧,等我脑子里对钱有了更深层次的概念之后,我就发现,这哥们儿啥事不干的,可兜里就好像有用不完的钱一样。我是在县城里读的初中,穿着打扮什么自然比不上城里的孩子,只是我心里一直奇怪,城里这些同学一个个穿的挺光鲜,但身上的票子却都少得可怜。 有一回,老爹来县城看我,顺便给我那个月的生活费,回学校以后,正好班主任找我谈话,我也忘了是什么事,反正当时是拿什么东西,我顺手就把那个月的生活费给掏了出来,班主任只看了一眼,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诶,陈杰,你这是哪儿的钱?”班主任人挺好,他当时就是怕我干了什么坏事。 我一脸茫然,“这,这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啊,就一千多。” 班主任笑了,“你这一个月生活费都比你班主任我一个月工资高多了,行了,快收好,别随便给人看到,也别显摆,你现在有钱那是托家里的福,可不能不好好读书啊,将来自己也能赚钱。” 要知道那是九几年,普通职工的月薪就几百块,可我当时根本就没那个概念,小时候在家里我都不带钱的,虽然那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没啥好东西,但只要我想要什么,老爹根本都不带眨眼的。 就因为这件事,我才开始意识到,家里那位他娘的也忒有钱了一点儿,可是我一直没弄明白老爹是干什么的。 我只知道,每一年,老爹都会带着村里的一些青壮年出去一段时间,有时甚至一整年都在外面,我就想着他会不会是在外面做什么买卖。 爷俩都在家的时候,我那老爹完全就是闲人一个,没事就爱跟村里那些小媳妇大闺女说说笑笑,他娘的,等再懂事一些之后,我开始怀疑这老不正经的家伙是不是在外面养小老婆啊。 这些事情我没法去问老爹,问了老爹也只是冲我呵呵一笑,在这些方面,我跟舅舅更近,比起阿爹,舅舅是个更为沉稳的人,我跟他之间不像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倒更像是那种忘年交。 高二那年暑假,有天我去了舅舅家,正好老爹又带着人出去了,大热的天,闲着没事,我一边啃西瓜一边问:“老舅,你跟我爹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舅舅抽了口烟,笑了笑,“呵,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把西瓜皮往地里一扔,“我早就想问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村里上上下下都听你跟老爹的,搞得就好像阴河边上的土皇帝一样,你瞅瞅村里那些跟我年纪差不多了,他们见了我就跟、跟那啥似地,还冲我点头,就好像我是什么领导一样,搞得我在村里混了这么些年,一个朋友都没有。” “呵呵呵……”舅舅笑得更开心了,“有人对你恭敬,你还不喜欢?哼,不知好歹。” “别,咱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我爹在外头搞什么合伙企业,村里那些叔叔哥哥都是你们厂里的职工啊?” 老舅伸了个懒腰,“别瞎猜,过好你的太平日子,等你到了年纪,该你知道的就一件不落的告诉你,就怕到时候,你小子躲都躲不及。” 我一听老舅这口风,估摸着家还真有产业等着我去继承呢,不由得我就想起电视里那些家财万贯的二世祖,豪车、美女、别墅……再看看自己,大热的天,跟一徐娘半老的中年人坐在一起,一边啃西瓜一边侃大山,嘶……估计老爹那点儿产业也够呛。 今年也不知道挂什么风,暑假还没过完,阿爹他们就全都回来了,我躺在宅子里,大老远就听到他们一个劲儿在那儿骂娘。 我心想这回出去估计是赔本了,见老爹灰头土脸的回来就挖苦他。 “哟,这生意做得不错啊,看您这造型,也得有半拉月没洗了吧,哪天也带我出去沾沾光啊。” 阿爹咧嘴一笑,我最受不了他这表情,妈的一天两包烟,那口牙却白得像是能反光一样。 “买卖嘛,还能尽是赚头,亏小赚大,你懂什么。” 阿爹没再理我,赶紧跑去屋里洗澡。这些年河西村是越来越有钱,除了老舅家里,空调、电热水器这些都是最低配置,我家后院还停着一辆悦翔,但自从老爹心潮澎湃的买回来之后,那车根本没怎么悦,现在锈得就只剩下翔了。 阿爹进屋后没多久,我又听到村口传来汽车的声音,出门一看,正巧秦二麻又来他家窜门儿了。 秦二麻原名秦山,跟我年纪差不多,黑瘦黑瘦的,鬼点子多得很,在村子里,秦二麻子在同龄人当中,算是跟我走得最近的,我俩关系是挺好,但还没到交心的份儿上,主要是吧,我觉得二麻子这人忒狡猾,跟这小子在一起,我总是自觉不自觉就想要防着他一手,但也有可能就是我自己毛病多。 “嘿,杰哥,天够热的,咱要不又去水坝那儿玩儿玩儿,嘿,早上我就看到一群县城里的人往那去了,里头好几个女的长得都不错。”一边说一边淫笑,二麻子还举起了总是挂在他脖子上的那望远镜。 二麻子有个哥哥,现在大概已经二十六七岁了,我小时候见过他几回,和二麻子完全不同,他的哥哥秦风长得非常壮实,能干得很,秦风十岁不到的时候,就已经跟着爷爷在外面跑了。老舅来村里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秦风就离开了村子,那天老爹是带着我一起送秦风上车的,临别的时候,老爹还跟他单独聊了半个来钟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秦风现在在什么地方,二麻子也不知道,那望远镜是几年前秦风托人给二麻子带回来的,二麻子就一直把它挂在身上。这本来可以说是代表兄弟情深的信物,但被二麻子这鬼东西一搞,倒成了我俩偷窥大闺女洗澡的利器。 我不算什么老实人,再被二麻子一带,以前干的破事也不少。不过去水库偷看女孩子洗澡多了,我就发现二麻子那欣赏水平实在不咋地,他口中说的貌若天仙,哼,一般人还真没法接受。 加上现在外头这么热的天,我正犹豫着,就看到村口陆陆续续的停下了三辆吉普车,跟着十几个人就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们出现不到一分钟,几个村里的叔伯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把那些人给拦住了。 两边的人没说上几句,我就听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打前头的一个陌生人拍了拍老六叔的肩膀,结果老六叔立刻就推了他一下。 “好像出事了,走,去看看。”我立刻往前走。 二麻子把我拉住,“杰哥,村里的事,咱们小辈子不能管。” 也不怪二麻子这样说,老爹以前当着我们这些小辈说过,河西村遇上天大的事情,年纪不够二十的,都不能站起来出头。 老爹就跟当年的爷爷一样,既不是村长,也不是村干部,年纪跟那些老人更没法比,但河西村的人好像就认老陈家的话,他说过的那些戒条,村里的人从来不敢违背。(各位朋友不要忘记收藏,多谢。) 第二章 陈家阿司 我很想过去看看,但听二麻子的话,心里也犯嘀咕。“哎呀,这不还没闹起来嘛,走,看看去。”我给了自己一个借口,还是跑了过去,可回头一看,那龟儿子秦山硬是站在原地没动。 “靠。”心里骂了一声,我便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老六叔他们身边。 从车上下来的那伙人带头的是个秃头,长得歪瓜裂枣,还挺横,“六哥,要动手是吧,行啊,叫陈家阿司出来露个脸,咱们肯定奉陪。” 老六叔这人脾气不好,一下真有些火了,“徐秃子,你什么辈分,我家阿司是你他妈想见就能见的吗?” 说完了,老六叔还真就往前冲了一步,得亏是旁边的人把他给拦住了,要不两边的人立马就得打起来。 “陈家阿司……”我暗想着,“不会是在说我爹吧?什么阿司啊?” 这时候,河西村的几个人还没看到我就在旁边,反倒是那徐秃子瞪了我一眼,“哟,你们河西村什么时候又出了个秦风了?” 老六叔他们头一转,这才看到了我。 “哎呀。”老六叔皱了皱眉头,那表情就好像后悔刚才说错话了一样,“小杰,你怎么在这儿,快回去,别让你爹看到。” “诶?”徐秃子那些人一看老六叔的反应,顿时来劲了,“难不成这位就是陈家阿司的公子?嘿嘿,肯定是。”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我身份之后,徐秃子显得特别兴奋。 我被他那神情给搞得发火了,“是你爷爷,你他妈谁啊?” “嘿哟,没掌班儿呢,火气还挺大,行啊,既然你是陈家阿司的儿子,我把事情跟你说也一样,六哥,嘿嘿嘿……” 徐秃子冲着老六叔贼笑,他显然知道,他们说的那些是不能让我听的,眼下这就是在逼着六叔让老爹出来见他。 “六叔,还是去找老爷吧。”一旁河西村的一个小伙子说道。 老六叔显得无可奈何,冲着徐秃子那些人一瞪眼,但刚转身,就看到我爹头发湿漉漉的走了过来。 “爹,这些人好像是来闹事的。”我立刻说道。 徐秃子吵吵嚷嚷的要见我爹,我爹这会儿来了,他整个人却立刻像是矮了半截,嬉皮笑脸的说道:“哟,陈家阿司,可算见到您了。” 我不清楚老爹跟这些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于是就看着阿爹的反应。 阿爹手里还拿着一根毛巾,一边往前走一边擦头发,“有屁快放。” 四个字,干净利索,说话的时候,阿爹根本就没正眼去看那徐秃子。 徐秃子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四五个人就从车上抬下来一口箱子,那箱子不大,木头做的,黑啦吧唧,表面上全都是那种被虫蛀的小孔,密密麻麻,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等箱子被抬到眼前,陈杰却闻到了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香味。 “这该不会是什么见面礼,千年百年沉香木吧?”我心想。 老爹斜了那东西一眼,然后瞪了我一眼,“回你房里去。” 我摆了摆脑袋,很不服气的看着老爹,当着外人我没好说,反正意思就是“老子今天就要看看。” 爷俩这么一瞪眼,河西村的几个人差点都笑了,阿爹似乎有点尴尬,然后对徐秃子说道:“戚阿司怎么不自己送过来?” 徐秃子一脸堆笑,“他老人家最近老毛病犯了,走不开,不然一定亲自过来,呵呵,陈家阿司,明年入冬就是时候了,戚阿司让我给您带个话,说……”徐秃子这时笑得有些古怪“说让您......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那徐秃子脸上虽然在笑,一双眼睛却透着股狠劲儿。 这气氛不像是送礼啊,我又看一眼那口箱子,心里没来由的,居然有些慎得慌。 老爹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好,那就先看看戚阿司的东西吧。”说完了,就开始往家里走,老六叔和村里其他几个人跟了过去,徐秃子带了抬箱子的那几个人,也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我不禁一愣,阿爹领着那些人没走正门,而是正朝着后院走。 我也跟着转身,却被老爹给拦住了。 “别跟着了。”老爹似乎也不想多解释。 “阿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我看那几个人走到前面去了,就低声问。 老爹拍了拍我肩头,眼神却有些模糊,“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也不再离我,和那些人一起走向了后院。 我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嘴里嘀咕着:“阿司……什么意思?” 二麻子这时候才猫着腰过来,“杰哥,走吧,这儿没咱们什么事,咱还是去水库吧。” 我瞪了他一眼,一咬牙,“妈的,不让老子看,老子就偏要看。” “杰哥,你说什么?看,看啥呀?”二麻子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从另一侧,往后院绕了过去。 二麻子还愣在那儿,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已经怂了一回,再不跟着点儿,以后就没法跟着我混了,于是也硬着头皮跑了上来。 老宅的后院看着挺普通,但实际上,后院是由两堵墙把里面给围住的,你要是站外边,哪怕是高处往下看,根本看不出一点痕迹,以前我就琢磨过,那两堵墙的颜色是有讲究的,不走过去,怎么看那都只是一堵墙,而两面墙之间,却形成了一个不算窄的夹层,我经常去后院玩儿,但从来没有进过那个夹层。准确的说,是没法进去,因为那个夹层压根就没有入口。 虽然没进去过,可我也动过歪脑筋,半年前,我从院子后头把外墙的两块砖给卸了下来,可是往里面一看,黑漆漆,什么也没有,但隐约能看到一张桌子和摆在边上的几口大缸。哦,是放腌咸菜的,这么瞎猜着,渐渐的,我也就没放心上。 可是眼下当我走到那儿的时候,我再一想,突然觉得不对,这夹层四周连个门都没有,以前看到的那些东西是怎么放进去的? 可是我现在却很肯定,阿爹带那些人不是去后院,而是进了夹层。 我和二麻子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墙下面,摸了一阵,我总算找到了以前凿开的那两块砖。我先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动静,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从墙上把那块松动的砖板抽出一条缝来。 夹层里透出火光,我看见里面的墙壁上,点起了几盏油灯,四下一筹,目光便凝聚在那张长条状的木桌上。 桌子两端,是阿爹和徐秃子,那口木箱被放在地上,我看到,抬木箱的那四个人里,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正把自己的手放在木箱上面,他手上好像有道刚划破的伤口,鲜血正顺着五指往箱子上滴。 我不禁一皱眉,只觉得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更让我感到疑惑的是,那年轻人洒了那么多的血,木箱上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木箱表面那些小孔把血都给吸干了一样。 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木箱里就传来了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挣扎,同时还发出“叽叽嘎嘎”的怪叫声。 再看老爹,一点反应也没有,徐秃子冲他笑了笑,“陈家阿司,这东西是戚阿司用了两年时间找到的,可凶得很,我们四五个弟兄都因为它见了老祖宗。” “摆上来吧。”阿爹说完,老六叔就走到边上一口大缸面前,然后伸手在里面掏了一阵,听声音,我觉得那缸里应该装满了某种液体。 而接下来我所看到的东西,则完全超出了过往的一切认知。 在缸里捞了没多久,老六叔就把一条像是鱼,又像是泥鳅的东西从缸里抓了出来,那东西个头不小,看样子还挺沉,尤其是它的脑袋出奇的大,跟小孩儿的头一样。 老六叔手上全都是深黄色的粘液,看上去恶心得要命,而这时候,徐秃子那些人也把木箱打开,然后将一团黑色的东西放到了桌上,那玩意儿被黑色的丝絮覆盖,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我只听到那东西在不断的怪叫,不断的挣扎,徐秃子旁边两个壮汉废了死力才把它给摁住。 阿爹拿出一把匕首,正要往手上划,老六叔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在自己的手上来了一刀。 血滴在了老六叔抓出来的那怪物脑袋上,不到几秒钟,那怪物的尾巴就甩了起来,像被摁在砧板上的活鱼,拼命的乱蹦。 屋子里谁也没有再说话,徐秃子一拍手,两个摁着那黑毛怪物的壮汉就撒了手。 几秒钟之后,陈杰几乎被眼前的东西吓得大叫起来。他看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表面裹着的,原来是长长的头发,一张分不清男女,皮肤泡的发白的脸从头发之间探了出来,而在那张脸的下面,是两排密密麻麻的,好像蜈蚣腿一样的脚。 我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这他娘的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 两只怪物一照面,就冲对方扑了过去,那张惨白的脸把嘴长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两排獠牙顿时咬住了那大脑袋泥鳅的后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死人的嘴里还爬出来许许多多的好像蛆虫一样的东西,不停的往大泥鳅身上钻。 很快,大泥鳅的动作就变得缓慢,挣扎也越来越弱,它身上已经千穿百孔,黄色的黏液四处横流。 可是突然,那脑袋大得出奇的泥鳅猛地把嘴张开,陈杰目瞪口呆的看到,一只人手从那嘴里猛的伸了出来,“噗”的一声闷响,那只手直接把那死人脑袋给穿了大洞。 难以计数的虫子从那颗脑袋里爬了出来,但诡异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没敢越过那张桌子的桌檐儿。 桌上,两只怪物看来都死绝了,我看得满头冷汗,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在意身后二麻子的声音。 “杰哥,里面在干什么?诶,你让我也看看啊。” 徐秃子咬了咬牙,似乎眼前的结果未能让他满意,“陈家阿司,好本事,没想到您这么多年没上桌子,手里居然还有干货,我……”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阿爹一把抓住他的手,猛的往爬满蛆虫的桌上一摁,于此同时,另一只手从老六叔那里夺过匕首,然后用力往徐秃子手背上一插。 “啊!!!” 徐秃子发出一声惨叫,被插在桌上的手三秒钟不到,就出现了几百个小孔。 阿爹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陈杰眼睛都几乎反应不过来,而此刻,在阿爹的脸上,陈杰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凶悍表情。 “对长辈不尊,断手……回去告诉戚阿司,我没去碰的东西,其他人最好也别动,我没我老爷子那么好说话,想死的,都可以来河西村试试。” 阿爹说完之后,这才把匕首拔了出来,徐秃子也不知是给痛的还是给吓的,屎尿横流,很快就被他带来的那些人给抬走了。 看到这个时候的老爹,陈杰觉得有些陌生,但是,阿爹刚才突如其来的霸气,却也令他刮目相看,甚至是佩服。 第三章 家族 二麻子在背后一个劲的拍我后背,“杰哥,里面到底啥情况?你,你怎么一直在抖啊?” 尽管他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现在我还是觉得太刺耳了,不是因为二麻子,而是刚刚看到的东西实在太不可思议。我自然而然又想到了阿爹的职业,心里不禁一阵乱麻,再往夹层里看,突然之间,就看到一张黝黑的脸孔正在砖洞的另一边,跟我脸贴脸,怒目圆睁的瞪着我。 “呃!”我吓得往后一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在夹层里注视着我的人,正是阿爹。 阿爹什么也没说,一双眼睛很快便消失在砖洞里。二麻子仍旧一头雾水,“到底咋了?”见我退到后面,二麻子便贴上去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我猛的想到了什么,然后上前一把拉开二麻子,接着又迅速将砖石放了回去。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也能想到,里面的东西绝对不能给别人看见,虽然二麻子也是村里人,可夹层里那些东西显然不是我们能看的。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现在阿爹反正已经知道我在偷看,我便想要立刻去跟他谈谈。 “二麻子,你自己去水库玩儿吧,我今天不舒服。”撂下一句话,也不管二麻子的反应,我就拉着他饶过后院往前走。 二麻子一脸迷惑,可也不敢再问。两个人来到前院的时候,远远看见徐秃子那些外地人全都上车走了。老六叔站在门口,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苦笑,也似乎有些无奈。 想必我那点小把戏,夹层里的阿爹和老六叔都心知肚明吧。 “阿杰,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老六叔说,“你爹先前不都说了,以后就会把事情都告诉你,可现在你小子是坏了规矩,你......”话到这,老六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唉,行了,你爹在屋里坐着呢。” 我上前一步,想问什么,老六叔立刻摆了摆手,“进去吧,都这样了,你爹要么提前跟你说实话,要么,哼,你小子就等着挨揍吧。” “提前跟我说实话......”我暗道,看样子,家里的确有很多事是一直瞒着我的。 话一说完,老六叔拍了拍二麻子,两个人一起走远了。 我回到屋里,阿爹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抽烟,见我走到门前,阿爹只是斜眼瞥了我一下,就继续闷头吧嗒烟嘴。 我还在为刚才的见闻感到一阵后怕,也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阿爹现在没说话,但等会儿多半是要开骂的。 可是等了半天,老爷子一支烟抽完,却仍不开口,又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的喝茶。 我这会儿还不到十七岁,心里毛躁,一看阿爹是这反应,先前的紧张和惶恐顿时变成了一股邪火。而且我也知道老爹的性子,要是现在张口直接去问,他多半会对我推诿,就算肯开口,也绝对是要把我骂得狗血喷头。 我心里一激灵,接着暗自冷哼一声,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盘里的西瓜啃了起来,还故意把动静弄得贼大。 您不是要摆造型,耍性子,玩儿酷吗?得,既然是你儿子,我也有样学样。 老爹果然上钩,立马一脸不爽的就开口了。 “你还有心思吃西瓜,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 我连头也不抬,继续吃瓜,一片吃完,又顺手拿起一片,还把两腿盘到椅子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阿爹要发脾气我也没办法,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事根本就不能怪我。我心想着“难道那些鬼东西是我想要看到的?是我在自家后院里养着那种怪物?” 阿爹一向拿我没辙,看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是连连摇头,我很久以后才明白,阿爹其实知道咱们老陈家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儿子今天看到了那些东西,他就不得不改变很多既定的规划,事情牵连的不止我们父子二人,整个河西村甚至更多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你呀,自从懂事以后,就一直想弄清你爷爷和我,还有村里人究竟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是想刻意瞒你,本来等你到了十八岁,就能一五一十的给你交待清楚,可是......”阿爹的神情充满了无奈,可说了半天,却发现我还在那儿装蒜,他气得两步上前,那造型像是要准备动手。 可一巴掌抬起来,终究没能扇下去,阿爹一阵苦笑,太多事情埋在心里,使得这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他放下手,语气忽然变得温和:“你小子就没什么话想问我?” 听到这里,我才终于放下西瓜,“问题?哼,阿爹,你儿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问题,你知道吗,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差点没把我给吓死,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装傻的好,可是那鬼东西就在我家啊,要是不弄清楚,我以后都没法在这屋子里睡安省觉了。” 看到我现在的反应,阿爹脸上的表情反而轻松了,他慢慢的坐回去,又点了支烟,“知道阴司是什么意思吗?” 我的神情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因为我感觉到,阿爹他现在可能就要将一切都告诉我。 “阴司?”我摇了摇头。 阿爹望着门外:“其实就是个比喻,所谓阴司,就好比是世上的官差,只不过,阴司当差的地方,是阴间罢了。” 阿爹刚一开口,我就测底愣住了。按照我先前的推测,阿爹这些人可是专门驯养某些诡异生物的行家,这些生物明显见不得光,所以阿爹才一直对我多有隐瞒。可是他现在把话头一下扯到什么“阴间”,我整个人的思绪就立刻出现了混乱。 看到我的表情,阿爹淡淡一笑,接着说:“按照我们老陈家的规矩,这些事情,还有那些东西,是必须要等你活够十八年才能让你知道,让你看见的,但现在......唉,我一时疏忽啊......”阿爹一口气叹得让人心慌,“可这大概就是所谓命中注定,小杰,我们老陈家所从事的行当就是‘阴司’,说得直白一点,也就是阴曹地府派到阳间的官差,如果你觉得生僻,也可以当成是搞风水的那些师傅,当然,咱们跟风水师不一样,没那么多门道,而且我们阴司跟那些污秽阴暗的东西更为靠近,做的事情也非常凶险。你今天看到的那两只怪物,叫做‘阴兽’,对于我们这样的阴司家族来说,那种东西虽然可怕,但也是都会去驯养的东西,对我们来说,跟宠物没啥区别。” 我好一阵没反应过来,然后看着阿爹愣愣的说道:“那徐秃子叫你阿司,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阿爹点了点头,“其实我们这些人也没什么确切的称呼,河西村的人差不多都是阴司,而当家的那个人就被叫做‘阿司’,因为我们做的那些事情非常凶险,所以,阴司是不能单干的,必须是很多人一起行动。”说到这儿,阿爹不禁一笑,略带几分得意,“呵呵,当然了,能值得我们阴司出马的事情,也绝非是一般的鬼魅邪物,所以啊,咱们河西村的人压根儿用不着去种地,那几块薄田也全都是装装样子,每年哪怕只出去一趟,就啥都够了。” 我也笑了,苦笑,而且是非常僵硬的苦笑,“爹,你觉得你儿子我能信这些?” 阿爹似乎根本不为这种事苦恼,“你小子,是电影电视看多了,只觉得我们这行当就是天天抓鬼除妖是吧?神鬼之说是真是假,其实根本不用去细想,因为我们阴司要对付的,是实实在在的污秽,这就是个行当,我也说了,阴司是个称呼,也是个比喻,我们能相信的不是鬼神,而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手艺’。好比今天徐秃子带来的那只阴兽,它叫做‘煞头’,用的材料是六百年的古尸头颅,阴气沉重,放生之后会非常之血腥,不过,戚家阿司重视材料,手艺却不行,所以那只煞头只能算是一般,但如果让你爹我来驯养一只煞头,用不着六百年古尸头颅,甚至都不需要人的尸体,我就能做出比他厉害十倍的煞头。” 不难看出,阿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带着些许自豪,甚至是自负的。我努力让自己去相信这些,神情不免有些木然。大概因为我是老陈家的后人,也因为这些年的种种痕迹,渐渐的,竟然也不觉得这事情有多玄乎,最重要的是,阿爹他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唬我。 心中的疑问还有很多,可是眼下,我随即就问出了一个跟我密切相关的问题。 “爹,你说的这些信息量太大了,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恐怕没法相信,可是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们陈家所有人,到了十八岁之后,都必须成为‘阴司’?” 方才阿爹脸上那股得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愁苦。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这是命,我们陈家将近二十代人都逃不了的命,但好多年前,你爷爷还在的那会儿,我们就商量着,看看你能不能破了这个命局。嗨,虽然做阴司也是一门生计,而且比起城里那些什么老板富豪,做一个阿司,甚至暗地里更风光,可是跟那些污秽阴邪打交道,最难承受的不仅是种种危险,你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也全都会是些有违人道东西,日子久了,心就烂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阿爹平日里这么个老粗,竟然说出这种文叨叨的话来。 我接着说:“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让我将来接班了?” 此刻我心里特别奇怪,刚听阿爹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排斥,可是现在,我又非常好奇,很想知道阴司平时是怎么做事的?阿爹所说的污秽阴邪又到底是些什么?他们平日离开村子都去了哪儿?要是我也能驯养一只阴兽,到了学校,肯定能把那些王八蛋给羡慕死。我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一副画面——在一片阴暗的世界里,我一身道袍,背负桃木长剑,魑魅魍魉朝我狂奔而来,我却毫不畏惧,只对身边一个靓妞微微一笑,然后在萧瑟秋风中拔地飞身,挺剑而上...... 可现实却是,如果做了阴司,我极有可能变成老爹那副熊样。 对于我的问题,阿爹却没有正面回答,“现在事情也告诉你了,以后慢慢的,你可以跟着我学些阴司的手艺,至于你将来的事情,我会去安排,你不用操心,不过以后你在外面,绝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人。” “这我当然知道。”点了点头,随即我又笑着凑到阿爹跟前,“爹,您要不就先教教我怎么养那阴兽......” “呵呵呵,养了阴兽然后去学校显摆,随便给你陈家讨个媳妇儿?” 我话音未落,舅舅便笑着走入堂屋,他径直来到我们爷俩跟前,然后将一把铜钱往桌上一撒,看了两三秒,便又冲我爹说道:“要让小杰破命局,就要先让他入命局,陈宪常,芸梦已经没了,她的孩子我的外甥不能再由着你们陈家胡来。” 第四章 入命的机遇 ...... ...... 芙蓉村不算穷乡僻壤,村里的芙蓉花远近闻名,早些年,就靠种植盆景花草,村里人的日子也是过得红红火火。 有钱了,就想要更有钱,近些年,村里去过大城市的人不少,见识也非过去能比,等这些人再回到芙蓉村,对自己的门路就有了更多的考虑。 随着公路修通,大家便看到了芙蓉村的地理优势,想搞一搞旅游,把原来的村庄彻底改造,变成一座绝美的世外桃源。不光村里人这么想,城里的几个老板也早已盯上了芙蓉村这块发财的肥肉。 老板们和村里人签好合约,几天工夫,芙蓉村就开始了彻底的改建。原本的村屋要修成一幢幢华美古朴的别舍,石板铺砌道路,溪水引流改道......典雅的古代气息与芙蓉村完美的自然条件相互辉映,才搞了没两年,整个芙蓉村简直就变成了人间仙境。 老华是帮着修建的工人,也是芙蓉村的村民,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完工了,除了相当不错的工钱,老华以前的破屋也早就修成了一座三层高的明代阁楼,虽然都已经卖给了城里老板,不过按照合约,老华不仅能在一楼开饭馆做生意,而且每年还能从那座阁楼的收益里抽成,算下来,比以前养花的收入可高上好几倍。 这天,轮到老华休息,他去了趟县城,买回来不少好酒,想着回了工地之后请几个村里的兄弟好好搓一顿。不想回程时,那破车闹毛病,等修好再回到芙蓉村,已经是夜里十点。 马上就要完工了,这些天,工地里是日夜加班。可老华刚进村子,就觉得有些古怪,他当时没想到点上,四下望了望,看见工地上的灯还亮着,那些机器也在轰隆隆的作响,也就没去细琢磨。 可到了工人们住的棚子,老华却发现,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奇了怪,两班倒,十二点才换班,这些人难道提前去赶工了?”老华想着,就站到门口,又望向工地。这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先前让他感到古怪的原因。 芙蓉村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眼下那些机器虽然全都在响,可仔细去听,老华却发现那里头竟然没有一丁点儿人声,不像平常时候,大伙在工地上吵的闹的比机器还响。 “会不会是出事了?” 老华出了屋就赶紧往工地上跑。但跑了没几步,老华就慢了下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虽然一路上都挂着灯,此刻他心里却隐隐有些慎得慌。村里人现在都租住在镇上,眼下芙蓉村里就这么几十个工人,然而此刻四周除了那机器,却半点响动都没有。再往四下看去,那些修好的屋舍楼台无比陌生,橙黄的路灯下,一块块阴影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默潜伏。老华突然发现,芙蓉村已经没了,现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对于这种陌生,老华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尽管如此,老华还是走到了工地上。 一台台机器在自顾自的运行着,如同老华听到的一样,工地上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老华咽了口唾沫,想要冲四周喊,然而出口的声音却很小,甚至有些嘶哑。 “狗子......二虎......都,都哪儿去了?” 回应老华的只有那些轰隆隆的机器,正当他悬着的心就快跳出嗓子眼的时候,突然,老华在那台挖掘机背后的阴影里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影子灰突突的,再看背影脑袋上那顶安全帽,老华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娘的,站那儿干啥?妈的,一个个全都不出声,搞什么飞机?”老华一边骂一边往挖掘机后头走。当他饶过那台机器,走到那背影边上的时候,霎时间,他那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机器后头不止一个人,而是有一群人围正在一个大坑的边上。老华没去看那个早上还不曾出现的坑洞,而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向那些工友。 几十个工人全都一动不动,他们身上那种灰白就像是石头的表面,甚至连他们脸上也全都是这种颜色。都快完工了,工地上哪儿来这么多灰尘?老华颤抖着看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 光影交错的黑夜之下,老华正和几十个跟真人一模一样的石像站在一起。 那些机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停止了运转。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老华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突突狂跳。 “啊!”他大叫了一声,然后发疯似地往棚屋里跑,因为太过惊恐,跑了不远,便一跤摔在了地上。 此时他也顾不上疼,接着便要站起来,可刚一抬头,老华就看到前面石板砌成的小路上,站着个人。 那人非常古怪,身子似乎很单薄,可是个头却很高,他身上那袍子一样的衣服拖在地上,一半红,一半绿。 老华给摔得有些发晕,没看清那人的脸,也不敢去看。他就这么趴在地上,那个长长的人影却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老华当时就吓尿了,僵着身子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咯咯咔咔......”那个人每走一步,脚底下就会发出一阵极其古怪的响声。脚步越来越近,突然,老华感觉到什么东西踩在自己的左手上,也再次听到了古怪的脚步声。 老华肯定那怪人踩在了自己手上,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重量,只觉得有许多密密麻麻的东西在手背上跳动了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脚步声在背后渐渐消失,老华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不敢再耽搁,得赶紧回去给老板们打电话。可是刚站起来,老华便察觉到了什么。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他终于转身往后看去。 一瞬间,老华的心脏便仿佛停止了跳动...... 几十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石像正拥挤的站在老华面前,他们灰白僵硬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双活人的眼睛,那些眼睛全都眯缝着,就像是冲着老华在笑。 ...... ...... 舅舅突如其来这一番说辞弄得我有些发蒙,盯着桌上那些铜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阿爹却不知为何,生了邪火,“我们老陈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李家人说了算?” “哼,陈宪常,当年妈妈那一巴掌看来还没把你给扇醒,小杰是你家的独苗,也是我妹妹的儿子,芸梦死了,我做大哥的就得替她看着小杰,至少不让他......” “住口!”阿爹仿佛意识到什么,顿时一声厉喝,“李闽之,你就等着今天是吧?好,既然是你说要扶小杰的,又不让我单独插手,那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立时就听出,阿爹的话软了下来。我去,看样子关于我的事情,这俩人还有很多话没说啊。 自从舅舅来了河西村,他几乎就不跟阿爹打交道,整天都待在阴河对岸,村里人对他这个外人不知为何,却很是敬重,每次见面,都管舅舅叫“李先生”。我就奇了怪了,啥时候村里那些大老粗们这么彬彬有礼? 但有一样我是清楚的,舅舅住在这儿,就是冲着我来的。刚才听了阿爹讲述我们老陈家从事的行业,我不禁就开始对舅舅刮目相看。 “难道舅舅也是一个阴司?”想着,我再次看向那些铜钱。 舅舅把手放在我后背上,沉声道:“既然要入命局,你这当爹的自然是要带他入门,不过以后不管他跟着你做什么,我都必须在旁边,你行阴司之事,我通‘太一’之法,只要你不胡来,小杰的命局,我李闽之就算是死,也要帮他破了。” 阿爹冷哼了一声,“哼,你这牛鼻子老道还不讲理了,难道以后我跟我儿子一起去上茅房也得先问问你才行?我......诶,等会儿,夹层墙上那么大一个砖洞,我不可能没察觉,今天也是在最后关口才发觉小杰在偷看,难不成......” 舅舅回了阿爹一声冷哼,“哼,亏你还是陈家阿司,先前还跟小杰吹嘘什么手艺,一点点障眼法,难道也要别人来提醒?” “我......” 阿爹一拍桌子想要站起来,我立马朝两人同时伸手,“等等,爹,舅舅,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太一,障眼法的?舅,你怎么就是牛鼻子老道了?” 听我这么一问,舅舅和阿爹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阿爹说道:“反正现在都不用再瞒着了,小杰,你可记住了,世上那些牛鼻子道人都不可信,你舅舅就是其中之一。你不是在后院夹层外头凿了个洞吗,你舅舅刻意用了障眼法,让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呀,等你把什么都看清楚了之后才把术法解开,于是,我不得不提前一年多就把事情都告诉你,你舅舅这是居心不良。” 不等我说什么,舅舅笑道:“你懂什么,时间我都算好了,早了不够,晚了不行,今天刚好是小杰二十岁之前‘阳称’最为吉利的一天......” 我算是听明白了,感情俺爹是个阴司,俺老舅还是个道士,啧,我这投的什么胎啊? 一想到舅舅居然能使用障眼法,好像还会算命占卜似地,我脑子里又开始一团浆糊,不住的犯晕。不过随即我想到什么,于是抛开那些玄乎的事情,接着又问:“阿爹,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一定就必须立刻把什么话都告诉我啊?是不是因为我看到了那些阴兽,我身上什么东西就启动了?” 我按照玄奇小说里的套路去想,应该就是这个逻辑。可阿爹却白了我一眼,“你想你身上有啥东西?定时炸弹?还启动呢......唉,咱们是千百年的阴司家族,身上阴邪之气是天生的,但十八岁之前,只要不碰到不看到那些东西,就什么事都没有,可你今天看到了阴兽,那东西又是阴气凝聚的邪物,哪怕你就看一眼,邪气也能入体,提前告诉你是没办法,还不是怪你舅舅。不过......”阿爹又缓和的看了眼舅舅,“要想让你破命局,太难,也不能按常理出牌,你舅舅想要你提前入命,就是给了你一次变数的机会。不过还是那话,天下道士除了......唉,反正都是些不可信的家伙。” 阿爹显然是说漏嘴了什么,可我眼下也没心思再去细问,因为现在所知的信息已经足够我消化大半个月了,更何况舅舅接下来的言语。 “你信不信都好。”舅舅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嗓音,“但卦象已经摆在你面前了,就在今天,我们马上就能看到小杰入命的机遇。” 舅舅刚把话说完,村里四叔拎着他那鸟笼,慢条斯理的打门口走了进来。 我们老陈家虽然近三代都是单传,可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祖上的亲戚,和阿爹同辈的我都叫叔,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其中很多人都常年在外面,经常来我家串门儿的主要是二叔、四叔和老六叔,顺便一提,六叔的年龄其实比四叔还要长上几岁,我也不知道为啥阿爹让我管他叫六叔,估计他们是小时候靠打架排的名次吧。 而四叔则是我众多叔伯当中最闲散的一位,整天除了遛鸟还是遛鸟,可村里但凡有事,我却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后来听我爹说,咱们河西村虽然是他当家,不过主心骨,或者说智囊,却是四叔。 “唷,李先生也在。”四叔进屋打了声招呼,然后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一边盯着笼子里那只黑鸟一边说:“村口来了个人,说是想请我们出一趟差,地方不远,五六个小时车程就到了。也是个村子,芙蓉村,去年说要搞旅游,听说修得挺漂亮。” 四叔说得隐晦,但我现在已经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阿爹似乎觉得有些晦气:“老四,你别整天就顾着遛鸟,我这刚回来,你上次找的那是什么破事,去了才知道,那鬼地方阴邪没有,倒是有群黑社会,结果害得咱们差点跟别人火拼。” 我顿时想起阿爹到家时的那副狼狈,呵呵,原来是踩到狗屎了。 四叔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听完阿爹的话,然后看了看我们三个人的神态,随即道:“听你这口气,小杰是全都知道了?” 阿爹点了点头,“以后再说吧,你去把那人打发了,就说我们今年都不出门。”阿爹这话明显是在跟舅舅斗气,“一个小村子,能出得了多少钱。” 我一笑,暗道阿爹这架子看来还不小。 四叔也没多说什么,先是把鸟笼轻轻放下,然后将一张纸和一张照片掏出来,摆在阿爹旁边的桌上。 那纸是一张支票,我惊讶的看见,金额那一栏里,5字的后面居然还有五个0。 “我......五十万!?”我惊得差点就把那支票抢到手里,可是转瞬间,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一颗心却瞬间凉了下来。 照片上是一个大坑,坑里密密麻麻的立着几十个真人大小的石像,他们的姿态都差不多,其实就是双臂垂直,一个挨一个的站立着,只是让我感到有些发寒的是,这些石像的脑袋上全都带着黄色的安全帽,说不出的诡异。 看到照片,阿爹顿时沉默了,可是从他略微一颤的眼神中,我还是读出了一丝惊恐。 舅舅把桌上的铜钱收了回去,淡淡道:“这个机会是老天爷给小杰的,虽然是凶险了一些......”说着,舅舅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然后笑着问我:“小杰,想跟你爹和我出去见识见识吗?” 我那时候知道什么,想着能出去走走,不仅可以亲眼看看阿爹他们所做的事情,而且还有异于常人的见闻,这种事情,对于像我这样的高中生来说,其诱惑可以说是致命的。 阿爹放下照片,似乎对舅舅的擅自做主有些气恼,可沉思之后,还是对我问道:“你,真想去?” “嗯,想。”我用力点头。 阿爹用力的闭了下眼睛,接着对四叔说:“让那个人过来吧。” 四叔转身要走,拿起鸟笼的时候,他突然没来由的对阿爹说:“有没有觉得照片上的东西很眼熟?” 阿爹不耐烦的说:“要是没察觉到这一点,我才懒得理他们。” 第五章 有关联的线索 “阿爹,照片上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以前见过?”四叔离开之后,我随即问道。 阿爹把照片和支票都收了起来,没理会我的疑问,而是对舅舅说道:“你觉得那是些什么?” 舅舅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光是一张照片还看不出来,但就算是只看那张支票,就很很容易猜到,照片上出现的不是石像,而是死人。” “死人?”我瞠目结舌。 阿爹没再言语,只是垂下目光,似乎在思考什么。我知道现在再问他什么他也不会开口了,于是就凑到舅舅身边,笑问道:“老舅,我跟着你们出去,是不是得准备个旅行包啊?我需要带点什么?” 舅舅微微一笑:“你需要的东西不少,可那都不是你能准备的,你爹会安排,自己带两套衣裳就行。” 我点点头,然后小声又问:“舅,你真要是道士的话,是不是会很多那种什么法术啊?” 我这时候就像一只钻进全新世界的耗子,对什么都好奇,舅舅却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你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跟着去了之后,什么都别管,只要跟着你爹和我用两只眼晴去看就行了,小杰,阴司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稍不留神,会没命的,虽然以你爹和我,能保你无忧,可是自己要是作死,老天爷都保不了,不管你今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要一门心思的钻进去,你记住,我和你爹不是要你成为老陈家的继承人,而是要帮你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舅舅的话无疑打击了我的好奇心,虽然他说得语重心长,可我那时候也根本没放心上。不多时,四叔就领着一个人进了堂屋。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二十岁左右,穿着也比较时尚。 那女人大概是很少到我们这种乡下,进了屋之后就四下打量,也难怪,我家里的陈设物件都有些年头了,很多还是古物。 “你是芙蓉村的人?”阿爹说道。 女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阿爹,“哦,不是,我叫庄妮薇,是叶氏集团的顾问,想必您就是陈老爷子吧?” 哟,听名字还是个留过洋的妞,“庄妮薇,装你妹。”我心下想着这名字叫着还挺顺溜。 阿爹一眯眼,“你不是芙蓉村的人?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 庄妮薇一笑,我霎时间都觉得有些惊艳,还真是佳人一笑百媚生,“陈老爷子盛名在外,我们老总虽然是生意人,但很早以前就听朋友提起过您的大名,哦,这些题外话陈老爷子想必也不爱听,我就直接说正事吧,照片想必您已经看了,这次我们真的是遇上了大麻烦,实不相瞒,先前我们已经找过一些师傅去了芙蓉村,结果......”庄妮薇摇了摇头,“芙蓉村的旅游开发是由叶氏集团主导,如果事情不能解决,亏损将超乎想像,陈老爷子,希望您能尽快动身,帮我们解决眼前的难题。” 听她说完,阿爹却笑了,“你说了半天,还没告诉我芙蓉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凭那张照片,让我怎么准备?” 庄妮薇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啊?”我忍不住说:“你都不知道还来找我们。” 庄妮薇看向我,大概是因为我当时的年龄,她似乎觉得有趣,竟然又笑了,“我只是集团派来的顾问,陈老爷子应该也能理解,我们老总不适合跟这些事直接接触,芙蓉村现在已经彻底封锁,就我所知,里面发生的事情极度诡异,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决的,所以,我们才到了您这里。” 阿爹正思索着,一旁在那逗鸟的四叔突然说道:“庄小姐不单是顾问这么简单吧。” 我一愣,紧接着就看到庄妮薇眼神古怪的看向四叔。四叔不为所动,用他一贯懒散的腔调说道:“我这人眼力劲儿不好,庄小姐做哪行的我不知道,可至少你也是个练家子,要是我猜的没错,接下来你就要说,这次进芙蓉村,你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庄妮薇的神情突然变得冷峻,好像是在重新打量四叔,过了一会儿,她脸上恢复了微笑,“既然都被四爷看出来了,我也不用再刻意隐瞒,的确,叶总想让我跟着诸位一起进入芙蓉村,不为别的,就是想确认陈老爷子能把事情都解决,这样一来,叶总也好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行了。”阿爹说道,“我就是个手艺人,出价合适的活就接,没想知道其他事情,你要去也无所谓,只要不添乱就行。” “那我就替叶总先谢过陈老爷子了。”庄妮薇说完,竟然如江湖汉子一般,把双手往前一拱。我瞅了四叔一眼,暗道这窈窕婀娜的女人难道还真是练过功夫的? “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走。”阿爹说完,就回了里屋。 庄妮薇看向我们剩下的三人,“不好意思,既然是和大家一起走,今晚我只能打扰各位,希望能给我找个住宿的地方。” 我暗自佩服这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大晚上的还敢留宿乡野村间,但一转念,我脑子里又挤出了坏水儿,“诶,这装你妹风尘仆仆的,晚上肯定是要洗澡,二麻子那望远镜......” 我正瞎想着,庄妮薇已经被四叔带走了,舅舅也站起身,让我今晚上收拾好东西,好好睡一觉。 把舅舅送出门口,我看见二麻子和村里一帮小孩儿正眼巴巴的望着庄妮薇离开的方向。 “诶,杰哥,那女的是谁啊?长得可真漂亮。”二麻子凑到我面前,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那是来找我爹拜师的,你可别打歪主意,这娘们厉害着呢?”我一通瞎掰,暗想二麻子这狗日的可别捷足先登,今晚上就跑去偷窥。 “嘁,就她那身量,能有多厉害,嘿嘿,杰哥,四叔好像要领着她在村里住下,咱们今晚上要不......” “滚,你色胆包天啊,连我爹的徒弟都敢胡来?” “啊,老爷真把她收下了?” 我懒得再扯,顺势就把门给关上了。 晚上我收拾好东西之后,准备跟阿爹再聊聊,毕竟突然间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我心里没法安静下来。可是去敲门,阿爹却不开,让我早点睡,说他要“闭关”。妈的又不是明天去决斗,搞得跟什么似地。于是我只能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脑子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得久了,我就觉得阿爹和舅舅说的那些都不太可信。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真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是在夹层里我又看得真真切切,那些阴兽的确非常之可怕。 最后,我是想着大美女装你妹才睡着的。第二天凌晨四五点,阿爹就把我叫醒了,我出了卧房一看,四叔、六叔、舅舅以及庄妮薇都已经到了,还有我村里两个二十来岁的表亲,徐虎和刘宽,这俩人年纪虽然比我大得多,可我们是平辈,大家也都熟的不行,我向来就管他们叫虎子和阿宽。虎子身形魁梧,人如其名,虎头虎眼,此刻身上也就一件黑色T恤,一身上下都是黝黑的肌肉。 阿宽的身形虽然不及虎子,却也非常精悍。我印象中,每回只要阿爹出门,虎子和阿宽都会跟着,就像是我爹的左右护法一样。 而当时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那就是四叔的加入。四叔人活得闲散,身子也弱,向来就不出远门,也不会亲自参与走阴司的行动。而这一次他却没跟阿爹商量就自己来了,其原因也是为了让我多一层保护。 一屋子人虽然不多,但除了我之外,个个精悍,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走阴司就这么开始了。那时候,我还满心都是激动和好奇,哪里知道,自己会越陷越深。 吃过早饭,我们五点半不到就出门了,我看到村口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庄妮薇开过来的SUV,另一辆则是不起眼的面包车。我们每个人都带着旅行包,一人一个,后来我知道,这算是带得少的,因为芙蓉村虽然离我们比较远,但全都通了公路,并不需要越野。 我、四叔、阿爹、舅舅坐上面包车,虎子开车,阿宽、六叔、庄妮薇在SUV上。 虎子得知我已经开始入行了,特别开心,车开了之后就开始扯咱河西村的风光。大概也是想让我从侧面了解阴司的事情,虎子嗓门虽然刺耳,阿爹却也没阻拦。 不知道是阿虎夸张还是真有其实,很快,我就听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什么“西镇老妖”,“恒城鬼马群”......简直就跟怪奇小说一样,不过我很快也听出,在虎子讲述的那些事情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鬼啊神的,但其中多半都有那种类似于怪物的东西。我问虎子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妖精?虎子却直抠脑门儿,说自己也不知道。 “爹,虎子跟你混了多久了?”我转头问阿爹。 阿爹闭目养神,“虎子入行早,快十年了,跟我出门少说也有十几趟了。” “那他怎么跟个傻大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说。 阿爹一笑,“哼,他他娘的本来就是个傻大个。” 车上人都笑了,虎子不以为耻,反道:“你们懂什么,我这叫大智若愚。” “是。”四叔说,“木鱼。” 大家说着笑着,气氛出乎我预料的轻松,睡了一会儿,等我再睁眼的时候,看到前面庄妮薇他们的SUV已经停车,我往旁一看,发现大家都已经下车了。 时间是下午将近三点,车子前方三百米出现了一座非常别致的高大木门,上面落书三个字——“芙蓉寨”。 阿爹独自站在最前方,望着那个村子,目光凝重。我想过去,却被阿宽拦住。 “杰少,别打扰老爷。” 阿宽说得不清不楚,但从他认真的表情看来,这时候去打扰阿爹也的确不合适。 阿宽又说:“先去吃饭吧,虎子已经把肉干煮好了。” 走到路边草地上,四叔正在给笼子里的黑鸟喂食,六叔则打开一个背包,将几个好像胭脂盒一样的东西摆了出来。 “老六叔,阴司做事还带化妆的?”我半开玩笑的问道。 六叔笑了笑,“这是你爹亲手做的‘秘药’,等会儿吃了饭,你把它擦在腋窝和小腹两侧,能防着虫子,不过明天天亮以前,就必须用水把它擦干净,不然能烂你一层皮。” “啊?这到底是防虫药还是毒药啊?我还是免了......” 不等我说完,六叔忽然把手中胭脂盒里的东西猛地摁到我脸上,顺着我的眼睛就是一扫。我就觉得那东西比冰还凉,大夏天的,却丝毫没有觉得爽快。 “六叔,这什么啊?”我一边擦眼睛一边问。 六叔笑道:“晚上你就知道了。”说着,就把那个能防虫子的药盒塞给了我。 我撇了撇嘴,看看周围好像也没什么蚊虫,便把东西揣进兜里,并没有往身上擦。庄妮薇也拿到了一个胭脂盒,她似乎对此很在意,还跑到一边去,背过我们,把药擦在了身上。 我正要去吃东西,突然发现舅舅不见了,四下一望,没看到他人影,却突然被四周的景象所吸引。 芙蓉村位于两座大山中央,一条溪水流经村寨,四下并非那种单调的翠绿,而是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简直五彩缤纷,晃得人眼晕。难怪这里会搞旅游,还真是个好地方。 看着看着,我就发现左侧峭壁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站着个人,“我去,舅舅!?”我都呆了,那地方虽然离地面不算太高,可好歹也是七八米啊,除了那块凸起的石头,峭壁上完全是一片光滑,他怎么上去的? 飞上去的? 四叔在一旁乐,“蜻蜓点水,他是踩着虎子肩头跳上去的。” “啊?”我说,“那,那也太厉害了点吧,四叔,舅舅他在那上面干什么?” 四叔说道:“你舅舅是道士,自然会堪舆占卜,他现在正在推算芙蓉村的气数,如果此地气绝,那我们吃完饭就可以回家了。” “哦。”我大概也能明白那意思,“那,阿爹他站那儿又是在瞅啥?也是在看气数?” 四叔说:“你爹看的更直接,是那村子的阴气和煞气,你没发现吗?这么好的地方,那么多东西,四周除了我们,一个人也没有,呵呵,那里头看是死了不少人啊。” “这么大的事就没人来管?”我突然看向庄妮薇,“那个什么叶氏集团的人应该派人来看着啊。” 四叔狡黠一笑,“事情越大,那个老板越不敢派人过来,他只能暂时就这么压着,我估计,那庄妮薇跟叶氏集团压根儿就没有关系,应该也是收了人家的钱,过来帮忙的,叶老板根本就没听说过你爹,请我们过来,全是那女人自己的主意。” “啊?感情我们还是人家打工仔的打工仔啊,那,那老爹干嘛要答应......嘶,也是,怎么说人家也出了五十万。”我一边说一边寻思。 四叔不屑道:“五十万算个屁,你知道你爹平常的价码是多少吗?唉,不是看钱,而是那张照片上的东西,我和你爹十几年前见过一回。” “你们见过?”我立刻来了精神,“在哪儿啊?” 四叔脸色阴沉,轻声说:“就在我们村,阴河对面,原来望东村的地方。” “什么?”我不由得就是一怔,随即就联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关于望东村的传闻。 四叔自然知道我想到了哪里,继续道:“望东村的事情到现在都是一个谜,那件事你爷爷最清楚,可是他老人家什么都不肯说,几百口人呢,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我们河西村的人算是那些人的邻居,小时候啊,望东村那头也有很多我们的朋友,对头啥的,现在他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事情就成了你爹,还有我们这些人的一块心病。” 看着四叔的表情,我顿时就明白了这件事对他们的意义,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况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别的不说,阿爹他们难免会担心哪天事情又会在我们河西村重演。 第六章 金蛹邪胎 虎子走过来把肉干分给我,我转头想招呼阿爹和舅舅过来吃饭,却突然看到远处的舅舅已经离开了那块岩石,整个人就好像壁虎一样,四肢贴着悬崖,然后迅速落了下来。 “好厉害。”庄妮薇不知何时到了我旁边。 我不无得意的说道:“那是,我老舅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说完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牛吹得。 很快,舅舅和阿爹都走了回来,大家开始吃东西,庄妮薇问道:“陈老爷子,情况怎么样?我们是不是马上可以进村?” 阿爹看向舅舅,“这地方没绝气吧?” 舅舅摇头,“气是绝不了,否的的话,那么多房子也根本修不起来,芙蓉村不仅没有绝气,而且按照推演,气数甚至还在顶峰。” “那就怪了。”阿爹说,“我刚才看了很久,也没瞧见半点能生事的阴气和煞气,照理说,这里不该出大事才对。” 四叔接过话头,“还有一种可能,芙蓉村白天的情况和晚上完全不同,既然白天望不见什么,就等天黑吧。” 阿爹和舅舅似乎都赞同四叔的看法。我迫不及待的想进村,一听还要等晚上,就有些坐立不安。但是,阴司做事,即便先前听完了所有怪事的经过和细节,也必须亲眼观察,如果观察到的情况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那么,即便有再多钱,阴司也不会贸然行事。 庄妮薇似乎也知道这些规矩,此刻脸上也有些无奈。 大家四散开休息,我找来虎子和阿宽,三个人斗了一下午地主,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天黑。不等再去问舅舅和阿爹观察的情况,我突然就发现眼前看到的夜色,竟然有些奇怪。 地处山谷,天黑之后,两边山林里那些缤纷的色彩完全被黑暗淹没,四周寂静无声,但奇怪的是,芙蓉村里竟然亮起了灯光。我揉了揉眼睛,因为我先前竟然看到,那村子里居然泛起了一股淡红色,好像烟尘一样的东西。再次睁眼,烟尘仍然没有消失。 阿爹轻轻的拍了下四叔的肩膀,“被你猜中了,这村子一入夜,果然就变了脸色。”接着,阿爹冲着大家说道:“走,进村。” 我寻思说还不如一早就进去,后来才知道,行动前如果看不到阴气和煞气,那才更危险。现在阿爹明显已经看穿了不少事情,所以反而显得轻松了不少。 我挎上背包,然后凑到阿爹身边,正想问那红烟是怎么回事,阿爹却说道:“是不是看到红烟了?” “是啊,爹,那玩意儿是什么?” 阿爹说:“你六叔给你擦的那是‘阴眼红’,是用你爷爷的血做出来看阴气的,如果你看到的烟是淡红色,说明附近的阴气已极重,如果你看到什么地方出现了血红色,记住,那样的地方一定不要靠近。” 我诧异道:“爷爷的血能让我看到阴气?”妈的,爷爷已经死了十年了,这玩意儿有没有过保质期啊?想着我就觉得眼睛又痒又疼。 “正因为你是他孙子,所以这阴眼红对你更起作用,如果没有血缘的外人,倒不一定管用。”阿爹说。看样子他倒的确给我做好了安排。 就快进入芙蓉村了,不知道是因为眼前那晦暗的阴气还是因为四周的寂静,我心里开始有些紧张了,“爹,还有没有什么防身的宝贝,再给我些啊。” 阿爹瞪了我一眼,对于我突然的胆怯似乎有些不满,“一群人在这儿,你怕什么,要防身的宝贝,问你舅舅要去,我们陈家人没有怂包。” 挨了句臭骂,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可正当最前头的虎子离着村寨大门还有不到五六米远的时候,突然,在场的几个人全都猛地停了下来。 我骇然看见,就在那村口大门的门柱边上,竟然露出了半个人影。 那人趴在门柱上,就好像是在那儿偷窥我们一样,让我感到诡异的是,那人抓在门柱上的一只手,竟然出奇的长,都快拖到地上了。 “谁?”虎子胆大,此刻却也极为谨慎,只是冲着那人喊了一声。 “嘻嘻嘻......”门柱后面那人阴惨惨的笑了两声,然后慢慢的往后退,拖着那只长长的左手,他的身影逐渐靠近路灯,刚看清全貌,我浑身不由得就是一个激灵。 那人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短裤,左边半个身子都烂了,那些破开的皮肉全都往上翻着,似乎已经结痂,看着就好像他的左半身长满了灰白色的尖刺一样。 突然,那人开始往村子里跑,阿爹说:“还是活人,虎子,阿宽,追上去。” 听到阿爹的话,虎子和阿宽头都没回一下,接着跑进了村子。这时,舅舅喊道:“阿宽,接着。” 说话的同时,舅舅将一个什么东西扔给了阿宽,我虽然没看清,但从半空中“呤呤啷啷”的响声判断,那应该是一个系着长绳的铃铛。 “这个能捆住他,最不济也要绑在他身上。”舅舅说完,阿宽点了下头,接着继续追了进去。 我们虽然没跟着跑,但脚步全都已经加快了。 “爹,让虎子和阿宽去追,会不会有危险?”我不无担心的问道。 老六叔说:“没事,虎子和阿宽老练着呢,发现不对的话,会马上回来。” 我点了点头,这时候,一行人全都进了芙蓉村,往四周一扫,我发现里头修建得简直就跟古代皇宫里的别院一样,虽然不可能像皇宫一样恢宏,可论精美和别致,已经非常不错了。石板路两边全是阁楼或者花木,电灯也全都安装在灯笼里,照得周围很是明亮。我不停看向四周,警惕着身边出现深红色的阴气,舅舅在我身后,沉声道:“别紧张,这里虽然阴气重,但还远远不到你爹和我没法应付的地步。” 被舅舅这么一说,我心里着实放松了不少。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我看见道路分岔口后面有几排棚屋,就是那种建筑工地上工人们居住的房子。 “去看看。”阿爹说着就带我们走了过去。 庄妮薇却说:“那是建筑工人住的地方,应该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出事的地方在最后那段工地上,我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的好。” 庄妮薇语气里有几分强硬,可是阿爹根本不理他,已经过去了,四叔笑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挥,小姑娘,安安分分的跟着吧。” 说完,大家就都走向了棚屋,我看见那大美女眼神中似乎有些不服气,可能是自己太好色,我此刻竟然有点可怜她。 “走吧,大家还是一起行动的好。”我说完之后,庄妮薇这才跟上众人。 到了棚屋区跟前,阿爹说:“大家去每个房间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小杰,你跟着你老舅。”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六个人分成五组,各自进入了一间棚屋。 其实我心里也觉得庄妮薇说得对,因为到了这里,我发现连之前那种淡红色的阴气都不见了,一帮工人的卧室,恐怕也找不出什么东西。 和舅舅一起在那屋子里一通乱翻,什么也没发现,我把头埋到床底下,连那工人的行李箱都掏出来了,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里面的物件全往地上一抖,顿时,一股子汗骚味朝我扑来,差点把我给熏晕了。 “我去,这工人兄弟也太粗狂了点,居然把这些没洗的袜子内裤都扔到箱子里,诶呀,这味道......”我一边说一边用脚把那些东西踢开,突然,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 我蹲下来拿开上面那件汗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好像是用泥土包成椭圆形的什么物件。那东西就只比我一只手大上两圈,拿起来的时候,我感觉那东西死沉死沉的,比铅球还重,还听到里面好像有水在晃荡。 “老舅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舅舅在看衣柜,接着转过头来,把那东西接了过去,只看了没两秒,他那脸色突然就变了。 “怎,怎么了?”我有些不安的问道。 老舅没理我,然后开始迅速的在屋子里一通乱翻,“小杰,快帮我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没有这种东西。” 我稀里糊涂的,只能继续找,等我们确定这屋里没有第二个土球之后,舅舅立刻带着我走出了屋子,这时,其他人也出来了,而让我惊讶的是,阿爹他们手里竟然也拿着一个椭圆形的土球。 阿爹和舅舅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像有了某种默契,然后,他们让我在原地待着,又将土球放到地上,然后阿爹吩咐其他人继续去别的屋子里找。 半个小时不到,四十多个椭圆形的土球就摆在了我眼前。 “陈老爷子,这些是什么?”庄妮薇问道。 阿爹拿起一个土球,接着将上面的泥土掰落下来,很快,原本灰暗的泥色变成了耀眼的金色,我骇然道:“我去,难道是金子?” 四叔把椭圆金球接过来,我凑眼看去,发现那东西金色表面上,雕刻着一副诡异的褐色图案,线条很粗,也不知是画的什么,看久了,我又觉得有点像是那种古代人拿着丝带跳舞的情景。 “是金子,元代的物件。”四叔说道。 阿爹说:“那些工人一定是在挖掘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他们把事情隐瞒,每人平分一个,就等着完工之后偷偷卖掉。” “如果照片上的石像就是那群工人,那他们也是因此而死啊。”舅舅说话的同时,也已经剥开了一个土球,同样,露出来的东西也是金子。他把东西再递给阿爹,“里面有东西。” 阿爹似乎也早已想到,一双手开始在那金球上仔细摸索,忽然,他右手食指一顿,像是摸到了什么,接着,阿爹从腰间掏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我一看那东西就知道是老物件。等阿爹把匕首拔出之后,我又是一呆。 只见那匕首的刀刃薄如蝉翼,要不是六叔拿手电照着,几乎都看不到。白色刀刃顺着阿爹刚才摸到的地方往下轻轻的一划,顷刻间,我看到那金子做的圆球上居然就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裂痕。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例无虚发的小李他妈的飞刀?” 不知是那刀刃出奇还是金球上本身就有玄机,就在我瞎琢磨的时候,金色圆球已经彻底裂开,一股带着恶臭的黑水流淌下来,同时还掉下来一个猩红色的东西。我蹲下身子去看,可是只瞧了一眼,随即就被吓得蹦了起来。 “小孩儿!”我大叫着,“爹,那,那,那是个不足月的婴儿!” “嚷什么?”阿爹又是不爽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所有人都蹲下身子去看地上的东西。 那的的确确是个本该在娘胎里的婴儿,我侧目再看,发现那孩子的身体竟然还在起伏。活的......我去,这到底是些什么鬼东西。 阿爹叹了口气,“被人养在‘鬼水’里,遭了几百年的罪,也着实可怜。” 那些似乎还活着的胎儿竟然来自元代,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可是这样的东西,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不算是人了。 阿爹拿匕首把那胎儿翻过去,然后闭了闭眼,将刀刃刺入了胎儿的后背。 虽然觉得那是怪物,可眼下的情景也太残忍了,我不禁都想问阿爹,难道就不能把他给埋了吗?可就在此时,阿爹的刀子还没收回来的时候,趴在地上的邪胎突然一百八十度拧过脑袋,然后朝着阿爹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与此同时,我看到那邪胎的嘴里长满了鱼刺一般的獠牙,细小的眼睛也张得浑圆。 阿爹他们并不紧张,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那邪胎狰狞的神情凝固。 望着那张小脸,即便没有阿爹的眼力,我也看到了那股森然的怨毒。 大概是看到了我的一脸木然,舅舅站起来将我拉远了一点,“行了,这些胎儿早就是邪物了,如果不除掉,还会害更多人。小杰,你要记住,对任何人,哪怕是你眼中坏到家的人,都要有一分仁慈,但是对那些邪物,千万不能手软,不然到头来会害了你和你身边的人。” 第一次看到这么残忍的场景,我没办法立刻就缓过来,可就在此时,眼前却传来响声,那些堆在一起的土球全都晃动起来,发出“嘁嘁咔咔”的金属破裂声,那些土球就好像将要破壳的鸵鸟蛋一样不停的乱晃。周围的人全都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接着,我就听到一阵密集而尖锐的婴儿啼哭声。 “什么东西把这些邪胎全都唤醒了。”老六叔说道,“怎么办?阿司?” “别慌。”阿爹瞬间抓下背包,然后快速的拿出了一样东西,我一看,那他娘的居然是个酒罐儿,上面红纸黑字还写着“女儿红”。 我靠,用酒就能把这么多邪胎都收拾了?要灌醉他们? 阿爹第一次当着我面出手,看着挺威风,结果最后却给他搞砸了。估计是这些年舒坦日子过久了,手生,一罐子女儿红刚拿出来,他竟然手一滑,把罐子给砸在了地上,酒水顿时洒了一地。 一看到这情景,四叔脸也白了,我顿时喊道:“爹,你这当家的当得也太磕碜了点吧。” “呃,这,哎呀,别废话,快跑。”阿爹一脸尴尬,可是已经晚了,地上那些土球全都破开,那些从鬼水里冒出来的胎儿就像一条条巨大蠕虫一样爬了出来。我刚看了一眼,那些东西竟然就跟蛤蟆一样从地上高高跃起,张开满口鱼刺獠牙,瞬间咬向了最前面的六叔。 好在六叔老当益壮,给躲开了,可是,跳起来的那几只邪胎又转头扑向了一旁的庄妮薇。我心中大叫不好,被那獠牙啃上几口,这大美女就彻底报销了。然而,不等我英雄救美的热血升起,我就看到庄妮薇面不改色的朝一只邪胎伸出了右手。她出手的速度就像蛇扑一般迅捷,“吧唧”一声,那邪胎的身子被庄妮薇瞬间捏成肉泥。黑色液体自邪胎体内流出,粘在庄妮薇手上之后,不知为何,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烟。 紧接着,庄妮薇继续向我们展示了她奇快无比的身手,那些扑向她的邪胎最后全都被她直接捏死。 夜色之下,庄妮薇就那么毫无畏惧的站在邪胎堆跟前,双手泛着烟尘,那风采别提有多霸气了。 这时,就听四叔冷笑一声,阿爹、六叔他们脸上的紧张也全都消失了。 “‘体不沾毒’,原来是玄门的人。”阿爹说道,接着,他划亮一根火柴,往地上一扔,先前洒了一地的女儿红立时被引燃,让我惊讶的是,眼前泛起的竟然是紫色火光,而且那火焰就像是长了眼一样,迅速扑向一只只邪胎。 一转眼的功夫,几十只邪胎就全都烧得焦糊,酒味、药味,还有邪胎身上那恶心的臭味夹杂在一起,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第七章 异象再现(一) “陈老爷子,您在这行也是声威远播了,怎么还跟我这后辈开这种玩笑?”庄妮薇面露微笑,双手之上的烟尘也渐渐消散。 “既然你也是手艺人,就该知道,同路不同心,到最后是要出大事的。”阿爹沉声道,“难道‘七阿公’只教了你手艺,却没教你这些道理?” 庄妮薇淡淡笑道:“道理不是阿公愿意教我就能学得懂,靠自己实践出来的,才是硬道理。” 我虽然不知道七阿公、玄门这些是什么,可也看得出这小妮子不仅有本事,而且即便在阿爹面前被识破,也没有半分紧张。 “少废话,用五十万来引诱我们,七阿公他老人家到底想做什么?”老六叔说道。 庄妮薇面不改色,“这件事和七阿公没有关系,是我想利用这次机会跟陈老爷子多学习学习,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足够骇人,相信各位前辈不会因为我的先斩后奏而调头回去吧。” 阿爹似乎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顿时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还真就回头了。现在我算是懂了,舅舅先前知道阿爹他们要算计庄妮薇,所以才把我拉开,免得那些邪胎伤到我。虽然庄妮薇的确对我们有所隐瞒,可是我觉得吧,一群大老爷们儿合起伙来算计人家小姑娘,总是有点不太地道。 阿爹接着说:“算啦,都他娘的赶巧了,等出去之后,再找机会去见见七阿公吧。” 阿爹说完之后,六叔就拿出了工兵铲,然后将那些烧得焦糊的邪胎埋进了地底下,盖好之后,还用一瓶比邪胎更臭的红色液体,倒在了上面。做完这一切之后,大家才离开棚屋区,只是我看到,阿爹将一颗金球用黑布裹好,然后装进了背包里。 刚才发生的事情,在阿爹他们面前,显得波澜不惊,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极为震撼,试想如果不是这些厉害角色都在,两只邪胎蹦起来估计我就要没命。后怕之余,我走得离阿爹和舅舅更近了。 舅舅告诉我,刚才的东西叫做“金蛹邪胎”,曾经是萨满巫师所掌握的邪术,几经演变之后,常被古代那些大型墓葬使用,以防备盗墓者。我说那这儿一定是有古墓了,舅舅却摇头。 “这里的山川地势不适宜建造陵墓,所以不可能存在能储备金蛹邪胎的大墓,毕竟,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配享的,这些东西很可能是被人盗掘出来,然后用来保护别的什么。”舅舅说,“我觉得芙蓉村以前肯定出过某件大事,可惜现在这里没人,不然问一问当地的老人,或许能找到线索。” 我点了点头,正想再问玄门的事情,这时,就看到远处虎子和阿宽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 “呼......阿司,那家伙好大的力气,给,给他跑了。”虎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阿宽接着说:“我和虎子两个人在那大坑边上追上了他,那的确还是个活人,但好像已经疯了,我们不敢碰他的身子,怕染上东西,李先生给我那铃铛我还是拴在了他脖子上。” “大坑里还有东西吗?”阿爹问道。 “有,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就在前面不远。”阿宽回答。 一行人没再耽搁,随即小跑着来到那片未完工的工地。这里的灯也全都亮着,我看到四周摆着很多机器,隐约已经能望见那大坑的边缘了。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地上撒满了黄纸,当中间还摆着一张桌子,有不少祭品和一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哼,也不知是哪个法师倒了这血霉,来这儿摆祭坛,简直就是找死。”四叔笑着说道。 庄妮薇开口道:“那个叶总找到七阿公的时候说过,他请过两拨师傅,结果都很惨,听说后面那个是五天前来的,最后人影全无,也不知道死活。” 我们绕过一台挖掘机,然后来到了照片上那个坑洞的边缘。往下拿手电一照,现实的情景远比照片里更为恐怖。那些石像简直太逼真了,虽然一个个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么木呆呆的站着,可我还是看到了那一双双睁开的肉眼。 阿爹说得没错,这些不是石像,而是死人,那些人的眼睛里甚至还闪现着光泽,仿佛只要剥去他们表面那层灰色,这些人就会活过来一样。 “怪了,讲道理,这一路上不该这么顺利啊,都到这儿了,怎么反而阴气都消失了。”阿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的确,这里和棚屋区一样,看不到一丝红色烟尘。 “只有把这些人都拖上来看看才知道。”舅舅说完,六叔招呼虎子和阿宽动手。 大家拿出绳子,虎子和阿宽趴在地上,将绳头绑在坑底两个死人身上,等弄好了就可以把他们拖上来。我看着虎子和阿宽忙活,心里总是担心那些人会突然伸出手把他们给拽下去。可是最后,两具尸体还是顺利的拖了上来。 阿爹用手摸了摸石头表面那层灰色,看那手感似乎的确是非常坚硬,六叔还拿手敲了敲,声音也跟石头无异。接着,阿爹又用先前的薄刃匕首去切割那死人的表面,出乎意料的是,连黄金都能轻易割开的匕首却似乎很难刺进尸体的表层。 我看阿爹的样子还要弄上一阵,就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坑洞。 坑洞不是很深,那些尸体脑袋上的安全帽离坑口表面不足半米,用手电一扫,仍旧只能看到满目的灰白。就在我打算移回目光的时候,突然,我看见被抬上来那两具尸体脚底下露出来的地方有些诡异。 其实乍看之下,那里也就是一团漆黑,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有问题。这土坑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不过很明显的是,修砌的可能性不高,坑周围都是黄土,在手电的照射下,泥色是很明显的。然而眼前的坑底却是一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看不到泥色,这就非常奇怪了,因为手电的有效距离不可能还不到两米,而且眼前这种黑暗只让我想到了一种东西。 虚空。 就好像那底下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片漆黑。可是,这也不对啊,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些尸体都是浮在......半空中的? 我心下实在觉得奇怪,就也学着虎子和阿宽的样子,身体趴在边上,把脑袋伸进了坑洞里,想仔细的去瞧瞧。 后来想想,自己也真够蠢的,要确认我心中的疑惑,扔颗石子进去不就得了,但那时候我也真没去动脑子。大概是因为阿爹和舅舅他们都在身旁,我心里放松了戒备。 脑袋探进去之后,再用手电去照,目之所及的,仍旧是黑暗,那种虚无的感觉几乎让我确定,这些尸体的脚底下根本就是空的。我正想爬起来告诉其他人,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低低的笑声从黑暗之中窜了上来。 “哼哼哼......” 那笑声很快,也很尖锐,好像是女人的声音,而就在我一愣神的档口,突然之间,我就感觉到一股子凉风正吹在我后脖子上。 我的脑袋是朝下的,坑里唯一站着的,是一群灰色的死人,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僵硬而吃力的想要把脑袋抬起来,刚抬了一半,我就看见坑底那些死人全都面朝我的方向,几十双黑洞洞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 第八章 异象再现(二) 面前那排死人几乎已经跟我脸贴脸了,我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这些人鼻孔里呼出来的冰冷空气,此刻,这些人脸上的麻木简直就是一种狰狞。我吓得满脸惨白,在心脏仿佛将要骤停的前一秒,终于下意识的喊了一嗓子。 “爹!诈尸啦!” 哭爹喊娘大概就是我眼下这场景,虽然窝囊,但还是管用,我喊完没过三秒,随即就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腿,然后一下把我给拉出了坑洞。 我惊慌失措的站起来,看见拽我的人正是虎子。 “杰少,什么诈尸?”虎子问道。 阿爹和其他人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立刻到坑边看向那些尸体。 “就是这些东西,他们......他们全都活了,还呼气呢。”我惊吓过度,远远指着那些尸体说道。 可是再一看,坑里的那些死人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凑在一起,而是依旧维持着我们最先看到的样子。 “没呀,杰少,你是不是看错了?”虎子瞅了几眼之后说道。 我眉头紧皱,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爹和舅舅对视了一眼,似乎他们已经知道了原因,阿爹也没像先前那样骂我没用,只是到我身边轻声说:“这就是你早一年接触这些东西的结果,阴煞邪秽寻着你天生的气息,自然而然就要找上你,别四处乱看。” 说完阿爹拍了拍我,然后大家又凑到了地上那两具尸体边上。庄妮薇一脸笑意看了我一眼,就好像看小孩儿犯傻一样,那种目光让我有些不爽,我心说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要换你看到那场景,估计就得吓尿了。可就在我寻思着以后怎么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男子气概的时候,忽然,我看见远处路边一间房屋的墙壁上映出了一个影子。 那好像是个人影,只是在影子的背上却生着些奇怪的东西,飘飘忽忽的。我赶紧闭了闭眼,心说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真像阿爹说的那样,我现在特别容易招惹邪秽? 可是睁眼再看,墙上的影子却不见了。我定了定神,决定什么也别去想,阿爹他们看哪儿,我就看哪儿。 地面上,两具尸体胸前的灰色硬壳都已经被剥开了,那里面露出来的东西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花?”我皱紧了眉头凑到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阿宽戴着手套,在那尸体的胸腔里一掏,撒出来的竟全是颜色鲜艳的花朵,鲜花的活力和死人身上那种晦气格格不入,摆在一起,显得即别扭又诡异。 “梨花,桃花,茶花......”四叔说道,“种类倒挺全的,栽培得也不错。” 我不知道四叔是开玩笑还是在用他的方式表达惊叹,可这时候谁也笑不出来。尸体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内脏,全都被花给塞满了,我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尸体,而是人佣,可是灰色硬壳下面,又的确能看到沾血的皮肉,事情到了这里,似乎连阿爹他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儿满山都是花,阿司,会不会是那些花都成精了啊?”虎子说道。 阿爹他们没有回答,却见四叔拿起两朵茶花放到他那鸟笼边上,笼子里的黑鸟蹦了两下,然后竟然张嘴把茶花都咬进了嘴里,顿时我就看见,那黑鸟的嘴里有红色的好像血一样的东西流了出来。 “呵,虎子说的还真有可能。”四叔说道。 阿爹一转头,“阿宽,去,砍掉边上那棵桃树。” 阿宽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斧子走向阿爹手指的那棵桃树。几下工夫,那棵刚栽上的细腰桃树就被阿宽给砍倒了。断裂的树干上没有任何异常,我想象中鲜血从树皮中渗出的画面也并未发生。 阿宽回来之后,我不由暗道:这事情还真是麻烦,谁也不知道芙蓉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围半个人也没有,在找不到丝毫线索的情况下,即便阿爹他们这些人再厉害,也无从下手。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说道:“对了,我刚才在那坑里有发现......” 把情况说完之后,大家就再次将注意力放到那大坑里,所有手电光全往下照去,坑底那片黑暗依旧如我先前看到的一般。 “哎呀,还是年轻人眼力好啊。”老六叔笑道,算是帮我在阿爹面前找回了一点面子。 阿宽说:“套上绳子,让我先下去看看吧。” 阿爹摇头,“那里面不是空的,尸体更不可能飘在半空中,我们看到的黑暗应该是别的什么,不然的话,手电光怎么穿过去了。” 于是,为了看清全貌,阿爹让我们一起动手,将那些站在坑里的尸体全拉上来。 八个人一起动手,等最后一具尸体拉出来,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时再往坑底看去,那黑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瞳孔。我们扔了一些石子和泥块进去,诡异的是,那些石块最后全都消失在黑暗当中,也没有听到半点落地的回音。 如此之近的距离,我无法想象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然而,庄妮薇却说道:“那里面可能是一种液体。” “液体?水?”我疑惑道:“这怎么可能,就算浮力再强的水,也不可能支撑几十具尸体啊?” 舅舅说道:“话是这么说,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老六叔对阿爹说道:“阿司,放蛇吧。” 阿爹点了点头,六叔便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陶罐,这东西我看着眼熟,回想起自家老宅夹层里的那些坛坛罐罐。 阴兽。 我屏住呼吸,六叔揭开罐子的封口,然后用右手拇指上的指甲在食指上一划,滴了两滴血进去,隔了几秒钟,他伸手从那陶罐里取出了一条盘踞成一团的白蛇。 那蛇的表皮白得一点都不自然,我仔细看了很久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蛇,那层白色应该是后来涂上的一种颜料。 此刻,蛇口正咬在六叔破皮的食指上,看那样子是在吸食六叔的血液。虽然对这些阴兽不了解,可我也看出,驯养它们,鲜血是必不可少的。 上回对付徐秃子那些人的时候,六叔就给了自己一刀子,现在还来,哼,回去了可得炖只山鸡给他好好补补。 六叔很快将白蛇的獠牙从自己手上拔开,然后把它轻轻放到坑口,用脚踩着它的尾部。白蛇又细又长,落地之后就沿着坑壁往下滑。接着,白蛇的脑袋连同一截身子消失在我们视野里,等到蛇身绷直了之后,六叔这才蹲下来,用手将蛇往回拉。 庄妮薇这时轻声道:“‘雪花白’,玄字辈里排名前七甲的阴兽,陈老爷子,看这条雪花白的长度,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七年。”阿爹说道。 阿爹后来告诉我,阴兽也是有品级的,从上至下,分“冥、鬼、玄、阴”四个层次,其中,阴字辈就是泛指那些普通阴兽,上回我见到的两只就属于这个类别。玄字辈的阴兽极难驯养,耗费时间不说,各种条件限制也让人瞠目结舌。而阴兽一旦到了鬼字辈,那就已经算是通人的存在了,这种阴兽不仅厉害,甚至可以通过一些方式和驯养者交流。 最高一级的冥字辈阴兽是无法单靠驯养获得的,一大半都得看造化,这种东西一旦出世,其骇人程度无法想象,我们老陈家上干了上千年的阴司,到我爹这一辈,也就只拥有过两只冥字辈阴兽。 此刻,雪花白已经被六叔攥在了手里,他往回拉了一段之后,庄妮薇先前的判断就被证实了,白色的蛇身上,果然出现了黑色。那种黑色极为纯粹,不用周围的光线和环境去对照,我肯定以为那蛇探进去的身子已经没了。 六叔加快了速度,可就在蛇头将要出来的时候,突然间,六叔的动作顿住了,蛇身朝着坑底猛地下沉了一截。看六叔的表情我就知道不对了,雪花白多半是在那黑水咬住了什么东西,又或者,它是在被什么东西给往下拽。 阿宽反应最快,连忙也抓住了蛇身,接着,虎子也把手伸了过去。然而让我惊讶的是,三个汉子一起使劲,居然都没把那白蛇给拉出来,但也可见雪花白身躯的坚韧程度绝非一般。 舅舅将我往后拉了一把,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六角形的东西,那玩意儿应该是用黄纸折的,而且非常复杂,每个角上还绑着一根红线。 舅舅嘴里快速的念叨了两句,接着,他手上一用力,手里的六角黄纸就烧了起来。舅舅将东西扔进坑里,一瞬间,火焰便像点着酒精一样,在黑暗的表面上扩散开。不过,燃烧只维持了几秒钟,但紧接着,原本还犹如虚空的黑暗就开始“咕噜咕噜”的泛起了泡子,像是被先前的火给煮开了一样。 “虎子,你他娘的使劲儿啊?”六叔知道虎子的力气是最大的,此刻便冲他嚷了起来。 虎子的神情似乎有些气恼,“哎呀,这蛇身子太细,我不好用力啊。” 情况突然变化,我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阿爹,阿爹目光冷峻,手却已经慢慢的伸进了腰间。我知道,老家伙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可刚这么一想,就看到阿爹哗的一下从腰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手枪,冲着蛇身的方向“啪啪啪”连着开了十几枪。 诶呀我去,这,这他娘跟我的想象也差得太远了吧。 一发弹夹打完,黑水里就传来一阵让我头皮发麻的声音,不是惨叫,而是我先前听到的那种女人的笑声,只是这一回声音更加清晰,也更为刺耳。 阿爹换弹夹的动作还他娘的挺专业,可这时候我才发现,阿爹拿出的弹夹很特别,可以清晰看到上面的子弹,而那些弹头全都是暗红色,就好像药丸子一样。 换好弹夹,阿爹又接着开枪,舅舅也似乎做好了准备,那翻腾的黑色水面上仿佛随时都会有东西扑出来。 这时,忽然就听到有人在我们背后喊了一声:“当心后面!” 闻声之后,我们不禁全都朝身后看去,一瞬间,我身上的汗毛都炸开了。 那些被我们拖上来摆在地上的尸体此刻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的脸上不再是麻木,而是全都面目狰狞,嘴里还发出一阵阵低沉的闷响。 面前那一排尸体灰色的体表上都有裂痕,裂痕的中心是一个个细小的孔洞,就好像弹孔一样。 “难道......阿爹刚才打进水里的子弹全都转移到了这些尸体身上?” 没时间再去琢磨了,因为那些尸体已经朝着我们走了过来。和电影里不一样,这些东西移动的速度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很快就已经到了面前。 “阿宽,干活了!”虎子喊了一声,然后用那大屁股把六叔和阿宽都给挤开,将雪花白的身躯缠在自己手上,独自和那水里的东西较劲。 这些人都是老手,相互之间的默契不是我能比的,阿宽和老六叔腾出手之后,迅速从腰间抽出了弯刀,这种弯刀我过去时常在村里看到,以为是劈柴的,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抽刀的同时,二人各自将一个细小的玻璃瓶拍在那刀身上,随着一阵绿色烟雾升腾,我更是看到那刀身上散发出阵阵荧光。 阿宽跑在最前面,六叔紧随其后,阿宽挥手便朝着一具尸体的脖子砍了上去,清脆的断裂声中伴随着“嗞嗞”的怪响,那脑袋分家的尸体顿时倒在了地上。六叔也毫不含糊,几下功夫,面前也倒下了两具尸体。 我简直都看呆了,不是惊叹于两人的勇猛和手段,是因为此时此刻,眼前这两个人哪里还是我认识的阿宽和六叔。就算面前这些东西都不是人,可是他们下手也太狠了吧。 但我很快就回想起舅舅对我的叮嘱,是啊,对这种妖物,如果手软,大家伙就得一起跟着遭殃。 而这个时候,阿爹和庄妮薇也都动手了,阿爹手枪里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无误的打在那些尸体眉心上。他所用的子弹也果然暗藏玄机,被子弹击中的尸体全都还能往前走,可要不了三五步,整个身躯就会彻底瘫软下去,眉心的弹孔里也涌出暗红色的汁液。 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大美女庄妮薇,她手里拿着一根很细的钢丝,竟然直接冲进了尸体堆里,不管那些尸体如何去抓扯,庄妮薇总是能够躲开,并且将钢丝套在他们脖子上,然后猛的一拉......花瓣飞舞,人头落地,简直就跟看电影一样。 刚出来不到一天就看到这种场面,我整个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舅舅没有加入其中,而是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眼睛里由于涂着阴眼红,所以我能看到那些死尸身上的阴气,可让我感到古怪的是,那些东西倒下之后,阴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为浓烈了几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地面上全是花瓣和灰白的残肢断体时,我惊恐的发现,眼前的阴气已经非常浓郁了。 阿宽、六叔和庄妮薇都已经显出了疲态,四叔突然对阿爹说道:“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阿爹说道:“这些东西的表皮是被人做上去的,和我们当年看到的不同,到底是什么人搞的鬼?” 除了引我入命,阿爹这次前来的很大原因是由于这些石像一般的尸体,现在,他已经看出这些尸体被人动过手脚,怀疑的眼光顿时就移到了庄妮薇身上。 庄妮薇似乎也明白,“陈老爷子,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我还没胆大到敢糊弄你的程度。” 阿爹不置可否,只是把手枪收回去,然后走到了最前方。 因为四下那股浓郁的阴气,我有些担心的喊道:“爹,别过去啊,那里好重的阴气。” 舅舅抓住想要跟上去的我,“没事的,你爹知道。” 阿爹停下脚步的同时,不知哪里刮来的阴风,地面上散落的花瓣很快被卷到半空,诡异的凝聚在一起,最后竟然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孔。 第九章 鬼眼老陈 看到这一幕,除了阿爹和舅舅以外,其他人和我一样,都感到了一丝惊恐。虎子本来还在跟水里的东西较劲,侧目瞧了一眼,居然也是手上一滑,仰面倒在了地上。雪花白被彻底拽进黑水之中。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再去管那水里的情况了,大家全都望着半空中的巨大人脸目瞪口呆。 我在那脸上所看到的阴气已然接近于深红色,和刚才的尸体想比,这东西肯定不是阿宽他们能应付的。 阿爹背对着我,把右手放在自己脸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而这时候,花瓣构成的脸孔已经朝着他彻底压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阿爹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撞击地面后的巨大脸孔也陡然变成了一个球体。那些花瓣的颜色迅速化为腥红,并在其范围之内开始极速旋转。 “爹!”我喊了一嗓子,跟着又要冲上去,却还是被舅舅给拽着。 我知道周围这些人对阿爹都很放心,可是眼前的情况却没法让我不担心他老人家。半分钟之后,突然,眼前的巨大球体开始收缩,那声音稀稀拉拉,仿佛无数的纸张在不断撕裂一般。我接着看到,红色花瓣像是在朝着一个点上疯狂聚集,然后不断消失 渐渐的,球体越来越小,阿爹的身影也终于显露出来。 我下意识的又要往前跑,这种冲动是天生的,即便知道舅舅正拽着我,根本走不了,我也还是立刻想要过去看看。然而只走了两步,我就呆住了,因为我看到那些花瓣聚拢消失的那个结点竟然就在阿爹脸上,就在他此刻已然漆黑空洞的左眼上。 一瞬间我就感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从阿爹身上散发出来。 “这怎么回事?我爹的左眼......哪儿去了?”我茫然而惊恐的自言自语着,不仅如此,此刻的阿爹连容貌和身形都有所不同了,他的脸已经彻底凹陷下去,身子也瘦了一大圈,那样子看着比刚才的死尸还可怕。 那些花瓣就这么钻进他的眼眶里,连同阴气一起消失无踪,一种让我无法接受的诡异呻吟声正从阿爹的喉咙里传来。 “阿爹!”我泪花子都蹦出来,大叫了一声,然后疯了一样推开旁边的舅舅,朝着阿爹跑了过去。冲到他身边的时候,却还是被阿宽给死死抱住了。 而与此同时,空中的花瓣彻底消失,阿爹也弯下身子,朝着我伸出手掌。 “别过来。”阿爹嘶哑的喊道,然后,他的声音平稳了许多,“我没事。” 看着阿爹把手中那颗眼珠子放回脸上,霎时间,我对所有关于阴司、妖物、邪秽的好奇都消失了。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行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在我老爹的身上...... 当阿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极端的消瘦已经不见了,又变得跟从前一模一样。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吵什么?跟他娘哭丧一样。” “去你妈的!”我这时候也犯浑了,“你这老不死的再敢吓唬老子,我......” 也不太记得自己当时都冲我爹骂了些什么遭雷劈的混话,反正当时那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我骂完之后,心里的确好受了点,周围的人也呵呵直乐。 刚才发生在阿爹身上的事情太过离奇,我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但也可能是此刻不忍心去问。做了他十七年儿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阿爹的左眼其实是瞎的,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甚至包括庄妮薇在内,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鬼眼老陈”,这就是阿爹在行当里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号。 让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阿爹那只左眼平常根本看不出是义眼啊,我瞅了半天,也仍是没有瞧出半点端倪。 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一切等回去之后再问个清楚。 坑里的黑水仍旧没有恢复平静,水泡翻腾得越发厉害,不过六叔告诉我说,雪花白虽然被拽进去了,可不管是人是鬼,那阴兽都不容易对付,就算水里的东西再厉害,也没法轻易把它弄死。而且按六叔的说法,雪花白死了更好,因为阿爹的手艺奇特,雪花白一死,尸体无论如何都能自己爬回来,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从阴兽的尸体上看到痕迹。 可是左等右等,直到黑水彻底平静下来,我却仍没看到那白蛇有爬回来的可能。 “六叔,这蛇恐怕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吧,诶对了,刚才诈尸的时候,是谁在背后喊了那一嗓子?”我这才想起先前让我们当心背后的喊声。 “这么大个村子,也许有别的什么人,可能是个跑回来察看情况的村民。”四叔说。 “那我们应该把那个人找出来,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接着说。 虎子笑了笑,“我估计那人喊完之后就吓尿了,不可能还敢在这儿呆着。” 结果虎子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又传来先前那个声音:“你他娘的才尿裤子呢。” 我们转头一看,只见我先前看到诡异人影的那面砖墙后面走出一个人,他大模大样,个头挺高,身材也很壮实,剔着平头,年纪却似乎跟庄妮薇差不多。 不过这人一出现我们就全都傻眼了,因为这家伙不知道犯了那根神经,背上居然插着四面贼大的幡旗,全是白色,一看就是那种给死人用的幡。 “活见鬼了我,你哪位啊?给谁扛幡呢?”虎子说道。 那人大大咧咧走到我们跟前,“你们又是哪个门派的?老爷子还挺厉害啊。”他这话是冲着我爹说的,看来先前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他都在那后面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之后,阿爹的眼神似乎有点异常,他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也是来驱邪的?” 那人叹了口气,“我叫罗大佐,不过我跟那什么歌手可没关系,也不是他私生子,前几天我师父进了这里,替人除妖伏魔,可最后硬是没出来,我走了好几天山路才到这儿,来给他老人家收尸呢。哦,各位叫我老罗就行了。”说完,这家伙就把背上的幡旗都给插到了地上。 之前庄妮薇说有几个师傅来这儿之后就消失了,看样子里头就有这老罗的师父。 阿爹说:“胆子还不小啊,你来这儿多久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老罗看样子天生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大家都站着,他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比你们早到一天,来了之后太累,找了间屋子睡了一宿,再起来也没发现什么,直到刚才看到你们遇上的那些事情。” 我有些惊讶,暗想这种鬼地方你一个人呆着竟然什么都没遇上?这时却突然觉得老舅看那小子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舅舅接着也开口问老罗:“之前你是跟你师父一起来驱邪的?” “我师父说我学艺不精,不让我跟着,怕给他老人家丢脸。”老罗说道。 我听见舅舅低声自言自语道:“你那师父要是肯带着你,应该也死不了。”这时我几乎断定,老罗这家伙身上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估摸着他应该是那种能辟邪的体质,不然的话,一个人傻头傻脑的跑进这村子,早玩儿完了。 阿爹说:“既然你要找你师父,不如就跟我们一道,大家一起也有个照应。” 老罗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老爷子既然看得起,那大家伙就一起互相照应吧......诶,还有个小屁孩儿啊。”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狗日的是在说我,“你哪只狗眼看到这儿有小孩儿了?你爷爷老练着呢。” “哟呵,还挺横啊......”老罗就这么不着边际的用了三五分钟,居然搞得好像跟我们挺熟似地。阿爹和舅舅此刻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我们,冲着那黑水坑开始打起了商量。 “道士,你有把握让里头那东西出来吗?”阿爹问道。 舅舅双手往后一背,“当然可以,现在最好先离开这里,然后找到芙蓉村的村民,问一问情况,最不济也要知道芙蓉村三十年以内发生的事情,等到中午,由我亲自开坛,即便费些力气,也能让水里的东西出来,到时候要收拾它,还不简单?” 阿爹笑了笑,“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妖邪都在眼前了,还要整那么多门道。这妖物显然是一种‘花灵’,它藏在黑水之中,我们只要将这黑水驱散,自然就能让它现身,像你说的那样,又是看地形,又是找人问情况,就算你老道再牛,没十天半个月我看也做不成。” 舅舅冷声道:“难怪人家都说你们这些阴司粗鲁,原来还真就是如此,我道家求法,寻契合天地阴阳之良策,以阳克阴,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偏偏要在阴煞之时跟那妖物硬碰硬,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每年你们这些阿司手底下都会死那么多人,哼,上梁不正下梁歪。” 老爹不怒反笑:“别把你们太一说得那么清高,这可不是寻常妖物,我们现在连它的真身都没看见,拖的时间越长,事情就越遭,你能保证几天之内,这里不会再死人?我们是粗鲁,可那是拼了自己的命去解决问题,而且要做到最快最彻底,说得斯文点,这叫‘大无畏’,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臭道士懂什么。” 这时候两个人的声音其实已经近乎于吵架了,我们全都停止了说话,都静静的看着这番争论。 “阴邪何所生?还不是世间怨念戾气,陈家阿司,就算你能除掉邪物,法不正,戾气不除,怨念不消,又怎么算是解决问题?” 老爹耸了耸肩,笑容更甚,“难道你们道士最后驱邪之时,不是使尽各种手段?你们的那些手段就能彻底消除怨念?” “我们当然无法消除怨念,可是只要用对了方法,怨念自可由天地化解。”舅舅说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 舅舅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争下去也没有意义,既然你已经决定要硬来,也知道我不会赞同,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 阿爹说道:“等会也许会搞出大动静,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们道士不都擅长跑路嘛,小杰交给你,我也比较放心。” “你......懒得跟你废话。” 哼,看来嘴皮子功夫还是我爹略胜一筹,只是我当时不会料到,这持续了上千年的“术法之争”最后会彻底集中到我的身上。(各位朋友收藏推荐,多多照顾,多谢了。) 第十章 分散 阿爹紧接着从背包边缘的口袋里抽出一根东西,“上钉。”他话音落下,四叔、六叔、虎子、阿宽他们几个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五个人手里出现的是一根钉子,那钉子极大,有女人手腕那么粗,乌黑发亮的表面上还雕刻着白色的图案,我仔细去看,发现那些白色线条勾勒的并非图画,而是一些我不曾见过的字体。 阿爹走向前方,四叔他们也分散到坑洞的各个防伪,五个人各成犄角,将坑口围住,接着同时把手中的大钉子刺入地面。 我小时候听说过,有人为了预防老树成精,就会把烧红的钉子钉入树干之中,想来眼下阿爹他们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了异常。 大黑钉尖端刺入地面之后,本来觉得接下来五个人就要抡锤往下砸,可是紧跟着,阿爹他们却冲着前方单膝跪地,五个人一起将右手放在了钉帽上。 此刻,半跪着的阿爹他们快速而低沉的念叨起来,听着应该是一种咒文。 老罗用手肘捅了捅我,“诶,老爷子他们这样念叨是啥意思?” 我心说我哪儿知道,可在外人面前自己还得绷着点,“这是我们家传的符咒,念完了,水底下那妖精也就死一半了。” 这时就听庄妮薇淡淡一笑,“你爹他们是在‘开阴门’,五根‘御灵针’下去,可以在周围打通阴门,让阴气全都流进那坑底,如此一来,那妖物在短时间内会阴气暴增,再怎么隐蔽也都要现身了。” 啧,最烦这拆台的,可我现在也终于明白,阿爹使用的方法就是给那邪物一些甜头,利用阴气让它迅速增肥,然后想躲都不行。 很快,眼前便出现异象,那五根庄妮薇所说的御灵针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居然开始自行往泥地里钻,十几秒的功夫,便彻底没入土中,形成五个钉眼。接着,一道划痕开始在钉眼之间贯连,隐隐的,我甚至看到那划痕上白光一闪。 霎时间,我的视野就出现了变化,只觉得那些代表阴气的红色烟尘越来越快的向坑洞聚集,不久之后,那里的阴气就变成了一片深红。黑水再次翻腾起来,坑底的女人笑声也越来越刺耳。 舅舅拉着我往后退,其实用不着他说,我、老罗、庄妮薇也都不敢在原地待着了,因为此刻,就连我们脚底下的地面也微微颤动起来。我不敢想象,妖物居然也能造成这样的动静。 可是很快,一切却又全都消停下来,深红阴气彻底涌入黑水,水面恢复平静,脚底下的颤动也消失了。陡然间,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从老舅和阿爹他们严阵以待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事情才刚刚开始。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阿爹他们五个人已经站了起来,各自拿好弯刀和手枪戒备着,四叔笼子里那只黑鸟扑腾着翅膀,仿佛也预感到了危机的降临,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就听“卟......”的一声清响,我们全都一怔,反应过来之后,也都没好气的瞪向那老罗。 这么要命的关口,老罗那王八蛋居然忙里偷闲放了个屁。 撇了撇嘴,老罗摆摆手说:“太紧张了,不好意思啊各位。” “放屁也不看看时候。”我不由自主的挤兑了他一句。 “诶,小兄弟,你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老子能管住自己上面的嘴,还管得住下面的......”老罗话还没说完,突然之间,四周围的灯就全灭了,我们眼前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糟了。”阿爹的声音传来,于此同时,我听到舅舅叫了我一声,紧接着,我感觉到他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裳。 这的的确确是阿爹他们一次致命的失误,所谓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即便如阿爹和舅舅这般老练,也难免失策。之前种种迹象表明,村子里亮起的灯光是背后那叶总弄的,他知道我们要来,所以就按时把灯给打开了,以便于我们做事。而正因为如此,阿爹他们才放松了对光源的警惕,虽然大家都带着手电,可眼下各有各的事情,即便再去开手电,彻底陷入黑暗的几秒钟,也很可能会发生让我们手足无措的事情。如果警惕一点,照阿爹以前的习惯,即便周围电灯亮得跟白昼一样,他也会在周围点上火把。 不过短暂的惊慌之后,我们各自的手电依次亮了起来,然而这下更麻烦,七八只手电一照,灯光直射入彼此的眼睛里,照得我赶紧拿手去挡。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算是恢复过来。但不等大家去看那坑里的情况,眼前的世界就已经让我们目瞪口呆。 “妈的,这......”虎子惊骇得说不上话来,而我们其他人也是一阵愕然,因为四周围的环境就在那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彻底改变了。 刚刚改建成一片世外桃源的芙蓉村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地上的石板突然生出了青苔,那些才栽上的树木变成了枯枝,仿古的全新建筑也都变成了断壁残垣般的老旧房屋,更让我感到恐怖的是,除了我们站立的地方,四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我们之前发现的金蛹,那里头可全都是邪胎啊,看眼前的数量,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如果...... 我不敢望下去想,只看向远处的阿爹他们。眼下更糟糕的情况是,我们被面前一地的金蛹给分开了,我、舅舅、老罗、庄妮薇算是还在一起,可远处阿爹他们五个人则是被金蛹彻底的分开。虽然知道阿爹有能耐,可我也不信谁还敢踩着那么多金蛹往前走。 “别慌,小杰,跟紧那老道士。”阿爹喊道。 “我没事,阿爹,你们怎么过来啊?”舅舅还抓着我后背的衣裳呢,我自然更为担心他们。 阿爹不再理会我,而是快速的用手电照向面前的金蛹,这些对他当然构不成威胁,只是一旦妄动,万一这些金蛹一起破开,那可真就要命了。 “老陈,当心水里!”舅舅突然冲阿爹他们高喊,同时,更是抓起我和一旁的老罗往后退去。 我心中咯噔一下,在移动中立刻用手电往坑里照,就在此时,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从坑里腾上半空,然后向着阿爹他们那头的手电光点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看不清那是什么,可那玩意儿绝对是无比巨大,一声巨响之后,阿爹他们那五个亮点就只剩下了一两个,我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爹!四叔......” 在离开坑洞很长一段距离之后,老舅才停了下来,我拼了命的喊着,却见那老罗玩儿了命在捡地上那些金蛹。 “发财了喂,我去,全都是真金啊。”老罗抱着五六个金蛹,已经拿不住了,还在弯下腰去捡。可是他没高兴多久,怀里的金蛹就全都抖动了起来。不仅是他抱在怀里的那几只,地面上成千上万的金蛹也同时在颤动......龟裂。 我吓得脸都白了,“怎么办?老舅,我们,我们过去接应阿爹他们?”我问出口的时候,看到老舅的手里已经拿出了一沓白色符纸,符纸上一片空白,唯一跟白纸不同的是,我能看到那上面隐隐闪着银色反光。 老舅面色凝重,什么话也不说,将三张符纸分别贴在了庄妮薇、老罗和我的背上,同时,他的手指还在那纸上画写着什么。做完这些之后,舅舅蹲下来继续用手在符纸上画写,我看到他右手食指上似乎破了口,是用血在画符,可是出现在纸上的字迹却有些诡异。 “咦,这蓝色的符咒我还第一回见到。”老罗说话的时候还抱着他那金蛹,我懒得管这不要命的,只是心中也非常惊骇,如果老舅是用血在画符,那上面的字迹怎么会是蓝色呢? 不等我多想,老罗就糟了罪,他怀里一只金蛹突然裂开,那肉色的邪胎瞬间从里面飞出来,扑向他的脑袋。还好老罗算是有点反应,他一歪脖子,那生着一口鱼刺獠牙的邪胎就只是咬住了他的耳朵。等庄妮薇帮他捏死那邪胎的时候,老罗的右耳耳垂上已经出现了一排细小窟窿,正好可以打一排耳钉。 “这是什么鬼东西?美女,那些金子还能要不?” 那家伙吓得赶紧扔掉手里的金蛹,看着还有些舍不得。而此刻,我们周围那些金蛹也全都已经破开,邪胎一个接一个的爬了出来。 舅舅已经快速的写完了一沓符纸,做完之后,他猛地将符纸往前方一撒,霎时间,数百只邪胎扑到空中,开始撕咬那些符纸。我不知老舅使的是什么手段,所有邪胎对那符纸似乎都极为痴狂,甚至会因为一小块儿符纸而相互撕咬,场面极其血腥。 “老舅,有这些符纸开路,我们赶紧过去救阿爹他们吧。”虽然害怕,可我心里更是担心阿爹他们五个人的安危。 “这样不妥。”庄妮薇说道,“陈老爷子肯定能应付水里的东西,我们面前还有那么多没破开的金蛹,符纸绝对不够用,贸然过去,只能让局面更乱。” 我顿时就听出这女的想撤,妈的臭娘们儿,“你不去是你的事,老舅,我们快过去吧。” 老舅也略显不快的看向那庄妮薇,“小杰说得没错,我们跟你不是一路人,小妮子,你要是想走没人会拦你,想来你也是有那个本事的。不过......”老舅看了看我,又指向前方说道:“刚才突如其来的那一下,是水里的妖物在吸收大量阴气之后造成的,想要再来第二次已经不可能了,你爹他们还没那么容易对付,我们现在要是过去,可问题不在于金蛹邪胎阻拦,而是有可能被你爹他们误伤。” “误伤?”我心说这又不是打仗,有什么误伤的? 舅舅点了点头,“你爹的那些手段我向来都不喜欢,太过暴戾,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恐怕眼下他们已经在坑里跟那妖物硬碰硬了。” “那,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说道,语气仍旧焦急。 舅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两只小号麻布口袋,然后分别给了我和老罗一只。“这些金蛹邪胎数量虽多,但只要不是在古墓里,它们的威胁其实也不大,现在有那些符咒牵引,就更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只是这上万只金蛹如果全都破开,始终是个麻烦,你们把这些香灰撒在邪胎和金蛹身上,我要做一点东西,记住,不要太过靠近坑口。” 第十一章 怪人 舅舅说完,便转身将老罗带来的那几面幡旗拿了起来。我和老罗对视了一眼,这家伙显然是被邪胎咬了一口,有些后怕。 我一个人也有点发怵,便对老罗说道:“还想要那些黄金不?想的话就赶紧动手,弄死那些邪胎,金蛹全都归你。” 老罗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我一起往前挪去。我们将手电咬在嘴里,弯着腰,跟两个老太太似地,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步。看到零零散散正在啃食符纸碎片的邪胎,就抓起口袋里的香灰往它们身上撒。 那香灰还真管用,只要沾上一点,邪胎就会皮开肉烂,最终化为血水。但我觉得更厉害的还是老舅画写的符纸,那玩意儿就好像这些妖物的“白粉”一样,不管它们的身子被香灰腐蚀到何种程度,哪怕最后玩儿完,它们也是一个劲的去抢食符纸,都不带回头看我们一眼的。 而其中的关键,却正是老舅在符纸上留下的蓝色血迹。 走得远了一些,我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挤得密密麻麻的邪胎堆,此刻,它们正在相互争夺符纸碎片,几百只肉乎乎的东西压在一起,又粘又臭又恶心。 老罗现在胆儿也肥了,“嘿,臭怪物还敢咬老子,看我今天不收了你们。”说完,这家伙抓起一大把香灰,然后从上往下一撒。香灰倒是散在了邪胎身上,可风一吹,也有好些钻进了我鼻子里,呛得我难受。 “呸,卟......”我吐着唾沫说道,“你他娘的能看着点吗?” 老罗鄙夷道:“别不知好歹,这可是好东西,吃了能辟邪,不信我也尝尝。”说完了,这家伙还真就拿香灰舔了几口,“诶,味道还不错,甜的,嗯,这是什么?” 说着,老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白色的小东西,我凑过去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颗连着骨头的牙齿,而且看那样子还是人的。 “嘶,这香灰里难道还混着骨灰?”我诧异道。 话一说完,老罗立马就干呕起来,“妈的,呕......不带你舅舅这么坑人,噢......” 我笑道:“你是活该。”说着,我赶紧用手里的香灰撒向那些还没破壳的金蛹。此时,我们又回到了坑边那太挖掘机后面,我不由得就想过去看看情况。 老罗把我给拽住,“算了,还是听你老舅的,先等着吧。” 他说得没错,但我也不可能干等,于是就绕到旁边,远远的用手电往坑洞的方向去照,可古怪的是,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地上出现的青苔和四周诡异的环境也阻碍了大部分视线。 老罗则在我旁边用手电不断照向四周,“这破地方难道是鬼修的,怎么一下就全变了?” 我突然想到什么,就问他:“诶,老罗,你说你是走山路过来的,那你是不是就住在附近呢?” 老罗掏出一支烟点上,“我住的地方是个小镇,离这儿说近也近,可是没有到这的公路,所以只能硬生生翻了两座山过来。” “那你以前听说过芙蓉村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没有?” 老罗皱了皱眉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反正芙蓉村这地方一直挺有钱的,否则也不会比我们镇上还先通公路,听说以前这儿养的芙蓉花特别有名,别的嘛......噢对了,我小的那会儿,大概就十年前吧,听人说芙蓉村死了几个去那儿旅游的,还是一家七口,都是横死,反正那时候说什么的都有,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没再言语,心想这些情况阿爹肯定是不会管,但告诉舅舅的话,他应该能想到些什么。 这时我突然觉得背上不舒服,可能是先前老舅拖着我们往后跑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给擦破皮了,可是我又觉得现在背上的那种不舒服有些怪,湿哒哒的,也可能是我自己的汗水。 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我的手指竟然摸到了些粘稠的东西,放到眼前一看,居然是一些完全透明的粘液。 “老罗,你帮我看看我背......” 正想叫他帮我看两眼背上是什么东西,突然,我脑子里就嗡的一声。 刚才还在我边上抽烟的老罗,居然不见了,黑暗当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老罗......”我喊了两声,赶紧往四周察看,然而我很快便发现,不仅是老罗,就连地上那些金蛹和邪胎的痕迹都消失了,手电扫过的地方,只剩下那些破烂的房屋和干枯的树木,再看舅舅所在的方向,那里也完全是一片黑暗。 我浑身上下都凉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回走还是在原地呆着。我大叫着其他人的名字,慌乱的四下照看,却只听到自己空旷的回音。 阿爹说我现在特别容易招惹那些东西,难道这一切又是我的幻觉? 这么想着,我绷紧了牙关,开始往回走,并不停安慰自己说:“老罗那家伙肯定是跑去哪儿撒尿了,那家伙不靠谱,不用去管他,老舅他肯定还在那里,不,也许他也在往我这儿走,我们很快就能碰头了。” 然而,当我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我发现那些想法都是不可能的,这周围太安静了,除了我之外,根本不可能还有别人。 可......这又是怎么发生的? 我彻底的慌了,不再喊叫,而是寻着记忆,想往村子外面走。但是记忆现在也不管用了,因为这该死的地方早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我哪里还认得出来的时候是怎么走的。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猛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物体,拿手电照了半天才认出来,这就是坑口边上那台挖掘机。 我彻底迷路了,但又觉得这或许不是最坏的情况,因为阿爹他们就在坑里,舅舅也不可能走远,也许再待上一会儿,就能看见他们。 在这森然的黑暗之中,我无法去定义时间流逝的速度,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绕过那台机器,去坑口边上看一看。 到了那大坑面前,我蹲下身子,先是冲里面喊了几声。 没有人回答,但那坑里好像已经被放空了,回音非常之大。 我警惕的用手电光往下照,接着,竟然一眼看到了坑洞的底部。此时,坑里的黑水已经没了,七八米深的底部在手电照射下,露出了一些森白森白的东西,我再次把头埋进去仔细看,却猛地发现那都是些死人骨头。 我吓得赶紧缩回脖子,手电差点都掉进坑里。可是这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后背上那块湿答答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抵着,不软,也不硬,好像还在动......我全身都麻了,只能无比僵硬的把身子转过来。 一张分不清男女的白脸怔怔的出现在我眼前,它微微的张着嘴,里面黑乎乎的,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它的头发披散地,一直蔓延到我身上,很快,那些毛茸茸的东西就钻进我的外衣,在我皮肤上轻轻的摩擦,然后爬到我脖子,从领口往我脸上盖。 我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空了,脸上的头发越来越密,开始一点一点遮挡我的视线。就在我的眼睛即将被发丝彻底淹没的时候,我隐约看见那张脸的身后还立着一个人影。那是个很高很瘦的身影,似乎还穿着袍子,一半红,一半绿,而在它脖子上,我却没有发现它的脑袋,那里只是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构成的图案。 这难道就是芙蓉村里的那妖物? 我觉得自己这回是完蛋了,除了视线,我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很快的,眼前就被那些头发彻底覆盖,视野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后,我的意识也开始跟着模糊起来...... 不对。 我突然觉得自己并非完全失去了知觉,至少还能感觉到后背上那块湿漉漉的地方。“那些粘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我有些麻木的想着,右手也再次朝后背那里伸了过去。 摸了几下,我觉得我好像摸到了别的什么东西,那东西还不小,就贴在我后背上,表面非常的不平整,甚至有些扎肉。越摸我就觉得那越像是一只很大很大的手掌。 “手掌?很大的手......” “铃铃......” 伴随着一阵铃铛晃动的响声,我猛地一个激灵,然后就从那种困倦和混沌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之后,发现四周围还是黑的,可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并没有被什么头发盖着,于是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手电。 趴在地上摸了两下,我就觉得不对,因为手上传来的触感不是泥土和石板,而是木板。又找了许久,我这才想起自己裤兜里其实还装有一只备用的手电。慌忙取出手电之后,我急忙打开,照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一个人。 “老罗。” 那家伙就躺在地上,嘴里还叼着半根香烟,呼吸均匀,应该是晕了。我叫了两声没能把他喊醒,于是也暂时放弃,接着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间屋子,空空荡荡,只有墙角下有张早已垮塌的木桌。 “铃铃铃......” 我想着出门去看看情况,突然,就又听到了那种铃铛的响声。 猛的一回头,我什么也没看见,然而,铃声却没有消失,而是出现在了我的头顶。 听声音,那应该是舅舅给阿宽去捆那怪人的铃铛,阿宽说他把那东西拴在了怪人脖子上,那么......我不由得就回想起那怪人奇长无比的左臂和巨大的手掌,还没抬头呢,浑身就凉了半截儿。 等我把头抬起来的时候,一张从房梁上掉下来的脸正对在我眼前,他长得很正常,五六十岁,头发洗簌,瘦瘦的,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他脸上又维持着一种几乎于狰狞的笑,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候我才看清,他就是我们先前在村口见到的怪人。此刻,他那只大手正抓在房梁上,身体倒挂,脖子上还套着那只铃铛。 “你,你是人是鬼?”我结结巴巴的问道,眼角却已经在找大门在哪儿了。 那怪人轻飘飘的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然后蹲在我对面,喉咙里传来一阵极为沙哑的声音:“小声点儿,赵家人回来啦。” 这声音虽然怪,可听到之后,我仍旧是放心不少,看来阿宽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疯子。他说完这话之后,又警惕的看向窗口,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冲着我笑。 我知道这时候跑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因为先前虎子和阿宽加在一起都没能把他给制服,我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但他既然已经疯了,兴许我还有智取的机会,麻烦的是旁边还躺着老罗,该怎么脱身呢? 我也没想太多,而是照着那怪人的话问道:“谁是赵家人啊?” 怪人望着窗口,低低的笑道:“嘻嘻嘻嘻,都是赵家人,他们全都是赵家人啦。” 和疯子对话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我就又问:“赵家人也是住在芙蓉村的吧?” 怪人猛地回过头来,把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唇上,“嘘......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那表情吓了我一跳,我往后缩了缩,“为什么?” 怪人的神情极为不安:“不能让人知道芙蓉村有一家姓赵的,事情传出去,我们全都得坐牢,还得吃枪子儿。” 我眉头一皱,顿时就觉得这疯子的话里肯定有戏。 第十二章 花神? “哦,我知道了,不能告诉别人。”我压低了声音,然后继续问道:“可那到底是件什么事情啊?” 怪人的眼睛四下转悠着,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又偷笑,过了许久才开口。 “死的那些人不是外面来的游客,全都是我们这里的村民,我们把他们勒死,然后全都烧掉,别人就看不出来谁是谁了,村长,是村长带头干的,芙蓉村每个人都有参与,所以,没人知道这件事情,赵家人就这么从村子里消失了,就跟从来没有过一样,呵呵呵......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聪明啊?” 怪人说完之后,阴沉的笑了起来。我脑中立刻就想起了老罗跟我说的那件事情,如果这疯子不是在胡言乱语,那么他所说的很可能就发生在十年前。可是这也太让人无法理解了。 整个芙蓉村的人一起动手,杀掉了村里一户人家,还毁了尸体,把他们说成是外来的游客。七条人命啊,难道真的可以就这样瞒天过海?这怪人说连村长都参与了进来,如果真是这样,那,那赵家人又是犯了什么事情,从而惹恼整个村庄,以至于遭到如此毒手? 我接着再问:“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怪人突然一脸凶狠的看向我,“因为他们都该死!”我被他眼中陡然而起的狰狞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怪人又笑了起来,“不是我们要他们死,是‘花神’要他们死,呵呵,我们这里以前其实不叫芙蓉村,几十年前,村里穷得叮当响,连口饭都吃不上,后来,花神出现了,是它让我们有了生计,你看那山上开着的芙蓉花,红的,白的,多漂亮......”怪人的目光出现了一丝迷离,“我们就靠着卖花,过上了好日子,可是赵家人不知好歹,花神都已经选上他家娃娃了,他们却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去陪花神,你知道吗?我们芙蓉村每一家人都有娃娃在花神那儿,多好的事情啊,只要继续下去,村子里就会风调雨顺,那些芙蓉花也会一直都开下去。” 娃娃去陪花神...... 我脑子里已然窜出了一个可怕的念想,思索了许久才又说道:“花神在哪儿?你们是怎么把那些娃娃送到花神身边的?” 怪人笑着用他那巨大的左手食指指向地面,“花神在下面,只要在娃娃身上用刀子划些口子,然后把他们埋进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到花神身边。” 他一边说,我脑中一边想象着当时的画面,心中的恐惧、不忍和愤怒全都翻了出来。 想必这村子里一定有着某种关于“花神”的传说,这个秘密一直被芙蓉村的人藏在心里,每隔一段时间,为了那个传说,为了自己的财路,他们就会拿出一个自己的娃娃,然后去献祭。我原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才有,没想到自己居然就碰上了。 之前看到的那些异象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那么,我看到的那个一半红一半绿的身影,应该就是所谓的“花神”。 我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问道:“那......为什么你说赵家人又都回来了?” “不知道。”怪人缓慢的摇头,“也许埋进地底下的人太多太杂,花神不喜欢,它动了怒火,所以才让赵家人回来报复我们。” “可是既然是赵家人回来报仇,那,那为什么死的都是建筑工人,其他村名不是都好好的在其他地方暂时住着吗?” 我问完之后,怪人笑得更为阴沉了,“其它地方?暂时住着?哼哼哼哼......不,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都死啦。” 我心中一怔,“可你不是还活着吗?” 怪人猛地站直了身体,“我当然还活着,哈哈哈,村长他们不知道,其实赵家那七个人没有全死,埋他们的时候,我看到那娃娃还有气,于是就悄悄的把他扔到山沟里,赵家人感念我的呢。”说着,他拿起了自己那只修长而硕大的左手。“以后,芙蓉村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要当村长,你,你和我一起住吧,我们继续养花,可以赚好多好多钱。” 我不知所措,只能冲着他点头。怪人走到老罗身边,然后用那只恶心的左手去摸老罗的脸,我顿时看到,他那手掌上分泌出了一种透明的粘液,正是我之前在背上摸到的那种。 那些粘液开始往老罗脸上蔓延,很快就堵住了他的嘴和鼻子。老罗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而阻塞,很快,他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可是那怪人用手摁着他,老罗怎么挣扎都没用。 “花神不喜欢其他人来打扰它,所有到这儿来的人都要死。”怪人说着,手上的粘液已经盖住了老罗的整张脸。 这样下去,老罗很快就要不行了,我一咬牙,站起来大叫了一声,然后冲上去用肩膀撞在那怪人身上。怪人被我撞翻过去,接着我就用手去扒拉老罗脸上的粘液,刚让他鼻孔能喘气,突然间,我就看到自己整个人浮到了半空中。 转头才看见,那怪人正从背后用那只大手抓着我呢,我挣扎不开,就冲老罗喊:“快起来救老子!” 老罗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我心里暗骂这狗日的没义气,不过转头想想这人跟我也不熟,大概也就我这样的傻X才会去想着救人。然而老罗跑到墙角之后,随即拿起了地上一根桌脚,然后大叫着又冲了回来。 那怪人根本没动,老罗一棍子就砸在他天灵盖上。 木头都断了,可怪人的脑袋去毫发无伤。“我曰,还练过铁头功的,早知道他娘的就跑路了。”老罗说完看了半空中的我一眼,却没有逃走,而是拿起手里剩下的木头去插那怪人的脸,几下功夫,底下那张脸就被老罗给捅得稀烂。 然而怪人却只是笑,伸手又掐住了老罗的脖子,把他也给提了起来。 难怪虎子和阿宽一起都对付不了他,这人的力气根本就不正常。 就在老罗给掐得快断气的时候,突然,一道白光从怪人背后刺入他的后背,紧接着,抓着我和老罗的手就都松了,我们俩同时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我才看见,那白色的东西正是老罗之前带来的幡旗。 老舅的身影出现在怪人后头,目光平静,却又讲手中另一道幡旗插在了怪人巨大左手的手心上。 这一下,怪人彻底没了动静,只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老舅,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连忙起身问道。 舅舅蹲在那怪人身边,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后才起身对我说道:“我一直都在你们两个身后,只不过你们暂时看不到罢了。”说着,老舅伸手摘下了贴在我和老罗后肩上的符纸。 老罗搓着脖子走上来,“这,这难道是隐身符?” 舅舅点了点头,“算是吧,村里灯灭的时候,我就察觉到这怪人藏在我们身后,为了引他现身,所以才让你们两个单独行动,没想到,居然能从他口中得知这一切的因由。” 我总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随即又将自己之前看到的景象告诉了他。 舅舅听完之后,略微点头,“你身上的情况的确容易引起那妖物的注意,那虽然是幻境,可当时你的气息已经和它连在了一起。你想的也没错,那东西应该就是所谓的‘花神’,不过这样一来的话......” “怎么了?”我问道。 老舅沉思道:“照理说,花神现在应该是在和你爹他们纠缠,即便和你的气息发生了碰撞,它也抽不出功夫致使你看到那些幻境。” 我听完后有些不安的说道:“那会不会是阿爹他们出了状况?” 舅舅一笑,“放心,望气的本事我还有一点,你爹他们应该都没事,而且多半已经快要收场了。” “哦,对了,庄妮薇哪儿去了?”我问道。 舅舅说:“那个什么叶总来了,就在村口,庄妮薇不想冒险,就出去跟那些人碰头了。” “婊子无情啊。”老罗感叹了一句,“那这家伙怎么办?” 舅舅说:“他的左手是不能要了,等他明天醒了,问清细节,我做场法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那位叶总吧。” 很快,我们三个人就走出了那间屋子,外面的情况极为古怪,四周那些仿古的建筑已经恢复了,可是两边却不见一棵花草,原本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现在彻底可以改成鬼村,去吸引那些想要寻刺激的人了。 我们走了很久才回到出事的地方,远远的,我就看到虎子和阿宽正在树上挂起大灯。 四叔和老六叔一身污泥,阿爹正拿着一个大黑口袋往背上捆。 我刚走过去就闻到了各种奇怪的味道,四周还飘着些不同颜色的烟雾,最离奇的是,那台挖掘机被彻底的掀翻,车身上满是绿色和红色的粘液。 “阿爹,你们没事吧?”我跑上去便询问情况。 阿爹拴好袋子,冲我笑道:“小事一桩,别在那儿瞎操心,多关心下你四叔吧,早叫他不要来了,刚才差点没把我们几个害死。” “诶,阿司,你这过河拆桥的也太快了点吧,刚才是谁在那妖物面前摔了一跟头,要不是我拉着你,估计这时候你还在坑里呢。”四叔笑道。 事情看来果然已经解决了,我走到那大坑边上,老罗也跟来了,用手电往里照去,看到的景象让我们两个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那坑里堆满了死人骨头,全都散架了,看来这里就是芙蓉村给花神献祭的地方。 老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师父,你老人家虽然也没教我两年,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我找不到你的尸体,也只能乱拜了,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找到几十个金蛋,我也好回去给你立块碑不是......” 我先前听着还感慨来着,可是听到后面,我也就不再自作多情了,老罗跟他那师父估计也没什么感情,但也可能这家伙天生就是这么直爽。话说回来,刚才跟那怪人纠缠的时候,我还真得感谢他。 算是彼此共患难过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这王八蛋看着也还挺顺眼。 就在我们两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阵很低的笑声从我背后传来,听得我脖子一凉,四下看去,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察觉。 唉,可能是我自己太紧张了,毕竟第一次经历这些,难免有些后遗症。 我当时这么想着,也就没在意,和大家一起收拾好之后,一行人便不无狼狈的走出了村子。 村口灯光大作,四五辆SUV开启了大灯,晃得我们眼睛都睁不开了。 走过去才看见,七八个彪形大汉正围在四周,庄妮薇则是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着什么。看到我们走出来,那五官端正的男人便笑着迎了过来。 “哎呀,陈老爷子,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你们出手,我叶南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人底气十足,一副大老板的架势。 阿爹没有和他握手,“你是叶老板吧。” “正是。” “这村子里毕竟是死了不少人,有些事情也不能一直压着,我管不了那么多,却也不希望别人遭罪,这地方山清水秀,还是让它安宁点的好。” 阿爹的话耐人寻味,刚才舅舅已经把我们经历的情况告诉他了,阿爹却不同意我们继续深挖事情的真相。我知道,老舅揣着先前的那个疑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回去了,他多半也还会再来一趟。 阿爹说完就招呼我们大家上车,那叶老板却拦在前面。 “各位帮了这么大的忙,我叶某怎么也要请大家吃顿饭才行,反正都已经凌晨两三点了,大家跟我一起去城里住一宿,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再派车送各位回去,怎么样?” 也老板很是热情,阿爹虽然推脱,可似乎他也不擅长这些市侩的说辞,便一直在给四叔递眼神。四叔却装傻,而且我看其他人的样子,好像也是很累,的确都想要休息。 我正想偷偷跟阿爹说,要不咱就去搓一顿,这时候,我突然看见那叶老板西服露出的手腕上,有一个很是古怪的刺青。 嘶......那图案......好像在哪儿见过,哪儿呢? 我正想着,可是盯着刺青的眼睛却突然感到一阵生疼,仿佛一瞬间,眼睛里有无数火辣的小点在炸开一样。 “呃......”我疼得捂住眼睛。 “小杰,你怎么了?”阿爹问道,虎子赶紧过来把我给扶住。 我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艰难的张开眼,却看到视野里一片腥红。我满头冷汗,因为此刻眼前的这种颜色,不正是阿爹所说的那种让我绝对不能靠近的阴气吗? “哎呀,这位小兄弟看来要去医院啊。”叶老板说道,“走走走,我们的车快,大家一起去城里医院,我给你们找最好的大夫。” 阿爹什么时候都清醒,可我要是一旦出了事情,他绝对会慌了手脚。 “哦,好,那就多谢叶老板了。” “诶,哪儿的话。” 就在阿爹想要扶我上那SUV的时候,我艰难的抓住他的手,沙哑道:“爹,当......当心呢。” “什么?”阿爹愣了一下,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这么重的阴气是哪儿来的。 可是突然我想到,那怪人说村里的人都死了......如果这不是疯话,那为什么暂住在镇上的那些村名好好的会死呢? 拆迁改造...... 村民暂居到别去...... 叶氏集团主导...... 猛然间,我就死死的盯住了那叶总的手腕,脑中已然想起那刺青图案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 几乎同时,四叔笼子里那只黑鸟猛地嘶叫了起来,看四叔拎着那只鸟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它发出叫声。 听闻这声音,阿爹他们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只鸟,阿爹突然就从刚才的慌乱中冷静了下来。 “老四,把‘黑娃子’放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阿爹的嗓音低沉得吓人。 四叔打开鸟笼,与此同时,他那双狡黠的眼睛冰冷而迅速的扫向四周。 第十三章 魑魅之矢 被叫做黑娃子的黑鸟一下钻出笼子,扑打着翅膀,悬停在四叔身边。 “黑娃子,用点心,给人看准了,做好了回去给你几块92年的狗肉。”四叔话音刚落下,黑娃子就嘶鸣着冲向前方。 那几个看着像保镖一样的人立刻紧张起来,因为黑娃子直冲的方向正是他们的叶总。它飞到叶南天的眼前,翅膀和爪子不停扑打在叶南天脸上。 叶南天挥手阻挡,一边低头一边喊:“陈老爷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黑娃子灵活无比,旁边几个保镖跑过来想赶走它,它却连一根毛也没让那些人碰到。不仅如此,即便保镖们用衣裳盖住叶南天的脑袋,黑娃子却也能找准机会,冲上去啄上叶南天两口。 场面一时混乱,那些保镖当中,突然有人猛地拔出一根电棍,然后拍向半空。棍子擦着黑娃子的翅膀而过,两根羽毛掉在了地上。 黑娃子似乎极其恼怒,身子先是飞高了一些,然后冲着底下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 没错,那声音根本不是鸟类能喊出来的,而更像是什么野兽。陡然之间,不单单是那些保镖,连我和老罗也看得傻眼,因为在半空中的黑娃子忽然就变大了,那双扩开的翅膀直径超过了三米,黑色的身躯跟七八岁的男孩一样。 黑娃子扑打着双翼,地上便卷起阵阵邪风。那些保镖眼睛都直了,也忘记了要保护叶南天这回事,当黑娃子再度冲着他们咆哮的时候,保镖们嘴里大喊着“妖怪”“怪物”这些话,然后一哄而散。 黑娃子那双红得发黑的眼睛又死死的盯住了叶南天,正要俯冲之时,却听四叔说道:“行了,黑娃子,跟你说了几回了,在别人面前不要现形,你这臭脾气呀,几十年也改不过来。” 四叔说完之后,半空中的黑娃子随即飞了回来,在我们头顶上,就好似一片黑云。很快,它的翅膀开始收缩,身躯也恢复原状,接着飞入鸟笼之中。 叶南天脸色惨白,头上身上全是被黑娃子抓伤咬伤的痕迹。 “陈老爷子,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叶南天背靠着SUV,一副大老板被人打劫的惊恐模样。 阿爹没回话,四叔看着笼子里自己的爱鸟说道:“黑娃子是绝顶的毒物,也就是传说当中的鸩鸟,别的我不敢说,但只要是活人,一旦被它抓破皮,那是分分钟就得死的。古时候哇,宫里就喜欢使用鸩毒,黑娃子的毒性可比那些东西强上百倍。叶老板,你有没有觉得五脏六腑都溃痛难忍呢?” “我......”叶南天的脸色变了,眼睛里的惊恐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狰狞。 阿爹说道:“鸩毒对妖物怎么可能管用呢,你说是吗?叶老板?或者是......花神?” 我这时眼睛里那种灼烧一样的疼痛已经弱了很多,阴眼红是用爷爷的血液调制,不知道是其本身的作用,还是爷爷在天有灵,让我在最紧要的关头,看到了连阿爹他们都没能注意到的东西。 此刻,叶南天衣衫破烂,露出的皮肤上,全都有着和手腕处一模一样的刺青。而那种刺青跟我在幻境里面看到那花神的脑袋是一样的。如果先前的那些想法都成立,那么,村子里那怪人是被花神控制,拥有了能和它沟通的能力,所以,怪人弄在我身上那些粘液才会使我看见那些场景,或许也是因此,怪人才知道,芙蓉村暂住在外面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改建的事情是叶氏集团搞出来的,那些村民的住所也是他们一手安排,这些信息加上我看到的阴气和图案,汇集在一起,那么在后面捣鬼的就只能是叶南天了。 他是不是真的叶氏集团老总叶南天,没人知道,但是我们眼前的这位,却肯定不是人。 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从叶南天身上散开,他双手触碰到的那辆汽车开始微微抖动,然后从车头开始,便一点一点的分裂,变化,夜风之下,无数惨白的花瓣飞向半空。叶南天的身子像一根面条一样,开始慢慢的拉长,皮肉撕裂,骨骼断开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们慢慢后退,很快的,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身影就彻底的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芙蓉村里的花神。”舅舅说道,语气里有着几分嘲讽。他大概是在想,芙蓉村那些人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东西看作神明,并且牺牲自己的子女,去供养这妖物。 不过眼下这怪物已经露了真身,一场碰撞在所难免。 花神,不,这花妖的身高将近三米,身子细的跟虎子大腿一样,它那件袍子看着像是布料,可我仔细去瞅,却发现无数细小而密集的小点在上面快速跳动。 “道士,别告诉我,刚才黑娃子飞出去的那会儿,你什么都没做。”阿爹对舅舅说道。 “还用得着你说。” 话音落下之后,舅舅将右手食指和中指贴在自己唇边,然后快速念叨着什么,与此同时,他左手不停的在胸前掐着各种手势,后来我知道,这叫做手决。十秒钟不到,眼前花妖的脚底下便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阴阳双鱼图,就好像是用树枝刚在地上画好的一样。 “阿宽,把这些东西放在法阵八方。”说着,舅舅将几个六角符纸扔给阿宽。 眼前那花妖正朝着我们过来,在地上法阵的作用下,行动似乎受阻,变得很慢,可是但凡它碰到的东西,哪怕是地上的泥,也会使其完全变成花瓣,所以,那个本来就不明显的法阵也是在被一点一点的驱散。 事情已经很紧张了,活人一旦接触到那东西,肯定也会变成花瓣,粉身碎骨,可是阿宽那小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居然犹豫了起来,接到六角符纸后,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转头看向我爹。 “行了,这时候就别计较什么身份,听你李先生的。”阿爹说道,“反正他做的这些估计也没啥屁用。” 哟呵,原来阿宽这小子还留着心眼儿呢,我顿时回过味儿来。阿宽是我们河西村的阴司,说白了是跟着我爹混的,先前追那怪人的时候,阿宽就已经听我舅舅指挥了一次,不过那时候情况突然,对方又不是什么妖邪,还情有可原,但眼下是干正事的时候,立场问题就出来了。“我,我这一直听李先生使唤,阿司不会生气吧?”估计阿宽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由此可见,阿爹和舅舅所代表的两种门路之间,是有着多深的隔阂。 听我爹说完,阿宽这才快速上前,在双鱼法阵周围放好了八个符纸。 舅舅跨步上前,就站在法阵边缘之上,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哄”的一声,四周围的符纸就燃烧了起来,是一种青色的火焰。 这时候,我看到地上的双鱼似乎开始旋转起来,而处在当中的花妖,身子也跟着扭曲,舅舅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跟小臂差不多长短的木剑,然后冲着前方凌空一斩。 我当即就看到花妖的一条手臂碎裂,一股黑血瞬间从那断口中喷出。花妖没有脑袋,发不出声音,也看不见它的表情,但我肯定,它现在一定是无比的恼怒。它的身子再度变长,然后想一颗大树一样,横躺下来,似乎是想用身躯砸向舅舅。 可是,当它脖子上那古怪的东西正要拍向舅舅脑门的时候,法阵周围八道火焰骤然腾空,像一张网一样,护在了舅舅身前。不仅如此,舅舅在那小木剑上插了一张黄纸,然后快速将剑锋刺入那花妖身上。 就听“咦”的一声怪叫,那花妖仿佛遭受致命打击一般,身上的袍子猛地炸开,无数的花瓣和小点飞到了半空中。 这一下我看得分明,在那花妖袍子里面,站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她身上没有衣物,头发却很长。花妖的身子就好比一颗树干,女孩儿的发丝全都贯连在上面,似乎花妖只是她操纵的一具傀儡。 那不就是我在幻境里看见的小孩吗? 但是很快的,那些花瓣和小点子又重新将女孩笼罩,恢复过来的花妖继续朝着我们而来。 这一回,它似乎也狠下了心,每往前挪一点,脚下就会消失一截,身子越来越矮,气势却越发的骇人。 舅舅面不改色,念动口诀的间隙,一次又一次的将双手合十在胸前。 他每一次拍掌,花妖的身子就会分裂一次,而且里面那小女孩的身影也一次比一次模糊。原来,舅舅所做的,是用他们太一道的密法,在一点一点的驱散花妖的煞气,只要做到最后,花妖煞气尽失,它也就没了威胁,而接下来,舅舅则可以慢慢的去驱散那小女孩的怨气。 而这个时候,我突然瞥见阿爹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张弓。 那是一张酮体棕黑色的木弓,在其两端,各有一颗很小的头骨,不是人的,也不像是什么动物。更让人惊异的是弓弦上搭着的那只箭,当我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因为那称之为箭的东西,它就不是一支箭,而是一根比常人手臂要细长许多的手臂骨头。 “我的天呢,这,这难道就是‘魑魅之矢’?” 这声惊叹是不远处那庄妮薇发出来的,听到“魑魅之矢”四个字,我看到舅舅原本镇定的身躯就猛地一颤。他赫然回过头来,对法阵中的花妖不管不顾,只冲着我爹怒道:“姓陈的!你这是疯了吗?” 阿爹根本就去理会舅舅,而是已然将木弓拉成满月。 “我辈轻轻不为道,我辈寥寥尚逍遥,命里不得人安乐,莫问苍生问鬼神......”四叔不知哪里来的诗情画意,此时竟然自顾自的吟了一首。 舅舅回头之后,那法阵似乎瞬间被花妖瓦解,而这时候,花妖的身子虽然矮了一大半,可它此刻的速度却令人骇然,几乎瞬间便冲到了舅舅背后。 老六叔早已将一颗东西扔向前方,狠狠砸在那花妖身上。花妖扑向舅舅的动作被阻拦,一阵银色的闪光之后,如同先前一样,花妖的外壳再度裂开,露出了里面已经非常模糊的女孩身影。 就在此刻,阿爹一松弓弦,那森白的手臂如流星一般,掠过舅舅耳畔,直冲小女孩而去。 在手骨和女孩身子碰撞的瞬间,花妖的身躯又一次恢复,然而顷刻间,它却如同被冰封一般,彻底静止了。 四周安静下来,但这安静只维持了几秒钟,紧接着,一幕极端恐怖而震撼的画面在我们眼前出现了。 花妖脚下的地面中突然腾起无数模糊的巨大手骨,那些东西像是影子,却似乎又有着千钧之力,直接把花妖给压在了地上。地上的泥土消失了,我看到一个巨型骷髅头的影子出现在花妖身下,它的嘴扩张着,那些手骨把花妖的身躯塞进那里,当骷髅头彻底合上之时,一切异象都烟消云散。 花妖没了,那小女孩也不见踪影,好像一切问题都被阿爹这一箭给解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除了恐惧之外,竟然还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老舅瞪着阿爹,阿爹却没看他,只是把弓交给了六叔,然后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四叔说:“李先生,你要是觉得我们粗野,想骂上两句,也没什么,不过我们这些人就是如此,如果照着你的做法,除了驱邪,我们势必会被扯入很多麻烦的事情里,河西村不比你们老李家,我们不跟那些打交道,所以也请你见谅。” 舅舅终于闭上了眼睛,然后古怪的看向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的确,如果事情就这么完了,不免让人觉得芙蓉村这些问题解决得有些太草率。我估计那女孩就是怪人口中赵家人幸存的那一个,怪人模糊的叙述里,那孩子还没死呢,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位,却无法叫人觉得她还活着。虽然事情大概是知道了,可里面还是有很多问题,比如芙蓉村那些村民的死活?叶老板是被妖物俯身还是那花妖所变化?这些问题在阿爹那一箭之后,似乎都无法再去追寻答案。 可是阿爹和我不同,很多痕迹和细节是我无法观察到的。 于是接下来,阿爹就走向了庄妮薇,然后沉声道:“小妮子,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你应该早就不是七阿公手底下的人了吧?虽然五十万不多,但肯出这笔钱的人,应该是有来头的。那花神是生在此地的妖物,可是我眼睛还没花,知道它是被人驯养在此地,那位真正的叶总恐怕一早就置身事外了吧。” 庄妮薇听闻此言,却并不十分惊讶,“什么都瞒不过陈老爷子,不过芙蓉村里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定局了,为了钱,这里的村民早就把命卖给了那妖物,他们贪心不足,还想要更多的钱,四处挖地,破坏了那妖物养命的环境,就算我们不插手,这里的人也都要死。让陈老爷子你们来收拾,其实也是不错的安排,您可以放心,收尾的事情我们也早就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河西村沾到半点麻烦。” 阿爹低沉的笑了笑,“哼哼哼,你这就是在威胁我了,小妮子,到底什么目的?直说吧。” 庄妮薇摇了摇头,很识趣的说道:“哪里能威胁到您啊,就算我们硬把麻烦推过来,您还不是能轻松化解,我可没有胆大到敢威胁您的地步。陈老爷子,我们只是希望您不要再一直保持沉默,对戚阿司他们提出的想法做出一点积极的回应。” 老六叔突然有些火了,“你是戚老贼的人?” 我顿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们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庄妮薇继续道:“戚阿司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们几方的心思都一样,希望陈老爷子能带个头,到时候,‘东西’自然是河西村的,我们其他人能跟着您捡些剩下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第十四章 刺青(一) 坐在面包车里,大家都保持着沉默,舅舅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多半还在气头上,虎子呼呼大睡,四叔继续逗鸟。那跟上来的老罗不是个安省的家伙,可是看着车里的气氛,他也不知道该找谁说话。 跟庄妮薇分开的时候,阿爹把那张支票还给了她,这躺算是白跑了。 关于那些我听不明白的问题,阿爹最后也没有给她一句明话,只是说:“现在没那个心情,等几年再商量吧。” 庄妮薇没有太过紧逼,当然,就她而言,更没有逼着我爹回答的资格。虽然在她一外人面前表现得不上心,可是一坐回车里,我还是看出了阿爹脸上的阴郁。他跟六叔还有那老罗一直在车里抽烟,熏得我的难受,刚把车窗拉开,阿爹忽然笑着问我说:“小子,怎么样?这回没吓出尿来吧?” 我现在一身疲倦,根本没心思回想那些,但经过这一次,我过往建立的那些逻辑的确是已经被彻底推翻了。 “我年轻力壮,腰子好着呢,你回去还是赶紧洗自己那裤衩吧。”我说道,“诶,阿爹,那五十万干嘛要退回去啊,我还想着从里头抽成呢。” “五十万算什么。”开车的虎子说道,“咱家阿司开价都是百万往上的。” 老罗听了就直咂舌,“感情我师父一直都只能算是行当里的低保户啊?啧,平时还跟我吹呢......” 大家听完都乐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阿爹对老罗似乎一点戒心也没有,而且眼神之间,我甚至觉得他看那家伙的时候还带着一种欣赏。既然我都看出来了,那老罗估计也没瞎,看他在那儿一直给我爹递烟的样子,这龟孙难不成是想让阿爹收他当徒弟? 关于钱的问题,我是到很后来才知道究竟。阿爹的价码在行里是出奇的高,一来是我爹本事,值那个价,二来,阿爹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是要给咱河西村分的。村里人不多,但少说也有近两百张嘴,就算阿爹平常一趟下来收人家两百万,分下去之后,到手的钱其实也不多。我们村里之所以暗地里富得流油,原因是有本事的不止阿爹一个人,就我现在眼前的四叔、六叔,还有虎子和阿宽,一般的状况下,他们出马也就都能应付。村里常年有几十个人在外面,他们加起来的收入其实更为庞大。 这也就是我们河西村的命脉,当然,除此之外,村里的那些灰色收入也不少。 在一高速公路休息区里,我们停下来吃了顿饭。老罗把我拉到小超市门口,问我阿爹喜欢吃什么,喜欢抽什么烟。我一听,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动了拜师的念头。我懒得管,不过毕竟在危难关头时,大家都相互照应过,于是我就指着柜台后面那些最贵的烟酒茶,说那些都是我爹喜欢的。 老罗买东西的时候,我就自己去厕所大号,正进行的时候,就听到背后隔壁那女厕所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说的什么我也没听清,但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叽叽歪歪的,搞得我都有些不顺畅。 整完的时候,我洗了手,虽然阴眼红看不出来痕迹,可是心理作用之下,我又开始洗眼睛。洗着洗着,突然我看到镜面那反光里,在厕所门口的位置,有张胖乎乎的女人脸,正一脸笑意的盯着我。 “谁呀!”我猛的回头,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这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跑出了厕所,经过女厕所门口的时候,突然间,那门板“嘭”的一声关了过来,吓得我往边上一靠。紧接着,里头又传来先前那个说话的声音。 我一身鸡皮疙瘩,回到餐馆里的时候,阿宽就问我脸怎么白了,我没回答,只埋头吃饭。老罗说:“肯定是蹲坑的时候趁机给自己打的蜡。” 大家说说笑笑,老罗突然把地上自己买的那袋东西递到阿爹眼前,然后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陈老爷子,我罗大佐无父无母,现年二十一,拜服您老的能耐和风情,哦不对,是风格,想请您收了我做徒弟,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却知道忠孝之心,您收了我,我老罗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端盘子打水,烧火做饭,任打任骂,绝无怨言,您要是哪天归西了,我老罗就是你头顶个的大孝子,保准把您埋得舒舒服服的。” 说着,老罗腾腾腾的冲我爹磕了三个响头。 “你他妈会说话不?”我本来还想说说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整,也都全忘了,“什么归西啊?” 大家伙都直乐,阿爹拍着自己脑门笑道:“哎呀,我们老陈家还从来没收过徒弟呢,不过既然你愿意,看你够直爽的,也行啊。” 阿爹说完之后,老罗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眼泪花子都激动得蹦出来了,然后又是磕头。 得,以后村子里又热闹了。 这趟出门我们一个子儿没捞着,却捡了个人回去,但后来的事情证明,阿爹这徒弟收得一点也不亏。 只是老舅似乎有些不乐意,还自言自语说什么“误人子弟”的话,反正最后大家也都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上了车。 车开走的时候,我一回头,看见厕所的窗户上贴着一张人脸,胖乎乎的,好像是个中年妇女。我后背上顿时就毛了,厕所的窗户离地可是三四米啊,能把脸贴上去,正常人好像不太可能吧。 大家似乎都没有留意,唯有四叔似乎非常明了的冲我笑了一下。 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趟,脸刚贴到枕头上,我就睡着了,可能是太累,有了这么骇人的经历,我居然连梦都没做,直接睡了将近三十个小时。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吃了饭,阿爹就把我领到了里屋。 我想他应该有些事情要跟我交代,可是一走进那硕大无比的卧室之后,我就是一呆。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板床,上盖着白布,旁边桌子上点着香,闻着倒是叫人神清气爽,可是对面还有一张桌子,那上面的东西就有些渗人了。 我看见一个木盘子里摆着几把小刀,旁边还有一个有很多银针的盒子,木盘后面更有几十个像是药瓶的东西。 “阿爹,你,你这是要干嘛啊?”我问道。 阿爹伸了个懒腰,说道:“紧张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喜欢左青龙右白虎的给自己刺青吗,现在,你爹我亲自来给你弄个图案。” “啊?你要给我刺青?”我都傻了,“要学岳母往我后背写上‘精忠报国’?” “你也配跟岳武穆相提并论?”阿爹说完,直接把我身上那件T恤给扯了下来,“趴上去,我慢慢跟你解释。” 看那样子,我不干还不行,于是我趴上那板床,脑袋却不停的往后看。 “趴好了。”阿爹一把将我摁住,“这是我们老陈家的‘家徽’,十几代都没人能纹上去,今天给你,算你小子赚大发了。” 说着,阿爹就把一张羊皮纸一样的东西摆到了我眼前,我看见那上面赫然画着一只青色恶兽,看着挺威风,也有几分骇人,可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到底是一只什么猛兽。 “诶,等会儿,阿爹,你说这东西十几代都没人纹过,那,那你怎么会纹啊?”我扭着头问,看见这老东西把眼镜都戴上了。 他拿着本老书在那儿一边看一边说:“这不咱祖上有书留着吗,我看看啊.....” “什么?你要给你儿子纹身,还得先看书?”我都惊了。 “嘁,不就是画个画嘛,还能难倒我?” 他说完我立马就不干了,顿时就想起来,可是刚翻了个身,这狗日的就一掌拍在我后脖子上,我当时就晕了。 第十五章 刺青(二) 等我醒了之后,只见阿爹正悠闲的坐在摇椅上,我想爬起来,但因为趴得太久,动了一下就感觉胸口疼得不行。我慢慢的翻了个身,这才想起刺青的事情,正要跟阿爹开口,我后背上就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 我现在没办法去形容当时的那种痛楚,反正绝对不止用针刺进皮肤时感受到的那么简单。 “嘶......阿爹,你在搞什么,我后背上怎么疼得跟着了火一样,哎呀,嘶......”我疼得咧嘴,想要把手伸到后背,却又实在是没法动胳膊。 “把我们老陈家的命都背到你身上,你说能不疼吗?”阿爹抽着烟,语气缓慢,“小子,入了命,以后很多事情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勉强坐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搞得好像什么一样。” 阿爹凝视着我,“你现在不比普通人,很容易就招惹上那些东西,你背上纹着的叫做‘青焱兽’,是我们陈家老祖宗的第一头阴兽,也很可能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一头阴兽......”阿爹接着给我解释了阴兽的四个等级,“冥、鬼、玄、阴”,然后接着说道:“青焱兽不在这四个类别当中,可以说它是超越了所有阴兽的存在,不难想象,当年这头阴兽和我们老祖宗在一起的时候,绝不是一般意义上驯养者和阴兽的关系,老祖宗和青焱兽一起做过很多事情,其中很多传闻是我们现在无法想象的,但是老祖宗在外面从来不敢留下姓名,并且嘱咐他的后人,绝对不可以将青焱兽半点消息泄露出去。其实啊,自打老祖宗死了以后,那青焱兽就彻底没了踪影,只是在我们陈家留下了你先前看到的那张图案,自此以后,青焱兽就成了我们老陈家的标记,算是家徽吧。” 我听得茫然,“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爹把镜子拿了过来,然后放在我背后,扭头看去,我顿时感到一股恶寒侵入全身。 在我后背上,那头叫做青焱兽的刺青简直逼真到了极点,虽然阿爹刺青的手艺粗糙,但丝毫也没有影响到青焱兽浑身上下那种独特的阴沉和暴戾,我忽然觉得有些无法接受,难道如此可怕的一个刺青,从此以后就要跟随我一生吗?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阿爹放下了镜子,“你爷爷当年也想把青焱兽纹到自己身上,如果他成功了,想必我们陈家跟河西村都会有很大改变,但是......他的身上终究只能纹上青焱兽的头颅。” 我听着就觉得奇怪,“不就是个纹身吗?怎么还有纹不上去的说法?” 阿爹说道:“青焱兽的图案只有我们老陈家这一张,虽然不知道老祖宗当年和这阴兽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但历代以来,我们陈家越是厉害的人物,就越是无法把青焱兽纹到身上,时间久了,这就成了我们家族的一块心病,所有人都想知道,当青焱兽完全纹在我们陈家人身上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们甚至猜测,也许到了那一天,就是我们陈家拜托阴司宿命的时候。” 阿爹再次看着我,“小杰,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你能承受多少东西,看到自己一点一点把青焱兽纹在你背上,我也非常震惊,陈家上千年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们爷俩居然完成了,刚才我躺在那儿,心里其实很慌,好像就感觉那头青焱兽会突然从你背上跳出来。”阿爹干涩的一笑,“但是,有了这个刺青,你身上吸引阴煞之气的特性应该可以被压制,我无法预料今后会有什么变化,但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彻底,你记住,以后无论到哪里,都不可以让别人看到你后背上的图案。” 阿爹语气的沉重让我不禁也紧张起来,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古怪,“阿爹,不给人家看倒是没问题,可是将来我要是有了女朋友,跟人家那个,那啥的时候,难道你还要我穿着衣服啊?” 阿爹笑了笑,“自己想办法吧,关了灯不就行了,要不找个瞎子媳妇,我也没意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为了她的安全,恐怕你也绝对不会让她看到这些。” 啧,往这方面想下去,我就觉得难受。索性也不想了,接着对阿爹问道:“这青焱兽灵不灵还是一回事,可是阿爹,就咱们回家的时候,在那休息区里,我好像又遇见了那种东西,来日方长的,以后万一再碰到,我该怎么办呢?” 我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在芙蓉村见识了阿爹他们的一系列行径,作为我这个年纪的人,内心肯定是非常激动的,这人又是我爹,于是我就想要从他那里学两手看家本事。 阿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几件东西摆到我眼前,分别是一个像是老式怀表的物件,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就是路边摊上卖的那种,还有一柄带鞘的匕首。 那柄匕首我之前见过,拿起来一看,果然还是刀刃极薄,却非常锋利的那把。 “这匕首是你太爷爷亲手做的,除了金刚钻,估计也没什么东西是它切不开的了。”阿爹说。 我把匕首拿在手里,指着桌上那镜子说:“阿爹,这刀子是宝贝,可是这货你是从哪个地摊上弄回来的?我又不是傻子,就这破镜子,五块钱买俩肯定没问题。” “你懂什么,这镜子才是你活命的宝贝。”阿爹把那镜子递到我手里。 一上手,我顿时就感觉这镜子出奇的沉,“嘿,里面不是压了黄金吧,怎么这么重?” 阿爹说道:“总之你别把这镜子弄碎了,到了真是要命的关头拿出来,你自然就会知道它有什么用。” 我有点怀疑的看着这老家伙,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坑儿子,就还是把镜子揣进了兜里,然后又拎起那怀表,“这表也是宝贝?以后咱家破产了,让我拿去当了换钱?” 虽然此时我没有眼力,却也看得出那块怀表有些年头了,正反两面壳上镶着蓝玉,透出的光泽不像假货那么刺眼,而是显得特别滋润。 “那不是怀表,是养阴兽的笼子。” 阿爹语气平淡,可我听完却是一怔,“什么,这里面养着阴兽?” 阿爹点了点头,“现在嘛,这里头的阴兽还只能算是只虫子,你以后每隔十二天给它喂两滴血就行了,阴兽你也见过,是对付那些东西最方便的物件,只要让它喝你的血,慢慢的,比狗还听话。” 一想到自己现在也有了阴兽,我心里就无比激动,可是看看手里这怀表,嘶,这玩意儿也忒小了点吧。想着,我就打开了壳子,而里面出现的东西却直接让我傻眼。 “阿爹,这,这怎么是一只甲虫啊?”我说得一点没错,那所谓的阴兽不仅是一只甲虫,而且还是甲虫界的畸形,脑袋两边只有一只大钳子,更是小得离谱,跟我大拇指指头差不多。 “甲虫就是它的壳儿,行里话也就是形骸,它现在连阴字辈都算不上,不过我可以肯定,如果它在我手里,不出十年,它就能长到鬼字辈。” 阿爹说得十分肯定,我心里也是暗暗吃惊,因为他说过,寻常阴兽的等级就是天生的,如果具备成长性,那在他们的行当里,这东西就非常值钱了。十年时间从阴字辈都算不上到鬼字辈,这样的阴兽,就是极品。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指慢慢的伸到那甲虫跟前,一开始,这东西就跟死了一样,可是我指头放上去不到两秒,它那大钳子突然一张一合,瞬间就把我手指给夹住了。 就在此刻,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非常厉害,它钳住我的力量看似很小,可是我扯了好几下,却根本弄不下来,好像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正通过那黑爪子把我给拽住了。很快,我的手指破了皮,流了点血,然后很快被甲虫给吸干,与此同时,从甲虫嘴里还流出一些淡蓝色,非常清凉的液体在我伤口上,当它的爪子离开我手指的时候,再一细看,指上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 “哼哼哼......”看到我惊讶的表情,阿爹笑了起来,“这虫子本来我是打算给秦风的,你小子啊,可别把它给养死啰。” 秦风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耳边,我顿时收敛心神,合上盖子,然后将怀表挂在了脖子上。 “阿爹,秦二麻子他哥哥现在在什么地方?听你的口气,好像对他挺器重的。”我说道。 阿爹说:“以后河西村都得交给他,能不器重吗?算起来,秦风在外头已经跑了快十年了,唉,是时候让他回来了。” “那我去告诉二麻子一声,那小子明里不提,但肯定挺想他哥的。”我说道。 “去吧,该跟你交代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别的你现在也没必要知道。”阿爹点头说道。 我应了一声,正要走,突然又回头看向阿爹的脸。 阿爹看我表情古怪,就没好气的说:“你瞅着我干什么?这张老脸你十几年还看不厌啊?” “阿爹。”我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的左眼......真的是......看不见的?” 阿爹无奈的撇了撇嘴,“我没心情说这些,村里那些人的嘴反正也管不住,你去跟他们打听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出门一看,天都快黑了。二麻子正带着一帮小屁孩儿蹲在我门前草地里,看到我出门,他们风一样的就围了过来。 “杰哥,听说你跟老爷他们出门了?快说说,你们是干什么去了?”二麻子满脸羡慕的问道。 我也有些得意,可按规矩,这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唉,反正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别瞎问,对了二麻子,我爹说你哥快回来了,你回家准备准备吧。” “啥?”二麻子眼睛顿时就圆了,他立刻驱散开那些小屁孩儿,然后把我拉到一旁,“杰哥,你没跟我说笑吧?” “啧,我干嘛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我笑了笑,“其实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挺想看看‘疯子’哥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乡下人都有外号,秦风是“疯子”,秦山是“麻子”,正好凑一对兄弟。 阿爹说河西村将来是会交给秦风的,按照我印象中那个形象,感觉事情也挺靠谱,毕竟,秦风说起来是我爹手下的人,可他其实是跟着我爷爷入行的,算起来,和我爹应该是平辈。 二麻子脸上笑开了花,跟着就哭了,“我哥这么多年没回来,估计都该不认识我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想这些干什么?你把那望远镜擦亮了,你哥保准大老远就能看到你。” “诶......”二麻子点了点头,还想跟我聊聊,我就让他赶紧回去告诉他老娘,他前脚刚一走,舅舅便朝着我走了过来。 打了声招呼,本以为他来找我爹,可舅舅却说:“我找他干什么?走,跟我过桥。” 过桥的意思就是去以前望东村那边,天都快黑了,不知道舅舅叫我去干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舅舅说不定也能给我几样宝贝。于是我兴致盎然,就跟着他过了河。 到家坐下之后,老舅什么也没说,先是去把饭给做好了,吃的时候还问我味道怎么样。 “还行啊,没那么难吃。”我笑道。 “你要是嫌味道不好,以后可以自己做。”老舅说。 我起先没在意,吃了几口之后又反应过来了,“老舅,什么以后自己做啊?我又不天天在你这儿蹭吃蹭喝。” “这两天你把东西收拾好,然后搬过来跟我住。”老舅语气平淡,“以后,我来教你东西。” 我当即就把筷子放下了,“老舅,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才刚回来,你怎么就让我搬家啊?” “又不是让你以后都不回去,只是暂时住在我这,方便你学道。” “什么?学道?”我更傻眼了。 “怎么?瞧不上我太一道吗?”老舅逼视着我说道。 “不是,你都已经让我入命了,我也跟着阿爹走了一回,我要学也应该是跟阿爹学做阴司啊。” 老舅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让你入命,就是为了帮你破命,在那芙蓉村里,你已经吸够了入命所需的阴气,再学你爹的那些,还破什么命。” 老舅跟我爹自然没法走到一起,可我毕竟是陈家人,要我不跟阿爹去跟老舅,也感觉怪怪的,“你的那什么太一道,就一定能让我破命?” 舅舅想了想说:“给你打个比方吧,就像一个人从小立志要做世界首富,为了这个目标,他必须学习各种技能,培养各种关系,但即便最后实现了目标,最大的原因也不一定是因为他学了什么,可是他学的那些东西又是必不可少的,没了过去学到的那些本事,他根本连机会都没有。” “我明白了。你教我道术,就是在给我更多破命局的机会。” 舅舅点了点头,“我都已经和你爹商量好了,你就放心的搬过来,破命局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办到的,慢慢来,以后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我想既然如此,也就只能搬家了,唉,反正就一条河一座桥,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舅舅,住哪儿不一样啊。 “嘶,老舅。”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以后就可以不用去上学了吧?” 的确,按照我现在的经历和对将来的估计,我这辈子要做的事情跟学校恐怕就不会再沾边了。 “哼,你小子想得美,要是以后你破了命局,没文化,能在社会上做什么?你想一辈子都窝在这巴掌大小的地方?”舅舅说,“你不仅要读书,而且还得考大学,最好能读个博士。” “呵呵,什么博士?阴阳博士?”我笑道。 吃饭的功夫,舅舅便将太一道的历史跟我大致讲了一遍,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舅舅说太一道最后跟王重阳那全真教还扯上了什么关系。反正对于道门的那些历史,我一高中生也根本不感兴趣,连忙就问舅舅打算先教我什么。 结果他连个屁都不放,只告诉我从明天起,每天早上六点就必须准时起床,让我立刻就回去收拾东西。 惺惺的出了门,我想着以后回了学校,就算明里什么都不说,暗地里也要让那群同学对我另眼相看。 可是走着走着,突然,我好像听到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什么动静。停下脚往边上看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正值夏季,却漠然吹来一阵凉风,伴随着前方河流哗哗的水声,我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望东村这块地方我从小就熟,舅舅来了之后,便更是经常和二麻子他们一起跑过来玩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夜色中的村子却有着些许的陌生。 我们这当然不像芙蓉村,即便天黑,借着夜色,大致上也都能看见,可正是因为看得见,那一座座死寂的屋子才让人感觉有些害怕。自从那件事之后,望东村虽然也划进了我们河西村的范畴,可实际上真正住在这里的人却寥寥无几,而且都跟老舅一样,是贴着村子最里面盖的新房子。这些老屋从来没人动过,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时间久了,又没人住,房子自然会烂,可奇怪的是,望东村留下来的这些屋子却非常完好,就像......一直都有人住在里面一样。 几十年前的那个传说再次从我脑海里翻了出来,站在那些屋子前面,我突然就觉得四周围有许许多多的眼睛正盯着我。 “哎......” 一声叹息。 我浑身一抖,“谁?”因为紧张,我不自主的压低了嗓子。 那声叹息我听得真真切切,可四下却不可能有别的什么人。就在这个时候,让我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前面一间屋子的门竟然“吱呀”一声,慢慢的打开了。 我盯着那扇门里的黑暗足足一分钟,心想该不会是那些人的鬼魂回来了吧,然而等了半天,却只见一只老猫从门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阿成,怎么跑到别人家去啦?”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惊得浑身一颤,接着一边跳开一边回过身去。 第十六章 符咒术 一眼看过去,恍然间我就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团灰色的什么东西,等看清楚那是个人影的时候,那黑色的老猫已经扑到了灰影的怀里。 虽然天已经黑了,然而那张苍老的面孔却像涂了一层灰色粉底一样,在夜色中历历可见。认出她是谁之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佘奶奶,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干涩的笑了笑。 老太婆阴沉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冲着怀里的猫笑嘻嘻的说道:“阿成这孩子不听话,到处乱跑。” 眼前这位佘老太太是村里出了名的疯子,听说我爷爷小的时候她就已经疯疯癫癫的了,跟我们不同,佘老太太并非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而是后来搬到这里的,我太爷爷当年见他们一家人可怜巴巴的,就把他们安顿下来,还分了一点田地。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佘老太太的父母竟然在同一天去世了,当晚,还是小姑娘的佘老太太也跟着疯了。 村里人没让她饿死,但她这疯病却也没治好。于是,老太太经常一个人在村里到处闲晃,四处找一个叫做“阿成”的什么小孩儿,就好像那“阿成”是她的孩子一样。我小的时候就有点怕她,因为每次她看我的那种眼神都极其的阴郁。我不了解医学上人的精神出了问题之后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但这佘老太太很明显跟正常人有些不同,她的皮肤是灰白色的,就是那种非常干净的石膏的颜色,也许在年轻女性身上,这种肤色还挺好看,可是一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再配上这样的肤色,大晚上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简直都能把人给吓死。 “佘奶奶,天都黑了,你还是快回去吧。”我说着就想走。 老太太看了看我身后那些屋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她的嘴里一点白色也没有,牙都掉光了,“早着呢,人家刚起床,我去串门,顺便给阿成说个媳妇。” 接着,老太太就一步一挪的向着一间根本没人住的屋子走了过去。我呆呆的看着,佘奶奶抱着那只老猫,敲了敲屋门,没人开门,也不可能有人开门。于是,她敲了第二次,第三次......突然,“吱呀”一声,佘奶奶面前的那扇门居然开了。 我惊若寒蝉,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老太婆冲着门里那片黑暗笑呵呵的说着什么,然后又把那张惨白的脸转向我,似乎在冲我咧嘴,然后,她就好像消失在黑暗之中一样,进了屋子。 门慢慢的合上,直到这时候,我才迈开双腿,头也不敢回的往家里走。 “闹鬼了,闹鬼了,得赶紧告诉阿爹。”心想着这些,我已经快到家了,可是突然,又是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我心说该不会是望东村那些鬼魂跟过来了吧,心里一慌、一毛,顿时就抬起腿,冲着那白影踹了过去。 那影子被我一脚踹到地上,惨叫声响起的同时,我还看到地上洒了两桶水。 “哎哟喂,陈杰,你这狗日的干嘛踹老子?”老罗一脸悲催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松了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鬼呢。”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发现这家伙周身竟然连一块布都没有,“你他妈有病是吧,大晚上不在屋子里睡觉看电视,怎么光着屁股到处跑?” 老罗把地上的水桶拿起来,“还不是怪你爹,师父他老人家让我练身子,两桶水从村口拎到村尾,那儿有几口大缸,我必须把缸里的水打满了,啧,也怪,那几口缸也不大啊,我他娘的都来来回回十几趟了,怎么一直都装不满?” 我听完心里直乐,因为村尾那些大缸看着是好的,可是底下实际上漏水,要把它装满是可以,但必须得快,可见阿爹这一手还挺高,既能练这老罗的身板,还能练他脚力。 我一脸严肃的说:“那你也不该光着屁股,给人家大闺女看见多不好。” “得了吧,就你们村里那些丫头的姿色,哼,都朝你爹一个长相,这天太热了,连着跑了一整天,谁还想穿衣服。” “那你好好干吧,啊,记住,练功可不能偷懒,想要将来有出息,就得趁年轻力壮的时候多锻炼锻炼。”我用我爹平时训我的口气说道。 老罗傻兮兮的点头,正要走的时候,这家伙突然把桶里剩下的水全从我脑门上灌下来。 “爷爷让你凉快凉快,别谢啊,走啰。” 看着那光腚的背影,我想发火都没心情,一头凉水下来,我也着实冷静了不少。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扇门很可能就是佘奶奶自己打开的,只是我没看见而已,脑子里那些可怕的念头甚至就是我对人家的歧视。 于是回家之后,我也没再提这件事情。阿爹果然已经和舅舅商量好了一切,虽然他总是说道士不靠谱,但看得出,对舅舅,阿爹是非常放心的。 离开学还有二十几天,我的“修道”生涯也就在这段时间里开始了。早上六点不到,老舅就把我从床上给拖起来了,我本以为接下来就是跟老罗一样,要进行艰苦的体能训练,可是老舅却让我跟他在门口院子里打太极,时不时还有同村几个老头跑过来跟着一块儿练,完全没有我想象中闻鸡起舞的风范。 这也就不说了,最要命的是上午那两三个小时,老舅拿出一堆旧书,上面全是关于什么道啊、玄啊、八卦啊什么的理论知识,而且全都是古文,晦涩难懂,反正就跟在学校里念书一样,毫无趣味。 午饭之后,老舅则开始教我导引吐纳之术,诶,这个还不错,可是时间有点不对,因为老舅自己吐纳导引的时间是早上,也就是我打太极的时候。为什么要我在大中午练这个?天气又热,坐在那儿很容易就睡着了。老舅告诉我,说我的身体重阴,寻常的纳引之术用在我身上一是浪费时间,二来,我很容易被早间和晚间的阴气侵蚀,所以,我吐纳的时间必须是正午,而且遇到阴气重的时节,还不能做这些。 直到下午三点之后,老舅才开始教一些我真正感兴趣的东西。首当其冲的便是符咒。 “道家派系众多,符纸之术源于符箓派,被张天师发扬光大,符咒是基础,随便拎出个自称道士的人都说自己精通此道,但真正能将符咒运用到出神入化之人,却极为罕见。我太一道原本不精于此术,但我也说过,太一道名义上已经归于了全真道,我们这些人只是一个旁支,所以到现在,会的东西也较为杂乱......” 符咒,也就是民间常说的画符,此术源于上古,兴于东汉,要修炼符咒,首先是静心,要做到心无杂念,才能求得神灵。 接下来便是“示神”,所谓示神,实际上就是向神尊表示诚意,和少先队宣誓有些类似,修行者必须对神尊发誓,表明自己修炼的目的动机等等。 然后,修行者要学习诸多咒语,常见的有请神咒,送神咒,但是舅舅所修炼的符咒早已经过多位前辈改造,变得更为复杂。 做完了这些前期准备之后,接下来才是符咒术的关键,其中以两个方面最为重要,第一是画符之人的修为,第二是画符的材料。 老舅将一沓常见的黄纸放到我眼前,然后在旁边摆上了毛笔和朱砂,他先将我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黄纸上,又替我写下了修炼的目的,然后默念口诀,最后将黄纸烧掉。 老舅所做的这些实际上是用自己的修为帮我示神,做完了这一步,我便可以直接踏入画符的修炼。 “小杰,示神我可以帮你,但是静心却要你自己来做。”舅舅将毛笔递给我,然后拿出了一张画写完毕的符纸,“把它临摹下来。” 丢下一句话,老舅便不再理我,坐到一盘,开始盘膝吐纳。 拿着毛笔,我心里其实挺茫然的,符纸上用朱砂写就的东西看似有规律,但又显得潦草而杂乱,我动手画写了一两张之后,立刻感到一阵头痛,因为那玩意儿太复杂了,即便照着画,勾勒出来的线条或者说字体也完全不同,我知道,这种临摹的效果老舅是不可能认可的,于是便放下毛笔,拿着老舅给我的符纸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几乎一个小时,我终于找到了一点规律。 老舅画写的符咒大致可以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因为其潦草程度,所以非常难以辨认,但我最后还是看出,顶上第一个,其实是个“鬼”字,当中间的好像是个“食”字,而最底下那个似乎又是个“光”字。 虽然我看出来的不一定正确,但有了这个线索,豁然之间,符咒在我眼里就显得比之前更为明了了。 当然,要临摹老舅的草书是极难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画了多久,总之一沓黄纸写完了,老舅又给了我一沓,一来二去,当我画完六沓黄纸的时候,天色早已黑尽,而我画写完的最后一张符纸,也终于被老舅拿在了手里。 说起来也怪,我平时挺毛躁的,画符这事情说起来有趣,可我做的这些其实也挺没意思的。看着满桌的黄纸,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定力,一连六七个小时都在画写同一个东西。 放下我画的那张符纸的时候,舅舅看着我的眼神竟然有一丝模糊,过了许久他才说道:“画得很好,几乎是一模一样。” 接着,舅舅将那张符和桌上所有我画写的符纸都拿到铜盆里,然后点上火,烧掉了,唯独将他给我的符纸叠成三角形,用红绳系好,然后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感觉有些奇怪,“老舅,你怎么突然搞得这么沉重啊?” 舅舅说:“小杰,画这张符的人不是我,它是你母亲十二岁的时候画写出来的。” 我拿着符纸的手当时就是一颤,“什么?这,这是我妈妈画的?”记忆突然有些飘忽,妈妈那张早已远去的慈爱面容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之中。 舅舅点了点头,“跟你一样,她也是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把符咒画好了。那时候她还是个丫头,一转眼......”舅舅突然咬了咬牙,然后摇头,把那些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好了,把符纸收好,以后就带在身边吧。” 我想说什么,可看着老舅的神情,却也开不了口。我犹记得当年母亲去世的情景,不经意的,又想起了那个老太太,我的外婆。 本以为今天的修行到此为止,可是刚吃了一点东西之后,老舅便拿起手电,招呼我出门。 “老舅,都这么晚了,我们去哪儿啊?”我问道。 “刘家庄。”老舅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 “啊?刘家庄离我们这好几十里呢?去那儿干嘛?” 老舅不再回答,我们到了村口,那辆面包车还停着,车钥匙都没拔下来。老舅开着车,没跟我解释为什么大晚上往外跑,而是把先前符纸的问题对我解释了一番。 我之前看出符咒由三个部分组成,事实也是如此,那上面的叫“符座”,最底下的叫“符脚”,当中间的则是“符窍”,这三个部分说起来极为复杂,分别用什么字,看的是道士所属的门派,不过在老舅这里,就没什么宗门的划分了。用不同的字,不同的笔迹、画法,便能让符咒显出各种效果,这些组合之多,几乎是无法计数的,不同的道家门派,各有各的系统。 在老舅这里,对符纸和朱砂也极为讲究,材料上的变化,更是会让符咒出现极大的区别。 我画的那张符虽然是最常见的灵符,但因为老舅这些人在某些细节上的改变,效果却更为明显。按照他的说法,一般遇到什么邪秽,用这种符纸贴上去或者烧掉,都能起到很好的效果,当然,这主要还得看我的修为。 一个多小时之后,面包车终于停了下来,可是我刚拉开门,把头探出来,顿时就吓得缩回了脖子。 这里的确是刘家庄,不过村子还在山坡那头,我眼前所看到的,却是一大片密集的坟地。 第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疑惑 “老舅,大半夜的,咱们来坟地干什么?”我很是疑惑的问道。 舅舅下了车,回头对我说:“你下来吧,我们不进去,就站在这儿。” 我听完更觉古怪,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舅舅竟然把手电都关了。 刘家庄的这片坟岗在我们这附近极为有名,这里年代久远,坟墓众多,有段时间,好些尸体是直接丢进山岗,根本不带掩埋的,所以后来那些来此拜祭的人,经常走着走着就会看到一些骷髅。附近的人都说这里经常发生怪事,就在去年春节的时候,一个刘家庄的老汉经过这里,天还没黑呢,却看见坟岗里有几个人围在一起,老汉觉得奇怪,都快吃完饭了,这些人在这儿干嘛呢?于是他就进了坟地,到了那些人跟前,他看到这些人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老汉就问他们干啥呢,有个年纪大点的人就说他们在找孩子,老汉也没多想,觉得大过年的,要是人家娃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就在周围帮着找,可是只过了一会儿,老汉就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人的样子不像是在找人,他们全都把头埋在地上,就好像在找什么物件,时不时的还地上的泥土拔开。再看那些人,非常面生,就在这时候,有两三个人就喊着“找到了找到了。”老汉一看就给吓蒙了,那些叫着“找到了”的黑衣人手里拿着的全是手骨、腿骨、胸骨......他们把这些东西拼在一起,赫然就成了一个没有脑袋的骷髅小孩儿。老汉大叫着跑回了村子,连着十几天都做噩梦,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后来家里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带着老汉到了坟岗,他们又是烧纸,又是磕头,突然,老汉的孙子在路边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头骨,众人一惊,连忙将头骨埋进了那些黑衣人当时出现的地方,自此,老汉的身子才一天天恢复过来。 类似的传闻比比皆是,刘家庄坟岗渐渐的就成了一个众人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老舅,你该不会是带我来抓鬼的吧?”借着夜色,我惊恐看着眼前这些坟头,远处飘着许多萤火虫,如一个个幽冥灯笼,又似无数星星点点的鬼火。 舅舅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那片坟地,“这里从三百年前就开始埋死人,尸体少说也有上万具,你觉得这样的地方,闹鬼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还用问,就这地方,我看着就渗人,那些传言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有那些东西啊。”我理所当然的说道。 “没错,聚集了这么多死尸,阴煞之气当然会极重,但是你看这片山坡,面南背北,东有溪流,西有山林,却是一个建造大宅、市镇的好地方,阴气虽重,却无法在这样的好地方凝结,顺东而走,汇西而堵,日照充裕,五路畅通,对阴煞之气来说,这些条件都是非常不利的,眼下是子夜,多少还能有点阴气,不过一到早上,也都全散了,那些传言根本不可信,否则的话,上万具死尸聚在一起,旁边的刘家庄恐怕早就没了。” 听舅舅这么一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一下也就没那么紧张了,“可是老舅,既然你都说这里聚不住阴气,那你带我来干什么啊?” 舅舅往前挪了两步,“这里固然是块好地方,可是埋着那么多死人,终究会有问题,我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是有时间限制的,算来再过上七八十年,这片坟岗的好风水就该被磨平了。” “磨平?怎么磨?不是说阴气不重吗?” “不是阴气,而是‘死气’。” “什么是死气?” 舅舅说道:“死气是留在尸体内部的东西,和阴气不同,不会因地势或风水而增长,却能随着尸体的数量而改变,更准确的说,死气并非尸体独有,即便是活人,也会出现死气,‘死气沉沉’你知道吧,这个词虽然只是形容,但实际上,活人一旦遇到了某些条件,身上就会出现死气,出现死气之后,轻则诸事不顺,经历灾祸,重则便是一命呜呼。如果有条件,我会带你去医院的重症病房,那里的病人大多濒死,是观察死气最好的地点,不过这片坟岗却也极好。” 还好呢?我说道:“老舅,你这么晚让我到这坟地里,就是想让我看那什么死气?” 老舅点了点头,我接着又问:“可是看死气有什么用啊?” 舅舅说道:“你知道世上什么人最厉害吗?” 他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舅舅说:“最厉害的,是能预知未来的人,你不用觉得惊奇,事实上,无论是在哪行哪业,但凡有大成就的人,都是那些抓住未来机遇之人,而对你来说,能看到活人身上的死气,便极其有用。预知他人的生死......小杰,这样的本事你想学吗?” 我当时兴奋的连连点头,是啊,能预知别人的生死,还有什么能耐比这个更厉害的?可是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懂,预知他人生死,说白了,就是逆天。 看我使劲点头,老舅却笑道:“可惜啊,你舅舅我没那本事,道门中人也好,风水高手也罢,做出所谓预言生死的判断,其实都是根据前人的经验和一些条件得出的结果。想要一眼之间彻底看穿生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你能彻底掌握死气,便可以接近那种近乎逆天的能力,即便不能完全掌握,至少也能让你预感到危险,而这才是我教你洞察死气的关键。” 此刻,我才明白舅舅用心良苦,他当然不是希望我能预知生死,只希望我多一点本事,在危险来临之前能有所察觉。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看到死气?是不是像阿爹他们给我涂的阴眼红一样,要在眼睛上抹点什么东西啊?” 完了,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要挨训,果然,老舅立马火了,“什么阴眼红,你跟我学道就得心无旁骛,那些暴戾至极的东西根本没法帮你破命。” 我连连称是,好不容易才把老舅的火气给压了回去。 接着,舅舅便使用他的方法,开始教我观察死气。 说实在的,他说的这个“死气”是完全不可能具象化的东西,不像那阴煞,用一些手段,即便普通人也可以通过肉眼看见,所谓观死气,其实应该说是一种看感觉,能不能“看”到,完全在于看的这个人。 舅舅带着我走进那片坟地,然后跟我拉开一段距离,让我刚好能用手电光看清他的脸。 接着,他四处寻找,竟然在草丛之间,找到一些枯骨和半个头骨。舅舅把这些东西放在一旁,然后盘膝坐定,闭上双眼。 “现在我洞开体内三阳,让阳气在我身上大作,你仔细的看,视线同时在我和这些骷髅之上,然后找出其中差别。” 舅舅说完,我便聚精会神,用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去看着他和那些枯骨。可是他说的什么开三阳,什么身上阳气大作的,我是半点没瞧出来,那些枯骨除了让我觉得慎得慌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让我察觉。 十几分钟之后,舅舅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我一本正经的说道:“看出您红光满面,眉目俊朗,年轻时候定是风流倜傥。” 舅舅一瞪眼,没好气的冲我喊道:“你少来这些,让你好好看着,你还耍贫嘴,你到底有没有用心?” “啧,老舅,不是我不用心,是,是这玩意儿我真看不出什么。”我无奈的说道。 老舅叹了口气,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接着说道:“那我现在关闭三阳,引四下死气入体,你再看看有什么区别。”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老舅这样做对他自己而言,是一种非常巨大的消耗,他几乎是在用自己的阳寿在为我铺路。 经过刚才的观察,我对自己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可既然老舅逼着,我还是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一些,死命的去看。 一开始的几分钟,情况还是一样,可是到了后面,我却突然看出了一丝异样。 老舅刚刚还一脸的红润,此时却显出了一丝疲惫,不,他那张脸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古怪,好像蒙着一层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的......灰白。 嘶,对了,是佘奶奶身上那种灰白。 不过舅舅脸上那种灰白似乎更像是我的一种感觉,其实脸上也不是白的,可是越看,那种感觉就越强烈,最后我几乎肯定,老舅脸上现在透出的气息就跟那佘老太太一样。 “难道这就是死气?” 我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口。 听到我的声音,舅舅睁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 “也不是看到了什么,就是一种感觉,好像你脸上刚才那种气息跟佘奶奶的脸有点相似......”说着,我就把昨晚上遇到佘奶奶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舅舅笑了笑,“看来这法子果然管用,但这是我强行引死气入体的结果,正常情况下,即便死气出现,也不可能这么明显。可你身上终究留着你母亲的血,的确是有些天分。” 听舅舅夸奖,我顿时得意起来,“那当然,老子可是......” 我话刚说了一半,突然就看到舅舅那张笑脸猛地凝固,紧接着,他一把抓住我肩头,惊声道:“你说什么!?” 我都呆了,“没,没什么啊。”我心想是不是自己在舅舅面前称老道寡的引得他不高兴,可是不会啊,在他面前,我经常口无遮拦,别说老舅了,我爹面前我也总是“老子”来“老子去”的,他不至于惊讶成这样啊。 “你先前说的,你说你昨晚上过河的时候看到了谁?”舅舅继续大声问。 “昨晚上......就,就那疯子,佘奶奶啊?怎么了?”我不解的看着舅舅。 老舅把手从我肩上拿开,冷静了不少,但脸上仍旧残留着惊恐。 “不可能啊,你上学的那几个月,佘老太太已经死了,她怎么会让你看到?” 舅舅的话刚说完,我浑身就是一哆嗦,“什么?佘奶奶在我上学的时候已经,已经死了?可我昨晚上......” 我顿止了言语,阵阵古怪涌入心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昨天晚上看到的就只能是鬼魂了。 我看错了? 不可能。 但是,比这个更让我觉得离奇的是舅舅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她怎么会让你看到?” 老舅啊老舅,您这是因为太激动,所以说漏嘴了吧? 我不由得怀疑起来,眼前这位不是普通人,是个贼厉害的道士,听到鬼魂这些东西,他会激动成这样?不会吧,在芙蓉村里面对那么恐怖的东西,舅舅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算我看到了佘奶奶的鬼魂,他又怎么会吓得脸都变了? 这样的疑惑在我心里就好像引爆了什么东西,我的思绪飞转,心里突然就想到了别的东西,那些在我心里生了根,却一直被掩埋的异样感觉在此刻开始发芽。 其实这种感觉从妈妈去世的那天就有了,只是由于时间和无知被淡化了而已。但是这几天,我收到的信息量太大,看到的东西太过颠覆,再被眼下舅舅的反常表现一激,疑问便瞬间充斥脑海。 舅舅为什么来河西村?如果是要帮我破命,为什么提前那么些年就来了?他大可等我临近十八的时候再来也不迟。我的外婆,当年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来看我?即便恨我爹没照顾好他女儿,也不该把怨恨牵连到我身上啊?舅舅他们家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当时有那么多穿着黑西装的人?这么一直往下想,突然间,我猛地发现,就连妈妈的去世都显得那么古怪。 肺癌?一个从来不抽烟,没坏习惯的女人,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没事,以后舅舅会扶着你。”...... 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和我有关系?难道舅舅很阿爹他们一直在对我隐瞒某种真相? 第一章 考入大学 我的这些疑惑是没法一下子对舅舅问出来的,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和疑惑,我突然决定,把这些东西都暂时埋在心里,因为如果他和阿爹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对我隐瞒,那么,不管我怎么问,他们也只会用谎言来蒙蔽,或者干脆就说那是我在瞎想。阿爹说的没错,入了命,很多事情就要靠我自己了,只要我更为深入的去了解,相信事情总有摊牌的那天。但愿我的这些思绪真的只是我自己想多了。 “老舅,你和阿爹都是行家,咱们村里怎么会闹鬼呢?”我试探性的问道。 老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阴魂四下游荡,晚上被人看见也不稀奇,加上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就更容易碰到了,没事,回去我给佘老太太做场法式就行了。” 说完,舅舅便带着我离开了坟岗,我们坐上车,一路无言的回到了村子。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舅舅的敦促下修炼道术,暑假结束之前,我已经对死气有了不浅的见解,当然,这都得益于舅舅不辞辛劳的带我去各种死气沉重的地方观察,他总是引纳死气入体,以便我能更容易看出死气与正常气息的差别,那几天,舅舅总是咳嗽,似乎整个人都瘦了,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舅舅却一笑了之。 除此之外,我画符的功夫也长进了不少,那张灵符我画了不下上万次,手到擒来,舅舅还教会了我三种符座、符脚、符窍的变化,利用这些,应付一些简单的凶煞,是极为有效的。 开学之前,舅舅嘱咐我一定要六点起床,打打太极,锻炼身体,学会的那些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但暗地里必须要勤加练习。高三一整年时间,我把这些都坚持了下来,并非我有多强的自觉性,而是那些疑惑一直让我念念不忘,像舅舅说的一样,我需要为自己寻找更多机会。 一年以来,我跟阿爹的接触少了,老罗倒天天陪在他身边,他们一起出门了好几次,看得出,老罗那家伙长进挺快,几趟下来,不仅得到了村里那些人的信任,而且也成了阿宽和虎子一样的中流砥柱。 疯子哥在我去城里上学的时候回了村,但没待上半个月,就又出门了,我终究没能见到他,但过年的时候听二麻子提起,感觉疯子哥还是以前那样,稳重而且本事。 高考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忙,阿爹还特地来城里看我,让我把别的事情先放一放,争取考个好大学。考完之后,就是填报志愿,我成绩虽然还不错,可也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就想填报省城里的大学。可是阿爹说我没出息,硬是要我往沿海那些大城市走。于是,在阿爹的逼迫和舅舅的推荐之下,我按照自己的分数,填报了一所位于国内一流大城市的本科大学,很幸运,不久之后,我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看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最高兴的是阿爹,我看他当时你表情,好像都快哭了,也是,老陈家到我这一代,终于出了个大学生,也算光耀门楣。阿爹虽然没有大排筵宴,可是那天晚上还是喝高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高兴。 八月底,我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南方那座我无比陌生的大都市。阿爹陪我一起,两个人先是火车,又是飞机,到了地方之后,我这乡下小子的心里终于有了“超级城市”的概念。 比起河西村,这儿简直就是恐怖,高楼林立,车流密集,路上那些男男女女更是光鲜得叫人目不暇接。阿爹对这些似乎早已熟络,带着我在城里玩儿了整整三天,去的还全都是那种特高级的地方。 我们住星级酒店的时候,门口那西装革履的伙计还把我们爷俩给拦下来了,问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老爹冷冷的盯了他一眼,然后把我们身上的行礼全都往他旁边另一个服务员面前一扔,顺手掏出两百块给了那服务员。一下子,先前那服务员脸色就变了,跟着还恬不知耻的抢着帮我们拿行礼,办好了住宿之后,阿爹勉强又打发了他一百。 我心里暗笑老爹这种土包子爆发户的行径,可是到了房间之后,阿爹才对我说:“小杰,这几天我带你把这儿高档的地方差不多都走遍了,好玩儿吧?” “嗯,比咱县城里那些玩意儿有意思多了。”我说道。 “可我要告诉你,那些东西不一定就都好。”老爹抽着烟说道,“像这种大城市,就像一个没底的深渊,你眼里如果只有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就会一辈子沉沦在里边,永远也无法自拔,你要学的不是像城里人那些显摆,而是怎么做人,我们陈家后代从来不会考虑这些,因为我们的命都是既定的,可是你不同,你有机会像其他正常人一样,远离那些东西,安安生生的活在这样的地方,所以呀,你......” 阿爹的话突然止住了,他知道,有些事情只能靠我自己,说得再多也没用。 我也明白老爹这几天带我往那些高档地方钻的用意,他是想抹去我心里的好奇,一个乡下小子,如果对这花花世界一点也不了解,肯定是要出问题的,虽然我对自己信心满满,可是也难免会被身边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所诱惑。 第二天去大学报到,场面热闹非凡,前来送行的家长有很多,茫茫人海,我和阿爹显得那么渺小。 碰到老师和同学的时候,阿爹异乎寻常的热情,经常让我一起帮着其他人搬东西,于是,我一进学校就认识了好些人,而且我还发现,每当别人提及自己父母所从事的行业时,阿爹眼睛里都会露出一丝非常隐秘的羡慕,他不是瞧不起自己的行当,而是在心里渴望我和阴司之间不要有任何牵连。在这里,阿爹变成了一个普通至极的中年男人,他在其他人面前的那种感觉,甚至都显得卑微了。 “爹,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就算没能破命,让我回河西村做个阴司也没啥,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儿子我......” 远远看着正在帮同学背行李的身形,我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那些话说不出口,而对于一位父亲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只要我能好好的,没有顾虑的读书,生活,老人家就什么都够了。 到了寝室,十一栋604,阿爹更是对我的几个同学无比热情。 跟我同寝室的有三个人,徐佑光、林政、司徒宏文,第一次见面,三个人也算正常,徐佑光和林政都是本地人,司徒宏文跟我一样,也是从北方来的,不过看那样子挺斯文,戴着黑框眼镜,模样挺帅,说话什么的也比较含蓄。 阿爹请大家吃饭,三个人也都挺高兴,很快,我们604的四个人也就混熟了。 差不多安顿好了之后,阿爹却带着我到了市中心。 “爹,你还要带着我玩儿两天啊?”出租车上,我笑着问道。 阿爹摇了摇头,“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啊?”我一愣,“不是住寝室吗?” 阿爹没理我,等下了车之后才说道:“你身上的东西虽然被压着,但难保不会出问题,有些东西是不能给外人看见的,你得有个自己的窝,另外,你老舅教你的那些不是还得找个地方磨练嘛,我打算给你买个小房子。” “买房子?”我说道,“这儿的房子恐怕不便宜吧。” 阿爹一笑,却直接带着我进了路边一家二手房公司。阿爹底气十足的让一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带着我们四处看房,跟别人不同,阿爹根本不进那些屋子,而只是站在楼底下慢悠悠的观望,我大概能知道他在看什么,不过那小哥却有些傻眼。更让他傻眼的是,一个小时不到,阿爹就给我选好了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而且立马刷卡付钱,都不带写买前合同的,于是乎,十八岁出头的我,在这里就算是有房一族了。 那公司里的年轻人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羡慕,不过也欢迎我爹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当天晚上,阿爹就走了,临别的时候,他的话不多,只让我别惹事。 “阿爹......” 他坐上出租车之前,我突然叫道。 “嗯?还有什么事?” “你多注意身子。”我冲他咧嘴一笑。 阿爹也冲我笑着点头,没再说什么。其实我当时想说的是,“阿爹,妈妈她当年到底是怎么走的?”可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我和阿爹之间仿佛在那一刻,出现了某种隔阂。 ...... ...... 卢生是SH大学的一名职工,他今年二十八岁,刚刚结婚,孩子也快出生了。他在大学里已经工作了近十年,收入也还算不错,不过结婚又有了孩子,压力总是难免会大上一些,但也不要紧,领导对他很照顾,除了平常的事物,还让他负责三号实验楼的管理工作。 其实这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只需要卢生平常做事的时候,经常来实验楼看看就行了。 晚上十点,三楼的实验室里还有位教授待在那里,卢生在底下大门口等着,教授一出来,他就可以关门回家了。 抽了几支烟,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那位教授却还是没有出来,卢生一是有些不耐烦,二是职务所在,他也必须上去看看。 三号实验楼通常是学生使用的,如果是一号楼的话,教授在那里搞通宵都可以,卢生也觉得奇怪,那位黄教授这段时间总是晚上跑过来,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三楼那间实验室灯光大亮,卢生走过去敲了敲门,“黄教授,天很晚了,您也该休息了。” 屋里没人回应,卢生知道,那些教授学者一旦陷入思考,总是很难被周围的事情所影响。他想了想,决定再等等。可是又过了半个小时,卢生开始感觉不对劲了,实验室里太安静了,静的就好像没人一样。于是卢生又敲了敲门,“黄教授......” 连着喊了十几声都没有回应,卢生心里一紧,立刻拿钥匙把实验室的门给打开了。 然而就在卢生开门的瞬间,实验室里的灯突然全灭了,阴暗之中,卢生只看到半张惨白的脸从门里露了出来。 “黄,黄教授......”卢生有些害怕了,“您,您还不打算休息啊?” 那半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听他语气呆滞的说道:“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你先走吧。” “哦。”卢生僵硬的点了点头,目光探进门缝往里看,借着远处路灯的一点光,卢生似乎看到实验室里有个模糊的背影。 而就在此时,门却被猛的关上了。 卢生赶紧下了楼,走远了一些之后,他回头再看,三楼实验室里的灯又亮了,而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影,似乎正远远的看着他。 卢生魂都吓没了,直接跑回了家里。 第二天一早,卢生继续上班,他来到三号实验楼,准备再去那实验室看看。他有些担心,昨晚上自己看到的那个人要是来偷器材的可就糟了。然而隐隐之间,卢生还是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就在打开实验室木门的那一刻,卢生彻底僵住了,实验室里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甚至连房顶上都有。让他骇然的是,除了血迹,实验室里的器材全都烂了,而且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东西是被撕裂的,那些血迹的周围留着众多爪痕,非常狰狞,整个情景就好似有头巨大的野兽在此肆虐过一样。 最可怕的是,在那扇木门的后头,就在昨夜黄教授探出半张脸的位置上,贴着半个脑袋,黄教授的那半张脸和昨夜一模一样,惨白而麻木。 ...... ...... 第二章 突然死亡 “小光,林政,起床了。” 开学第二周的一个早上,我刚才外面跑步回来,就招呼寝室里那两头懒猪起床。 司徒宏文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已经开始玩游戏了。一周下来,寝室里四个人已经到了烂熟的地步,因为在舅舅那里养成的习惯,我每天依旧六点起床,然后去打太极或者跑步,也可能是因为我能做到这些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们对我也挺佩服,渐渐的,四个人也就以我马首是瞻了。 我觉得自己挺幸运,因为司徒他们三个人虽然都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可是也不像学校那些什么子弟一样,老瞧不上别人。大家性格虽然有所不同,但骨子里都挺开朗,所以我们很快成了铁打一块,几乎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也成了别人口中的“604党”。 林政起床之后照旧先点了支烟,然后跟领导人一样,悲天悯人的抽了起来,徐佑光迷迷糊糊的穿衣服,突然冲着我们说道:“我昨晚上做了个怪梦。” “你梦到自己跟周媛艾在一起了?”我笑道。那周媛艾也是我们大一新生,入学三天就被公认为咱校校花,也是徐佑光的梦中情人。 “呸,那是早晚的事,梦到那个算什么奇怪。”小光接着一脸古怪的说道:“我梦见了我们学校那座实验楼,你们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物理系的那些男生都变成美女了?”林政说道。 小光说:“别打岔,告诉你们,我整整一个晚上就梦到了实验楼,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好像你看着一张照片,一直看着。” “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刚说完,司徒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确有点奇怪,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梦是欲望的补足,小光这段时间的欲望一直都是周媛艾,周媛艾是语文系,和实验楼完全没联系,而且梦里只出现一个物体,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是许多精神病患者才会出现的症状。” 我摆了摆手,“司徒,你就别再推理了,再说下去,小光就得去医院了。”我转头说道,“别想这些没用的,赶紧去食堂吃饭,听说今天要来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这话还是管用的,大家一阵收拾,很快就到了食堂。 “赵部长,我,我真的没有胡说啊,这是我亲眼所见......” 远远的,我们看到一名学校的职工正在跟后勤部的赵部长解释什么,那赵部长显得很不耐烦,也很生气的样子。 “卢生,你在我们学校干了多少年了?怎么能说这种影响学校和黄教授声誉的话,总之我不管,你必须去跟黄教授道歉,否则,我肯定要给你处分。” 那叫做卢生的职工一听到“黄教授”三个字,脸色顿时煞白。 “不,不,我不能去见他,他不是黄教授,黄教授已经死......” 卢生的话刚说到一半,赵部长立刻就制止了他,“卢生,你给我住口,我们这里是大学,是研究学问的地方,你再胡言乱语,以后就不用来上班了。” 赵部长义正辞严的说完之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只剩下卢生一脸惊恐的站在原地。 “你看什么呢?”司徒问我。 我笑了笑,“没什么。”接着和大家一起进了食堂。 可是刚才,就在那卢生的脸上,我看出了一阵非常古怪的死气,这种死气并非来自他身上,而是一种接触后被沾染上的死气。 按照舅舅的说法,这种死气也可以看作晦气,有些人不太注意,和死者接触后就会沾上这种东西。要说严重的后果不是没有,可是一般而言,那最多就会让人感到不适或者影响运程。 但是听卢生刚才的话,又实在太奇怪了,赵部长让他去跟黄教授道歉,他为什么要说“黄教授已经死了?” 让我感到忧心的还是卢生脸上那种死气,似乎其中还夹杂着一层我看不透的阴霾。 吃完饭到了教室,全班都在议论着那位新来的女老师,有人自称昨天见过,说得天花乱坠,引得徐佑光这些周媛艾的脑残粉们与之差点发生争执。 上课铃声响起的同时,一个身穿淡蓝色T恤,短款牛仔裤的年轻女子拿着教材走进了教室。她上讲台的一瞬间,教室里的人全都一阵惊呼,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掌声。 “这学校太给力了,居然给我们找来了这么漂亮的女老师。”身后那大胖子狂拍着手说道。 众人都是一脸惊艳,的确,那女老师太漂亮了,有这样的美女给大家上课,想必我们的成绩也会几何倍数的上升。 可是,看到这女老师的第一眼,我顿时就傻了,大家鼓胀欢迎的同时,我惊讶得站了起来,指着女老师,“呃,你,我去,装你妹!” 教室里顿时陷入尴尬的寂静之中,大家全都转过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庄妮薇浅浅的一笑,看到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陈杰同学,好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起了绰号?装你妹?哼哼,挺不错,我喜欢。” “哇!!!!!!” 一听我跟眼前的美女老师原来认识,大家全都炸锅了。 我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女人怎么可能是大学教师呢?她有求于我阿爹,现在肯定是在耍花招,我得防着点。” 接下来一整堂课我都没法安心,眼睛一直盯着庄妮薇,仿佛这女人随时会对我抛来暗器一般。 下课铃响起,好多男生都把书拿起来,想要向庄老师请教,可是在他们起身之时,庄妮薇却说道:“陈杰,跟我出来一下,老师有事情要跟你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我当面就拒绝了,上次的事情我记得一清二楚,这女人心思缜密,而且来头不小,应对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说什么我都不听。 庄妮薇仍旧只是一笑,然后从讲台上走下来,竟然伸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然后用一种能让所有男人骨头溶化的声音说道:“走吧,我们约会去。” 教室里顿时再度响起惊呼之声,被这么一大美女伸手挽住,我刚才还防备到极点的戒心瞬间就没了,然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跟着她走出了教室。 大学里手挽手的情侣不少,可是能有几个庄妮薇这样的美人,一出教室,她便吸引了几乎所有目光,而我,也立刻就成了众男生嫉妒、不忿的目标。好在庄妮薇最后把我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她松开挽着我的胳膊,轻声道:“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想不到隔了这么远还会遇见。” 我正了正形,“少废话,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跟着我?” “跟着你?”庄妮薇一笑,“陈家少爷,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本来就是大学教师,而且刚刚被分配到这里,你们这些男生都是一个毛病——想太多。” “那你叫我出来到底什么意思?”我没好气的说道。 “大家都知道些彼此的底细,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达成默契。” 听完之后,我也笑了笑,“哦,原来你是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你说不说倒没关系,我只是想避免一些麻烦。”庄妮薇笑道,“你是学生,我是老师,大家彼此照应,只有好处,可如果搞僵了,你应该能想到,最后吃亏的会是谁。而且我的那些事情只和你爹有关,对你,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所以,大家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我想了想,觉得这女人太厉害,自己眼下孤身一人,绝对不能跟她对立,便说道:“只要你不害我,大家当然相安无事。” “很好。”庄妮薇说完便要离去,突然,她回头对我说道:“陈家少爷,如果我猜的不错,是李先生让你报的这所大学吧?” 我心里一惊,暗道她怎么知道是我舅舅推荐的这所大学? “呵呵,不要觉得奇怪,因为李先生的理由和我调到这里的原因是一样的。”庄妮薇说,“这所大学的位置是一块‘煞阴之地’。” “什么是煞阴之地?”我问道。 庄妮薇看了看天空,然后一边走一边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看着那曼妙的倩影,心中暗道:难不成要出事情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刚坐下,林政哭丧着说道:“老天啊,你太不公平了,为何将这么好的女子给了这混蛋?” “你胡说什么啊?”我没好气的说道。 司徒一边敲着笔记本电脑一边说:“林政,你别灰心,陈杰跟那庄老师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关系,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事情是有,但绝对和亲密无关。” 我听完之后,心里一怔。司徒宏光这家伙平时酷爱推理,看着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但对任何事情总是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眼神。”司徒说,“你看到庄老师之后,眼中的戒备太深了。而庄老师看似跟你亲密,可那些都不真实,你们到底有过什么交往?” 司徒问完,徐佑光和林政也都看向我。 “唉,有些事情三言两语没法说,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们吧。”家里的事情阿爹和老舅都是不让我告诉外人,不过,既然敢让我独自到这么远的地方念书,想必他们也早就料到了这些。三个人都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对他们隐瞒,我心里的确很过意不去。 林政突然拍了拍我,“没事,你不想说也没什么,哈哈哈,只要你跟庄老师不是一对儿就好。” 说完,林政傻笑起来,我看得出,他是不想让我心里有疙瘩,这家伙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做事说话都挺有心的。 我们说笑了一会儿,正要上课,突然,教室外传来一阵喧闹。 大家全都来到门外,只见一群同学正发疯一样的从楼上跑下来,他们一个个面露惊恐,几个女生也是一边哭一边狂奔。 “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惊恐的喊道。 我上前拽住一个冲下来的同学,问道:“怎么了?” 那男生一脸惨白,浑身都在发抖,“黄教授,黄教授死了,突然的,突然人就......”他害怕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一把推开我,然后继续往楼下跑。 从楼上跑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惊叫和呼喊也越发剧烈。听说死人了,大家也都很是惊骇,好奇心大作之下,却没人敢去楼上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个挺容易理解,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楼上的人又吓成这样,肯定是出了命案,凶手说不定就在上面,这时候上去,保不准就会出事。 可是我却觉得不妥,脑中也回想起早上那卢生和赵部长的对话。 “诶,杰哥,你干什么?”看到我往楼上跑,林政立刻喊道。 我没理会,继续上楼,司徒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林政和徐佑光,“走,上去看看。” 楼上的同学几乎都跑光了,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出事的究竟是哪个教室。 后面三人跟上来之后,司徒说道:“那个人说的很可能是生物系的黄教授,生物系教室就在那里。” 司徒一指,我们四人便朝那教室冲了过去。生物系这间教室里满目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书本,让我们四个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是,讲台上留下了一大摊血迹,而在那鲜血之上,全是被撕烂了的皮肉和内脏。半个断掉的脑袋诡异的躺在讲桌上,那眼珠子还在微微颤动。 林政立马捂住嘴,转过脸去,“呕,这,这到底......呕......” 我想上前,司徒拉住了我,“别破坏现场。”说着,他拿出手机,然后快速的将眼前的情景拍了下来。 徐佑光也是一脸恶心,“司徒,你不会是想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吧?” 司徒摇了摇头,我忽然看到,这家伙的脸上出了惊恐之外,竟然还有一丝兴奋。然而就在此刻,在一旁呕吐的林政突然呻吟起来,转头看去,只见林政背靠墙壁,用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心脏,满脸痛苦。 我们全都呆住了,我惊道:“林政,你怎么?” “难道这家伙有心脏病?”司徒说道。 一听这话,那还得了,我立刻弯下腰把林政背起来,然后一行人又急匆匆的往楼下跑。 可奇怪的是,刚下了一层楼,林政突然从我背上跳了下来,我们都是一怔,只见林政跟没事人一样,愣愣的说:“我,我没事,刚才就是看了那东西太害怕了。” “你没有心脏病?”徐佑光问道。 “你他妈才心脏病呢。”林政骂道。 我顿时感到林政身上有种异样,可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 碰面 “先别说这些了。”司徒说道,“林政,你真的没事吗?” “放心,我好的很。”林政说着拍了拍胸脯。 “陈杰,你还记得今天早上那个和赵部长在一起的学校职工吗?”司徒问道。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司徒这小子也都看到了,“你想去找他?”我说。 “嗯。”司徒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种兴奋,“虽然学校里姓黄的教授可能不止一个,但如果那个卢生说的人就是楼上死掉的黄教授,你们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接着,司徒将早上卢生与赵部长的对话跟林政和徐佑光复述了一遍。 “啊,有这种事?那卢生难道就是凶手?”徐佑光说道。 “楼上教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不能这么武断。”我心中始终觉得另有蹊跷。 “难不成那个卢生能预言生死?”林政压低声音说道。 司徒微微一笑,“去见一见他就知道了。” 我们四个人离开教学楼,向着后勤部跑去。黄教授突然死亡,卢生之前又有不利于黄教授的言论,赵部长肯定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警察,所以,我们必须赶在警察带走卢生之前找到他。 到了后勤部一打听,我们这才知道卢生已经请假回家了,林政嘴巧,很快便问明了卢生的住址,于是我们干脆打车去了他家里。 敲开房门,迎接我们的正是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年轻职工,但此刻,卢生发丝凌乱,整个人的气色都很差,我立刻就注意到他脸上那股死气竟然彻底消失了。 “你们是谁?”卢生问道。 “哦,卢老师,我们是SH大学的学生,是有点事情想请教你。”我说道。 “我不是老师,只是学校的职工,你们跟我有什么好问的?”卢生似乎非常的疲惫,说完便准备关门了。 司徒接着说道:“生物系的黄教授就在半个小时前,突然死在了教室里。” 卢生脸色立刻就变了,但很快,他又开始惊恐的摇头,好像有什么问题困在他心里,令他极其的痛苦。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已经死在实验室里了,为什么,为什么又,又会死在教室里?”卢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使劲的用手搓脸。 “卢老师,黄教授的的确确是死在教室里的。”徐佑光说道。 “是啊,好多同学都亲眼看到了。”林政补充道。 “不!”卢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他死的地方是三号实验楼301实验室,我亲眼所见。” “这是不可能的。”司徒十分肯定的说道,“事实就是理由。” 卢生正气恼的想要说什么,我一步上前,看了司徒一眼,然后又对卢生说道:“不,卢老师,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看到了什么。” 此时,我脸上露出的是一种极为肯定的表情,我确信,卢生脸上先前的死气必然有异常,司徒他们对很多事情的理解和我不同,所以,我必须用自己的态度来表明立场。 司徒没有反驳什么,卢生也开始认真的看着我,“你真的会相信我说的事情?” “嗯。”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卢生此刻恐怕都急需对某个人倾诉。 很快,他便让我们进了屋。落座之后,卢生就开始描述三天前那个晚上发生的怪事。我们听完之后都是一阵惊骇,唯有司徒一直盯着卢生的眼睛,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伪。 “卢老师,在那之前,三号实验楼还发生过别的什么怪事吗?”我问道。 卢生回忆了一下,“没有啊,一直都挺正常的。” “卢老师,你是几点从学校回家的?”司徒突然问道。 我瞪了这小子一眼,心说你怎么能问这种话?我们又不是警察。 “一早就回来了。”卢生却显得很淡然,“我知道,出了这种事情,肯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但我问心无愧,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拍了拍司徒,让他别再问这种问题,这小子肯定是真探迷,而这件事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庄妮薇说得还真准,学校里果然就出事了。 “卢老师,我想问一下,就是在你看到那件事之前,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其他人都是一愣。 “东西?你指什么?”卢生问道。 “就是有没有跟死人接触过,我是说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或者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我说道。 “去年我舅老爷死的时候,我给他抬过棺材。”卢生回忆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诶,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件事挺奇怪的。”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和卢生差不多年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 “老婆你回来了。”看到妻子,卢生立刻换了一副正常的表情,“哦,这些是大学里的学生,我们随便聊聊。” “学生?你又不是老师,不过没关系,你们聊吧。”卢妻笑了笑,然后进了厨房。 我看得出,卢生是不想把这些事让妻子知道,接着,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就在大概一月前,有一天傍晚我在几幢教学楼之间来回执勤,在枫叶林路边上,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那东西粘乎乎的,血红色,很晶莹,有点像发胶,但是又比发胶要硬一点,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是什么,这倒没事,可是当我走到后勤部,打算把鞋脱下来洗的时候,突然就发现那种黏在我鞋上的东西居然全都没了。那么粘稠的东西,不可能走几步就在地上擦干净了,于是我还专门跑回枫叶林又看了看,地上留下的那些也全都没了,我是搞后勤的,我知道,那时候根本没有工人打扫,反正这个事就感觉挺奇怪的。” 林政、徐佑光和司徒等人听完之后似乎都有些失望,可是我却记住了卢生的话,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在枫叶林看看。 又说了几句之后,我们便离开了,在临走之时,我悄悄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镇宅灵符放在了沙发后面。 到了小区门口,我们便准备打车回学校。司徒突然说道:“陈杰,听你刚才的话,你好像偏向于相信那个卢生,可是不管他表现得多么真切,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说的那些不可能是真的。” 我笑了笑,“大侦探,我可不想跟你争辩这些,你有你的逻辑,我有我的想法,反正我觉得卢生没有撒谎。” 司徒还想说什么,这时,卢生的妻子突然从后面叫住了我们。 “大姐,什么事啊?”林政问道。 卢生的妻子看了看我们四个,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刚才他跟你们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可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 卢妻接下来的话,把我们四个全都听傻了。 “其实,从一个月前开始,我们家那位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突然的就会睡着,而且就像是梦游一样,人站在那里就睡了,有时候怎么拍也拍不醒,那样子别提有多吓人了,醒来之后,他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我们是夫妻,可是我有了孩子,真怕他万一......万一疯了,会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卢妻眼泪盈眶,“反正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们,万一以后发生了什么,你们也算个知情人。” “这么大的事情你没跟他说?”林政问道。 “他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在这儿连个朋友都没有,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这无助的女人,我们都是一阵唏嘘,最后,司徒留下了电话号码,让她有需要的话,就打过来,说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她。 卢妻走了之后,司徒淡淡笑道:“杰哥,你现在还能相信那个卢生吗?” 我一时无语,的确,连卢生的妻子都不敢完全相信他,我就能去相信?卢生的精神可能出了问题,那么,他说的那些还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呢? 不,我突然告诉自己,“我信的不是卢生,而是那股异常的死气,卢生即便说谎,那种死气也绝对是真实的。” 于是,回到学校之后,我便和司徒三人分开了,司徒说他要去找线索,并且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徐佑光和林政两个人跟着起哄,都和司徒一起去了。而我则独自来到了枫叶林。 第四章 心仪枫叶林 学校的枫叶林其实就是一条两边栽满了枫树的羊肠小道。夏暑未退,路上也没有秋叶风舞的景色。 然而在路边石凳上,我却看到了一个女生,萧香。大一新生里,除了周媛艾,美女其实也不少,不过在我眼里,看着最舒服的就是这个管理系的萧香,她的长相不是那种绝色妩媚,但婀娜的身姿配着精致五官,一头黑色短发之下那张白皙纯洁的脸蛋却看得人格外舒心。 远远望见她拿着一本《冷山》正聚精品读,我竟然也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终于,她也看到了我,相视一笑,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陈杰?” “呃。”我愣了一下,仿佛自己的名字经她口中念出之后,别有一番书香气息。“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萧香甜甜的一笑,“开学那天,你父亲帮着我搬东西呢,他远远的就指着你,说那是他儿子陈杰,呵呵,我现在都记得,你父亲特别喜欢帮助别人,所以就记住你啦。” “哦,原来如此。”啧,人一到了这种时候,那嘴就犯贱,还“原来如如此”呢,我这又不是在拍古装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书啊?” 萧香理所当然的说:“难道看书还要人人伴读?” “呵呵,我是在想,像你这样的大美女肯定有很多人追着,大家巴不得做你伴读呢。” 萧香撇了撇嘴,那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那你要做我伴读吗?” 我正要答应,可是脑子里一激灵,心想我要做你什么的话,也不是伴读啊,而且我还有事呢。于是我笑了笑,“《冷山》我看过,写得挺好,但如果你不了解那段时间美国的历史,读起来也就乏味了。所以我建意你可以去翻翻那些历史书。” “呵呵,想不到你还挺有见解的。”萧香说道,“那你一个人又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来找点东西。” “找什么?” 我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看到的话就应该会知道。” “你还真是够奇怪的。”萧香合上书,“算了,看在你父亲乐于助人的份上,我也帮你找找吧。” 我心中感念阿爹,暗道:老爹,你将来媳妇有指望了。 “哦,好啊,就是一种红色的,黏黏的东西。”我说道。 “啊?”萧香突然一愣,“你说的是不是那种很红的,透明的,跟发胶一样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来这儿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鞋上沾的那些东西就都不见了。”萧香说着又把她的鞋微微抬起,让我看。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聚精会神的开始观察萧香的脸。” 不过在她的脸上,我没看到死气,而看的久了,反倒被她五官吸引得挪不开目光。 萧香的脸微微泛红,“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我一阵尴尬,挠头道:“没什么。” “那你说那种红色的到底是什么?”萧香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建议你这几天最好多注意一点,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吧。” 我是真担心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于是也不管不顾,拿起手机就问了她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同时还留下了她的寝室电话。 该做的事情做完之后,我正打算去司徒他们那边看看有什么发现,萧香却说道:“你这人真奇怪,神神叨叨的,你刚才的样子弄的我好紧张,干脆你就请我吃顿饭当作补偿吧。” 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连连点头。 在食堂里,我和萧香算是增进了彼此的了解,我告诉他说我家就是一北方农村,破酸穷烂,而萧香也不以为意,她是本地人,父母是另外一所大学的教师,算是书香门第。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他们三个也端着饭盆走了过来。 “这世道变了。”林政坐下来就说道,“美女,你怎么也上了贼船啊?” 萧香一听这话,顿时脸红,我瞪了林政一眼,然后跟萧香做了介绍。饭吃完了之后,萧香便回寝室了,我们四个人则还留在食堂。 “杰哥,你不是去找那什么东西了吗?怎么又钓上一大美女?”林政笑道,“就不怕咱庄老师吃醋?” “在我面前少提那女人。”我说道,“诶,司徒,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人已经确定了,死者就是卢生所说的生物系黄定远教授,但这件事情的确很奇怪,黄教授的死法就是个大问题。”司徒说道,“我们去问过在场的同学,他们都说黄教授一开始还在好好的上课,但是一转眼,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讲台上的人就没了,只剩下一地血肉和那半个脑袋。同学们都傻眼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接着大家就一哄而散。” “这件事学校怎么处理的?”我问道。 “警察把那层楼都封锁了,现在还在做笔录,我们来的时候,听说卢生已经被叫道警察局了。”司徒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卢生都脱不了干系,唉,要是有三天前那个晚上实验楼的监控录像就好了。” 徐佑光突然一声冷笑,“简单。” 我们都是一愣,林政说:“你有办法?” 徐佑光摆了摆手,让我们一起回了寝室。我们四个人都有电脑,而小光那台则最为昂贵,到寝室之后,他打开电脑,然后用一种我们几个根本不懂的程序开始入侵学校的主机,几分钟的时间,他在电脑上一敲,“行了。”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这才恍然,这小子原来还是个大黑客。 “行啊,小光,什么时候黑进银行,帮咱们......” 林政话没说完,小光就摇了摇头,“我们黑客有黑客的规矩,我不是黑银行的类型,那种事情,受损失的不是银行,而是银行的储户。” 众人一笑,接着,大家就开始寻找三号实验楼的监控视频。学校太大,监控器有上百个,即便知道时间,要找出来却也颇费工夫,花了几个小时,我们连下午的课都没去管,这才找出了那段视频。 然而看完视频之后,结果却和我想的完全不同,因为三天前,黄教授实际上在晚上七点钟,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已经走出了实验楼,并且和卢生有过一次碰面,两个人没有交谈,可的的确确,黄教授没在实验楼待到卢生所说的那么晚,黄教授走了之后,实验楼里已经没人了,奇怪的是,卢生却在光影黯淡的情况下,独自走上了三楼。他站在301实验室门口的走廊上,浑身僵直,一直站了几个小时,直到午夜十一点之后,才突然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这卢老师果然精神有问题啊。”看完视频之后,林政惊呼道。 “我们再找找今天早上学校大门口的监控,看看卢生是几点离开的。”司徒说完,晓光又迅速的找了起来,不久之后,视频被调了出来,在这一点上,卢生没有撒谎,他不到九点便出了校门,而黄教授的死亡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当时的同学都可以证明。 “好奇怪啊,这没法解释啊。”林政连连惊呼。“如果凶手是卢生,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司徒却目光如炬,“卢生肯定做不到,但是如果他有同谋就另当别论了。”说着,司徒又看向林政,“林政,你口才人缘都好,你去打听一下,看看黄教授和这个卢生之间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和小光去调查当时的那些同学,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对象。陈杰,要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是觉得卢生没有撒谎。” 司徒说:“他不一定是在撒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说的那些要么是胡扯,要么就是他精神有问题。” “你们也别争了。”林政说道,“干脆我们还是两头行事,不过杰哥,我感觉你想的那些有点玄乎啊。” 我淡淡一笑,心道:“玄乎?呵呵,要是你们见过我之前的经历,就知道什么才叫做玄乎了。” 第五章 又是一个月前 第二天上午正好没课,司徒他们三个一大早便离开寝室,开始了调查,而我则独自去往三号楼那间实验室。看了许久,却也没发现那地方有什么奇怪之处。于是我又到了松叶林,仔仔细细的寻找那种红色的东西。 可是我终究不是阿爹或者老舅,凭我的本事,用肉眼还看不出什么。我想了想,看看四周无人,便将胸前挂着的蓝玉怀表拿了出来,打开盖子,露出了那只独臂甲虫。 一个多月了,我按时给这阴兽喂食血液,可是这玩意儿身上一点变化也没有。阿爹说,这只阴兽诡异非常,是三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用血来喂它,虽然能够使其生长,可是速度却很慢,想要加快这个过程,便需要“噬灵”。 噬灵,说得简单一点,就是阴兽之间相互吞噬,或者是用阴兽去吞噬某种阴气极重的灵体。像阿爹他们那样的内行之间,经常会搞一些“斗兽”的活动,两边阴司各自拿出自己的阴兽,先让对方瞧上一阵,然后阴司自己去判断自己的阴兽能否得胜,如果双方对自己的阴兽都有信心,那么,斗兽便可以开始。如果一方没有这个底气,他就必须认输,然后将另一只品级稍差一点的阴**给对方,而这稍差的阴兽则会成为对方阴兽的食物。 通过斗兽获胜,吃掉对手,以及吞噬次等阴兽,这便是很多阴兽噬灵的渠道。 上回那秃子和阿爹斗兽之时,他们所使用的那张桌子也很有讲究,那方桌具体叫什么,以及来历,阿爹都没有告诉我,只说是一个盗墓的朋友送给他的,它的玄奇之处在于,只要不是最高品级,任何阴兽都不能离开那桌子的桌沿。 我看着眼前这小东西,叹了口气,“兄弟,你能找到那种红色的脏东西吗?” 独臂甲虫扬起那只钳子,一张一合,看样子是想吃饭,于是我又给它喂了两滴血,然后把它拿出来,放在了地上。 这家伙实在是太小了,我得蹲着才能看到它。下了地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独臂甲虫突然开始在原地旋转了起来。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它做出这么快捷的动作,平时它就跟一树懒似地,好像都懒得动。 而紧接着,独臂甲虫突然用一种和它体形极不相符的运动速度,“嗖”的一下往前跑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隔了几秒才跑着跟上去,而此刻,独臂甲虫已经到了路边一棵大枫树的树干上。我看了看,发现眼前这枫树似乎是周围长得最大最粗的一株,而且位置就在昨天萧香看书那石凳的旁边。昨天我还没在意,可是眼下一看,倒有些古怪。 大家都知道,栽在路边上那种一排的树木应该都是同一时间种下去的,排列整齐,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固定,这棵枫树的位置也一样,可是它的树干竟然比前后的枫树粗了将近一倍。 独臂甲虫在树干上来回的爬动,速度极快,我根本就管不住它,很快,这东西竟然开始往树顶上爬去,我一下就看不见它了。 不过阿爹说过,只要是喝我的血,阴兽就不会离开我太远,即便我走得很远,它最后也会跟过来。于是,我只能等待,同时开始在这棵大枫树底下转悠,看看能否找到那种东西。 我低头正看着,突然,眼前就出现了一双脚,一怔之下,只见在我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穿校职工服的老头子。 “小伙子,你在这树底下转来转去的找什么呢?”老头问道。 “哦,我是生物系的学生,想找只虫子回去做实验。”我瞎掰玩之后又看了树干,独臂甲虫还是没有出现。 老头子手里拿着扫帚,应该是学校的环卫工人。他看向我旁边的那棵大枫树,突然就是一阵叹息,“这棵树底下不可能有虫子让你找。” 我听着觉得奇怪,“大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老头说:“你看这棵树跟周围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棵枫树挺大的,难道和其他那些不是同一时间种下去的?”我说道。 老头摇了摇脑袋,又叹了口气,“都是一起种下去的,不过呀,这一棵却比较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我又看了看,觉得这树和周围其他的应该是一个品种啊。 老头说:“这树上死过人,四年前,有个学校的职工在树上吊死了,是自杀。” 我听完立刻皱眉道:“上吊?他,为什么啊?” “为什么?哼。”老头冷笑了一声,“这里是有名的大学,来来往往的都是有文化有知识的学生、老师、教授,我们这种工人,谁看得起呀,哪儿丢了什么,第一个就会怀疑我们这些人头上,当年那人就是觉得冤枉,气不过,于是就上吊了......” 四年前,学校进口了一套尖端的生物研究器材,非常昂贵,那时,因为一号实验楼还在改建,所以就把东西暂时放在了三号实验楼。当时负责三号楼安保的职工叫做朱磊,每天晚上,三号实验楼里的东西都会由他一个人看管。那套器材到达后的第三天,校方却发现,其中几件最核心也最昂贵的器具竟然被人偷了,更离谱的是,前一天晚上,三号楼周围的监控竟然也坏了。调查之后,所有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朱磊身上,然而朱磊却不承认,警察追问了好几次,也没有什么证据。 可是学校却坚持认为,东西就是朱磊偷的,因为他具备所有的作案条件。当时负责进口器具的领导甚至到了朱磊家里,不分青红皂白,硬要人家把东西还回来,还把朱磊家里的东西给砸了。 朱磊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进城务工多年,眼看儿子也要考大学了,家里却被闹得鸡犬不宁。因为学校的某些过激举动,朱磊的儿子甚至也受到了影响,很快,那孩子就没法再安心念书了,学校里天天都有人说他是小偷的儿子,连老师也对他不予理睬,据说那孩子换上了抑郁症,都不能去参加高考了。朱磊的老婆受不了这一切,于是悄然离开。万念俱灰的朱磊终于做出了自己最后的选择。 一个幽深的夜晚,当枫叶飘舞的时候,朱磊的尸体便在那树枝下随风摇摆。 直到现在,那些器具的去向也无人知晓。 老头继续说道:“自从朱磊死了以后,这棵树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了,它越长越快,越来越大,就好像朱磊的魂儿要别人记住他一样,虫子,鸟啊这些东西都不会在这树上出现,有些人甚至说,晚上在这树底下还见过朱磊在四处晃荡呢。” 此刻,我心中的悲哀盖过了恐惧,老头所言如果不假,那么,按照舅舅的说法,这棵枫树的确会聚敛强大的怨气。 可是,这两件事情之间会有联系吗? 想着,我就问那老头说:“你知道朱磊死的具体时间吗?哦,我是说,他是晚上几点在这儿吊死的?” 老头古怪的看着我,却也回忆了起来,“那时候警察说好像是夜里十一点左右,诶,小伙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心有所思,便没再回答。老头看了我几眼之后,便摇着头离开了,而这时,那独臂甲虫终于又出现在树干上。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看到这小东西,是因为此刻正有条不规则的线状物正和独臂甲虫连在一起,准确的说,是它把什么东西给从树上拽下来了。 那东西比独臂甲虫大得多,很长一条,超过三米。一看到那东西的颜色,我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红的。”我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然后摁住了那线状物的一头,这玩意儿就像一根很长、很大,也很烂的皮筋儿,但和我想的不同,虽然也是红色而且透明,可它的质地却很硬,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东西居然能黏在树干上,我试着扯了扯,发现根本扯不动。 可这时候独臂甲虫却像是炫耀一般,夹着那东西又往下拉了一段。 “这到底是什么?”我仔细往树顶上看,可是除了枝叶,也没发现任何东西。再一低头,我突然看到独臂甲虫竟然钻到那线状物里面去了,它那细小的嘴在不断蠕动,很快,包着它的东西就开始一点一点的褪色,最后,红色彻底从我眼里消失了,刚才还那么明显的线体完全变成了透明,紧跟着,又化成了灰烬。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独臂甲虫,很明显,那些红色的东西都被它给吞了,这家伙的食量到底有多大啊? 我将独臂甲虫从树上拿下来,正要放回去,突然,头顶上的树叶开始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四下无风,炎炎烈日被一片阴云遮蔽,一时间,仿佛有一个我看不到的东西在树顶上缓缓蠕动。 我皱了皱眉,然后从兜里拿出三道符纸,贴在了树干上,又用一根红绳将符纸缠绕了三圈。舅舅说过,一般的怨灵如果依附在某些物体之上,用红绳捆绑灵符的办法,便可将其束缚。 可是我知道,在学校里,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被人清理,而且我也觉得,事情恐怕不单单是一个怨灵那么简单。 但不管怎样,我现在是有收获的。第一,301实验室应该就是事情开始的地方;第二,朱磊上吊自杀的这棵枫树上,一定有问题。 我能力有限,想要弄清一切,就必须知道这树上到底有什么,我决定今晚再来一趟,而且还要求助于一个人。 庄妮薇。 上次她的言语里已经透露,来到这煞阴之地,她是带着某种目的的,这个女人的底细我不清楚,可如果她愿意帮忙,或者这件事正好和她的目的有关,凭着她的能耐,应该不难解决。 啧,可是我不待见这女人,而且觉得她多半不会帮我。正犯愁呢,刚走出枫叶林,就接到了林政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林政问道。 “准备去找个人,怎么了?”我听出他语气有些奇怪。 “又出事了。”林政说道,“学校财务科鲁科长死了,和黄教授一样,在办公室里,整个人突然就跟溶化了一样。” 我一时无语。 “你快过来吧,我和司徒在财务科楼底下。”林政急忙道。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让司徒接电话。”说着,我便朝着财务科走去。 “喂。” “司徒,今天那个卢生来学校了吗?”我问道。 “应该没有,昨天他接受警方调查后就没来上班。”司徒说,“小光已经回寝室调取了财务科的监控视频,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司徒顿了顿,“我们上午还是有收获,林政打听到,就在一个月前,卢生和黄教授之间发生了一次争执,没人知道原因,只知道他们吵得很厉害。” 一个月前?又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卢生踩到了那种奇怪的东西。 一个月前,卢生开始出现诡异的嗜睡和记忆缺失。 一个月前,卢生和黄教授发生口角。 事情的先后顺序无法确定,但是,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如果不阻止,只怕会更糟。 “司徒,我不过来了,有什么回寝室再说吧。”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准备去找庄妮薇,现在,她是唯一能帮我的人。可是突然,我又想到了另一个人,于是赶紧拨通了电话。 “喂,陈杰,有什么事吗?”萧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难免有些紧张,“哦,那个,你,你在干什么啊?” “我?和寝室里的朋友在城里逛街呢。” “你们一上午都在逛街?” “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事,我就是想请你吃饭。”我就随便一说,主要是为了确定萧香和鲁科长的死没有联系。 “好啊,什么时候啊?”萧香甜甜的笑道。 “呃,明天吧。” “嗯,那就约定了,但这次你可不能只请我吃食堂,我们到城里吃午饭吧。” 第二次约会居然就这样被我搞定了。 放下手机之后,我心里也着实奇怪,如果踩到那种东西就会引发某种结果的话,为什么萧香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第六章 狂人笔记 ...... ...... “想来也真是倒霉,今年寄给研究周刊的稿件已经是第五次被退回来了,身为一名教授,这无异于是往脸上泼了一盆墨水,但话说回来,事情也不能全怪在周刊方面,甚至那个往我脸上泼墨的人就是我自己。难道‘异变生物’的研究只是一个笑话吗......不,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我也不能怀疑自己的眼睛,那可是亲眼所见,没错。” “时常要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九年前的那个下午。” “系里的事务繁重,以至于花在研究上的时间越来越少,那时候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辞掉这份工作,可一旦不再是这所大学的教授,学界的名望便会大打折扣,毕竟科学也是要论资排辈的,要不然的话,爱因斯坦年轻的时候就不至于屡屡受挫了。是了,我的偶像啊,爱因斯坦先生,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困境吧,虽然在进入那间办公室前,我还没有足够与您媲美的理论,当然,即便到了今天,我依旧如此,但是,九年前的那天下午,的的确确改变了我的一生。” “在此,我不得不隐去那个人的名字以及职称,总之,那是学校一位高层领导,即使是我这样的教授,他手里也握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因为工作上的问题,当天下午,我必须与之见面,总结也好,探讨也罢,都是些我完全不热衷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来到办公室门口时正好是下午三点,我必须在意时间,期待他能尽量让会务更为简短,我好赶回实验室继续研究。”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如此三番之后,我开始忍不住有些生气了,即便是领导,随意忘记与教授的会务,也是非常可恶的吧。我背过身,打算给他打个电话,然后直接回实验室,手机拨通之后,我身后却传来了与之呼应的手机铃音,就在办公室里。” “忘记带手机了?还是说他是在里面睡着了?于是我继续敲门,但除了手机铃声,屋里仍旧没有回应。科学的发现基于先前的累积,爆发于科学家灵光一闪的念想以及无与伦比的运气。出于礼貌,我不该直接去拧门把手,但当时的的确确有种非常诡异的东西在体内催促,总之,我伸出手,拧了拧门上的金色把手,几乎没有费力,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这间办公室无法使人联想到科学与信仰,更像是某个企业老总展示自我财务与威信的标记。我走进去,看到手机就躺在办公桌上,他不在这里,但奇怪的是,桌上除了手机,竟然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以杯上白色烟雾的浓郁程度以及咖啡的香气判断,这杯咖啡应该是在三到五分钟之内冲好的,也就是说,在我来到门口前一两分钟时,屋子里还是有人的。呵呵,这可不是什么侦探嗅觉,学校终究是学校,领导也没有小秘服务,那么问题是,在冲好咖啡后的一两分钟内,他去哪儿了?” “当然不会是去上厕所或者外出闲逛,我肯定,因为在来到办公室门口前,我在楼梯口徘徊了大约十分钟,抽了一支烟,顺便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谈话的内容。总之,到现在为止十五分钟以内,没有任何人在办公室进出过,准确的说,这层楼上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当我们陷入思考之后,便会不顾一切,并且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这就是所谓学者。我盯着桌上的咖啡,突然没来由的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冲好咖啡,看了看时间,准备好与我会务,这时,办公室里发生了一件在他控制之外的事情,非常突兀,他完全没有准备,当我站在门口的时候,突发事件使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他,消失了。” “是的,他还在办公室里,只是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罢了。进入了多维空间,身体被离子化,被桌上的电脑吞没,成为了游离于网络世界的意识形态,又或者被外星人俘获......谁知道呢。但按照科学和逻辑,他消失于现实世界,却是非常合理的结论。” “我坐在沙发上,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好像识破了所有真探小说的谜底一样,无比开心。光是凭借推理和思考,并非真正的科学,看似逻辑严密的推论只存在于脑海中的话,就不是真正的科学,实验,不断的重复,历经质疑之后,科学才会显示出她真正的容貌。国外那些号称严密的推理小说不过如此,当然,超越常人的想象力是不能质疑的,但推理小说正是让逻辑只存留于文字之中,形成一种接近于科学的伪科学,然后被读者的大脑吸收,让读者们折服于重重思维陷阱,最后再甩出令人惊叹的结局。实验啊,蠢货们,一旦按照书中描述去做出实验,可笑的结果自然就会出现了,但是,推理小说作者时常会将背景设定在过去或者未来,这也就限制了实验的可能性,这是一招妙棋......我看了看时间,三点二十分,然后停止脑中与推理小说作者们的较真,准备离去。” “‘唧唧啦啦......’一个声音从办公桌的位置传来,转头看去,发现那把皮椅在微微晃动,可是耳中的声音却并非皮椅发出的,那声音太熟悉了,在我的研究中,很多软体动物都会发出这种声音,粘稠,没错,那是一种粘稠的声音,被广泛应用于恐怖恶心的电影当中。” “先前驱使我拧开门把手的那种东西此刻却成了我内心恐怖的源泉,我开始有点害怕了,这种只存在于野外或者实验室里的声音出现在如此干净的办公室,并且如此刺耳,我第一反应不是去探究,而是害怕得想要逃离。转身再去拉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锁死了,不止是这样,同样的声音还从金色锁孔之中传来。我后退了两步,此刻,那种声音充满了整个办公室,墙壁、地板、吊灯......我的视线有些模糊,看到的一切都像软体动物一样开始蠕动起来,几滴粘液掉在了我的身上,深红色,不是血,因为其中蕴含香味,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四周围的一切的确是在蠕动,我退到墙角,看到办公室所有陈设的表面上都浮现出一种深红色的东西,它们开始向着皮椅的位置聚拢,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东西,此刻,诡异的变化不止眼前,连办公室所在的环境仿佛也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安静了,是的,尽管我竭力大叫,惨叫,哭泣,耳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然后,那个皮椅上的东西出现了头颅,那绝对不是人类,也不是生物界现已知晓的任何生物,只是一个脑袋,可是很快,那团东西开始朝着人的形态变化,最后竟然变成了他。” “他一脸古怪的看着我,‘怎么了?黄教授?一脸惊慌的样子?’” “我僵直了半分钟,眼前的他端起咖啡,细细品味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缓缓讲述着工作方面的事情,我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感觉自己眼眶湿湿的,显然,刚才我的确哭过,咽喉有些疼痛,嘶吼之后的症状,然而此刻,在他的面前,仿佛那一切都是我脑中的虚妄。” “是我生病了吗?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我十分沮丧,身为教授,我深知一旦人的精神出现问题,后果会多么严重。到了实验室,我无心研究,直到我脱下外套,看到背上那湿答答的红色印记......” “我用尽一切方法,总算将衣服上的样本秘密保存起来。我没疯,那时候看到的所有异象,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原因不明,理由未知,但这红色的样本就是证据,我已经数十次验证,那是生物样本,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样本。可见,那个他,在人类表皮之下,必定隐藏着让人震惊的真面目。可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写成报告,只会被人当成是疯子,所以,我必须秉持科学精神,将他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并且研究,探讨......” “时间变得不重要了,我终于拥有了充分的耐心,虽然我并不年轻,可是一旦有了一生的目标之后,我便永葆青春。” “终于获取了他的DNA样本,我要利用这些样本和先前的红色样本进行高层次比对。然而问题在于,这种比对实验是必须记录在案的,而且对器材的要求也很高,现在学校的设备虽然勉强能够应付,但是要做到万无一失却不太可能。于是,我想到了昨天刚从国外进口的那套设备,其中的不少器材非常尖端......” “听到朱磊的死讯,我心中难安,但即便我有勇气去承认真相,眼下的研究也不允许我开口,我必须沉默,在揭开他的真面目,并且发表自己研究之前,我必须沉默,当时协助我的那两个人必然也不会允许我开口。我们虽然没有共同目标,但说起来,这两个财迷也算是为科学做出了无意识的贡献。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近乎于癫狂了,但如果没有这种疯狂,试问科学何以走到今天,尽管我手中已经有了样本,但真正颠覆性的样本实际上是他,所以,我现在也不能让他暴露。” “一转眼已经九年了,现在,我手里掌握的东西足以震撼整个生物学界,然而,烦心的事情却总是会发生。就在一个月前,我的研究差点就被那个叫做卢生的职工发现,呵呵,可惜,他只是一名工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我当时却也被吓得够呛,一时没忍住怒火,便与之发生了激烈口角,唉,不智之举。” “现在,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终结,我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了结他的生命,当然,我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因为他本身就并非人类,当我终结他生命之时,便可推出我的研究结果,不用些报告,媒体自然会将其疯传。这的确非常疯狂,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晚上从实验室出来,和卢生再度碰面之后,我总感觉自己有些‘飘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有用飘忽这二字去概括,从早到晚,身体好像被很多线牵引着,总觉得有好多东西从身体里溜走了,这种感觉甚至会引起身体感到真实的痛楚,我好像被什么东西一块块的切割了一般,皮肤、肌肉、骨骼、五脏六腑都能感到那种疼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和卢生有关呢?” ...... ...... 第七章 联系 庄妮薇在学校里实在是太有名了,我进了教学楼,没费多少功夫就见到了她。而她也依然对我保持“热情”,我话还没说呢,她就拉着我往外走。看着路上那些人的目光,我相信自己也快出名了。 SH大学的绿化极好,给很多大学情侣提供了非常优质的谈恋爱地点,坐在石凳上,看着周围一对对亲密的情侣,我浑身就不自在。 “哼哼,陈家少爷,别紧张嘛,把我当成你女朋友就行了。”庄妮薇笑道。 “别开这种玩笑了,我说你能不能别搞得跟我很亲的样子,人家会误会的。”我说道。 “误会?谁啊?哦......呵呵呵,我知道了,你肯定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是吗?”庄妮薇的洞察力果然非凡。 “不说这些了,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说道。 庄妮薇沉静下笑脸,淡淡道:“是最近发生的命案吧?” “嗯,想必你也看得出,这不是什么谋杀,而是有那些东西在作祟。”我顿了顿,接着说道:“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庄妮薇莞尔道:“陈家少爷,你好像挺善良的,竟然会在意别人的死活,哼,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我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我将自己了解的线索大致讲了一遍,“那棵大枫树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我没那能耐,不知道你能不能把它找出来?我想,不管原因如何,只要能解决那妖物,就可以阻止这一切。” 庄妮薇神情冷淡,“陈杰,你虽然年纪不大,可说起来,已经是行里人了,大家做事都是有规矩的,跟自己不相关的,最好别管。我可以告诉你,这所大学里隐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发生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你翻开这所大学的历史,很快就会发现,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哪怕这次我帮你,你能解决它,可是以后呢?你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我想了想,“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一整年的经历,我可能也不会去管,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聋作哑,你们道上的规矩我不懂,但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不会对眼前发生的事情置之不顾。庄妮薇,不,庄老师,我请你帮我一次。” 我说完之后,庄妮薇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微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把我给挽住了,那水一样的身子紧紧靠着我的胳膊,我顿觉一股电流涌遍全身。 “呵呵呵,陈家少爷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好,我就帮你一次。” 庄妮薇的嘴就贴在我脸颊旁边,整个人的样子简直都有些,有些放荡了,可是突然我又觉察到了异样,因为就在她冲着我脸颊说话的时候,一股异香随着她的唇齿,慢慢飘到我的身上。 “这是什么味道?”我不知是害臊还是紧张,立刻站了起来。 庄妮薇仍旧笑着,“这是‘罗刹熏’,在你身上能维持一天时间,既然你找到了妖物所在,只要带着这种气味靠近它,它自然会现形。但是......” “但是什么?”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妖物会被罗刹熏诱惑,只要它不死,就会一直追随这种气味,直到将发散出这种香气的东西吞掉才会罢休。陈家少爷,你有把握能对付一个未知的妖物吗?” 庄妮薇的话的确让我感到了一丝紧张,但既然决定要做,我就不能退步。虽然我不一定能应付,但有老舅这一年的教导和阿爹的三样法宝,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就算到了危难关头,我背上那青焱兽刺青也还是可以指望的,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能指望它干什么。 和庄妮薇分开之后,我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去上了选修课。带上罗刹熏,走到哪儿我都觉得自己浑身香气逼人,可奇怪的是,好像除了我自己以外,别人都闻不到这种味。 我选修的是历史,到了教室之后,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今晚的事情,什么也没听进去。可是我却发现,教室角落里,有个男同学总是盯着我,目光非常的奇怪。 难道这老兄是龙阳,看我长得有几分姿色便起了歹心? “诶,老胡,你认识那个人吗?”我问身边一同学。 老胡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哦,宗童洋,那家伙是体育系的,听说厉害着呢,你也知道体育系那些四肢发达的家伙,动不动就爱欺负人,宗童洋这小子前天晚上在寝室楼天台上一个人干趴下七八个大三的师兄,现在都成大一新生里的老大了。不过这人有点高傲,不爱搭理人,怎么?想跟他拉拉关系?”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宗童洋,名字挺怪的......嘶,这人干嘛老盯着我?而且他那眼神真是让人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下课铃响了之后,我故意没动,想看看宗童洋会不会来找我,但我自作多情,宗童洋虽然动作缓慢,但也是直接往外走的。可当他走到门口,我已经起身的时候,突然,宗童洋把头转过来,又看了我一眼。 这家伙的目光可够犀利的,一个眼神竟然看得我浑身一毛。不过最后他仍旧没有什么举动,接着就离开了。 我惺惺的回到寝室,司徒和林政还没有回来,小光正一门心思的摆弄电脑。 看到我进屋,小光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可是一转头,却又把嘴闭上了。我拍了拍他,“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啊?” 小光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杰哥,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那种......那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吗?” “你是说有鬼?”我笑了笑,“你见鬼了?”心想你小子还真是问对人了。 小光摇了摇头,然后凑到我身边,“杰哥,你记得我前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吗?” “你做的梦,我怎么会记......”诶,等等,我心里突然一怔,回想起那天一大早的时候,小光说的那些话。 “事先声明,我和这些事情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那晚上梦到的实验楼,就是卢生说黄教授死的地方。”小光神情古怪的说道,“而且昨晚上......” “你又梦到了?”我说道。 “嗯,不过不是实验楼,而是财务科。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就跟那天晚上的梦一样,只看到财务科的大门,一直就这么看着,什么也没发生,可谁知道今天那里就死人了。杰哥,你说我的梦会不会跟这些东西有关啊?” 我紧皱眉头,无比诧异的看着小光,心想:难道你小子有预知的能力? “小光,你别紧张,这种事情,一次是巧合,两次也就撞大运,如果还有第三次,那才值得揪心,而且黄教授不是死在教室里的嘛,也不一定就有什么关系,司徒都说了,这种梦只有精神病才会做,你大不了就是精神分裂。” “啊!”小光一张嘴张得老大,“不至于吧,大哥。” 我挠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司徒和林政也回来了。 我们坐在一起,把各自知道的事情都拿出来再探讨了一番。林政拿出烟,散给大家,我以前虽然不抽烟,可无奈这三个家伙都是烟鬼,于是也就随流了。 当我将那环卫工人所说的事情讲出来之后,林政和小光都不以为意,毕竟在他们眼里,这肯定是两码事,唯独司徒却似乎很感兴趣。 “小光,电脑上能找到多年前的监控吗?”司徒说道,“我说的不是当时的视频,而是监控的痕迹。” 司徒说的很模糊,我和林政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小光却立刻回答说:“只要主机没换,监控点的痕迹是可以查询的。” 说话之间,小光已经开始在电脑上敲打起来,我们也终于理解了司徒的用意,四年前那起盗窃案,关键问题在于作案条件,朱磊之所以被怀疑,就是因为他能掌控实验楼的监控,而且拥有器材存放点的钥匙。司徒想要从监控开启关闭的痕迹去推断当时的情况。 线索很快便出现了。 小光找出了当时的数据,三号实验楼周围四个摄像头是同一时间关闭的,可是与此同时,在数据旁边,我们还看到了一条维修记录,也就是说,监控器之所以关闭,是后勤部公开的维修事务,这种事情不是朱磊能做主的,而且数据上署名的正是后勤部赵部长。 “诶,奇怪了,这不明显的是后勤部关闭的摄像头嘛,最后怎么赖到朱磊身上了?”林政说道。 小光指着数据说:“这些是被删除的数据,也就是说,当时的人,甚至连警察也没有发现。” 司徒笑了笑:“有钥匙的人可不止朱磊,赵部长管理整个后勤,他手里想必也一定有钥匙。” “那么四年前偷东西的,有可能就是赵部长了?”我说道。 “没理由啊。”司徒思索道,“赵部长管理后勤这么多年了,就算要偷东西,也应该是偷容易转手的物品,高端生物研究器材,哼,这类东西得去专门的黑市卖,如果是他干的,那么,他必定是跟某个熟知这些门路的人达成了协议。” “生物系......黄教授。”我惊讶的说道。 司徒转而一笑,“光凭他们两个还不够,据我所知,高端器材采购之后,会用各种加密的方法存放器材,这些密码只会由采购的人知晓,所以,还有第三个人。” 小光随即又开始敲动键盘,很快,他的脸上便是一阵惊骇,“我的天呢,当时负责采购的是,是今天刚死掉的财务科鲁科长。” 司徒仿佛有所预料,并没有我们这么惊讶,“有意思,哼哼,太有意思了,那么这两件事会有联系吗?” 他自言自语的时候,林政突然站起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们全都惊讶看着他,林政说:“一定是那个朱磊的儿子干的,当年的事情是黄教授、赵部长、鲁科长三个人合伙冤枉朱磊,朱磊死了,只有他的儿子对这一切有所了解,也只有他,才有杀人动机。” “可是他都患上抑郁症了,能杀人吗?”小光说道。 “笨蛋,就是因为精神不正常,才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啊。”林政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说,“他一定是在黄教授和鲁科长身上安装了微型炸弹,然后引爆,所以两个人才死得那么突然......” 我和司徒懒得去反驳林政的推理,不过他说的也是一种可能,至少杀人动机上说得通。 按照眼前的逻辑,那件盗窃案和眼下的杀人案已经联系在了一起,那么,如何去破解这一切呢?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无奈不能告诉司徒他们。但我低头琢磨晚上行动的时候,却没发现,司徒也正注视着我。 夜里临近关寝室门的时候,我借口说下楼买宵夜,便独自离去。 在学校里晃悠了一阵,看到四下没了人影,这才来到枫叶林。我闻了闻,身上的罗刹熏还很浓烈。那把薄刃匕首已经放在兜里,随时都可以拔出来,最关键的是,阿爹给我保命的那镜子,如果等会儿发生危险,我必须立刻取出。 南方的夏夜较为闷热,可是走入这枫叶林之后,我却能感受到夜凉如水的寒意。路上断断续续的亮着路灯,照得地面上影影绰绰,仿佛一张张灰暗的脸孔拥挤在一起。 我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很是小心,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那棵巨大枫树面前。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身上的香气飘散。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忽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凉风袭来,地面上的落叶随风移动,整个林子仿佛都活了一样。 我悄悄的拿出了匕首,面冲头顶,冷汗都下来了,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嗒”的一声响动,我转过头去,看到昏暗灯光的照射下,小路上竟然出现了一团暗色的东西,那东西散发着黯淡的红光,像一团溶化的麻糖一样,好像还在动。 我心里一惊,这不就是那种会消失的红色黏液吗? 而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起,“嗒嗒嗒嗒......”如同下雨一般,十几团同样的东西便从头顶的黑暗中掉落下来,于此同时,枫叶林的树木开始疯狂抖动,落叶飘满了我的视野。 第八章 初次斗妖 我心下觉得要遭,自己还是太冒失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我退缩,现在要是跑了,就忒配不上老陈家的名号。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死死盯着地上越来越多的红色物体,那些枫叶不停的拍打在我脸上,每一下仿佛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就在我绷紧了浑身肌肉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轻轻撞击在我后脑勺上。 那东西撞了我一下之后,然后就没了,但隔了一两秒,又轻轻的撞过来,如此反复。 我浑身都僵直了,没敢立刻转过头去。眼下我所在的位置正是那大枫树底下,还能有什么东西会碰到我呢?肯定就是那妖物了。 我身上布满了罗刹熏,大概那玩意儿正在品尝那种味道。 我终于往前挪了一下步子,然后机械的转过脸去。然而我看到的却不是妖物,而是一双皮鞋,顺着那鞋尖往上看,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套装的男人正悬在我上方的树枝下,他的脖子给绳索死死的勒着,舌头都吐到胸前了,那张惨白的脸上布满了狰狞,正和我四目相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朱磊。 我立刻后退几步,但这时候,无数红色粘稠的东西却从空中朝我砸了下来,虽然不至于被砸死,可却搞得我浑身粘腻。 半空中悬着的尸体冲着我笑了起来,他的脸实在是太白了,白得简直都像是在泛光一样,我很快便发现,不是尸体在笑,而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正透出白色的皮肤,慢慢的显现出来。 一转眼,之前我见过的那种线体便从朱磊尸体上翻腾起来,如同无数巨大的蚯蚓一般,朝我迅速扑了过来。 “定!” 我大喊了一声,然后按照老舅教的,将三道符纸扔了出去,这些符纸上都沾着老子的童子尿,听老舅说,扔出去之后,立刻就能让普通的妖物顿住。虽然不至于定身,但绝对能暂时阻止妖物的行动。 然而我得到的效果却不甚满意,眼前那些触须一样的东西虽然缓了一下,可是仍旧在朝我慢慢的挪过来。我暗骂了一声,心想这玩意儿显然不弱,趁着它缓下来的功夫,我挥动匕首,瞬间便砍断了十几根触须。 一声低沉的喊叫从树顶上传来,紧跟着,更多的触须从尸体上飞出,在半空中汇集成一条巨蛇般的物体。我心下骇然,可还没来得及跑,那玩意儿就以迅雷之势将我给缠住了。 我一声惨叫,这时,胸前怀表竟然自己打开了,独臂甲虫突然跳了出来,然后快速的钻进了那东西内部。缠着我的触须立刻松开,我刚从地上起来,就看到无数触须变成了灰壳儿,然后灰烬一般被风吹散。 我正以为甲虫能对付这东西呢,可是突然,一个红点就飞到我身上。我拿下来一看,只见独臂甲虫的壳都裂了,周身都是散发荧光的鲜血。 我知道阴兽现在还不够强大,于是便将他放了回去。而这个时候,我身上那些粘腻的东西竟然开始硬化,我的动作越来越慢,几乎连脚都挪不开了。 不过我还有绝招,在老舅那里,我学到最有威力的本事便是“火引术”,其实就是用很多沾血的灵符摆成法阵,然后点着,如果妖物碰到这些火焰,就会立刻焚烧起来,不死不休。这样的灵符非常难以画写,好在我以前已经准备得较为足够。 趁着那东西还没缓过来,我立刻将灵符撒出,然后在地上快速的使之布成法阵。可就在我将要做完最后一步之时,那聚拢的触须突然砸向我的胸口,我一口血吐出来,立时倒在了地上。 半空中,那尸体已经彻底被分裂成无数的触须,再度聚敛之后,形成的东西简跟那树干一样粗细。它高高扬起,似乎准备朝我砸下来,而此刻,我的身体已经彻底被那些红色粘稠物硬化,根本就动不了了。 看着那东西朝我脑门上砸下来,我几乎都闭上眼睛了,可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一声闷响,我只看到那身影在我眼前一颤,然后,他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过了好几秒才喊道:“司徒!!!” 司徒倒在地上,口中鲜血横流,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的挣脱了那种束缚,然后上前把司徒扶在怀里。 “司徒,你,你怎么来了?”看到他胸前血肉模糊的痕迹,我都不知道该怎办了。 “杰哥,呃......你,这,你这家伙,原来,原来真的有事瞒着我们......呃......”说着,一口一口的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这时,林政和小光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杰哥!司徒!” 他们跑过来,也是惊恐无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我们把司徒从地上扶起来,半空中的东西带着他的血,也慢慢的逼了过来。 “杰哥,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林政惊恐的问道。 “别说了,你们快跑。”此刻,我眼中全是怒火,把司徒交给小光之后,立刻拿起匕首往前走去。 “杰哥,你干什么?”小光不知所措的喊道。 “老子跟你拼了!” 怒喝一声,我挥动匕首,朝着那东西胡乱的砍去。被我的匕首碰到,一根根触须立刻掉落下来。但我也给那玩意儿好几次撞翻在地。 这时候我真是红了眼了,也不管被撞得多厉害,只想着毁掉这该死的东西。 在604不过半个月,我们虽然熟络,也是死党,可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不觉得几个人之间就能建立起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然而刚才,司徒那小子却冲了上来,就那么直挺挺的挡在我面前。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呢?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我布满了血丝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子,朋友,没想到离开河西村之后,我竟然这么快的就找到如此宝贵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政也发疯一样的冲了过来,这家伙解开了皮带,冲着那东西便狠狠的砸过去。 “林政,你走啊,这不是你能.......” 我正喊着,却猛地止住了,因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林政和我一样,都已经红眼了,可是当他用皮带抽打那东西的时候,我赫然发现,这对我来说无比凶残的妖物在林政面前,居然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这不可能啊! 林政就是在那胡打乱拍,可是那巨大的触须却根本不还击,而且一直在往后缩,那样子竟然、竟然像是在惧怕林政。 我他妈都想掏出手机把这段给录下来,寄给阿爹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可是眼下我哪里敢放松,看到这个机会,我立刻捡起地上的符纸,然后冲到那东西的身边,将法阵直接布在了它的身上。 虽然有些慌乱,但火引术法阵也总算弄得七七八八。我点燃符纸,然后一把抱住林政,拖着已经快疯了的他,赶紧往后退。 淡蓝色火焰顿时在那触须之上灼烧起来,并且迅速往上扩散。 我们静静的看着,终于,枫叶林渐渐安静下来,一个巨大的东西从树上掉落,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妖物,它,他就是一团东西,通体腥红,长满了触须。 我警惕着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发现这东西竟然是空的,而在它的内部,我看到了众多爪痕,非常的狰狞。 “杰哥,你快过来看啊,司徒,司徒他快不行了。”小光哭着喊道。 我猛地反应过来,然后跑了回去。 司徒的嘴微微张着,进气少出气多。 “司徒,我,我对不住你,都是我害的,要是我能早点告诉你们,也就不会......快,打电话给医院!”我咆哮起来。 林政咬着牙,已经拨打了急救电话,可是过了好一阵似乎也没有接通。 “我艹尼玛的!这什么破医院,为什么不接电话!”林政喊着,想要砸了手机,可还是忍住了。 “继续打,我们背司徒去医院,小光,快去外面叫车。”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几个人刚转身,突然便发现有个身影正挡在我们去路之上。 我盯着那个人,无比诧异。 “宗童洋!?” 此刻的宗童洋披着一件很古怪的灰白色袍子,裹住了全身,背后还背着一柄很长的剑,也是用布条裹着的。 他鼻子以下半张脸被隆起的领子挡住,我甚至是通过那双眼睛将他认出来的。 他一言不发的走到我们面前,然后将一张纸贴在了司徒胸口。 宗童洋的动作太快了,用迅如闪电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而我更是怔怔看到,他摁在司徒胸前的是一张黑色符纸,而符纸上面画着的,是一张极为狰狞的鬼脸。 “你干什么?”我质问道。 宗童洋直接路过我们,然后朝着那团东西走去。 “他不会死的,把煞气引出来,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宗童洋一边说一边将一种白色粉末洒在了妖物之上,很快,地上的妖物便开始硬化,然后像是燃烧殆尽的纸灰一样,随风散去。 司徒胸前的黑色符纸很快涌出一些黑色液体,而同时,司徒也咳嗽了起来,脸色竟然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诧异的问道:“宗童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敌人。” 宗童洋语气低沉,目光依旧无比凌厉。 “能告诉我原因吗?”我暗想他一定和我们陈家有关系。 宗童洋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问秦风吧,陈家少爷。” 我听得眉头一皱,我去,这,这怎么会又扯上了疯子哥? 但是眼下还是司徒最要紧,我们三个一起出了学校,将司徒送进了医院。正想要通知司徒家里呢,可医生却告诉我们,说司徒没什么大碍,还叫我们年青人遇事要冷静,不要动不动就打架。 我们看司徒慢慢睁开眼,这才放弃了通知他家里的念头。 “给口水喝行吗?可乐也可以。” 听到司徒张嘴之后开起玩笑,我们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第九章 坦诚 司徒不想在医院待着,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可他依旧坚持要离开。 其实后来想想,当时司徒、林政、小光他们三个人的心情,就跟我当初目睹阿爹他们斗兽一样,发生的事情太过颠覆,很想立刻去弄明白。 我们打车回了学校,没进校门,而是在对面街上一家夜宵店坐了下来。找个了僻静的位置,点上菜,我立刻就看到这三人正瞪着我。 “你们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好吗?”我说道。 “杰哥,刚才发生的那些到底什么情况啊?”林政第一个开口询问。 我端起小光倒好的啤酒,喝了一大口,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没错,阿爹是不让我泄漏家里的事情,可是眼前这三个人从刚才开始,就已经是我的兄弟了,而且他们什么都看到了,我还能怎么隐瞒? 再说了,阿爹他们既然在道上行走,总不能不让别人知道啊,要不上哪去接活。 “阴司......”小光低声惊道,“杰哥,你家里真的那么拽?” “反正就是吃那口饭的。”我看着司徒,“大侦探,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又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可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你信不信都好,总之......”我本来想说大家以后就是过命的兄弟了,可是想了想,却只是一笑,把话都埋进了心里。 司徒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看到的,陈杰,我也相信你告诉我的这些事情。” 林政顿时高兴起来,“哇塞,这下好了,咱们604以后可了不得,一个智力超群的大侦探,一个能抓鬼的道士,加上大黑客小光和颜值无敌的我,咱们就是亚洲版的‘抓鬼敢死队’啊!” “呵呵呵,你小子还颜值高呢,刚才跟那妖物杠上的时候,没看见连它都不想理你吗?”小光笑道。 我听着这话,心里好笑的同时,也再次打量着林政。不过这件事还是先别说的好,等以后有机会了,让老舅给林政好好看看。 大家说说笑笑之后,话题便回到了案件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把我先前的思路都推翻了。”司徒说道,“我不了解那些东西,可是我相信,任何事情发生都是有理由的,整件事也必然和朱磊当年的死有关系,如果是阴魂复仇,很可能接下来要遭殃的就是后勤部赵部长,相反,如果最后赵部长没事,那么,以普通的逻辑来看,他就有可能是凶手了。” “可是那怪物不是都已经死了吗?”小光说,“那个什么宗童洋都已经把它给化了。” 我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我觉得我们今天对付的妖物好像就是一具空壳。你们想想黄教授和鲁科长是怎么死的,那妖物能在那么突然的情况下杀了他们,这样的能力,我们今晚遇上的东西应该不具备。” “你是说,那东西和这件事没关系?”林政问道。 司徒说:“也不能这么说,可惜,最后那些红色的粘液都消失了,陈杰,现在你跟卢生一样,都沾染到了那种粘液,也许异样就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却觉得这不一定,因为萧香也踩到过,她不是也没事吗? 事情到这儿好像卡住了,怎么想都没有头绪,今晚我本来是打算解决问题的,可是到最后,所有的线索好像都断了,到底还能从哪里下手呢? 卢生踩到那东西之后出现了精神异常,他看到黄教授死亡的场景应该是幻觉,就像做梦一样,他老婆也说了,卢生一个月来总是莫名其妙的睡过去,那...... 诶!梦!? 我脑子里突然一激灵,然后瞪眼看向小光。 “怎么了?”小光被我看得莫名其妙。 “小光,你不是说你这两天夜里都做了奇怪的梦吗?”我说道。 “梦?”司徒和林政很是诧异。 接着,我让小光把他做的那两个怪梦都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司徒很是惊讶的说道:“小光,你确定那就是你的梦境?” “是啊,我,我确定,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小光说道。 司徒似乎也想到那一点,他像是在跟我们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先抛开小光的梦境不谈,因为如果要相信这些,就等于要相信小光有预知死亡,或者说预知危险的能力。这个太复杂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卢生在梦里见到黄教授死亡的场面和黄教授真实的死亡现场是很相近的。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学校里有个怪物,他可以在梦中杀人,但是,他杀掉的人不会立刻死在梦里,而是会等到对方醒来之后,突然让梦境变成现实。” 多么大胆的假设啊,简直大胆到了离谱的地步。 梦中的妖物? 一想到这个,我浑身毛都炸了,如果那妖物它是在梦里,那不就完蛋了吗?就算是把阿爹和老舅请过来,他们还能去梦里杀掉那妖物? 但不容置疑的是,司徒这个看似离谱的说法,在我们陷入绝望的时候,就成为了一种可能了。 我皱眉道:“这也很奇怪啊,就算妖物是在梦中,那它为什么要通过卢生的梦境去杀掉黄教授呢?” “憎恨。” 司徒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我们全都看向了他。 司徒接着说道:“别忘了,一个月前,卢生和黄教授之间发生过争执,而且非常激烈,那样的情况下,卢生心里必然对黄教授抱有恨意,这个时候,他踩到了那种东西,不管怎么说,朱磊都是在那棵树上吊死的,那种红色的东西也许和他的怨念相关,朱磊的怨气也好,妖物也罢,利用卢生的恨意,便在梦中杀掉了黄教授,然后,一切都在现实中实现了......”说着,司徒笑了起来,仿佛自嘲一般,“呵呵呵......这真是最可笑的推理了。” “不,也许你说的正是事实。”我眯起眼睛,默然间又想起了萧香。 虽然对这个女孩不是很了解,可是我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简单、善良。萧香踩到那些东西之后之所以没有出现异常,或许就是因为在她的心里,没有那种恨意。这可能是我对她的一种幻想,不过,我愿意去相信这一点。 而接下来,我和司徒的目光便同时看向了小光。 小光一脸尴尬,林政说道:“喂,你们俩老爷们儿一直盯着人家看,成何体统啊,小光,告他们眼神猥亵。” 我们没心思开玩笑,司徒说:“小光,咱们去睡觉吧。” 小光一听这话,脸都绿了,立刻用手臂夹着自己胸口,“司徒,没想到你有这胃口。” 我明白司徒的意思,他不是想和小光睡觉,而是想要让小光快点睡过去,看看会不会在梦中再发生什么,如果小光第三次做那样的怪梦,只要我们按照他的梦境,去相应的地方蹲守,兴许就有发现。就算那东西是在梦中杀人,但我不相信,在它将梦境变成现实的时候,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我把意思说清楚之后,大家一合计,决定立刻回寝室。 我把钱付了,正要走,突然听隔壁另一家大排档里有人嚷了起来。 “老板!你这是什么牛肉啊?我靠,这分明就是猪肉......你以为老子外地人好坑是吧,你过来看看,这他娘的要是牛肉,老子就把你们店里的肉都包圆儿啰。” 嘶......这声音听着怎么耳熟呢? 我想着就朝那店里瞅了几眼,一看之下,我顿时傻眼,店里正跟人家老板较真的大个子不正是罗大佐,老罗嘛。 这家伙独自一人,背着个大包,穿得不伦不类,一个月不见,人还胖了不少。 我上前一把揪住老罗的领子,把他直接拖了出来。 “诶诶诶,你拽啥啊......”一看到我,老罗也傻了。“我去,小姐,怎么是你啊?” 平时我爹管我叫小杰,从老罗嘴里吐出来,就变成了“小姐。” “这话该我问你吧。”我说道,“你不跟着我爹,怎么跑这儿来了?” 老罗一笑,“跟你一样,读书学习,将来给国家做贡献呗......” 原来,阿爹还是放心不下我一个人,于是就让老罗过来,算是找个人照应我。舅舅跟我说过,老罗这家伙面相极好,大富大贵指望不上,可是这人绝对命硬,而且吉利四方,也就是说,他那种天生的好运气能影响到周围的人,加上这人性子爽利,所以阿爹才愿意收他做徒弟。我们大学有好几个那种拿钱就能念的专科学院,于是阿爹就给老罗报了名。 司徒三人见我半天没跟上,就回头来找我,我把老罗给大家介绍了一番,然后让三个人先回寝室,我则带着老罗去找住的地方。 路上,我就把事情告诉了老罗,老罗听完不以为意,却很是认真的跟我说:“我临走的时候,李先生让我带话给你,说如果你在大学里遇到这些事情可以当作磨练,但千万不要陷得太深。小姐,我今天下午就到了,把你们大学看了一圈,虽然没师父的眼力劲儿,可我看得出这地方邪得很。” “你也这么觉得?”说着,我把庄妮薇在学校当老师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老罗却好像都知道一样,“那女的你最好不要去招惹,李先生让你到这儿来念书,就是想给你找个地方磨砺,他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说过段时间就来看你。” 说实在的,听完老罗的话,我心里很不爽,阿爹和老舅又瞒着我做了这么多安排,那个宗童洋的来历?他为什么要说是我的敌人?疯子哥又哪里招惹了他?这个人的存在阿爹他们都知道吗?现在一想到阿爹和老舅,我脑子里全是疑问。 没想到就连读个大学,也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试炼,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法摆脱老陈家的宿命。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我干脆就钻到这里面,老舅不让我深入,我就偏要刨根问底。 第十章 不愿去揭晓的残忍 把老罗安顿在附近一家宾馆之后,我很快回到寝室。 屋里很安静,小光躺在床上,司徒和林政拿椅子坐在他边上。 “睡着了没?”我低声问道。 小光随即睁开眼,“这两人跟鬼一样把我盯着,我能睡得着吗?” “要不把灯给关了?”说着我就去摁开关。 “别,黑灯瞎火的,你们三个在我边上晃来晃去,我更睡不着了。” 司徒笑道:“那要不要把周媛艾给你找来,让她哄你睡觉?” “别侮辱我女神。”小光说完之后,身子往里边一翻,然后拿出了一个布娃娃,挂在了自己头顶上。“你们别说话,我看着它慢慢的就睡着了。” 我们看着那洋娃娃都傻了,那明显是一个小女孩儿才会喜欢的娃娃,小光居然能用它哄自己睡觉。 小光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是她亲手做的,我从小就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她特别慈祥,我想爸爸妈妈的时候,奶奶就让我抱着这个娃娃,说‘别担心,爸爸妈妈会回来的’。” “你没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我问道。 小光的声音开始变得缓慢,似乎已经开始入睡了,“他们在国外做生意,小的时候我见过一两次,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们也回来看过我......” 小光的话让我们都沉默了下来,很快,他呼吸变得均匀,已经睡了过去。 “你们也睡一会儿吧,我先看着,时间才不多了,就叫醒你们,司徒,你刚受了伤,别撑着。”我说到。 司徒点了点头,林政也打起了哈欠。两人上床盖上毯子之后,我也关了灯,坐到了床上。 寝室里安静下来,夜光透过阳台的窗户,把屋里照得像一张黑白相片,除了我,唯有那个娃娃在缓缓的晃动着,晃着晃着,我就看到它的那张脸朝我转了过来,一脸微笑,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我想甩开这种无聊的恐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那娃娃的脸在发生变化,从一张可爱的笑脸,变成了一脸狰狞。 “嘚、嘚、嘚......”有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经过,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我随着那低沉的脚步,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困倦......“好累啊,刚才还喝了啤酒,算了,眯一会儿吧......”我脑子里越来越模糊。 “嘚、嘚、嘚......” 那脚步声还在我耳边徘徊,“啧,谁啊,怎么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的......”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困意立刻消散。 “谁?大晚上的,都凌晨两三点了,谁会在我们寝室门口走来走去。”我想着,便缓缓起身,挪到了门边。 屋外的脚步声还在继续着,而当我把耳朵贴到门板上的时候,那脚步声突然停住了,而且我清楚的感觉到,它停下来的位置,就在门后面。 我咽了口唾沫,等了一会儿,屋外静得让人发毛。不知道啊过了多久,我终于壮起胆子,把门锁拉开了。 木门打开的那一刻,一个陌生的女人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她身穿老式的连衣裙,而且还是一身秋装,站在门口背对着我,那样子竟然有几分眼熟。 “这身打扮我在哪儿见过......”想着,我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去,这里是男生寝室,怎么会有个女人?而且她穿的衣服不是和......”我慢慢转头,看向了那个在小光头上晃来晃去的布娃娃。 此刻,背对着我的女人和布娃娃的装扮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而这时,女人慢慢转过脸来。我心下骇然,生怕自己看到一张满脸溃烂的笑脸,可结果却发现,那女的挺正常,一张脸瘦瘦的,还有点漂亮。 女人冲我笑了笑,然后迈开脚步,往楼梯口走了过去。 “诶,你是谁啊?怎么跑到男生寝室来了?”我以前听人说有学长会用衣服裹在女朋友头上,把女朋友带到寝室,难不成这女的也是被男朋友带来Happy的? 可是看她那样子又实在太古怪了,于是我跟了上去,想到楼底下跟管理员说说。 我出了门,慢慢的走在她后面,一直到了一楼,奇怪的是,寝室大门居然是开着的,值班的管理员也不见了。 女人出了大门之后,我就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可这时,她又转过头,冲我笑了笑。 我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死气,但这的确太不正常了,于是我就跟着出了寝室大楼。 路上,我试着叫了她几次,但她都没有理会。而与此同时,我也把手揣进兜里,随时准备掏出匕首,以备不测。 我被她带到了一座大楼跟前,让我惊讶的是,那居然是三号实验楼。 女人停了下来,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楼上还亮着的实验室。 我站在他后面,也看了过去。 只见亮灯的地方正是301实验室,三个人影在门口窜动,很快,他们便都从楼上走了下来,到了我前面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仪器。 我首先认出来的是后勤部那赵部长,只是觉得此刻的他看上去比之前年轻很多,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赵部长。” 可是眼前的三个人就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朝我们走了过来。 而当我看到赵部长身后的两个人的时候,我顿时就后退了两步。那两人竟然是黄教授和鲁科长。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让我感到异样的是,黄教授和鲁科长跟赵部长一样,都很是年轻。 “难道这是......” 我正想到了什么,就见鲁科长拍了拍赵部长的肩头,然后停下来说道:“黄教授,东西都拿出来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黄教授看了看二人,然后从挎包里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现金,估计有几十万。 赵部长笑了笑:“老黄,把给儿子买房的钱都拿出来了,这些器材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鲁科长说:“是啊,说起价值,这东西其实也就是不到一百万,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 黄教授也笑了起来,“等我的研究成果出来之后,你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把钱递给二人之后,黄教授又问:“那个管理员怎么样了?” 赵部长说道:“朱磊?哼,喝了那么多白酒,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我们办完了事情,就可以把责任推到......” 赵部长话说了一半,突然就把目光朝我看了过来。 我心中一凛,可是随即就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正站在我们身后。 “老师,我爸爸是朱磊,他今晚上没接我的电话,妈妈让我来看看,老师,你们知道我爸爸在哪儿吗?”看上去很是文弱的高中生问道。 此刻,黄教授三人面如死灰,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那高中生的问题。 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 那高中生显然也预感到了什么,但是,黄教授他们三个人已经朝着他走了过去。他们拖着那他走向那枫叶林,我连忙跟上,只见四个人最后到了那棵大枫树后面的假山里。 眼前,那枫树还跟其他枫树一样大小,没有异常。 我正要追进去,可是突然,一只手把我拉住了,回头看去,是那女人,她冲我微笑着,一只手却把我摁得死死的。 我听见了一些声音从那假山后面传出来,脑中出现了一些令人作呕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黄教授三人走了出来。 “鲁科长,你确定这能赌上他的嘴?”赵部长说道。 鲁科长一脸阴笑,“我是学心理学,知道他这种高中生的心理,这是个软弱的孩子,很快他就会崩溃。” “科学的方法是最有效的。”黄教授笑道,“摧毁他的心智比杀了他更为安全,我都拍下来了,朱磊就这一个儿子,反正到时候也没证据抓他,即便他都知道了,也不会这么蠢,把我们抖出来。” 三个人狞笑着离开了。 我赫然已经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不在去追那三个人,而是朝假山走去。 当我靠近的时候,那高中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已然变得毫无生气。他如同僵尸一般往前走去,我想要跟上,可是突然,却感觉到那假山后头有什么动静。 我饶了过去,却惊骇的看见,那个高中生竟然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他脸上布满了死气,平静之下,一阵阵怨毒的气息朝我扑来。 我想起了老舅跟我说的一个异闻:“有些时候,当人遭遇到某种打击的时候,生魂就会离开肉体,停留在怨恨发生的地方,而活着的肉体其实就是一具生骸,精神病院里,有千分之一的病人其实就是生骸,也就是活死人。而留下来的生魂很容易被妖邪侵蚀,变成一股强大的怨念。” 我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阵悲凉。 这就是四年前那起盗窃案的秘密。我看着那个女人,她也缓缓离去,走向小路尽头那无边无尽的黑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朱磊最后会选择死,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在这一刻,我心里的怒火疯狂燃烧,竟然也生出了将那三人碎尸万段的念头。 我不知道他们对朱磊的儿子做了什么,但能够摧毁一个人的心智,能够让人生魂离体,这就不是简单的残忍能做到的。 第十一章 心咒 我现在看到的一切恐怕都不在现实之中,刚才发生的,也应该是过去的残影。我相信,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导致了这样的情况,从外表上判断,这个女人和小光挂在床上的娃娃必然有着某种联系,小光前两天做的怪梦,也可能和这娃娃有关。 眼前的生魂充满了怨毒,让我不敢去靠近,过了许久,我把手伸进兜里,想要用灵符去镇压这股怨念,可是符纸刚一拿出来,却在我手中化为了虚无。我恍然意识到,眼下并非现实,符咒这些东西在梦境中只怕不会有任何作用。 于是我又试着将匕首掏出来,而结果也是一样。我叹了口气,看着朱磊儿子的魂魄,感到一阵无力。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算是找到了根源,只要能从这梦境中醒来,便可想法设法来这假山处驱除怨灵。实在不行的话,还有老罗呢,他从我爹那儿学了不少,应该能应付这些。 我离开了那座假山,想要试着回到寝室,看看自己能不能醒过来。我并不十分担心,因为即便自己醒不了,司徒他们也会把我叫起来。 可是我刚走上那条小路,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为低沉的叹息。 几乎是瞬间,一种危险的气息便扑到我后背上,我身子一凉,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在灯影交错的阴暗中,一个巨大的影子朝我缓缓而来。 从轮廓上看,那东西比两头成年老虎加在一起还要大上三分。当它的脑袋被路灯照出来的那一刻,我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因为看到的不是什么野兽脑袋,而是一张巨大的人脸......那张脸我刚刚才见过,是朱磊的儿子,那个高中生的脸。 跟我最后看到的一样,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却充斥着阴郁的死气和无比的怨念,当这张脸如眼下这般放大十几倍之后,仿佛都能叫这深邃的黑夜颤栗。 这妖物虽然有一张脸,可却是没有脑袋的,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身躯上硬生生的贴了一张脸。而它的身子上冒着白气,通体发红,晶莹剔透,似乎像是水晶做的一样。 “唉......” 那低沉的叹息从妖物口中传来,我赫然看到,它的四肢是浮空的,上面布满了尖利的爪子。 我一边后退一边想到:“看样子,就是这妖物将黄教授和鲁科长在梦中撕裂的,朱磊儿子在的怨灵在离体之后,必然被另外的什么东西附着了,这东西具备侵入他人梦境的能力,和那股怨念融合之后,几年来,势必在这枫叶林里寻找复仇的机会。那种不时出现在地上的粘液便是一个个陷阱,只是,踩到之人在心中必须要对黄教授、鲁科长、赵部长他们其中一个抱有恨意,利用这股恨意,妖物便能在梦境中展开杀戮。而它的媒介无疑便是卢生,刚才,我心中对那三人也出现了极为强烈的厌恶,甚至有了更为过激的想法,于是,朱磊儿子生成的妖物便现身了。” 眼前我处在梦中,这妖物在此处的能力只怕无人能挡,惊骇之间,我努力回想老舅教我的所有本事,可却没有一样能用上的。在梦里,这妖物就是主宰一切的恶魔。 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却发现它并没有对我做出任何动作,虽然我还是不敢撒腿跑开,可脑中已然出现了另外的一个想法:“完了,这妖物是朱磊儿子生成的,它的目的是复仇,我现在成了它的媒介,把它引了出来,它难道是要去......杀赵部长?” 一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便停了下来。果然,那妖物无声无息的掠过我身旁,朝着前方继续飘去。 我松了口气,看着妖物的背影,竟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是啊,黄教授他们三个都该死,污蔑一个清清白白的工人不说,还用那些令人作呕的手段对一个高中生下手,简直天理不容。 阿爹之前跟我说过,做阴司的,只对付那些自己能对付的东西,如果遇到的邪秽太强,就需避让,阴司就是份工作,卖力可以,但尽量不要去卖命。 可是老舅说,对人,哪怕那个人该千刀万剐,我们心中也应该保留一丝起码的仁慈,因为那是人,天下生灵据为太极,根尤为相,同气而生,事不可尽其祸,命不该绝于心,心中固慈悲,为太一大道。 现在,妖物必然会去诛杀赵部长,他的确该死,但是,看着别人去死而无动于衷,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起码,当时的我是做不到的。 “喂!”我大喊了一声,“站住!” 妖物听到我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 我大口的呼吸着,双手掐印,一边默念心法,一边说道:“已经够了,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会想办法把当年的真相公开,到时候赵部长也跑不了。” 跟如此怨毒的妖物说这些,无异于废话。我当然没那么天真,但我必须要尽力拖延时间,我觉得,如果在它杀死梦中的赵部长之前,我能够醒来,也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当然,干拖着也不行,我还必须去做一件我现在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老舅教我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符咒术,而且我会的也不多,就那几样,结合一些法阵后,和普通的怨灵妖邪比划两下还行。但有一阵子我心里比较浮躁,老舅为了让我静下心来,就传授了我一种叫做“心咒术”的东西。 心咒术,其实是道门所有术法之中最为顶尖的几种术法体系之一,对修行者自身的修为要求极高,即便如老舅这样的人,对心咒术的理解也并不深。上回在芙蓉村,老舅悄无声息的布下双鱼法阵,所使用的便是心咒术的基础法绝。一旦学会这种术法,对付妖邪,根本用不着借助任何法器,高境界时,哪怕心念一动,也会产生强大的威力。 除了威力强大之外,心咒术还有一种磨砺心志的功效,练习心咒时,对一个人心境、意志、思维等等都会起到强化作用。 于是老舅便传了我一套基础的心咒术法绝,让我每日修炼十二遍。他也不担心我练歪了,反正以我的境界,想要让这术法起作用,也不大可能。 而眼下的处境,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了这套心咒术。这套术法的功效是用自己的修为在妖物身上强行施加困束法阵,境界越高,效果越好,高手来做的话,甚至能将强大的妖物直接困死在原地。这一点我是指望不上了,但如果能成功的话,拖时间便不成问题了。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心咒术法绝也快速念动。可是一遍做完之后,那妖物却似乎根本没反应。 它看了看我之后,竟然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我心里急了,闭上了眼睛,开始重新施法。不知试了多少次,我只觉得身子消耗极大,浑身大汗淋漓。 再看那妖物,几经离我很远了,我怒目圆睁,用尽周身的力气把那心咒术再念了一遍。 “束!” 我一声历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冲着那妖物的背影便探出右手剑指。 陡然之间,我耳边仿佛听到一声低沉冷笑,那声音来自我背后,准确的说,是从我后背上发出来的。诡异的恶寒袭来之际,一道若隐若现的气息透过我右手剑指,直冲那妖物而去。转眼间,妖物便一阵颤抖,然后停下了身子。 “成功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此刻,妖物却已经转过身来,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竟变得扭曲而狰狞。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朝我挪了过来。 心咒术受我修为的限制,无法真正把它困住,但也着实影响了它的行动。术由心生,这是心咒术的根本,我当时想的是不让它继续往前,可没让它不能往后。 我心里顿时就将那赵部长全家老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脑中仿佛出现阿爹冲我一脸冷嘲热讽:“嘁,看你干的破事,引火烧身了吧。” 看着那东西朝我过来,我心里一阵绝望,想要再用心咒术已经没力气了,跑吧。 第十二章 无邪 不等这妖物靠近,我已经跑开了,朝着寝室的方向,我一边跑一边高喊林政、司徒和小光的名字,但在梦里,这几乎是毫无作用的。 没过多久,我到了寝室楼下,回头一看,发现那妖物竟然不见了,四下再望,仍旧不见踪影。 “难道它不想追我了?”我想到,“糟了,它肯定是去杀赵部长了,这......” 我犹豫了许久,终究只能长叹一声,“赵部长,我也尽力了,实在是救不了你,要怪就怪你们当年犯下的罪孽吧。”自言自语说着,我已经回到了六楼,不知道这场梦什么时候能醒来,我也只能躺回去,静静等待。 可是就在我推开门的瞬间,那张骇人的面孔竟然出现在我们寝室里,冲着我露出一丝狞笑。 那妖物的身体把寝室几乎都占满了,在我惊恐的瞬间,它那巨大而锐利的爪子已经朝我叹了过来。 灰暗的死气将我周身笼罩,那一刻,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我能感受到那利爪划破我胸前皮肤时的疼痛,但不知为何,这妖物的爪子竟然在半空中往后缩了一下,所以这一抓,只伤到了我的皮肉。 整个人在此时彻底清醒过来,我下意识就想往后退,然而后背却抵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我的手摸到了那东西的表面,只觉得那是一种极为冰冷,非常粗糙,又硬得像铁一样的东西。就在我转头要去看一眼的时候,突然,视线里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只看到自己身后头立着一个非常非常巨大的影子,比身前的妖物还要大上一倍。 而此时,四周的一切也跟着模糊扭曲起来,耳边还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陈杰,陈杰,醒醒......” 睁开眼之后,我看到了司徒他们三人的面孔,愣了一下,紧接着,我便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杰哥,你做什么噩梦了?满头大汗的,还不停的叫我们的名字。”林政说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阳台,天已经蒙蒙亮了,也就是说,我在梦里可能真的救下了那赵部长一命......至少他今天应该不会死。 呼了口气,我又颓然了坐了下来,刚想开口,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我立刻脱下T恤,,低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杰哥,你胸口这是怎么回事?”司徒惊讶的问道。 “你这不是纹身吧?”小光说,“怎么看着像是那种爪痕呢?” 在我胸口到肚腹的位置,出现了三条硕大的爪印,只不过,那并非是伤口,而是三道爪痕一样的淤青。 我将自己在梦中的经历告诉三人,他们听完之后,司徒和林政眼里露出恍然。 “难怪小光昨天夜里什么梦都没做,原来......”司徒突然又疑惑道:“可是为什么你会看到那些?” “小光,你挂起来的那个娃娃呢?”我问道。 小光从床上将娃娃拿到我们眼前,我脑中顿时便闪过那个诡异的女人。 “我现在还不确定,但很可能跟这个娃娃有关系。”我说道。 小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司徒笑道:“没想到我们寝室里不止陈杰一个人特别,小光,你以前有没有在梦里见过陈杰说的那个女人?” “没有啊,一直都很正常。”小光很是疑惑。 林政说:“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我们只要去假山那里想办法把那东西毁了,赵部长的小命应该就能保下来,不过,那三个人也真是该死,我还真不想理会这些事情。杰哥,如果太危险的话,我们要不就别管了,让那混蛋遭报应。” 我摇了摇头,“不行,既然有可能阻止,就不能放着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见死不救的话,以后该遭报应的就是我们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 我们洗漱了一阵,决定还是等晚上再去假山那里,那妖物是在梦里行凶,只要不出现意外,应该不会有危险,我给老罗打了电话,让他晚上也一起过去。 白天上课的时候,我们又看到了赵部长,他神情紧张,脸色很是难看。黄教授和鲁科长的死一定让他非常恐惧,我们虽然会尽力去救他,可也乐意见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正午之时,我们四个人先去枫叶林那假山处走了一趟,我将十八道灵符布置在假山周围,镇住邪气。其实,只要知道了根源,梦中那妖物也很容易解决,在现实世界里,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畏惧他。 而真正让我感到揪心的是我在梦中最后看到的那个影子。 “那就是青焱兽吗?”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当时之所以能发动心咒术,会不会就跟我背上的刺青有关?” 这一切我只能将来求助于老舅,办完手中的事情,我突然接到了萧香的电话。 拿起手机,我随即一拍脑门,“我去,差点把约了她吃饭的事情都忘了。” “喂,萧香,不好意思啊,我,我刚才有点事情,想办完了再给你打电话,现在我没事了,我们......” “陈杰,我们改天再去吃饭吧,我......”萧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里猛的想到了什么,立刻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刚才......刚才从图书馆出来,我和几个同学看到后勤部的赵部长......赵部长死了......” “什么!?” 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原以为萧香是因为之前踩到了那种东西所以发生了什么意外,却没想到突然得到了赵部长的死讯。 我语气僵硬的问道:“他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杀他的那个人,现在还站在图书馆门口呢。” 我挂了电话之后,立刻让司徒他们跟着一起往图书馆跑了过去。“赵部长死了,在图书馆门口。”我一边跑一边说。 “怎么会呢?昨晚上那妖物不是在追你吗?”林政说道。 “现在还不清楚,萧香说他是被人杀死的,凶手还在图书馆呢。” 听到我的话,司徒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说:“我大概能想到杀死赵部长的人是谁了?” “谁啊?”小光和林政同时问道。 司徒没有回答,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图书楼。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学校保卫科的人,全都拿着警棍,大家似乎都非常紧张。 挤过去之后,我们怔怔的看到赵部长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一脸惊恐和茫然。在尸体旁边,一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男生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四肢下垂,右手紧握的短刀上,布满了血迹。 看到那男生的脸,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那不正是朱磊的儿子吗? 就在我认出他的瞬间,那男生突然把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冲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夏日艳阳照在年轻的脸上,使得他那笑容看上去无比绚烂,凉风吹着他修长的头发,仿佛扫除了一切阴霾,令他可以毫无顾及的站在这天地之间。 这一刻,我竟觉得他脸上凝固着的笑容,是我此生见过最为无邪的表情。 渐渐的,我反应了过来,也知道,事情到此,便已经完结。生魂回到了他的肉体,朱磊的儿子已经恢复了理智,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看来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昨夜梦中发生那些事情之后,那妖物恐怕也知晓自己很难再复仇了,所以,它用自我毁灭的方法,将最后那一股仇恨带回肉体之中,用最为现实,最为简单的方法,宣泄自己的仇恨。 在众人等待警察到来,全都在紧张、疑惑、惊恐之时,我把心一横,然后朝着那男生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快过来,他是精神病,刚杀了人。”保卫科的人大声喝道。 我没有理会,慢慢的走到那个人面前,然后说:“你好,我叫司徒宏文,你呢?” 那人看着我,愣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朱启锐。” 四周霎时安静了下来。 我微微一笑:“都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有不安,不会再有恐惧,也不再有仇恨,如果你觉得孤独的话,你可以联系我,我们,或许能交个朋友。” 说着,我朝他伸出右手。 朱启锐呆呆的看着我,大概他会疑惑,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为什么会觉得我眼熟?当然,我也不会对他说“昨晚上你还想要我的命呢。” 朱启锐终于丢掉了手中的凶器,当他抬起胳膊,我们将要握手之时,几个保安已经冲了过来,将他摁倒在地上。 眼前的场景有些残忍,但朱启锐被他们带走时,仍旧冲我露出了笑容。 晚上,我们604党又溜出了寝室,来到枫叶林之中。站在那假山下面,我们点了蜡烛,烧起了黄纸。 这些是给朱磊烧的,也是给他即将离开人世的儿子朱启锐烧的。生魂不可能自由来去于肉体,我估计,不出三天,朱启锐就会死。 “唉,总算是经历了一场浩劫,我的人生观已经彻底颠覆了。”林政说道,“杰哥,你以后可得照着我们,要是再遇上这种事情,我们可就全指望你了。” 我苦涩的一笑,心道话:你跟小光还不是一样,只怕你们两个身上的情况更为诡异。 “走吧,去老地方吃一顿。”小光说道,“杰哥这下在学校可出了大风头,独自劝阻凶手归案,呵呵,听说学校还要给你发奖呢。” “别,老子才不要这种奖呢。”我说。 司徒的眼神有些迷离,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拍了拍他:“在想什么呢?” 司徒一笑,“没什么,只是......” 他话没说完,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身前。 “宗童洋,怎么又是你?”林政说,“大晚上你穿成这样,还背着一把剑,耍什么酷呢?恶心。” 宗童洋继续朝我们走来,让人吃惊的是,走着走着,他竟然把背上那柄大剑拔了出来。 那把大剑通体乌黑,只有尖峰露出白色寒光。我四个全都傻眼了,纷纷往后退去。 “杰哥,这家伙想找我们麻烦,你,你带家伙了没有?”林政紧张道。 “带了。”我说。 “拿出来啊,咱们大不了跟他拼了。”小光说着,都开始发抖了。 我随即把兜里的匕首拿了起来。三个人一看那晚上几乎都隐形的匕首,顿时就傻眼了。 “我去,大哥,能靠谱点儿吗?”林政哭丧道,“你这尺寸跟人家没法比啊。” 诶,这他娘的好像是我说我爹的台词啊,嘶,不过也是,宗童洋来势汹汹,而且还是能以一敌八的高手,手里那么骇人的一把家伙,动起手来,我们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 我们已经退到那假山后头了,就只见宗童洋挥动大剑,朝我们猛地一斩。 四个人全都一缩脖子,却只见那剑锋斩在了假山之上,划出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刚松了一口气,我突然就看见,从那道被剑锋看出来的豁口里,一股黑红色的液体,顿时涌了出来。 第十三章 妖丹 宗童洋将长剑往旁一甩,除掉剑身上的污迹,然后收剑入鞘。 没过多久,假山里面竟然传出了低沉而诡异的惨叫声,就犹如一个婴儿在哀嚎。 我们全都呆住了,宗童洋说道:“这是一只‘痴妄头陀’,虽然不算太危险,但行踪隐秘,能在梦中作祟。” 我们四个定了定神,看样子宗童洋不是来找麻烦的,林政就问:“你的意思是,这些天的怪事都是这什么痴呆头陀干的?” “痴妄头陀可以在梦中作祟,让人精神萎靡,却无法将人直接杀死,朱启锐生魂留在这里之后,怨气和这妖物融合,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宗童洋说道,“而且这只痴妄头陀还是被人刻意封印在这儿,做这些事的人,应该没安什么好心。” 我眉头一皱:“被人放在这儿的?谁会干这种无聊又危险的事情?” “这所大学很不简单,陈家小子,我劝你还是想办法转学吧,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宗童洋语调冷淡的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还嘴呢,林政先火了:“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们杰哥干嘛要听你的?” 宗童洋没再说什么,走到假山前,盯着那豁口。 我心里暗想:怎么听宗童洋的口气,他好像对我的情况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宗童洋将手伸进那豁口里。 “你干什么?不嫌脏啊?”小光说道。 宗童洋把手臂探得很深,不一会儿,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珠子。 那珠子呈现黑灰色,隐隐透着光泽,而接下来的事情,却直接让我们四个一阵恶心。 只见宗童洋把那还沾着粘液的珠子举了起来,同时,他脑袋扬起,竟然把嘴给张开了,那样子明显是要把珠子给吃掉啊。 “我去,你干什么?”林政一脸恶心的喊道。 就在宗童洋将要把那珠子含入口中之时,突然,就听“叮当”一声,我胸前挂着的怀表居然自己打开了,独臂甲虫仿佛一道光影般,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宗童洋拿着珠子的手被独臂甲虫撞了一下,那珠子立刻掉在了地上。 独臂甲虫动作极快,一转眼,居然钻进了珠子里面,等宗童洋反应过来的时候,珠子已经被甲虫测底吸干了。 宗童洋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讶,他想要伸手去抓起我的阴兽,但独臂甲虫的速度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一跃之间,独臂甲虫已经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心下也有一些愕然,但第一个反应是:这小东西怎么好像比先前大了一点。 “这是你的阴兽?”宗童洋问道。 “是又怎么样?”我赶紧把甲虫装回去,“你可别打它的主意,我俩亲着呢。” 宗童洋冷冷一笑,“这么好的阴兽落到你手里,真是暴遣天物。” 我懒得跟他斗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家疯子哥怎么得罪你了?” 宗童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刚才那颗叫做‘妖丹’,越是诡异的妖物,体内的妖丹就越是精纯,如果想让你的阴兽更快速的成长,吞噬妖丹是最好的办法,比噬灵还要快。好好养着它,等哪一天它不想跟你了,我会来接手的。” 说完,宗童洋转身离去。 林政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宗童洋的背影,嘀咕道:“这人搞得自己好像多厉害一样,哼,老子明天也去买把剑挂身上。” “别说了,走,宵夜去。”司徒笑道。 走出枫叶林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先前司徒好像要说什么,再问,司徒却只是摇头,可是从他的眼里,我却感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因为司徒这人非常理智,平时言行举止都给人那种无比坚定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犹豫。 不过到了大排档,几杯啤酒下肚,我们就什么都忘了,老罗那家伙也被我叫出来了,他直爽的性情跟我们四人也是非常契合,于是很快,他跟另外三个人也熟络了起来,接着就开始吹嘘他这一年来的经历。 那天晚上我们喝得实在是太多,寝室是回不去了,于是打了辆车,我把四个人直接拉到了阿爹给我买的那间房子里。 老罗进屋之后,往沙发上一趟就去拜见周公了,小光抱着林政,一口一个周媛艾,就跟林政挤在一起睡了。 “看来咱俩今晚上要同床共枕了。”我笑道。 “那这算你吃亏还是我吃亏啊?”司徒说。 “废话,当然是老子吃亏了,呵呵,我先去洗个澡。”说着,我便走进了浴室。 热水洒在身上,洗去疲乏和杂念,顿时让我觉得神清气爽。可是当我的手搓到后背上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丝疼痛。背对着镜子一看,青焱兽刺青竟然有些微微泛红的痕迹,虽然只是一部分,可带上血色之后,青焱兽看上去更加栩栩如生。 我心理很期待能看到青焱兽的变化,可是又隐隐的有些担忧,于是便决定明天给阿爹和舅舅打个电话,说一说眼下的情况。 跟一大男人同床,我还是头一回,司徒问了我很多事情,关于阴兽、邪灵、死气,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 司徒陷入了沉思,突然说道:“陈杰,妖物这种东西能够彻底变成人的样子,跟人一起生活吗?” 他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该不太可能吧,阴邪之物在阳间肯定会露出痕迹的,除非是它隐藏的极好,彻底变成人样......我估计不能,诶,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徒那种游离的目光又出现了,他思考了许久,终于说道:“陈杰,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我。” “说这话干什么,你有什么就直说,就算帮不了,我也一定替你想办法。” 司徒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我是个相信逻辑和理性的人,但是遇到你之后,很多东西都变了,虽然非常颠覆,但也让我想明白了那件一直困扰着我的事情,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暂时还不想说,过一段时候,我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很可能,那里......有一个妖物。” “有妖物?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大不了请假啊?”我说道。 司徒摇了摇头,“不,现在时机还不到,去了也没用,另外,有些东西我需要考虑清楚。” 我点了点头,“好吧,反正到时候你只要说一声就行了。” 司徒很是感激的冲我一笑,这要是个女的,那接下来的事情......闭上眼睛,萧香便出现在我脑海里,正当我准备做美梦的时候,突然,对面小光和林政的房门打开了。 我睡着的这间屋子没关门,借着夜色,便看到林政直挺挺的站在了门口。 我以为他要去厕所,本来也没打算理会,可是林政推开门之后,却没动,就站在门口的阴影里。 霎时间,一股异样的感觉出现,我发现此刻的林政看上去竟然有些陌生。 对于自己认识的人,每当我们一眼扫过的时候,脑中的印象不光是外表和言语,还有他性格气质的深层印象。林政这人比较毛躁,只要他一出现,仿佛周围都空气都会跟着跳跃起来,而且他能言会道,口齿伶俐,即便不说话,也会有各种小动作和表情。 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完全不同,而且此刻我感觉到的还不是那种森寒,而是一股强烈的威势,好像对面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存在。 终于,他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冲我们这边过来,而是向着大厅走去。夜色中,我看到了林政那微笑着的侧脸,那是一种自信而洒脱的笑容,这种表情林政从来没有过。 我没有起身,只听到外面的大门被打开,然后关上。 这种情况下,我其实应该跟上去看看,万一林政是在梦游该怎么办?可是在我潜意识深处,仿佛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别去......很危险。” 第十四章 军训 ...... ...... 对于一个作者而言,夜晚的时间,无疑是非常宝贵的。万籁俱静,世界一片空灵,点上一支烟,在桌前橙黄的台灯下,灵感很容易如泉涌般跃入脑海。 李华的名字虽然普通,可他却有个不错的笔名,“情歌”。有了这样妖娆的笔名,李华所写的自然是一些言情篇章。他文笔不错,七八年下来,出版过几本言情小说,每个月也都有杂志社的约稿,虽然不温不火,却也足够让他沉迷于自己热爱的事业当中。 此刻,他站在屋子外头,对着夜色,正在构思自己笔下男女主角几近高潮的爱恋。 面前是连绵的青山,但在夜色中,看不见青翠,只有一个个高耸的黑暗轮廓,仿如厉鬼从地狱里探出的爪牙。写书的人就是这样,容易往深处了想,也不知为什么,李华突然就有些害怕眼前这夜色。 这里是军事区,虽然没有封闭,可往来的人也很少,周围一圈是巍峨的山峦,训练场其实就在山坳里。 身后的楼房虽然有好几幢,可那里头都没有人,只有部队来驻扎训练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别说晚上,没有训练任务的时候,这里白天都很少能听见声音。 李华是文工团的骨干,是自己申请到这儿来驻扎的,为的就是清静,能安心创作。可是今天晚上,这样的死寂却叫李华非常的不舒服。 他拢了拢军大衣,准备回屋,可就在此时,远处山上却传来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李华停下了脚步,凭着自己的直觉,他意识到那应该是撞车的响动。山上有公路,因为树木茂盛又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公路上漆黑一片,过去就发生过一些事故。 李华立刻就想上山去看看,那声音很清楚是从西北角传来的,自己跑快点,说不定能救人呢。 可是刚迈开腿,李华却犹豫了。 刚才他沉思时,望着的就是环形山峦的西北角,因为太黑了,自己还有些害怕呢,如果有车辆经过那里的话,在他的位置,肯定是能看到车灯的,可是李华明明什么也没看到。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间,那种猛烈的撞击声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更为清晰。 李华都呆了,暗想撞车还能前后几分钟发生两次?虽然仍旧看不到任何光亮,但李华还是决定去看看,只是现在他也不敢再一个人上山。于是回到宿舍,叫上两个一起驻守的战士往山上跑。 毕竟是当兵的,对山路又熟悉,三个人很快就到了山间的公路上。 他们拿着手电,在公路上来回的找,可是找了半个多钟头,走了好几里路,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指导员,你该不会是听错了吧?”小战士刘科问道。 “不会呀,我明明听到了,声音那么大,而且还是两次,没理由会错的。”李华说着,却也犹豫了起来。 另一个战士宋城忽然冲着山路一旁的林子里喊道:“谁?” 李华立刻警惕起来,“怎么了?” 宋城指着那片黑暗的树丛说道:“刚才有个人影钻到那里面去了。” 一听这话,李华眉头一皱,随即道:“追。” 一声令下,三个人就一起踏进了密林之中。虽然李华说的是“追”,可是一走进那林子,大家的脚步怎么也快不起来,夜半三更,又是山上的密林,道路不可能好走,除此之外,林子里的那种寂静也让人心里发寒。 走了一段之后,李华发现,他只听得见自己人的脚步声,前面根本没什么响动。 “不能追了,这林子太大,在深入的话,可能会遇上危险。”李华喘着粗气说道。也奇怪,刚才跑上山都没这么累,走了这么一会儿,自己竟然都开始喘气了。 刘科和宋城心里也在打鼓,他们点了点头,于是,大家便转身往回走。 “沙......沙......” 一阵诡异的声音传入耳中,三个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李华说道。 死寂之中,那仿佛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和布满落叶杂草的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刘科压低了嗓子说道:“指导员,那,那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李华不由自主的就把手电照向了地面,诡异的声响已经很近了,他不敢再犹豫,立刻让两人跟着自己一起外公路上跑。 奇怪的是,虽然他们已经跑了起来,可那声音仍旧徘徊在耳边,非常的缓慢,却怎么也甩不掉。 “指导员,我们是不是遇到那种东西了?”宋城一边跑一边惊恐的问道。 “别乱想,直接跑回训练场,给连队打电话,明天就搜山。”李华语气虽然镇定,可心里却一团乱麻,他总觉得今天晚上异常的邪乎,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一路奔回宿舍门口,李华终于停了下来,他喘了喘气,回头对两名战士说:“你们去打开警备大灯,我给连队打电......” 话没说完,李华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此刻,昏黄的路灯下,只有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刘科和宋城根本不见踪影。 李华都傻了,怎么回事?两个人刚刚还跟在自己后头,怎么突然就......愣了两秒之后,一股森然的阴寒便爬进李华心里,让他打了个哆嗦。 “宋城!刘科!” 也许是受不了周围的安静,李华用尽最大的声音,喊了起来。 空旷的山坳里回音阵阵,一阵冷风从未知而来,扫过李华的身躯之后,带着一丝沙哑低沉的狞笑,又向着冥冥中去。李华只觉得毛骨悚然,但身为军人,他绝不能丢下自己的战士,回到宿舍,李华拿起了配枪,准备再回去找人。 然而刚走出几步,李华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指导员......” 那声音很轻,有些飘忽,但李华立刻就听出这是宋城的声音。 手电在训练场上来回的扫着,可是李华却看不到两个小战士的身影。 “宋城,刘科,你们在哪儿?”李华大喊着。 “指导员......” 声音突然又从另一个方向传了过来,而且这一次,似乎更近了。 李华猛的一转身,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浑身的血液却几乎都凝固了。 两个小战士就站在山坡下那条小路边上,他们肩并肩站着,军姿笔挺,仿佛正接受检阅一般......可在两个人脖子的上面,李华却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脑袋......失去头颅的两名小战士就这么硬梆梆的站着,如同这夜色一般,诡异而恐怖。 ...... ...... 开学不到四周,军训的通知便下来了。 我们要去的是一个陆航团连队训练基地,为期一个月,听说那里离这很远,三个小时高速公路车程之后,还要开两小时山路。 “干嘛不直接包飞机把我们送去北方草原军训呢,这么远,还一个月,哼,学校肯定又省了一笔教育经费。”林政把通知扔到纸篓里。 “少废话,大老爷们儿,锻炼一下体格不挺好嘛。”我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林政,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反正第二天我们醒过来的时候,林政也好端端在屋里。 我给老舅打电话时,说出了林政的情况,老舅让我不要管,说等他来了之后再看看。 “听师兄们说,军训那地方好山好水,除了训练辛苦点,也可以全当是出去旅游。”司徒说着已经开始收拾了。 小光一脸悲情的说:“我身子骨不行啊,要不我直接就请病假算了。” “诶,对,算我一个。”林政立马附和。 “我说你们这些城里人怎么这么娘啊?病假,相思病啊?”我骂道,“快收拾,不然老子到时候报告连长,把你们俩拉出去毙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四个人便跟随新生大队,依次上了大巴车。小光一开始还非常萎靡,可是等上车后看到他心仪的周媛艾也在,这小子立马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地,眼睛里都在泛光,我真担心他当着人家流哈喇子。 周媛艾也却是漂亮,怎么个漂亮法就不去形容了,反正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都会在她脑门上打上“大美女”的标志。 一群学生在车里,自然是比较Happy,大家正有说有笑呢,一个男同学上车之后,所有人居然都安静了下来。 “韩森呢......” “哇,你看他,好帅,好有气质......” “他会不会坐到我们这边来啊?” 嘶,听到周围几个女生的议论,再看那模样的确比我帅上一点点的男同学,我顿时就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咱们新生里的校草了。 “操!”我跟林政居然心有灵犀、不由自主。情非得已的低声骂了出来,然后两个心怀妒忌的老爷们便相视一笑。 叫做韩森的大帅哥上车后,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带着微笑,直接走到周媛艾身边,坐了下来。 校花和校草坐在一起,自然赏心悦目,可是眼下周围不管男的女的,似乎都没什么好脸色。看到韩森举止优雅的和周媛艾攀谈起来,小光原本高涨的劲头立刻矮了三分。 林政拍了小光一脑门儿,“你缩什么脖子啊?” “没事。”小光有气无力的说道。 司徒道:“小光,韩森又不是周媛艾男朋友,你用不着担心,按照统计,校花和校草在一起的几率是很低的,你还有机会。” “就是,你直接上去,让那姓韩的小子让位置,我们都替你顶着。”我说道。 小光说:“你们不知道,韩森不单是自己条件好,家里也很有钱,他家都排进我本地十大富豪了,我,我哪儿有资格跟人家比啊。” 小光的话立刻让我们几个都更不爽了,林政不知道怎么了,听完小光这些丧气话后最为激动,随即大声嚷嚷了起来,“他他妈有钱又怎么了,还不是败类一个。” 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引来了车里所有的目光,大家都意识到,这话说的不是别人,正是韩森。 韩森从座位上慢慢的站了起来,看了林政一眼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原来是林政林公子啊。”韩森一脸古怪的笑道,“你说谁是有钱的败类?难道是在说你自己?” 咦?林政和韩森难道一早就认识? 只听林政不屑的斜了韩森一眼,“谁他妈是败类谁自己清楚,要开车了,你还是坐下来,继续去骗人家小女生吧。” 韩森仍旧保持着风度,可我也看出他眼角下面的肌肉跳了两下,肯定是在众人面前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接着说道:“你别总是一口一个‘你他妈的’挂在嘴边,要是礼仪算学分,你小心毕不了业。” “小心你妹啊!”我当时冲着韩森骂了回去,这人也太叫人不爽了,骂个人还跟娘们一样拐弯儿抹角的。 第十五章 一个故事 “你是谁?”面对我的时候,韩森明显没有像对着林政那般顾忌,语气顿时便嚣张起来。 “你又是谁?”我旁边的司徒随即说道。 “我......”韩森脸色有些涨红,这时,三五个身穿运动服的男生上了车,一看就知道是体育系的人。 “韩哥。”带头那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体育系男生笑着跟韩森打招呼。一看这几人上车,韩森立马就有了底气,只见他转头笑着回答司徒道:“你可以问问他们,我是谁?” 体育系的五个人立刻就看出情况,那大个子随即冲我们走了过来,“你们想找韩哥麻烦是吧?先问我何铁柱答应不。” 韩森到了学校之后,出手阔绰,很快就结交了体育系一帮人,大家看他有钱,家里在本地又有地位,自然就左一声哥,右一声哥的叫得亲切。 “不好好练身体,将来为国争光,你就先做别人的走狗,还好意思在这里耀武扬威。”没想到司徒也这暴脾气,说着也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谁是走狗了......”何铁柱说着便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动手,这时,另一个声音在车门口响起。 “哟,这么热闹,干啥呢?”老罗五大三粗的嗓门儿在车里振聋发聩。 “老罗?”我愣住了,“你不是商学院的吗?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老罗那大屁股挤开何铁柱他们,到了我们旁边,“唉,我怎么知道啊,我们那边说没坐了,让我过来挤挤,反正都是去一个地方军训,你就别在这儿搞阶级划分了,咱商学院也是有文凭有身份的人。” 老罗的话立刻让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一屁股坐下来之后,立刻笑嘻嘻的瞪着何铁柱说:“你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军区的教官就在车下面抽烟,要练拳脚你找他去,别在这儿张牙舞爪的,我们,我们可都是斯文人,嘿嘿。” 要说这人的气质还真是有用,何铁柱这些人虽然横,可也终究是学生,而老罗这家伙天生的就有一股子社会上的痞气,而且他那块儿头也绝对够壮,他往我们这边一坐,何铁柱那些人立刻就弱了三分气势。不过老罗也够聪明,没想干架,所以才把教官搬出来,给那些人一个台阶下。 “行啊,我可记着你们了,韩哥,咱们军训完了再找他们算账。”何铁柱说完之后,也没再打算坐下,带着人上了另一辆大巴。 韩森的脸色非常难看,随即也下了车。车上男生自然对我们暗挑大指,可那些花痴的女生却一个个冲我们怒目相视,跟撵走了她们老公一样。不过我们几个脸皮够厚,紧接着大家又嬉笑着把小光硬生生的推到了周媛艾身边坐下。 周媛艾可不傻,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这女孩儿的确挺不错,不仅跟韩森能说话,小光坐下之后,她也是主动打招呼。 车开了两个小时高速,到了休息区,司徒问林政:“林政,之前听韩森的话,你们应该很早就认识,他可是富家公子,想来你小子家里应该也不错,我倒是猜到了一点,林氏集团该不会就是你们家的吧?” 林政难得露出腼腆,“呵呵,差不多吧。” 此刻,就见小光和司徒都是一怔,小光说:“我去,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本地首富的儿子,兄弟们,咱们以后可别跟他客气。” “什,什么林氏集团啊?”我问道。 司徒说完之后,我也一阵惊讶。林氏集团是当地最大的一家公司,运营资产数目极为庞大,可是富到这种地步的公子哥,不去留学,怎么就只读了这么个本地大学?这时候,林政应该是在国外开跑车,泡洋妞才对啊。 于是我就问他,可林政却只说自己风轻云淡,看透红尘,对那些东西不屑一顾,结果被我们四个人连喷了十几分钟。 可是我心里却觉得,这或许跟他身上的那种异象有关。后来我知道,富家子弟如果从小就在国外念书,在很多方面就会跟国内的情况脱轨,将来没法帮家里赚钱,于是很多有钱人的孩子都会在国内念一所大学,多了解一下眼前的情况,接着再出国深造,等到快三十了再回国慢慢接班,也不迟,估计韩森和林政就属于这一类型。 坐了大半天的车,我们终于看到了军训场。刚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是一阵惊叹,因为训练场建在一圈大山中间,四周山势巍峨,底下却一马平川,有点类似于那种巨型陨石坑。 下车后,就是集合,点名,分配寝室,这里没学校那么好的条件,三十多个人一间寝室,住的是那种大通房,厕所和洗漱池也是很大的那种。 今天没有训练任务,吃完集体大锅饭之后,我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教官说了,不允许上山,于是大部分人都拿起手机拍照,四处闲逛。 林政和老罗硬要我陪着打扑克,但我还是借上厕所的机会开溜,然后找到了萧香。 我跟她并肩而行,到了离大家很远的地方,寻了块草地坐下,然后聊了起来。前一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都在发信息,一起出去吃过两顿饭,到了现在,已经有点那种感觉了,只不过谁也没开口。 “陈杰,我觉得你跟大家都不一样。”聊着聊着,萧香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当然,每个人都是独有的嘛。”跟萧香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挺讨厌自己说话时那种酸溜溜的语气。 萧香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她接着说:“朱启锐杀人的那天,你就直接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话,还要跟他握手,我都看傻了,你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一想起那件事,我心绪难免低沉下来,“不认识,不过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寝室几个人就在猜测凶手是谁,进行了一些调查之后......唉,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我那时候就觉得朱启锐挺可怜的,我们不可能知道他的经历,但人在那个时候,应该会很孤单吧。” 就在此时,我忽然觉得阿爹那一身本事如果用来救人的话,不也是一种出路吗? 萧香盯着我的目光更为深邃了,“你真是很奇怪,不过挺有意思的,诶,你们怎么调查的?” 我隐去那些不适合讲出来的部分,然后冲着萧香开始大吹特吹,说得跟侦探片儿一样。可就在我信口雌黄的时候,突然,我看到山坡的林子里,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军服,样子看上去挺斯文,可一双眼睛却透着异样。此刻,他仿佛跟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一动不动的站在树荫底下。 我拉着萧香站了起来,然后冲他说:“教官好。” 这时,他背着手慢慢的走了出来,冲我们点了点头之后说:“别在林子周围待着,不安全,回操场上玩吧。” 说完之后,这军人便朝着前方而去。我不禁回头看了看树林和周围的大山,心想:“不安全?林子里有野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名军人的言语和他身上的那种气息有些古怪。 晚上,操场上很是热闹,我们点起了篝火,众人人围在一起,做游戏,唱歌,跳舞,到后来,大家就开始讲鬼故事。我们604党和老罗对此都不屑一顾,心想这些故事算得了什么,可萧香和周媛艾这些女生却非常想听。最会讲故事的是我们班那同学老胡,此刻,大家都安静下来,听他讲那些诡异传闻。 “知道我们大学什么地方最恐怖吗?”老胡环视四周,接着说:“是七号教学楼的813教室。” “哦,就是那间一直锁上的教室?”有人说道。 老胡点头说:“不错,就是那间。六年前,我哥刚来学校念大一的时候,就经历过那间教室的恐怖。那时候813教室还没有封闭,我哥刚进学校,什么也不知道,有天晚上,他跑去那里自习,做完手头的记录之后,一抬头,却发现教室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不过对我哥那种勤苦用功的学生来说,晚自习不搞到凌晨一两点,根本就不算个事,于是他继续埋头苦干,过了夜里十二点之后,我哥突然发现,自己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多了四个同学,三个女的,一个男的,‘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的都没有?’我哥正琢磨呢,突然觉得更奇怪了,这四个人坐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脑袋全都冲着黑板,根本不是来自习的样子,他们四个也没坐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周围的,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这四个人居然连动都没动一下,我哥实在是忍不住,就问‘诶,同学,你们坐在那里干什么?都这么晚了,不自习的话,怎么不回寝室休息啊?’这时,我哥还特地看了看手表,午夜0点47分,可是我哥刚说完这话,那四个人突然就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一起面朝窗外,然后慢慢的站到课桌上,接着就在一扇窗户前面排成了一列。那窗户大开着,最前面的那个女生都已经到边上了,那可是8楼啊,我哥当时就吓坏了,立刻喊道‘同学,你们干什么?快下来!’这时,四个人同时把脑袋慢慢的转了过来,我哥当时就傻了,四个人脸色都是一样的煞白,眼眶里看不到眼白,完全是漆黑一片,最让人发毛的是,这些人还同时翘起嘴角,冲我哥阴惨惨的笑了起来。随后,最前面的那个女生从楼上跳了下去,然后是第二个男生、第三个女生、第四个女生,全都跳下了窗户。我哥接着就吓晕了,第二天醒过来之后,警察就找他问话,虽然的确是有四个学生跳楼,可大家也不信他说的那些。” 听到这里,连我也不禁感到一股阴寒,七号教学楼我去过,8楼上的确有一间被锁着的教室,老胡要不是在吹牛的话,难道那教室里还有什么东西?老罗似乎也想到这些,不禁和我对视了一眼。 老胡接着说:“后来我哥才知道,就在六年前,也就是离我们现在十二年前,那间教室里居然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三个女生,一个男生在813教室几乎同时跳楼而死,所以晚上去那里上自习的人几乎没有,后来,学校虽然做出过声明,让大家不要迷信,但估计也是心虚了,这才将813教室给封了起来。” 第十六章 头骨 就在身边这些人议论老胡这故事的真伪之时,一个年轻的教官坐了过来,他笑着说:“这算什么,我给你们说个真事,保准吓得你们今晚上睡不着。” 那教官很年轻,二十出头,姓余,和我们这些学生很合得来。他这么一说,女生们全都吵着让他讲。接着,余教官就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这个训练场的故事,还起了个名字,叫做“鬼音夺头”,名字不怎么样,可是他说的那件事情却非常可怕。 把故事说完之后,他压低声音说:“这可是真事,这块训练场平时就只有两三个战友驻守,非常幽静,因为你们要来军训,我们这才从连队里抽调出来,平时啊,这里静得吓人,我说的那位指导员,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待在这儿已经快近七年了,就是想找出那两个战士的死因,听说他曾经跪在宋城和刘科的父母面前,发誓一定要把他们的头给找回来。唉,然后,指导员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似地,小说也不写了,整天紧绷着,晚上经常一个人跑进山里。” “啊?一个人?”周媛艾已经彻底被那个故事给吓住了,她看着眼前的大山轮廓,低声道:“他不害怕啊?” 余教官叹了口气:“唉,那是他手里的兵,发生这种事情,肯定是无法接受的,我们连队现在每年都要搞一次搜山,也就是想找到那两个战士的头颅,好让他们能有个全尸。”说着,余教官又补了一句:“你们可别把这事说出去,不然我多半是要遭处分的。” 老罗笑道:“教官,您这说得绘声绘色,咱们在座的也二三十张嘴,能管得住才怪呢。” 余教官摇了摇头,“其实到现在,大家也都放弃了,死者已矣,只是不想让李指导员一直那样。” 我脑中忽然一闪,问道:“余教官,那个李指导员是不是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看着很斯文的样子?” “对啊,你见过?”余教官说。 萧香和我对望着,我们都猜到,那时候,指导员或许是刚从山上下来,现在想想,似乎就能理解他看上去为什么那样古怪了。 熄灯睡觉的时候,我、司徒、老罗、小光、林政聚在了洗漱间,大家拿凳子坐着,都点上了香烟。 “杰哥,老罗,你们觉得余教官说的事情有几分真假?”司徒问道。 “应该不是他编的故事。”我说,“那李指导员我见过一次,看着的确很古怪。” 老罗不以为意,“荒山野岭的,肯定难免会有些邪秽,你们该不会又想去碰这些东西吧?” “要是有线索的话,当然可以去看看啊。”林政很是兴奋,“如果能搞清楚的话,找到那两颗人头,也算是帮了两个战士和李指导员啊。” 小光说:“可是那东西应该是在大山上啊,指导员说不让上山的。” 我没好气的说:“亏你还是大黑客呢,在网上怎么不见你这么讲规矩?” 司徒眼睛一转,微笑道:“如果能帮一把,我们当然要学学梁山好汉,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且这次有老罗这样的人才,跟着你,我们还能有什么危险?” 我顿时就看透了司徒的心思,嘿嘿,老罗一听“人才”二字,屁股顿时就翘了起来,只见他一脸得意的说道:“哎,你们这些小娃子就爱凑热闹,行吧,既然想见识见识,我就带你们去山里找找,但记住了,到时候都得听我的。” “那是,你是杰哥老爹的关门弟子,我们肯定以你马首是瞻啊。”林政也高兴的附和起来。 定好了计划,我们几个就走出洗漱间,准备回去睡觉了。在走廊上,我突然又看到了李华指导员,此刻,他一身行军装,背上背着大包,看样子,跟余教官说的一样,是要准备进山。 我心里叹了口气,暗想自己一定要尽一把力,帮帮这名有担当的军人。 蒙在被子里,我用手机照在一本笔记上,这是我私底下把老舅讲的那些风水知识做成的记录,老舅一直不喜欢我这样做,说什么事情记在心里最好,可无奈我天生不擅长记这些东西,于是也就没阻拦我。 我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和周围地貌类似的风水图。这所谓风水图,其实就是我画的涂鸦,难看至极,却契合训练场周围的山势。 按照老舅的说法,这里的风水叫做“四方棺山,幽冥回廊”,意思就是这儿的山势像棺材一样,接近于长方形,没有水流,造成风水上“隔气”的说法,在这种风水中,建造什么都没有作用,不会好,也不会坏,但是如果人死在这样的地方,魂魄就会陷入一种混沌,无法离开,四周的山势形成回廊形状的气象,将阴魂困死在这里,遇到特定的时刻或者某些意外,就会聚敛成凶煞之气。 合上笔记,我暗暗想到:“也不知这里是有怨魂还是妖物,白天去找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发现,晚上又太危险,只能利用大概五点半到七点半这段阴阳交织的时间,不过这也好,军训每天差不多五点结束,可以找空子钻进山上。有老罗在,也不担心会迷路。” 我闭上眼睛,准备入睡,可让人烦躁的是,这天晚上,我却好像失眠了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眼看凌晨五点,我也彻底放弃睡觉,轻声走出寝室,出了楼,在路灯下点上了一支烟。 屋外的凉爽消除了失眠的烦闷,我不禁打开蓝玉怀表,让独臂甲虫也出来透透气。 这家伙的确比先前大了有一倍不止,我又喂了他几滴血,独臂甲虫接着便在周围泥地里抓虫子,用大钳子把那些无辜小虫夹成两节之后,便将其吸干,像是吃零食一样。 我正笑着,忽然听到远处山上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那声音听着就像撞车了一样,我都听到踩急刹车的刺耳长音了。 “糟了,山上肯定是有汽车撞了,得赶紧找人......”我把独臂甲虫放回去,正要转身去找教官,忽然间,心里有股异样传来,我猛的就想到了余教官说的那件事情。 再一看,我站的位置不正是当年李华指导员听到撞车声的地方吗?难道说我刚才听到的也是...... 我定了定神,看着环形山势的西北角,隔了一两分钟,果然那声音又出现了。 一切就仿佛当年的事情重演了一样,我目瞪口呆。就在这时,我听到前方响起了一阵喘息声。 “是这个声音......没错,就是这个声音。” 就在不远处,李华指导员一脸惊恐的看着远处那片黑暗,他似乎刚从山上回来,也正巧听到了撞车声。 说着,指导员看着我,眼里布满血丝和泪水,“我要再回去看看,也许就能找到小宋和小刘的......” 他的声音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内心潜藏的那种恐惧。我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指导员,太危险了,还是等天亮之后多找些人一起再去吧。” “不。”指导员摇头说道,“我已经找了快七年了,一直都没有发现,也再也没听到过这种声音,这次,我一定要上去。” 他太过激动了,根本没在意我只是来军训的学生。说完之后,随即就转身往山上跑。 我左右为难,但为了指导员不至于遭到危险,我只能想办法阻止他。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进岗哨,然后找到了那个余教官,听我把话说完后,原本睡眼惺忪的余教官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他叫上了另外七名教官,大家拿上武器,狂奔着往山上追去。 我跟在后头,大家都在替指导员担心,所以也没人理会我。 众人上山之后,立刻进入密林,大家一边走一边高喊指导员的名字,我环顾四周,顿时发现这里到处都散布着连我都能感觉到的凶煞之气。夏末燥热的夜晚,密林中居然寒气逼人。 根本不需要去怀疑,这里必然有着怨念极深的阴魂,那种撞车声的出现,或许就是它将要作祟的信号。好在眼下的时间是黎明,我们找了一会儿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几个教官都清楚,再往里走就容易迷路了,于是,大家开始回头。 可就在我们将要走出密林之时,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十米开外的地方。 “指导员。”余教官喊了一声,众人正要上去,却忽然都停了下来。 我惊骇的看到,李华一身污泥,面色惨白,而在他左右双手里,赫然抓着两颗黑灰色的骷髅头。 一时间,我们都不敢上前,李华慢慢弯下了身子,跪在地上,抱着那两颗骷髅头,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众人这才跑上去,我默然无语。两个头骨应该就是那两名小战士的遗骸,找了七年,李华终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一种解脱和悲凉涌上心头,令他的哭得犹如一头野兽。 我诧异的发现,林子里刚刚还异常浓重的阴煞之气,此时居然彻底不见踪影。 难道两颗头骨被找到之后,就把一切都化解了吗? 头骨的发现对李指导员来说,意义重大,但对于军训的同学,却毫不相关。军训终究开始了,因为昨夜的疲劳,一天训练下来,几乎要了我半条命。训练结束之后,我们五个人又聚到一起,在训练场的边角处喝起了啤酒。 “杰哥,照你这么说,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林政问道。 “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去了,那片林子还不知道有什么呢。”感受过那种庞大的煞气,我已经打消了进山的念头,头骨已经找到了,虽然还不知道当年两个战士是怎么死的,可毫无线索之下,进入山林所承担的风险就太大了。 “杰哥说得没错,骸骨都找到了,我们没必要再去犯险。”司徒说着却皱起眉头,“可是我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十七章 割头 “诶,司徒,你什么时候也能预测了?”林政接着看向小光,“小光,你昨晚上做梦的时候有什么预感没有?” 小光摇了摇头,估计昨晚上尽梦见周媛艾了。 老罗突然冲我们摆了摆手,然后用下巴往宿舍楼后头扬了扬。 顺着看去,却见十几个教官聚在那里,神情严肃而紧张,似乎在议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在办公室,跑这儿来嘀咕,这里头有事啊。”老罗说着想了想,然后冲我们一招手,大家伙便跟着他往宿舍楼跑去。 此刻,同学们都在吃饭聊天,一楼的寝室里没人,可惜的是,教官们背对着的是一间女生寝室。我们想去偷听,却也不敢敲门。 这时,一个长得微胖,却又有几分可人的女同学推门而出,看到我们五个,不禁一愣。 “你们干什么?”她没好脸色的说道,估计是把我们当偷窥的色狼了。 老罗笑道:“我们就稀奇女生寝室长啥样,想进去参观参观。” 那女生双手交叉在胸前,打量了我们一阵之后说:“美女都去吃饭了,我小胖妞一个,估计你们也不感兴趣,但如果想偷听别人说话,可得留下你们手里的啤酒。” 嘿,没想到这小妮子说话这么放肆,不过她似乎猜到我们来干什么了。 我们赶紧把啤酒奉上,这可人的小胖妞笑着说:“那些帅帅的教官聚在后面不知道说什么,我就听到什么凶器啊,什么平整的,一个人听着这些挺害怕的。” 我让她别再说了,几个人于是一起猫腰进了寝室。女生寝室虽然不像我们男生那么杂乱,可是也没好到哪儿去。大家贴在墙根底下,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卢教官,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你,你真的确定?”声音明显是余教官的。 “不会错的,我以前学的刑侦专业,这种断口我在书上见过无数次,宋城和刘科的头颅很明显是被人用利器砍下来的,切面平滑,可能是宽刃刀和利斧两种之间的一种凶器造成的。”说这话的应该是卢教官。 “事情过去七年了,传言也很诡异,找军警来的话,影响不太好啊。”这声音却正是今天负责我们训练的张教官说出的,他声音很锐利,让人记忆犹新。 “如果是谋杀的话,李华指导员不也是嫌疑犯吗?”另一名教官说道,“而且当年这里就他们三个人驻守,他的嫌疑甚至最大。” 余教官说:“不可能啊,听说指导员以前很斯文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两个战士呢?没有动机啊,而且这些年指导员都在自责,几乎都快疯了。” “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哼哼,总不会是那山上有鬼吧?我看啊,就是他杀了人,心里害怕,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一个嗓门粗大的教官说道。 “赵林,别乱说。”张教官说道,“唉,还是通知军警过来吧,不过,现在是学生军训期间,调查不能公开进行。” “怕什么,反正我觉得这事和李华脱不了干系,肯定是他干的。”那个叫做赵林的教官说道。 “啧,叫你不要瞎说,你有证据吗?”张教官很是不满的说道。 接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我惊讶道:“难道不是阴魂作祟,是谋杀?” 众人目光顿时聚焦在司徒身上,这方面,他比我和老罗在行。 “听卢教官的说法,宋城、刘科两名战士的确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司徒说,“可如果李华当年是编了个故事骗人,那么,怎么去解释那种撞车的声音?杰哥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总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是啊,那撞车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还是要上山去看看,不一定要进到树林里,我们可以从撞车这条线索入手。”司徒继续说道,“那种声音确定存在的话,我觉得公路上可能还留着什么痕迹。” 我们纷纷点头,却突然看到那小胖妞已经把我们给的啤酒都喝光了。 “呃!”她打着嗝儿,晕晕乎乎的说,“再,再来一杯......” “这下好,也免得费力气跟她解释什么了。”林政笑道。 吃了晚饭,我早早上床准备睡觉了,这两天折腾得太厉害,老罗他们在边上打牌叫嚷,吵得不可开交,我居然也睡着了。可才刚做梦呢,我又被人给叫醒了。 睁眼一看,原来是学校随行前来的秦老师,不由分说,我被叫去了一间办公室,一看,老罗、司徒、林政、小光都站在墙壁下面,那胖妞居然也在。 秦老师劈头盖脸的就把我们给骂了一顿,原来,我们溜进女生寝室的事情被人看见并揭发了,而且那人随后也来跟我们对峙,不见外,正是韩森那王八蛋。搞得林政差点没跟他打起来。 “你们这些混蛋,说,跑去搞什么事情了?”韩森阴笑着离开后,秦老师严厉的问道。 胖妞立刻说道:“没搞什么,就是请我喝啤酒罢了。” “什么,去给一个女生灌酒?你们......你们活腻了,居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秦老师火气更大了。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去灌女生,是去偷听别人说话。”小光讲出了实话。 “去女生寝室能偷听什么?当我是小孩儿啊,我可是社会学博士,你们这种荷尔蒙高峰期的小子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秦老师用一种仿佛把我们都看透了的表情说道。 老罗笑道:“秦老师,我看您的荷尔蒙分泌得比咱旺盛多了。” “混蛋!”秦老师直接踹了老罗一脚。 老罗皮糙肉厚,又是一笑,“您消消气,要不我再让您揍一顿,都十一二点了,咱们早点休息,我们都在长身体的时候,睡得少了影响发育。” 老罗说完,在场所有人都笑了,他也免不了再挨秦老师两脚。一名教官拿着茶杯进来,听到老罗的话也一脸大笑。 “哎呀,现在的小子,嘴皮子真是油滑。”教官一开口我们就听出,他便是那个认定李指导员是凶手的赵林赵教官。 可是让我心底一颤的是,在赵教官脸上,我看到了一层浓郁的死气。一开始我还在怀疑自己,心想这四十多岁,龙精虎猛的一军人身上,怎么可能汇集这种死气?如此浓郁而阴沉的死气,显然预示着赵教官命不久矣了。 赵教官冲了一杯茶之后,替我们说了两句好话,“秦老师,你就让他们回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我明天让这些小子多跑几圈。” 秦老师终于消了火,然后冲我们几个摆了摆手。 出了办公室之后,我拉着几个人等在外头,看到赵教官出来,我随即上前,然后拿出三张叠好的灵符递给他。 赵教官愣愣的看着我,“这是什么东西?” 我笑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护身符,赵教官,你替我们说话,我得感谢你啊。” 赵教官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呢,没事,你们这些小子自己多注意点就好,哈哈哈,不过明天还得给老子多跑十圈操场,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我们当兵的不用。” 说着,赵教官便往二楼的寝室走去。 “怎么了?”老罗很是不满的瞪着我,“这些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出来?” 我看着赵教官的背影有些焦急,“赵教官可能要出事了。” 甩开那胖妞之后,我把赵教官脸上那种死气给老罗他们形容了一遍,老罗很是惊讶“你有这能耐?”感情这家伙主要是不相信我能观气。 “既然这样,我们干脆今晚就别睡了,就守着赵教官。”司徒说道。 我立刻点头,小光说:“唉,再被抓到的话,明天估计就得被秦老师骂死。” 我们正要走呢,林政突然让我们停下来,扭头一看,就见那小胖妞在远处冲我们招手。 “她好像在叫我们啊。”林政说,“神叨叨的。” “算了,过去看看她要说什么。”我说道。 可就在此时,二楼的教官寝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仿佛一声惊雷,划破了寂静的暗夜。 我心头一怔,一行人立刻冲上楼去。 二楼的所有灯光全亮了起来,我们寻着声音跑进了一间寝室。 我最先看到的是余教官那张惊恐而扭曲的脸,在他旁边,好些教官都用相同的神情注视前方。 一个手里拿着茶杯的教官就站在前方,他的身子在不停颤抖,一道道鲜血飞溅在地面和墙壁上。 “我的天呢......”林政惊呼着,我们也全都看傻了。 赵教官的脑袋已经被割下来大半,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而那把刀子还在继续切割他的脖颈,像锯子一样,在他即将被隔断的骨肉里来回的磨,来回的割扯......而行使这一恐怖举动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教官他自己。 这一刻,没人敢往前踏出一步。已经晚了,连接赵教官脖子和脑袋的,只剩下一张皮,腥红的鲜血占据了我们所有的视线,恐怖像根一样埋进了众人心间。 第十八章 谋杀 我避开那血腥的场面,眼睛随即向四周扫去,屋子里阴气浓厚,显然赵教官这番恐怖举动并非出自本意,可我现在没法判断这股阴气的来源。 这时,负责给我们训练的张教官已经反应过来,他踏过眼前血泊,上前一把抱住赵教官摇摇欲坠的身体,同时将那颗掉落的人头给捧在了怀里。教官们一拥而上,全都惊声疾呼了起来。 “余教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司徒问道,余教官最为年轻,跟我们学生也最合得来,司徒此刻问他是比较何时的。 余教官满头冷汗,“赵教官刚才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说着说着,我们一个没留意,就看到他已经在割自己的脖子......”余教官说不下去了,他冷静了一下,这才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跑到门口把门给拉上,然后对我们五个学生说道:“这件事太可怕了,你们暂时不要宣扬,刚才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军警来了之后,你们做个笔录吧。” 我们缓缓点头,那位张教官眼中泛着泪水,用一床棉被把赵教官的尸首盖了起来,“兄弟,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两颗头骨在那儿?”这时,就听老罗厉声问道。 眼前站着的都是带衔儿的军官,可老罗这话出口却是掷地有声,众人都是一愣。听到他这个疑问,我心中也是一怔,是啊,也许就是那两颗头骨导致的这一惨剧。 余教官指着墙角说道:“在那个柜子里。” 张教官疑惑道:“你找头骨干什么?” 老罗根本不解释,走上前立刻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很快,他从一个行李箱里拿出了两颗头骨。余教官说:“这头骨明天就要送到团部,你可别乱来。” 然而,当老罗把头骨拿到众人眼前时,大家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两颗头骨上都布满了细小空洞,非常密集,看得人浑身都不舒服。老罗和我对视一眼,彼此心照。 那些空洞显然是遭受阴气冲击腐蚀而形成的,也就是说,原本在在这两颗头骨之中,聚敛了大量的阴气。我终于也知道了密林里那浓郁阴气的去向,看来,这一切都是按照某种意愿发生的。 李华在山上找了七年,七年时间里都没有任何的发现,结果突然就在林子边上发现了头骨,事情能有这么巧吗?头骨中隐藏的东西必然是主动让李华发现踪迹,它的目的自然就是来到这军营之中,然后......我突然又觉得奇怪,按照这个想法,眼前的结果就太奇怪了,赵教官为什么会死?难道他就是邪灵的目标?还是说,那东西就是想要宣泄煞气而胡乱害人? 这些情况有必要和司徒商讨一番,眼下,我们只能不动声色。 张教官把头骨接了过去,神情充满了疑惑,他看着老罗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罗说道:“在山上埋了这么多年,可能里面钻进了虫子。” “虫子?”一旁那哥在刑侦方面颇有心得的卢教官说:“虫子能让赵教官变成这样?” “有些虫子是能叫人发疯的。”老罗很是隐晦的说道。 余教官接口道:“事情太奇怪了,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那种,那什么的......在......” “不要胡言乱语。”张教官此刻也镇定了下来,“等军警来调查吧。” 接着,屋里十几个人鸦雀无声,军警到来之后,为了不引起骚乱,就在当场给我们所有人做了笔录。听到我们口中描述的事情,几个军警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到了后半夜,我们五个人这才被允许回寝室,军警严厉叮嘱我们说,事情查明之前,绝对不能外泄,他们会通知校方,大学如果认为不安全,他们可以帮助所有军训学生转移。 我们几个口头上答应,等离开大楼之后,却都没回寝室,而是聚在了操场边上一团黑影之下。 我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司徒听完后沉声道:“就算赵教官只是运气不好,被邪灵害了,但这里面肯定还是有规律的,起码,你听到的那种撞车声就是一种讯号。” 小光说:“你的意思是,那声音一出现,就会引出邪灵?” 司徒点头,接着说:“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赵教官就是那邪灵要杀的人,那么事情就可能跟这些负责军训的教官们有关联了。” “啊?这,这不太可能吧。”林政说道,“余教官说的那个故事里,可没有赵教官这些人什么关系。” “别忘了,卢教官说过,当年,宋城、刘科两名战士是被谋杀的,如果当时这里只有三个人,谋杀就无从说起,又或者,凶手就是李华指导员。” 老罗看我们费劲心思,就说:“妖物杀人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实在不行,我老罗出马,直接用手段把这妖物揪出来。” 我想了想之后,说道:“诶,七年前,李指导员经历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把它看成妖邪作祟,我的意思是,我们就承认当时的一切都是在现实中发生的,没有妖邪作祟。” “你,你什么意思啊?”老罗皱起了眉头。 司徒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承认当时发生了车祸,而且有两次碰撞,指导员听到了声音,只是没有看见车灯,然后,三个人搜索无果,从山上下来,在指导员没有留神之时,宋城和刘科两名战士或许发现了什么东西,也正因为这个发现,他们两个才被人杀害。” “这样去想又有什么作用?”小光问道。 我急不可待的说道:“冤魂啊,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我们现在经历的可能就是冤魂复仇,是宋城和刘科的魂魄回来了,也就可以推导出,那个赵教官,他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 我说完之后,大家都是一阵沉默,老罗想明白之后,说道:“就算说得都对,但一般而言,横死的冤魂是没有能力找凶手报复的,那得是相当强大的怨念配合极阴之地的气势才能做到,那两个战士的魂魄不至于凶成这样啊。” “车祸。”司徒说道,“我们还没有弄清,那撞车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司徒说话间,突然,远处一个身影从教官寝室楼里走了出来,他站在路灯下,点燃了一支烟。我们看到,那是张教官。 “看来,今晚上那些教官都睡不着了。”林政说道。 可就在此时,张教官突然扔掉烟头,左顾右看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往山上走去。 他的这个举动无疑让我们感到了一丝惊讶和兴奋。 张教官上山去干什么?难道他跟整件事有关联? 第十九章 声音 “这么晚了,张教官上山干什么?”小光说道。 “跟上去看看吧。”林政说。 “人太多容易弄出动静,张教官是军人,很可能被他发现。”我说道,“司徒,你们三个回去休息吧,我和老罗去跟。” 司徒想了想,觉得我说得对,于是我和老罗朝着张教官上山的方向而去。 跟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奇怪,因为张教官上山的方向是环形大山的西南角,这和出事的地方差着老远,难道他上山的目的跟我们猜测的不一样? 眼看远处的张教官就要走上公路,可突然,他身子一转,就进了斜坡上的林子。 我想继续往里追,可是老罗却把我给拽住了,他压低嗓门说:“里面跟我们走上来的山路不一样,地上全是断枝枯叶,踩上去准让他听见,咱们还是回去,明天天亮了再上来。” 我觉得也对,两个正要转身,突然,就听见林子里传来张教官的声音,准确的说,是他发出的一阵嘶吼。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妈的,有种你出来啊,老子不怕你......” 张教官的声音和往常完全不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除了大喊大叫之外,我们甚至都能听见他沉重而颤抖的喘息声。 声音渐渐平息之后,老罗立刻拉着我躲在了一块山石背后,很快,张教官就从那林子里走了出来。然后,他开始往山下而去,我们只等看不见他踪迹,这才绕了出来。 “这人在山里瞎吼什么呀?”老罗看向那片林子。 “走,进去瞧瞧。”我拍了拍他,然后踏进了树林。可惜天太黑了,我们唯一的光源就是两个手机,在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只好惺惺而归。 回到宿舍,司徒他们已经睡着了,我心里虽然装满了疑惑,可现在也累得够呛,于是也就躺了下来。第二天直睡到中午,是林政把我给叫醒的。屋外下起了暴雨,今天的军训自然就取消了。林政打听到,学校得知军训教官发生意外死亡之后,竟然不打算让大家伙回去,不过又派了四五个教导处的老师过来。 吃过午饭之后,我便将最晚跟踪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几人,老罗那家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不见踪影。 “西南角......”听我说完之后,司徒似乎对那个位置很是在意,很快便陷入了沉思。 林政问道:“杰哥,这冤魂复仇,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啊?” 我说道:“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只要找到死者的尸体,用上好的棺材安葬,祭拜之后以灵符封住棺木,这样做的话,至少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冤魂戾气。” “啊?那可就难了。”小光说,“都七年了,那两个小兵早埋在他们老家,我们现在就算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啊。” 屋外雷声隆隆,暴雨倾盆,我们几个人心中都觉得可能还有事情会发生,而依照现在的情况,下一个出事的可能就是张教官了。 “冤魂不是那两个小战士。”司徒忽然说道,我们都是一愣。 “你想到什么了?”我问。 “其实很简单,不过,要应证我的推测,我们就要上山一趟。”司徒说话间,脸上闪过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几分钟后,我们604党便冒雨溜进了山里,司徒带着我们,走的仍旧是昨夜张教官上山的那条路,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便来到了环形山路的西南角。 站在公路边上,司徒一指前方:“那里是西北角,也就是七年前李华指导员听见撞车声的位置。” 我四下看了看,点头道:“是啊,那,那又怎么样?” 只见司徒一笑,“当时指导员听到了两次撞车声,最奇怪的是什么?” 林政立刻回答:“没有就看见车灯。” “没错,他不可能看见车灯。”司徒说,“因为那里根本就不是出车祸的地方。” 我心里一惊,看了看眼前,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司徒说道:“车祸发生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也就是当时李华背后的位置,这里是回廊形状的山路,我们所站的公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即便发生撞车,声音一层一层的被树木遮挡,站在山下是很难听见的。但正因为是环形回廊,所以,声音除了向下传播,也会沿着回廊扩散,而西北角那段公路的右侧没有树木,于是,声音在那个区域最为明显,李华这才会认为撞车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小光仔细想了想,然后立刻点头,“是啊,的确有这个可能。山路两边全都是树,就好像一条半封闭的通道,而对面西北角那里正好有个缺口。” 我沉声道:“也就是说,车祸是存在的,而且就发生在七年前那天晚上,昨晚到这里来的那个张教官,也很可能跟那场车祸有关联。” “我的想法虽然需要实验来证明,但如果在山坡下那片林子里找到汽车残骸的话,就足矣证明一切了。”司徒说道。 我们都不再言语,而是立刻下了公路,迅速钻进了斜坡上那茂密的树林当中。雷雨天在林子里穿行,实在是很危险,不过四个人也顾不上那么多,各自捡起一根木棍,在林子里到处找寻。 如果这里有一辆汽车的话,那么它应该是被枯草和泥土掩盖住的,所以,只要一见到草隆子或者凸起土包,我们便要挖掘搜寻一番。可是一个多钟头过去,等到大雨都渐渐停歇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发现。 正有些想要放弃的时候,小光突然指着不远处那块凸起的大石头说:“你们看,那个东西好像一个车头啊。” 我顺眼看过去,还真是,可那是块大石头啊,汽车在这儿呆再久,也总不至于变成石头吧。 林政笑道:“行,小光,你去把那石头凿开,我们三个用眼神支持你。” 小光呸了一声,却还是朝着那大石头走了过去。摸了摸,小光脸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司徒也走了过去,可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就直挺挺的朝那大石头倒了下去,幸好小光拉了一把,不然这小子估计脸都得磕烂。司徒把手从石头上拿开,看了看上面被划伤的小口子,冲小光一笑:“这下足够证明,像汽车的石头,也终究是石头。走吧,再去前面看看。” 四个人继续绕着林子往前,可就在我们踏出不到十几米的时候,突然,身后那块突兀的岩石上竟然传来“喀喀喀”的怪响。 我们回头一看,全都傻眼了,只见那石头表面已然龟裂,巴掌大小的石块接连掉了下来。 等到那些薄薄的石块彻底散落之后,我们眼前看到的,竟然真就是一辆破败的轿车。 “这,这车上怎么会长出石头?”林政大叫道。 司徒第一个跑了过去,却又陡然退了两步。我上前看到,汽车的驾驶座里,忽然坐着一具干枯的尸骸,那并非是一具骷髅,而更像是干尸,五官甚至都还在。只见它面目狰狞,仿佛是在冲着我们怒吼,仔细再看,尸体没有手臂和左腿,身躯斜靠在座位上,旁边的车门也并未关拢。 第二十章 贴墙的胖妞 四个人看着这尸首,良久无语,我手中已暗下灵符,随时防备意外发生。可是仔细去看,这尸体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周围更是感觉不到半点凶煞气息,不仅如此,眼前这干尸上简直什么都没有,奇怪得就好像这不个死人,而是具雕塑一样。 不过慢慢想来,原本应该聚集在上面阴气恐怕都随着两颗头骨到了训练场,这里不过是一片遗骸罢了。 “这恐怕才是冤魂的出处。”司徒说道。 我脑中构建起一副画面:七年前的一个深夜,张教官和赵教官两个人开车行驶在环山公路上,他们有说有笑,正议论着部队里的奇闻趣事,当汽车开过隧道,拐入环山公路之时,突然,迎面驶来另一辆汽车,教官没有注意,又或者有别的情况,已然无法避开,两车相撞,声音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好在赵、张二人都系着安全带,所幸并没有大碍,他们下了车,看见一个人从车里爬了出来,他们非常慌张,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不敢将撞车的消息外泄出去。很快,两人的目光中同时露出了一丝森寒,紧接着,他们迅速回到车里,然后踩下油门,直接将那辆车撞入斜坡的密林之中,车上那个人刚把双手和一条腿探出来,猛烈的碰撞中,手臂飞离了身躯,眼前竟然看到自己的那条腿在半空中飞舞了起来...... 事情会是这样吗?如果是,又是什么,导致了宋城和刘科这两名战士的死亡? 就在司徒他们沉默思索之时,我绕着汽车残害四处察看。而当我俯下身躯往车底下看的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法阵!?” 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存留在车底下,那个黑色痕迹的法阵却清晰无比。 听到我的声音,其他人也随即趴下身子往里面看。 “难怪车子会被一层石块笼罩,原来这都是......都是有人在搞鬼。”我自言自语道,“可是谁会做这种事情?” 虽然有着众多疑问,但之前在密林里感受到的那股庞大阴气,恐怕也跟眼前的法阵有关。和司徒他们商量之后,我们决定立刻把尸体给掩埋了。 干尸被拖了出来,四个人合力之下,那辆汽车也被我们翻了个个儿,然后我快速的把黑色法阵的痕迹抹去,不过,我也留了张照片,想给老舅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邪法。 我们拖着那尸体,沿着隧道一直走出了环形大山,然后在一处面南背北的山坡上,用泥土将其掩埋。我拿出身上所用灵符,在坟垒周围全都埋好,希望以此能够化解一些凶煞。 剩下的事情就是叫老罗去收拾那冤魂了,虽然那家伙也不一定靠谱,但找到了尸体,胜算应该会多上几分。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张教官不至于像赵教官那样,横死在众人眼前。 然而,当我们回到训练场,却看到同学们全都聚集在教官宿舍楼底下,众人议论纷纷,那里头明显出事了。 我们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老罗。 “你们上哪儿去了?”老罗问道。 “我们还想问你呢。”林政说。 “发生了什么?”司徒问道。 老罗目光凝重的说道:“又有个教官死了。” “谁啊?不会是张教官吧?”我惊骇的问道。 老罗摇了摇头,“是那个卢教官。” “什么?那个有刑侦经验的卢教官?”我都呆了,“他,他怎么会死?” 老罗显然没有答案,他看向楼顶说道:“就在四个小时前,卢教官站在楼顶上,先是一动不动,接着,整个脑袋突然就从上面掉了下来,把大家都吓坏了。” “你亲眼看到的?”我问,老罗点了点头,我又说:“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老罗冷冷一笑,然后压下声音说:“站在楼顶上的时候,卢教官就已经死了,他只是被人放在那里而已,脑袋也早就被砍下来了。” “什么?”小光听得直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小兄弟,眼力劲儿我可比你好得多,这点毋庸置疑。”老罗说道,“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没找你们吗?” “对了,你上哪儿去了?”我问道。 我们已经退开,离人群很远,老罗说:“你们还记得昨晚上赵教官出事之前,那个胖妞朝我们招手吗?” “嗯,是有这么回事。”司徒说,“你去找那个女生了?” 老罗说:“我也是吃午饭的时候碰巧遇见的,跟她聊了一会儿之后,你们猜她告诉我什么事情了?” “啧,你他妈别卖关子。”我不爽的拍了他一下。 老罗笑道:“他说昨天在寝室后头说话的人原本只有两个教官,余教官和另外几个人是后来才过去的。” 我心想,那胖妞必定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语,所以才会这么在意。 “最先在那儿说话的是哪两个?”我问道。 “赵教官和张教官?”这话是司徒说出来的,既是回答,也是对老罗在提问。 “你怎么知道的?”老罗也不太吃惊,接着说,“那胖妞有怪癖,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挤在墙上,说那样才觉得踏实,她的床位就靠墙,当时是吃饭的点,其他人都走了,就她一个人靠墙躺着,不过也没睡着,这时,就见有人把脸贴在窗上看了一阵,因为她挨着墙,所以那人也没发现她,紧接着,她就听到外头两个教官说些奇怪的话,什么‘不是都商量好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什么‘是不是想要挟我们’,胖妞悄悄的往外看,就记下了张、赵二人的样子,总之两个人正说着,余教官和卢教官他们就也都过来了。” 张教官和赵教官之间的密谈,无疑在进一步印证我们的推测。 “‘是不是想要挟我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徒沉吟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先不管那么多了,老罗,如果让你放手去干,你能找出那怨灵,并且把它收拾了吗?” 老罗笑道:“啥叫能不能啊,全看老子愿不愿意。” “你别废话,我告诉你,要是搞不好的话,肯定还要出人命的。”我这会儿是给逼急了,虽然还不知道卢教官是怎么死的,可是继续下去,只怕会威胁到无辜的人,在我们的猜测里,卢教官没有沾上半点关系,他这么一死,事情已经变得更复杂了,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理清前因后果的能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灭了那冤魂,虽然老舅的告诫言犹在耳,可是我也没有他那么高的修为。 在这一刻,我甚至觉得阿爹的观点更为正确,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不管那么多是非,直接找怨灵硬碰硬,赵教官会死吗?卢教官会死吗?也许他们是罪有应得,可若是能救下来,不正好附和老舅说的:“对人要网开一面”的观点吗? 我甩开脑子里这些复杂的念想,然后把怀表里的阴兽放了出来。独臂甲虫落地之后,毫不犹豫的冲向了教官宿舍楼,它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吸食阴气,可见那里面必然暗藏玄机。而我心里其实也已经把目标锁定在了张教官身上。 但是一回头,却看见司徒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人群中的一个角落,他仿佛很认真的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正要说什么,突然间,司徒面色一变,沉声道:“难道是他?” 第二十一章 呼唤死亡 我们听他说话全都犯愣,林政问道:“谁,谁呀?什么他?” 司徒望向人群的目光突然变得更为锐利,他低声道:“杰哥,你们去想办法对付那妖物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去问个清楚。” 说完,司徒就朝着人群中走去,围着的同学实在太多,他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司徒到底发现什么了?”小光说。 “他的脑子跟我们不一样,还是先别管了。”林政说,“对了,杰哥,灭那冤魂的事情你看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我听出林政话外有话,“你和小光不懂这些,还是我跟老罗去做比较保险。你也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林政的目光有些闪烁,“等这件事完了再说吧,小光,跟我上山去。” “什么?又上山?”小光叫苦道。 “哎呀,别这么娘们,我在山上看到一千年灵芝,咱们去采回来,让你送给周媛艾做定情信物......”林政不由分说,拽着小光就往山上走。 “怎么这些家伙全都没头没脑的。”我感觉古怪。 老罗却不想再啰嗦,随即就带着我往远处走。 到了教官宿舍楼后面的林子里,老罗捡起地上两根树杈,递给我一根,“你要做什么?”我问道。 老罗指着那宿舍楼,又指了指我们脚下,“从这里开始挖坑,一直挖到宿舍楼后面那台阶底下,要手腕子那么宽,深度就不用讲究了。”说着,老罗便给我做了示范,他拿竖叉支在地上,与其说是在挖,不如说是在捅。 地上全是软泥,做起来很容易,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不过老罗跟了我爹一年多时间,本事肯定也不差,于是也闷头照做。老罗所说的坑,更像是一条线,从林子通往宿舍楼,虽然不费力,可一来距离很长,二来我们还得防着被人看见,弄好那条小坑也足足花了二十分钟。 本以为完事了,谁知道老罗让我回头再来,说一共要挖出三十六道线坑。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我有些不耐烦,心想弄完的话,岂不是都晚上了。 “省事的办法也有,但最后那东西可能会在这里到处乱窜,一头扎进那些学生身上。”老罗说。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开干。直到夜里十点左右,三十六道线坑才被我们全都弄好。随后,老罗去了躺寝室,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竹筒子。 “里面装着什么啊?”我问。 老罗把竹筒口子打开,往外一抖,一只通体灰色,背上插着一根钢钉的小蜘蛛出现在他手上。 “这是阴兽?”我问道。 “不,这是做‘牵魂引’的材料,”说着,老罗将那蜘蛛放入一条线坑之中,然后又从竹筒里陆续抖出更多的蜘蛛,分别放在了其余线坑之上。“那恶灵的尸体已经被你们埋了,戾气弱了不少,只要我们能把它找出来,我就可以让它身上的阴邪之气裂成三十六道,并且封在这些蜘蛛的肚子里。” 我点了点头,那东西现在必然还在教官宿舍楼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找到它在哪儿。 本以为接下来就该想办法进宿舍楼了,谁知道老罗说完之后就开始脱裤子。 “你,你搞什么?这可不是我们河西村,你不会又想洛奔吧?” “啧,你懂个屁,要让这些蜘蛛起作用,还需要一剂良药。嘿嘿。”老罗笑了一声之后,冲着面前线坑里的蜘蛛就尿了起来,这家伙一边尿一边横移,收放自如,可谓尿功盖世,不过眼下那线坑太多,任凭他尿功再好,弄到一半的时候也泄气了。 “看着干什么,你也尿啊,诶,等会儿,你他娘的还是童子吗?”老罗狐疑的看着我。 “靠。”我也不解释,看看四下漆黑无人,便也解开裤子。 做好这些准备之后,我和老罗本来还拿不定主意怎么进寝室楼,可走过去才发现,那大楼底下站满了人,全都是教官、军警、还有我们学校的老师,一些学生干部也在那里凑热闹。 我心中黯然:看来事情闹到这地步,即便是铁骨铮铮的军人,现在也有些担心了。 我给老罗递了个眼神,乘人不备,我们便溜进了寝室楼。 这幢大楼一共七层,现在住着人的也就一楼和二楼,所以上到三楼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什么动静了。 老罗拿出“阴眼红”,我们抹在了眼睛上,他这瓶阴眼红和以前六叔给我的不同,是用牛眼泪和狗血做的,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而且贼臭。 涂抹完毕之后,再次睁眼,我立刻就看到了四周围淡红色的阴气,可是这种程度的阴气又好像弱了一点,而且是那种没有源头的散状。 “先在楼上楼下都看看,没有的话,恶灵可能就已经附在哪个教官身上了。”老罗说完之后,我们便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楼里四下寻找了起来。 虽然这家伙不一定靠得住,可独臂甲虫早就进来了,相信一旦发生什么,阴兽就会给出信号。 ...... ...... 司徒走到他面前,他有些出神,并没有在意眼前怎么会出现一名大学生。司徒也没有开口,而是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看到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他略微一怔。 “你是军训的学生吧?怎么到这里来了?”他问道。 司徒沉默着,直到面前这个人又再要开口时,他突然说道:“一定很愧疚吧。” 司徒的话让眼前这个男子面色突变,“你,你在说什么?” “愧疚、后悔、羞耻......这就是七年来,你所承担的那些罪责,是这样吧?李华指导员?”司徒语气平静,但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尖刀一般,刺入李华的心脏。 李华张靠嘴,却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司徒接着说:“因为七年前犯下的罪孽,所以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寻找战友的遗骸?哼哼,可笑,你当然想要找到那两颗头颅,但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你心中的恐惧。一天找不到宋城和刘科的头颅,你便一天无法心安。”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宋城和刘科是我杀的?”李华想要嘲笑眼前这个学生,可脸上的肌肉却因为太过僵硬,而不住的颤抖起来。 司徒摇着头,“你没有那种能力,一刀或者一斧斩下人头,这种膂力并非你这种文职人员所能具备的。我问过余教官,他说,所有教官之中,单论战斗力,张教官是最强的。” 司徒说到这里,李华眼神闪动,视线仿佛穿越到七年前那个夜晚......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你没有杀人,从来都没有。”司徒继续说道,“你只是看着你的战士死去,然后为他们杜撰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指导员......救,救我......”刘科在号哭惨叫,一旁的地面上,宋城静静的躺着,人头已然滚落在自己脚边...... 李华抓着自己的头发,冲司徒喊道:“你在胡说,你在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是啊,你没有做什么。”司徒冷笑着,“指导员,那个时候,是他们威胁你对吗?他们也许对你说‘如果泄漏出去,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说着,司徒站起来,靠近李华,用那居高临下,同时带着森然的目光看着他,“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终结懦弱的办法,那就是站出来,承认一切,然后向大家说出当年的真相,关于那个夜晚,关于张教官和赵教官的所有罪孽。哼哼,不用害怕,他们已经威胁不了你了,难道你还不清楚,是谁让赵教官死在众人眼前吗?难道你还能不信,这世上有鬼吗?” “有鬼......”李华慢慢的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 “有的,恶鬼已经开始复仇了。”司徒的声音变得更为低沉,“我们犯下的那些罪孽,都会遭到报应的,指导员,你想让那恶灵找到你吗?” “不,不......不!” 在眼前这个年轻学生的身上,李华感觉到了一种非常非常可怕的气息。七年了,他无日无夜不在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那天夜里,他们听到撞车声,上了山,在路上看到了被撞坏的军用吉普,旁边还放着修理工具。只需看一眼那车牌,李华就知道这是谁的汽车了,他随即想到,驾驶这辆车的人很快就要提升军衔了,看那车上隐隐的血迹,李华立刻明白,一旦事情泄露,那个人的军旅生涯也就完了。他很想保护那名战友,所以便叫宋城和刘科回头,好让那个人有时间撤离。可惜啊,天真的战士宋城竟然看到了深藏在树林后面的两个人影,并且无比英勇的冲了过去。然后......李华这辈子最可耻的事情便开始了......张教官很轻易的就制服了宋城,突然出现的赵教官也把刘科摁在了地上。他们的能力惊人,嘴上却很软,只求李华三人不要把事情透露出去,宋城随即破口大骂,直言说张、赵二人肯定是把人给撞了,一定要通报给上级。宋城啊宋城,你怎么这么傻啊?李华在心里喊着,可是后来,他是多么希望说这话的人是自己。 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那晚的张、赵,简直就像是魔鬼一样,也许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张教官也就不会抡起斧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环如棺椁的大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吞噬人心,呼唤着死亡。 第二十二章 血与石 司徒与李华对话之时,我和老罗就站在门外。看到李华指导员几乎崩溃般说出当晚的事实后,我目瞪口呆,让我感到震惊的不仅是事情的真相,还有眼前司徒那种极为诡异的神态。说实在的,我都觉得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都已经有些妖异了,但也许是我对司徒并不真正了解。 这里是宿舍楼的第六层,黑压压的一片,之前我和老罗找上来的时候,正好瞥见司徒走入那个房间。能够预料的是,司徒也已经知道我们在门外了。 等到李华开始抽泣,司徒终于松了松肩膀,然后朝我和老罗投来目光。他走出房间,神色恢复往常,笑了笑,司徒说:“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作祟的怨灵并非宋城和刘科,目标可以完全锁定在张教官身上了。” 对此,我没有回应,而是问道:“司徒,你刚才的样子好奇怪,怎么一下就让李华把实情说了?” 司徒神情黯然,“这是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最擅长的一种手段,他是个心理医生,挺厉害的,可惜死得太早,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具体的情况,你也不用深究,哼,反正就是耍嘴皮子功夫罢了。” 我心中暗道:你刚才的说得那些话的确很能深入人心,可我还是觉得那种气息有些古怪。 “行了,咱们还是直接点,找那怨灵吧。”老罗说道,“只剩下一层,如果再找不到的话,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什么两种可能?”我问道。 “第一,那怨灵已经没了,第二,怨灵附在了某个人身上,如果情况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咱们要对付他,很可能会伤到那个被俯身的人,甚至闹出人命。”老罗说完之后,我和司徒都是默然不语。 我们上了七楼,可惜的是,最后依然没有发现。 站在七楼的走廊上俯身往下看,“老罗,你看得出哪些人身上阴气比较重吗?” 老罗说:“看是看不出来,不过可以排除那个张教官,人是他杀的,怨灵没法附在他身上,倒是在他身边那些人可以留意一下。”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底下那群人之中,有三个人在和张教官说话。一个是余教官,一个是我们学校的秦老师,另一个则是一名军警。 按照李华的描述,和七年前那件事情相关的,除了李华自己,就只剩下张教官一个人了,现在他的处境应该最危险,其实我心里觉得他要是被冤魂害了,也是死有余辜,可怪的是,为什么到了这关口,死的人却竟然是好像半点关联也没有的卢教官。 我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想问问司徒的意见,司徒想了想,“不是怨灵的话,我倒觉得张教官再度杀人的可能性很高。” “他,他为什么要杀卢教官?”我疑惑道。 司徒说:“我们能从一些痕迹上,联想到宋城和刘科是张教官杀的,卢教官可是他的战友,对张教官和赵教官的了解比我们更深,也许,他也想到了九年前那个夜晚,如果张赵二人是开着那辆撞了人的吉普车回的军营,卢教官可能会留有印象。他可不知道什么怨灵,仔细去推敲的话,卢教官很有可能也想到了七年前的真相。” 我接着他的话说:“卢教官可能私底下询问过张教官,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对。”老罗突然一脸惊讶的说道。 司徒很是诧异的问道:“哦,难道你有更好的推测?” “我不是说你们推测的不对。”老罗的表情已经开始有点紧张起来了,“我是说即便是那样,张教官杀卢教官的原因,也可能不单单是为了灭口。”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问道。 “小姐,你不是说那辆车底下有法阵吗,如果那是邪门法阵,也就是说,这个怨灵实际上是被人为的蓄养了七年,所以它才这么厉害,照此下去,张教官几乎是必死的,可是,如果张教官在这个时候杀人,身上那股凶气就足矣抵御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怨气,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巧,这家伙可能是受了某个人的点拨,所以才狠下心来,把卢教官给杀了。” 老罗的话让我大感诧异,但仔细去想,好像也对啊,卢教官即便想得和我们一样,也仅仅是推测,他在拿不出半点证据的情况下,眼前又是这么紧张的局势,张教官有杀他的必要吗?但如果是为了保命,情况可就大大的不同了。然而,是谁在背后指点张教官呢? 忽然之间,我和司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宗童洋?” “没错,多半就是这人。学校里懂这些的人除了我们,就是庄妮薇和宗童洋,庄妮薇压根儿没来,只可能是宗童洋了。”我说完之后,三个人便一起下楼,然后开始四处去找宗童洋。 这小子平时里冷清得很,新生中他名气算大的,可从来不在人群里显山漏水,不是老罗的话,我差点都把这人给忘了。 然而,当我们在寝室里找到宗童洋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在林政和小光对面,三个人处在那里,就好像是在对峙一样。 “把那些东西给我吧。”宗童洋冷冷说道。 “去你的,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政很不客气的说道。 “是啊,你跟我们要什么啊?”小光也附和着,可我一看这小子的眼神,就猜到,他跟林政多半在山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宗童洋对那东西入眼,便来索要。 我插口道:“林政,他到底跟你要什么?” 林政冲我眨了眨眼,我立刻就明白过来,随即冲宗童洋说道:“宗童洋,你教张教官用那种方法避开怨灵,这笔人命帐还没跟你算呢。” 宗童洋淡笑道:“你就确定学校里懂这些的人就只有我们几个?” 我一愣,“还有谁?” “陈家少爷,你太看得起自己,也太小看那所大学了,我很想把你当成行家里手来看待,可惜你实在是太弱,你家老头子应该让秦风来这里才是。”宗童洋转过身,说完之后径自离去。 我气得想揍人,却被司徒一把拦住。谁知一旁的老罗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根鞭子,然后唰的一声,朝宗童洋后背甩去。 宗童洋头也不回,一伸手就把鞭子拽住了。两个人接着就开始较劲,我看到老罗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显然是用了全力,可宗童洋却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一只手纹丝不动。 “你他妈说到我师父的时候,给老子放尊重点。”老罗跟我一样,显然都是动了怒火。可这小子显然拽不过宗童洋,我心下一动,随即把手搭在鞭子上,想跟老罗一起把他给拽过来。 “雷。” 只听宗童洋这么轻声的喊了一嗓子,突然间,我和老罗同时像糟了点击一样,双手一麻,立刻就松开了绳子。 宗童洋回过身来,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冷笑道:“唉,你们陈家后辈里,除了一个秦风,看来都是些不中用的。” 他话刚说完,林政立刻就冲了过去,这家伙大概是从来没打过架,抱着宗童洋就往墙上推,可宗童洋只是肩膀一抖,林政立刻就摔在了地上。 “废物一群,脾气还不小。”宗童洋冷声道。 他这么一说,我们五个人就全火了,顿时,大家也不管什么以多欺少,五个人就全都围了上去。然而,宗童洋这家伙真是厉害,打起架来,那样子都像是功夫电影里的男主角了。一两分钟之后,我们五个人就全都给他揍趴下了。 “算了吧,我可不想跟着你们五个傻瓜一起挨处分。”宗童洋得意的一笑,接着转身就准备去拉门,可还没等他得意多久,突然,那扇厚重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得打开。 前一秒宗童洋还帅得不行,接下来,他便捂着流血的鼻子,低声呻吟了起来。 我们五个刚刚还一脸熊样,一看这场景,顿时全都笑了。 推开门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胖妞。宗童洋想动手,一看是个女的,却也只能捂着鼻子离开。 “宗童洋,好好的干嘛就来大姨妈了,别走啊......”我们这些打不过人家的痞子无赖,随即在后面大声叫嚷起来。 原来,这胖妞最喜欢的就是喝啤酒,眼下是溜进来跟我们找酒喝,没想到无意间也算是给我们报了仇。 眼下出了太多事情,同学们都不安省,一个个不待在寝室,又跑去操场上搞篝火晚会了。教官和我们大学的老师们都一团乱麻,正在找车,想趁夜就把我们都送回去。于是乎我们才敢在寝室里这么放肆。 把啤酒拿出来慰劳了胖妞,闲聊之下,才知道她叫做李西鱼。 “您干嘛不叫李鱼得了。”林政笑道。 “唉,管他娘的,都是爹妈起的,只要有酒,我叫啥都行。”说着,李西鱼就给自己灌了半瓶。 “你倒是挺豪爽的,该不会是兔爷吧?”老罗问道。 “别,老子可是纯娘们儿。”说着,这胖妞居然当着我们把胸口挺起来,来回晃荡了几下,“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怎么样,反正都成年人,你们谁想跟我耍个朋友?” 我去,这话可都把我们几个听傻了,我们不敢招惹这种豪女,却见老罗眼睛闪烁,狗日的好像还真对人家有意思。 怕李西鱼真喝醉了,赖在我们寝室,到时候又麻烦,于是我们把所有的啤酒都拿给他,然后像送瘟神一样把她给送走了。 闹腾了一下之后,我们却又商量了起来,司徒说:“听李西鱼说的,今晚上我们好像就要回学校了,要不然,我们让李华直接跟军警都说了吧。” “他那种状态,恐怕不行啊。”我说道,“而且只怕张教官现在什么都做得出来,动手再杀李华也不一定。” “那干脆我们直接去找张教官,让他自首算了。”林政说道。 “他肯听我们的才怪呢。”小光说。 “诶,这倒是个办法。”司徒眼睛一亮,“张教官再厉害,总不能把我们五个人都杀了吧,而且有老罗压阵,应该危险不大。我们这么多人去找他,也就是告诉他事情已经败露,没有再瞒下去的可能,这样一来,可以直接从心理上摧垮他,兴许还真能从怨灵手里救他一命,至少,是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打定了主意,我们便来到操场,林政能说会道,他独自去请张教官,我们则到了教官宿舍三楼。届时,如果局面实在不能应付,从三楼跳下去也不会摔死。 林政对张教官说的话非常隐晦,“教官,李华指导员想找你,他有话想跟你说。” 张教官一听,脸色就变了,他找了个借口离开身边的几个人,然后跟着林政上了三楼。 而在我们这头,我也故意拽着小光,和前面司徒跟老罗拉开了距离。 “小光,你说,你们在山上找到了什么?”我低声问道。 小光看了看前面,然后又把我拉到一边,“杰哥,你记得我们在林子里找到那辆车的情景吗?” “记得,那车被封在石头里,很古怪啊。” 小光说:“那你还记得那些石头是怎么裂开的吗?” “怎么裂开?不就是我们走开一段之后,它自己裂开的吗?” “不对,你忘了,在我们走开之前,有些东西留在了那石头上。” 我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想来想去,就只想起当时司徒的手在那石头上划破了,流了一点血在那上......我顿时一愣,“血?你是说司徒的血?” 小光立刻点头,“是啊,林政说,他当时就看见,司徒的血留在那石头上不到一秒,就彻底渗了进去,当时可还在下雨呢,讲道理血应该被水冲走才是,林政还说,司徒的血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反正他是这么说,我,我没闻到。” “狗日的,怎么当时不说啊?”我疑惑道。 “当时林政也没有在意,是看到那石头裂开才觉得古怪的。后来我们上了山,就去看那些石头,结果居然发现,那些散开的石块里,居然......全都是血,林政还说,这些血的味道和司徒的血是一样的。” 我听得眉头紧皱,暗道:“难不成,连司徒他身上也有奇怪的秘密?”霎时间,我又想起司徒和李华对话时,那种离奇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怨灵降 这时,司徒回过头来问我们:“怎么不走了,快点,林政已经带着张教官上来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小光一起走了上去。很快,林政便领着张教官走到了我们面前。看到我们几个人,张教官的目光里有些戒备,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指导员呢?”张教官问道。 我上前一步,说道:“张教官,其实是我们想找你。” “你们有事找我,直接说就行了,干嘛搞得神秘兮兮的?”张教官干笑了一声。 我接着说道:“张教官,你和赵教官的事情,我们其实都知道了,不管你信不信,赵教官的死,不是一般的凶杀、自杀,而是有可怕的东西在向他索命。七年前你们做的那件事说起来也十分歹毒,再这么下去,你终究也会和赵教官一样。” 司徒补充道:“你也总不能每次都杀一个人来躲避凶灵吧。” 听完我们的话,张教官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但忽然,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沉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是想让你去自首。”林政说,“李华指导员已经什么都说了,七年前是你和赵教官杀了宋城跟刘科,不仅如此,在杀人之前,你们还在山上公路西南角撞了人,并且故意将其连人带车撞下山崖。” 林政说完之后,张教官的笑容立刻消失,浮现出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凶气。 我们用沉默对峙着,过了很久,张教官才开口道:“我和老赵没有错,都怪那个女人……那个晚上,我和老赵接受了晋升考核,两个人开着车回团部,我坐在驾驶座上,老赵还一直提醒我多注意山路。我们开得很小心,可谁知道,出了隧道,刚进入这环山公路,我们就撞车了,天那么黑,对面驶过来的那辆车居然连灯都没开,还好我开得并不是很快,否则那一下,我们就全完了。我和老赵下了车,看到从那辆车里,有个女人慢慢的往外爬,我本来想施救,可是老赵突然一把拦住我……” “怎么了?”当时的张教官问道。 赵教官双眼中露出一丝狰狞,低声说:“救了她,我们晋升的资格可就没了,而且以后多半也……老张啊,咱当兵的不容易……这个人开夜车不打灯,你说她会不会就是想死?” 冷风刮过山林树梢,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仿佛此起彼伏的狰狞怪笑。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女人也仍旧在往外爬,往外挣扎。她突然看向两名军人,用一种可怜又充满渴望的表情看着他们,然后伸出自己的手…… 但当女人伸手向二人呼救之时,张教官和赵教官猛然间回到车里,然后,明亮的车灯照在女人脸上,发动机的轰鸣如野兽咆哮,巨大的吉普车不带丝毫怜悯的向着她飞驰而来…… 听着这些,我们虽然早有预料,可也还是难免一阵心惊肉跳,在那短短的两分钟里,张赵二人能做出的选择无非也是两种,救人和杀人全在那一念之间,天堂和地狱在那一刻居然就是咫尺的距离。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害两个小战士?”小光问道。 张教官闭了闭眼,说道:“我们把车往前开了一段,然后车灯就彻底灭了,再想到车上已经沾了血迹,也必须处理,于是下了车,可刚停下来,就听到有人跑了上来,我和老赵躲进林子里,接着就看到李华、宋城和刘科三个人。我们本来掩藏得很好,可是突然间,在我们背后传来一阵摩擦声,就好像一个人在地上爬一样,我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东西离我们已经很近了。老赵担心那是什么野兽,紧张之中不由得站了起来,他一动,宋城就看见了我们的身影,宋城他……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战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车上唯一的武器是一把斧子,我居然用它砍向了我的战友,我,我不是人……” 话说到这里,我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可以划上句号了。 “为什么还要杀卢教官?”司徒问道。 “卢教官?”张教官脸色茫然,“他的死和我无关。” 我们都是一怔,眼下这种情况,张教官已经用不着再掩饰自己的罪行了,但卢教官如果不是他杀的,又是谁干的呢? “既然这样,张教官,你还是和李华指导员一起去自首吧。”司徒说。 张教官似乎犹豫了起来,我们都在等他回答,同时,老罗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好吧。”许久之后,张教官终于说道。 我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小光,林政,你们去楼上让指导员也下来吧。”我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便往前走去。然而,就在他们经过张教官身边之时,突然间,我和老罗脸色一变,就在那一刻,一股庞大的阴气从张教官身上散发出来。 “小心!”就在我说话之间,张教官脸上闪过一丝狞笑,紧接着,林政和小光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而此刻,张教官的双臂还垂向地面,那两只抓住林政和小光的手,居然是从他背后伸出来的。更为可怕的是,走廊两侧不知何时,已经笼罩起一层紫色和黑色混杂的雾气,仿佛已经将我们与外界隔绝。 老罗惊道:“这怎么可能,怨灵,怨灵居然附身到了凶手身上。” “别管那么多了,快救人吧。”我喝道。 张教官的脖子后方开始抖动起来,肩膀上的皮肤渐渐鼓胀,很快,一颗脑袋竟然从那里冒了出来,那是一张五官溃烂的女人的脸,恐怖而狰狞。 我和老罗跑上去之后,不由得都停了下来。老罗拿出了那根鞭子,挥手之间,将两颗脑袋缠在了一起。而我也抛出灵符,想要镇压那可怕的怨灵。 怨灵附身到凶手身上,这不仅需要怨灵自身的强大,更要人为的在凶手身上做手脚,可那太复杂了,需要的时间也会很长很长。 而这时,就听身后司徒说道:“我知道了,杰哥,那个女人在撞车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张教官他根本就不是杀那女人的凶手。” 我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是啊,谁会大晚上开车还不打灯的,这不是明显找死吗?可如果当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行了,是在绝望的情况下亡命而逃,车子本来就没有灯的话,也就…… 就在我和老罗想要冲过眼前的阴气之时,突然,另一个人影从张教官背后走了出来。 “哼哼哼……我终于成功了,还真要感谢你们呢。” 李华一步步的走到我们眼前,脸上得意而阴沉的笑着。 我们无比惊讶的看着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老罗顿时就像抽筋一样,整个人僵了一阵,就开始往后退,我的手脚也感到了一阵酸麻。 李华手里拿着一根野兽的骨头,非常尖锐,他看着我们,狞笑道:“不用惊讶,小子,一切都是我修炼‘怨灵降’而形成的。现在,它终于成功了,有了这个法术,我就可以利用冤魂来控制他人,现在,就把你们当成祭品吧。” “你是降头师?”老罗惊道。 “不,我是‘鬼降师’,跟那些不入流的降头师可不一样”李华说道:“这个地方可是修炼鬼降术的绝佳之所,那个所谓被撞死的女人就是怨灵降的降心,我炼化了她三年,才让她可以散发怨气,去控制人心,呵呵,你们几个小子很聪明,但却疏忽了一点,当年,如果这两个人想要杀人灭口,为什么不连同我一起杀掉呢?哈哈哈,那自然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杀不了我,都在被我的鬼降术控制……现在,张教官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凶气,和降心融合之后,就可以彻底为我所用了,当然,让他更多饮下人血,才是怨灵降不断变强的关键。” 说着,李华手中的尖锐骨头在眨眼之间,已然刺入了林政的心脏。 “林政!!!”我们全都惊呼了起来,三个人冲过去,却被那阴煞之气给生生的震开。 林政虚弱的张着嘴,似乎想要对我们说什么,“别,别管我……救……救小光……” 一旁的小光声嘶力竭的喊着,挣扎着,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可是,林政的眼睛只是慢慢的合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跟我们有说有笑了。 第二十四章 See You Again “不……不,不!”司徒顿时狂吼了起来,他觉得这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自己同意一起来找张教官,林政就不会这样。 我瞪大了眼睛,想从林政的身上找到一丁点儿他还活着的证据,可是,看着他胸口涌出的鲜血和早已静止的胸膛,我的全身就好像一点一点凝固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们,我们不是推测得很好,我们不是什么都想到了吗?怎么会是这个结局?忽然的,我就响起宗童洋的话,他说得没错,我是废物,如果不是因为我,林政他们怎么会卷进这些事情里面,现在,他死了,因为我的愚蠢,因为我的无知、狂妄、自大,居然把我一个兄弟的命给赔了进去。 “呃……啊!!!” 我哭喊着,如疯如魔的冲了过去,可废物就是废物,那阴气只是一震,我瞬间就被弹倒在地。接着,我们三个人轮番的往前冲,想着至少,至少要救出小光啊…… 李华冷笑的看着我们,眼里充满了嘲弄,我们越是冲得疯狂,他就越发的得意。 另一根尖锐的骨刀从他手里滑了出来,然后慢慢的放上小光的脖子。李华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说:“我可要杀了,你们怎么再加把劲啊?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眼前?” “不要!!!”我们都高呼了起来,三个人忍着震痛,死死贴在那层阴气之上,老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的一只手竟然透过了阴气,仿佛就要立刻触碰到小光了。 可惜,老罗跟我们一样,都太嫩了,事实上,他那只手还离着小光很远,很远…… “玩儿够了,还是做正事吧,这场游戏由我自编自导,现在,就在你们五个小娃娃这里划上句号吧,哼哼哼……” 说着,李华微微扬起骨刀,然后悠闲的插向小光的喉咙。 那一刻,小光的眼睛里没有恐惧,他死死的瞪着这个杀死自己兄弟的降头师,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将他碎尸万段一般,然而,这也终究是徒劳。 骨刀缓缓落下,鲜血涌出……可是随即,我们几个人的目光都凝固了,一幕难以置信的画面在那顷刻间发生了。 林政的左手抬了起来,骨刀刺入他的手掌,刀尖离小光的脖子只剩咫尺,然而,那骨刀却仿佛冰封了一般,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哼哼哼……呵呵呵呵呵…….” 林政的身躯仍旧瘫软,头颅低垂着,但他的喉咙里却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笑声中蕴含着的,是一种比李华强大一万倍的嘲弄,那一刻,我眼前猛然闪过某天深夜,那个让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李华愣了一下,随即很是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骇的问道:“你是谁!?” 林政的笑声略微停歇,他的脸缓缓抬起来,嘴角裂开着,整个人的表情居然让我感受到了一种……邪恶。 “林政,你没死啊?太,太好了。”小光激动的说道。 “林政。”我们也开始呼唤起来。 “闭嘴!”林政突然冲我们沉声吼道,“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说着,他的手一挥,将骨刀甩开手心的同时,居然撞断了张教官背后那只抓住他的胳膊。接着,他扯下胸膛上那把几乎将自己洞穿的骨刀,就跟扯下一颗钮扣一样,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双脚站在原地,上身却已惊人的角度,笔直的往李华面前探去。 “刚才是你把刀子插在我身上的?” 林政的声音没变,但语气和语调却完全不同了,话语间全是调笑和阴冷的气味。 “你到底是谁?”李华再度问道。 林政把身子收了回来,自顾自的说:“默认了,我是不是该原谅他啊?毕竟人家也一把年纪了,嘶……不能这么说啊,随随便便就对我动刀子,那不是很不给我面子吗?” 司徒忍不住喊道:“林政,你在干什么,那里很危险,快,快出来啊。” 林政侧过脸来,阴森森的盯着司徒,那眼神让我们三个全都背后一凉,接着,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步子。 “危险…….哼哼哼。”笑着笑着,林政突然间出现在我们跟前,五六米远的距离,我们居然连他什么时候动身都没有看见,他仿佛是穿越虚空而来,在我们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变得无比恐怖。在林政身体周围,出现了黑色的光雾,那可怕的气息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此时,单单是看着他,我就觉得自己下一秒便会立刻死去。 “知道什么叫做危险吗?” 说着,林政的手往旁边一展,他背后立刻就传来“嘁嘁咔咔”的,骨骼、皮肉撕裂断开的声音,我们放眼看去,只见张教官和他肩上多出来的女人头颅开始扭曲变形,就好像在被一只无形大手抓捏一般。 比我们更为震惊的是李华,他猛然踏出一脚,双手开始快速的结印,然而,都没来得及有动作,一口血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林政冲我们一笑,然后双手潇洒的插进口袋里,吹着口哨,慢慢的朝着李华走去。 此时,由张教官和怨灵构成的怨灵降已经变成了一团肉泥。李华目瞪口呆的往后退去,恐惧和紧张之中,他颓然瘫倒在地上。 现在,将四周笼罩封闭的,已经不再是阴气,而是从林政身上散发出来的诡异光雾。 “不,别,别过来……”李华呆呆的说道,浑身僵硬,竟然都站不起来了。 鬼降师的可怕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现在,这个算得上很厉害的家伙,在面对林政之时,居然只有恐惧颤抖的份儿。 趴在地上的小光也完全惊呆了,林政靠近后,他不禁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林政继续吹着口哨,那好像是一首我曾听过的歌曲,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是什么歌。他走到李华跟前,抬起右腿,然后一脚踏下。 只听“噗”的一声怪响,李华的胸口就被他踏出了一个窟窿,那庞大的压力将李华的身躯彻底震裂,内脏血肉溅了一地。但林政似乎并不满意,他那嘲弄的笑容继续着,右腿也再一次抬了起来。 “噗”……“噗”……“噗”…… 连续不断的踩踏中,李华的身子彻底从我们眼前消失了,四下飞溅的,只是泥浆一般的血肉。我们几个都不敢再看了,小光连滚带爬的跑回了我们三个身边。 “哼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踩踏继续着,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林政更是仰头大笑了起来。 “够了……林政,快住手!”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往前一步,大声喊了出来。 林政停下了动作,慢慢转过脸,看着我,笑道:“够了?不……根本不够,要不,”他看看地上的肉泥,又看向我,说道:“你来?” 我顿时吓得浑身一凉,老罗在后头喊道:“小姐,快回来,这家伙已经不是林政了。” “不是林政?”我呢喃着,看着这个带着笑容,朝我慢慢走过来的人,我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不,我知道,他,他是林政。” “先别管这些,你快过来吧。”司徒也紧张起来,想要来拉我,可是,林政的气息已然将我隔绝开来。 “林政,你别胡来,他,他可是杰哥啊!”小光喊着。 老罗摇头道:“他不是林政,林政已经死了,只是他的身体里可能寄居着两个灵魂,林政一死,另外一个就被彻底释放了,除了样子,他哪一点像林政了?” 小光和司徒都不禁默然,我能听到老罗的话,可却摇了摇头。或许那一刻,我也承认老罗的观点,只是在潜意思里,我不愿去相信林政已经死了。 看着他站在我面前,我终于笑了笑,“林政,你没事吧?我们……” 我话没说完,林政的脑袋一歪,我顿时就感到全身骨头被重锤敲了一下,顿时就疼得跪在了地上。 林政又像刚才那样探出身子,狞笑道:“你想说什么?” 我抽搐了几下,艰难的抬起一条膝盖,抬头看着他,硬撑着笑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回学校,回……回寝室,明天大概会放假,我们五个可以……” “我们?”林政的脑袋往另一边歪去,与此同时,更为沉重的重击在我身上涌现,霎时间,我便趴在了地上。林政似乎很不高兴的说道:“什么我们?你也配跟我并称吗?” “混蛋!”司徒喊道:“林政,你疯了?” “别叫我林政!”他一声怒吼,刹那间,庞大的压力将所有人都震得倒在了地上。 “林……林政,不要,不要杀陈杰,别忘了,你们,你们三个人一起对付妖物,你们是过命的……朋友……”小光爬着往前,嘴里的血一口一口的涌出来。 林政冷笑了一声:“无聊的东西,什么朋友,把林政忘了吧,他已经死了,看在这具身体以前跟你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们,可如果还要坚持把我和你们摆在一起,还敢叫我一声什么‘林政’,我会让你们死得比那个人更惨。”说着,林政指了指身后那摊肉泥。 大家听到这话,不禁全都沉默了,司徒、小光、老罗,都用一种陌生而恐惧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人。 “去,去……去你妈的……”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嘴角、鼻孔、耳朵里全都有血在往外涌,身体里就好像被震碎了一样,痛得无以复加。但我还是朝着他走了过去,然后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别他妈废话,走,大家一起,一起回去……别跟老子装酷,不是林政,你还能是谁……” 林政的表情略微有些凝固,但下一秒,那种嘲弄般的笑容却再度浮现,同时,他扩张开的手掌也往后扬起,我知道,下一秒,将要粉碎的,就是我的脑袋…… 我闭上了眼睛,过往的那些年月恍然脑海,看着好像很充实,阿爹、老舅、叔叔们、二麻子、虎子、阿宽,还有疯子哥……河西村多热闹啊,但蓦然间,却似乎有种什么东西一直缠着我,那种感觉在妈妈离开的时候出现,似乎永远也抹不去,直到老罗回过身来,不顾命的砸那妖物……直到司徒直挺挺的站在我身前,替我挡死,直到看见林政像疯子一样要给司徒报仇……那时候,我觉得缠着我的那种东西好像消失了,虽然很短暂,可是却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此刻的林政是如此的可怕,然而,正是那种感觉让我此时还有胆量站在他面前,叫一声他的名字。 忽然想起来,他朝李华走过去的时候,口哨吹的不就是那首《SeeYouAgain》吗?多好的挽歌啊,在林政手掌挥来之时,我不禁也哼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哥哥 奇怪的是,似乎过了许久,林政的手掌竟然也没有真的打在我的脸上。睁开眼,我看到那手掌就停在眼前,这么近的距离,我已经能够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异常可怕的力量了。 但是,他为什么不打过来?难道我的话起作用了? 转眼看去,林政阴沉的脸上竟然也显出了一丝疑惑,他的手僵在半空,侧目看向我的身后。 我缓缓转头,看到小光站在最前面,嘴里快速的念叨着什么,让人心惊的是,不知为何,小光两边眼角居然流出血泪,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司徒疑惑的看向老罗。 老罗也呆住了,只道:“不知道啊,但好像是小光阻止了林政。” “有趣。”林政笑了,随即手上开始加力,几乎同时,小光的脚步往后退了一下,嘴里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但他还是站着,嘴里继续念着那好似咒语一般的东西。 “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使用‘巫咒’,小子,你好像还不赖,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林政说完,继续在手上用力。 我看得出,如果单是想杀我的话,谁也阻止不了眼前的林政,虽然不知道所谓“巫咒”是什么,可我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因为小光,林政现在只是想借我的命来看看小光的极限罢了。 林政手掌的肌肉越是紧绷,小光口中涌出的鲜血就更多。 “老罗,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这样下去,杰哥和小光都得死。”司徒说道。 老罗惊道:“这他娘的是神仙打架,我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唉……”老罗说完,居然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我心里暗骂,这时候你他娘打给谁啊?我爹和老舅能从天上掉下来? 可转念一想,难道我自己就不能想办法了?脑子里电光一闪,我心中顿时“啊呀”了一声,居然忘了阿爹给我保命的东西。 那面镜子我一直都揣在身上,虽然麻烦,但自从上次学校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放松警惕,伸手一抹,就在口袋里找到了镜子。 阿爹说过,性命攸关的时候,只要拿出来,就自然能救我。虽然那东西看着像是地摊儿货,可料想阿爹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我,唯一教我担心的是,万一这镜子威力太大,伤到周围几个人怎么办? 可眼下已经容不得我再犹豫,我退开一步,拿起镜子,瞬间就往前方照去。 那一刻,我都闭上眼睛了,觉得结果肯定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镜面上一道强光祭出,横扫四方,所过之处,灰飞烟灭。然而,那东西的确是闪出了光亮,可仅仅就闪了一下,好像相机上LED灯闪动一般,一时间,周围一片雪白,可紧接着就什么都没了。 要说有哪儿不一样的话,我觉得我所站的距离好像离着林政远了不少,而且……“我去,那是什么?”我不禁惊呼了起来。 此刻,我站在林政的侧面,他好像完全就看不到我一样,仍旧在那儿笑着跟小光对峙,可是,就在他手掌前方,居然还站着另一个我。 惊骇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爹那么肯定这镜子能让我活命了,难道说,这玩意儿可以制造一个我的分身,同时让我进入某种类似于隐身的状态。 事实很可能就真是这样,因为不止是林政,连司徒、老罗他们也好像都没有法绝。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到小光已经满脸是血,我心里一急,顿时就朝着林政冲了过去,猛的把他给撞开了,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林政的身子轻得吓人,我好像是撞在一团棉花上,似乎连感觉都没有。 林政卸力之后,小光也轰然倒地,被司徒一把扶住。 老罗好像也打通了电话,然后冲着另外一个我喊道:“师父说他会想办的,让我们再坚持一会儿。” 我听着都傻了,阿爹他能赶过来?不,应该不是这样,或许他还叫了别人来暗中保护我。 我的踪迹似乎被林政察觉到了,他站稳之后,目光开始阴沉的扫向四周。我吓得往后一退,但紧接着,林政一记手刀砍向我的那个分身,司徒他们惊呼了一声,但立刻就看到,那个我变成了一团黑影,然后彻底消失了。 众人正在惊讶之时,突然,黑气笼罩的空间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众人往侧后方看去的同时,一柄红光闪耀的木剑便从虚空中一剑袭来,剑锋所指,正是林政眉心。 伴随剑影跃入空间之中的还有一个人,当他的木剑被林政一巴掌拍开之后,我们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不由得同时惊呼:“秦……秦老师?” 我眨了眨眼,司徒和老罗也已经能看到我了,只是秦老师的出现,已经让他们没时间去思考刚才的情况。 “幸好我没有来迟。”秦老师呼了口气,然后笑着扫了我们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笑得似乎更开心了,“小杰,你长大了。” 我傻在原地,“你,你叫我……什么?” 秦老师把手放在脸上,然后狠狠的一撕,一张人皮就从他脸上掉了下来,而露出的那张脸让我隐隐的有些熟悉,和秦二麻子还有点像……“秦风?你,你是疯子哥?”我大声惊呼了起来。 疯子哥笑得很开心,“还以为你认不出我了呢。” 我连忙跑过去,可是来不及跟他再说什么,林政已经准备动手了。 疯子哥看着林政,说道:“别费劲了,刚才那一拍,你已经沾了木剑上的‘阳血’,虽然你很厉害,我们没人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还不够完整,不可能完全支配这具身躯。” 说着,疯子哥举头往上看,那黑色的封闭空间已经褪去了大半,与此同时,林政身上那股强大的气息也开始消失。 可就在我们放松警惕的瞬间,林政突然闪身来到我和疯子哥身前,双手同时展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同时攻向我们两人的头颅。 但是最后,他的手仍旧只是停在了半空中。林政的连开始扭曲起来,“滚!不要来阻止我!” 我和疯子哥都是一身冷汗,林政身上的气息明明都消失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可他现在的情况却完全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忽然,一种熟悉的表情在林政脸上闪过,“不能杀他们……” 我们都惊呆了,那说完的语气正是林政,可是一转眼,扭曲凶恶的表情再度出现,“这是我的身体,我想杀谁就杀谁。” “不,我不会让你杀他们。” “滚!” “不行……” 林政就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可我们几乎已经确定,他的体内,必然是存有两种灵魂。 “不让我杀他们,我就杀了你!” “不,你不会杀我的,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林政的眼里忽然间流下几滴眼泪,“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因为十八年前,是哥哥你用自己的命把我救活的……” 林政的话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一丝笑容,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十八年前……林政还是一个婴儿。 第二十六章 打架 我拖着林政的身体,司徒也扶着小光走了过来,疯子哥说道:“先离开这里。” 我往楼下瞥了一眼,暗想: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楼下的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随即又低声道:“下面那么多人,我们这样怎么走啊?” 疯子哥微微一笑,“放心吧,这些人马上就要走了。” 他话一说完,很快,操场那头就传来一阵喊声:“起火啦!起火啦!”与此同时,远处一间寝室里燃气了火光,聚在楼下的那些教官、老师、军警立刻干了过去。 “这,疯子哥,你放火了?这要是烧起来怎么办?”我惊讶的看着他。 疯子哥笑了笑,“不用担心,烧不起来的,那间寝室里没人,最多就烧掉韩森和他那些体育系朋友的家当。” 一听这话,我顿时明白,疯子哥这是借事情帮我出气呢,只可惜烧点东西对韩森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在疯子哥的带领下,我们摸黑上了公路,汽车早就停在路边,疯子哥开车,直接冲向医院。 我本以为林政和小光的情况会很糟糕,可是医生检查之后,却说他们都只是太过虚弱,养几天就好了,反倒要我留院观察几天。 三个人同时躺在病床上,老罗、司徒都是寸步不离,疯子哥白天总会去办事,夜里就会到医院来看我们。 第二天晚上,我和疯子哥来到走廊尽头,我问道:“疯子哥,你怎么混在学校里,还假扮老师?” 疯子哥笑道:“我很早就在这里了,那个秦老师确有其人,他收了我的钱,自愿让我冒充他,不过这也只是我几个假身份之一,平时我也不常来学校,这回也算巧合。” 我笑道:“你好像挺忙的。” 疯子哥说:“村子里的活计很多,以后等你当家了,你就知道得有多忙了。” 我心里暗道:阿爹已经打算叫你接班了,这些麻烦事还是你扛着吧。 “疯子哥,我们那所大学里到底有什么古怪?怎么我感觉好些人都在盯着那里?”我问道。 “其实具体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所大学里藏着一个秘密,或者说是一件东西,知道其中根底的只有你爹和另外几个人,不过阿司既然敢让你到这儿来上学,就肯定是有恃无恐,只是......”疯子哥略微犹豫之后,“小杰,你的那三个同学实在是太奇怪了。” “哦对了。”我连忙问道:“林政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疯子哥说道:“小杰,你知道我们阴司做事的时候,对付的东西分为哪些吗?” “哪些啊?”我摇头道。 “阴、鬼、妖、邪、魔......阴,指的就是阴气,煞气,不一定有具体的东西作祟,遇到这种事情比较简单,消除阴气便可;鬼,指的自然就是怨灵;我们所谓的邪,是指异常的人或者物体,这种东西很难对付,不是因为它可怕,而是因为对手很可能就是活人,杀鬼容易,杀人却万万不可;而林政身上藏着的,则是魔,魔相性似鬼,但比鬼更为可怕,不受阴气限制,即便在白天阳气最盛的时候,也能出现。不仅如此,林政身上那个魔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它太厉害了,那天如果不是林政用自己的灵魂去阻止它,我们都会没命,这样的魔,如果完全占据了林政的身体,那么即便阿司出手,恐怕也对付不了。” “林政说它是自己的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道。 “这就要问他了,不过,那个小光也不简单。”疯子哥说,“据我了解,这世上能使用‘巫咒’的人已经绝迹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种上古法术,关于小光,你得多去打听一下。” 我点了点头,对于林政和小光,即便他们身上再有异样,我也是绝对信任他们的,这一次虽然凶险,可也让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更为牢固。想着,我就又问道:“疯子哥,那你觉得司徒有什么问题?” 疯子哥摇了摇头,“我也看不出来,但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小杰啊,那所大学的气息非常古怪,很容易召唤不寻常的人和物,看得出你们关系很好,可是你也要小心,道上现在不太平,用不了几年,我们河西村就要有大动作了,如果他们三个能为你所用,倒是一件好事,你以后是当家的,甚至你会是我们新的阿司,疯子哥希望你能更加成熟起来。”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我搞清楚司徒、小光、林政的底细,然后用一些手段将他们拢络在我麾下。我很想说,这没必要,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其中一个有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相对的,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所谓成熟的手段,放在他们面前,反倒显得幼稚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疯子哥的话。而且我现在心里也觉得很奇怪,阿爹和老舅说得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我破命,而眼下听疯子哥这么一说,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疯子哥接着说:“阿司给你的那面镜子非常重要,你也看到了,那个分身是无法被识破的,不过用过一次之后,要等七十二天之后才能使用第二次,发动第三次时,则需要间隔一百四十四天,第四次二百八十八天,以此类推,每一次间隔时间都是之前一次的两倍。所以,为了让你更安全些,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说完,疯子哥从兜里拿出一根手指大小的东西,我接过来一看,发现那是竟然是一截骨头,更让我头皮一麻的是,这竟然好像是一截婴儿的腿骨,上面有些孔洞,还画着奇怪的图案。 “这,这是小孩儿的骨头?” 疯子哥一笑,“不,是灵猴的腿骨,你朝着上面吹气,就会发出声响,危险的时候,也是能起作用的。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自己小心,如果......” “秦风。” 疯子哥话没说完,便有人在我背后叫道。 我们转头看去,发现那竟是宗童洋。 疯子哥把我拉到身后,然后走到宗童洋面前:“南山小子,怎么?又想找我报仇了?” 疯子哥的语气很是轻松,而宗童洋脸上却无比阴沉。“南山小子?”疯子哥为什么会这样称呼宗童洋? 我以为宗童洋就要动手,可他盯着疯子哥好一阵之后,却说道:“她说,我永远不是你的对手,以前我不信,现在我知道,事实的确如此,不过秦风,你不用得意,早晚有一天,你的命一定会交到我手里。” 说完,宗童洋愤然离去。 “嘿,你......”我想骂两句,却被疯子哥阻止了。 “哥,这人到底犯什么病了?”我气愤道。 疯子哥摇摇头,“我欠他的。”然后,疯子哥不再解释,便跟我告别了。 一个星期后,在大学对面那个大排档里,我们604的四个人坐在一起,大家开诚布公,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小光说,“那段咒文是奶奶告诉我的,说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危险时,就念出来,只要一直念着,就可以消灾解难。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三个点了点头,我说道:“要不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家里看看吧,也问清楚那些咒文到底是什么,疯子哥说那是‘巫咒’,你奶奶肯定有事情瞒着你。” 小光笑道:“好啊,要不过年的时候你们就都去我家吧,说实在的,平时过年都是我和奶奶两个人,挺......” “嗯。”不等小光说完,司徒便答应了下来。 林政神情尴尬,憋了半天也没之声,我说道:“林政,你狗日的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那,那是我哥哥,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死了,不过事先声明,我真不知道他那么吓人,具体的情况,诶,”林政也突然脸上一喜,“既然这样,要不今年寒假,我们先去小光家过年,然后你们一起到我家,我爹妈肯定知道的比我更多。” “也行啊。”我点头道,接着,大家的目光就看向了司徒。 司徒淡淡一笑:“别这样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石块为什么会裂开,我也弄不懂。” “你之前拜托我跟你去一趟老家,说有件事要我帮忙,难道也准备寒假里一起解决?”我说道。 司徒摇了摇头,“寒假不行,五一长假的时候吧。” 于是乎,事情没怎么弄清楚,各种假期的各种安排反倒是定了下来。我们彼此说着自己过去的事情,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可突然,司徒脸色一变,我们循着目光看去,看到韩森带着何铁柱跟十几个体育系的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吃得挺开心啊。”何铁柱笑道,“上回老子就说了,要收拾你们几个,识趣的就给我们跪下认个错,唱首《征服》。” 韩森笑了笑,眼神很不客气的看着林政,他什么也没说,傲慢无比的走到旁边坐下,仿佛发生什么也跟他无关一样。 我们四个面面相觑,司徒说:“看来今天是免不了挨揍了,小光,你没尿裤子吧?” “我,我怕什么呀,我大不了念咒。”小光挺起小身板儿说道。 “你那咒估计对人就不灵了。”我笑道。 林政冷冷的看了韩森一眼,沉声道:“挨揍不要紧,不过也不能叫他就这么潇洒。” 我们心领神会,四个人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冲着韩森跑了过去。 对面那帮人显然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先动手,何铁柱一时发愣,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们把韩森给摁在地上了。 带了这么多人,韩森有恃无恐,却没想到我们四个直接盯着他就动手。先前那股子傲慢劲儿顿时就给我们揍没了,躺在地上摇头喊道:“别,别打了......何铁柱,你们愣着干什么。” 我们抓紧时间,冲着这家伙一顿胖揍,拳脚砸下,口水鼻涕也尽往他身上甩。但很快,体育系的几个人就冲了上来,我们全被拉开,半分钟不到,就给人家揍得鼻青脸肿。好在大排档老板跟我们熟,拿着菜刀就跑出来了,何铁柱拖着韩森跑开,我们也彼此搀扶,在后面大声叫骂。 第二十七章 千刀万剐 ...... ...... 秋意渐凉,庄洋禁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夜深时分,独自走在这段斜坡上,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 图书馆晚上是不开放的,不过,对庄洋这种准备考研的学生,只要出示证件,值夜班的阿姨还是会放行。眼看图书馆就在眼前了,不知道为什么,庄洋心里居然出现了一丝退却。 黑幕之下,那幢灰色大楼仿佛一尊恶魔,漆黑的大门敞开,随时都能将人吞噬。 凉风吹来,庄洋苦笑着摇了摇头,“唉,估计是这段时间太累,所以对图书馆产生了排斥。” 立志成为研究生,进而博士生,理性就必须战胜感性,庄洋走上前,正要踏入大门,忽然,他看到图书馆六楼窗口出现了光亮。显而易见的是,那不是灯光,而是烛光,再看图书馆大厅,里面阴暗昏黄,值班室门口竟也点着蜡烛。 “停电了?”庄洋走到值班室前,“杜阿姨,今天停电了吗?” 庄洋心里期盼着阿姨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并且告诉他今晚暂停开放,如此一来,他便可光明正大的离开,或者说......逃开。 值班室里出现了一张慈祥的笑脸,“是啊,不过读书室里还是有电的,去吧,孩子,好好用功,争取考研一次通过。” 杜阿姨的话让庄洋心里多少有些丧气,这话听来是一种激励,父母也经常对庄洋说类似的话,都是善意,可无形中也让庄洋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笑着点了点头,庄洋蓦地走向读书室,不出他意料,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摁下开关,长桌上的一盏台灯闪烁了几下,随即亮起。 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这时,屋外竟然传来一阵歌声,女人悠长的嗓音在四周游荡,无比空灵。 “杜阿姨心情有这么好?”庄洋想着,忽然又觉得那歌声不像是杜阿姨的,有些太年轻了。本来不想去理会,可如同这秋凉一般阴冷的歌声却还是让庄洋头皮发麻。 放下书,庄洋走到屋外,循着歌声来源走过了漆黑的长廊。在楼梯口的位置,庄洋赫然看到了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 一个浑身上下被一件红袍笼罩的身影正缓步朝楼上走去,那人手里端着一截蜡烛,从那干净的下巴看来,应该是个女人,进一步的证据便是从她口中飘出的歌声。 很快,那身影便消失在楼梯上,庄洋犹豫了一下,随即想到六楼的烛光,“这个时候,谁会在楼上?” 最终,庄洋跟了上去,他庆幸自己穿着软底鞋,走路时可以不发出一点声响。烛光停在了六楼,等庄洋走上去的时候,那截蜡烛就放在地上,身穿红袍的女人已经不见了。不过,庄洋很快就看到一间藏书室里隐漏光线。那扇门半掩着,仿佛特地为庄洋留出了一道缝隙。 庄洋静静走上前,弯着身子,从缝隙里往里看。 让他惊讶的是,屋里不止一个人,而是站着九个同样穿着红袍的人,他们围成一圈,四周围到处都是烛火。 屋子内外总计有十个人,可庄严此刻能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心跳。 许久之后,那些形态鬼魅的人影才分散开,庄洋的目光猛然一紧,看到他们中间,居然躺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男生。 那男生非常健壮,似乎是晕厥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更让庄洋目瞪口呆。 只见那九个身影走到一旁,然后纷纷揭开了身上的红袍,九个也是一丝不挂的身躯赫然眼前。那是九个女人,都和庄洋差不多年纪,她们身姿婀娜,年轻貌美,雪白的肉体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难道......地上那个男生是个富二代,此刻正是他搞得变态派对?”庄洋不禁想到,可当他看到九个女人手中同时出现一把泛着森白寒光的尖刀时,这种念头瞬间被否定。 那些女孩子蹲在那男生的旁边,在庄洋错愕不已之时,九把尖刀一齐举向半空,然后同时落入那男生的躯体。 看到鲜血从九个刀口里奔涌而出时,庄洋吓得直接扑倒在地上,可尽管他已经把门给撞开了,那九个女孩子却没有半点反应。此刻,她们就像是生产线上的机械一般,不断重复着举刀、落下的单调动作,血溅洒在她们美丽的肉体上,如同笼罩上一层红色的莎曼。 趴在地上的庄洋也终于明白了她们为什么不穿衣物,身披红袍。那么多的血,溅在衣服上不是很麻烦吗,用红袍一裹,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个女孩才缓缓站起来,地上的男生已经彻底没了人样,更像是一摊烂肉,所谓千刀万剐,恐怕也仅此而已。 ...... ...... 天气虽然越来越凉爽,可我们604党的生活却依旧火热。这段时间没遇上什么怪事,司徒忙着学习,林政忙着玩儿,小光忙着追周媛艾,我也忙着跟萧香进一步拉近关系,生活有滋有味,唯一烦心的是,独臂甲虫给我弄丢了,当时还想着它能自己溜回来,可谁知道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是不见踪影。这事我半点不敢在电话里跟阿爹说,不过有了萧香,我也渐渐的就不去想了,那狗日的要真像阿爹说的那么灵,自己肯定会回来,否则的话,保准就是阿爹给人坑了,那阴兽根本就是个次货。 其实到现在,我都能感觉到萧香对我其实是有那种意思的,无奈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不过前几次约会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开始牵手了,相信离开花结果也不会太远。 这天中午,我刚和萧香从城里吃了午饭回来,我正美滋滋的推开寝室门,突然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居然在我们寝室里。 司徒、小光、林政都在,看他们神情严肃,我立刻走了过去。 “警官好。”我给那中年警察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司徒:“怎么了?”我首先想到的是,小光的黑客身份被识破了,警察正来抓人呢。 司徒说道:“何铁柱死了,今天早上你去风花雪月的时候,尸体被图书馆值班员杜阿姨发现的,因为我们之前跟他打......闹过矛盾,所以警官就来问一下情况。” “什么?那大傻个死了?”我心说不可能啊,“怎么死的?笨死的?” “诶,死者为大。”警察说道,“你们虽然闹过矛盾,但还是客气点吧,我就是循例来看看情况,刚才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们想到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吧。” 警察留下一张名片,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对我们说道:“我是说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们觉得奇怪,都可以告诉我。哼,这所大学啊......” 他这话听着古怪,但我们这学校的确事情太多,隔三差五的就来警察,也就难怪人家了。 关上门,我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政笑道:“我们三个挤进去看过了,何铁柱是被人用刀捅死的,那尸体,我都没法形容,不知道给人捅了多少刀。” 小光说:“警察据说还根据杜阿姨的描述,找到了一个目击者,就是一个师兄,不过那人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什么也不说。” “哎呀,我早点回来就好了。”我叹道,也不知这是凶杀还是有东西作祟。 司徒好像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凶杀的可能性更大,而且是有预谋的,图书馆的电源给人切断了,何铁柱失踪了三天,别人都以为他跟女朋友出去了,典型的谋杀,不过为什么要让他死在图书馆,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何铁柱整天在学校里惹是生非,也不知道这回招惹到谁了。”我说道,“不行,我还是要去图书馆看看才安心。” “那你最好把萧香带上。”林政突然说。 “为什么?” “这都不懂,去了之后,你把何铁柱的死状跟她一形容,她保准吓得扑到你怀里,那接着你不就可以.......嘿嘿嘿.......” “去你妈的,早晚是我老婆,老子用得着费这心思?”说完,我直接拽着林政一起出门,司徒和小光也跟了上来。本来想给老罗打电话叫他一起,可打过去之后,老罗却说他正忙着,我们略微一想,就知道,这家伙保准是跟那可爱的胖妞李西鱼在一起。 到了图书馆才知道,想去看现场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门口堵着警察,谁也进不去。 虽然没能看到现场,不过从周围几个女生的议论中,我们还是听到了一些线索。 第二十八章 七号社 “听说何铁柱死得很惨啊,身上被扎了几百刀呢......”一个女生咿咿呀呀的低声说道。 “可不是吗,谁会做出这种事情?”另一个女生一边附和一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会不会是咱们学校的同学干的?” 一个头发染得五花六道的女生神神秘秘的对她俩说:“这个何铁柱虽然死得惨,但我看也是活该。” “呀,你怎么这么说?” 那女生冷哼了一声,“哼,他才来学校没两个月,就骗了好几个女孩子,中文系有个女生听说还被他强行给那个了。” “啊,强奸啊,那为什么不去告他?” “嗨,黑铁柱别看人傻,骗女孩子可有一手了,花言巧语的,而且说出去名声也不好,所以就这样了呗,不过上回他们体育系有个女生被他骚扰,那女生特别有脾气,扬言要把何铁柱千刀万剐呢。” “千刀万剐......那不是应验了吗?难道是那个体育系的女生干的?” “谁知道呢。” 听了这段对话,我们四个都是面面相觑,这时就到林政出马了,果然,这家伙很快就把那花头发女生带到了学校的水吧里。 她叫做若薇,姓什么却不肯说,我暗想这名字挺好的啊,怎么就是不肯说自己的姓氏呢,后来才知道这女孩姓史,我们倒不觉得怎样,就她自己心里忌讳,小时候,那些小伙伴都管她叫“小史”。 闲聊了一阵之后,司徒问道:“若薇啊,你说那个扬言要把何铁柱千刀万剐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哦,她啊,出名得很,叫‘奶王’。”若薇喝着果汁说道。 “什么?”我们都是一愣。 若薇解释道:“那女的身材贼好,那胸,别说男人,就是我们女的看到也羡慕得很。” “她也是大一的?”我问道。 “大二,是我们师姐,不过别看这女的身材一级棒,可她好像打死了守身如玉一样,听说都不怎么跟男的接触,或许啊,呵呵,她是取向不同。”若薇笑道。 跟若薇分开之后,我们就去体育馆找那位奶王——王雨馨。然而,人是找到了,可弄了半天,居然也没能把她给约出来。 “这女的好像真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啊。”林政说道,“诶,杰哥,要不你让萧香去问问,说不定能行。” “不行,万一这奶王真是兔爷,我家萧香那不是得吃亏啊。”我说道。 “哎哟,还你家萧香,人家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不就牵了个手嘛,都是女的,光天化日她能吃什么亏,告诉你,偶尔让女人给你办点小事,其实能满足她内心的成就感......”林政耍着烂舌头,最后居然把我给说动了,于是我给萧香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了她。 此前我和萧香说,我们604的四个人都是侦探迷,遇到这种事情总爱插上一脚,于是乎萧香也没往深处想,果然答应了。 司徒说:“只是一句话,还不能把嫌疑都放到她身上,我们还是多去打听打听何铁柱失踪前都干了些什么吧。” 于是,我们四个人分散开,找各种人去问这些事情。晚上回寝室时,司徒他们三个还在忙活,我便给他们打了饭,一个人率先回到寝室。 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三个人回来了,开门一看,却见是一个戴着眼镜,挺斯文的同学。 “你好,你是陈杰吧?我是新闻系大三的方云阳。” “哦,师兄啊,有什么事吗?你怎么会认识我?”我笑道。 原来,因为我之前在很多人面前露过一两回脸,所以也算有点知名度。方云阳说道:“我是学生会名下‘七号社’的会长,我们七号社是神秘事件兴趣俱乐部,呵呵,其实就是没事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有空了就去外面旅游什么的,哦,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七号社。” 说着,方云阳把一张一半红一半黑的七号社宣传页递给了我。 说起来,这种社团还比较对我胃口,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先天性优势,我们604党手里的秘密已经足够这种社团研究几十年了,所以也并没有太大兴趣,可人家会长都亲自来请了,总不能一口拒绝吧。 “哦,这样啊,方师兄,要不让我稍微考虑一下?”我说道。 方云阳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们七号社都是一群对神秘事件兴趣很浓的男生,加入的话,我们会把很多新奇的资料都给你看的。” 我笑着回应,很快就把这位方师兄给打发了。 司徒三人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开饭。大家一边吃一边说整个下午的成果,但总结起来对那何铁柱就三个字——王八蛋。 认识何铁柱的,没一个不烦他的,问了一圈下来,说的都是这家伙怎么怎么坏,怎么怎么无耻。不过这些事情总不至于要他死啊,小光最后说道:“哦对了,我还打听到,何铁柱最近在申请加入学生会。” “他这种人也会对学生会感兴趣?”林政说,“多半又是看中学生会里哪个女生了。” “不知道,不过听人说他还挺上心的,连着几天都在申请,可那个社团死活都不让他进。”小光说。 “哪个社团这么有眼力啊?”我笑道。 “嗯......好像是叫什么‘七号社’。”小光说。 我听完当即让下了碗筷,“七号社?嘶......怎么这么巧,今天那会长还来咱寝室让我加入呢。” 说着,我把七号社的宣传页递给他们看,同时又疑惑道:“那方云阳说过,七号社里都是男生,何铁柱这样的性格,怎么会费心思想要加入进去呢?” 司徒放下宣传单,说道:“只能说明,这个七号社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很可能有什么情况是何铁柱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杰哥,既然人家都邀请了,你干脆就进去吧,说不定真能找到线索呢。” 我点了点头,因为这次的事情大概就是谋杀,所以我也没有那么紧张。吃过饭之后,我就给方云阳打了电话,方云阳高兴得不得了,电话那头还有几个男生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什么“UFO”啊,“神秘电码”啊这种。 第二十九章 六年前的女生 学生会在大学西南角有一桩独立楼房,虽然只是五层小楼,还是旧楼,可也算非常豪气了,毕竟其他大学的学生会能有几间教室就算不错了。 可是第二天我在里头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哪个办公室门口挂着七号社的牌子,再给方云阳拨了电话才知道,原来七号社的办公室是在大楼天台上,进去一看,发现那完全就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板房,不过整个天台的面积都在里面,很大,而且里面的设备也非常不错,除了电脑,还有各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设备。 方云阳带着我四处看,也给我介绍了不少人。屋子里坐着十来个人,清一色男生,他们的样子看着挺认真,可研究的全是外星生物、神秘事件这类东西。 “陈杰,你爱好哪一类啊?”介绍完七号社情况之后,方云阳问道,“我们这里有‘星外研究部’‘异常生物部’‘神秘事件考察部’和‘灵异调查部’。” 我想既然都来了,好歹也选一个吧,于是便说道:“我还是加入‘灵异调查部’吧,呵呵,你们手头上有什么灵异事件啊?” 方云阳说道:“‘灵异部’只有小昭一个人,他手里的资料我们也部常看,不过就目前看来,‘813神秘坠楼事件’最值得研究。” 我知道,方云阳所说的813神秘坠楼事件,和以前老胡讲的是同一个事情,七号教学楼,813教室。因为那个小昭今天不在,方云阳就拉开了他的办公桌,从里面取出了813教室的资料。 我对这件事情一直很感兴趣,接过资料后便准备翻看,不过随即有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哦对了,师兄,有个事情我想问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 “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个叫做何铁柱的同学申请加入七号社啊?” 方云阳想了想,“嗯......好像是有这个个人,我记得他是体育系的。” “那你们干嘛不让他加入啊?”我问道。 方云阳笑道:“我们对社员也是有一些要求的,看到何铁柱的申请之后,我也问过一些人,大家对他的说法都不好,而且这事情想来也奇怪。” “哦,怎么奇怪了?” “何铁柱的性格似乎不像是我们这一类人,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想要进来,第一次我们回绝他之后,他竟然又连着申请了三次,总让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理由,这种带着异样目的而来的人,我们是不可能收纳的。” 他妈这话就像是在说我一样,我干咳了两声,接着说:“师兄,你知道何铁柱他已经死了吗?” 方云阳点了点头,“这事情谁不知道啊,他那么爱惹事,咱们这个年纪的人又冲动,发生这种事情也难怪。” 我一直盯着方云阳的眼睛,感觉他并没有隐瞒什么的样子,再看看四周的人和环境,真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里会有什么能让何铁柱感兴趣的。 中午的时候,我和萧香在食堂里碰面了。 “你今天真漂亮。”看着一身蓝色连衣裙的萧香,我忍不住夸道。 “你还有没有别的词?每天都这样说,多半口是心非。”萧香佯装生气的嘟起小嘴,随即却笑得很是开心。 我们闲聊了一阵之后,她说道:“我去见过王雨馨了,她这个人其实也没像你们说的那样难以接触,也不是什么取向有问题,只是人家发誓这辈子只和自己未来老公接触,所以对其他男生才那么排斥。” “啊,用得着吗?天底下这么多男人她都部接触?在店里吃饭遇到男服务员,也不说话?”我暗想这女的心理是不是有问题,不过再一想,这种性格之下,被何铁柱调戏,甚至何铁柱还对她动手动脚的话,那会不会让王雨馨产生强烈到可以杀人的愤怒呢?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只是戒心重了一点罢了。”萧香接着说,“何铁柱的确骚扰过她,不过王雨馨也当众扇了何铁柱一耳光,那何铁柱还死缠烂打,说什么不把她弄到手,誓不罢休。王雨馨很苦恼,回到寝室后,有个同学叫她不用担心,说会去劝何铁柱不要乱来,那个同学平时就很仗义,没想到她这么说了之后,何铁柱就再也没有来找过王雨馨。” “那个女生叫什么?”我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萧香笑了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她叫沐夏。” “沐夏。”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她跟何铁柱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萧香刻意把饮料吸管吸的作响,我也随即冲她笑道:“香香,那你有没有......” 萧香得意的扬起下巴,“唉,我和王雨馨聊过之后,很快就找到了沐夏,大家一起打打羽毛球,也就随便聊了聊。” “是吗?”我嬉皮笑脸道,“有没有发现她有异常啊?” “你别总把每个人都当成嫌疑犯,沐夏挺爽朗的,她才不会去杀人呢。” 我眼睛一眯,“才聊过一回,你就这么肯定?” “这叫女人的直觉。”萧香说着,拿出手机,翻开里面的相册,把一张她跟沐夏的合影拿给我看。 照片里,一身运动装的萧香拿着羽毛球拍,青春无敌,美得让我几乎挪不开视线,在她身边,有个一头短发,笑得非常灿烂的女生,模样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个叫做沐夏的女孩子人如其名,就仿佛沐浴在夏日艳阳下的美丽花朵,单从照片上就能看出她非常活泼外向。 “嘶,这样子还真不像杀人犯啊。”我心中也不禁有了和萧香一样的结论。 可就在这时,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牙齿打颤的“咔咔”声。扭过头,只见一个比我大上几岁的师兄端着饭菜,目光凝固在手机照片上,同时,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的发抖。 这师兄大概是打饭经过,视线正好也看到了照片,然而,在这张充满阳光气息的照片上,他看到的却仿佛全是恐怖,整个人的表情简直都吓傻了。 忽然间,这人夺过手机,放到眼前使劲的去看,然后哇的大叫一声,把手机往我身上一扔,接着就跑了。 我感觉到异样,先将手机还给萧香,“你先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萧香点了点头,我也立刻追了上去。 跑着跑着,我就觉得奇怪了,这师兄狂奔的方向,居然是学生会。 “诶,师兄,你等等我。”我怎么喊他也不肯停下来,最后,更让我惊讶的是,这人居然跑到了大楼天台,七号社的办公室。 方云阳那些人都在呢,我们全都诧异的看着他。 “小昭,你怎么了?”方云阳看了看他,又看向我。 我走上去问道:“你就是小昭师兄?” 小昭根本就不理会我,只是在抽屉里不停的翻找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终于拿出了一张班级合影。 “没错,没错......是她......”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之后,小昭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我们全都莫名其妙,小昭却用手指向了照片上第二排最左边的一个女生。 我放眼看去,只觉得这女生的样子和笑容非常熟悉,随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沐夏吗? “师兄,这个女生叫沐夏,你怎么好像挺惊讶的?” “沐夏?哼。”小昭一笑,然后指了指照片右下角的时间。 我一看那年月,顿时就傻了,“这,这是六年前的照片?” “不错,是六年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这个女生叫做张晓迪,拍完这张班级合影后第三天晚上,她跟另外两个女生以及一个男生,从七号教学楼813教室跳了下去。” 我心中狂跳,脑海中那张笑容洋溢的脸孔开始出现了一种不真实感。 难道说,何铁柱的死、沐夏......都和813坠楼事件有关系? 第三十章 巫咒(1)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司徒打来的。 “喂,你那边怎么样?”司徒问道。 “回头再说吧。”因为周围这些人的存在,我也不便在电话里和司徒详谈。 听出我的语气,司徒说道:“嗯,不过我们打听到另一件怪事。” “什么事?” “何铁柱死前不是失踪了几天吗,其实他是回家了,林政跟他母亲谈过,他母亲说何铁柱那两天好像是在躲什么人一样,整天窝在家里,连门都不出。我怀疑他是遇到了某种非常危险的情况,他躲避的,可能就是七号社的某个人或者别的什么。你在那里多留心一下,不要漏掉细节。” “嗯。”我挂了电话,便向小昭询问起了七号楼813教室的详情。 小昭在七号社独自负责灵异事件调查,虽然都不太靠谱,但他对这类事件却非常认真,在他调查的所有事件当中,以813神秘坠楼事件最为用心,因为那些死掉的人都是有据可查的,目击者也非常明确,小昭曾经花了好几个月去深入调查这件事,尽管最后没有找出真相,但他对事件的了解却比其他人都更为详尽。 小昭师兄点了一支烟,说道:“其实813教室在很早以前,就发生过怪事。那是我们大学新校区才开始建设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所有教学楼的总体建设都已经完成了,唯独七号教学楼进度非常缓慢,原因是,七号教学楼开建当天,就有工人受了重伤,一个月后,有领导前来视察,竟然也在七号楼被砸伤了。大楼建到第八层的时候,出现的怪事就更多了,最离奇的是,水泥打上去之后,怎么也不干,或者是干了之后,第二天又全都化成了泥浆,搞得工人们人心惶惶,这里是大学,本来那些领导都不信那些的,可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就偷偷了请了一个风水先生来看看。那是一位老先生,他在大楼外面看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他进去一做法,那些怪事立刻就会消停。但可怕的事情接着就发生了,那老先生独自进了未完工的大楼,隔了四五个小时都还没出来,眼看天就要黑了,领导一急,便让大家伙都进去找人,但几十个人进去几乎把楼都给掀了,却根本找不到那老先生的踪迹,只看到八楼一间教室的门口,撒着黄纸和附录。” 我听得直皱眉,问道:“那间教室就是后来的813?” 小昭师兄点了点头,“没错。但说来也奇怪,那位老先生失踪之后,七号教学楼的建设却莫名的顺利起来,一两个月功夫就封顶了。但自此以后,813教室就接连发生怪事,先是有个女老师在813教室授课的时候,突然身子一僵,然后就冲着所有同学怪笑,大家正奇怪呢,突然,那女老师就抓起桌上的铅笔刀,像切萝卜一样开始割自己的大腿。好在教室里人多,男生们上前阻止,才没出大事,后来在精神科检查,医生说那女老师根本没问题,她自己也什么都不记得。总之,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学校也正苦恼呢,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813教室在好几年里,都没再发生任何的怪事,可就在所有人都忘了那些怪事的时候,突然间,也就是十二年前的一天晚上,就发生了三个女生一个男生接连跳楼的事情。当时教室里还有好多学生在上自习呢,那四个人就跟当年那割自己大腿的女老师一样,先是突然站起来冲大家怪笑,紧接着就踏上桌子,然后从窗口跳了下去......” 小昭师兄接下来的讲述就跟老胡之前给我们说的那个事情基本一致了,当老胡的哥哥目睹了六年前那件怪事之后,学校就将813教室用水泥给封死了。 而照片上那个叫做张晓迪的女生,就是其中之一。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的是,可你手机里那个女孩儿和张晓迪相似到这种程度,简直就不可思议了。”小昭师兄对我说道,“我以前还看过张晓迪表演话剧的录像,所以对她的样子很熟悉,那个沐夏和她不仅仅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如果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就得多留意一下了。” 方云阳问道:“为什么要留意她?长得像又怎么了。” “社长,你不知道,如果坠楼事件是一个灵异轮回的话,那按照前两次的经验,每隔六年,813教室就会出大事啊,再过六天,就正好是张晓迪她们跳楼之后的第六年。”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阴沉下来。 一个研究UFO,绰号叫陆哥的师兄说道:“可813都给封死了,就算想去那儿跳楼也不可能啊。” 听到这话,我心里突然一动:发生过那种怪事的地方,单凭水泥板儿砖,就真的能封死吗?看样子,有必要去813教室仔细查探了。 离开七号社之前,我仔细打量了这里的所有人,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当然了,研究这些东西的人,在别人眼里肯定都是怪咖,我很想告诉他们,你们研究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末学,世上邪怪的事物是存在的。不过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萧香给了发了信息,说她回寝室了,我们又约好了周末去城里。正走到寝室楼下,便看到老罗远远的给我打招呼。 “你也舍得出现啊,怎么?不用陪你的李西鱼了?”我笑道。 “唉,少废话,你老舅来了,我接你去见他。”老罗推着我往前走。 “啊,老舅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他说要见一个人,就在学校外面不远。” 我们到了校门口,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哟,急急忙忙的,要去干什么啊?陈家少爷。” 我最受不了庄妮薇假模假样的媚笑,“去泡澡,你要一起吗?” “好啊。”庄妮薇笑道,“一起洗洗身子,也好让你比较一下。” “我比较什么啊?”我愣道。 “看我跟萧香同学谁更女人啊。” “我艹,风骚也不用这样表现吧,庄老师,您就放过我们,假装跟我们不认识吧。”老罗说道。 我们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庄妮薇突然在背后说道:“陈杰,813的事情你们搞不定的,需要帮助的话,记得来找老师哦。” 我猛的一回头,庄妮薇却扭着屁股走远了。 第三十一章 巫咒(2) 我心里诧异,庄妮薇的语气,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她来大学做老师是带着大目的的,怎么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难道说......813教室的异常,和她的目的相关?”我正想着,老罗却在前面催我。 两个人到了一家宾馆,在门口,我便远远望见了老舅的身影。此刻,老舅正跟一个穿得很严实的人在交谈,看到我们来了,那人一闪身便走了,看背影,我感觉这个子不高的家伙还有些熟悉,嘶,是谁呢? “老舅。”见到老舅之后,我一开心,把什么都忘了,“你到了怎么也不先跟我说一下。” “呵呵,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嘛。”老舅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罗说道:“他,学什么呀,整天就在给我师父找儿媳妇呢。” “你少放屁啊,老子这是生活学业两手抓,两手硬。”说笑了一番之后,我便带着老舅去了一家大饭店,点了一桌子的菜。 老舅坐下之后就询问我这段时间的情况,于是,我把自己来大学之后的经历无一不详的告诉了他。 把话说完之后,我就问他:“老舅,你跟我说实话吧,为什么会送我到这儿来上学?这大学古怪得很,好像每天都在发生怪事。” 老舅笑了笑,抿了一口杯里的五粮液,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说:“你们寝室里那个叫什么小光的,今年多大啊?” 我再电话里就给老舅说过他们三人的异常,刚才又讲了一遍,没想到老舅竟然对小光最为在意,“小光今年应该和我一样,十九吧。” 老舅眯眼似乎在算计什么,然后点了点头,“这就对上了,看样子,这个徐佑光就是那个人了。” “啧,老舅,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玄乎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在意小光干嘛,我觉得,林政的情况更古怪。”我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那所大学的事情嘛,那就得从这徐佑光说起。”老舅说道,“一百多年前,道门、玄门、阴司、巫咒师之间发生过一次非常可怕的争斗,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一直持续了大半年,连你们老陈家也被卷了进去,这一斗所为的,其实就是巫咒师手中所掌握的一件宝物,那宝物名叫‘蓝斗篷’,据说,只要披上那件斗篷,巫咒师就可以发挥出超乎想象的能力,道门、玄门、阴司,三方对此都颇感畏惧,而且暗地里,大家也想把东西抢过来,以为己用,刚开始,四家人还是谈判,到后来,道、玄、阴三家突然获知,在巫咒师手上,如蓝斗篷一样厉害的宝物竟然还有另外三件,这个消息让众人一惊,有人挑拨说,巫咒师正想将另外三家头目人物聚集起来,一举铲除,从而独大,于是乎,道、玄、阴三家人便合力与巫咒师相斗,当时天下都还乱着,死的人虽然多,但因为全是暗地里的事情,所以外人知道的并不多,虽然当时的巫咒师非常强大,无奈三家联手,最终,他们也几乎被斩尽杀绝。” 说到这儿,老舅又抿了一口酒,“不过,当时巫咒师的头领,也就是‘巫圣’却靠着手下人拼死力保,勉强逃了出来,他知道巫咒师这一行从今以后都要断绝了,万念俱灰,便将四件宝物都藏在一个隐秘的地点,然后带着妻女销声匿迹。道、玄、阴耗费数十年时间,才在十几年前找到了那个地点。只是,当年的巫圣在四件宝物上都铸下了强大的巫咒,四件宝物只有他的后人才能开启。”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也就是说,那所大学的校址就是巫圣当年藏宝物的地方?而小光就是巫圣的后人?” 老舅点了点头,老罗却说道:“不对啊,李先生,十年前就知道的事情,跟现在有什么关系,东西肯定早就被人取走了啊。” 老舅笑道:“那四件宝物非比寻常,就算知道它们在地底下,能不能找到却要看命数,十几年了,来此的高手不计其数,可谁也没能找到半点线索。那四件宝物单是一个‘蓝斗篷’就骇人无比,合在一起,也就不难想象那大学的风水之古怪了。” 我说道:“那小光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找宝物?” 老舅说:“他家里人让他来,肯定就是有这个意思,但具体的情况,恐怕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只不过,听你和秦风的讲述,此人巫咒的天赋是极高的,如果他知道了当年的恩怨,一旦强大起来,恐怕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啊。” 我愣了一下,随即道:“老舅,你不会是想来个斩草除根吧,我可先把话说明了,你要对小光动手,那可别怪我......” “你激动什么?”老舅白了我一眼,“当年的事情早过去了,道、玄、阴三家也历经变化,这年月,谁去在乎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再厉害的人,能厉害得过飞机大炮?唉,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你也多留点心,别让那小子误入歧途,巫圣的后人看样子就是要他去开启四件宝物,他或许本来很善良,可一旦那些强大的宝物到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也犹未可知啊。” 我若有所思,突然又道:“诶,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干嘛把我送到这儿来啊?你和老爹不都想让我远离这些东西吗?” “一时半会儿,哪有那么容易给你破命。”老舅说道,“你的身子现在就招惹那些东西,如果不让你待在这种古怪的地方,你早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主要目的嘛,就是用这地方的异常来掩盖你的情况,再则,我们也想让你多历练历练,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你爹现在整天都在外头忙活,为的也是给你铺路,你碰到那些怪事的时候,能解决的就去解决,不要有顾虑,你爹没把话给你挑明,也就是不忍心看你走他的老路。” 我盯着老舅的眼睛,语气缓慢的问道:“老舅,你跟阿爹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啊?” 老舅一听我这话,表情短暂的僵了一下,随即又大大咧咧的说道:“不让你知道的事情多了,没事别整天瞎猜。” 我把话咽了回去,然后继续吃东西,本想带司徒他们见见老舅,老舅却拒绝了。 “他们的情况很特殊,站在我的立场,和他们见面有不少问题。”老舅说,“你们年轻人血是热的,不过老舅劝你,和这些人之间适可而止就好,走得太近,将来......” 老舅没把话说明,但我能够感觉到他对司徒和林政的看法。老舅这样的人,有谁不能见的?那当然是邪秽了,林政身上的东西是魔,司徒的情况也很是异常,老舅跟他们碰面,从立场上看,那就得动手,他这么说,其实就是在顾及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