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上了贼车 傍晚时分的三德村笼罩在一抹夕阳的残红里,布满尘埃,显得古朴老旧。 三德村居住的多半是外来民工和本地农民,是闵安市福瑞区有名的贫民窟--贫穷,落后,破败。 但是眼下,这个三德村被闵安市房产大亨杨家看中了,杨家想买了这块地建造一个度假村。 也别说,三德村虽然是个小农村,但四周连接的城镇多为发达,且环境也好,少污染,杨家就想把它征用为商业用途。 价是开了,杨家也不坑人,按照一平米多少钱计算,不少人是同意了的,但是也有些顽固分子,任凭杨家房产的代表人说破了嘴也不愿意。 杨家也没法,这些村民意见不统一,不搬走,他们这没法开工,于是一僵持,就僵了三天。 现下,七八辆豪车停在三德村村口,杨氏房产的大公子杨至君负责此事,此刻眼见太阳下山了,正从那辆迈巴赫里走下来。 杨至君一如他的名字般,君子模样,翩翩如玉,长眉落着春风,白西装笔挺俊秀,微微一笑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他是刻意等到傍晚之时和村长谈判的,这毒辣的日头,三德村里的屋子没装空调,他委实觉得难受。 杨至君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谢顶的胖秘书,胖秘书一边给杨至君递资料一边赔笑:“大少爷,其实这事只要我们再加点价钱就可以拿下了,董事长讲了,一旦这块地开发出来,收本滚利不是问题,只要现如今能安慰得了这帮刁民。” 杨至君接过资料随意翻了两页又扔了回去,“之前不是给了这里的小孩子一点甜头?孩子们是欢迎我们的,我们再往上抬抬价钱,保准能拿下。” “可不是嘛,少爷,我们必须尽快拿下这块地。”秘书表现得有点紧张,声音放轻了点,“昨晚接到消息,薄家的黎爷也要这块地,正准备跟我们抢呢,假如我们今晚能拿下来,就高枕无忧万事吉利了!” “黎爷?”杨至君脚步一顿,“他凑什么热闹?” “那位爷可不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我们可得提防着点。” 杨至君轻哼一声,抬高了脚往村子里走了。 秘书和一众黑西服幕僚亦步亦趋跟紧了。 夕阳坠落了地平线,残红洒在三德村的村庄上,愈显古老尘埃。 一个薄弱少年突然从村口的一颗槐树后转出来,手里还拖了一根半米长的铁棍。 少年穿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牛仔衬衣,衬衣里还穿着一件白T,脚上套着一双阿迪白球鞋,头上拉着黑色鸭舌帽。 四周没有一个人,村民躲在家里,杨家人都跟着杨至君走了。 南宛突然抡起铁棍狠狠一砸打头阵的那辆昂贵迈巴赫,“咚”一声闷响,迈巴赫车头顿时凹进去一块。 南宛又用铁棍在车身四周刮擦了不少,才将棍子扔进了附近的河道里,拍拍双手,看看夕阳,又蹲回了槐树后。 那些辆豪车的最后头,静静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一个男人稳坐在后车座,也将少年砸车那一幕尽收眼底。 “把杨小人车砸了,那人要不是和杨家有仇,要不就是三德村的人。” 他轻抚了一下自个儿熨烫平整的淡紫衬衣,眯起了茶色的眼睛,声音沙哑,透出浓重的鼻音。 “爷,会不会是咱们的人?”驾驶座上的黑衣司机问。 “扯淡吧,老子可不记得手下有这号小白脸。”薄黎降下车窗,从扔在一旁的黑色西服里摸出一根烟和一盒火柴,点燃了烟后抽了一口。 修长白皙的手夹着烟蒂,伸出窗外,车子上头顿时缭绕起了一圈青烟儿。 一直观察着村口情况的南宛顿时抬高了脸,往车队末尾那辆奔驰车望去。 待到看清楚了那圈烟雾后,她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就想走。 薄黎猛地踹了前座一脚,“平四,抓人!” 是敌是友,到了他跟前儿,都得提来问问。 平四毫不犹豫跳下了车,瞅准槐树边上那道淡蓝人影儿一扑而上。 南宛机灵,没被抓着,三两下跑进了街口后的深巷子里,平四穷追不舍。 南宛心里懊恼,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别是杨家的人,这要把她捉住了,可没她好果子吃。 足下发力,她跟平四绕了一圈儿,从另一边跑回了村口。 村口,穿着白西服文质彬彬的杨至君正好领着一帮人走出来,南宛与他们面对面撞个正着。 “该死!” 南宛没料到他们出来得这么快,身后又有人在追,她一时之间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两难境地里,简直前后夹击。 她正不知道要怎么办,身后的人突然刹住了脚步。 平四犹豫地盯住前边的杨家人,他也没预料到杨至君这么早就出来了,难道事情谈成了?但看杨至君脸色,并不大好看。 难道吹了? 南宛神使鬼差地同平四对了个眼神,彼此皆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南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撒丫子跑向那辆黑色奔驰车。 一声惊呼从杨至君的胖秘书嘴里发出:“少爷,您的车--” 胖秘书痛心疾首,惨烈呼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砸了我们少爷的车?是不是三德村的兔崽子?难怪刚才这帮刁民们突然对我们发起难来,原来早有图谋!太气人了,太气人了……” 杨至君却盯住那道戴着鸭舌帽的淡蓝人影,觉得此人鬼鬼祟祟,一见他们就跑,有问题。 “抓住他!”他对身后的保镖下了命令。 平四却急了,这个少年往他们爷的车上扑,身后又跟过来杨家的保镖,感情这个少年是专门来挑拨离间的? 但是平四拦不住南宛,眼睁睁看着南宛打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他僵硬着身子站在车外,战战兢兢:“爷,爷?” 薄黎和硬坐进来的南宛面对面平视。 气氛诡异而古怪。 薄黎一只手还伸在窗外,指间的烟蒂燃着烟儿。 “呦,是个妞儿?”他微微挑起一道眉。 昏暗的车厢里,南宛依旧可以清晰看到这个男人挑起的这道右眉上横着一道细微疤痕。 疤痕像道微龙纹身,给这男人的脸增添了一丝冷戾的残酷。 南宛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茶色,桃花眼,长得极其好看,所以他随便一眼,南宛都觉得深邃而冷酷。 冷酷来自他身上的气质,他像是厌恶她突然跳上车,虽然话里平静,但满脸的不耐烦,满身的戾气。 南宛咽了口口水,深知这男人不简单,但碍于外头有杨家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借我躲一躲。” “呦,不怕我和外头的杨小人是一路的?” “杨小人?”南宛愣了一下,“你是说杨至君?” “你是谁?” “你管不着。” 薄黎把手收回来,抽了一口烟,又吐出一抹烟圈,猛地伸手揪住了南宛的衣襟,将她提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冷冷道:“上了爷的车,也敢和爷打哑谜?妞儿,好好回答老子的话,胆敢一句不实,老子把你踹下去!” 说罢,他朝车外的平四打了个手势,平四会意,替他们关上了车门,转过身迎向正走过来的杨至君一行人。 杨至君的脸色有些难看,方才认不出平四,但现在走近了,怎么能不明白这个穿黑衣的平四是黎爷手下的人。 胖秘书更是对着那部奔驰车哈腰点头:“这车里坐的是黎爷吧?” “正是我家爷。” “不知黎爷驾到三德村,是为了何事?”胖秘书冷汗直冒,他探听到黎爷也看中了这块地,但没想到黎爷的座驾就跟在他们车队后面。 这天气又热又闷的,也不怪他们看走了眼。 但是眼下和村长洽谈的事出了差池,他们家少爷的车也被砸了,黎爷又一直待在这里,这事儿可就为难了。 车子里,南宛盯住薄黎,心里飞快做着计较。 第一,这男人不是杨家一伙的。 第二,杨家说不定以为杨至君的车是这男人砸的。 第三,这男人为了撇清责任一定会把自己丢下去交给杨至君。 思量的空间,薄黎抽了一口烟,用那把沙哑鼻息又重的声音发问:“你和杨家有仇?” “没仇。”这是实话。 “你有病吧!”薄黎上下打量她,满眼鄙夷,“白瞎了你这张脸蛋,居然是个精神病。” 这女人长得其实不赖,白白净净,下巴尖尖的,尤其眉眼,清秀得就跟画出来似的,不说多惊艳多倾城,但够味儿,就是寡清了点,看着不大近人情。 南宛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三德村人?” 薄黎扫了眼她的装扮,“这件牛仔衬衣淘宝货还是地摊货?” “你管得着吗?” “里头这件白T是今年LV的夏装休闲主打,在闵安市是买断品,一件价格少说三万,还有你头上这帽子,Gucci的。” 被他看穿了服装品牌,南宛也不急,“那又怎么样?” “呦,妞儿还挺狂。”薄黎一手夹烟,一手猛地掐住了她下巴,逼视她漆黑明亮又清冷的眼睛,“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谁呀?”南宛不露怯意,冷静地与他对视。 “薄黎,听过没?” “没听过。”这是假话。 她的小心肝颤了一下,鼎鼎大名的薄黎黎爷,她要真没听过那才叫白瞎了一副脸蛋,又不是演什么脑残言情剧,她也不是什么清纯白莲花,哪能什么都不懂。 杨家要算得上是一豪门,那么在薄家面前,只能算一有钱暴发户,薄家才可谓是闵安市的名门。 谁都知道,在闵安市有薄沈徐穆四大军政之家,薄家又是四家中的首家。 权势滔天,名门中的名门,豪权中的豪权,而薄黎是薄家独子,可见身份之尊贵。 但让人惧怕的不是黎爷的出身,而是七年前他的手上沾过人命。 据说那件命案闹得很大,死了好几口人,上头层层追查,查到了薄家的少爷身上,薄老爷子气得亲自狠鞭了薄黎一顿,又把薄黎押送到军队里磨练了两年。 那桩命案久远而模糊,多数人都不记得详细情况了,南宛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更是不了解细节,只是潜意识里明白,这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别给老子扯淡装傻,你砸了杨小人的车,敢躲老子车上?滚下去!” 薄黎一挥手,手指都要掀到南宛脸上了,南宛连忙伸手一抓,抓住了他的手指。 ------题外话------ 箬水回来发新书了,婚恋宠文,豪门恋情,男女主双洁,一对一,男毒舌,女傲娇,文笔剧情有保证,坑品也有保证,一定要收藏追追看,么么么么么! 爱大家,新的一年祝大家万事如意,开开心心,幸幸福福! 002 踹人结怨 《小妻》不占坑,直接开了,日更,更新时间放在每天早上9点55分哦,拜求美人们收文啦,薄大爷和南小宛很需要大家的支持~ ------题外话------ “便宜不了,迟早也会收拾她。”薄黎冷笑,“打个电话给玄明,三德村的事让他管着。” “就是便宜了那个小白脸。” “无所谓,杨家迟早要收拾。” “是,但是爷……”平四回想起之前杨至君的脸色,“您刚才那么做,等于和那个小白脸承认了杨少爷的车是您给砸的。” 薄黎靠在车头,摸出火柴划了一根,点燃了一支新烟,“平四,回头让人收村子。” 村子里亮起了灯光,夜风消散了七月天的暑气。 “正有此意。”南宛一拍身上尘埃,转身走了。 薄黎瞅着她脸上那冷淡的笑容,讥诮掀唇:“下次别让老子碰见你!” 要和杨家没关系,她也就不会费尽心思搞砸他的生意了。 扯淡! 南宛回头瞧他,微微一笑,“没关系。” “站住!”薄黎把烟蒂扔脚下碾灭了,“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杨小人什么关系?” “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看在他为自己挡住了杨至君的恩情上,南宛也不和他计较。 翻脸这事儿,薄黎比谁都地道。 待他们走了,薄黎反手推开南宛,“你也走,别在老子面前碍眼。” 一伙人的脸色能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资料甩手扔给平四,平四上前恭敬地请杨至君离开。 但是正面还没见着,薄黎已经抽过了资料往他眼前一挡,“行了,这地儿就交给老子了,你们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别晃荡了,看着心烦。” 递资料的空当,杨至君偷偷朝南宛瞄了一眼,不是他好奇,而是他着实觉得这个小少年很眼熟。 杨至君不理他,兀自对着薄黎露出一个温雅笑容,“黎爷能看上这地,是这地村民的福气,我们杨家也不好扰了黎爷的兴致。” 胖秘书吃了一惊,在身后暗暗扯住了杨至君的衣衫,“少爷……” 杨至君是个明眼人,当下心里思绪转过,从胖秘书书里拿过一堆资料,上前亲自交给了薄黎,“既然黎爷喜欢,那黎爷看看,这是三德村的详细资料。” “这村子不错。”薄黎突然说了一声。 南宛背对着众人靠在薄黎怀里,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薄黎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也沉着气不动。 “新收的小弟,刚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薄黎伸掌拍了两下南宛的后背。 生意没谈成,车也被砸了,杨至君心情还真不好,但是这个薄黎着实让他忌讳,他不敢多怨念什么。 “黎爷说笑了,还没呢,你怀里这位是?” “这地拿到了?”头顶响起他沙哑的声音,鼻息很重。 淡紫衬衣不知浸了什么香水,竟散出一股淡淡的雅香,连那股浓重的烟草味也遮不住,煞是好闻。 薄黎忽然勾起一道凉笑,手臂一抬,勾住了南宛的脖子,带得她直往他胸前冲。 南宛滚了一圈,满身灰尘,此刻站起来,颇显狼狈,她恶狠狠瞪了薄黎一眼,这个男人喜怒无常,实在欠扁。 眼睛依旧落在南宛身上,他满脸狐疑。 杨至君赔了一个笑,“不敢,哪敢怀疑黎爷,只是不知道黎爷来三德村是为了什么事。” “怎么着,你们以为是我砸的?”薄黎拿鞋面踢了一下跟前的南宛,声音冰冷。 杨至君瞪了胖秘书一眼,他看着薄黎脸色就不好,这会儿还提车,真是没脑子! 话未落,薄黎扫去森寒一眼,胖秘书顿时冒着冷汗噤声。 胖秘书小心翼翼道:“黎爷,我家少爷的车被砸了……” 他低头看向薄黎脚下的南宛,南宛背朝他们倒着,他看不清她的长相。 他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迹,俊秀面容不大好看,“不知道黎爷在此……” 二十五岁的杨至君在二十九岁的薄黎跟前,嫩得上不了台面。 薄黎眯着眼睛看向杨至君,“我当车外的人是谁呢,原来是杨大少,怎么着,生意谈成了?” “爷。”平四连忙绕过地上的南宛走到薄黎跟前,“您歇息好了?” 薄黎猛抽一口烟,面朝杨家人立着,一米八四的高大身躯在暗淡的天色里凝成一道暗紫影子,霸道而张狂地散出冷狞之气,直直压迫了杨家人和平四。 一双澄亮的黑皮鞋出现在南宛视线里。 南宛猝不及防,从车上滚了下去,天旋地转间,还没看清四周状况,薄黎跟着下了车。 薄黎猛地伸长手臂开了她那边的车门,同时一脚补给南宛,干脆利落地将她踹下了车。 “南宛。” 薄黎推她的手劲却一松,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再次提着她衣领将她拽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你叫什么?” 南宛自报家门外加恶毒诅咒,反正没指望这男人会立地成佛。 “我……我叫南宛,我告诉你,你今天把我推下去丢给杨至君,你会倒大霉的!” “少扯淡,你谁呀,老子干嘛要救你?” 南宛扒住座椅不松手,“见死不救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他甩开她的手把她往车门处推,“赶紧滚下去。” 车子里,薄黎眉头一皱,不耐烦起来,“老子今天来不是看你耍猴戏的,起开!” 但是薄黎不开口不下车,他们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忤逆了黎爷强上,所以只能无奈地等着。 他们担心的就是这位爷搅乱他们的计划,这块地要是薄黎一抢,哪能落到杨家手里。 平四说黎爷在里头歇息,只一句话就让杨至君无可奈何了。 外头天色渐渐黑了,杨家一行人并平四还站在外头。 “你刚才不是问我我为什么要砸杨至君的车?”南宛不放手,手上愈加用力了,掌心甚至溢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迹。 他不是个温顺的男人,甚至狠戾霸道粗鲁,眼神也透出一股子寒意。 “放手,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不敢抽你。” 手掌是干燥温和的。 他的手骨修长,掌心却不细腻,老茧横布。 003 迟到的人生 南宛回到南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站在浮雕大门前,就着路灯打量这栋豪华的欧式小别墅。 犹豫了半晌,她才按响了门铃。 五旬的老管家孙伯从庭院里走出来,打开门,也不急着让南宛进,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二小姐这么晚上哪儿去了?” “跟朋友出去逛了逛。” “二小姐在这里还有朋友?” 孙伯的老脸映着昏黄的灯光,显露出一丝怀疑和鄙夷。 瞧瞧这个二小姐的穿着,最休闲的中性装扮,还破破烂烂的,身上脏了一圈,看上去委实不像一个豪门小姐。 “我妈呢?”南宛不理会孙伯的异样眼光,径自走进了门里。 孙伯跟在她后面,声音不轻不重,“太太和小姐早歇下了。” 南宛的脚步顿了顿,庭院里的园林灯溢出淡白的光亮,掩映着层叠的花木枝叶,在她面上投下一层朴素迷离的暗影。 孙伯继续说:“明儿个太太和小姐要去做水疗,我得提醒二小姐一句,您和沈少爷的相亲您得记着,明儿个可别说错话了。” 南宛脚步快了一点,推门入客厅,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佣人都下去睡了。 在南家,她是死是活根本就没有人管。 二楼过道的左右两边都是卧室,左边背阳,右边朝阳,南宛的父母和双胞胎姐姐就占据朝阳的两间大卧室,刚被接来闵安南家一个月的南宛就被南母以一句“房间不够”打发在背阳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还是由客房改造成的,因为当初南家这对双胞胎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只留下了白白胖胖的南媛,瘦瘦弱弱的南宛被家里送到了乡下祖父母那里养着。 一养就是二十一年,若不是祖父母双双过世,南家恐怕忘记了在外面还有一个孤苦无依的二女儿。 二十一年,阻拦的不仅是一层亲疏关系,带给南宛的更是整个南家上下对她挑剔而异样的眼光。 此刻,孙伯关掉了楼梯间的灯光,南宛孤身站在楼道里,就着暗色摸索到了房间的门把手,还没开门进去,斜对面的门扉突然被人打开了,一色暖黄色灯光流淌出来,微微照亮了昏暗的过道。 南宛转头望去,见是南媛。 南媛穿着白色蕾丝睡裙,露出秀丽白嫩的肩背和睡裙下一截细腻纤细的小腿。 她瞪着南宛,“你去哪里了?” 上下打量了一遍南宛的衣着,南媛顿时皱起了眉头,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果然是乡下来的,穿成这副模样,你自己丢脸没问题,可别丢我家的面子。” “你管得着吗?” 南媛不喜欢妹妹,南宛也不喜欢姐姐。 虽然是双胞胎,但不是同一个胎盘里出来的,姐妹俩长得不尽相同。 南宛清瘦寡淡,南媛娇媚明润。 南宛转身想回房,南媛猛地冲上两步抓住她的手腕,冷冷质问:“你白天去哪里了?为什么刚才至君和我打电话会问起你?南宛,你别不要脸地勾引我男朋友,你明天就要去和沈家的少爷相亲了,哼,实话告诉你吧,你那根本不是什么相亲,我爸妈是打定主意把你嫁给沈家那个大胖子了!” 南母在隔壁房间安睡,南媛喝问声压低了,但足以迫得南宛皱起了眉头。 她早知道自己的父母不会把自己当成南媛似的疼爱,也知道明天的相亲只是一桩交易,但是此刻听南媛这么咄咄逼人的亲口说出来,她心里还是像被敲击了一下钝疼钝疼。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她抿住唇,甩开了南媛的手。 南媛冷笑:“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要不是怕你不要脸的勾引至君,我才懒得管你是死是活!” 杨至君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在南宛回到南家之前就听说他们两人已经定下了订婚的主意。 南家和杨家都做房产生意的,南媛和杨至君青梅竹马,家族联姻,无异于锦上添花,而南宛,不受待见的二小姐,自然也不能什么忙都帮不上家里,于是由南母做主,托人说媒,想把南宛许给沈家。 沈家是政家,条件是相当好的,但就差在独生子是个体重130公斤的大胖子,他们家正愁找不见好的媳妇,南母恰恰把自己刚回来的二女儿推出去。 好一招联姻妙计! 南宛眼底泛起冷光。 南媛见她不说话,怒得伸手推了她一把,“问你话呢,哑巴了?告诉你,别打至君的主意,不然要你好看!” 南宛身子贴上房门,也不和她计较,更不和她动手,反正她今天在三德村搅烂了杨至君的生意,也砸了他的车,这笔账姑且算两清了。 至于她和南媛的旧事,以后慢慢算。 摔门进房间,气得南媛跺脚,但也无可奈何,今天和至君打电话,至君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大好,还连着问了两遍南宛在不在家里,她真后悔那日让至君见了南宛。 南宛人长得尖俏,性子也寡闷,整一乡下野丫头,亲爹亲妈都嫌弃她,真不知优雅温润的至君怎么会对她起了兴趣。 次日一早,南宛套上南母让女佣送来的白色无袖淑女裙,走下楼,空荡的客厅里只候着孙伯。 孙伯轻扯嘴角,“二小姐起得可真早,先生去公司了,太太和大小姐去美容院了,司机给您留着呢,赶紧吃了早饭上沈家吧。” 镶金紫檀木的大餐桌上,只备着一碗红豆薏米粥。 南宛扫了一眼,胃口全无,自打她来南家,只和家人吃过一顿早饭,她依稀记得那时候父亲的面无表情,母亲的皱眉嫌弃,南媛的幸灾乐祸。 当时的南宛很莫名其妙,她虽然从乡下长大的,但餐桌礼仪也是极其注意的,不知道哪里惹得全家人不快了。 后来南媛讥诮地说:“爸妈看不惯你的这张脸,一笑都不会笑,话也不会说,看了倒胃口!” 一句话,像是把南宛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 她也才明白,二十一年隔开的是一层血缘关系。 她在南家站不住脚,也没有什么理由,只因为她迟到了二十一年。 真讽刺,这一个月,没什么是不讽刺的。 但是南宛在孙伯面前挺直了脊背,微微一笑:“不吃了,走吧。” 虽然说走,但走的只是她一个人,所谓相亲,南家也只会让她单独去面对沈家。 怨恨吗?那是自然,她又不是圣母,也不是在演什么苦情戏,哪能不怨念?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搅黄了杨至君的生意事,还不是因为杨至君是南家的得意准女婿。 004 沈家相亲 南宛坐进黑色的奔驰车里,孙伯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二小姐,等一下到了沈家一定要向沈先生沈夫人问好,嘴巴要甜一点。” “二小姐,您千万不能闷口不言,也不能沉着脸不笑,那样不好看,沈少爷也不会喜欢这样子的。” “二小姐,我与您说话您听到了吗?太太说了,沈少爷很优秀,您能嫁给他,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南宛瞥头,透过澄亮的玻璃车窗看到了孙伯眼底的厌烦。 孙伯厌烦对这个不懂规矩的二小姐的嘱咐和操心,若换成大小姐,他一定不用多费口舌,而且大小姐会很礼貌很优雅地回应他的话。 但是二小姐生性寡闷,又是刚从外面接回来的,一点规矩儿都不懂,不晓得逢人露笑,也不晓得说好话讨人欢心,长得还尖俏寡淡,丝毫没有太太和大小姐的活润气息。 直到车子往外开走,南宛都一声不吭。 眼睛一抬,看到后视镜里司机打量的目光。 那目光和所有听闻南家有个二小姐时的人一样,好奇,怀疑,失望,不耐。 和大小姐南媛天差地别。 南宛理解他们的感觉,嘴角一勾,无奈而漠然。 车子在闵安市有名的鹿苑别墅区门口停下来。 这片别墅区有八栋豪宅,却只住了四户人家,薄沈徐穆,闵安市响当当的军政之家。 南母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就是沈家的少爷。 南宛下车,司机没有多说一句话,把车开走了,压根儿不再管南宛届时怎么回去。 南宛弹了一下裙角,进到沈家气派的大门前,按响了门铃,沈家管家前来开门的时候,南宛露出一个浅笑。 管家愣了一下,也赔了一个笑,“是南小姐吧?” 南宛点点头,管家热情地迎进了她。 沈家有沈母和沈老爷子在,沈少爷沈世旭也在。 沈母些微发福,但保养好,胜在有气质。 沈老爷子以前做过将军,虽然如今头发花白了,但也精神奕奕,看着南宛的眼神慈爱中带着一分探究。 他们家的独子沈世旭长太胖据说是小时候生病吃药才导致的。 南宛多看了两眼沈世旭,沈世旭也看着她,见她眉目清冷不大笑,也不介意,微微笑了笑。 笑容透出一丝暖意,让南宛莫名觉得心酸。 “阿宛,世旭虽然胖了点,但人很好,你们可以试着交流一下。我听你妈妈说,你在医科大上学,真是厉害呢,世旭是理工大学毕业的,学的是金融……”沈母拉住了南宛的手,一边给她拉家常一边小心打量她。 她的相貌是没问题的,长眉大眼,眸子漆黑明亮,脸也很小,下巴尖尖,精巧的人儿。就是寡清了点,不大笑,不大说话。 她的身量也没问题,一米六五,小巧合适,就是偏瘦了点。 最重要的是,南家的二姑娘身世清白,他们沈家的少爷虽然肥胖了点,但毕竟家世摆在那儿,无论如何都要娶一个干净的媳妇。 南宛应承着沈母的话,沈母对她也很好,但她心里无比清楚,她只是南家推出去做交易的。 南家的生意需要高官照顾通融。 南宛盯住沈母的笑脸和沈老爷子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就跟堵住了一样,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所以也不甘心成为家族的牺牲品。 “阿宛,你愿意和我们家世旭交往看看吗?”沈母拉紧了南宛的手。 南宛下意识想拒绝,但眼光瞥到沈世旭带着暖和笑意的脸上,她的拒绝又卡在了喉咙里。 她得承认,毫无亲缘关系的沈家比自己家要让她感觉温暖多了,哪怕只是个交易。 “伯母,沈爷爷,我考虑一下。”她笑了一下。 沈母却觉得看到了希望,连连称好,又坚持留下南宛吃午饭。 “阿宛喜欢吃什么?伯母让厨师去做。” 只一句话,南宛心头泛起酸涩感,她回南家一个多月,亲妈都不曾这么关照过她。 沈世旭微笑:“妹妹这么瘦,午饭多吃点。” 沈老爷子问:“宛丫头喜欢字画吗?” 南宛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母拉紧了她的手对她说:“阿宛别听你沈爷爷的,你沈爷爷喜欢字画,这些年收藏了几幅墨宝,逢人就想炫耀一下自己的那几幅字画,现在连你也不放过。” 沈世旭也笑了起来,扶住老爷子道:“爷爷让宛妹妹休息一下,我陪您上楼欣赏字画。” 南宛听了,笑了:“沈爷爷,我喜欢宋徽宗赵佶的字。” “赵佶!”老爷子眼里一亮,顿时拂开了沈世旭的手走近南宛,“宛丫头居然知道赵佶的字。” “赵佶的瘦金书千字文很有名。”南宛微笑,“不知道沈爷爷喜欢谁的字?” 老爷子眯了眯眼,转头对儿媳和孙子道:“知音,这回可碰上知音了!” 说罢也不管沈母的劝阻,径直拉了南宛的手腕往二楼书房去了,一边走一边乐呵呵道:“你爷爷我也喜欢赵佶的字,赵佶这个人啊,不算一个好帝王,却是一个好书法家……” 南宛眉眼弯弯,不拒绝,认真倾听,尖俏的面容也软了几分。 她爷爷在世时,也很喜欢舞文弄墨的,尤其一手书法,写得流畅而漂亮。 沈家让她倍感亲切,和沈世旭的亲事…… 南宛眼里深了几许。 吃过午饭,沈母送她出来,“阿宛回去和你妈妈说,我们改天约出来见一面,把该谈的事都谈了。” 这个事有两件,一件是南宛和沈世旭的事,一件是南家的生意事。 沈母把南宛送到鹿苑门口,见门口没有车辆停泊,体贴地问:“阿宛,要不要让我家司机送你回去?” “谢谢伯母,不用了,我和我家司机说好了,过会就来接我,伯母您进去吧,这里太阳大。” 这是假话,南家的人不会来接她的,但她有自己的倔强和骄傲。 沈母显得有些不放心,“这样子,阿宛,我让世旭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世旭哥哥等一下要忙,我就不耽误他了。” 午后一点的日头很大,人在太阳下站久了容易出一身汗。 南宛好说歹说劝走了沈母,一摸额头薄薄的汗迹,朝前走了两步,又顿住。 身上没有钱,她即便要打车也没地打。 怎么办?回头找沈母? 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硬着头皮走回去? 别说不知道路怎么走,光是这大太阳就能把人给晒晕了。 正纠结,一条硕大的黑影突然从鹿苑门口蹿了出来。 “汪--” 伴随着一声凶恶的吠叫,一抹凌厉劲风冷不丁迎背扑来。 005 放狗寻仇 南宛只感觉身后一阵恶寒,来不及回头,膝盖处猛地一沉,竟是一只大狗擦着她大腿一跃而过。 她惊而退后,透过刺眼的毒辣阳光,她看清楚了那头狗是什么品种的。 居然是半人高的德国黑背狼犬,浑身毛发透亮,眼神凶煞,正稳稳停在她正前方盯着她。 南宛被它盯出了一身冷汗,这条黑背怎么看都不是善类,尤其张开的嘴巴里露出尖锐发白的狗牙,它呼着热气,紧紧盯住浑身僵硬的南宛,大有一扑而上的冲动。 也不知道是谁养了这么凶残的一条畜牲,南宛腿肚子打起了颤,一步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惹得它疯狂扑过来。 冷汗热汗交织着滑下她后背,她就那么站在门口和这只黑背对峙着,略显狼狈。 “呦,知道怕了?”一道鼻息很重的沙哑声突然从她身后传过来。 南宛一惊,还没转身,一抹高大黑影从鹿苑门口转了出来。 穿着黑色真丝衬衣的薄黎拿火柴擦亮了火,点燃了一根烟,猛抽了一口。 人就站在毒辣的阳光下,也不怕身上的黑衬衣吸热,茶色眼眸冷淡地扫了眼南宛惊惧而狼狈的样子,“南宛?昨天胆子不是很大,现在怎么一见我那乖宝宝就吓成这熊样?” 黎爷?!南宛满脸震惊,打死她她也想不到昨天刚得罪他,今儿个就与他碰上了! 回头看了眼鹿苑的别墅区,她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这座豪华区域里住的可不是薄沈徐穆。 她上了他的地盘,被他逮到可不算正常?哦,也算狗血! 见她面色红白交加半晌不言,薄黎一踢身边的黑背,“怎么着,哑巴了?” 黑背冲着南宛一声狂吠。 南宛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瞪住他,“咬死了我你要负责任的。” “责任?”薄黎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起来,眉眼间却尽是阴鸷,“当年老子连人都敢杀,还怕我家乖宝咬死人?” 南宛皱起了眉头,她惹上了一个恶霸。 薄黎衔住烟蒂,一手向黑背打了个手势,这头凶恶的畜牲竟像只宠物似的乖乖依偎了过去,讨好地蹭了蹭薄黎的腿。 他抚摸大狗油光发亮的毛发,“迪恩,乖宝,是不是一礼拜没吃肉饿得慌了?别急,咱马上就有鲜肉吃了。” 抬起头来盯住南宛,南宛的脸色刷一下白掉了。 “谁家狗吃人肉的?我告诉你,我虽然昨天冲撞了你, 但你也踢了我一脚,我们算扯平了!今天碰到你,纯属意外,你就算杀人放火也要有个度!” 不是南宛胆小,而是那头畜牲盯着她的眼神像在看盘中的午餐,它要真一口咬上来,她哪里还有活路可以走? “迪恩!”薄黎一拍毛茸茸的狗头。 迪恩张开大嘴就冲着南宛一声狂吠,尖锐的狗牙在阳光下渗出一丝白芒,锐得见血封喉,顿时吓得南宛倒退了两大步。 她面上血色尽褪。 薄黎瞅着她惊恐的小脸,忽然心情大好,转回身,他眯起眼睛打量鹿苑内的那八栋豪宅,薄沈徐穆,这四家素来霸占闵安市的军政要职,风光了数十年,他却觉得这份繁荣可以在此了却了。 他又看了南宛一眼,沈母亲自把她送出来的,看来要钦点她做儿媳了。 “缺钱呢?”他抽了一口烟,拿澄亮的鞋面拦住了迪恩蠢蠢欲动的大身子,这头蠢狗,他就是开个玩笑,还真想把南宛当牛肉吃了。 “什么?” “不缺钱怎么从这里出来?” “我不是小姐!”南宛皱起了眉头。 “就你这样儿,人家还看不上你呢。我问你哪家的姑娘,可从来没见过。” 这日头太大,南宛满身的汗迹,穿黑衣的薄黎却优哉游哉,衔着烟打量了一遍她脸上的表情。 这女人有怒气,但压抑着。 她不想再回答他的话,转身要走。 薄黎也不急,抬脚一踢迪恩的下巴,迪恩汪汪两声,猛蹿上前拦住了南宛的去路,目光又凶狠残酷起来。 南宛咬了咬牙,定住身子瞪住他。 就在这时候,前方大道上缓缓驶过来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黑背听到动静,脑袋一转,盯住了那辆车子,后腿发力就要扑上去吼叫,薄黎冷声一喝:“迪恩!” 迪恩呜咽一声叫,反转过身子蹭住薄黎的腿。 南宛趁机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 车子在她跟前稳稳停下来。 后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保养得体的贵妇人的脸来。 “阿宛,来晚了,你看,我们光顾着让小刘来接我们了,忘记你一个人在沈家。”贵妇人身上散出淡淡的香水味,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那笑容映着她耳朵上翡翠色的牡丹耳环透出一丝温凉气息,“不过看你这样子,你和你沈伯母谈妥了吗?” 南宛还没应声,车窗里又挤出来另一张娇俏粉嫩的面容,这张脸和南母有着三分相似,柳叶眉,潋滟秋瞳,水汪汪的像含着万千柔媚,微微一笑,更像是酥软到了骨子里。 也不怪乎人人都说南家大小姐是个美人儿,比起冷俏的南宛来,的确是南媛比较惹人怜。 “南宛,你怎么身上一身汗臭味,别靠过来,我刚做好的妆容,可不能被你熏臭了,等下还要去见至君呢。” 南母倒不关心她额头的汗迹,只惦记她和沈世旭的亲事成不成,“阿宛,你没在沈家说错话吧?正好,我和你姐姐也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拜访一下沈家。” “妈。”南媛听了有些不乐意,“沈家南宛去过了,我们再去有什么意思?我下午五点还要见至君,这都几点了,你这样一去拜访,我不得错过和至君的约会?” “媛媛,听话,和沈家的联姻才重要。” “妈,我今天为了去见至君,特意去做了水疗,指甲和发型都做了新的,你怎么能……” “别说了,见了你沈伯母马上走,不耽误你和至君的约会。” 车里的母女两毫不顾忌南宛在旁,小声争执起来。 南宛将她们的话听得一丝不落,面色渐渐冷冽起来。 “阿宛,上车吧。”南母朝南宛伸过了保养水润的手指。 南宛下意识退后一步,躲避了她的触碰。 一旁的薄黎将她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一勾,带着大狗走过去。 “呦,这车里坐的是谁啊?让我想想,能来鹿苑的究竟是哪家客人?” 声音沙哑,带着性感的鼻音,男人面上在笑,烟蒂燃起的烟圈儿挡住了他脸上的真实表情。 他浑身散着戾气,霸道而嚣张,身边的德国黑背助长了他残酷的气焰。 整一浪荡桀骜的公子哥儿。 南母看了两眼,脸色忽然大变。 南媛也愣住了,直扯母亲的手腕,“妈,妈,这不是薄家的黎爷?” 南母连忙拉着女儿下车,挤开杵在一旁的南宛,对着薄黎露出满脸笑容,“原来是黎爷,好巧。” “巧个毛线,我家老爷子住这里,我在这里有什么稀奇?” 他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堵得南母和南媛噎了一下。 “黎爷说笑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南媛。”南母拉过南媛,很是讨好,“黎爷这是要回去吗?正好,我们要上沈家拜访。” 南媛朝薄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两颊飘红,“黎爷好。” 这个男人在闵安市名声很大,何况,薄黎皮囊是名门中的佼佼者,南媛一边小心打量薄黎一边在心里将他同杨至君做比较。 杨至君温润,翩翩君子型。 薄黎冷酷,尤其右眉上的微龙疤痕生生撕裂了他面上的俊美,徒添一丝戾气。 006 搅婚(一) 沈母有些挂不住脸面,但碍于薄黎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她还是好言好语道:“阿黎快别闹了,阿宛是什么样的秋姨难道还不清楚?你沈爷爷在楼上午睡,等会儿让他知道非得去你爷爷那里告状。今天阿宛在,秋姨就不留你在这玩了,你快回去吧。” 给沈世旭找媳妇的事鹿苑里的人家都知道,前来道贺的不少,就没一个跟薄黎似的来闹事的。 “秋姨,我向来不坑你。”薄黎显然和沈家很熟,挥挥手先让佣人退下去,对着沈母露出了一点笑容,嚣张气焰收敛了点,“但听说南宛是你中意的儿媳,那我可就不同意了,你和沈爷爷给世旭找媳妇,也不能找这么没礼貌的粗鲁丫头,她撞了我,我让她道歉她还不肯,这不摆明了没教养嘛!” 沈母听得一愣一愣,等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阿黎,你又胡闹了。” 佣人把南宛扶起来,南宛着急拉住沈母的手,“伯母,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就是昨天撞了他的车子,他今天在鹿苑门口遇到我,非得拖我来跟你们问罪!” 沈母更是吓了一跳,“阿,阿黎?” 薄黎带着满身冷戾之气随后步入。 从正厅里赶过来的沈母大吃一惊,“阿宛?” 南宛一时控制不住力道,直接从门外摔进了门里,一身的狼狈。 沈家的佣人吓了一跳,慌忙从门后散开。 薄黎才不管她心里情绪,待大门一开,他按住她肩膀猛地一推,直接将她从大门里推了进去。 她并不是非得要做沈家的媳妇,而是假如她要拒绝,也得由她自己来拒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薄黎硬拖着泼盆黑狗血。 南宛大急,“搅乱我亲事对你有什么好?” 薄黎按响了门铃。 “呦,你这是铁了心要做沈胖子媳妇了。” “你别乱来!” “你不是要做沈家儿媳吗?让沈家管管!” 她这是倒了哪门子霉,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了跟前这尊煞神! “你管得着吗?” “对老子倒是张牙舞爪出口成脏的,在你亲娘面前怎么不知道要反抗?”薄黎直接拖着她将她甩到了沈家大门前,“刚不是知道要威胁我不准把你昨天砸杨小人车的事捅出来,怎么着,怕谁啊?” 南宛被他抓得发疼,不由爆粗口:“关你屁事!” “怎么着,连媳妇儿都不是就学会护短了?” “你喊谁沈胖子?” “呦,脸皮倒是挺厚的,宁可要沈胖子也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鹿苑内,南宛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开,怒道:“你再不放开我喊你非礼!” “你懂什么,这会儿走了,黎爷往沈家一搅和,这门亲事吹了怎么办?我和你爸好不容易找人说成的,沈家权势大,以后有沈家罩着,我们南家的生意还怕上不去吗?” 南媛不耐烦:“妈,我们走吧,这是南宛自己的事,我下午还要见至君。” 一瞧被硬拽走的南宛,南母又急得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手刚一触到南宛,迪恩就猛冲过来,张着嘴就要咬她的手,吓得南母一哆嗦躲远了。 南母听了一急,连忙去拽南宛,“阿宛,跟妈回家!” 南媛会意,扶住南母就要钻回车里,薄黎回头冷笑:“行啊,你们不去可以,南宛得跟着我上沈家。” 南母脑子转得快,当下扶住额头往南媛身上靠,“我头疼,忽然头疼,媛媛,我们回家吧,明儿个再来拜访你沈伯母。” 他摆明了要找茬,南母深感不妙,他们家是要和沈家联姻的,这个黎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善类,他要是在里面黑白不分一搅和,万一这门亲事黄了,她找谁哭去? 不等南家母女三个反应过来,薄黎已经拖过南宛往鹿苑内走了,“不是说要去沈家,正好,把事情说说清楚。” 她的手臂细细一条,他随手一掐就能掐断似的。 “怎么着,事还没完呢,想走?” 薄黎手掌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臂。 南宛抿住嘴唇,一句话都不愿再和他们交谈,转身想走。 薄黎的话看似无心,却句句戳痛了南宛。 南媛也满脸尴尬,暗地里狠瞪了南宛一眼,都怪这个没见识的死丫头,害得她们都被黎爷奚落了。 南母的笑脸僵住了。 “车是没事,但是南太太,你怎么不关心你的女儿有没有被我撞伤?”薄黎似笑非笑,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南母保养极好的笑脸。“是不是你的女儿被我撞死了都没事?” “真是对不住啊,黎爷。”南母拉过南宛,一边以眼神警告她,一边向薄黎小心赔笑,“黎爷的车没事吧?擦哪里了?要不要赔钱?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二女儿啊刚从外面回来,不懂事,也没个眼力……” “南太太,你这个女儿不长眼,连我的下属都不认,擦到了我的车。” 薄黎勾着薄唇笑起来,手腕一晃,甩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烟蒂扔脚下碾灭了。 她绝不能让南家知道她昨天去了三德村。 “黎爷!”见他沉默了下去,她加重了声音,甚至背着南母南媛朝他挤了一下眼睛。 薄黎的眼不暖,淡茶般凉薄,与南宛发紧的眼神对视,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 “昨天在北山广场,我不小心撞到了黎爷的车,但我不知道那就是黎爷。”南宛紧着眼神盯住薄黎的眼。 男人的手腕很坚硬,她一手握不全,却用尽了力气,手心里渗出了细密的汗迹。 南宛猛地上前两步拽住了他的手腕。 薄黎冷笑,“昨天在……” 她盯住南宛,南宛再度皱眉。 南媛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昨晚上南宛那么晚回来,竟是碰到了黎爷? “昨天?”南母吃惊,“阿宛昨天碰到黎爷了?” “这样,南太太。”薄黎夹住烟,看定南母,“你女儿昨天冲撞了我,你说怎么办?” 她的名字缺了个女字旁,她的人生也缺少了一半的幸福。 听她爷爷说,她本来不叫南宛,叫南婉的,但是因为入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打错了字,婉变成了宛。 一句话,南母和南媛没什么感觉,南宛却白了面孔。 薄黎奇了怪了,“原来少了个偏旁啊。” 南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两个人的名字问得那么清楚,但一一回答了。 “名媛的媛。” “南媛是哪个媛?” “是宛如的宛。” “南宛?”薄黎念了一声,又抽了一口烟,眼底深邃,“哪个宛?温婉?” 南母连忙拽过身后一声不吭的南宛,陪着笑:“黎爷,这个也是我的女儿,南宛。” 薄黎抽了一口烟,眯起眼睛看向她们之后的南宛,“她是谁?” 007 搅婚(二) 薄黎明显对此不满意,“世旭呢?” “在里面书房。” “下来玩玩呗。” “阿黎……” “沈世旭,小子,我薄黎来了,快出来!”薄黎猛地喊了一嗓子,惊天动地。 南宛第一次遇到像薄黎这样恶劣的男人,难免有些目瞪口呆。 沈母皱起了眉头。 最后如薄黎想象的那样,三堂会审。 沈母沈世旭,随后赶来的南母南媛,还有南宛,五个人围坐在沈家的大客厅里,头顶的水晶吊灯照亮了五人各色的表情。 薄黎靠在南宛身侧的沙发旁,长腿交叠,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和一盒火柴,嘴巴衔住烟,擦亮一根火柴,点了烟蒂,眯着眼睛扫视众人。 沈母和南母脸色难看。 南媛看好戏。 沈世旭朝对座面色苍白的南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有事慢慢说,阿黎,你也二十九了,别老欺负人,以前欺负大院里的小伙伴就算了,阿宛你又不认识,怎么也紧咬着不放?” 薄黎冷笑,兀自抽烟。 南母紧张道:“沈夫人,你看,我们家阿宛没有问题的,今天这事……” “全是老子的错吧!”薄黎打断她的话,“秋姨,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说吧,我咋样?” “混小子,你怎么样你爷爷你妈妈最清楚,秋姨拜托你别闹了,这可是世旭的大事儿,你和世旭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坏他的好事,你过意的去?” 沈母不容忍薄黎这次的胡闹,别的事也就算了,但这次事关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她怎么说都不能含糊。 “秋姨,我没想坏世旭的好事,只是你看中的这个姑娘不灵活,跟世旭不搭。” 薄黎微微俯下身,抿出的一圈烟雾缭绕了南宛的脸,南宛被浓重的烟味呛了一口。 “阿黎,别在阿宛跟前抽烟。”沈世旭站起来走到南宛身边,请南宛起来坐自己的位子上。 南宛刚站起来,倚在沙发边的薄黎伸手一抓,抓住了南宛的胳膊,“去哪儿?胖子,就你会做好人,你想娶南宛,南宛并不见得要嫁给你。” 他松不了沈家的口,转头去撬南宛的嘴,不信今天这事搅不了。 果然,南宛脸色变了。 薄黎再一次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朝沈世旭看了一眼,沈世旭面色温和,微笑:“阿宛,你别听阿黎胡说八道。” 南母急了,忙拉住了沈母的手,“沈夫人,我们家阿宛对这门亲事没意见,她的事我们做主。” 沈母拍一拍南母的手,“我们知道,阿宛人乖巧,我公公也喜欢她呢。” 她也担心南家反悔。 薄黎拉紧了南宛的胳膊,“南宛,是么,你倒是会听你父母的话,但我怎么没瞧出来你那么逆来顺受?” “阿黎,快别闹了!”沈母打断薄黎的话,微微肃了脸,“今天南太太一家都在,你就别来捣乱了,这是我们沈家和南家的事……” “等一下,秋姨,我也知道这是你们家的私事,但世旭是我的兄弟,南宛么……”薄黎笑了两下,伸掌一拍南宛肩膀,“南宛你自己说,愿意和我这兄弟结婚吗?” “阿黎,只是先交往,你别吓唬阿宛。” “交往后不就是订婚?订了婚就是结婚,难道不对吗?” “是是是。”南母连忙应了,“阿宛愿意的,她听我和她爸的话。” “南宛,你自己说!”薄黎推了南宛一把。 南宛朝前跌撞了两步,抬起脸来,所有人都盯紧了她。 沈母和沈世旭眼里有期待。 南母一脸紧张,她这个女儿虽然寡淡了点,但自从接回家来后也算听话,只是她毕竟在外面生活了二十来年,南母还是有些吃不准这个女儿的真实性子。 究竟是乖巧听话还是忤逆叛道? 南宛抿住嘴唇,垂下的双手拽紧了裙角,她真的愿意给沈家做媳妇吗? 她一旦点头默认了,以后必定是被家里强制着嫁给沈世旭的。 但是现在摇头拒绝,南沈两家面子都不好过。 她回头看了眼薄黎,薄黎衔住烟讥诮一笑。 他是故意的,故意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承受这些难堪。 南宛的长时间沉默让沈母和南母都心生不安起来。 南媛自始至终都看好戏,反正这些都是南宛自己要承受的,她要说答应吧,苦的是自己,毕竟沈世旭的外貌太为难了点;她要说不答应吧,那就几乎成了罪人了。 南母坐不住了,“阿宛……” “我愿意。” 三个字,轻飘飘从南宛嘴里吐出来,她的脸上带了浅浅的笑容,拽着裙边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了。 南母沈母顿松一口气,喜笑颜开。 薄黎有些意外南宛的选择,他看得清楚,这个女人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沈世旭也松懈了神色,微微一笑,对薄黎道:“阿黎别闹了,阿宛喜欢我们家,那么她冲撞你的事就算我们家的。” “世旭,送阿黎出去吧,阿黎,今天秋姨不留你了,以后休得胡闹。”沈母对薄黎这尊混世魔王也敬而远之。 沈世旭把薄黎送到门口,薄黎扔了烟蒂猛地一手提起沈世旭的衣领,眼底阴鸷,“胖子,别老做好人,我看你也不见得真喜欢南宛,你自个什么样,也不瞧一瞧,去祸害人家姑娘有什么意思?” 沈世旭神色不变,仰着胖脸迎视薄黎眯起的茶眸,“阿黎,你千方百计搅我的事不就是因为上次我不肯帮你的忙,但是现在,我还是那句话,那些事不要做,犯不着。” “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人,要说好人,你还真称不上!”薄黎以一手轻拍他肥脸,眼冒寒气,“这个假面你就戴着吧,迟早有一天老子会连皮带肉给你扯下来!” 沈世旭笑了一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面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你要有这个剥皮的本事,我等着。” 薄黎反手推开他,摔开大门走了。 沈世旭抚平了自己的衣领,满是肥肉的脸上平静极了,转回头去,见到从客厅里走出来的南家三人,又是微微一笑,笑得极其和善。 ------题外话------ 求收藏~宝贝们都在哪里? 008 撕破脸 既然今天都撕破脸了,那么也别怪她这个当妈的翻脸无情搞软禁了。 “对,对。”南母连忙唤来孙伯,“赶紧让人看好二小姐,在她订婚前怎么样都不能让她出去!否则唯你们是问!” 南媛气道:“她反了她了!爸,妈,把她关起来,到时候必须得嫁给沈世旭那个胖子!” 南宛冷笑一声,反身上楼。 南父拍案而起,怒道:“南宛,不像话!” 南媛和南母大惊失色。 “咣当”一声脆响,玻璃瓶盛就的沙拉酱四散溅开,瓶子也摔得粉碎。 南媛一下子倒退三步,又收不住势头,后背猛地撞上餐桌,碰翻一瓶沙拉酱。 举起手来,一巴掌就要扇下,南宛反手一挡,顺势狠推南媛一把。 南媛一愣,起身骂道:“贱人,还敢还嘴了!” “到底谁才不要脸!”南宛怒瞪回去。 南媛幸灾乐祸,“妈她好不容易要对你好点,你自己不识相,给脸不要脸!” “你这还有理了!”南母怒而起身,硬了口吻道:“南宛,你只要还冠着这个姓,你就必须要嫁到沈家!实话告诉你吧,别说今儿个沈世旭只是肥胖了点,就算他明天死了,你也要嫁给这个鬼夫!” “我不那么说,让人存心看南家笑话呢!” “这婚事不是你昨天自己答应的吗?现在还赖谁?”南媛凉凉插了一句嘴。 南宛退后两步,眼神冰冷,“我一直敬你们是父母,所以一向不忤逆你们的话,可现在,未免太过分了!” “南宛!”南父也沉下了脸,连名带姓冷声一喝。 昨天她那么应下了沈南两家的事,还不是因为薄黎从中捣乱,她为了两家的面子稍稍做了退让,本想过两天再找个法子得回自由,可这才一转头,南家就将她给卖了,感情这婚事还是她自己巴不得呢! 她一向不是太顺从的人,以前是,现在为着南家稍稍收敛了性子,可南家一个个的权当她软弱无能。 南宛迎上母亲沉下来的眼神,眼底瞬间犀利了。 南母脸上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昨天才刚答应!” “我不去!”南宛想都没想脱口拒绝,“昨天才刚见面,谈什么婚事?哪有这样的?!” 南父面无表情,“吃完早饭跟我们一起再上趟沈家。” 南宛诧异地盯住母亲脸上灿烂到刺眼的眼神,又转向父亲。 南母看着南宛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座金台子。 南母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今天我和你爸要去沈家商量一下你和世旭的订婚日子,沈家说,择日不如撞日,早点订了最好,所以……” 南宛愣了一下,“嫁出去?” 南媛也难得的没有插嘴讥讽,还正眼看了她一眼,“换房间也没用了,反正就要嫁出去了,以后住沈家,比住在我们家好多了。” 南母难得地对她展露一个笑脸,“阿宛,昨天有没有睡好?那个房间是不是阴冷了点?等有空我让孙伯给你腾出个向阳的房间来。” 第二天一早,她饥肠辘辘地下楼吃早饭,却意外地发现一家人都在。 她干脆回房躺下来拉起被子,一觉睡了过去。 垂下脸,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拿手一抹,心里更加难过了。 她心里一酸,又怨薄黎,这个毒舌补刀男,不戳死她他是不是不甘心! 她突然想起来薄黎对母亲说的一句:“是不是你的女儿被我撞死了都没事?” 南宛露出一个苦笑,果然,亲爹亲妈都不顾她幸福,硬要用她做棋子来换取利益。 “阿宛倒是没嫌弃沈少爷,她听着话呢……” “总之小心着点,别去惹薄家,阿宛必须得嫁到沈家,别说沈少爷胖一点,即便缺胳膊少腿也得嫁,我们家不能缺了一个后台……” “那得亏多少?怎么硬摊上了黎爷?今天我们在鹿苑也碰到了……缠着阿宛不放,差点就……” “成了就好,以后有些事还要仰仗沈家……杨家在福瑞区三德村那块地没拿下来,碰上了薄家的黎爷……” “和沈家的亲事基本是成了,今天去见了,沈家喜欢阿宛……” 她蹲在楼梯口,听到楼下飘过来几句零碎的句子: 也不怪乎南家人都说她长得不讨喜。 刚回家的时候,南宛悄悄打量过父母的长相,她长得像父亲,都是瘦削型,只眉眼像了母亲,却不像母亲和南媛似的温润活气,她偏冷清。 南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眉间凝着肃然,看人的眼神也带一丝挑剔和不满。 她爬起来走出去,楼下亮着灯,孙伯和佣人全不在,南父回来了,正和南母坐在客厅里讲话。 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没人过来叫她起床吃晚饭。 网页往下拉,她看得很仔细,把所有内容都记在心里后才合上笔记本,洗了个澡后躺床上睡了一觉。 南宛不理会南母的絮叨,进房间后打开电脑,上网搜索闵安市四大军政之家的相关消息。 南家。 他暗笑自己多心,反手搂住南媛腰身,哄道:“你是我的宝贝,我当然也要对我家宝贝的家人多关照点了。” 再说了,南媛妹妹是南家人,怎么会和黎爷扯在一起? 杨至君摇摇头,他可能真的看错了,他只见过南媛妹妹一面,怎么就能断定那天黎爷怀里的少年就是她? 她在心里骂,南宛个丑八怪狐狸精! “杨至君!”南媛用力拧了他一把,“一天到晚问南宛,你干什么?” 杨至君长眸里落着迷离的神色,低头问:“媛媛,你妹妹……” 车子开走了。 南宛眼底毫无情绪,就那么望了一眼,似望着一个陌生人,随后就转开了眼神。 正好和南宛的视线对上。 杨至君一边微笑一边侧身朝副驾望。 南媛欢天喜地地依偎上去,一口一个“至君”,甜腻酥软。 衣冠楚楚的杨至君候在路边,亲自替南媛开了后车门,又向车里的南母问候了一声。 南宛坐在副驾上面无表情,只是车子靠边停让南媛下车的时候,她往外瞧了一眼。 南母坐在后座上絮絮叨叨地讲话,从鹿苑到南家大门前,她都没闲过嘴。 009 离家出走 南母为了阻止南宛逃避和沈家的亲事,让孙伯给她的房间上了一道锁,彻底软禁起来。 南宛知道后气得砸了一次门。 退回窗边,她拉开窗帘往下望了两眼,窗外是草木茂盛的后花园,但草坪不厚,跳下去估计要骨折。 但是不跳得任人摆布,这一个月的虚伪亲情已经让她受够了! 抚住额头想了一下,她干脆躺下来睡了一觉。 晚上七点,孙伯开门给她送晚饭,别的一句话都没有就马上锁了门。 南宛盯住放在桌子上的三菜一饭,犹豫了一下吃了。 过半个小时孙伯来收碗筷看到吃干净的碟子很满意,下楼对南母道:“太太,二小姐很听话,饭菜都没吃剩下,估计是被您吓住了。” 南母听了放心了一点,也甚为得意,“她也不看看现在谁给她养着,她不听我们的话还能听谁的?能让她嫁去沈家已经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晚上十点,南家都熄了灯,唯有花园里的园林灯还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南宛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一套白色运动服,长发扎成马尾,又往兜里揣了钱财和证件,拉开窗子垂下一根用撕成布条的衣服串连起来的“绳子”,用手扯了扯,感觉还牢固,便顺着这根布绳小心翼翼滑了下去。 这一趟出逃尤其顺利,从滑下布绳到走出大门,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毕竟南母再有准备也想不到自己这个乡野地方长大的女儿学过杂耍。 南宛也庆幸自己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一口气跑到闵安火车站,她利索地购了张赶往碧港淞水市的票,硬座,凌晨两点整的。 这个时间段候车大厅里旅人很少,头顶的白光明晃晃照亮了那些行色匆忙的陌生面孔。 南宛在靠里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按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然后玩了一个小时的手机游戏,站起身来准备排队检票上车。 人还是稀稀拉拉的,但上了火车才发现车上坐满了人,都是在外的夜行人。 南宛隔壁是个老大爷,垂着头打瞌睡,对面是个年轻小伙,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南宛。 南宛浑身的不舒服,刚转过眼睛,前面车厢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没一会儿,一列警察巡逻过来,持着证件四处翻查乘客随身携带的物品。 隔半小时,从另一个站台上出进一批乘客。 南宛坐在最末尾的过道位置上,所以人一涌进来,她那很嘈杂。 有一个人走过来靠在她的座位旁,估计是站票,正打电话跟人埋怨:“你怎么办事的呢?硬座就算了,可现在你他妈给老子搞了张站票!站一小时,站到淞水,你给老子站站看!” 那声音沙哑,又带着鼻音,听起来却丝毫不慵懒,反倒透出一股子霸道张扬。 南宛愣住了,这不是那谁? 转头一瞧,她看到了一截黑色衬衣的衣边,那黑色浓重,边角以金丝手工刺绣一抹流纹,别致极了。 他背对着她,挂了电话后摸出一盒火柴,擦火点烟。 不用猜了,必是那个毒舌黎爷了,那把独特嗓音,那个嚣张口气,那身考究服饰,还有专用火柴的习惯。 冤家路窄! 这相遇的猿粪都快赶上某些狗血玛丽苏剧了! 厌烦地吁出一口气,她转过头去不打算惊扰他。 他夹烟的手一顿,猛地回头盯住她的后脑勺。 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薄黎的脸上尽是震惊。 “天杀的,这不是南家的小妞!”他伸手提起了她的马尾辫,“呦,还真是,怎么着,大晚上的坐火车去哪里?” 他俯过身来,脸上的戏谑很快遮住了那一分诧异。 她刚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倒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听错了。 南宛反被他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什么动静没发出,他怎么转头认了出来。 “跟你没关系,放手!” “说说看,你去哪儿?” 薄黎松了手夹住烟,朝她喷了一口烟雾。 南宛皱眉呛了一口,“淞水。” 碧港是个海港城市,运输业发达,偷渡也是最严重的。 淞水是碧港一个县级市,有一个著名的古镇旅游景区。 薄黎将烟拿开了点,抬眼看到对面一个小伙一直盯着南宛看,不由讥笑了一声,“喂,哥们儿,没见过女人吗?” 小伙涨红了脸,骂道:“关你什么事!” 薄黎眼神凌厉了点,刀子般刮过去,散出了一身的戾气。 那小伙吓住了,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起身走开了。 薄黎走过去,大方地占据了他那个位置,长腿交叉伸直了,脚尖几乎蹭到了南宛的座椅边。 南宛看不过去,嘀咕:“恶霸!” 薄黎耳朵好,把话听去,冷笑:“你是猪。” “喂!” “半夜三更独自坐这种绿皮火车,鱼龙混杂的,也不怕被人贩子拐走。” “大爷,你管我!倒是你,这么贵气,怎么屈尊坐起绿皮火车了?” “叫我什么?”薄黎弹了弹烟头,笑了一声,“大爷?这称呼好啊,再叫一声听听。” 南宛瞪了他一眼。 他二十九,她二十一,他比她大了整整八岁,可不算小叔叔了?称一声大爷,也不夸张。 薄黎见她有些羞恼也不再逗她,翻出手机看了一会儿,继续抽烟。 隔了半个小时,刚才的小伙还不回来要座位,薄黎干脆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点。 对座,南宛歪着头睡着了。 薄黎佩服她在这种地方也能一个人睡着,而南宛醒过来后也觉得奇怪,她的警惕心不弱,怎么偏偏这会儿打瞌睡了? 多年后当她跟着姜斐然长途跋涉彻夜不敢休眠的时候想起今日这幕情景才陡然间明白,她对薄黎这个处处捅她心窝的毒舌男有着潜意识里的信赖和放心。 她似乎能感觉到,狂傲如他,却不会害她。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南宛摸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 薄黎抽完了烟,正靠在椅背里盯着她瞧。 她睡着的时候嘴巴会微微张开,像一尾正在呼吸的鱼,看着怪搞笑的。 “一点都没变过啊……”他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抚摸了两下右眉上的疤痕。 火车抵达淞水站的时候,又有一批警察查了乘客和行李。 薄黎跟在南宛身后下车。 在诺大而空荡的站台上,南宛停下脚步一脸迷茫,她要往哪里走? 薄黎看出她的犹豫,讥笑:“怎么着,离家出走?” “你管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010 蛋碎了 今天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有二更,二更哦,确定不收藏嘛/(ㄒoㄒ)/~ ------题外话------ 拧灭了烟蒂,他转身坐进了车里。 “照常。”薄黎冷笑,“老子出马,谁敢坏事?” 黑西服男大吃一惊,“那明晚的交易?” “有内鬼。”薄黎弹了弹烟头,茶色眸底透出一丝残酷寒芒,“火车上有警察在查,我顺势往警局塞了五个小混混,让平四找人去查了。” “尊爷的吩咐,明晚十点十四分在码头做交易。” “老子拐来的一小妞儿。”薄黎也不急着上车,背转过身去抽了口咽问:“事情都办好了?” 黑西服男愣了一下,“爷,这是……” 薄黎反手一推,先把南宛塞了进去,南宛下意识要爬出来,薄黎啪一声甩上了车门堵住了她的出口,气得南宛拍着车窗大骂。 副驾上下来一个黑西服男,一边恭敬地朝薄黎行礼,一边开了后车座的车门请他进去。 没等南宛应答,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车从暗夜里驶过来,稳稳停在薄黎面前。 “都顺,不是么?”薄黎来了兴趣,猛抽一口烟,抬起一条胳膊压住南宛的肩膀,“妞儿,怎么着,陪爷在这碧港逛逛,保准让你顺畅了气儿。” “是顺了你的意吧!” 薄黎反倒笑了,沙哑又带着鼻音的嗓音听起来有一丝戏谑,“跑了不更好,给沈家南家啪啪打脸,不顺了你的意。” 她怒火滔天,涨红了面容。 “赖你,就赖你!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爸妈会逼得我择日就嫁给沈世旭?要不是硬逼我嫁到沈家,我会连夜跑路?” “算个毛线账,老子拉你出火坑,你自个儿又跳进去,赖谁呢。” 南宛甩开他的手,他不搭理她,朝的士司机甩了一下手,司机开走了,南宛拦都拦不住,气得一脚踢过去,“你存心的呢,我告诉你,你上次搅我相亲那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喂,你没病吧,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下来。”踢开车门,他用嘴巴衔住烟,伸手拽出南宛,“大晚上去什么淞水镇,跟老子走。” 点亮了一根烟抽了一口,他突然记起来南母卖女儿似的行径,又朝准备上车的南宛看了一眼,走过去抬脚拦住她要关上的后车门。 薄黎扫视南宛身上这套白运动服,匡威的,不便宜,他有些搞不清楚她的想法,明明不是个穷人,却非得要向穷人看齐。 “……” “不行,再便宜点……” “姑娘,实话告诉你,打表更贵,我见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还出来,给了你便宜价了。” “三百块你坑我呢!” “这个时间拉去淞水镇价格肯定是双倍,打表也得双倍!” 回头,见南宛正招了一辆的士和司机讨价还价。 薄黎收回震惊的目光,一踢地上被打得哭爹喊娘的五人,叫来不远处车站里的安保人员报了警带走了那五个小混混,又打电话给平四嘱咐了几句。 “原来是一只功夫猪。” 他还真当她白瞎了那张脸蛋,又不是拍英雄救美的戏码,说起来,她刚才还怕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那群小混混。 南宛一甩头,朝他挤了一下眼,“到底谁才是猪?” 薄黎踢腿扫开跟前的两人,回头看到南宛的举动,愣住了。 避过的同时,她收势一抓男人臂部,使力一投,给对方来了一招华丽丽的过肩摔。 薄黎微微蹙眉,还没划开手里的火柴,南宛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避过了尖锐一刀。 三人顿时有了对策,两人继续扑向薄黎,另一人飞快抓向南宛。 扑向薄黎的另外三个男人全都犹豫了,眼带惊恐,举着刀对视了一眼,突然瞥到薄黎身侧的南宛。 过半晌,才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薄黎面对半包围之势稳身不动,抬腿一脚踢向那个火车小伙的命根子,砰一声,小伙的刀还举在半空,身子弯曲前倾,却是蛋碎了,再也动不了。 余下的四个男人惊愕过后纷纷拔了刀一扑而上。 虽然是为了自保,但这招手段未免也太毒辣了。 南宛也没反应过来,朝地上嘶嚎打滚的男人瞧了一眼,又瞥到薄黎手里的火柴匣子,顿时恍然。 这个突发变故也吓得其余四人震惊后退。 男人猛地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弃了水果刀握住突然黑暗的右眼,痛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一缕黑烟升腾而起。 火柴不偏不倚落在了男人的右眼里,顿时灼伤了男人的眼珠子。 摸出一盒火柴,他擦亮了一根,突然屈指一弹,将那带着星火的木梗子划向带头男人的右眼。 薄黎扫了眼他们手里的水果刀,嗤笑了一声,“小子还挺狂,没上过道也敢出来瞎混,不怕被人折了小命。” 眼下黑灯瞎火四处没人的,谁还能碍着他们办事。 他暗中观察过薄黎好久了,这男人虽然狂了点,但看衣着精致,双手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个没宰过鸡的贵公子,他们兄弟五个对付起他来还不容易? 火车上的小伙狞笑,“小子,你是活腻了吧!本来也不想捅你,谁让你扫了老子的兴!” 他早知道火车上那个男人心怀不轨了,南宛这头猪,大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就算了,还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被人拐走了也该! 薄黎避开她的触碰,回身对视那五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神色不变,嘴边噙着一抹冷笑,“来的够慢的,这不一出火车就可以一刀捅过来了。” “呦,妞儿变脸变得可真快。” “喂!”南宛连忙去拉背对着这群男人站着的薄黎,“快走!” 男人的脸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流气神色。 目光再往下滑,瞥到了这五个男人手里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他的身后转出了五个年轻男人,就着暗淡路灯,她认出其中一个是在火车上被薄黎骂跑的小伙。 她瞪着他,视线一转,忽然愣了愣。 南宛走得匆忙,没有事先订好旅馆,此刻正暗自琢磨,身后却一直跟着薄黎,让她难以静下心来。 淞水市虽然到了,淞水古镇却还很远。 火车站外面漆黑一片,薄弱路灯穿不透这片黑幕,远处的高楼散着霓虹之光,渗出模糊的光线。 “喂--” “骂你。” “你骂谁呢!” “猪。”薄黎手插裤兜,斜斜站着,满身痞意,也满身狂傲。 夏夜的风吹过来极其凉爽,南宛却感到有一丝烦躁,一拂被风吹到面上的发丝,回头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一直到出站,薄黎还跟在南宛身后。 011 强取豪夺 薄黎坐在南宛身边,翘着腿,眼睛盯住车窗外繁华的夜景,用那把沙哑而透着浓重鼻息的声音问:“那手跆拳道跟谁学的?” 南宛转头看向另一面的车窗,黝黑眸子明亮清冷,声音淡淡:“武馆老师。” 她小时候住在隔壁S市的西庄镇上,西庄是和淞水并称为江南四大古镇的小镇之一,每天的客流量都很大。 她小时候为了减轻爷爷奶奶的经济负担,经常跑到景区给游客当地陪导游,但她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小,爷爷怕她一个人带游客不安全,所以送她到镇上的武馆里学了点防身术。 “多久来的闵安?”薄黎又问。 “一个月前。”顿了一下,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刚来?” 薄黎嘲笑:“那天你妈不是说了。” 南母说,我这个二女儿啊刚从外面回来,不懂事。 “以前住哪里?” “淞水。” 南宛眼睛都不眨一下,身边忽然也没了动静。 她转头一瞧,意外发现他也转了头,他正上下打量她,眼里透出奇异的光彩,半晌冷笑:“能不能给老子说句真话?” “我倒是奇怪啊,大爷,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查户口?!” “我问你答不会么?少废话,以前住哪的?再敢胡说一句把你卖给人贩子。” “我就更奇怪了,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不住在淞水?” “猪。”薄黎像看白痴似的看着她,“碧港人都是来往做生意的,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口音都有些重,你讲起话来典型的吴侬软语,一看就是江南水乡喂大的。” 南宛冷哼,“你那么会分析,倒是自己猜啊。” 薄黎翻给她一个白眼,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盒外包装精致的火柴,轻轻擦亮了一根木梗子,捏在指间把玩。 南宛盯着他,专使定制火柴是这个男人的习惯,很奇怪的一个习惯,这年头人人都用火机,即便乡下烧火的老头们都鲜少擦火柴梗了。 没等她缓过念头,薄黎轻声吐出两个字:“西庄。” 南宛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了震惊。 “你怎么知道?” “动动脑子,猪。” 林肯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后缓缓停在碧港棠浦湾龙腾酒店门前。 棠浦湾的龙腾酒店是碧港的地标建筑之一,由两座连成一起的酒店大楼组成,50层高的酒店顶楼建有一座空中花园和一个露天泳池。 薄黎让人在49层订了一个豪华套间,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戴了一副黑超,愈显狂霸气质。 黑西服下属陈骆押着南宛紧随其后。 南宛满肚子怒气,进电梯之后使力挣开陈骆的束缚,一脚踢向薄黎。 薄黎抬手一挥,化解了她的脚力。 南宛收脚,转过身欲退,却又猛地冲上一步屈膝攻击他要害。 薄黎一大把年纪,哪能识不破她这点雕虫小技,侧身一避,按住她肩膀就是一甩。 南宛顿时被他散出的这股大力掀得往后倒跌着撞上坚硬的金属墙壁。 她大骂:“你他妈想干什么?” “你果然是匹咬人的小畜牲。”薄黎摘下脸上黑超,身子后靠倚住墙壁,横着伤疤的右眉挑起一道冷酷弧线,“你记住,这是你第二次得罪我了。” 一旁的陈骆冷汗直冒,第二次,他不禁又打量了南宛一遍,他还真瞧不出这个满脸寡淡性子又不好的姑娘到底有什么特色,居然能让他们爷屡次容忍她的粗鲁无礼。 方才在车上,他坐在前座听着这姑娘同他们爷讲话的口气,他担心了一路,就怕这姑娘被爷随手甩出车外。 但是爷没有,爷好像对她格外感兴趣,不仅把人家的家底都问清楚了,还带她来龙腾。 明晚的行动很重要,又很*,爷为了不引起闵安那边的注意特地从别的站台乘火车到淞水,酒店房间还是徐爷找别的人用了别人的身份证才定下的。 但是爷二话不说就把这个姑娘带过来了。 南宛不怕薄黎,冷声问:“你骂谁畜牲呢!” “除了你还有谁?” 她就是匹小野狼,可笑南家把她当小花猫。 南宛扑过去按电梯开关,“我要回家!” 陈骆赶紧拉住她,“小姐,你忍忍,我家爷不是坏人。” “回哪个家啊?”薄黎不动,讥诮看着她胡乱挣扎,“回南家还是沈家?等着给人卖掉?回头再帮人数钱?” 南宛恼怒,出不了电梯只能踢了陈骆两脚,“回西庄!” 她在西庄还有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房子,这次连夜来淞水主要是为了防止父母找到西庄去。 哪想到,计划又被薄黎打乱了,她像个犯人似的被他带走了。 薄黎笑了,露出白晃晃的牙齿,明亮又渗人极了,“回什么西庄,跟着老子不好?” 一句话,让南宛和陈骆都愣住了。 南宛觉得薄黎变态。 陈骆认为爷要收了这小妞当情妇,他结结巴巴:“爷,爷,您不是有,有……” 恰好49层到了,电梯门叮一声开了,薄黎戴上黑超,伸手拽住南宛出了电梯,大步往金碧辉煌的走道里走。 套房门口早候着两个黑衣保镖,替薄黎刷了房卡开了门。 薄黎把南宛推进去,门合上了。 薄黎扔了墨镜,抬手就解黑衬衣。 南宛回身,吓了一大跳,“你你你要干什么?” 薄黎不理她,兀自脱了衬衣往浴室走。 他身材很好,匀称又壮硕,皮肤保养也好,白皙细腻,只是转过身进浴室的时候,南宛看到他平滑的后背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疤,一道道纵横交错,像是鞭伤,年代也似乎久远了,只留下淡粉色的疤痕,虽不浓重,却也明显。 南宛愣了愣,头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到再回神的时候薄黎已经关上了门,有哗啦的水声清晰传递过来。 ------题外话------ 二更送上,求收藏求冒泡/(ㄒoㄒ)/~ 012 不算私奔的私奔 今天晚上老时间二更。 ------题外话------ 薄黎用嘴巴衔住烟,一手持着手机,一手抚了把自己的乌黑短发,声音略微模糊:“昨天没和你开玩笑,我在金沙,和玄明在一起,没骗你!你就和老爷子等着吧,你耳朵不好使,哪里来什么海风,挂了,明天回家!” 南宛一听这个称呼,顿时呛了一声。 “太后。” 好一会儿,他才接了,并且走远了些。 薄黎低头一看,脸色微妙起来。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又有人打来了。 “别来烦老子,再不起开老子把你卖到金沙去!” 电话里有一个女人哀怨地哭泣,“爷,爷,你别这样……” 过三秒,对方又打来,他不耐烦地接了,出口就骂道:“前两天和你说清楚了,以后别来打扰老子,耳朵聋了!” 正想着,薄黎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按断了来电。 记忆中她好像也遇到过一个只使用火柴的人,但又好像是在做梦,记不清了。 南宛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有些头疼。 “没什么。” “怎么?” 南宛看了眼他手里把玩的火柴匣子,不答反问:“你只用火柴?” “想心事呢?” 薄黎走到她身边用火柴点了一根烟,戴着墨镜遥望远处水天一色的海平面。 南宛穿过嬉闹来往的人群,伫立在码头上,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十二条的来电显示,然后按熄了手机,半身靠在码头围栏上,沉思了一会儿。 不远处有一个观光码头。 棠浦湾环着东海,外滩修筑一条滨江大道,集观光、绿化、交通及服务设施为一体。 南宛没再理他,朝前走了。 “爷很实际,从不扯淡。” 南宛压根不信,“别扯了,实际点。” 薄黎笑得意味深长:“你父母不会再逼着你嫁给沈胖子。” 南宛双手抱胸斜视他,“什么礼物?” 薄黎戴上黑超对南宛道:“现在是早上十点四十分,这样,你陪我玩到下午六点,我就送给你一份礼物,如何?” 碧港,棠浦湾。 * 南父静下来后对南母道:“她一个女生能跑到哪里去?肯定去了西庄,我先派人去西庄找找,你跟沈夫人讲一声,就说南宛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上他们家拜访了,婚事往后延一延,先把人找到了再说。” 如她所料,南父在家里大发脾气,南母也急得团团转,最后只能迁怒于佣人。 南家发现二小姐不见了,肯定急翻了天,毕竟逃走的可是一个上好筹码。 放在兜里没关机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不去理会,电话肯定是南家打过来的。 南宛不情愿,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薄黎的掌控下暂时逃不了,于是面无表情跟着他走了。 薄黎从后面过来,揽住南宛肩膀走出去,“先去吃早饭。” 洗漱完,她拉开套房大门,陈骆和两个黑衣人候在门外。 南宛盯了他一刻,忽然冲进了卫生间洗漱。 穿了阿玛尼黑色正装的薄黎正从卧室里出来,看到南宛也醒了,勾唇一笑:“呦,起得真早。” 她先摸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又探了衣兜里的物品,才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早晨七点整,南宛醒过来,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刺得她眼睛一眯,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眼里一沉,收手又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薄黎坐她身边,伸手拨开她右侧衣领,白皙瘦骨的肩头赫然印着一道月牙状的浅色疤痕。 挂了电话,他走出去,南宛睡得很熟,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 “老子哪哪儿都很好,你少废话,把他找来!有事!” “你心理不好?” “别贫了,给我把沐无花找出来,我要见他。” “阿黎,你消息很灵通呀。” “准新娘都在我手上。”薄黎冷哼,“南家大女儿嫁杨家,二女儿嫁沈家,可算有意思。” “阿黎你知道?” “怎么不愿意嫁,南家卖女儿赚钱呗。” “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徐玄明深感同情,“长这么肥,说实话看了都要倒胃口。” “那个胖子,怎么不知道。” “咳。”徐玄明突然轻咳一声,“阿黎,沈世旭要娶媳妇了,你知道吗?” “沈穆两家继续盯着。” “进行得很顺利,三德村是协议出让土地,所以即便一开始杨家志在必得要拿下那地,但我们持了更有利的条件,所以不管是豪取抢夺还是什么,三德村和我们签订了协议,这地就属于我们了。”徐玄明详细报告,“村民都已经搬走了,记者也采访过我们的代表人,过两天就可以开工了。” “三德村怎么样了?” 把证件和钱财给她原地放回去,他走到卧室里给徐玄明打电话。 沙哑的呢喃飘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猪头南小宛……” 薄黎冷酷的唇边浅浅晕开一点笑痕,伸掌摸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他盯住她的身份证看了好一会儿,身份证上的南宛才十六岁,嫩得五官还没长开,眉眼却如画般精致,下巴依旧尖尖的,抿着唇笑,一色天真灿烂。 薄黎站起来走过去,上下扫视了她两眼,从她衣兜里一探,摸出了几张证件和一张银行卡,还有两三百块钱的现金。 她其实很累了,头一歪就那样睡过去了,睡姿一如往前,嘴巴微微张开,像一尾会呼吸的鱼。 居然睡着了。 隔了半个小时,他转头一看,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薄黎也被扫了兴致,坐下来打了个电话出去,然后开了一瓶红酒慢慢地喝。 南宛甩开毛巾站起来,也看到了时间,天快亮了,她被他折腾了半夜,一点睡觉的兴致都没有。 “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才摊上你这样的大爷!” “老子不叫喂,你下次再喂喂看,老子抽你!” “喂!” 带着鼻音的沙哑声音冷冷的,“你才意淫狂,老子说要睡你了?你这样的扒光了送老子跟前老子都不要。” 话未完,一条半湿毛巾兜头而降,罩住了她的头。 “喂,大爷,谁说要睡你的床?”南宛瞪大了眼睛,又开始张牙舞爪起来,“你别随便意淫我好不好……” “不洗别上老子的床。” “不用你管。” 薄黎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从火车上下来,还不洗澡,你脏不脏?” “不洗。”南宛离他远了一点。 顺手捞过手机,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薄黎看了她两眼,拿*的脚踢了踢她大腿,“去洗澡。” 她的眼睛很黑,黑曜石般,清冷明亮。 薄黎走过去,浑身散出一股沐浴后的清淡雅香,南宛顿时警觉地收起手机转头盯住他。 薄黎洗完澡,穿着白睡袍走出来擦头发的时候,南宛正盘膝坐在柔软的地毯上,靠着沙发,低头玩手机。 013 不放你走 与其说是南宛陪了薄黎一天,还不如说是薄黎陪了南宛一天。 南宛压根不配合他的行动,想上哪儿上哪儿,把碧港外滩附近的景点都逛了个遍。 这一趟虽然是被拐来的,但也总算没白来。 外滩上的海风吹得她散了暑气,心里也舒畅了不少,至晚上六点,碧港华灯初上,霓虹的光彩点缀得整个海港城市犹如嵌了一颗夜明珠,流光溢彩极了。 南宛在长长的滨海大道上停下来,回身面对脸色自如的薄黎。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墨镜摘下来别在胸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泛起红晕的脸颊,邪气勾唇:“妞儿开心了?” “六点到了,我要走了。”南宛双手插进兜里,笔直站着。 “去哪儿?” “西庄。” “没病吧,这个时候你家人不守在那里?” “总要回去。” “还是想嫁给沈胖子?” 南宛没回答,面色隐在霓虹的光影里,明灭暗晦。 她不想嫁,但也不能去外流浪,总要有个归宿。 “猪。”薄黎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隔着夜风传到她耳朵里,“跟老子订婚比跟那沈胖子在一起强太多了!” 南宛还是没回答,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没听到他这句疑似求婚的话。 薄黎不淡定了,猛地一喝,“南宛,你猪脑子吗?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他大步上前,手指刚触上她肩头,她突然皱着眉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薄黎的手指顿住了,手指弯曲的影子落在她肩头,久久没动作。 南宛抓住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指,满脸迷离,“要说白马王子,总应该是温润和气的,不会大声对女生说话,更不会出口成脏,也不会随便踹人推人,大爷,你就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黑马,想做白马王子,还差得远了!” 眼底神色顿时清亮起来,她甩开了他的手指,眯着眼睛笑得狡黠。 白马王子,应该像她年少时暗恋过的翩翩白衣公子姜斐然一样。 薄黎面色古怪地瞧着她,“你之前那句话……” “骗你的,谁以前见过你啊。”南宛恶劣地笑起来,“你这尊大神我可真高攀不上,我走了,再见。” 她转过身去,姿态里隐藏着冷漠和决绝。 薄黎大怒,猛地冲上前从后勾住她脖子,眉目阴鸷,“想走,没门!上过老子的车,就得跟老子走!” 南宛连忙后肘一击,薄黎使力一按,反剪了她的双手把她推进陈骆一路跟着的车里。 南宛怒了,“姓薄的,你再这样绑架我,小心我告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猪!” 薄黎站在外面关上车门,又冲陈骆打了个手势,陈骆将车门一锁开走了。 夜色又深沉了些,霓虹光影穿透薄黎挺立的颀长背影,拉出一道高大的剪影。 他走回码头,靠在栏杆边四处望了几眼,打电话给平四,“滨江大道,过来。” * 车子从滨江大道一路开回龙腾酒店,黑衣肃然的陈骆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南宛。 南宛冷着脸,看到前座的人一直瞧着自己,猛踹座椅一脚,“看什么看!” 这姑娘脾气还挺大,陈骆正了眼神仔细开车,忍不住又瞧了她一眼,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爷要相中她了,因为这姑娘来脾气的时候举动跟他们爷一模一样,都爱踢人。 “我说你家爷是不是有病啊?”南宛越想越生气,“第一天踹我,第二天推我,现在天天骂我是猪,他是不是有虐人倾向?” 陈骆没应声,他家爷有没有虐人倾向他不知道,但他明白爷待人虽然不会斯文有礼,却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又打又骂的,除非惹恼了他。 车子在龙腾酒店大门口停下,陈骆并不急着下车。 南宛有些功夫,看着也机灵,万一一下车她闹起来,他可能会看不住她,所以他打算坐在车里等着爷办完事回来。 南宛猜到他心思,用力一敲车窗,“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下车啊!” 陈骆做哑巴。 南宛等了又等,忍不住起身往主驾那边爬,“老子脾气不太好,你要继续把我坑在这车里,别怪我不客气!” 揪住陈骆衣领,她一掌就要拍过去,见陈骆一动不动任她折腾,她又觉得无趣,骂道:“你倒是忠心。” “这是做下属的本分。”陈骆终于回了一句。 南宛冷笑,松开他坐回去,“倒是没看出来那个大爷有这种掌控人的魅力。” 陈骆目不斜视盯着车前,不打算再接话,但是眼睛一瞄,他看到一行黑西服人从车前走了过去,他愣了,再仔细看,脸色就变白了。 那行人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回过了头,正好和车里的陈骆对上眼神。 中年男人是一行人中的首领,本要往龙腾酒店大堂走,此刻一停,所有的黑衣幕僚全都停了下来。 陈骆骇得脸都惨白惨白,连忙摸过手机想打电话给爷。 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高大的影子像一道阴影,逼仄过来的同时带给陈骆史无前例的压力。 南宛也看了过去,那男人眉眼刚毅,嘴角纹丝未动,身材高大,脊背挺得笔直,一色的威严和庄然。 他不动不言,却像发了一道暗令一样,顿时让陈骆攥紧了手机,不敢有一丝懈怠地下了车。 “首,首长……”声音打了颤,脊背挺得笔直。 南宛看得清楚,陈骆对这个中年男人有着难以言明的敬畏,所以她不打算下车,好在车里暗晦,阴影挡住了后座的她。 薄国阳盯住陈骆,语声严正:“你怎么在这里?薄黎呢?” “首长,黎爷,黎爷他……”陈骆小心翼翼往车前挪了一下,试图挡住车里的南宛,“黎爷在闵安呢。” 他不明白这个关键时候怎么就在龙腾门口遇到了薄首长,首长不是应该好好待在位于闵安的东南军区总部么? 如果这个时候被首长查到爷在碧港做交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七年前那件命案发生,爷差点被薄家剥了一层皮,这个严厉后果仿佛还历历在目,陈骆紧张得冷汗直冒,心里将各路菩萨都求了一遍。 “车里坐的谁?”薄国阳往那辆黑色光亮的奔驰车看了一眼,目光如炬。 陈骆顿时吓得嘴唇都发白了,“没,没谁,空车,黎爷不在这。” 车里的姑娘和他们爷不对盘,要是这会儿被首长抓出来一问,他们爷的行踪铁定要暴露。 陈骆现在的感觉就像车里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他拦在薄国阳之前的身子都打起了颤。 014 首长拦道 “首长!” 眼看着薄国阳让人去开后车座的门,陈骆吓得拔高了声音惊呼。 车门打开,南宛暴露在众人眼里。 陈骆想死的心都有了。 薄国阳眉头一皱,“那是谁?” 没等陈骆圆谎,南宛神色自然地下了车。 陈骆慌张地看向南宛,一个劲儿朝她使眼色,南宛权当看不见,反倒仔细辨认了一下薄国阳的脸。 电光石火间,她挑了一下眉。 刚才在车里没看清楚,现在面对面站着,衬着霓虹的光彩,她无比清晰地认出了这一位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 东南区大军区政委薄国阳,中将级别,铁面无私,手腕强硬,人称“薄首长”,上过各大军政报道。 薄国阳,同时也是薄黎的亲生父亲。 说实话,南宛有些小兴奋,她小时候就在电视里见过这一位首长,觉得在一众长得不咋滴的长官中他是最帅的,如今亲眼见了,她嘴边不禁露出了一点笑意,姿态也不由自主地恭敬了起来。 “薄首长。”她挥了个军礼,口气平稳,比吓尿了的陈骆出息多了。 “首长,这是……”陈骆赶紧想做介绍,但是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有什么好的身份能安在南宛身上,又急出了满头大汗。“她,她是……” “我叫南宛。”南宛放下手站直了身躯,马尾辫,运动服,白净精致的小脸,配着合适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灿烂,“我是闵安来的游客,在滨江大道那边被这位司机撞到了,他硬要带我去医院查看,其实我没事。” 陈骆怔住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南宛的眼神尽是感激。 谢天谢地,这个姑娘没给他出绊子,看来这姑娘性格还是挺好的,他们爷看上她也算值了! 薄国阳仔细打量南宛的笑容,似在辨认她话里的真假。 隔了半晌,他毫无情绪地一笑:“小姐人挺不错的。” “是是是,首长,这位姑娘人很不错,我马上就送她离开……” “撒谎撒得不错。” “……” 陈骆的笑容僵住了,这就被拆穿了?南宛哪里露馅了?这不演得挺好? 冷汗再一次冒出他额头,“首长,没撒……” “南小姐身上的衣服真干净。”薄国阳的眼神锐利起来。 南宛和陈骆对视一眼,惊呆了。 可不是,南宛穿着白色运动服,要真被车撞了一下,怎么可能一点脏痕都没有? 薄国阳这个首长真不是白当的。 陈骆正不知道要怎么办,薄国阳背过身去给薄黎打电话了。 陈骆闭了闭眼,心沉到了谷底。 南宛弯唇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没想着要害薄黎,毕竟那位大爷虽然态度恶劣了点却并没有真的害过她,她为他撒了一次谎,被看穿了,加重引起薄首长的怀疑,这就不是她的罪了。 电话打过去,薄黎接了。 他正从滨江码头坐车去三洋码头,突然接到薄国阳的电话感到很奇怪。 “爸。” “你在哪里?” 薄黎顿时沉默了,一脚毫不犹豫踢向身旁的平四,手一伸。 平四会意地把自己手机奉上。 薄黎速度拨通徐玄明的电话,徐玄明很快接了,传来疑问:“阿黎,事情怎么样了?” 薄黎把薄国阳的电话拿远了些,压低了声音对徐玄明说:“我爸怎么打电话问我在哪里?” 徐玄明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你等着,我去问一下阿姨。” “小心着点问。” “知道,马上就回你电话。” 徐玄明那边切了线,薄黎才对薄国阳道:“怎么了?” “最近金沙的生意怎么样?”薄国阳沉稳不动。 金沙是闵安市最大的娱乐城,俱玩乐和赌博于一体,由一个日籍华人投资建成,薄黎参与了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是这座日进斗金的金沙娱乐城第二大股东老板。 薄家三代从军从政,历代都刚正严谨、军政铁腕,唯独到了薄黎这里,硬生生出了个纨绔恶劣的公子哥儿性子,虽说他二十五岁参与投资的这座金沙娱乐城带给他巨大的成功,使得他成了闵安市人人口中的狠厉“黎爷”,但商政是一道分水岭,薄国阳一直都介意他从商这件事,又加之七年前的那场命案,父子俩的关系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我见到陈骆了,在龙腾门口,还有一个小姑娘。” 薄国阳今天来碧港是巡视此地的军防情况。 碧港是东南部的大港口城市,对内外贸易发展迅速和经济快速腾飞的同时,走私和偷渡一直以来都很严重,警力和军力部署也很重要。 前两日就收到一个来自内部的消息,不法走私分子将会在碧港做下一批大额的军火交易。 现在,碧港各个码头都布置了大量警力。 这个时候突然在龙腾门口见到陈骆,薄国阳疑心重重。 薄黎默了一会儿,直到等到徐玄明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阿黎,你爸地方视察呢!” 薄黎勾了冷笑,问薄国阳:“你刚才说小姑娘?” “嗯。” “爸,别太惊讶,这是您儿媳妇,别把人吓着了。” 也不管电话那端的薄国阳会有多震惊,他抬手让司机停车,下了车。 平四跟着他下车,小心询问:“爷?” 薄黎兀自对薄国阳道:“爸,您运气好啊,我刚敲定的媳妇儿就被您撞见了,得,先替我好好招待着,陈骆那个小子也没个脑子,不知道我对那姑娘不同着。” “薄黎!”薄国阳蹙眉,回头沉沉看了眼南宛。 婚姻是大事,他无法接受自己顽劣的儿子就那么瞒着他随便找了个伴侣。 “行了,我看你们有误会,我买了花就赶紧回来,对了,电话麻烦给一下您儿媳妇,我有话与她讲。” 拿开电话,薄黎敛眉对身后的平四吩咐:“告诉兄弟,都退回来,事情不太对,先静观其变。” “爷?” “让玄明联系长秀,全都按兵不动,等我指示。” 电话那端,薄国阳忍住满脸的惊诧,把电话递给了南宛。 南宛眨眨眼,“薄首长?” “薄黎的有话要与你讲。”薄国阳不动声色地打量南宛。 南宛小心接过电话,避开薄国阳威严的眼神,轻声开口:“喂?” “猪,我告诉你,等一下不管我爸问什么,你都小心点回答,回答错一个字,后果自负!” “喂……” “喂你个头,老子有名字。告诉我爸,我正过来,别太急了。” 电话就此挂断了,薄黎挥手让平四带着人离开,自己打了辆车往龙腾走。 南宛把手机递还给薄国阳,“薄首长,薄黎说正赶过来,让您不要着急。” 薄国阳接了电话没说话,朝陈骆沉沉看了一眼, 陈骆抬手擦汗,敬畏道:“首长,里面请。” 薄国阳面目不动,“他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陈骆一头雾水,下意识问:“什么?” 薄国阳动了一下嘴角,冷笑,目光又转向南宛,语气平稳极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要告诉你,薄黎要结婚了。” 不仅南宛愣住了,陈骆更是一脸懵逼。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 015 暧昧的误会 南宛其实是个聪明人,懂得明哲保身跳坑逃命。 南宛识趣地喊了一声,薄黎讥诮地笑出了声,谁说南宛是个不会看眼色不会说好话的呆木头? “伯伯。” “回闵安是吧?”薄国阳截住她的话头,不给她一分一毫的退路,“既然是世旭的媳妇,那也就是我薄某人的晚辈,按理,你得喊我一声伯伯。” “我回……” 薄黎看着他们互相表明“心意”,勾起唇兀自冷笑。 “敢问南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薄国阳为人精明,见南宛表明立场还不肯放过她。 “那是一定的,告辞。” 薄国阳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希望南小姐记得你现在说的话。” 站清立场,撇清关系,对大家都好。 南宛抿唇,“不管我嫁不嫁到沈家,却是一定不会和令郎有瓜葛的。” 薄国阳转过眼看住她,眼里藏着一分探究,“既然如此,南小姐是会嫁给沈家的吧?” 南宛也不认这个事,但看薄国阳气得不轻,也不添油加醋了,只是道:“薄首长,今天这个事不管您信不信,都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我和令郎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薄黎抢南宛,丢光得不止是薄沈两家的脸,更是会让南宛陷在一个“不守妇道”的难堪境地里。 “我们鹿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薄国阳脸色铁青,“这个事,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我乱来,沈家的儿媳我们薄家动不得!” 薄沈徐穆四家素来交好,四家长辈也在同一个官场上混,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她是沈家钦点的准儿媳,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嫁给沈世旭,她和沈家已经有了一个牵连了,薄家和另外两家再怎么样也不能抢人家儿媳妇,先不说他们几个老长辈丢不丢得起这个脸,光是外头对他们几家的风言风语就足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南宛见薄黎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知道他是存心找她麻烦的。 “薄首长,不是这样的。” 陈骆能说什么?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只能依附着点头,“是是是……” “怎么没关系?昨晚上一起睡的,长眼睛的人都看到我们一起出入客房了,怎么着,想耍赖?”侧头朝傻眼的陈骆一瞪,声音愈显沙哑了,“陈骆,是还是不是?” 南宛知道误会大了,连忙解释:“薄首长,你不要信薄黎的话,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薄国阳怒不可遏,浑身散出一股子威严和压迫,与薄黎相似的茶色眸子里迸射出犀利寒光,那样不容置疑。 “薄黎,你够了!”薄国阳怒了,“你在外怎么样我一向不管你,包括你结不结婚,娶什么样的女人,我自认为只要不太荒唐,我就不管你,可现在怎么回事?胡闹也胡闹够了,我先不问你突然出现在碧港是为了什么,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和这个连你自己都不熟悉的女人结婚,而且还是沈家的未婚妻,你是故意要气死我么?!” 薄黎把花束一扔,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南宛是我的女人,怎么成了沈胖子的了?怎么着,我现在连沈胖子都比不上了是吗?” “是。”南宛站起来,挺直了脊背,玫瑰花甩给了薄黎。 眼里的眸光顿时冷冽成刀子,锐利射向薄黎,“她刚才说什么?她就是沈家那个相了亲准备订婚的女孩子?” 薄国阳眉目一动,“沈世旭?” 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怎么会是薄黎呢? 如果现在有人说她要和沈世旭结婚了,她恐怕都不会这么惊讶。 “不,不对!”南宛反应过来,推开身后倚靠着的薄黎,“你别胡说八道,我和你没关系,这才见了三次面,就算结婚我也是和沈世旭结!” “没骗你,爸,不信你问妈。” 薄国阳皱起眉头,“薄黎,好好说话!” 陈骆又是一咳,惊天爆料啊,他们昨晚就上过床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薄黎伸手扶住花束,对着南宛一字一顿道:“昨天说要嫁给我的,怎么着,不就睡了一晚,不肯认了?还是说见到我爸不敢认了?” 南宛身子一震,手上一松,玫瑰花往下滑落。 陈骆突然呛了一口,猛烈咳嗽起来,眼睛却是瞪大了,满是惊骇。 “怎么会胡闹呢。”薄黎手掌下滑,搂住了南宛的肩膀,沙哑的鼻音听起来性感极了,“爸,不用我介绍了吧,南宛,您的儿媳妇。” 薄国阳的脸色冷冽几分,“胡闹!” 那样的惊喜和温柔,记忆里好像也有过另一个人如此对待过自己。 南宛倒是被突然从斜刺里出现的大捧玫瑰花吓了一跳,待到他的手掌轻柔落在发顶,她更是恍惚了片刻。 递过玫瑰花的同时大掌一伸,摸了一下她的头顶,算是亲昵的姿态了。 “南宛,久等了。” 薄黎勾着嘴唇走上前,首先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了南宛。 南宛正和薄国阳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互相沉默。 薄黎面色不变,直入电梯上了50层薄国阳所在的套房里。 陈骆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爷?!” “真的。” “爷,我真不知道会碰到首长,您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哦,对了,方才首长说您要结婚了,开玩笑的吧?” 半个小时后,薄黎捧着一束玫瑰花从出租车里下来,门口一直候着的陈骆赶紧请他入大堂,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更何况,这个南宛和薄黎根本不熟。 他早看出来了,薄黎在胡闹,包括陈骆和这个叫南宛的姑娘,全都在顺着薄黎的意演戏,他们还真以为婚姻是一个过家家似的游戏,说结就结! 薄国阳脸色冷凝,蹙起了眉头。 终于有人能收了那只妖孽了! 真诚地眨了一下眼,却笑开了,尖尖的面庞带出一点愉悦--幸灾乐祸。 南宛在错愕过后只是很礼貌地询问:“真是恭喜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能入黎爷的眼?” 闵安人人皆知,黎爷风流纨绔,却眼高于顶,是不会毫无预兆地随便挑了一个女人结婚的,即便真的要结婚,对象也得他自己满意了才好,哪怕首长强势,若不是黎爷不自己点头应了,他就算闹翻天也不会结婚的。 但是,纵然是个玩笑,他也想知道能嫁给他们爷的女人是谁。 他家爷怎么会结婚呢?打死他他也不相信,玩笑,这肯定是首长开的玩笑,或者说是首长硬塞给他们爷一个女人做媳妇的。 南宛和陈骆对视了一眼,陈骆满眼都是迷茫。 016 回闵安 薄国阳招来一个黑衣下属,“世旭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既然是他的媳妇,那我这个做伯伯的自然要护着点,这样子,天晚赶路不方便,我让司机送你回闵安沈家。” 薄国阳在这把高位上可不是白坐的,威严而精通谋略,算计起人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薄黎不出声,南宛也不拒绝。 对她而言,薄国阳这招棋虽然太过了点,但起码能让她摆脱薄黎的控制。 薄黎之前问她,跟他订婚比跟沈世旭在一起会强太多,她没能告诉他,她就算嫁给沈世旭也不会嫁给他。 理由嘛,沈家风平浪静,薄家波涛暗涌,她就算是一颗从南家推出去的棋子,哪怕最终真的反抗不了联姻的命运,她也要在这一盘乱糟糟的棋台上过得安稳一点。 要怪就怪薄黎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南宛最后抿唇露出一点笑意,转身走了。 薄黎没拦着,陈骆正奇怪爷怎么突然乖乖听话了,却见他走到沙发旁入座,搁起长腿笑得高深莫测:“爸,我早防着你这一手了。” 薄国阳也不怒,冷笑:“薄黎,你娶谁都不能娶南家的小姐,你就算娶进来,我也不认她这个儿媳。” “在此之前,你得失望了。” 他薄黎活了二十九年,想做的事情没有失败过,同理,他想要的人,也没有得不到的。 薄国阳也有算计,只要他派人把南宛送回沈家,这事就成了,看薄黎还怎么抢人。 薄黎懒得再和薄国阳多费舌根,回了自己的房间解开领带,身子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修长手指撑住光洁额头,想了又想,再一看时间,九点半了。 没一会儿,平四打电话过来,声音急迫,“爷,派兄弟去查探了,四周码头都布置了警力,分明有人泄密!” “从闵安查到碧港,行啊。” “那,那交易……” “都撤了,让玄明通知对方,今晚不办事了。” “内鬼?” “慢慢查吧,不急,但是要是给查出来……” 眼神转冷,薄黎满脸阴狞。 第二天一早,他收拾东西回了闵安,薄国阳留在碧港,暗地里对心腹道:“去查查少爷在碧港的踪迹。” 他还是怀疑薄黎突然出现在碧港的动机,昨晚,警方没有查到任何不法交易的端倪,但是这让薄国阳愈加不安了。 * 闵安市。 鹿苑,沈家。 被薄国阳司机连夜送回来的南宛在沈家歇息了一夜后坐在餐桌前用早饭。 先前南家说南宛身体不适休养在家,就连订婚日子都延后了。 昨儿个大晚上的薄家的司机就敲门把人送上了,说:“薄首长在碧港偶遇南小姐,特命我把人送回来。” 刘管家很奇怪,问:“南先生说南二小姐在家里养病,怎么从碧港回来?” 南宛一听,就知道这是南家发现她不见后给沈家的一个借口,于是笑一笑打掩护:“之前是生病了,但我爸妈觉得碧港环境空气好,才送我去住了一天,正巧要赶回来,碰上薄伯伯,薄伯伯知道我是谁后让司机把我送回来了。” 这么一解释,倒也合理,只是刘管家怎么记得碧港这个港口城市不是特别适宜病人休养呢? 南宛看出刘管家的疑惑,又说:“淞水镇的景色很好。” 刘管家听了恍然,“是是是,我倒忘记了,淞水是个好地儿,南二小姐快请进。” 这么一住,就是一晚上,南宛躺在干净朝阳的客房里的时候觉得挺恍惚的,她这么费力要逃离沈家的亲事,被薄黎一捣乱,又送回来在沈家过了夜。 沈母知道了这事后不疑有他,一大早让厨师做了精致的早点,现磨了浓醇豆浆,早早布置好了餐桌。 南宛一下楼,望见满桌子的中西式早点,心里又是突然一暖。 此刻坐在餐桌前,轻抿一口浓稠可口的豆浆,喉咙哽咽了。 她在西庄的时候,奶奶也经常煮豆浆给她喝,也总是一脸慈祥地说:“阿宛多喝点,多喝点就能长高长胖了,以后去了闵安市也会很让你爸爸妈妈喜欢。” 小小的南宛一边捧着个盛满豆浆的青花瓷碗,一边满脸天真地问奶奶:“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接我回去呢?” “快啦,等阿宛长大。” “那奶奶和爷爷也会跟阿宛一起搬到大城市里吗?” 每每这个时候,奶奶就会冲她笑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只要阿宛乖,爷爷奶奶就满足了。” 直到半年前,爷爷奶奶双双去世,跪在家门口哭得泣不成声的南宛才明白那时候爷爷奶奶脸上的笑容是多么无奈和心酸。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二十一年来父母都不曾到西庄看望过他们,直到如今,她也一直没明白其中的原因。 “阿宛?”沈母见南宛一直举着杯子发呆,笑着唤了一声,“想什么呢?晚上没睡好?” 南宛回过神来笑,“没,伯母,豆浆真好喝。” “那就多喝点,对身体好,最好喝了啊能长胖点。” 南宛又被感动到了,沈母总能轻而易举打破她内心的防垒让她想……哭。 这么好的人,让她连一句拒绝都说不出口。 握住玻璃杯的手指紧了一些,犹豫半晌,才鼓足了勇气道:“伯母,有件事,我……” “夫人,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刘管家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饭厅,打断了南宛接下去的坦白。 沈母轻斥一声,“老刘,这么大声干什么,阿宛还在吃早饭呢。” 刘管家停下脚步,朝南宛看了一眼,眼神透着异样的古怪,又很是急迫,“夫人,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 “一大早能出什么事?你别慌,慢慢说。” “夫人。”刘管家急得老脸直皱,“哎呀,夫人,这事和南二小姐有关,您还是先出去看看吧,薄夫人和徐夫人也都在外头,您快去瞧瞧吧!” 薄徐两家的夫人都出动了,看来这事确实不小,薄夫人李氏先别说,徐夫人叶氏却是一心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这会儿她都出来了,可见的确出大事了。 017 闹大了 “只要南宛真的和黎爷没什么,应该不会。”南父沉吟了片刻,“我们待会儿上趟沈家,先和沈家商量怎么应付这事,再把出逃的南宛带回来。” “这么一闹,沈家会不会退亲?”南母最担心这个,如果沈家要退亲,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当在演灰姑娘呢,南宛哪有那个好命被黎爷看上,就像父亲说的,黎爷想娶南宛是另有目的。 “不是故意的难不成还真喜欢南宛这个贱人?”南媛满脸的鄙夷,“南宛长得讨人喜吗?很显然没有啊,况且才刚来闵安多久,见过黎爷几次,黎爷是瞎了才会真看上南宛!” “你是说黎爷故意的?”南母讶然。 “南宛不能嫁到薄家!”南父拍案而起,“之前不明白黎爷为什么要和杨家抢地头,现在倒是明白了,黎爷是真的要和沈家作对!” 这件事,也传到了南家,南父南母满脸震惊,南媛反应过来后啐了一声:“小贱人南宛,倒是会勾引男人!” 沈母也对刘管家道:“让保安拦住外面的媒体记者,一定不能放他们进来。” 斜眼瞥了下南宛,她对陈管家吩咐:“让人把各大广场屏幕上的内容撤下来。” “这个死小子!”李恒宜咬住银牙恨恨一叹。 大街小巷弄得人尽皆知,薄黎就是想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几个人面色皆是一变,就连李恒宜,即便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也没想到薄黎把一切都已经捅出去了。 刘管家也跑了过来,满脸惊慌,“夫人,外头,外头有记者,说要采访您和薄夫人!” 薄黎没接,倒是薄家的陈管家跑过来一脸惊骇道:“夫人,不好了,不止鹿苑里打出了这副宣传照,闵安各大广场上都出现了少爷和南小姐的照片。” 李恒宜也不与她们多争辩,给薄黎打了个电话。 南宛再度不争气地红了眼圈,反握住沈母温暖干燥的手掌。 那样不计回报的维护和信任,除了爷爷奶奶外,沈母是第一个。 沈母退后一步握住了南宛的手,温和道:“阿宛你放心,伯母会为你讨个公道。” 她承认,阿黎确实比起他们家世旭来长得不止好看一点点,但是世旭比阿黎体贴温柔,她绝对相信阿宛宁愿嫁给世旭也不要嫁给阿黎的。 “恒宜!”沈母沉了脸。 她这话沈母爱听,但还没出声应和,李恒宜冷冷道:“你图我儿子的颜。” 南宛克制住想要冷笑的念头,回道:“薄夫人,恕我直言,我想嫁给薄黎图什么?沈家和薄家是一样的地位,沈伯母对我也很好,我为什么要那么不识趣攀上薄黎?” “但是这上面是证据,你确实想要做我们家的媳妇。”李恒宜一指那副碍眼的大屏幕,语声冷冽了一点。 名门就是一个麻烦。 这是实话,虽然她也没想着要嫁进沈家。 南宛想叹气,但最终抿住了嘴唇,面色恢复寡淡,“我从没想过要嫁给薄黎。” 真相一捅开,有些事就瞒不住了。 “阿宛,你昨晚回来之前和阿黎在一起?阿黎也在碧港?”沈母大为吃惊。 “我看,先问问阿宛吧。”李恒宜盯牢南宛,态度虽没咄咄逼人,模样却是高人一等,“你是叫阿宛吧,听说你昨晚上和我儿子在碧港,你们之间确定没有关系?” 叶氏吃斋念佛惯了,穿石青色长裙,长发挽起在脑后,一色温婉和气,看人的眼神也全然没有别的情绪,平淡极了。 徐家的叶氏摇了一下头,和声劝道:“恒宜,秋悦,我看这事有误会,阿宛是世旭的准媳妇,这在我们鹿苑没人不知道,阿黎可能就在和我们大家开个玩笑,先问问阿黎。” 女人可不是男人,私下解决就解决了,婚事事大,可关系到自家的颜面,沈母和李恒宜可不打算就那么过去了。 一向互相和气的邻里,此刻为着一个儿媳针锋相对起来。 “我们薄家没想着要和你们家世旭抢媳妇。” “阿宛是我们沈家的媳妇。” “我正奇怪呢。”李恒宜双手抱胸,微笑,笑容寒凉,“昨晚上我儿子和我说要给我找媳妇了,我正指望他给我带个顺眼的回家,哪里想到今天他就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 “恒宜,这是怎么回事?”沈母问李氏,“这上面,和我们家阿宛在一起的,是阿黎吧?” 只一眼,南宛就明白,这是薄黎的亲生母亲,薄黎戏称她为太后,看来确实不好相处。 李氏逆着朝阳,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泛起点红光,衬得耳朵上的皮肤通透细腻极了,也衬得耳垂上的一对珍珠耳环明亮而寒凉。 她隔过沈母不动声色地打量南宛,南宛也迎视过去。 李氏雍容华贵,远山眉,桃花眼,玫瑰红薄唇抿着一道淡淡弧度,看起来像在笑,看得仔细了,才发觉她并没有在笑,那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叫似笑非笑,威仪高贵。 另一边,李氏和叶氏望了过来。 他是铁了心要把她逼上一条绝路。 心里却很清楚,这就是薄黎说的送给她的大礼。 南宛脸色有些发白,盯住那个显示屏幕看了又看,半晌才开口:“我不知道。” 回头看向跟过来的南宛,满脸疑惑。 沈母赶出来一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这……” 照片之上,连续滚动一行红字:八月初六,薄南婚宴。 此刻,清晨的朝阳里,那块大屏幕上打出了一副喜气洋洋的婚庆照,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南宛和薄黎。 鹿苑地方大,别墅和花园建造得美轮美奂,四户人家隔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却在四家中间的广场上竖着一块大屏幕,屏幕上素来只打着鹿苑的广告。 018 交易 鹿苑。 尽管天气热了一点,但今天的确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叶氏在九点整的时候就被女佣扶回徐宅了,中央广场上只剩下薄沈两家的夫人和管家,还有南宛。 李恒宜抱胸看着南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过,才说:“薄家不会娶你进门。” “你放心,阿宛是我们沈家的媳妇。”沈母在这件事上也坚决不退让。 “这件事必须得说清楚。” “我也是这么想的。” 九点过半,一辆白色的宝马敞篷车从外面直冲进鹿苑,一路畅通无阻开入中央广场,活像一匹狂悍的猎豹。 阳光照得车头线条一色流畅,矜贵而凌厉。 广场上五人纷纷侧目注视,只一眼,各人神色各异。 李恒宜先上前,狠狠骂了一句,嘴边却是掩不住的笑意,“死小子,怎么这么晚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薄黎迈开长腿下车,摘下鼻梁上的黑超,露出俊美而狂野的面容,勾着薄唇浅笑。 “妈。” 眼光一扫,落到沈母身后的南宛脸上,她面无表情看着他。 “阿黎,屏幕上的照片,你逗妈开心是吧?”李恒宜拉住了薄黎的胳膊,正了脸色,“前晚上你说要找媳妇,也是骗人的吧?后来你爸打电话给我,说了你胡闹的事,阿黎,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阿黎,你说实话,别拿婚姻寻开心。”沈母也一脸肃然。 唯独南宛一声不吭。 薄黎抬臂压上李恒宜的肩膀,轻轻一笑,声音愈加沙哑了,“真的,没开玩笑。” 李恒宜和沈母变了脸色。 “阿黎!” “妈,秋姨,昨晚南宛跟我在碧港,你们还在怀疑什么?事实明摆着了,要和南宛订婚的人是我,不是沈世旭。” “死小子,别胡说八道!”李恒宜气急,拿手重重拍了一下他手臂。 他收手,从沈母手里拽过南宛,也不看她发白的脸色,对着李恒宜和沈母郑重宣布:“八月初六,订婚。” “薄黎!” “阿黎!” 李恒宜和沈母急着抢上前要分开他们,薄黎冷笑,扳过南宛尖尖的面庞,俯首吻了下去。 唇瓣相触,南宛浑身僵住了,眼睛瞪成铜铃,正待挣扎,薄黎掐紧了她的腰身,禁锢得她无法动弹。 很浅的一个吻,却惊得李恒宜和沈母双双变脸。 看似轻柔,薄黎用的力气却重而霸道,南宛无法反抗,被动间,再一次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雅香,凉薄而灿烈。 一吻即放,薄黎笑得志在必得,“谁敢抢我女人,试试看!” 南宛仓皇抬头,对上了沈母震惊而失望的眼神。 “伯母。”她想解释,但是一出口,又失语了。 她没有办法解释,即便解释了,也是很苍白的狡辩,薄黎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她跳进了他这个坑里爬不出来了。 “对不起。”她只能这么说。 “阿宛,你真的想嫁给阿黎?”沈母也只能这么问。 其实她不明白,一切都好好地,为什么她最中意的女孩到头来会变成阿黎的人? 南宛咬住了嘴唇,没回答。 她不想嫁给薄黎,薄家是非多,她一旦嫁过去,注定不会好过。 但是她的沉默看在沈母眼里就是默认。 沈母叹了一口气,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遗憾,“算了。” “伯母。” “是我们家世旭没福分。” 沈母转过身走了,南宛想追上去,薄黎伸手拉住她胳膊,“去哪儿?跟我回薄家。” 李恒宜皱起眉头,“死小子,你丢尽了薄家的脸面!” 再也不看南宛一眼,也走了。 天气依旧很好,但是南宛觉得浑身的不舒服。 她回身面对薄黎,皱着眉头,“我哪里得罪你了?” “怎么?” “我一点都没觉得你喜欢我喜欢到非得跟我订婚,我们才见了总共四次面吧。”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喂,别太过分!” “其实吧。”薄黎歪着头瞧她,面上浮起一丝讥诮的神色,“你心里很高兴吧,终于可以不用嫁给那个沈胖子了,我救了你一回,你不感恩戴德吗?”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也算救?”南宛也鄙夷地看着他,“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想和我订婚,但丑话说在前头,要订婚也可以,但只能是订婚,等你办完了你的事,我们分道扬镳!” “交易?” 薄黎听得懂她话里的深意,果然,这头猪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装得乖巧,其实他抢亲顺了她的意,她倒好,装作不愿意的样子,坏人他做尽了。 “你变脸变得挺快的。”他笑着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她退后两步,“一年,还我自由,好不好?” 她才二十一岁,不想未来的未来都被这个莫名的婚姻拴住。 她并不想真的嫁给薄黎,当然也不想嫁给沈世旭,为难间,她才不得已想出了这个法子。 最后选择和薄黎在一起,是因为薄黎在演戏,没有投入感情,而沈世旭是为了生活才要娶她。 一真一假,而她适合戴着假面应付这场荒诞的婚姻。 “考虑考虑。” 薄黎摸了一下右眉上的疤痕,眯起茶色眼眸。 他看中这头猪自然不是没原因的,沈家千方百计想娶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不是个好人,所以必须得承认他抢亲的目的不乏利益。 南父南母赶到鹿苑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广场屏幕上的照片打得火热刺眼。 沈母满脸哀愁地看着前来解释的南父南母,“你们来晚了,阿宛自己承认和阿黎有关系。” 南母不相信,“阿宛不是那样的孩子,她刚来闵安,怎么会……” “阿宛和阿黎亲口承认了,薄家的恒宜也在场。” 南母一个眩晕,抓住了南父的手,满脸的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南父脸色铁青,“这个不孝女!” 薄家虽然也有权势,但和他们的立场不同,薄家人看起来也更为苛刻一点,南父并不认为把南宛嫁过去他们薄家就会在商业上帮助南家。 这一切偏离了他们当初定下的计划轨道。 019 坏孩子 亲们开始要跟文了啊,过几天就要首推了,追文率要保持的,首推期间会双更的,所以箬水需要大家的帮助啊,么么哒。 ------题外话------ 薄黎把童话书放在机器猫的座椅里,回头对跟过来的南宛道:“糖糖是我的妹妹。” 房间里的装扮也是很卡通的,很显然,小孩子住的。 “薄糖糖。”薄黎打开那扇很卡通的房门走进去。 “糖糖?” 薄黎朝隔壁的房间一指,“我住这一间。”顿了一下,又指着对面挂着一串贝壳贴了好多卡通贴纸的房门说:“这是糖糖的房间。” 南宛不说话,看向他手里的童话书。 “以后你住这里。” 薄黎把她带到右手尽头的向阳大卧室。 南宛跟上去。 薄黎也不解释这两种迥异的风格,只是将小提琴和木马捡起来扔回了杂物筐,然后拿起吧台上的童话书往二楼走了。 墙角放着一个一人高的毛绒娃娃,一把迷你小提琴和一个檀香木雕刻的木马东倒西歪在地毯上,沙发上还摆放一只杂物筐,里面装着各种公仔和塑料制成的小玩具,吧台上垒放十来本童话书。这是它古怪的一面。 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繁复的水晶垂钻吊灯,玻璃的纯黑香木桌,浅棕色羊毛地毯,胡桃木结合白色混油的吧台,大玻璃瓶里的金色百合。这是它豪华的一面。 薄家的两栋别墅都是坐西南,朝东北,深色墙面连接连续的回廊和拱门,一入正厅便有一股豪华而古怪的风格扑面而来。 南宛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依照薄黎的安排,南宛直接住进他在鹿苑的私人别墅里,也就是和薄国阳李恒宜所住的相隔一个泳池的那栋房子。 她的儿子她了解,一向不是个温柔绅士,他嚣张狠厉惯了。 李恒宜站在二楼窗畔,透过茂密的花枝,眼神遥遥落在泳池绿茵下相拥的一对人身上,不动声色地看着,看了半天,她突然笑了,远山眉弯成一线,桃花眼里落着细碎光亮,太阳光一照,尽数凝成寒芒。 呢喃声掩在她的哭泣声里,也散在微风里,很快消失殆尽了。 见她终于哭了,薄黎看起来很高兴,俯首在她额上一吻,“你是个好孩子。” 南宛心里的酸涩感突然膨胀成极限,哇一声哭了起来。 手掌再度轻摸了两下她的发顶,像是无声的安慰。 一只大掌落上她头顶,轻轻摩挲了两下,“南宛,我告诉你,凡事都不要勉强,即便想哭,也不要压抑。” 南宛愣住,鼻息间尽是那不知名的雅香,还有他胸膛间传来的淡淡温暖,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晃过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但是侧过头,她看到了他身上黑色浓墨般的衬衣。 他张开手臂环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猪。” “你干什么?”声音被哭腔冲击得溃败破碎。 南宛还是没说话,只是眼泪滑出了眼眶,她眨了一下眼睛,想伸手抹眼泪,薄黎拉住了她的手腕。 “南宛,与其拼命而痛苦的去追求自己根本触手不及的东西,倒不如彻底放弃,或许你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你应该得到的,你真正拥有的东西,是别的。” 南宛别过头,侧脸轮廓凝成冷硬而倔强的弧线。 看了半天戏的薄黎放下咖啡杯走到她身边,鼻息浓重得就像感冒了,“决裂了?” 她低头抹了抹眼角,转过身在绿茵下坐了下来。 就这样吧,这是她选择的路,终于狠狠的反抗了父母的命令,也彻底赔进去了这一段本就薄弱的亲情,还有自己的脸面。 这真是一句最无力苍白的话,南宛无法还击。 就这样吧。 南父面无表情,朝遮阳伞下的薄黎深深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话:“就这样吧。” 南母没再回答,掩住面转身走了。 南宛忽然哽咽了,“你从来没有管过我抱过我养过我,怎么知道我是个坏孩子?” 南母一愣,回头毫不犹豫地答:“因为你是个坏孩子。” 南宛说:“从来没有一个妈妈会说自己的女儿贱。” 南母身子一顿。 她转身要走,南宛露出一个苦笑:“妈。” “就这样吧,于事无补了,你反正……不是一个好孩子。”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掩住精致的面容,深深叹息,“阿宛,你真的不是一个好孩子,从小就是。” 沈母说算了,南母说罢了。 过半晌,她也笑了,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像极了沈母之前的表情。 南宛字字诛心,含泪看定南母,南母像是猛地一激灵,眼里的恨意散去,只剩下满脸的怔忪。 “其实说实话,你们突然把我接回来不就是因为要拿我和沈家做交易?”南宛笑了,一线的悲凉浸在眼里,成了隐忍的泪意,“如果不是为了这笔交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养在西庄二十一年?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嫁到沈家是去享福的,你们为什么不把南媛嫁过去?从小到大,你们没来看过我和爷爷奶奶,直到他们去世,你们居然连祭拜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拿钱随便让人收拾了后事,这就是所谓的为人子女和父母?” “我原本以为你会听话,哪想到你如此叛逆!” “就因为我不愿意嫁给沈世旭?” 南母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像看着一个女儿,而是对着一个仇人。 “你不是,南宛,从这一刻开始,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我没有那么恶劣不乖的女儿!”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南宛转头,对上母亲刹那间无比陌生和仇恨的眼光,愣住,继而冷笑。 南母的眼里忽然迸射出了从未有过的痛楚和恨意。 南母见状恨恨骂了一句:“南宛,你真贱!” 那眸光没有恨意,却带了最陌生的锐光,刺得南父瞳孔一缩,扬起的手掌顿在了空气里。 他愤怒得扬起了手掌,即将扇上南宛面孔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她眼里骤然冷锐的眸光。 南宛点头,声音很轻,听在南父耳里却重如千金。 “和他私奔了。” “你前天跟着黎爷到碧港去了?”这是南父生硬的质问。 南家父母找上门来,不用猜都知道是在质问南宛“叛婚”的事。 薄黎穿着薄薄的黑色素雅衬衣,翘着腿坐在泳池边的遮阳伞下,一边悠闲喝咖啡一边睨着眼看向不远处阴凉下的南宛和南父南母。 泳池四周掩映繁花硕果,绿枝花藤缠绕成一个小型花园,阴凉遍布,散去不少七月天的暑气。 薄家在鹿苑的最里面,两栋西式别墅并立,别墅中间横隔一座偌大的露天泳池,阳光一照,波光粼粼。 020 怀疑 南宛一脸震惊,她从没听过薄家还有一个小小姐,薄黎不是独子吗? 薄黎关上糖糖的房门往楼下走,头也不回地问:“需要回南家收拾点东西过来吗?” 他并不想和她多讲糖糖的事,所以提了别的话题。 南宛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独自一个人回了趟南家。 南家一家人都在,她走进去的时候满屋子异样的眼光。 她沉默地回房间收拾了简单的一点衣物,衣物都是她来闵安的时候从西庄带回来的,南母没有给她买过一件衣服。 二楼过道里,她遇上迎面而来的南媛。 南媛刻意等在那里,见她走近,露出一个讥诮的冷笑,等到她擦肩而过,又轻掀红唇,恶毒地说:“南宛,你是个小贱人。” 南宛抿住了嘴唇,强行克制住自己才没让自己冲动回击南媛。 握住箱子的手指一根根攥紧了,后背也挺得更直了。 就那样一步一艰难地走出了南家,南家大门在她身后紧紧阖上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几乎从南家脱离了出来。 回身去看那栋豪华的小别墅的时候,她只有满脸的茫然,并不曾想到今日这个义无反顾的决定将会影响她一生的命运。 贫富苦乐,皆在一念之间。 回到鹿苑薄黎的别墅,薄黎还在,正坐在沙发上看金融杂志,看到她回来起身跟着她上了楼。 她一件件地把为数不多的衣物都拿出来挂到衣柜里。 衣服都是休闲运动类,没有一件淑女装。 薄黎看着她的衣服,声音沙哑地问:“衣服谁给你买的?你妈?” “我从西庄带回来的。” “你父母会定期寄给你钱?” “不会,我自己赚的。”南宛啪一声关上衣柜门,回头奇怪道:“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你倒挺有钱。”薄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南宛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吗?”薄黎走上前拉开她的柜子,把她挂好的衣服扯出来一点,翻出里头的铭牌给她看,“你挂起来的那些衣服看着简单休闲,但一件的价格起码都要四位数。” 他把衣服一件件看过去,笑得若有所思,“这里的衣服都是Burberry的sport休闲系列,除了你上回砸杨小人车的时候穿的LV白T还有那套匡威运动服,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sport系列的。我也可以告诉你,在闵安和附近城镇,Burberry的这个sport系列是被人买断的,在这里,别人轻易买不到这个牌子的休闲装。” “所以?”南宛面色不变。 “衣服谁买给你的?” “我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南宛扯回衣服,拍开他的手,重新关上衣柜门,挑眉看着他。 薄黎拍了一下双手,耸肩,“看不出来,你在西庄那个小地方还能傍上大款。” 南宛笑眯眯,“过奖。” 薄黎想套她话,见套不出来,也笑笑,不多问了。 晚上,别墅里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成年男人,一个是十来岁的小女孩。 男人穿一件卡其色短T和一条黑色宽松短裤,面庞是阳刚的,肤色晒成古铜色,看起来开朗而健谈,十分的有男人味,这股男人味和薄黎不同,薄黎更接近霸道矜贵,他是纯粹的健朗。 微微眯起眼睛,偶有狡黠,声音也中气十足,吐字十分清晰:“阿黎,糖糖带回来啦。” 相比较之下,薄黎天生自带的鼻音显得慵懒散漫极了,“去哪里玩了?” 眉眼一挑,薄黎脸上尽是笑意,一下楼梯就伸开双臂将徐玄明身边的糖糖抱了个满怀。 十二岁的糖糖搂住薄黎的脖子,甜甜喊:“小哥哥,我们今天去了长岛公园看长颈鹿。” 她和薄黎一样,长着一双极其灿烂的桃花眼,小脸圆圆,白白嫩嫩,满色天真。 南宛站在楼梯口往下望着大客厅里的情形,见到薄黎放开糖糖从厨房里泡了一杯牛奶过来,她转身想回房间,徐玄明眼尖地瞅到她,惊讶地叫了一声:“阿黎,你这里有女人!” 薄黎面色不变,“南宛。” 徐玄明愣住:“南……你们同居了?”随即满脸的难以置信,“那个绯闻是真的?阿黎,你真的要和沈胖子的未婚妻订婚?” 薄黎一个抱枕砸过去,“什么沈胖子的未婚妻?沈胖子哪来什么未婚妻?别瞎扯!” 眼睛一斜,看到南宛一转身往楼上走了,最后消失了身影。 薄黎把仰着脑袋兀自天真的糖糖往楼上一推,“糖宝乖,喝完牛奶到楼上找姐姐玩,我和你明哥哥说会儿话,等一下让李婶叫你们下来吃晚饭。” 李婶是这里的管家,掌管薄氏兄妹的饮食起居。 打发掉了糖糖,徐玄明迫不及待问薄黎:“你玩真的?!” 所有人都以为黎爷在开玩笑,桀骜不驯的黎爷怎么会真的被一个女人拴住呢? 徐玄明不相信,“别贫了,就你,还会订婚?奥,你抢了沈胖子的女人,沈家会不追究?你爸和你爷爷会不追究?媒体会不追究?” 他一直以为那么大的动静只是薄黎搞出来糊弄所有人的。 “这种事谁会开玩笑?你假婚一个给我看看。” “阿黎,难道不是因为沈家?”徐玄明更加不明白了,“你要对付沈家,你想折腾就折腾,干什么把女人也抢过来?南家与杨家交好,南家的女儿,难保不会向着南家,你娶她回来无异于身边放着一个定时炸弹,很危险啊阿黎。” “钱是个好东西。”薄黎坐上沙发,摸出火柴点了一根烟,“沈家从政,这次非得找商贾之家的南家联姻,为了什么?一个为钱,一个为权,不是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薄沈徐穆四家,哪一家是省油的灯? 沈家从政,想要打好钱底子。 穆家七年前弃政从商,举家迁往加拿大,鹿苑内的穆宅只是个空壳子,穆家掌家的自从七年前起就是穆家儿媳赵云芝。 徐家和薄家从军颇多,两家也更为交好,且薄黎和徐玄明近几年一直在发展商业,暗地里还干些黑活,可谓是一腔热血毫无畏惧。 021 城府 成王败寇,不容玩笑。 不过这场大舞台上的戏子已经拉开了帷幕,戏也搅浑了一半,他很乐意陪所有人将这幕戏演完。 薄黎就是看不惯沈胖子那一套虚伪作为,人都说胖子老实本分,却不知他那样的最是深藏不露难以对付。 “沈胖子是个聪明人,你看着吧,哪怕南宛被我抢了,他也不会做太大的争取来讨回她。永远不明着得罪人,是沈胖子做人的原则。从小到大,一直没变过。” 沈家看着风平浪静,谁知道内里有没有掀起波涛暗涌呢。 “是你把沈胖子当傻瓜,他没脑子么?他不会猜测我们行动的时间地点?这不碧港布置的警力是从早到晚,把全码头都占据了,一丝缝隙都不放过。人早守株待兔了。” “你是说沈胖子向警方泄露了我们的行动?”徐玄明不太相信,“别说沈胖子那么个温吞的性子,你做事难道还会出纰漏?你想让他帮忙疏通关系的时候也只是旁敲侧击吧,你会傻到把具体时间地点透露给沈胖子?” “知道我们要贩运物品的人有几个?你我,长秀,手底下几个弟兄,还有不肯帮忙的沈胖子,那时候偏偏我爸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碧港地方视察,那么巧合?据我所知,沈胖子那个部门和我爸他们有过一个合作,而且,沈胖子不简单啊。” “那到底是谁流出去的消息?” “给所有人提个醒罢了。” “那你那时候……故意的?”徐玄明吃了一惊。 “没有内鬼。”薄黎抽了一口烟,突然斩钉截铁打断了徐玄明的话,“我早知道我们中间没问题,消息是从外面流出去的。” “你才要小心,那些买卖就先停止,等风头过了再说,先将三德村那块地捣鼓好,还有那个内鬼……” “小心些,我爸盯上我了。” “我倒是忘了,你不仅擅长犯罪,还擅长推理。”徐玄明恍然,失笑,“你做事一定有原因,行,我信你,回去就给你查。” 在西庄的那个人必然也很在意南宛。 这世上很少会有人愿意为他人刻意买断一个服装品牌。 他好奇能在背后默默支持南宛的人到底是谁,以上全部都是猜测,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方一定原则性很强。 薄黎垂下眼睫,长睫落下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眼里的神色,只是嘴角勾起了一道冷笑。 “我不认识他,猜的。” “等一下,阿黎,你既然这么清楚这个人,你还让我查什么?”徐玄明觉得诡异。 “一个武馆馆主,姓皇,年岁大约比你我还要大一些。”薄黎又弹了一下烟头,“性格么,也许是个温柔的人,也许是个冷酷的人,但一定是个很有原则很有魄力的人,轻易不能勉强他。” 薄黎的长相一直很优质,若不是右眉上横了一道伤疤,他绝对会是个比粉嫩影星还要吸引人的美男,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这道突兀的疤痕增强了薄黎身上强势而霸道的张力。 “谁?”徐玄明坐到他面前,认真凝视他俊美的面庞。 下到楼下书房,薄黎入座楠木书桌后面的黑色皮椅,一只手搁在桌角弹了一下烟头,“玄明,替我到西庄查个人。” 站在楼道里贴墙而立的薄黎眼见她们相处愉快地进了小房间,笑了一下,糖糖喜欢南宛,他就放心了。 糖糖摇晃着小脑袋绕着她身子跑了一圈,然后拉住她的手到自己的卡通小房间。 “谢谢糖糖。” 这个小丸子是她来闵安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南宛被逗笑了,下意识收紧了手心。 南宛愣了愣,还没接手,糖糖已经抓过她的手把小丸子放到了她的手心里,“姐姐,请多关照!” “姐姐!”糖糖欢快地应了,献宝似的从粉色的小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卡通樱桃小丸子递给南宛,“送给姐姐。” “糖糖?”南宛试探着问。 糖糖长得十分可爱,小脸粉嫩圆润,除了一双桃花眼,没一点和薄黎像的。 二楼南宛的房间,她正和糖糖大眼对小眼。 弹开一点烟头,他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徐玄明想跟上,薄黎朝他打个手势,“去书房等我,等下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事。” “老子百毒不侵,只是娶她会很有价值。” “你这……”徐玄明更加匪夷所思了,“中毒了?” 不等徐玄明反应,薄黎又转过头冲着他微微一笑,笑容狂狞极了,“我觉得南宛长得比南媛顺眼,以后别在我跟前对她评头论足,我看上的女人,你挑剔就是怀疑我眼光。” “那是南媛,你没听错。”薄黎架起腿看向落地窗外,“南宛只是刚回来罢了,一个会反抗的牺牲品。” “听说南家的女儿很漂亮,怎么觉得和传闻中有偏差。”徐玄明奇了怪了,“果然不能听信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就变味了。” 刚才楼梯间一瞥间,他看到了南宛的长相,一个瘦弱寡淡的女人,看着毫不细腻温婉。 “你娶南家次女,亏了。” 薄黎抽了一口烟,吞吐烟雾间,声音暗哑,“沈家娶南宛一定有打算,而且南乾这个人有城府,他嫁女儿都利益至上。” 第一,折了沈家面子;第二,打破沈南联姻;第三,打消薄国阳对他在碧港行动的怀疑;第四,私人原因。 抢走南宛他也有四个原因。 加之薄黎有自己的打算,一直想对付沈家。 沈家近年来不老实,此乃仇二。 沈世旭毕业后跟随家族从政,目前在闵安市商务委员会工作,这一块主要掌管东南区的对内外贸易,薄黎私下里找沈世旭旁敲侧击过,沈世旭对不合法的交易一概拒绝,一丝的口都不松,此乃仇一。 四家关系和发展路线泾渭分明。 022 强势婆婆 一句话,她见着南宛觉得她浑身上下尽是毛病,也不想再和她多谈论,赶紧进入最后的话题,“南宛,我告诉你,阿黎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叫丁瑶瑶,你要是想真心实意做我们薄家的媳妇,那么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丁瑶瑶从阿黎身边赶走,要是从今往后丁瑶瑶再在阿黎身边出没,你就等着过你的苦日子去吧!” 她不期望她喊自己一声“妈”,见她喊自己“伯母”,心里也膈应得紧,无论怎么说,她都觉得不舒服。 李恒宜再度冷哼,十分不屑,“得了,我可算看出我这个准儿媳是什么样性子的。” 南宛垂了头,眼观鼻鼻观心,“是,伯母。” “我是你婆婆!”李恒宜语气重了一点,“阿黎是你的准夫君,你怎么称呼他的?连名带姓?这就是你的尊夫之道?” 李恒宜这般挑剔她,她自然也要还回一两句。 但凡说起嘴上功夫,谁敢媲美薄黎? “薄黎教的。” “原来你还会磨嘴皮子。” “上刀山下火海也没关系。” 李恒宜也不屑她这句喜欢,冷哼一声:“我告诉你,想做薄家的媳妇,不简单,你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可能喜欢呢?薄黎不喜欢她,她凭什么要喜欢他?只是一个交易罢了。 却是说了一句大谎话。 “喜欢。”南宛抬起眼睛对上李恒宜的审视。 光是这一点,南宛就在李恒宜心里大打折扣! 然而南宛这个媳妇,别说薄国阳了,李恒宜也实在是不满意,先别说她性格问题和品位问题,首先她差点成了沈家的媳妇。 但是那天薄黎当着她的面吻了南宛,这让李恒宜很震惊,明白薄黎这次是来真的了,不管他爱不爱南宛,却是一定会娶她的。 这一点是李恒宜最怀疑的,据她所知,南家次女一个月前刚从别的地方接回来,她和薄黎能认识多久? “你喜欢阿黎?” “刚刚开始。”南宛实话实说。 李恒宜是希望薄黎能娶个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回来好清理掉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却没想到薄黎给她找了个沈家的准儿媳,可没把她和薄国阳气死。 薄黎二十九,血气方刚,身边不是没女人,单单她和薄国阳知道的就有一个叫丁瑶瑶的女人,跟了薄黎三年了,是薄黎唯一跟他们公开承认的小情妇。 李恒宜睨了她一眼,桃花眼上挑,露出一丝不冷不暖的笑痕,“不知道你和阿黎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虽然住不到一起去,但毕竟是薄黎的母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是顺着点好。 “我会注意的。”南宛抿了抿嘴唇,依旧不反驳。 “我看你发质还柔顺,乌黑亮丽的,也浓密,但是总要有个小姐的样子,不然人家会以为你是个高中生。”第三点毛病挑出来后,李恒宜才进入正题,“做我们薄家的儿媳,是要带的出去带的回来,但是首先,你的品位连让我带都带不出去,南宛,你不能太幼稚。” 南宛静静听着,不反驳。 陈管家和李婶都面无表情,似是充耳未闻。 “脸其实还不错,但是素面朝天,总不大好看,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薄家的儿媳连基础的化妆品都买不起。”这是挑剔之二。 豪门里从来没有一个穿休闲衣运动衣四处拜访的名媛夫人。 这是李恒宜的挑剔之一。 但是李恒宜皱了一下眉头,“衣服料子不错,但是款式……不大合体。” 她穿的是从西庄带过来的Burberry的sport系列款白色休闲T和休闲裤,长发扎成马尾,一色的秀气健朗。 李恒宜也不叫她坐下,就那样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伯母。”她朝李恒宜点了一下头,站在距她三尺见远的地方不再动作。 南宛无可否认,在礼节上,薄家的佣人做的都无可挑剔。 李恒宜穿着贵妇套装端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厚重精美的紫檀木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陈管家垂着双手恭敬站立在沙发旁,见南宛在李婶的陪同下过来,微微颔首朝她致了礼。 薄家主宅里虽也豪华,但风格偏冷偏素,也偏中式风格,尤其进门正对的一副“策马奔腾”图端的是磅礴大气之势。 南宛也知道现在她和薄黎有“未婚夫妻”的名,所以她对待李恒宜要像对待婆婆一样。 七月天,放暑假的时刻,南宛无所事事,糖糖却是要每天准时去培训班学小提琴和各种艺术修养课,所以一吃完早饭就被司机送走了,留下来的南宛也不闲着,被李婶请去了李恒宜的别墅里。 南宛想想也是,黎爷嘛,总要表现出一个大爷该有的不寻常的样子,比如早出晚归、夜不归宿、纸醉金迷。 “小哥哥经常这样,神出鬼没的,我都习惯了。”糖糖咬住一块奶酪,眨巴了一下桃花眼。 “南小姐,少爷天没亮就出去了。” 吃早饭的时候,南宛没看见薄黎,顺口问一旁侍立的李婶,“李婶,薄黎呢?” 南宛摸了摸她的头,抬头却见李婶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那种讶色是一闪而过的,李婶马上恢复肃然,让女佣下去了。 “乖。” “阿宛姐姐!” 她朝李婶微笑,然后走到沙发前接过女佣手里的卡通小兔发绳,亲自替糖糖梳了一个可爱的包子头,糖糖感受到头顶手掌的不同,转过头来看到南宛的笑脸,顿时惊喜地扑过去。 “中式,谢谢。” 南宛仔细瞧了瞧李婶的模样,李婶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黑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盘成一个光洁的发髻,面孔雪白,衬得眼珠子很黑,更添一丝严谨,浑身透出一股利落整洁味儿。 “南小姐,早饭是中式还是西式?” 薄黎宅子里的管家李婶也知道,但她也什么都不说,肃着面孔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晨起的时候一边吩咐女佣照顾好糖糖,一边亲自走到下楼的南宛跟前,微微鞠了一个躬。 南宛知道,但什么都不说,也不在意,反正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外头说南家次女恬不知耻、外貌协会的数不胜数。 南宛搬进薄家,在外人看来已经是配合着薄黎将这起胡闹的婚姻默认了,也把“叛沈嫁薄”的不良罪名坐实了。 023 情妇找上门 李恒宜朝陈管家使了个眼色,陈管家上前来递给了南宛一张女人的照片。 这照片里的人就是丁瑶瑶,一个十分有情妇相的女人,瓜子脸,水媚大眼,红唇鲜艳,烫着一头亚麻色的大卷发,隔着照片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眼角眉梢的柔媚感。 “三天,南宛,你可别让我失望。” 笑眯眯说完,李恒宜让李婶送走了南宛。 南宛把照片揣进兜里,也不急着找这个女人的资料,而是问李婶:“薄家是伯母做主吗?” 李婶摇摇头,不说一个字。 南宛又问:“家里五个人?” 薄国阳,李恒宜,薄黎,薄糖糖,薄老爷子。 李婶点一下头,想了想,觉得南宛终究还是个外人,不了解薄家的一些秘密和往事,还是小声告诫了一句:“糖糖小姐是夫人从李家带回来的,少爷很疼糖糖小姐,糖糖小姐喜欢南小姐,是南小姐的福气,但是南小姐千万不能轻易过问糖糖小姐别的事,夫人和少爷都不喜。” 北都李家,李恒宜的娘家,很有背景,所以李恒宜在薄家才会那么有底气。 既然糖糖是李恒宜从李家带回来的,那么糖糖会是李家的人吗?但是为什么冠了一个薄姓和薄黎生活在一起? 南宛回想起糖糖稚嫩的小脸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里的狐疑一闪而过。 “那薄爷爷……” “老爷子在外边养身体,首长又常年在外,所以家里通常只有夫人和糖糖小姐。” 李婶说了这些话后就不再多说别的了。 南宛看向李婶,忽然记起来她也姓李,探究问:“李婶您是李家的人?” 李婶只点了一下头就再也不多说了。 南宛却觉得心惊,既然李婶是李家的人,那么必定是当年李恒宜嫁到薄家的时候带过来的陪嫁,既然是陪嫁,就一定是李恒宜的心腹,李恒宜的心腹长年留在薄黎的宅子打点一切,能不能说明这是李恒宜在派李婶隐晦监视薄黎? 南宛再次深刻觉得,薄家不平静。 薄黎有城府,李恒宜有算计,仆人全都深不可测。 南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出了丁瑶瑶的照片。 按照李恒宜说的,丁瑶瑶是薄黎的女人,那么和薄黎关系一定不错,因为薄黎的性格摆在那儿,要不是他自个儿喜欢的,能一直将这个女人养在身边? 她要真听李恒宜的话赶走丁瑶瑶,薄黎不得跟她翻脸! 但是她不照做,依李恒宜强势的性子必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两难间,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没想出一个好对策,一转身,就见一个女人从落地窗前走了过来。 那个女人有一张白嫩的瓜子脸,水媚大眼,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衬着卷曲的亚麻色长卷发很好勾勒出了一个绝艳出色的大美人姿影。 南宛连忙举起手里的照片一对比,傻眼了,这位美人不就是李恒宜要对付的丁瑶瑶? 这可凑巧,她还没找上门,人自个儿找过来了。 丁瑶瑶近到大门前,被眼疾手快的李婶带人拦住了。 丁瑶瑶咬着大红唇怒瞪李婶,声音尖细响亮:“我来找黎爷,别拦着我!让开!” “我家少爷不在。” 李婶肃着脸不肯让,一挥手,身后的女佣就拥上去请丁瑶瑶离开。 丁瑶瑶找黎爷找了两天,刚听说黎爷人在鹿苑呆着,这会儿火急火燎赶过来,本就一肚子怒气,现在被人一拦,气得抡起手里的铆钉皮包往女佣身上一阵乱打。 “我是黎爷的女人,谁敢拦?我知道爷在里面,你们不让我见爷,我偏要见!” 李婶面无表情,“小姐若不走,再胡闹,我可要叫保安驱人了。” “你这个老虔婆,你敢!” 丁瑶瑶火冒三丈,蹬着七厘米高的红色皮鞋强硬往里闯,铆钉皮包打到好几个女佣的脸,痛得她们松了手劲,丁瑶瑶趁着缝隙挤身而入,眼看要撞上面前纹丝不动的李婶,一个白色人影忽然从斜刺里闪出来,手臂一抬,稳稳拦住了丁瑶瑶前倾的身躯。 “丁小姐人美,劲头也大,但冲撞到李婶就不好了,想必薄黎也不喜欢。” 南宛稍一用力,就推得丁瑶瑶往后倒退了三步。 女佣们见状纷纷退到李婶身后待命,并俯首做礼:“南小姐。” 南宛迎着阳光朝丁瑶瑶微笑。 丁瑶瑶今天穿着红白相间的无袖连衣裙,美艳到极致,衬出了一副好身材,本该淑女味十足,可配着刚才那个泼辣模样,真让南宛不敢恭维。 难道美女都有个坏脾性? “你是谁?”丁瑶瑶蹙起长眉仔细打量了一下休闲风浓重的南宛,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你!你就是那个不要脸勾引黎爷的狐狸精?!”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丁瑶瑶不会记错,她的照片和黎爷一起播放在闵安的各大广场屏幕上,博尽了媒体眼球,也将这件绯事闹得沸沸扬扬。 丁瑶瑶不由分说扬起手臂扇了一巴掌过去。 南宛极快的一闪身,避过了丁瑶瑶的掌掴,再抬眼时,眼底寒芒一闪而过。 李婶皱眉一喝:“大胆,居然敢对南小姐不敬!” 上前两步,她拦过南宛直逼丁瑶瑶,丁瑶瑶见状又要动手,骂道:“老虔婆,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今天我就连你们一起打了!” 丁瑶瑶手臂刚一抬起,李婶一巴掌已经扇上了她粉嫩的面庞。 “啪”一声,打得丁瑶瑶头一偏,愣了。 等回过神来,她甩着皮包就要往李婶身上抽,南宛连忙拽过李婶一避,又让周围女佣散开。 “你们都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同丁小姐说话。” 丁瑶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性子,并不像传闻中那些白莲花或者婊子情妇似的只背地里搞小动作,丁瑶瑶是敢明着跟任何人撕逼的。 而且她狠劲大,很容易伤到人。 ------题外话------ 2015年520小说现言征文大赛进入最后的个人总决赛了,请诸位美人有票的投年度人气组的浮光锦作品《豪门暖媳》(倒数第四排),拜托大家了,有一票是一票哦!么么么哒!http://i/huodong/2016/zwvote/index。html 投票的都是天使哦~ 024 南宛反击 之前南宛是他的相亲准媳妇,他维护她;如今南宛被薄黎抢走,给他戴了一顶变相的绿帽子,他也依旧维护她。 “别乱说话,我和阿宛很清白。”沈世旭好言好语回了一句,圆脸上尽是温润和祥。 丁瑶瑶两度行动受阻,心里早已气得怒火滚滚,此刻一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关系,骂了一句:“原来是奸夫淫妇,偷情都偷到黎爷宅子里来了!可真是不要脸!” 南宛看得更不是滋味,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身宽体胖,只是不愿意将就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 沈世旭弯眉笑了,正常人做这个动作都有一种温雅的感觉,但沈世旭人胖,眼睛偏细长,如此一笑,笑得眼睛都成了一道缝,颇显憨厚感。 “说什么傻话?” 南宛抿了一下嘴唇,“对不起。” “我来看看你,你有哪里摔伤吗?”沈世旭拉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和薄黎的事闹了有两天了,这会儿一见到沈世旭,南宛吃惊、尴尬又愧疚。 她对沈世旭确实有内疚,因为她拂了沈家的好意把他们扯下水了。 南宛摇摇头,朝沈世旭抱歉笑笑:“世旭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在干什么?”推开丁瑶瑶,沈世旭又赶上两步扶起南宛,“阿宛,你没事吧?” 丁瑶瑶不解气地想再补两脚,胖胖的沈世旭赶紧伸手一抓,拦住了正欲行凶的丁瑶瑶。 南宛像片落叶似的往后一退一跌,摔倒在地。 她伸出去的手顿时又放下了,丁瑶瑶趁机扑上来,狠推南宛一把。 丁瑶瑶再也忍不住心头蹭蹭往上涌的怒火,一跨步就朝南宛扑了上去,南宛想动手回击,忽然瞥到丁瑶瑶的身后出现一个白色的胖胖人影。 “首先,薄黎不在。再次,后半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丁小姐,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快叫黎爷出来!不要逼我动手!” 丁瑶瑶愤恨瞪住南宛,嘴唇一咬,鲜红下唇渗出一道血痕。 淡定而犀利,善而不良,这就是以前的南宛。 “他就算最后真的不娶我,也不会娶你的,丁小姐,人要有自知之明。” “假的!黎爷不会娶你的!”丁瑶瑶不甘心怒吼。 李恒宜连南宛都看不上,更别谈普通出生的丁瑶瑶了。 南宛的相貌身材都比不上丁瑶瑶,但是身世学历必是高她一等的,而后者之高才是最具有攻击性的,哪怕丁瑶瑶再美,在门第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来。 很多时候,人的强势来源于地位的悬殊,一个高地位的人总容易对一个低自己一等的人产生一种优越感。 南宛退后两步,神色不变,“就凭我是薄黎的未婚妻。” 丁瑶瑶刚才仅有的一丝惧意散去,满腔怒火回归,尤其南宛最后一句话,刺激得她头脑发热,用力一掀,掀开了禁锢。 “你他妈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 “第一,离开薄黎。第二,永远不要再缠着薄黎。第三,永远不要再在薄黎面前出现。第四,他不喜欢你。” “你,你要说什么?” 瘦弱的南宛,纤细的南宛,走远了看她可能跟个纸片人一样单薄,但是她的手劲却很大,一抵丁瑶瑶肩膀,丁瑶瑶就被禁锢住了。 丁瑶瑶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挣扎了一下竟奇异的发现她挣扎不开。 她在笑,但是眼底没有一丝光亮,暗晦得像是乌云密布,勾起的嘴角边含出了冷冽的弧度。 “丁小姐,刚才说了,有几个事我要和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你必须要听我把话讲完。” 南宛也抬起了手,按住丁瑶瑶左肩,猛一用力,将她推在了黑色的雕花大门上。 一翻脸,她上前两步作势要掀开拦在前面的南宛。 丁瑶瑶哪里肯相信,她打听了很久才在金沙某一个大堂经理的嘴里套问出黎爷这几天一直待在鹿苑,怎么能白跑一趟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没有回来过。” “骗谁呢!” “他不在这里。” 丁瑶瑶脸色转红,气道:“我不跟你这个丑八怪磨嘴皮子,快去把黎爷叫下来,我要见他!” 一句话,轻易堵住了丁瑶瑶的怒火。 “薄黎应该不喜欢女人说脏话。” 丁瑶瑶的脸顿时绿了,“你才网红,你才整容!你他妈……” “我冒昧请教一下丁小姐是现下哪一位网红?眼皮哪里割的?下巴哪里削的?” “废话,我不漂亮难道你漂亮?”丁瑶瑶对自己的皮囊显然很有自信,面对素面朝天清汤挂面的南宛极其有自信。 南宛赞了一句:“丁小姐果然长得漂亮。” 不过美女就是美女,即便翻白眼也翻得与众不同颠倒众生。 “哈,说得你和黎爷很熟似的,你跟他认识多久了,别不要脸好嘛!”丁瑶瑶把皮包理好背上肩头,翻了个大白眼。 “薄黎的女人,自然认得。” “你一口一个丁小姐,看来你认得我。” 南宛迎光,面容明亮瓷白,微微一笑,笑里透出一丝薄凉,“丁小姐不应该独自找上门来。” 大门前繁花缠绕,绿茵纳凉,好大一片阴影遮住了两人。 丁瑶瑶火气尚未下去,依旧赤红着眼盯住南宛,“小贱人,花招倒是挺多。” 南宛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都退了下去,大门前只剩下她和丁瑶瑶。 “不碍事,李婶你带她们去处理一下伤口,夏天热,稍微破道口子都容易感染发炎,得消一下毒。” 说来也怪,夫人刚把命令下给南小姐,这个丁瑶瑶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她一上来就动手,李婶真怕南宛吃亏。 “南小姐,您一个人……”李婶不放心南宛独自面对丁瑶瑶。 025 一举四得 南宛不禁愣了愣,随即深深叹息,拉住了沈世旭的洁白衣角,“世旭哥哥,对不起,这是我和丁小姐的事,我还有几句话要和她说,世旭哥哥先回去吧。” “但是我觉得这位丁小姐好像对你我有些误会。” “我是黎爷的女人!”丁瑶瑶见沈世旭这个白胖子好欺负,不由扬高了声音摆出了自己的身份。 沈世旭“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又转头看向南宛。 南宛抱歉笑笑,“让世旭哥哥见笑了。” “少废话,我要见黎爷!谁才是正主,咱们当着黎爷的面把话说清楚!”丁瑶瑶始终记着要办正事。 南宛当着沈世旭的面不好太冷淡,但见丁瑶瑶确实纠缠不清不明情状,不由加重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你哪里得来的消息非得说薄黎在这里,但是我确切告诉你,薄黎真的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在鹿苑。” “你骗谁呢!” “不骗你。” “你让我进去搜一下!” 丁瑶瑶和南宛三句说不上就又要开始动起手来,沈世旭往丁瑶瑶跟前一拦,依旧温声劝道:“阿黎真的不在这里,我可以作证,他一大早就去三德村了。” “胡说,我问过金沙的王经理了,王经理说黎爷人就在这儿!” 金沙娱乐城的大堂经理老王一直是薄黎的人,平常接受薄黎的直接任命,他说黎爷在鹿苑他就在鹿苑,做不得假! 南宛却觉得奇怪,丁瑶瑶未免太自信了,而且李恒宜刚让自己处理这件事,事件的主人公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这未免太巧合了。 她转头,透过两栋别墅间的泳池和茂密的树枝枝叶,看到主宅二楼窗畔隐约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姿态雍容,南宛一瞧就知道是李恒宜。 李恒宜一直站在窗畔看着她们这里的一切? 南宛不由心里一凛,转回视线看向丁瑶瑶。 丁瑶瑶咬着银牙怎么样都不信他们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所谓上流小姐的把戏?藏着男人不肯给男人偷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更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像黎爷那样的男人凭什么要对着你一个女人?” 南宛也不生气她话里的讥诮,微笑:“你被骗了,丁小姐。” “你他妈才被骗了!”丁瑶瑶想也没想就还击了一句,但话落,回头一想,她又觉得不对劲,“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我们骗你,那么刚才世旭哥哥说了,薄黎人在三德村,你可以自己去三德村找找,如果你在那里找到了薄黎,证明那个什么王经理骗了你。”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还有,你得想想王经理为什么要骗你,再者,我很好奇你这是第几次来鹿苑?” 丁瑶瑶不出声了,这是她第一次来鹿苑找黎爷。 按照黎爷的规矩,他是不允许她进鹿苑的,他们见面一般都在外头,但近来不知道是不是南宛的缘故,黎爷对她很冷淡,他们之间也快半个月没见过面了,她心里很急,也给黎爷打过电话,但是黎爷态度冷漠地要和她分手,她一急之下去了金沙找人,人没找到,她去找了王经理,王经理说黎爷在家。 丁瑶瑶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来鹿苑找人,黎爷的性子她了解,一向喜怒无常,最讨厌被人打破规矩,但是她真的很害怕就此和黎爷分手,所以在紧张又愤怒的情绪支配下干脆放手一搏,亲自找到了鹿苑薄宅。 但是南宛却告诉她她被人骗了,黎爷根本不在鹿苑,这又是怎么回事? 丁瑶瑶有些举棋不定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南宛手插进兜里摸到了那张李恒宜给的照片,心里有了一定琢磨。 李恒宜本身就精通算计,但南宛没想到她会一开始就给自己下套子。 李恒宜那样的人,肯定是对丁瑶瑶知根知底,知道她性格暴躁野蛮,对付起人来很是狠辣,所以才让南宛去处理掉她。 一来,李恒宜爱惜儿子,不愿意因为一个区区情妇而坏了母子间的感情;二来,李恒宜不确定薄黎对南宛的感情,也不确定薄黎对丁瑶瑶这个情妇的具体态度,所以让南宛去接触丁瑶瑶,事后南宛和丁瑶瑶的事一定会传到薄黎耳里,薄黎对此事肯定会有一定处理,李恒宜可以借此看出这两人在薄黎心里的分量;三来,李恒宜不喜欢南宛和丁瑶瑶,借此机会让她们争个两败俱伤才好;四来,李恒宜又不确定南宛真实性子,想看看她在泼辣的丁瑶瑶面前是吃亏还是占便宜,也想试探南宛到底是不是个聪明人。 一举四得,李恒宜怎么样都不会亏。 “丁小姐,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奉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和薄黎有任何瓜葛了。” 这是一句真心话,南宛深知薄家四处都是危机,单单一个李恒宜就很让人头疼了,而薄黎多半在外,镇压不了李恒宜的小心思。 这一次,南宛说服不了丁瑶瑶,恐怕李恒宜会另外找机会处理掉她。 丁瑶瑶也知道薄家这样的豪门世家必定不简单,但她不甘心,她跟在黎爷身边三年,不是为了到头来被一脚踢开。 她爱慕黎爷,也爱慕薄家少奶奶这个位子。 “如果不是你,我会嫁给黎爷!”丁瑶瑶红了眼圈愤恨盯住南宛,“告诉你,这个仇我记下了,我也不会离开黎爷的!” ------题外话------ 咋没人收藏呢?叹气,这是个婚恋宠文,宠文,宠文!美人们快来箬水怀抱吧~ 026 薄母扯淡 丁瑶瑶纠缠不清,最后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南宛又朝主宅那边望了一眼,再看丁瑶瑶,丁瑶瑶冷哼一声拎着皮包转身走了。 李恒宜也从窗畔退开,转头对身后的陈管家道:“照片都拍了吗?” “按照夫人的吩咐,全拍了。” “等晚点少爷回来,让少爷来我这里一趟。” 李恒宜不信她还治不了丁瑶瑶和南宛两个后辈! 另一边,南宛请沈世旭进客厅里坐一下,沈世旭摇摇头,笑道:“不坐了,我今天放一天假,正好没事,听说了你和阿黎的事,来看看你。” 两人站在庭院的绿荫下,四目相对,南宛看到了沈世旭眼底的和煦和暖意。 见他事到如今还只字不提她悔婚的事,她终究忍耐不住,犹豫着道:“世旭哥哥,我和薄黎……” “我知道。”沈世旭微笑着打断她的话,“阿宛一定是有苦衷的,所以只要你做的,我都能理解。阿宛,没关系的。” “世旭哥哥。” “阿黎人很好,你跟他在一起,会很好的。” 南宛看到了沈世旭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不解,惊讶,又感动。 “世旭哥哥好像我的小叔叔。” “小叔叔?” “嗯,小叔叔,对我很信任,也很好。” 沈世旭对她说“阿宛,没关系”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小叔叔的影子。 她每次因为跆拳道和散打而摔跤受伤的时候小叔叔都会说:“阿宛,没关系的,站起来。” 小叔叔送给她休闲套装的也会说:“阿宛,没关系的,你穿着很好看。” 她第一次离开西庄来闵安见父母的时候,小叔叔也按着她的肩膀一脸认真而温柔地说:“阿宛,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没关系的,你还有小叔叔,以后不开心了还能和以前一样来找小叔叔玩。” “原来如此。”沈世旭恍然,亲昵地摸了摸她发顶,“所以说阿宛还是很幸福的,还有小叔叔疼爱。” 笑意一顿,沈世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阿宛,你见过糖糖了吧?” “见过了。” “糖糖是阿黎的妹妹,和阿黎相差了十七岁。” “什么样的妹妹?”南宛一直很好奇这个。 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李恒宜才会把糖糖带到薄家放在薄黎身边照顾。 “据说是表妹,糖糖是恒姨娘家的孩子,在薄家养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是阿黎在照顾。” “可是糖糖姓薄。”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了,总之那个孩子很特殊,阿宛对她注意点。” 叮嘱完南宛后,沈世旭也避嫌,没在薄宅多留,转身就要告辞,南宛想起沈母,又叫住他:“世旭哥哥,伯母还好吗?” 她觉得特别对不起一心为她好的沈母。 沈世旭笑了:“我妈和我爷爷都很好,你别担心,跟阿黎都要好好的。” 话虽如此,但南宛依旧不放心,以后同住鹿苑,必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是会觉得尴尬。 薄黎是晚上七点回来的,晚饭在主宅吃,李婶早早就请南宛过去主宅,但南宛面对李恒宜不自在,所以没有挪步。 但是奇怪的是糖糖回家后竟也不愿意过去主宅那边。 糖糖比薄黎早回来,南宛询问过糖糖的意见,但糖糖一听要过去主宅,顿时就瘪起了小脸,拿着手里的毛绒公仔往一旁挪了挪,赌气道:“我不要去那边!” 南宛奇怪,想说什么,但看到糖糖不开心的脸蛋也就没问了。 她想,也许糖糖惧怕严谨挑剔的李恒宜,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既然糖糖是李恒宜娘家的人,为什么糖糖会不待见李恒宜?糖糖不是由李恒宜带回来的吗? 李婶说:“南小姐,糖糖小姐喜欢和少爷住一起,饭席都是在这里用的,所以南小姐不用在意这个,等一下南小姐等少爷回来一起去住宅用饭,糖糖小姐这里我们会照顾好的。” 南宛一听,也没再说什么,一直到薄黎回来。 薄黎穿黑色衬衣黑色长裤,走进来先抱了抱糖糖,然后听从李恒宜的安排带南宛去主宅。 去主宅的小路上,薄黎随口问南宛:“我妈今天没为难你吧?” 南宛扯了扯嘴角:“你很能猜。” 薄黎得意地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动动脑子,猪。” “那你猜你妈对我说了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听说你今天去了三德村?”南宛想到白天的事,也随口一问。 薄黎眯起了茶色眸子,“怎么着,想到杨小人了?” 南宛咳了一声,“你和杨家有仇?” “没啊,你和杨家有仇?” “也没啊。” “你就撒谎吧。” 薄黎不信她那一套,没仇没怨的,她当初为什么要砸掉杨至君的车? 主宅近在眼前,南宛没再回话。 李恒宜已经坐在铺着洁白餐布的长方形餐桌前,餐桌上上着西式菜肴,备好的象牙筷勺和餐碟在水晶灯的光芒下闪过温润色泽。 陈管家和两个女佣恭敬侍立在李恒宜身后,见到薄黎和南宛过来纷纷垂首做礼。 薄黎和南宛围着李恒宜的主位一左一右坐了。 “妈。” “阿黎,饭前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李恒宜瞥了眼右手边的南宛,嘴边不经意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 薄黎也看了一眼南宛,不动声色,“妈,你说。” “你也知道,我们和沈家一直故交,又都住在一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南宛么,之前又是世旭的女朋友。今天上午啊,世旭过来找南宛了,不是我说,两人的举动未免太过亲昵了吧。” “妈,你可能误会了,南宛和沈胖子才见过几面?怎么就有关系了?别扯了。” 薄黎知道李恒宜玩什么把戏,也多少明白了些早上她找南宛都谈了些什么,说白了,李恒宜还是不满意南宛这个准儿媳。 027 发火 “快了。”薄黎抽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农历六月二十三。” 薄黎嗤笑,“听说你夏天出生的,几月几号生日?” “那劳烦你了。” “行,明天我送你去西庄。”薄黎吁出一口烟圈儿,不待南宛回答,又眯起眼警告道:“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 “五天左右吧。” “回去住几天?” “早上九点。” 薄黎夹住烟看了她一眼,“明天什么时候回西庄?” “不知道。” “回去干什么?”薄黎摸出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支烟,“听说你是医科大的学生,以后大概是不回去那个小镇了吧。” 今天跟沈世旭提到小叔叔,她特别想回去看看他。 南宛笑了笑,也坐下来,“我明天想回一趟西庄。” 薄黎笑一声,扔了一个抱枕给她,“老子在外有几个女人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你就心安理得吧,保不准哪里留了个一夜情,被旧情人找债上门了。” “风个毛线流,老子要风流哪还轮得到你住在这里?” “你倒是有不少女人,蛮风流。” 南宛倒不在意李恒宜的态度,反正她和薄黎是“假婚”,倒是李恒宜在主宅里那番话透露出不少信息。 “你不反抗无理的暴力?”薄黎见客厅里没有糖糖的身影,随便在沙发上坐下来,又招呼了一个女佣去厨房做晚饭。“我告诉你,以后别理我妈那一套,她一个人在家经常闷得慌,她说什么都别信。” “说什么?” “那说话啊。” “你才哑巴。” 一直走进客厅,南宛都没再说话,薄黎回头瞧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怎么着,又哑巴了?” 薄黎不用猜都知道李恒宜耍得是什么把戏,冷笑一声走回宅子门廊前,随手把纸袋扔进了廊柱前的垃圾桶里。 “照片。” 她的眼睛盯住他手里拽着的牛皮纸袋,“那里面是什么?” 夜风沁凉的扑面而来,冲击得南宛头脑清醒了一点。 转身拽过南宛,他头也不回地出了主宅。 “是,但我同时也是南宛的未婚夫。”手一松,他放开李恒宜,又飞快抽走了她手里的牛皮纸袋,“到此为止,跟南宛过日子的是我,不是妈,不要把我的生活搞得乌烟瘴气的。” 李恒宜怒火上涌,“薄黎,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他的眼神紧了一分,无声警告:“妈,最后一次,别做的太过分,南宛是我的人,动她就是动我,侮辱她也就是侮辱我。” 一甩手,她正欲将牛皮纸袋里的东西甩到南宛身上,薄黎伸手一拦,紧紧抓住了李恒宜的手腕。 “有事的是你!”李恒宜厉声吼了一句,拽过桌上的牛皮纸袋站起身来。 薄黎却觉得疲惫,“妈,你没事吧?” 她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这些年过得更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唯一的儿子又犯上了什么毁灭性的的罪恶。 薄黎是她唯一的儿子,寄托着她后半辈子的希望,本想望子成龙继续发展薄家的钱权之途,却不料七年前的那一场血案差点毁掉了她的命根子。 七年前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李恒宜望着薄黎的眼里弥漫了一股仇恨的血丝,精致的眉眼也挑出了一个极其冷漠的弧度。 “你迟早会后悔!”李恒宜转过了头,眼里有着对南宛毫不掩饰的厌恶,“七年前你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毁掉了你自己,七年后你还想让这另一个女人用桃色新闻来毁掉你的前途吗?!” “那又如何?”薄黎吁出一口气,“妈,别闹了。” “不管认不认识,今早是你和她谈话的!” 南宛禁不住笑了,她越来越佩服李恒宜颠倒黑白的本事了。“伯母,我根本不认识丁小姐。” “即便你和她分手了,南宛还不肯放过她。” “我已经和丁瑶瑶分手了。” “你以为呢?” 薄黎的眸子凉彻了几分,朝南宛扫了一眼又回望李恒宜,“有意思吗?” 白天的事果然是李恒宜一手策划的,不管薄黎信不信,李恒宜却是要逼迫南宛到底。 南宛猛然转头盯住李恒宜优雅高贵的背影,第一次见识到真的会有人睁眼说瞎话。 “阿黎,你不关心世旭的事,也得关心一下丁瑶瑶的事吧。”李恒宜稳坐不动,“南宛今早找了丁瑶瑶。” “少爷,南小姐,请留步。” 李恒宜眼神一扫,陈管家马上上前拦住了他们。 饭还是不想吃了,薄黎站起身来拉过对面的南宛就要夺门而出。 “这是我和南宛的事,妈您消停一会儿,别管。” “阿黎!” 薄黎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挥手扫落了手边的牛皮纸袋,“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不吃饭我们回去了!” “阿黎,妈好好和你说话,摔什么盘子!”李恒宜口气也重了一点,朝陈管家使了个眼色,陈管家连忙将一个牛皮纸袋呈给薄黎。 “妈,哪有人这么咒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就算戴了,那也是儿子我的事,不劳太后费心!” “咣当”一声,薄黎猛地摔了手边的镀银餐具。 这话算是说狠绝了,南宛霍的一下抬起了脸,“伯母……” “你别不信!”李恒宜始终很淡定,“现在没处理好这层关系,以后有你绿帽子戴的!” 南宛垂着头没说话,她早知道李恒宜要算计自己,却不想她会当着自己和薄黎的面把话说的那么清楚。 028 小叔叔 次日一早,南宛就和薄黎一起收拾了点衣服,在后备箱里塞了两口行李箱,又和李婶告知了一声,出门了。 西庄镇在S市,闵安的隔壁,驱车过去上高速只需要两个小时。 沿途的风景很熟悉,南宛犹记得第一次跟随南家派来的司机往闵安来的时候,她透过玻璃车窗看过那些郁郁葱葱的外野和摩天的高楼大厦。 薄黎把住方向盘,“第几次来闵安?” “第一次。” “是不是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薄黎又一语道破了南宛的想法。 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没有和蔼的家人,没有亲切的朋友,只有利益和算计。 “你并没有很浮躁,南宛,你在西庄过得很好。”薄黎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南宛感到意外,“你好像很容易猜中别人的心事。” “动动脑子,猪。” 从他遇到她开始,她每次的境遇都不大好,虽然有些时候她对他表现出一股敌意,但是她眼里的亮光告诉他她很善良-- 她在受到南家苛刻为难的时候还愿意保持善意,这说明她过去的二十一年过得不是不好,相反,她被人照顾得很好。 只有曾经被人温柔以待,才会愿意用等价的善良去对待别人。 事实证明,薄黎猜得不错。 车子一在西庄镇上一家五星级酒店前停下,南宛就迫不及待下了车,直奔酒店斜对面的一家大门店武馆。 此街名为“大金”,是西庄颇算繁荣的一条街,也是唯一几处没被西庄的复古风所渲染的现代化地方之一。 大金南北畅通,路面颇宽,酒店豪华屹立,附近都是一些现代化的店铺和宾馆酒楼,故显得路边那间三层楼门面的武馆颇为招眼,黑底门匾上横着四个金字:“皇家武馆”,好不霸气。 南宛一溜烟蹿进馆内就没了踪影,薄黎一个人缓缓进去。 馆内一入门就有个接待大堂,镀金扶手楼梯从左侧延伸往上,南宛就是从上面走的。 大堂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黑色大门,薄黎无视大堂里的接待小姐直接开了那扇门。 门后别有天地--偌大的方正院子,建有一个大练功场,两边都是房舍,建有练功房、演武厅、宿舍、食堂。 练功房里有隐约的男人喝声传出,可见有弟子在练功。 薄黎倚在门边拿火柴擦了一根烟,不顾身后接待小姐的异样目光,抽起烟来。 武馆三楼是武馆主人皇信的私人空间,算是个小型套间,卧室、客厅、厨房等一应俱全,平常,皇信也住在这里。 此刻南宛一口气跑了上去,拍着房门大叫:“小叔叔,小叔叔,快开门,我回来啦!” 门一开,她欢声尖叫着扑了上去,身子被一双有力的男人肩臂一带,她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阿宛,你终于回来一趟了。” “小叔叔,我回来看看你,留五天再走。” 南宛踮起脚尖用力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很高,一米九,像座小山似的,一直很让南宛苦恼。 练武的人一般都粗野,给人狂放大汗的印象,但是皇信不是这样。 他个头高,但身材匀称,平日里只穿稳重妥帖的黑西装,就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衬着俊朗的五官,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从大都市来的魄力精英。 他三十三岁,比南宛大了整整一轮的年纪,浑身沉淀了岁月留下来的痕迹,眼眸乌黑,沉沉如曜石,笃定而稳重。 “阿宛,你瘦了一些。”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刚回去的时候认床,睡不好,也不大吃得惯那边的食物,不过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南宛跳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了皇信几眼,见他俊朗如昔不苟言笑,面对自己的时候黑眸里自带柔软,不由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小叔叔一点都没变哪。” “老日子,六点起九点睡,早上处理公事,晚上健身,三餐规律。” 皇信有三点雷打不动的习惯,以上的生活规律是一点,另外一点是每天必穿熨烫得平整干净的黑西庄,仪容上完美无缺,最后一点是每天一定抽空陪南宛聊天解闷。 这个习惯,前两点是皇信自己的坚持,后一点是皇信为南宛七年如一日培养的习惯。 “没有女朋友?”南宛像是很惊讶,嘴巴长得老大,“我以为我走了以后西庄的美女们没了威胁就全来骚扰你了,你会趁机寻个女朋友,我还以为我回来会看到一个小婶婶。” “不急。”皇信微微一笑,刚想揽她进屋,忽然见一道黑影从楼梯处拐了上来。 “呦,见到别的男人就不要我了,跑得倒是比兔子还快,怎么着,不想坐我车回去了是吧?” 那人穿黑色的衬衣,瘦长而高挑的身材,凝着一身冷戾和贵气。 皇信和他对上目光,双方都沉了眼。 “阁下是?”皇信隐约觉得薄黎很眼熟。 南宛回头,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把他丢下了,拍了一下脑袋后连忙作介绍:“小叔叔,他叫薄黎,是我……朋友。薄黎,这位是武馆的馆主,我的小叔叔,家人。” 薄黎抬手抽了一口烟,眯起茶色眸子睨了眼皇信,意味不明地笑:“呦,原来是小叔叔,不过既然是你的小叔叔,那也就是我的叔叔了,但是我瞧着这位小叔叔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 皇信抿唇不言,俊挺的身影往前动了一下,挡住了南宛的人。 不怪乎他第一眼觉得这男人眼熟,他只当恍惚了,没想到还真的认识。 薄黎,闵安市小有名气的黎爷,和木之长秀一起经营闵安最大的一家娱乐场所金沙娱乐城。 “原来是闵安的黎爷,久仰大名。”皇信的声音保持住一贯的沉稳。 “我也没想到皇家的信少主会在这个古镇上经营这家小规模武馆。”薄黎嘴含笑意,眼里却藏着寒烈锐光,“信少主身后这位南宛,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把她挡这么严实做什么?” 029 没关系的 皇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是因为我才接近阿宛?” “你说没瓜葛就没瓜葛了?长秀可一直记得你。” “旧事罢了,何必再提,我和木之长秀早就没了瓜葛。” “你伤过长秀。” 皇信冷凝了脸色,“黎爷果然和木之长秀在一起。” “你大概从长秀口中听过我。”薄黎眸光锐利地直逼皇信。 “面是第一次见,但黎爷的名声一直都有耳闻,所以我也知道些黎爷的底。”皇信恢复精英的利落沉稳,声线保持平稳。 厨房门拉上,薄黎舒展了一下修长四肢,懒洋洋道:“看来信少主对我知根知底。” 南宛瞧了瞧他们之间有些古怪的气氛,知道他们有话要说,进厨房避开了。 皇信眼睛看着薄黎,话却是对南宛说:“阿宛,事情我都了解了,你先去厨房替这位黎爷泡杯茶过来,贵客上门,不能怠慢。” 薄黎弯唇一笑,一色冷狞,“既然是小叔叔,那么信少主就要学会亲情之间的界限。” 皇信眉目深寂,沉沉看了她一眼,转向薄黎。 “小叔叔,我真的没关系的。”她握紧了他的手指。 既然只有亲情,那么她不会太依赖他。 三十三岁未婚而溺爱她的小叔叔,她也曾以为自己会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但是七年来她发现她没有,没有男女之情,只有亲情。 小叔叔对她的好她很清楚,她喜欢Burberry的衣服,他就给她买断一个款式的品牌;她想练武防身,他就亲自教她跆拳道和散打;爷爷奶奶去世,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就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甚至为她养成一个习惯,这样的小叔叔让她打心底深爱。 她是个成年人,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也会为自己的困境找解决方法,如果不是真的糟糕到无可挽回,她不会拖累小叔叔。 “如果真的到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的时候,我会找小叔叔帮忙的。” “但是这一次,对我来说是有关系的,阿宛,你明明很为难。”皇信从她面上的表情里已经知晓,她在南家过得并不好。“如果你觉得你在南家不开心,你可以回到小叔叔这里来,傻阿宛。” 她也没想到最后会遇上薄黎,被薄黎算计反成为他的“未婚妻”。 纵然那一次离家出走,她真的很想逃回到小叔叔身边,但还是理智而坚强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可是没关系啊,我能解决的。” 皇信心里抽搐般一疼,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掌,“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说过,哪怕你回了南家,你还是我的小阿宛,我永远是你的小叔叔。” 这个笑容她很少在皇信面前表露出来,小时候每当她难过而不知道如何诠释悲痛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很浅很浅的笑容,比苦笑还要无可奈何。 南宛对上小叔叔怀疑探究的眼神,抿住嘴唇,有些无奈,最后露出一个水涡般的浅笑,“小叔叔,是这样的,但是没有人强迫我和薄黎在一起。” 家族利益?难道南家会把刚回来的南宛推出去做交易? 南宛握紧了皇信冰凉的手指,皇信一动不动,转头看她,似乎在考证薄黎话里的真假程度。 “意思就是,我和南宛这桩婚事是由家族利益决定的。” “什么意思?”皇信皱起眉头。 “信少主不在闵安,怎么会知道闵安发生了什么。实话告诉你,这一次南宛必须要有个未婚夫,不是我,便是沈家那个大胖子。无论怎么看,南宛跟着我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薄黎将燃了一半的烟蒂扔烟灰缸里拧灭了。 皇信的心里就像突然之间被堵住了似的,些微难受,又些微郁结,想冷下脸来,又不想冲着南宛挂脸子。 她这次回来,他本来很高兴,却没想到她是带着个冒牌未婚夫来的。 “阿宛,你在闵安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才隔了一个月,你就和黎爷……” 不管是不是假婚,她都会和薄黎生活在一起。 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一颦一笑他都熟悉无比,所以一看到她的眼睛他就知道她和薄黎的事不是玩笑。 他可以纵容南宛任何事情,却无论如何也宽容不了她草率的婚事。 皇信脸色依旧不好,“哪有人拿婚姻开玩笑?简直胡闹!” “留五天再回去。”南宛补充一句,手掌小心的贴在了皇信修长而凉薄的手指上,“小叔叔,我和薄黎是假婚。” 薄黎一个人占据一张沙发椅,长腿交叠搁起,俨然一股不拘束的懒散样,鼻音也愈加浓重了,“今天我是陪南宛来看你这个所谓的家人的,看完了我们就会回去。” 南宛和皇信端坐在薄黎斜对面。 薄黎一走进去看到地上铺的地毯就知道是从中东空运过来的上等货色,皇家果然财势很大,哪怕皇信所在的血脉只是皇家一个分支。 屋子不大,用品和品位却都是上乘的。 皇信低头瞧了瞧南宛的眼睛,拉着她转身进屋子。 “小叔叔!”南宛连忙拉住身上寒气直冒的皇信,“这件事有误会,我和薄黎的关系纯洁的不能再纯洁了,我慢慢和你讲,现在进屋去吧,别堵在门口了。” “信少主,在南宛面前动手不合适吧。” 薄黎飞快侧身一避,反手夹住嘴上的烟蒂,狠抽一口,盯住皇信的眼里凝聚了冷光。 皇信眼疾手快毫不客气地对着薄黎劈了一个手刀过去。 “是真的,信少主。”薄黎截住南宛的后话,用嘴巴衔住烟,出手向南宛,想拉她过来。 “还没有,小叔叔,我和薄黎……” “是真的?”皇信的嗓音降至冰点,“阿宛,你回去一个月,怎么和人订婚了?” 南宛面上没有一丝惊讶,反倒像是增了一些心事似的微微叹息了一声,“小叔叔,这件事……” 他拽住南宛的手力加重了一些,回头盯了一眼南宛的脸。 一句话,击碎了皇信面上的镇定和沉稳。 030 皇信旧事 南宛稍显得意,“那是,我小叔叔什么都会,哪是你能比的。” “内蒙古的金莲花茶?”薄黎一眼扫去,挑起眉毛,“看不出来,还挺养生。” “小叔叔,我给你也泡了一杯花茶,你喝喝看口味怎么样。”南宛托着一个托盘走出来,托盘里两杯花茶茶香四溢。 皇信还想再回忆下去,南宛推开厨房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张了张嘴,高兴地向他说了什么。 木之长秀的脸映在霓虹的灯笼微光里,一色美丽,一色朦胧,一色柔软。 一刹那的失神,等回过神来,他已经领着这个纯洁男人到了东临街。 皇信低头看着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白玉般的手指,凉凉的。 其实他自己都没信心,只是个陌生人,眼前这位衣装革履的先生看起来不太暖,更没必要非得帮自己,但是他生平最大的缺点就是路痴,一路痴他就走不了路,像个怪癖似的。 木之长秀恐慌了,一急之下再次拉住了他的衣袖,“先生,帮个忙,送我去东临街,应该很快的。” 他问他怎么办?皇信忽然觉得滞闷,深吸一口气,最后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找不到路,又不认识路,和朋友约好了,但朋友一直没出现,不知道往哪里走。”木之长秀笑得人畜无害,“该怎么办呢?” 皇信沉眼看着他,匪夷所思,“你一直都等在这里?” 他站起身来,一米七八,比一米九的皇信矮了大半个头。 “先生,请问东临街怎么走?” 他也不知道要等谁,只是看到暗夜里披着一身黑色凝重走来的皇信的时候,他觉得心里一暖,莫名安心。 木之长秀是个超级大路痴,皇信白天语速太快,他没记住,走过一圈又迷路了,干脆又回来,一直坐在原地等着。 但是他不知道这天晚上办完事回来后路过大金街,又碰到了木之长秀。 太好看太无害的东西,有时候比鹤顶红还毒辣。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是一个祸水。 只是依稀记得惊鸿一瞥间那种恍惚,波澜不惊的皇信像是看见了一个天使。 快速扔下一句话,皇信匆匆走开了,像在逃命。 “直走右转再直走。” 一向淡定稳重的皇信生平第一次被吓到了,下意识挥开了他的手。 一个长得像漫画里的美少年似的男人,大而清澈的眼睛,琥珀色,像琉璃,只一眼,就望到了深处,好像看到了这个男人灵魂尽头的纯洁。 温软的嗓音像棉花似的舒服,皇信惊而回头,看清楚了他的面庞。 “先生,请问东临街怎么走?” 皇信也多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却突然抬起了脸,伸手拽住了他的西装衣角。 皇信依旧记得那时候阳光打下来,晕染了他柔软的发色,模糊了他俊秀得似有烟波笼罩的面容,皇信也记得那时候木之长秀白色棉麻衣料上垂着一根灰色的线头,那只端住青瓷粗碗的手指修长莹润,像捧了一件古董似的,让路过的人都禁不住回头张望想要看清他的长相。 木之长秀是中日混血,皮肤雪白,头发却透出一丝亚麻色,正垂着头坐在街边一家豆浆摊前端着一只青花瓷的粗碗专心喝豆浆。 那时候因为一个高级命令,皇信亲自带领三名心腹来西庄督办秘事,在大金街上遇到来旅游的木之长秀。 如此一批的价格极其高昂,所以皇家也轻易不动用骑士。 皇家所专门培养出来的擅忍术的骑士一直是家族王牌,这些遍布世界各地的忍术骑士成为最完美最隐秘的暗杀者。 他身为皇家分支的嫡裔少主,接受家族命令秘密前往西庄训练一批少年骑士--骑士是皇家对暗卫的一个美称,但是骑士也是非得浪名,他们从小接受严格训练,身怀一套从日本传过来的以速度见长的秘术功夫“忍术”。 七年前,皇信二十六岁,依旧保持整洁利落的行头,出门必定黑西装加身,仪表必是无懈可击的。 皇信不得不重新回想起来。 那些往事却像一道光似的在这一刻穿透皇信漆黑的眼眸回到了七年前。 皇信愣了愣,肃起面色,“我说了,那些都是往事。” “你很了解长秀?”薄黎冷不丁问。 “不是我清楚你想做什么,而是我清楚木之长秀是什么样的人。”皇信绷紧了下巴,“你和他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我警告你,别把阿宛拖下水。” “你倒是很清楚我想做什么。”薄黎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别想拿阿宛做诱饵。” “这是我和南宛的事,信少主管不了。” “你不喜欢阿宛。”皇信很笃定,“既然不喜欢,何必非要在一起?放过她还她自由,你们薄家不缺儿媳。” 说实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很吃惊。 皇信和长秀的渊源薄黎很清楚,但是他确实一开始没想到皇信会是南宛的小叔叔。 “我不知道你和南宛的关系,你是皇家分支的少主,皇家支撑那么大的人才集团,人脉和财势都很广大,任谁会想到你会屈居在这个小镇上,还收了南宛这样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侄女。信少主,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031 姜斐然 皇信抿了一口花茶,看定薄黎,“身为阿宛的小叔叔,我有必要知道黎爷家里对阿宛是什么样的看法?” 据他所知,薄家关系复杂,薄国阳和夫人都是不太好相处的人,这样的人家对儿媳想必也是有高要求的。 “不用管他们,我的事一向都是我自己做主。” “阿宛,是这样吗?”皇信问南宛,“薄家对你如何,你告诉小叔叔。” “我们和伯父伯母分开住的。”南宛巧妙回答。 皇信听出了她话里另一层意思,震惊问:“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小叔叔……” “阿宛,你父母怎么想的?” “小叔叔,我在闵安还有个姐姐,你也知道的,姐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所以爸妈有些顾不过来,不过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薄黎盯着玻璃杯里的金莲花茶冷笑,“信少主,今天我们来不是听你审问的,事情已成定局,只能往下发展。不过你放心,等到我和南宛大婚,我会给你发喜帖的。” 南宛暗地里瞪了薄黎一眼,又微微尴尬,“那个,小叔叔,以后的事情谁能料到呢,哈哈……” 她有计划,和薄黎在一起只是权宜之计,最多只要一年,她就会争取出国留学的机会,到时候她会摆脱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开始一个全新的人生。 她有一股融进骨血里的倔强,所以她不会一直屈居在目前窘迫的境况里。 那些深夜独自描摹出来的计划她一直藏在心里,谁也没提及过,也没表现出来。 皇信像是了解她的性子和倔强,渐渐地沉默下去。 薄黎啪一声搁下玻璃杯,长臂一伸拽起南宛站了起来。 “行了,寒暄够了吧,咱们出去逛逛,这个小镇子,难得来一次,也怪新鲜,南宛你得负责一条龙服务。” 没等皇信反应过来,薄黎已经强拖着南宛出了门。 西庄古镇范围其实不大,走半天就能走完。 南宛心里惦念小叔叔,不大情愿,走到武馆门口就挣脱了薄黎的手,“我带你到我小叔叔面前不是让你气他的。” “我没气他。” “你认识我小叔叔?” “听过名声。”薄黎古怪地看着她,“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小叔叔是谁吧?” “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的小叔叔。”她当然知道小叔叔很厉害,但她没必要跟别人讲她认识小叔叔。 “所以你的衣服都是他给你买的?” “是。” 那么一切就都对得上了,薄黎摸了一下右眉上的伤痕,伸手朝前一指:“去景点逛逛,你带路。” 大金街街边那个豆浆摊位已经变成了一家豆浆店,就建在武馆边上。 南宛习惯性去那家店买了一杯豆浆,付钱的时候又问薄黎要不要。 薄黎不要,“这种玩意,只有长秀爱喝。” 南宛顺口问:“长秀是谁?” “一个日本来的天真男人。” 豆浆店的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南宛住在这里的时候也买过婆婆的豆浆,所以婆婆认得南宛,尤其南宛祖父母过世后,婆婆对她更是疼惜,此刻见南宛回来,给了她一杯大豆浆的时候也顺势和蔼地跟她拉起了家常。 “阿宛好久不见了,听说去了大城市,怎么又回来了?” “带朋友来玩几天,也来看看小叔叔。”南宛抿一口温热的豆浆,心窝子瞬间被暖化了,“还是西庄的豆浆浓稠好喝。” 婆婆眯起老花眼看了看立在一边的薄黎,隐约瞧见他白皙俊秀的侧脸,不由笑起来,“阿宛,这个是斐然吗?他又回来了?” 南宛猛地被豆浆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起来,“婆婆……” “怎么了,这孩子是斐然吧?好多年不见了,婆婆可还记得,那时候你天天带着斐然来这里喝豆浆,可惜那孩子只待了一年就走了……” 见薄黎狐疑的眼光望过来,南宛连忙向婆婆摆手,涨红了面孔,“不是的婆婆,他不是姜斐然,姜斐然一直都没回来过。” 未免婆婆再说下去,南宛赶紧拉着薄黎走了,只是被豆浆呛住的喉咙隐约有些疼痛。 少年似水的姜斐然已经离她远去了五年。 如果不是婆婆突然提及,她恐怕已经将他淡忘。 现在想起来也依旧还是遗憾。 “姜斐然?”薄黎眯起眼睛,“果然啊,在西庄藏着男人。” “胡说。”南宛松开他的手腕径自朝前走去,“婆婆年纪大了,记不住人,她认错人了。” “也许她真的以前见过我,但是姜斐然是谁?” “别问我,我不知道。” 姜斐然是她年少暗恋的对象,所以不想多提及。 薄黎看出点端倪,讥诮一笑,抬起手臂从后压住她肩膀,“不管你以前遇到过多少男人,但是跟了我就要从一而终,忘掉以前,明白吗?” 南宛翻个白眼推开他,在他继续伸爪过来之际一跳三步远,“别惹我,西庄是我的地盘,你如果惹我不开心,我让人揍你!别不信,武馆里很多都是我师兄。” “呦,果然胆子肥了。” 薄黎扑上去,南宛护着豆浆撒丫子就跑,却突然不自觉笑出了声。 薄黎追着南宛跑出大金街,在景区门口一把抓住了她,拖着她买了两张联票,进了景区后南宛趁机又跑,薄黎又开始追她,两人一边骂一边笑,在景区里闹了个鸡飞狗跳。 最后在码头排队,准备坐乌篷船顺河绕西庄古镇一周。 七月底的天气,炎热得厉害,此时恰逢正午,但排队坐船的人很多,个个拿景区宣传单或者帽子躲在阴凉处扇风。 南宛和薄黎倚在码头栏杆处,也都是热汗直冒。 他们左侧是停船的空地,前边没围栏,站着两个女生。 032 踢人落水 她赶紧想从他怀里退开来,他突然倒退了两步,揽着她从后落进了水里。 “薄……” 两人抱了个满怀,南宛又闻到了他身上散出的淡淡雅香。 船突然撑得急了,南宛一个颠簸,一头撞进薄黎怀里,薄黎伸臂一揽。 南宛抢不到手机,怒得要推他下水,薄黎耸肩,却是抓牢了她的手腕。 船开了,从东往西走。 南宛气急,跳起来去抓他衣领,薄黎站着任她折腾,嘴边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薄黎飞快地把手机一收,就是不给南宛看。 “看个毛线,站好,别掉水里去。” 南宛扑过去抢手机,“你拍什么,我还没准备好,让我看看。” 二零一六年七月二十七日。 “咔嚓”一声,白光闪过,时间定格。 穿着休闲衣的少女站在乌篷船船头,黑发飘拂,笑容刚刚展开,露出一点水涡似的小美丽,背后是掌舵的老伯,天蓝,水清。 南宛迎向镜头,还没来得及摆好表情,薄黎已经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谁知道呢,那家伙最不缺狐朋狗友。”薄黎推她上船,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机,对准南宛的脸调好焦距,“站好,别动,看镜头。” 南宛看得莫名其妙,“她们是朋友?” 船上那个长发女生已经恢复了情绪,下船后连着追了叶繁几步,叶繁理也不理。 叶繁懊恼地一拧湿淋淋的衣服,回头又望了眼靠过来的乌篷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难怪要这么宝贝着了,原来传闻不是假的。 叶繁不由多看了两眼南宛,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靠,她就是你从沈家抢回来的未婚妻?” 真的惹不起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 胆大如叶繁,不管如何无法无天,在发火的薄黎面前还是会下意识收敛性子。 “你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薄黎收手,将南宛拽到身侧,冷声道:“叶繁,你真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徐玄明表哥。” 一丝的寒气顺着后背往头皮钻,叶繁突然莫名惧怕,手一伸,终究拉回了南宛。 叶繁顿了动作,一转头,她瞧见了薄黎茶色眸子里升腾而起的冰寒之气,像白雾似的蔓延了整个原野,原野深处断裂开一寸寸的冰锥子,锐得见血封喉。 叶繁想再补一脚,薄黎猛地冷喝:“你他妈敢再动一下,老子把你打残了扔回叶家,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南宛就那样险险顿在了码头边,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了河面上,要不是薄黎及时拉住了她,她马上就会落水。 她一动,薄黎也动了,伸手一捞,拽住了南宛的手指。 伸手一抓,她飞快地扯过了南宛的手臂,南宛朝前一倾,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叶繁猛力往河里推去。 “那就先用她祭奠祭奠。” 叶繁冷笑,转过眼睛盯住南宛,南宛脸上的惊讶还没褪去,看起来有一丝傻愣。 “怎么着,想推回来?”薄黎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省省力气吧,你要不是玄明的表妹,老子早废了你。” 叶繁是一个精致而冷酷的人,长眉入鬓,眼若寒星,嘴边勾起一道狞笑,朝薄黎比出一个中指,“你他妈好样的,老娘记住了。” 南宛也看清了她的长相。 紫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短裙也紧贴大腿,性感而诱惑的同时又徒添一丝杀气。 叶繁是谁?南宛自然不认得,但是她知道叶繁会水性,因为她跟薄黎说话的空间,叶繁已经从水里游了上来。 “那家伙可不是叶繁,就她那个乱七八糟的造型,化成灰我也认得。” “你认识她?” 薄黎退回来依旧倚着栏杆,眯眼看向河里分水而出的短发女生,冷冷道:“那家伙近年来越来越跋扈了,老子给她长个教训。” “普通”一声,水花飞溅,南宛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转头骂道:“你干什么?” 短发女生见长发女生被救,觉得无趣,站起身来想走,薄黎突然上前两步伸腿一踢,直接利落地把还背对着他们的短发女生踹进了河里。 晃神间,游客已经叫了起来,好在一艘乌篷船正从前方撑过来,船上的工作人员赶紧下水救了人上去。 南宛看到了她露出来的一只右手,那手白皙细腻,纤长而瘦骨,圆润指甲上涂着鲜红色的蔻丹,在射过来的大太阳下显得极为妖娆艳丽。 推人的短发女生好整以暇地蹲在了码头边,眯着眼睛残酷一笑。 码头边缘水不深,但也绝不会很浅,不会水性的女生一落进河里便惊慌地挣扎起来,张嘴一喊救命,河水就呛进了喉咙里,她咳嗽两声,往下沉了两沉。 “扑通”一声脆响,好不响亮,游客纷纷侧目。 朋克风女生狠狠一推,长发女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落进了河里。 “既然如此,你去死吧。” 南宛闻声转头一望,还没反应过来,朋克风女生已经扯着长发女生站到码头的最边缘。 她正和身边的长发女生低声争执些什么,不过半晌,她猛地扯住了长发女生的头发,冷冷骂道:“贱人!” 光看背影,短发女生很有个性,也透出一股子的桀骜不驯。 短发女生朋克风,漂染成紫色的夸张头发,黑色铆钉皮质小马甲,内里套着休闲白T,下身也是黑色的A字短裙,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 一个短发女生和一个长发女生。 033 和小叔叔的过去 落水前的最后一秒钟,南宛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薄黎是故意的。 冰凉的河水浸过身躯漫过头顶,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求生的本能让她扑腾着四肢挣扎,同时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薄黎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王八蛋正悠闲地浮在水面上看着她在水里起伏挣扎,又抬起手臂向船上惊叫的游客和掌舵老伯打手势示意他们这边没问题。 眼看南宛挣扎不动往下沉去,他伸手一抓,抓着南宛的后衣领把她从水里拽出了水面。 “你不会游泳?” 南宛呛出两口冷水,皱着眉头怒瞪眼前放大的俊脸:“王八蛋!” 一个暴栗顿时弹上她脑门,痛得她哀声大叫,“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薄黎松手,南宛顿时惊慌一抓,不管不顾搂住了他的脖子,吓得小脸都白掉了,“快救我上去!我淹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薄黎满心疑惑,“真不会游泳?” “我又不是船娘,怎么会游泳?” 薄黎不说话了,拒绝船上掌舵老伯的帮助,拖着南宛从另一边游上了岸。 一上岸,南宛一巴掌就扇过去,薄黎拿手一挡,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你想弄死我就直说,别拖我下水!你以为我是刚才那个短发女生?” “谁知道你那么没用,都不会水性,感情这江南水乡白养活你了。” 薄黎一拧湿漉漉的衣服,不顾四周游客异样的眼神,站起身来先往外面走了。 南宛又气又恼,只能爬起来跟上去。 游玩就此结束,两人回大金街上的酒店换了衣服整理了仪容,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在四点多重新出门。 南宛带薄黎去西庄的特色菜馆吃饭,本来想叫上小叔叔,但是一想到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今天先陪薄黎,以后几天再向小叔叔赔罪。 装饰的古风古色的菜馆里坐满了人,南宛带薄黎直上二楼,迎面对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服务员,顿时咧嘴笑起来。 “香姐姐,我回来了!” 女服务员一愣,待到看清来人的面貌,顿时惊喜地低叫了一声:“阿宛,阿宛,是你啊!哎呀,你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怎么瘦了呢?” 南宛扑上去给了香姐姐一个熊抱,咯咯笑个不停,“我特意带朋友来你这里吃饭,这里生意还是很好啊。” 香姐姐一边拍南宛后背一边朝看了薄黎一眼,眼珠子都亮了,“阿宛,这是你……哼哼……” “没,普通朋友。”南宛极轻极轻地附她耳边反驳了一句,“香姐姐,能给我们点菜吗?” “行行行,快坐下,这边,靠窗位置,快坐。” 南宛和薄黎面对面坐了。 香姐姐递上菜单,“阿宛就不说了,这位先生你看一下菜单,都是西庄的特色菜,清蒸白丝鱼,菜花鱼蒸蛋,油盐蟹,你看一下。” 薄黎悠闲靠在椅背里,朝南宛挑眉,“你看着挑,随便来几样,管饱就成。” 他又不是真的来西庄旅游的,再说,这地方又不是没来过。 “那我点了,到时候不喜欢吃别怨我。”南宛抿着笑拿过菜单,按着自己的喜好点了六个特色菜,又叫了两杯柳橙汁。 香姐姐拿好点菜单朝南宛暧昧的眨了一下眼睛,下去了。 薄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那手机防水,所以落水里也没关系。 李恒宜打了六个电话给他,他瞅了一眼就把来电信息全删了,抬起头来,见南宛正盯着自己瞧,他扬眉一笑,“怎么着,暗恋我?” 他的桃花眼很好看,眸光亮而深邃,映着头顶转暗的牛皮灯光,极其勾人魂魄,要不是南宛定力好,早就被他勾走了芳心。 “你和我小叔叔什么关系?”她关心的只是这个问题。 “呦,还记着你小叔叔呢。” “他是我小叔叔,是我的家人。” 意思很清楚,如果他和她小叔叔发生什么矛盾,她一定会立在她小叔叔这边。 薄黎默了一会儿,“不会的。” “什么?” “不会和你小叔叔起冲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皇信再次伤害长秀,他想他不会原谅皇信。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和她说,只是笑着喝了一口菜馆免费提供的大麦茶,“南宛,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皇信的小侄女。” 皇信是个有魄力却又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 “我是十四岁那年冬天认他做小叔叔的。”南宛回想起往事,叹了一口气,“小叔叔不是西庄人,也不是闵安人,据说是从A市来的,很厉害,在大金街开了一家武馆,会很棒的功夫,爷爷好像和小叔叔认识,因为我要出去当地陪导游带游客,爷爷就把我送到小叔叔那里学武,所以我成了他的侄女。” 她刚认识小叔叔那会儿,小叔叔好像受了伤,不笑,大冬天的还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窗前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西庄的冬天湿冷,不会下雪,但是那一年特别冷,南方下了很大一场雪,小叔叔的脸映在那样洁白的雪光里,显露出一丝惆怅和忧伤。 因为那一年南宛也生了一场病,所以特别心疼小叔叔的沉默,所以走过去轻轻拉住了小叔叔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说:“雪下大了把路盖住了,容易迷路,所以叔叔不要一直看着外面的雪,心会迷路,等到天晴了我们再出去。” 小叔叔愣了一愣,惊讶地转头看她,她朝他露出一个天真笑容,小叔叔突然就抿紧了嘴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隔了好一会儿才抽手摸了摸她的头。 “叔叔不是想去外面,而是想念一个人,所以不出去就不会迷路。阿宛,没关系的。” 那一刻开始,皇信成为了南宛的小叔叔。 ------题外话------ 快七万字了,还没轮上首推,箬水感到好憋屈/(tot)/~然后也不能加更,每天两千左右的龟速更着o(╯□╰)o 三天一轮三天一轮,每次都轮空了/(tot)/~等了整整一周了,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中/(tot)/~ 我的更新按照老规矩的,首推前单更,首推开始双更的/(tot)/~继续每天一更吧/(tot)/~ 034 遇杨至君 吃过晚饭南宛准备带着薄黎去以前爷爷奶奶的老宅子看看。 临出菜馆前,香姐姐突然拉住南宛一脸惊奇地问:“阿宛,这位先生是不是以前那个斐然啊?”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薄黎听见了。 薄黎微微蹙起了眉头,拽过南宛直接走了,南宛有些尴尬。 她没想到西庄所有能记得姜斐然的人都把薄黎认错了。 薄黎和姜斐然,明明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人,不管是性格还是外貌,婆婆年纪大了认错人不稀奇,但为什么香姐姐也会认错? 南宛不解,薄黎也不解,心头更是恼怒了。 “我再问你一遍,姜斐然是谁?” “姜斐然是姜斐然。” 薄黎冷哼,“别让我碰到他。” “不会的。”南宛笃定,“他走了五年,不会再回来了。” “你这意思,初恋?”薄黎伸指弹她暴栗,语气转冷,“给老子收起你这幅花痴样。” 他下手重,南宛被弹得额头一红,一边叫痛一边扑过去打他,“你疯了吧,莫名其妙,姜斐然就是我初恋怎么了,你还不许人谈恋爱?神经病!” 薄黎闪身一避,往前去了,南宛紧追不放,两人又闹起来。 等到了南家老宅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南家一栋两层楼的独立屋子临水而建,四周遍布青石街面和青灰巷落,故附近屋宅都保留典型水乡小镇的古朴之色。 四周人家歇息的早,游人也过不来这里,所以这一带民居很安静。 薄黎擦亮了一根火柴,就着细小的火光看清了四周的景致。 “你有钥匙吗?” “有。” 南宛正欲低头摸钥匙,突然听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从左边的巷子里传过来。 她和薄黎一起转头。 一个穿白西服的男人笔挺站在巷口,披着一身暗色,不大看得见面容,但是身影隐约很熟悉。 薄黎又擦亮了一根火柴,南宛才看清了不远处出现的男人。 “杨至君?”她惊呼一声。 薄黎面色不改,冷冷一笑:“呦,这不是杨家的大公子,怎么着,也来西庄旅游?” 杨至君也很意外,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他们。 他的车还停在巷子外,本来考察了这里的地段后就想走的,但是察觉到有人摸黑走到了这里,他觉得不放心,又走了回来。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过来的人是薄黎和南宛。 “黎爷,阿宛,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老家,我在这里很奇怪吗?倒是你,你不在闵安呆着来这里干什么?” 杨至君沉默,他不好跟南宛明着说来意,又顾忌着黎爷也在,只好笑着敷衍道:“得空旅游几天。” “你那未婚妻没陪着你?”薄黎不信他那一套。 “过两天就回去了,不知道黎爷和阿宛也这么好兴致。” 南宛不想和他多说话,掏钥匙开了大门,按亮了堂屋里的灯光。 灯光流泻而出,照亮了薄黎和杨至君的身影。 薄黎和杨至君对视了一眼,杨至君朝他微微一笑,“既然黎爷陪阿宛回来,肯定也累了,那我不打扰你们,先告辞了。” “等一下,你来不是专门旅游的吧?” “黎爷说笑了,我来西庄不是旅游的能干嘛?” “你是个商人,平常除了做生意还能干什么?”薄黎走过去逼近杨至君,压低了嗓音对他道:“杨至君,你别是在打这栋老屋的主意?” 杨至君眸光一颤,却是笑了,“黎爷哪里的话,南家两老刚走不久,我怎么能打他们老宅的主意?” “你不敢,你那准岳父可敢。”薄黎眸光锐利,冷冷道:“这宅子的房契在谁手里?” “黎爷你这话……” 杨至君额头冒出了冷汗,如黎爷所料,他不是来西庄旅游的,而是来购地的。 薄黎一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明了。 南宛在屋子里喊人:“薄黎,快进来,我关门了。” 薄黎朝杨至君一指,放下狠话:“回去告诉南乾,他想把这老宅征做商业用途,别怪老子不客气!” 杨至君脸色也变了,“黎爷,你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桀骜,可惜这事你做不了主。” 他肯给薄黎三分面子还不是看在他家族的面子上,但薄黎屡次让他下不了台面坏他的好事,他心里没有不记恨的。 薄黎扯出冷笑,眼里阴狞,“试试看,小子。” 转身进堂屋,他“啪”一声摔上了门,那一丝黄色光晕被隔绝了,杨至君留在一片暗色里,脸上渐渐变得阴佞起来。 南宛决定留在老宅里过夜,薄黎想着今天下午也洗过澡了,也留了下来。 二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以前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一个是南宛住的,还有一个堆积杂物的。 一个月不住,屋子里略微积了些灰尘,但窗子一开,稍微打扫一下便能住人。 只是天气热,即便临窗的河水都散不了浓重的暑气,南宛只能搬了把黄色小兔的电风扇来,放在床头,电一插,风扇“咯吱咯吱”响起来,吹出来一股舒适的凉风。 南宛惬意地舒出一口气,躺倒在铺着草席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薄黎站在亮着黄色灯光的狭窄走道里,打了一个电话出去,简短吩咐:“时间不多了,两个月,尽快。” 等他走回南宛的房间,南宛已经侧身朝里贴着墙壁睡着了,电风扇还在“咯吱咯吱”吹着凉风。 薄黎随意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布局,小床,小书桌,小衣柜,小书架,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书桌上的东西没有全搬完,留了不少旧物和一些旧书。 薄黎随手翻了一下桌子上的旧书,从最底下拿起一本沉甸甸的散文集,是张小娴的《思念里的流浪狗》。 这种文艺性的东西薄黎从来不碰,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想放回去,却突然发现书里有凸起的一部分空隙,他随手一掀,见一张照片夹在其中。 他把照片拿出来仔细一看,茶眸顿时眯了起来。 这是张多年前的旧照,边缘泛起了微黄,但依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两个少年笑靥如花般明媚。 035 旧照片 穿白色碎花连衣裙的是南宛,她站在古镇河边,天空很蓝,映得她的笑容格外灿烂天真。 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她身前的小土墩上,肤色微微苍白,笑起来很柔,也很愁,但是似乎被南宛的笑容感染,他看起来很高兴。 两个人对着镜头,年少青春,处处都散出一股恋爱的味道。 照片背面左下角,用黑笔写着一行字:2010年,西庄,姜南。 姜,指的就是那个被人提及了两次的姜斐然。 薄黎沉了眼,将照片塞了回去,觉得屋子里突然闷极了,见床头那把风扇呼啦啦转着,一股气忽然冲了上来。 他走过去起踢一脚,那把小风扇顿时“咯吱”一声长响,叶片停止不转了。 房间里闷热起来。 南宛也被忽然扑过来的一股热意惊醒,转身见薄黎站在床边,感到有些烦躁。 “你干什么?”她伸着手臂去拨弄风扇,弄了半天也没重启成功,恼了,“薄黎,大晚上你不睡觉干什么?我这风扇怎么坏了?是不是你搞坏了?” 薄黎往床边一坐,没好气,“怎么着?你一个人霸占着风扇好意思?” “你没病吧,之前又不是我非得拉着你住这里的,你住不习惯,嫌热,可以回酒店啊。” “南宛,你看起来真像两头猪。” “喂--” “怎么办,一头猪已经无法形容你的蠢了。” “薄黎,你给我滚!” 南宛气得拖过那把没用了的风扇就要砸过去,又觉得拿风扇砸他太便宜了他,于是爬下床找了把角落里的鸡毛掸子抽过去。 薄黎躲得快,“你来真的!” “你再骂我我跟你拼命!” 打闹间,南宛磕到了那张书桌,搁在书桌边缘的《思念里的流浪狗》“啪”一声掉落下来。 南宛连忙扔了鸡毛掸子把书捡起来,拍了两下灰尘,里头夹着的照片突然滑落在地。 薄黎立在一边仔细看着她的动作,她很珍视这本书,但看到掉落的照片的时候却有些发愣,半天没去捡起来。 还是薄黎将照片拾起来扔给了她,“不是挺宝贝的?” 南宛看也没看直接将照片夹回了书里,“我都忘记了。” “呦?” “如果不是婆婆她们提及,我真的忘记他了。姜斐然是儿时的一个梦。”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2010年。” 原来如此,薄黎习惯性摸了一下右眉上的伤疤,心情突然舒畅起来。 再睡下去,两个人都相安无事。 因为闷热,窗子都大开,南宛睡床上,薄黎睡床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南宛以陪过了薄黎为由,专心和皇信玩了一天,被抛下的薄黎只得一个人四处逛了逛。 第三天的时候,木之长秀给薄黎打了个电话,声音温柔得像天边的云朵,“黎,你在哪里?我联系了日本的一个商家,愿意和我们做交易。” 薄黎持着手机站在皇家武馆前,波澜不惊道:“我在西庄。” 木之长秀一听,愣了愣,忽然笑:“你在哪里?” “西庄。” “黎,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长秀,我告诉过你,我需要皇信的帮助。” 木之长秀在电话那端沉默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七年了,他还好吗?” “壮得跟头牛似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木之长秀再度笑开,“我无法想象他和牛的联系。” “这是个比喻,长秀,你再多学点中文吧,生意那边你先替我照看着,目前忙不过来。” “好,回来打我电话,我在金沙等你。” 第四天的时候,南宛带着薄黎去西街买特产芡实糕,桂花和花粉蜂蜜两种口味的都各买了三盒。 薄黎不喜甜食,颇为嫌弃,“买这么多你自己吃啊?” “给大家都尝尝。” “大家?我家不爱吃这些甜点。” “糖糖应该爱吃吧?”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点。” “芡实糕有补脾、益肾、固涩等功效。”南宛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一大袋糕点,下意识地溜出一句话:“当年斐然也爱吃一点的。” 薄黎听了冷笑,忽然夺过她手里的塑料袋,探手就拆了一盒桂花芡实糕,抓起两块往嘴里塞,边嚼边嫌弃:“果然是难吃,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吧。” 南宛目瞪口呆,“你疯了!” 薄黎趁机抓了两块糕点塞她嘴里,“把它吃完。” 南宛猛地被塞进两块芡实糕,双颊顿时鼓了起来,一时间咀嚼不下,又见薄黎嘲笑自己,她眼疾手快从他手里抢过另一盒糕点,不由分说拆开了一块块朝着薄黎嘴巴里塞。 “呦,我还治不了你,胆肥了啊!”薄黎一边吞糕点一边抓了一大把追着她跑。 两个人绕着西街跑了一圈,各自被逼着吞了一盒芡实糕,又差点大打出手。 南宛又气又怒又欢乐,这种欢乐是从内而生的,莫名的畅快,莫名的惬意,莫名的轻松。 这是属于她的小镇,不豪华不新颖不有趣,所以一开始她以为薄黎会和这个古镇格格不入,但是当她追着他从街头跑到街尾,看到他俊美而狂傲的脸上露出纯粹的笑容的时候,她忽然有种错觉-- 这个高贵霸气的男人也许曾经贴近过古朴宁静的生活。 她忽然就想起了姜斐然,姜斐然是个眉目苍白柔软的少年,不会像薄黎这样霸道,也不会和他一样欠扁说话。 她带着姜斐然走过西庄一条条的青石街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大声嬉笑,哪怕说话,他也都轻柔细语,而很多时候他只会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倾听她讲话。 ------题外话------ 今天首推,所以从今天开始双更,二更时间放在晚上七点五十五分。美人们追文啦,吼吼吼! 036 不单纯的目的 面容俊逸,清冷高贵,是哪个瞎子说他长相奇丑? 当傅大少秀恩爱、刷头条、晒靓照时,媒体打脸了! 娇妻美艳,萌宝可爱,是克妻命的男人能有的嘛? 当傅大少搂着爱妻、牵着萌宝出现时,众人惊呆了! 剧本并没有按照众人希望的发展! 只是 楚家最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与傅家传闻相貌丑陋的大少订婚了。 推荐唐家姑娘的文《傅少诱爱重生小妻》: ------题外话------ 皇信无话可说了,他的小阿宛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问什么呀?小叔叔是个好人,薄黎嘛,也不坏,没什么好问的。” 皇信温柔着眉眼,却又愁思,“阿宛,你怎么不问我和黎爷的关系?” 尖俏脸南宛,不笑的时候总有股寡淡味,笑起来的时候才阳光灿烂一色明媚。 他轻扯她白皙面皮,“阿宛,以后也要多笑笑,笑起来真好看。” 南宛站直了身躯朝皇信挥了个军礼,俏皮极了,皇信被她逗笑了。 “没关系的,小叔叔!” “阿宛啊……” “算不上了解,只是觉得他不坏。”南宛满脸真挚,“小叔叔不信任他,也该信任我。” “阿宛,你好像很了解他。”皇信对她给出的这个剖析颇显惊讶。 “小叔叔,薄黎这人虽然有时候很坏,但我相信他不是个泯灭良心的魔鬼。他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坚定,他对他的小表妹很好很好,他还有一群很拥护他的下属,还有几个真正的朋友,这样的人,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皇信怜惜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那小叔叔又叹什么气?”不等皇信回答,南宛又飞快地说:“其实啊,小叔叔,你不用那么担心薄黎会加害于我,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叹什么气?”皇信笑问。 薄黎先走了,皇信将南宛送到老宅门口,两人站在暗色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互相叹了一口气。 “那就分开走吧,我回酒店,明早过去接你回闵安。” “回老家住。” “南宛,今晚住哪里?” 他率先起身拽住了南宛的手掌,南宛好奇看看他身后的薄黎,薄黎伸了一下懒腰。 “阿宛,我们走吧。” 皇信闭了闭眼,再抬头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明冷淡。 南宛从洗手间里出来,打断了两人诡异的对视和谈话。 “我会让你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会让你明白到底是长秀欠了你还是你欠了长秀。” 长秀是皇信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也软化不了。 他不意外谈判会破裂,因为他们涉及了长秀。 薄黎依旧稳坐在椅子上,嘴角一勾,展露出一抹残酷而凉薄的笑意,显得那样意味深长。 皇信拍案而起,额头青筋暴起,俊脸藏着隐忍的怒意,“适可而止,薄黎,我清楚你们在一起要干什么勾当,但是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为你们提供便利,要不是看在阿宛的面子上,我会把你赶出西庄镇!” “你是个傻子,皇信。”薄黎冷眼,淡声。 木之长秀用那张天使面孔诱惑并算计了他,他最后一枪洞穿他肩头也不为过。 七年前,东临街暗袭,他负血一战,木之长秀就站在街边用那双琉璃清澈的眼睛望着他,暗袭头目与木之长秀交情甚好,他亲眼看到他们两人一边望着他作战一边小声谈话,他甚至看到了木之长秀脸上淡淡的笑容。 皇信捏紧了拳头,满脸冷漠。 “不可能!” “信少主,你为什么执意以为那是长秀害了你?你怎么就没想过那一次其实是长秀救了你。” 皇信的脸色霎时冷凝了,黑眸里流转过一缕寒芒,“各为其主罢了,谈什么人情?况且木之长秀的出现,差点让我全军覆没!” “因为长秀。”薄黎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信少主,你一直欠着长秀一个人情。” “如果你是想用阿宛来……” “和信少主借点人脉。” “你到底想干什么?” “的确。”薄黎耸了耸肩,眉眼不动分毫,“我承认,我有很多理由和目的来娶南宛,但是那又怎么样?” “但是无可否认,黎爷,你的目的还是不单纯。” “我说过,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薄黎不动如山,右眉上的伤疤沉淀出一抹寒意。 皇信收敛了笑容,冷着面容放下酒杯,“我一直都不明白,依照阿宛的身份,是不可能和黎爷有任何瓜葛的,想必以黎爷阅美无数的眼光来看,阿宛的姿色也入不了你的眼,但是我很奇怪,怎么黎爷偏偏看中了阿宛?” 席至九点,南宛去了一趟洗手间,留下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薄黎透过她这个笑容好像看到了某个绰约的影子,下意识抿出一道浅笑。 “小叔叔也是,都没有关系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南宛举起高脚杯和皇信一碰,眉眼一弯,笑得不尽倾城,却是灿烂无比,“小叔叔,干杯!” 皇信笑得越发温柔了,“对啊,阿宛,没关系的。” “阿宛,没关系的。”南宛挺直了脊背大喊一声。 见她如此坚强,皇信也笑了,“阿宛,记得我和你说过最多的话是什么吗?” 哪怕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小叔叔,她依然会活得很好,因为他们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啊,那些爱足以支撑她走过年少峥嵘的岁月。 “小叔叔。”南宛抬头看定皇信,满脸坚毅,微笑,“谢谢小叔叔,我会过得很好的。” 薄黎嘲笑:“一大老爷们,这么矫情。” “阿宛。”皇信看向低着头的南宛,目光沉而软,“我知道你和黎爷的事我是劝不了了,说实话,到目前为止,你们在一起的事我还是没能完全接受,但是阿宛,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我一概不为难你。你想做的,必定是有理由的,阿宛,小叔叔一直都支持你的决定,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在薄家待不下去了,在闵安待不下去了,回来这里,小叔叔永远都在。” “一早回去。” “明天要回闵安?” 南宛一个劲儿喝果汁,皇信和薄黎都不动筷勺,彼此对望了一眼。 面对精致的菜肴,南宛和薄黎都食欲缺缺,原因无他,全怪白天闹过了头,下肚的整盒芡实糕还没消化掉。 晚上,皇信请南宛和薄黎在西庄最好的一家酒楼吃了一顿满汉全席。 037 拒绝(首推求收) 她不会让他们从她身上换取任何交易和利益。 除了爷爷奶奶和皇信,最了解她的人只有薄黎。 “你当然不明白,因为我们一直是个陌生人。” “我不明白,你变了。” 杨至君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很是意外,在他记忆中,她应该是个隐忍的人,就像当初在南家,她被误会也只是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为什么那样逆来顺受的人会尖锐起爪牙? 南宛仔细观察他面上的表情,“既然爱南媛,就不要再来找我,我讨厌南媛,所以也连带着很讨厌你,你懂了吗?” 杨至君微微犹豫,“当然爱。” “你爱南媛吗?” “阿宛,你果然有些冷漠。”杨至君看见她眼底陡然升起的寒光,失望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十分糟糕的一次初见。 其实是有些可笑的,南媛对她的厌恶针针见血,杨至君掩着一张假面施舍她怜悯。 如果杨至君没看见,这么说了也就说了,但是事后南媛又告诉南宛:“至君看到是我推你的,所以你死心吧,在南家没有一个人是向着你的,别想着和我抢南家的一切,你不配!” 杨至君一愣后微笑:“媛媛说得对,可能是阿宛自己不小心跌倒了。” 南宛无以辩解,望向杨至君求助。 但是事后南父南母问起这件事,南媛先出声:“她自己走路不长眼,跌下去怪谁?” 杨至君的确帮助她了,把跌破了两个膝盖的南宛从地上扶起来。 一开始,南宛对他是有好感的,那样温润君子般的人,穿着白衬衫,像极了她记忆里的姜斐然。 南宛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天旋地转间,她看到了杨至君转过来的惊讶的脸。 那天天色尚早,穿着白衣的杨至君坐在客厅沙发里,孙伯候在一旁,南媛上楼换了件衣服,南宛听从南母的吩咐下楼来见客人,走到二楼楼梯口的那会儿,南媛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在她身后推了一把。 那时候六月三十号,天气很热,她来南家第三天,南媛带着男朋友杨至君上门吃晚饭。 她怎么会不记得刚来南家那会儿初见杨至君时的场景。 南宛扶在门上的手指顿住了。 “阿宛,你难道忘记了你刚来南家那会儿我对你的帮助?” 南宛甩开他的手,不客气关门,杨至君一手撑上来,闪身挤进了门缝。 “你请回吧,走好不送。” “阿宛!” “剥削资本主义的一家人?” 杨至君被这锐利一眼瞧得心里有些发虚,“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 “我从来不知道堂堂杨大少会这么哀求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姨子回去,南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南宛侧头,黑眸锐利,“还是说,杨先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阿宛,你姐姐告诉我,你父母都很想你。” 门开了,她按亮了堂屋的灯光,杨至君拉住了她的手臂。 南宛朝他挥了一下手,转身继续开门。 “不是气话,杨先生,你请回去吧,我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 “阿宛,你父母那是气话。” 南母当着她的面亲口说的,说她不是南家亲生的,说他们南家没有她这样恶劣不乖的孩子。 南宛冷笑:“可能杨先生还不清楚吧,我早就不是南家的女儿了。” 不论怎么说,杨至君都会先讨好南宛。 以后若是有南家和薄家帮助,杨至君就不怕家里面那个虎视眈眈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单论权势而言,薄家在闵安可算是独大的,所以哪怕薄黎真的多次冒犯过他杨家,杨至君也不好真的得罪这位黎爷,而南宛是黎爷亲自看上的,如果以后真能在薄家跟前说上话,这对他在杨家的地位来说等于如虎添翼,毕竟当初他愿意和南家联姻还是看中了南家会和鹿苑政家联姻。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一家人。”杨至君正色,“你和黎爷在一起住在鹿苑,你还是南家的女儿,更是媛媛的妹妹,所以我想你是不会真的和家里面决裂的,是吗?” 而且她听说过,杨至君虽然生了个翩翩公子模样,但身为杨家的嫡长子,他不可能不攻心计。 她和南家的关系,她不信杨至君不清楚,加上她又从南家搬了出来,她和杨至君可以说是半个陌生人了。 “谁和你是一家人,别乱攀亲戚!” 杨至君看穿她的警惕,失笑,“别那么戒备,以后我娶了媛媛,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了吧。”南宛背过手去,不开门,也不挪步。 “黎爷呢?”杨至君见两人站在门口抹黑说话不方便,抬手示意她先开门。 “别那么叫。”南宛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南媛的关系,她对他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姐夫来看看小姨子,有错吗?” “你来干什么?” 南宛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过钥匙也不急着开门了。 杨至君把钥匙串递过去,笑得很优雅,“阿宛是不是应该叫一声姐夫。” 怎么又是他! “杨至君?” 朦胧的月色在他发顶刷出一道银弧,亮闪闪的,温润极了。 她匆忙想捡,来人提前蹲身拾起了钥匙。 南宛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钥匙“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阿宛。”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皇信走了,南宛掏钥匙开门。 038 怀孕 次日一早,南宛带着四盒芡实糕和薄黎回了闵安。 南宛有些紧张,这次一声不吭跟着薄黎去了西庄,一玩五天,早忘了薄家还有一个严厉的李恒宜。 李婶给他们开的门,脸上没有惊讶,只是俯首作礼,“少爷,南小姐。” 薄黎先进去,南宛尾随其后,李婶跟着关门,却不动声色轻扯了一下南宛的衣摆,南宛回头对上李婶面无表情的脸。 “李婶?” 李婶不说话,只朝着客厅方向微抬了一下下巴。 出事了?南宛惊讶,随即转身往里走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衣装华贵的李恒宜,另一个-- 南宛满脸诧异,那个坐在李恒宜身边的女人不是丁瑶瑶吗? 薄黎也微露惊讶,“妈,她怎么在这里?” 南宛狐疑望向李婶,李婶移开眼光只当没看见她的询问。 李恒宜沉着脸,并不看南宛,只凝了口吻对薄黎道:“死小子,看看你做下的好事!” “笑话,我做什么了?” “黎爷!”丁瑶瑶站了起来,略显骄横地隔开南宛靠上薄黎,一对上他茶色的眼眸,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温柔起来,“黎爷,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人家等了你很久了。” 双手柔媚地要往他身上探,薄黎不客气推开她,“谁让你来我家的?赶紧走!妈,你也真是,怎么什么人都让进家门?” “阿黎!”李恒宜忽然喝了一声连忙让李婶扶住被薄黎大力推开的丁瑶瑶,“你怎么这么不像话?瑶瑶怀了你的孩子,你下手没个轻重,伤到了孩子怎么办?李婶,连忙扶瑶瑶休息一下。” “什么?谁怀孕了?”薄黎着实惊了一下,“妈,你说丁瑶瑶?” 南宛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丁瑶瑶尚且平坦的小腹,这个泼辣女人居然怀上了薄黎的孩子?这才几天不见! “你就扯吧,丁瑶瑶怀不怀孕我难道还不清楚?”薄黎惊讶过后眼底浮现一缕寒光,不喜,杀气四溢,“想母凭子贵坐上薄家少奶奶的位置?就你这点伎俩?有孩子了是吧,行,老子把你肚子剖开来看看!” 他说着就要动手,那满脸的阴狠不仅把丁瑶瑶吓得花容失色,也吓着了李恒宜。 “阿黎你别乱来,李婶,老陈,快快快,拦住少爷!”一转头,见到南宛站在一边不动,李恒宜又来了一股怒气,吼道:“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阿黎拦住!像什么话!” 南宛反应过来,却不动,只是回道:“伯母,薄……阿黎的性子您也知道,他脾气一上来,我们拦是拦不住的。” 那厢,陈管家拦着薄黎,李婶扶着丁瑶瑶往后躲。 李恒宜大怒,但不好再当着儿子的面把南宛骂得难堪了,又不舍得光数落儿子,只能回头迁怒丁瑶瑶,“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没瞧见阿黎不开心了,还不快出去躲一躲,别在这碍着阿黎的眼。” 丁瑶瑶喉咙里也憋了一口气,这事赖谁呢,还不是李恒宜自己说出来的,惹得黎爷不快,还怪她了! 但是薄黎怒气在身,那眼光寒得想杀了她似的,她打了一个寒战,护着小腹跟随李婶去了外边躲了。 丁瑶瑶一走,薄黎就静了下来,反身在沙发椅上坐下来,一色慵懒,“妈,你不能这么坑儿子,丁瑶瑶怎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她怀孕?你怎么不说母猪上天了!” 他压根不信这事儿。 南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恒宜剜她一眼,也气得一巴掌拍上薄黎肩膀,“阿黎,还不是你自己做下的好事,瑶瑶孩子都有了,你想打掉?” “别扯了,谁信啊。” “死小子,我告诉你,这事真的,做不得假。”李恒宜一脸严肃,“你们两个这几天走的倒轻巧,丁瑶瑶拿着化验单找上了门,我能怎么办?就算她说的是假的,手里的怀孕单子难不成也是假的?阿黎,这事你不能胡闹,人家真有你小孩了。” 薄黎冷哼一声,还是不信。 南宛也不太相信,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而且谁来保证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薄黎的? 李恒宜那样精明的一个人,难道就轻易相信了丁瑶瑶手里的单子?她没有再找人查一查?或者说李恒宜世家名门出身,既是嫡女又是嫡妻,照理说是有很深的门第偏见的,她如何会容忍丁瑶瑶这样的女人带娃嫁进薄家? 疑点太多了,南宛和薄黎都不相信。 李恒宜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找人查过了,瑶瑶真怀孕。” “那也不见得孩子就是我的。”薄黎停顿了一下,又纠正,“不,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绝不可能是我的。” 李恒宜也明确告诉他:“不管是不是你的,先生下来,再验亲子关系,你怎么样都不会亏的。” 南宛站在一旁,没任何意见,但她有一点很确定,李恒宜肯如此保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有一部分是为了针对她,李恒宜想让南宛明白,在豪门里,有时候肚子比家世更有价值。 薄黎也看出些端倪,压低了声音冷笑:“如果是因为南宛,妈,真的没必要。” 李恒宜笑了一下,“妈心意已决。”看向南宛,挑起眉毛,“你没意见吧?” 南宛连忙摇头,还没说话,薄黎猛地踢了一脚茶几,“南宛你猪吗,丁瑶瑶住进来养胎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吗,你想让那个女人骑到你头上去?” ------题外话------ 之前说要双更的,但是因为目前xx推荐制度一直在改,问过编辑了,加更赶字数会跟不上推荐,所以咱们还是恢复一天一更吧,更新时间放在早上九点五十五分,不好意思。 039 找茬 “阿黎你别胡说八道。”李恒宜见南宛不反对这事,连忙打断薄黎的话,“论正主的事儿,得等到遥遥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是不是薄家的龙子,如果是个名正言顺的太子爷,那么再来讨论谁是薄家真正的少奶奶。” “妈你这不是存心给儿子找麻烦,你不是最要名声?这要是传出去,你和爸挂得住脸面?” “薄家的脸都被你丢得差不多了,你倒好,这会儿跟我说面子了,你干下这些好事儿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我们薄家的脸面?”李恒宜一说就来气,“你看看隔壁徐家,人家玄明和你一样做生意的,怎么就不见得他败坏门楣带进来一堆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偏偏就你事儿多?” 徐家的少爷徐玄明南宛也见过,还别说,比起专注毒舌一千年的薄黎来说还真的正经不少,至少徐大少是个耿直纯爷们! “得了吧,你怎么不说玄明那位太妹表妹叶繁,前两天就碰到她了,混混样儿,嚣张得不得了。” 薄黎、徐玄明、沈世旭,还有几年前搬到海外的穆家少爷穆流,他们四人从小是在机关大院里长大的,都是男生,同一个圈子里玩的别家孩子,也多半是男孩子,所以徐玄明家的表妹叶繁一来就成为一个备受关注的亮点。 有别的调皮孩子想欺负欺负这个小女孩,几乎都是笑着出去哭着回来的,更有被欺负得狠了的在圈子里疯传的:“徐家的叶繁小表妹不是表妹,是个很凶煞的大表弟,一出手就能把人揍出一米远!” 叶繁从小就心狠手辣天不怕地不怕的,徐玄明不敢招惹她,就连薄黎也轻易不和她吵闹,他记得小时候他不小心踩烂了她的咸蛋超人,她跑到厨房拿水盆接了一盆水就泼他身上了,他差点没把这个小女孩生吞活剥了,还是徐玄明抱着他大腿死活给表妹求情他才了事了。 从此薄黎和叶繁成了见面就眼红的仇人。 现在提起来,薄黎也恨得牙痒痒。 李恒宜也知道徐家那位小表妹,知道那是叶氏的内侄女,所以也不多跟着数落她,只是说:“叶繁那是外人了,怎么比得?眼下你就照顾好瑶瑶。” 李恒宜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说要把丁瑶瑶留下就当真让陈管家在主宅收拾了一间客房给丁瑶瑶住。 事已至此,薄黎不想多说,任李恒宜折腾。 自己的亲妈自己了解,李恒宜不是个会收容丁瑶瑶这种女人的人,她一定有所保留和计划,既然如此,薄黎也不想管,又叮嘱南宛:“没事别去那边,见到丁瑶瑶绕道走,省得她心血来潮滑了胎拖你做垫背。” 南宛目瞪口呆,“原来黎爷还挺爱看宫廷女人戏。” “我说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永远都抓不住重点?” 薄黎伸手要抓她,她一溜烟跑开了,把从西庄带来的芡实糕拿出来,留了一盒在房间,把剩下的三盒送到了主宅。 李恒宜已经去楼上午休了,南宛把芡实糕都拿到了李婶跟前。 李婶接过,“夫人不太爱吃甜点。” “一盒是送给你的,李婶,另外两盒给伯母。” 李婶眉眼一动,多看了她一眼,“南小姐……” “就当谢谢这几天李婶对我的关照了。” 李婶虽然冷淡严肃了点,但对她还不错,起码在丁瑶瑶跟她动手的时候会维护她,刚才李婶给他们开门,还使了个眼色给南宛让她多加小心。 “其实南小姐不必如此,不过既然是小姐的心意,我会转告给夫人的。” “拜托李婶了,对了,糖糖爱吃这些甜点吗?” “糖糖小姐爱吃的,但是少爷不许她多吃甜食。” “小孩子怎么能不吃甜食?那样多没爱啊。”南宛一脸的不认同。 李婶肃然的眉目软了一分,“糖糖小姐会很喜欢南小姐的。” 糖糖是个可爱又有些奇怪的孩子。 李婶还记得糖糖刚来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很戒备,狂傲的薄黎一开始是不喜欢那样子脆弱而倔强的孩子的,还因为她摔坏了一只杯子而凶了她一次,糖糖哇哇大哭,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两人关系转好起来,薄黎渐渐对糖糖宠上了天。 糖糖是薄家极其特别的一个存在。 南宛那盒剩下的芡实糕是留给糖糖的,糖糖下课回来后看到自己小桌上那盒糕点果然很开心,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糖果。 她嚼开一块跑去找南宛,蹭上去笑眯眯:“是姐姐留给我的糕点?” “你怎么知道是我留给你的?” “因为小哥哥不喜欢我吃甜点,李婶他们根本不做糕点给我吃,所以只有阿宛姐姐了。” 南宛摸摸她的头,心想这样可爱的孩子怎么会奇怪呢? “糖糖以后想吃甜点了就给姐姐说,姐姐买给你吃。” “好啊好啊,说话算话,姐姐拉勾。” “拉勾,谁骗人谁是小狗。” 两人勾了手指,糖糖踮起脚尖亲了南宛一口,然后乐得回房继续啃糕点了。 晚饭时候,薄黎换了衣服摸了车钥匙跟徐玄明一起出去了。 南宛和糖糖在饭厅里用饭,丁瑶瑶在一个女佣的搀扶下从主宅过来,近到门口就得意地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哎呀,薄家的屋子可真是从里到外都精精致致的,住着可真舒服,难怪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题外话------ 求追文啦~美人们么么哒~ 040 糖糖发怒 “那孩子不喜欢我。”李恒宜往主宅走去,“五年了,即便如今我大哥在北都的政位已经稳固下来,我还是不能放她回李家。毕竟是私生的,哪怕是我大哥的亲骨肉,我李家丢不起这个脸……” “夫人没被伤着吧?”李婶记得糖糖凶狠地踢了李恒宜一脚。 李恒宜抚了一下隐隐作痛的额角,“李婶,那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连我也敢打了。” 南宛什么也不说,点头进去了。 她沉沉看了眼南宛,“糖糖回房间了,你去看看她。” 倒是南宛让她很惊讶,她一直以为南宛是个呆木头,没想到她居然会收服糖糖的心,刚才在客厅里,也懂得清场避嫌。 李恒宜没料到丁瑶瑶会蠢到这个地步,居然和糖糖动起了气,这要给薄黎知道,丁瑶瑶还想不想留在薄家了? “看好糖糖,也不准再让丁瑶瑶过来这里。” 李婶迎上去,“夫人。” 过了半个小时,李恒宜才从屋子里出来,脸色很不好看,“李婶。” 南宛和李婶对视一眼,也识相地去外面候着。 丁瑶瑶不想走,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李婶眼神凌厉了一些,给女佣使了个眼色,女佣强行扶走了丁瑶瑶。 丁瑶瑶是第一次见到薄家这纠结的状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婶受到南宛点拨,也明白丁瑶瑶不该再待在这里碍眼,连忙叫来两个女佣请丁瑶瑶回主宅。 南宛见状连忙起身让李婶先将丁瑶瑶清走。 糖糖听了也怒了,松开南宛一下子扑到了李恒宜身上,小脸上满是戾气,“我讨厌姑姑,讨厌姑姑!走开!走开!” 李恒宜心里发怒,“多大的人了,还哭,再哭姑姑把你送回去!” 李恒宜伸手拽住糖糖的胳膊,糖糖挣扎,踢了李恒宜一脚,声音沙哑地喊:“放开我!” 南宛说:“伯母,糖糖刚才吓到了。” 糖糖不应,哭声抽抽噎噎。 糖糖还在哭,抱着南宛不松手,李恒宜沉着脸唤道:“糖糖!” 李恒宜已经听说了事情,此刻冷冷盯了一眼丁瑶瑶,直接绕过她走到糖糖跟前。 “伯,伯母……” 簇拥着丁瑶瑶的女佣全都散开了,丁瑶瑶一个人站在沙发边,此刻显得有些心虚和不安。 这时候,李恒宜被女佣从主宅里请了过来,一入客厅就喝了一声:“一群人全围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丁瑶瑶的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丁瑶瑶身后的一个女佣咽了口口水,“糖糖小姐是我们的表小姐,少爷的心头宝。” “糖糖小姐到底是谁?” 而丁瑶瑶怒火消去后的确一头雾水,这个小女孩她以前从没听过,更没见过,但听李婶两次说她是糖糖小姐,她有些呆愣。 丁瑶瑶不了解薄家,不知道糖糖是薄黎的心头宝,此刻她把糖糖惹恼了,恐怕不会再好过了。 糖糖埋头在南宛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南宛连声安慰她,抬头却是冰冷盯住丁瑶瑶。 她一边捡起地上摔裂了的木马残肢收进杂物篓里的一个塑料盒子内,一边担心地查看糖糖身上可有伤痕,刚才丁瑶瑶把糖糖甩出去那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的,李婶满心惊吓,此刻脸还是煞白煞白的。 李婶大惊失色,“丁小姐,这是糖糖小姐!” 丁瑶瑶怒火未退,骂道:“臭丫头,咬伤了我还敢哭,哪家的野孩子?” “糖糖!”赶出来的南宛连忙上前抱起趴在地上的糖糖。 糖糖哇哇大哭起来。 咣当一声闷响,木马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连翻三个滚,碎裂了马头和马腿。 “你是哪来的野孩子?居然敢咬我!”丁瑶瑶定睛一看白嫩的手臂上被咬出一排牙印,怒得将手里的木雕木马掷了出去。 丁瑶瑶完全没想到会从饭厅里冲出这么一只小野兽,目瞪口呆的同时因为手臂被咬得一疼,她下意识一甩手,糖糖顿时像片落叶似的被甩飞出去。 推开李婶,她抓住丁瑶瑶的手臂就是尖锐一口。 糖糖猛力一推李婶,张牙舞爪像被惹怒的头小兽,“走开,走开,把玩具还给我!” 李婶惦念着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连忙抽身一挡,“糖糖小姐,使不得!” “还我玩具!”一道小小人影呼啦一下从饭厅里冲出来,像道小旋风似的直扑沙发上的丁瑶瑶。 “啪”的脆响,一道摔碗声冷不丁从饭厅里传来。 李婶见丁瑶瑶把玩那只木马,心知不妙,上前来想从她手里接过那只木马,丁瑶瑶扬手一避,有些轻蔑:“什么糖糖小姐?” “丁小姐,这些是糖糖小姐的玩具。” 她并不知道薄家还有一位姓薄的表小姐,坐在客厅里也望不到由一道磨砂玻璃门阻隔开的饭厅,当下冷哼一声拿起了那只檀香木木马,声音又尖利地扬了起来:“这些都什么玩意儿?黎爷肯定是不爱这些公仔玩具的,南宛,没想到你还挺幼稚。” 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了,一眼就看到茶几上散落着的一个檀香木木马和一个毛绒的天线宝宝公仔。 丁瑶瑶越发得意了,“听说黎爷走了,南宛,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女人哪,要真没点手段还真拴不住男人,尤其是像黎爷那么优秀的男人。其实说实话吧,我还真没从你身上看到什么优点,相比之下,我的肚子就金贵的多了。” 李婶也顾虑到她肚子里的宝宝,赶紧让伺候两位小姐用饭的女佣过来上下打点着丁瑶瑶。 话落,丁瑶瑶扭着腰肢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鹅黄色的短裙下蹬着一双五厘米高的白色镶钻凉鞋。 “一个……很奇怪的姐姐,糖糖见着了别太理会她。” 糖糖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事儿,往嘴里塞进一口肉,笑眯眯问:“姐姐,外面是谁?” 薄黎让她别去丁瑶瑶跟前晃荡,这倒好了,丁瑶瑶自己上门来了,这要她怎么避? 南宛一口饭呛住了。 041 警告 “夫人这些年为李家为薄家操持了很多,真是辛苦了。” “我最怕的是阿黎做得太过火了,这些年,他越来越不让我和国阳省心了。”李恒宜忽然满脸的倦怠,声音也轻缓了许多,“上次国阳去碧港地方视察,遇到了阿黎,那天晚上,碧港有一桩停滞的军火交易……恰恰又带回了和沈家联姻的南家次女……” “夫人。” “阿黎一直不喜欢沈家的世旭,那孩子,最近又在商务委员部上班。” “……” “……” 李恒宜走回主宅,停了和李婶的对话。 丁瑶瑶正站在客厅里等着,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伯母……” 李恒宜一巴掌扇过去,“啪”一声脆响,毫无预兆地打碎了丁瑶瑶的那张妖媚笑脸。 丁瑶瑶僵滞笑脸,“你打我!” 李恒宜笑了一下,桃花眼里闪过一缕寒芒,“疼吗?” “你--” “这一巴掌,让你长个记性。” 丁瑶瑶面对李恒宜脸上锋芒般的寒意的时候,有一刹那是失言的。 “丁瑶瑶,你要记住,在这个薄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肯让你住进来不全是因为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再说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清楚。你在外面跋扈惯了那是你的事,可你如今要看清楚,这里是薄家,是我当家作主的地方,这宅子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南宛和这些下人,你想要动一根手指头那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李恒宜眼里寒光一闪,瞧到了丁瑶瑶的性感连衣裙和那双五厘米高的高跟凉鞋,不禁又是冷笑:“你这到底是在薄家当个孕妇呢,还是想干起你那老本行勾引人?” “伯母!”丁瑶瑶被那难听的话语刺得心里一窒,白了面孔,“就算我不小心甩开了那个表小姐是我的错,可她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咬我,我还是个孕妇呢!” 说着话的时候她甩了一下被咬到的手腕,脸色很不好看。 “丁瑶瑶,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李恒宜本想利用她做颗对付南宛的棋子,却没想到棋子笨得无可救药,“你知道为什么阿黎不喜欢你偏要娶南宛吗?因为你这里连南宛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李恒宜拿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丁瑶瑶的脸色更难看了,“当初是你要留我住在这里的,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亲口承认的,你现在……” “你现在唯一有价值的也只有你那个肚皮了。”李恒宜厉色打断她的话,“不过阿黎并不信这个孩子就是他的,所以你最好祈祷你生出来的就是我们薄家的太子爷!” “你未免太独断了!这个孩子就是黎爷的!” “口说无凭。还有,你得记住,我既然能把你提进薄家给你座上宾的待遇,也能让你毫无尊严的扫地出门。” 话一落,李恒宜转身厉声吩咐李婶和陈管家看好丁瑶瑶,从此以后,没她的命令,丁瑶瑶不能跨出主宅一步。 丁瑶瑶气急败坏,朝着李恒宜一动,就被陈管家带了两个身躯高大的妈妈拦住了。 丁瑶瑶不是豪门名媛,脾气也不好,早就忍不了李恒宜的利嘴,此刻一见要软禁,大骂出声。 另一边,南宛坐在糖糖卡通的小床边哄她开心。 糖糖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像只小兔子似的,南宛摸摸她的脑袋,亲了她一口:“以后有什么事先和姐姐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冲出去,容易受伤。” 刚才吃饭间糖糖听到“木马”二字脸色就变了,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孩子就冲了出去。 那只碎掉的木马被李婶理在杂物框里,南宛上来哄人的时候连带着把木马也带了上来。 “糖糖要是喜欢这个木马,那姐姐以后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别再生气了。” 她把断成三截的木马递过去。 缩在被子里的糖糖一见这个残缺木马,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妈妈给的,糖糖难过……”她用力抓住木马的残头,使劲的眨眼睛,可眼泪就是收不住似的往下掉,“妈妈走的时候把木马放在我手里,说,说木马会陪着我……真的好难过,木马碎了,妈妈没了……” 南宛没料到这只紫檀木木马会对糖糖有那么大的意义,见她哭得越来越伤心,南宛心里猛地一抽。 人死如灯灭,遗留下的东西却是最动容的。 就像南宛,爷爷奶奶没了,她一喝豆浆就想起过去的往事,怀念又心酸,还有西庄的那个老宅子,她每见一次就要难过一回,但看着它们的时候也总觉得安心。 那种感觉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是不能明白的。 “我讨厌姑姑,讨厌那个坏女人。”糖糖抹着眼泪,抽噎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南宛无言以对,只能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切都会过去的,糖糖,都会好起来的,不要绝望,不要伤心,我们的路还那么长。” 糖糖蒙着被子不说话,最后拽着木马含泪睡着了。 南宛熄灭了她房间里的灯,回了房。 十点,薄黎夜归,一上楼,南宛就打开了房门,房间里溢出温暖的黄色灯光。 她穿着睡衣走出来,直面穿着黑色衬衫的薄黎。 他似乎有些疲倦,看到她很意外,“还没睡?” “糖糖今天哭了。” “呦……”薄黎简短的发出一个音,一点都不意外糖糖的闹脾气,“你刻意等到那么晚就是因为这个?” “糖糖的小木马摔碎了。” “木马?”薄黎收敛了脸上的嘲弄,“木马啊,糖糖很宝贝的。” 他看了一眼前方那扇卡通的房门,朝前走了两步想开门进去看看糖糖,但想到了什么,犹豫了,最终收回了手。 “算了,她今天一定闹了。”他习惯她那种哭闹了,“你去睡吧,没有事了。” 南宛不走,“丁瑶瑶……” “那个女人。”薄黎一提起她就烦躁,“我没有和她上过床。” 042 她的计划 说实话,南宛不应该理会他,但是他真是一个特殊的男人,怎么说呢,就像薄黎一样,薄黎也是一个让人看了第一眼就觉得与众不同的人,但是区别是薄黎狂傲霸气尊贵,而眼前这个男人像雪山顶流淌的溪水,一色纯净温软,光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就能感受到他灵魂的干净。 那个男人从她今天早上九点半见过一次,到现在中午十二点,整整两个多小时,他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蹲在保安室旁。 南宛谢过刘医生后推着行李箱往医院大门走,在门口见到一个蹲在保安室旁的男人。 因为是从大学里临时招聘的,又因为还有另一个专业的医助,所以刘医生留给了南宛很充沛的私人时间,半个月可以请一次假,一周周日可以休息。 面试很成功,南宛被和蔼可亲的口腔科刘医生留下当了实习医助。 五年的信仰,不曾倒塌过。 从姜斐然离开西庄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立志于要当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S市毗邻闵安,是个二线城市,南宛就在隶属于S市的西庄镇上长大,所以考上S市的医科大学外科系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从她抵达闵安市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喜怒哀乐已经完全刻在了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 如果这一次不是因为前来投奔亲生父母,她或许还会一直住在西庄,然后收到教授的实习消息,按着这条路线一直走,她恐怕一直会留在S市,不会遇见沈世旭,更不会遇见薄黎,也不会遇见叶繁,还有随后出现的木之长秀、杨卿、穆流…… 这件事对于薄黎来说是很突然的,但是对南宛来说它完全不意外。 “伯母那边我不去说了,她问起来你替我说一声,我走了。”她拖着箱子往外走,走出三步远又顿住,回头承诺:“我会回来的,也替我帮糖糖说一声我去哪儿了。” “呦。”薄黎看清楚了她眉眼间的执着和倔强。 “没。”南宛认真看着他,“什么都可以玩笑,包括我是不是南家亲生的,我要和谁订婚,我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这些统统都没有关系,唯独我的专业,我以后要走的路,这些是不会戏弄的。” “你故意的?” 薄黎站起来走过去,穿着白色薄T的身躯颀长而高大,笼罩下的阴影带了一股逼仄,压住了南宛的眼光。 “我去学校那边做实习,以后可能回这里次数会少。”南宛走去玄关处穿鞋子,声音距离薄黎越来越远,“昨晚上接到的消息,S市第一医院的实习,离学校近,所以我打算回学校住一段日子……” “疯了吧,昨天刚从西庄回来。” “回S市。” 第二天一早送走还不甚开心的糖糖去补习班后,她上楼取来一个行李箱,准备就此出发。薄黎将早报收起来,盯紧她,“你去哪里?” 这是一个医科生的好机会,南宛不会不去。 “我明白了,谢谢教授。” 项教授说:“南同学啊,明早十点前到S市第一医院进行面试,一经录用就会有一个月的工作期,工资不多,一千五,不提供住宿。” 对她这个即将升大二的在读生而言能马上有一个在医院实习的差事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虽然是医生助理,也只是口腔科的,但还是能从实践中学到不少经验和知识。 “我愿意去,麻烦教授了。”南宛忙不迭应下了。 项教授的声音很温醇可亲:“南同学,S市第一医院面向我校招聘三个实习医生助理,是口腔科和骨科的,正式实习前会有专人给你们做一周培训。南同学,这样啊,口腔科那边的刘医生是我的老同学,我是想把你安排到他那边的,你看……” 这一次放暑假,南宛就专门委托了项教授替她物色一些合适的兼职,前一个月因为要回闵安南家见亲生父母,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要不是教授突然发邮件提醒她,她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个事。 因为南宛听课认真,又经常找教授问问题,久而久之项教授就记住了南宛。 教授姓项,男性,四十八岁,是S市外科学方面的专家,也是南宛的主课教授。 一分钟后,教授打了电话过来。 南宛眼睛都亮了,连忙做了回复。 她随手点开,惊喜发现是大学教授发来的,邮件内容是一份兼职,教授询问她愿不愿明天去面试。 但是大晚上看那些血淋淋的解剖图实在有些恐怖,南宛打了个寒颤,刚想关掉电脑继续躺床上翻身,一封邮件突然从屏幕右下角弹了出来。 第N次翻身后终于掀被起身,打开笔记本上网,翻阅了一些人体解剖图。 南宛回了房间,躺下来后突然失眠了。 但不管她怎么想,薄黎对丁瑶瑶的存在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就算她胆子大吧,李恒宜难道是吃素的?她难道看不出来丁瑶瑶的肚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开什么玩笑,丁瑶瑶跟在他身边三年了,他说没睡过就没睡过?况且丁瑶瑶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拿着别人的种硬安在薄黎头上吧?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不像作假,但南宛就是莫名的不能轻易相信。 “谁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老子的?老子的种老子还不清楚?你听我妈和那个女人扯淡,这压根就是一出戏。”薄黎朝她挥了挥手,不予再多解释,“这个世上,有人看戏,自然就有人演戏,你就当个观众看一出戏就罢了,当什么真。” “别开玩笑,自己的孩子……” 薄黎嗤笑一声,“你那什么表情?” 这一回换南宛愣住了,她满脸的难以置信。 043 木之长秀 谢谢各位美人们的花钻和打赏,么么哒~ ------题外话------ 南宛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轻:“对不起,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伯母告别。” “在你眼里,有我这个准婆婆吗?”李恒宜口气严厉了点。 南宛知道她那是什么意思,第一次跟薄黎去西庄,第二次独自回S市实习,她次次都没跟她打招呼,李恒宜在向她表达不满。 李恒宜扫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南宛,第二次了。” “伯母。” 去到主宅后,李恒宜正雍容华贵地坐在沙发上,陈管家毕恭毕敬伺立在她身后。 南宛讶然,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手机,然后从中挑了一套干净的淑女裙,白底印花,腰间描绘绿色流纹,颇显清爽。 都是薄黎让人给她添置的吗? 她随手翻出一块吊牌,看清牌子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次回S市,拿走了不少贴身衣物,柜子里应该空了不少,可是现在那些空缺的地方都填满了琳琅满目的衣裙,都是新购的,衣服上的吊牌还没拆掉。 南宛拉开衣柜门,一下子愣住了。 李婶规规矩矩做了个礼,到外面候着了。 “夫人什么都没说,南小姐请收拾一下,跟我走一趟吧。” “李婶,伯母她之前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南宛想了想,她这一次走连招呼都没给李恒宜打,她一回来,李恒宜就招呼她过去,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来。 “夫人请南小姐过去主宅一趟。” 电话就此切断,南宛连声喂了几句,抬头见李婶在身后站着,轻轻吁出一口气,“李婶,有什么事吗?” 那边不依不饶,“老大指定要你来,嫂子,快过来吧,我们快挡不住了!哎呀哎呀,老大又要……又要闹了,嫂子你快来吧,求你啦!” “不是有专人开车的吗?”南宛刚回来,并不想出门。 电话里的背景很嘈杂,“嫂子,老大喝醉了,说胡话呢,你快来金沙接他一下。” 李婶知道她回来后先去通知了李恒宜,此刻上楼来,见她拿着电话站在穿衣镜前一动不动,也就站在一边没出声。 她看了一下时间,下午五点了。 “薄黎怎么了?” “嫂子,嫂子,是嫂子啊,我们老大黎爷啊,黎爷啊!”对方那个粗犷嗓音一吼,震得南宛拿远了些手机。 嫂子?老大?南宛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打错电话了吧?” “喂?喂?是嫂子吗?嫂子,老大他喝醉了,你快过来金沙接他一下。” 天气依旧热得像被火炉蒸着,南宛背后渗出薄薄的汗迹,一回鹿苑就接到薄黎的电话。 这一趟一住就是六天,再回闵安是八月七号。 学校宿舍是提供暑期住宿的,只要递交申请就可以,这次医院向学校招聘助理,学校宿舍是向入招的学生无申请提供的。 南宛不禁失笑,回了学校。 从背影看,他真像一个天真的没长大的少年。 南宛这才注意到他穿着棉麻材质的白色连帽卫衣,他往公交站走了两步,双手慢慢拉住帽子一翻,盖在了头上。 他摆摆手,微笑着转身离开。 “谢谢唉。”木之长秀站直了身躯揉了一下发麻的双腿,“我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南宛伸手一扶,稳稳搀住了他,“小心,你要去哪里?” 他站起身来,由于蹲的时间太长,腿脚麻痹了,一晃,人就倒向了南宛。 木之长秀蹲着不动,亚麻色的脑袋晃动了一下,慢慢叹息了一声,“我还是走吧,应该不会死在半路吧,可不能死呢,还有事情没做完……” “你还是去门诊部看看。”南宛诚恳建议。 一想到皇信,他又紧张得指甲发紫,这种情绪根本就无法自己。 他听了薄黎的话后想去西庄看看皇信,但是从昨天晚上有了这个决定开始,他就心跳加速,等入了S市,更是后背冒了虚汗,于是绕到了医院门口来,心跳跳得太快了,快得他很不安。 第一次是七年前,第二次是现在。 “没呢,也就……”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天真一笑,“两次。” “你经常这样心悸?” “我是想来看病的,但是人好多……”他很无奈地笑。 “你这种情况要么是本身太紧张,要么是有心脏疾病,如果真的太难受还是去里面挂个门诊看看吧。” 瘦弱的胸膛,果然传出一股闷力,砰砰砰,心脏跳动的速度超出了南宛的预料。 他握住她放在自己额上的手,下移,贴近自己的心脏,“你听,是不是跳得很厉害?” 木之长秀眨巴一下琥珀色的大眼,“心里很难过,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了。” 她下意识伸手一探他额头,额头体温正常,只是有些冒虚汗。 “你哪里不舒服吗?心脏剧烈跳动,头晕发热?你是心悸吗?” 南宛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白皙,但是指甲却泛起一点诡异的紫色。 “小姐,请问一下,我心脏一直剧烈跳动,脑袋也有些发晕,浑身发热,是不是生病了?”他依旧蹲在地上,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迷茫而慌张,“我会不会死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柔迷人的陌生人,这男人美得像动漫里走出来的少年,琥珀如琉璃的眼睛一眨,再一眨,微光迷蒙,柔软,浸着一股子来自灵魂尽头的纯净。 她低头,他抬头,四目相对,南宛的脸慢慢红掉了。 本着一个医科生的良好品质,也本着一个正常人的好奇心,她一拽箱子拉杆,停下了脚步。 “好难受啊,是不是要死了?”温软得像棉花似的声音顺着微风飘到南宛耳朵里。 南宛第六次看了他一眼,推着箱子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不打算管闲事。 044 她是嫂子 李恒宜本来是不想管她的,也以为丁瑶瑶的存在会给她一个威胁,谁能料到她压根不当一回事。 李恒宜得承认,南宛是个聪明人,但是她有时候不明白南宛对薄黎的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恒宜觉得后者更符合南宛对薄黎的态度--她根本不在乎薄黎。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薄黎在乎她。 每一次南宛去哪里了,薄黎都亲自向李恒宜解释,李恒宜向他讨要南宛的电话,他都不愿给。 他担心她打电话过去打扰南宛。 李恒宜一怒之下问他:“南宛到底有什么好?你要这么护着她!她要真的在乎你在乎薄家,她会每次都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她当薄家是什么地方!” 薄黎摆摆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不知道,妈,你别问我,她爱去哪儿去哪儿,能回来就好。” “你真有那闲工夫怎么不关心关心丁瑶瑶的肚子!” “我说过多少次了,那孩子不是我的,瞎折腾啥。”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 “那妈怎么知道就是?” 母子俩针锋相对,又全都无言了。 李恒宜沉了眼,一字一顿道:“阿黎不管你,我却没法不管你,身为薄家的儿媳,你要有点觉悟。” “是,伯母。” “还有,听说你学医的,医生这职业,尤其对与你这样的女生来说,在我们世家豪门里,真的很不好。” “但是这是我的专业,没有办法。”南宛抬起了眼对上李恒宜审视的目光,也唯有在涉及到医科上,她的底气才显得那样又足又硬。 李恒宜从她坚毅的眼神来瞧出点端倪来,“你是想以后做医生了?” “不会改变的。” “有点可笑,你知道吗?” “对不起,在这方面上,伯母无法勉强我。” “那你不能嫁给阿黎!”李恒宜转冷了口气,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模样。 南宛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那么真的很抱歉。” “你根本不爱阿黎!”李恒宜笃定地咬重了音。 南宛不说话了,她的确不爱薄黎,薄黎也清楚,他们之间只有一场交易。 家族的,商政的,婚姻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统统跟她无关,她在乎的只是一年后自己从薄黎那里拿回的自由身。 也只要一年罢了,她会努力开始另一个全新的人生。 李恒宜见她沉默,心里更加明白了她的心思,“这样吧,明天把你父母叫来一趟,我们两家好好谈一谈。” 南宛猛地拽紧了裙角,叫父母?南家的父母?哈,他们会来吗?不是已经说好了,南母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我很奇怪,南宛,你住进来这么久,你父母都没来看望过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自己做主的,不用我父母过来。” “南宛,你知道吗,通常不顾父母意见随意跟着男方走的女生最可恶了。”李恒宜讥讽。 南宛不动声色,“看来我一直让伯母很失望。” “你比丁瑶瑶聪明,但是我更加讨厌这样的你。” 李恒宜满脸的厌色,南宛却笑了,她忽然明白了,李恒宜不是单单讨厌她和丁瑶瑶而已,李恒宜讨厌的是任何跟她儿子有瓜葛的女人。 这时候,南宛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 “伯母,是薄黎。” 李恒宜果然眉目一动,“接。” 电话一接通,又是刚才那个粗犷男声,在那边催命般大喊:“嫂子,嫂子,快来啊,老大在等着呢!我们招架不住了!啊啊啊,老大--” 电话又切断了,南宛抽了一下眉头,不等李恒宜发问直接解释:“那人说薄黎在金沙喝醉了,让我去接。” “那你还不快去接人!”李恒宜马上让陈管家去备好车子,一边皱着眉头呵斥:“这么大的人还喝醉,平常不是有平四和陈骆陪着?玄明不也跟在他身边?怎么这会儿都要南宛去接人了,像什么话!老陈,等一下让司机跟着南宛一起进去。” 果然薄黎是李恒宜的命根子,薄黎一有事,南宛就解放了,虽然是被派去接大少爷回家的。 金沙娱乐城建在市中心,很豪气磅礴的一栋三十层楼的建筑,又吞并一个金沙大广场,一到华灯初上的时刻就闪耀起炫目的霓虹灯。 金沙的室内停车场里满满当当停泊百余辆豪车,南宛在薄家司机的陪同下直进金碧辉煌的大堂,大堂的王经理听说是薄家的少奶奶来了,连忙陪着笑脸迎出来,簇拥着南宛一同往顶层的vip包间去了。 “黎爷今天九点就在了,今天徐爷和木之老板不在,钱少和温少陪着黎爷呢。” “喝了很多酒?” 南宛虽然在笑,但展现给王经理的还是不暖不温的模样,王经理暗地里打量了一下她的整体衣着和长相,暗思,这个少奶奶并没有很惊艳,也没有什么特色,一眼瞧过去只是清冷清秀罢了,不知道黎爷看上她哪一点了。 想归想,他嘴里已经妥帖地应着话:“黎爷像是心情不大好,喝多了酒,温少一个小时前叫过我一次,说是找人送黎爷回去,但是黎爷硬要少奶奶过来接,我们没办法,才劳驾了少奶奶。” 顶层很快就到了,电梯门一开,王经理引着他们直接到薄黎所在的大包厢门前。 南宛一个人进去,王经理和司机在外头候着。 包厢里空间很大,但转暗了光线,对门那个大沙发上卧着一个黑色人影,其余另有五六个男人围在一边,见南宛进来,全都一愣,然后反应过来。 “是嫂子吧。” “嫂子,你来啦,快瞧瞧老大。” “老大等你很久啦,老大跟嫂子的感情还真好,哈哈哈!” 045 薄黎的戏弄 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声响微微侧过了头,茶色桃花眼眯成一条缝,朝她遥遥一望。 暗色里,他的皮肤显得极其白皙,右眉上那道伤疤好像连着眉毛形成了一道张牙舞爪的兽牙,徒添一丝阴鸷。 南宛穿过打闹的人群径自朝他走过去,“起来,回家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掩在了身后那群人的嬉闹声中,薄黎没听到,只看见她嘴巴动了一下。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阖上了眼睛。 南宛有些发愣,他看起来好像在半梦半醒间。 “喂,醒一醒,回去了。”她推了他一下。 身后的公子哥儿大笑:“嫂子,你这样叫有什么用,亲一口嘛,老大念叨你很久了。” 人群簇拥过来,推了她一把,她坐上了沙发边缘,薄黎就卧在她身前,背对着她,她可以很清楚看到他的微微起伏的后背和那个乌黑柔亮的后脑勺。 “喂,薄黎!”她干脆伸手摸到他面上,“起来了,是你让我来接你的,你要是不起来,我可走了。薄黎,我说到做到,你再不起来,我不管你了。” 被一群男人嬉闹包围着,又是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南宛脸皮薄,有些羞赧。 再度唤了他一声,见他还是没动静,站起身来就要走。 沙发里边猛地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个没耐心的死女人!”薄黎翻身坐起来,桃花眼明亮,茶色凉薄,浸着一缕寒气,“走了一个礼拜,叫你来接老子一下,还给老子甩脸。” 一贯沙哑的鼻音声,嚣张的腹黑样儿,哪里有半点喝醉了的模样? “你骗我?” “猪。” “喂--” 薄黎倏地弹她一个暴栗,“喂你个头,老子有名字!养头猪也知道要怎么称呼主人了,你怎么连头猪都不如?” 围观的公子哥儿们哄堂大笑。 南宛涨红了脸,使劲挣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跑。 公子哥儿起哄:“老大快去追啊!嫂子生气了!” 薄黎不慌不忙摸出火柴点了一根烟,邪魅一笑:“不急,这女人几次三番不给我面子,给她瞧瞧厉害。” 王经理眼见南宛飞奔出去,满脸不解,倚门口喊了一句:“爷,少奶奶跑了。” “跑就跑了,别让她出金沙就是。” 薄家的司机也很尴尬,战战兢兢开口:“少爷,少奶奶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接您的,这……” “呦,原来是得了太后的令来的,怎么着,现在还想让我顺着她的意了?” 薄黎这几天无聊了,就是想和南宛玩个游戏。 玩游戏嘛,自然得到金沙这样的娱乐城玩,而且还得名正言顺的玩。 金沙地方大,只要有人把住前后门口,南宛出不去,就够她在这里转个个把功夫了。 南宛乘电梯直下,一到大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南宛知道这是薄黎耍的花招,想硬冲出去,但一看外面两排的保安循声望了过来,她只能退回了大堂。 五分钟后,王经理寻过来,陪着笑道:“少奶奶息怒,黎爷有些事还没办完,请少奶奶留在这里等一会儿,这场子里玩乐的地方多,少奶奶要是喜欢哪样,就尽情去玩好了。” 南宛瞅了他一眼,一摸自己飘逸的淑女裙,不动声色地问:“薄黎买单?” “少奶奶说哪里的话,您是薄家的少奶奶,这地方的老板是黎爷,您要上哪儿玩,还能收您的费用?”王经理掏出一张金卡递过去,“这是黎爷的贵宾消费卡,少奶奶尽管拿去用。” 南宛盯了金卡一眼,忽然微微一笑,“好。”接过卡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别跟着我。” 金沙划分夜总会、赌场、游戏厅等娱乐区域,顶层更有隐性vip服务消费,此娱乐城当之无愧成为闵安最豪华最阔绰的烧钱场所之一。 南宛去了六楼的赌场区域。 赌场大厅的外围设有老虎机,南宛用薄黎的卡兑换了一万的筹码,坐定在一张老虎机前开玩。 她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有人在牌桌上玩百家|乐,不知道什么原因嬉闹声很大,有人骂骂咧咧的,颇显聒噪。 南宛不闻不动塞筹码按按钮,专心盯住玻璃框里的花色。 隔了半个小时,南宛输光了大半筹码,身后的闹腾声也越来越大。 百家|乐牌桌上的一个四十来岁满脸胡渣,穿着一件花衬衫的瘦高个男人一卷桌上赢来的大把筹码,站起身来就要走。 他一动,赌桌旁巡逻的赌场职员突然一扑而上,牢牢按住了赢钱的花衬衫男人。 南宛没回头,继续往老虎机里塞筹码。 王经理带着打手走了进来,一挥手,打手包围了那桌闹事的赌桌,花衬衫男人被头朝下按在了桌面上,同桌的赌客一哄而散。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玩,不扫大家的兴。”王经理一边抬手安抚其他受惊的赌客,一边让人押下那个花衬衫男人。 花衬衫男人使劲挣扎,另一只手却是牢牢抱住手里赢来的筹码,沙哑大喊:“你,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朋友,你出千了。”衣装革履的王经理走上前以一手托住了花衬衫的脸,鄙夷地啧啧两声:“五天,三百万,开玩笑呢?” “我没--” “跟我们爷说吧。” 王经理松手,打手猛地将花衬衫扯了起来,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拖着他往赌厅外面走,另外有人去收他怀里的筹码。 花衬衫又惊又急,瞪大了眼睛呜咽两声,依旧死死扣住一大堆筹码,不肯松懈一分一毫。 打手见扯不开,一怒,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花衬衫的食指被硬生生扳断了。 花衬衫吃痛地松了手,一边冷汗直冒地惨叫一边扭着身子挣扎,断断续续嘶喊:“我没,没出千……这些都是救命钱啊……救命……” 046 正面交锋 王经理大惊失色:“少奶奶,别……爷不杀人,就是想给这个千客一点教训。” 花衬衫被她浑身的重量一压,又连吐两口血沫。 “你不是要他死吗?”南宛蹲下身,以一只膝盖压住了花衬衫的后背。 “你干什么?”薄黎冷喝一声。 被打得虚脱了花衬衫压住了胸前被打疼的肋骨,拧着眉头轻咳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沫。 南宛走到花衬衫千客身后,伸手抓住他头发看清楚了他苍白又苍老的脸后突然使力将他按在了地面上。 他突然恍然,笑了一声:“死女人,又在骗我。” 薄黎瞅着她,她身上那股子羞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你不用怪别人。”南宛看了一眼花衬衫的死样,从容道:“是你把卡给我的,也是你堵住我不让我走,我去赌场纯属意外,遇到经理抓千客也是意外。但是这个千客,你们打得差不多了吧。” 王经理欲哭无泪,他要是瞧见少奶奶也在那个赌场里,他打死也不会在她面前动手,最后还不知怎么的把她给引到了这间包厢来。 “爷,我实在是没注意啊!” “我是怎么吩咐你办事的?嗯?”薄黎踢了茶几一脚,右眉一拧,眉上伤疤狰狞极了,“少奶奶初来乍到,那些玩乐场所不去,怎么就赌起博来?” “黎爷,爷……” 王经理大吃一惊,猛地转头看向薄黎,薄黎果然皱了一下眉头,他说怎么突然间南宛闯进来要带走这个千客,原来是老王没办好事。 “王经理,之前在赌厅你带他走的时候我也在。” 王经理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千客……” 南宛将卡一抛,扔在了他面前,开门见山道:“我要带走他。” 薄黎盯了眼她手中的贵宾卡,阴鸷着脸冷笑:“呦,出息了。” “少,少奶奶?”王经理吞了一口口水,茫然看向薄黎。 南宛的突然闯入让薄黎在内的所有清醒者都错愕了好一会儿。 薄黎和另一个衣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王经理候在薄黎跟前,花衬衫被两个黑衣保镖跪押在地面上,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衣领上沾了许多鲜血,表情模糊的脸上红肿得像个猪头,此刻虚脱了般耸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包间内灯光全开,一色明亮,照清了里面或坐或立的六个人。 “嘀”一声脆响,门开了,南宛在保镖回神的瞬间推门而入。 南宛趁机将右手里一直拽着的贵宾卡往包间门一刷。 南宛一本正经地给他们讲解,成功干扰了他们的思绪后猛然手腕一翻,飞快往四人额头拍了一掌,啪啪啪啪,四人懵了一懵。 “看好了,这是五个手指头,一个手掌。” 南宛笑了,突然朝四个保镖伸出了左手,保镖不明白她这个举动,纷纷聚目盯住她的手掌。 四个黑衣保镖上下看了她一眼,瘦瘦弱弱的小女人,怎么会动手?于是集体摇了一下头,不愿放她进去。 “我再说一遍,我有急事见你们爷。”南宛不让步,“事不过三,不要逼我动手。” “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办事。” “我有急事。” 保镖们又对视一眼,终于站出来一个,“对不起,少奶奶,爷正在办事,请过一会儿再来。” 南宛看出他们的犹豫,冷了嗓音:“让我进去!” 他们听说爷的未婚妻在这里,但也刚接到了爷的吩咐,不到一个小时,谁也不能出入这间包厢。 保镖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我是南宛,你们爷的未婚妻。”她直接出示了薄黎的贵宾卡。 三字号包厢门前守着四个黑衣保镖,南宛有些头疼,但还是挺直了脊背走了过去。 二十二层天字区包厢走廊里寂静无息,头顶紧密相连的水晶灯散出明亮的灯光,在南宛发间投下一圈银色光弧。 顿了一下,又满面笑意地告诉南宛:“少奶奶可以刷黎爷的卡进包间。” 前台小姐一听说是薄家的少奶奶,顿时亮了眼睛,也不敢有所懈怠和隐瞒,“黎爷在二十二层天字三号包间。” 南宛直接到二十三层的前台号称自己是薄家少奶奶,又拿了薄黎的卡去询问薄黎人在哪里。 二十层至二十三层就是夜总会区了。 南宛转身就跑,同时心里隐约不安,这么大费周章的,薄黎到底想干什么? “刚接了个电话,说是去夜总会那边了,我们以为都是去找嫂子你的,还奇怪嫂子怎么去夜总会了……” “走去哪里了?” “五分钟前就走了,咦?不是去找嫂子你了吗?” “他在哪里?” “嫂子?你怎么又回来了?”群魔乱舞的众人停了嗨皮的K歌,“嫂子,找老大吗?” 里面只有那群公子哥儿和薄家的司机,薄黎和王经理并不在这里。 南宛匆忙上了刚才进去过的那个顶层vip包间,一开门,却傻眼了。 既然是抓了个千客,那么王经理一定是送到薄黎那边,薄黎人在顶层,王经理一定是往顶层去了。 王经理拖着花衬衫走得很快,等她追出去,走道里已经没人影了。 南宛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连忙跑了出去。 “这个滥赌客,他居然是……” 南宛走过去捡起来,摊开纸张,发现那是一份纸质证件,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整个人呆愣了三秒,等回过神来,花衬衫男人已经被拖出了赌厅。 地上那条血线里,掉落着一团皱巴巴的白纸。 花衬衫胡渣遍布的脸上拖拽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迹,模糊了脸上惊恐的表情。 这时候,南宛又输了,她微微皱起眉头,转身朝那个被拖到门口的花衬衫看了一眼。 打手将他往地上一拖,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顿现两条血线。 王经理不耐烦地再度挥手,打手一拳下去,花衬衫两个鼻孔里都冒出了鲜血。 047 救千客 “钱,钱……别拿我的钱,我要拿这笔钱去救命!” 欧阳显听到“钱”这个字眼突然呛了一声转醒过来。 花衬衫不应声,南宛又抹了一把汗,轻拍两下他的面颊,“我知道你就是欧阳显欧阳老师,真的很巧居然在赌场里遇见你,赌博就是你失踪的原因吗?欧阳老师,你缺钱?” 南宛掏出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张,把那张纸放在了花衬衫的手里,“欧阳老师,你是欧阳老师吧。” 仰面躺在地上的花衬衫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南宛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瘦弱男人的枯黄面容来--虽然被揍成了猪头,但还是可以辨认的出他的五官。 她先打了个急救电话,然后一摸额上被夜风一吹干涸了的汗迹,吁出一口气。 金沙广场上,南宛将昏死过去的花衬衫放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还是那一家突然回来了,他可没忘记七年前的深仇血恨。 “不会,沈家刚干扰了我们的那桩军火交易,不会那么愚蠢再在短时间内出手。” “会是沈家吗?”杨卿猜测。 这是一场庞大的商政间的战争,他和杨卿是合作伙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输不起。 “这个,目前还不好说。”薄黎习惯性摸了一下右眉上的伤疤,“你盯牢杨至君,无论如何,你要成为下一任杨家家主,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是谁?” “欧阳咬死了不松口,但我认为这是有人指使的。” “打掩护。”杨卿微笑,“关键时候,有一个未婚妻在,怎么样都要好一些。” 王经理得令去办了,薄黎又抽一口烟,问杨卿,“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叫来南宛?” 能让南宛感兴趣不惜得罪他救下来的人,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跟着。”薄黎弹开一点烟头,“事情很奇怪,盯死欧阳,再给我查清楚他的来历。” 这时候,王经理走进来,躬身询问:“少奶奶带着欧阳显往广场走了,要不要派人跟着?” “能怎么样,让她把人杀了嫁祸给我?”薄黎吐出一口烟圈,“这个死女人,有时候看起来笨得要死,有时候又聪明得牙痒痒。” 杨卿问:“就这样让她把人带走了?还没问出具体的幕后者。” 她扶着花衬衫出去了。 “玩也玩够了,等一下我在金沙广场上等你,你妈还等着我们回去。” 薄黎脸色黑透了,“死女人……” “人的脊椎断了不会致死,顶多高位截肢瘫痪罢了。”南宛扶着花衬衫站起身来,“我是学医的,到底比你们知道点人体常识。” “什么?” “骗你的。” “呦,学了点医就当自己玛利亚了?”薄黎嘲笑,“刚自己还想要折了他的脊椎骨杀了他。” “不认识。”南宛伸手至花衬衫前胸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再打一下,他的右肋骨会断掉一根,这边就是肺,断掉的肋骨一旦戳进肺里,他真的会死。” 她穿着他给她添置的衣裙,说实话,她穿着很漂亮,但是也很可笑--居然穿着他送的衣裙打断他的好事! “你认识他?”薄黎仔细看着她。 “如果你们打残了这个千客,你们也打断了我的重要事。”南宛从花衬衫身上起身,翻过他的正面,从茶几上抽过好些纸巾擦拭了他脸上的血污。 杨卿挑了一下眉毛不置可否,“少奶奶,你打断了我们的重要事。” “杨卿,她是一匹狼。”薄黎摸出火柴点了一根烟。 唯一能可圈可点的就是他长了一双很漂亮的手,左手食指上那枚蓝宝石戒指衬出了一抹神秘贵气。 那个男人长得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很典型的南方男人的模样,黑发白肤,单眼皮,高挺鼻梁,顶多五官深邃了一些,但依然算不上一个帅哥美男。 “别这么说,有名无实,还不完全是他的女人。”南宛回了一句,始终没有转眼看向那个男人。 一直坐在薄黎身旁不出一点声响的男人忽然微微一笑,“黎爷,你的女人果然不一样。” 薄黎朝王经理使了个眼色,王经理带走了两个保镖,先出去了。 “果然牙尖嘴利的,就跟你第一次跟我作对时一样,死女人!” “谈名声?你给我冠上薄家少奶奶这个称号的时候,我名声不是已经黑了?” 薄黎怒而冷笑:“身为薄家的少奶奶,胳膊肘往外拐,你这合适吗?” 她没有吓唬他,毛主席都说了,人民群众的力量可以推翻一切。 南宛知道他动怒了,但不会以此妥协,“你这个情况一旦发生,在传播学中将会造就一个典型的‘沉默的螺旋’案列,大众的力量是可怕的。” 天杀的! 活了二十九年,第一遭被一个女人阴了,这个女人还是他自个儿抢来的未婚妻,他甚至在李恒宜面前多次维护过她。 薄黎茶色眼眸里流转出一股漩涡般的暴风雨,冲击得眸光发寒,俊美面孔透出浓重的阴鸷。 “你他妈好样的!” “不骗你,薄黎,一旦他死了,任何人都会觉得是你杀了他,毕竟刚才在赌厅里大家都看到是你派了王经理抓他走的。”南宛微微一笑,黑眸里藏着算计,“如果你对外说是我杀死他的,谁会信?而你,鼎鼎大名的黎爷,以前有过前科,现在被传出又杀了个人,肯定很多人会相信吧,而你的名声也会被毁掉……” 薄黎没想到她突然之间会那么狠辣,不由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你骗谁呢。” “人的脊椎骨很脆弱,他现在被你们打虚脱了,还不了手也挣扎不开,我只要用膝盖骨冲击一顶,他的脊椎就会被我撞断,一旦断了,他马上会死。” “南宛!” “杀了他。”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是。” 薄黎冷漠看着她,“你不是要带走他?” 南宛一手掐住花衬衫的后颈,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右腿膝盖死死顶在他的后背上。 048 欧阳显 最近太忙太累,明天更新时间还是早上九点五十五分。 ------题外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恒宜一下子拔高了嗓音,“这是在记我的仇?我一句话让你膈应到现在?我刚才话里的意思你没听懂吗?我为什么要那么说,还不是不介意你学医的事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自己的专业,我再怎么不喜欢还能让你强行转专业?再说了我现在是想让你正名,正名这事儿,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当初不是她想要脱离南家,而是南家把她赶出去的。 李恒宜要面子,南宛何尝不知,只是要她回头找南父南母过来商量她的婚事,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南宛沉默了两秒,“伯母,你之前还和我说,学医的我没资格嫁进薄家。” 一想到之前市长夫人认错人的话,李恒宜心里就气不过。 所以李恒宜不得不再次继续早上的话题,“你还是得空寻你父母过来一趟,你和阿黎以后是要订婚的,订婚时候客人要是不知道我们薄家娶进来的儿媳是谁这不要闹笑话?虽然是家里次女,但好歹也是亲生的,怎么能被自己的姐姐比过去。” 想想也是可笑,他们堂堂薄家,居然会定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家二小姐。 李恒宜的脸色倏地变了,这时候才想起来南宛是南家的次女,之前一直养在别处,若不是一个月前被接回来,闵安人恐怕都不知道南家还有一个二小姐。 “南家的女儿南媛,听说一直都是个名媛小姐,人长得很漂亮,会跳芭蕾……” 李恒宜心里想着消息传的真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笑:“是啊,南家的女儿,还算识大体。” 市长夫人又笑问:“恒宜,你这位儿媳是商贾南家的女儿吧。” 李恒宜笑一笑,自然是答应的。 刚才南宛去接薄黎的空隙里,她接到了闵安市市长夫人的电话,市长夫人也听说薄家有了个儿媳,特意请李恒宜有空带着这位小儿媳出来约个下午茶。 南宛住进薄家也有一段日子了,原本就是沈家钦点的儿媳,硬生生被薄黎抢了过来,圈子里看笑话的不少,薄家的脸该丢的已经丢了,李恒宜气过,也怨过,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刁难南宛。 “听说你是刚从小镇上被接回南家的。”这是李恒宜第一次这么坦白谈及她的身份,“你们南家可有为你办个正名宴?” “伯母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承认她薄家少奶奶地位的,只有薄黎单方面,李恒宜和薄国阳奈何薄黎不得,所以才默许了这样的闹剧。 “你别紧张,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是以薄家少奶奶的身份去金沙接阿黎的。”李恒宜审视了她两眼,面上没有笑容,一股子肃然,“但是你要知道,自从你和阿黎的事情曝光,再到住进薄家,在我们两家长辈都没放出正式宣布之前,你的身份其实很尴尬。” 心里却有些发虚,李恒宜该不会连她在金沙里威胁薄黎救赌徒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南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去接了人回来。” “你今天在金沙看到了什么?”李恒宜直截了当开口。 南宛只能硬着头皮回身对视李恒宜,“伯母,还有事?” 南宛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拽住了薄黎的衣摆,薄黎不客气拍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宛想跟着他离开,李恒宜叫住她:“南宛,你先留下。” 回到薄家,两人先去主宅见过李恒宜,李恒宜对薄黎又气又爱,奈何不得,薄黎挥挥手:“妈,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薄黎记了点小仇,路上没和南宛讲话,南宛也就看着车窗外当哑巴。 晚九点,薄黎慢条斯理从金沙内出来,和南宛回了薄家。 南宛见他神志不清,怕金沙的人得空过来报复,只能守着他直到将他送上救护车。 欧阳显皱着眉头拉紧了南宛的手,口中模糊地喊着“盈盈”两字。 “欧阳老师,欧阳老师你别动。”南宛见他连声咳嗽连忙按住他胸肋部位,“老师你别大动作,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他费力地握紧了南宛的手指,想去触摸她的脸,胸腔处突然一疼,他一咳嗽,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你,你是谁?”欧阳显微掀眼皮,看到一张模糊的摇晃的女生面容,一恍惚,老泪流了下来,“盈盈,盈盈……爸爸筹到钱了,马上,马上就送你去治病……” 薄黎那个男人,凶残暴戾,喜怒无常,她屡次得罪他,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又怎么可能拼命把他从薄黎手里救下来。 捡到那张纸团的时候她并不是很确定那个被拖走的人就是失踪半年的欧阳显,直到见到他本人,她特意托过了他脸看了个仔细,就是欧阳显没错。 南宛也只是在上课的时候听教授提起过这次事件,并看过欧阳显的照片,没想到今晚在金沙的赌场里偶然遇到了作为一个滥赌徒出现的名医生欧阳显。 但真相到底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圈内人自然不相信,欧阳显的名声正是如日中天之际,怎么会突然无声无息跑国外度假了?有人说是欧阳显和医院发生利益性矛盾,开除了欧阳显,也有人说欧阳显疯了…… 但是半年前,这名医生突然低调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院方为了避嫌给出敷衍性解释:欧阳医生去国外休假了。 南宛学医的,不可能不知道国内有一个著名的脑外科医生欧阳显,此人曾经上过电视访谈,在国内一家高级私人医院任职,每天慕名而来求诊的人很多,一单手术的费用也极其高昂,是那所医院的明星医生。 那张纸上复印着一个脑外科医生的医师证,证上的人正是欧阳显。 南宛重新把它捡起来,展开,放到欧阳显跟前,满脸希冀,“欧阳老师,是你,对不对?” “我,我要钱……”欧阳显嘴巴一张,又剧烈咳嗽起来,那张被南宛塞过来的纸掉到了地上。 南宛伸手一抓,握住了他干枯瘦长的手指,“欧阳老师。” 欧阳显虚弱地睁着眼睛,费力地抬起双手往前一抓,想要抓住点什么,不想满手空气,他的手一垂,往下掉落。 049 生日 李恒宜这么说,南宛反倒不好回答了。 她搬到薄家所有人只当薄黎要求的,却不知道她是和父母有了间隙。 “南家是不是没有给你办宴会露面?”李恒宜狐疑。 “刚回来一个多月,没有时间。”南宛低下了头看自己脚尖。 “这叫什么话?好歹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连个露面的机会都没有?你这样,外人都知道一个南媛,真不知道一开始秋悦是怎么打听得到南家还有个次女的。” 沈母低调点,儿媳不为人知便不为人知了,李恒宜却不喜欢这样,她薄家的儿媳怎么能一点儿知名度没有?听听外人那叫什么话,居然把南宛说成南媛了! “南宛,我告诉你,既然阿黎认定你了,你就要做好薄家这个儿媳,在你们订婚前,必须要有一个正名宴,你不找你父母,没关系,我会亲自向你父母说清楚。” 李恒宜的口气那般毋庸置疑,南宛哑口无言。 一直到走回偏宅客厅,她都一声不吭。 李婶跟在她身后,见她闷头不语,劝了一句:“南小姐,我们夫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夫人说要为你正名,其实是为你好。” 一小半为她好,一大半为薄家好,南宛心里很清楚,不然李恒宜也不会把丁瑶瑶提进薄家来威胁她的地位了。 但是如果李恒宜强势出手向南家讨要她的地位,南宛很好奇父母会怎么给个回答。 其实八月份就是她的生日,如果父母有心,就会给她办一个隆重生日宴来为她正名。 但是可能吗?南宛笑了一下,不说话。 李婶又道:“我跟在夫人身边多年,很清楚夫人的性子。夫人疼少爷,所以势必也不会多苛刻南小姐,以后南小姐真的嫁给少爷了,夫人该给您的东西绝对不会少,至于那一位丁小姐,南小姐真的可以不必理会。” “原来李婶可以一口气说很多话。”南宛停在楼梯口。 李婶眉眼一动,不说话了。 南宛笑了一下,慢慢耸肩:“其实我对伯母那么说,是因为我和南家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们看上去那么好。除了那一层血缘关系,也就只有那一层血缘关系了。” 李婶的眉眼再次一动,像是很意外她刚才的话。 “不过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追求也都不一样。人啊,并不是因为要有个家人才能活下去。”南宛拍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我比李婶想象中坚强得多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是对的,南宛小时候是穷养大的,所以通常也比一般人坚韧得多。 她的正名宴,也就由李恒宜包办了。 李恒宜先派陈管家亲自走了趟南家说明来意,南家接到消息很吃惊。 对于南家而言,南宛这个女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这话说起来似乎很残忍,但是因为多年前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南宛本来就无法在南家立足,又加之发生了她和薄黎的那件事,南家看南宛理所当然的带了有色眼镜。 但是因为是陈管家代表了薄家的意思来的,南乾也不好直接拒绝他的提议,只是说:“这个事,我们之前也是考虑到了,又因为阿宛才回来了一个月,我们事情又忙,所以耽搁了些,现在薄夫人有心惦念,那我们肯定不能拂了薄家的好意。这样吧,管家回去告诉薄夫人,正名宴的事我们会举办的。” 送走陈管家后,南乾眉头皱了起来。 南母担心道:“阿宛私自约会黎爷,将我们南家的脸面弃之不顾,我们那天与阿宛的话说得清清楚楚,以后和她……” “断绝关系”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南母咽了回去,“阿乾,不是我们真的要不认她这个女儿,而是阿宛胳膊肘往外拐,实在太不像话了。” “但是薄家不知道,沈家不知道,外面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和南宛的事是他们南家的私事,本来南家有个二小姐的事外面知道的人都不太多,但上回因为薄黎一闹,谁都知道闵安的黎爷抢了个姓南的商家小姐,更有甚者以为此小姐就是南家南媛。 “一定是有人向薄家问起了阿宛的家世。”南乾沉着脸,“薄家名门望族,薄夫人又是北都李家名门出身的,怎么能让人鄙夷了自己的儿媳,所以这才突然找我们要给阿宛一个豪门小姐的身份。” 南家本来就不打算给南宛正名的,南家只要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南媛就够了。 “现在要怎么办?”南母知道没几天就是南媛和南宛的生日了,“这个生日我打算只给媛媛过的,媛媛马上就要和至君订婚了,又考虑到咱们家的生意发展,所以我准备置办一个宣传媛媛才貌的盛大生日宴。” 如果牵扯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南宛,那么这个事就麻烦了。 八月二十五号就是南氏姐妹的生日。 南宛查了一下日子,那天星期四,她在医院里有工作。 因为对这个生日没有期望,所以她也不打算请假。 礼拜天下午,南宛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S市,薄黎从门外进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薄黎,你干什么?” “去哪儿?” 薄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穿着染了女人香水味的黑衬衣,就那样斜着身子靠在门边,满脸痞意。 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卷成筒状的资料,往腿边拍了两下,“南宛,你可真够厉害的,你知道你前两天救下的那个千客是谁吗?” 南宛凝了眼神,“你去查他了?” “呦……” “你对他做什么了?” 050 正名宴 “我能做什么?南宛,我先问你,你和杨家什么关系?”薄黎手一甩,将资料扔她怀里。 南宛接过资料展开来一看,上面写着欧阳显的个人资料,都是他昔年做医生时的事,往后翻,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问杨家干什么?”她把资料扔回去,“是,我是知道欧阳老师的身份所以才救下他,但是和杨家什么关系?首先,我和杨家没关系,其次,我觉得欧阳老师进金沙赌博和杨家也没关系,因为据我所知,欧阳老师赌博完全是因为他需要一笔钱救治自己患病的女儿。” 她后来去医院看望过欧阳显,欧阳显虽然不太愿意和她多说话,但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他吐露过他去金沙赌博的原因--他的女儿欧阳思思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而这一切,和杨家又有什么关系? 薄黎听着她的回答,笑了一下,“开个玩笑,别那么认真。” “薄黎……” “说真的,南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救欧阳显是为了什么?”薄黎打断她的话,茶眸微微眯起,“你是学医的,你救下欧阳显会为了什么?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打算。” 南宛抿唇一笑:“我除了是南家赶出来的女儿,还是一个医科生,我扮演的角色和你的不同,你是薄家的少爷,你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地位,可我不一样,撇去我姓南,再撇去我住在薄家的事实,我就是一个医科生,我有一条自己规划的路要走。”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臂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一句:“还有,我还不至于是一个泯灭良心的人。” 薄黎转头看她,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薄黎摸了一下右眉,想着她刚才说的话,嗤笑:“神经病吧!” 他不就是在查了欧阳显的资料后稍微揣摩了一下她的救助欧阳显的目的,她有必要那么严肃? 说她利益,她还不乐意了。 傍晚,薄黎亲自接了下补习班的糖糖回家,李婶请他们过去主宅用晚饭,糖糖因为避讳李恒宜和丁瑶瑶,死活不愿意去,又拉着薄黎问南宛姐姐去哪里了。 薄黎避而不答,抱起糖糖上二楼陪她玩电子游戏。 晚上九点,徐玄明过来找薄黎,薄黎让李婶照顾糖糖睡觉,他跟着徐玄明去了一楼书房。 “我打听过了,阿黎,南家和杨家要动手。”徐玄明开门见山,“南家两老在西庄的老宅被南乾卖给了杨至君做开发,上次你去西庄看到杨至君应该是他们杨家去看地势的。” 薄黎没说话,这事果然被他料对了。 徐玄明道:“现在房产走势好啊,西庄那块的旅游又很发达,古镇景区旁的地盘很有经济价值,杨家上回没抢到三德村的地,肯定会退而求其次拿下南家老宅。那儿的房契都在南乾手里,南乾一转身就把它卖给了杨家,杨家把那老屋占为其有是铁板钉钉的事,就差遣人动工了。” 这么大的事,南宛还不知道。 如果南宛知道了,她会怎么办? 徐玄明见薄黎沉默,伸指敲了两下桌面,“阿黎,这事没法,房契都在南乾手里,南乾早已和杨至君签了合同。” 薄黎摆摆手,伸指抚了一下自己的右眉,去找了李恒宜。 李恒宜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看养生杂志,见到薄黎进来感到意外。 “阿黎,你怎么过来了?快坐。” “妈。”薄黎坐到她对面,“听说你找南家说了要给南宛正名的事?” “这事很重要,必须要说。”李恒宜瞧了他两眼,以为他是不乐意这事,“怎么了,你又觉得我做得不妥当?阿黎,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之前别人问起我我们家儿媳是哪家的小姐,我说南家的女儿,人家怎么回答,问我是否是南家的南媛小姐。” “南媛啊,怎么着都比南宛有名气多了。”薄黎笑着,面上没别的情绪。 “那怎么行呢,说出去别人连我们家新讨的儿媳都不知道,丢不丢脸!” “南家什么态度?” “老陈回来说了,他们家会办的。” 薄黎耸了一下肩,靠过去轻轻搂了一下李恒宜的肩膀,“妈,多难为你费点心了。” “死小子,我不费心谁给你费心。”李恒宜见儿子今天如此亲昵,唇边露了些许笑意,“不过我和你说,外面的事你得注意点,无论如何南宛是你亲自承认的,你再在外面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传出去名声多不好。” “那个丁瑶瑶。”薄黎笑意加深,“妈,丁瑶瑶不是你找来压制我的托?” 李恒宜脸色一变,拂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阿黎,把丁瑶瑶接进来,妈是为你好。” “呦。” “你以为我是单纯为了你和南宛。”李恒宜冷笑,“丁瑶瑶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肚子里怀了孩子,先不说是不是你的,凭她那个性子还不见着人就说怀了薄家的太子爷,我能让她这么出去玷污你的名声?” “不是我的,妈,不用太多费心思。” 薄黎还是那句话,他没碰过丁瑶瑶,丁瑶瑶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过人总是会往高处爬,丁瑶瑶借着肚子赖上他也没错。 至于她能不能赖成功,薄黎觉得,机会太渺茫了。 “妈,一定要让南家为南宛办个正名宴。” 他看得清楚,南媛和南宛的生日宴至关重要。 而南宛在S市一呆又是一个多礼拜,大概是忌讳生日将近的事,她周末没有回薄家。 八月二十三号,李恒宜打了个电话给南宛。 彼时南宛正在办公室整理刘医生患者的资料,接到电话很吃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伯母?” “南宛,明天回来。”李恒宜毋庸置疑地传过来一句命令。 南宛沉默了一秒钟,“伯母,明天有工作。” “请假。”不等南宛再回话,李恒宜又补充一句:“你父母请你回家参加生日宴。” 051 请她回来 八月二十三号,南家就在极力布置南媛生日会的细节了。 生日宴摆在南府的露天花园里,从现场布置到酒水菜单,再到宴请嘉宾,南母花尽了心思。 中午,南母嘱咐好孙伯和下人们,南母便打了个电话给南媛,问她有难些要好的闺蜜要请,挂了电话后,南母忽然就记起了南宛。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亲手督办的宴会现场,这一切都只考虑到了南媛的喜好,南宛好像真的被她移出了自己心里,仿佛她从来没有生过第二个女儿。 但是她清楚记得,南宛和南媛是同一天出生的,她也记得南宛被抱走的时候,她还一心哄着哭闹的南媛。 思绪微微一顿间,她又记起了一个半月前南宛刚回家的那一刻,那个孩子瘦瘦弱弱站在大门前,有些拘谨,有些欣喜,也有些茫然。 她站在花园里看过去,对上那孩子期冀的眼神,她心里是动容的。 二十一年了,多么漫长的岁月,漫长到南宛仿佛真的从一个女儿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对南宛似乎真的很残酷,她把她推出去做交易,让她独自面对困境,甚至骂她贱。 南宛曾痛心地说从来没有一个母亲会骂自己的女儿贱。 那一刻,她的心里也似乎崩塌了,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去做南宛的母亲。 或者从一开始,南家就应该只有南媛一个女儿,南宛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众多思绪转过南母的心间,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叫过孙伯嘱咐:“你亲自去一趟薄家,请二小姐明天回来过生日宴。” “太太?”孙伯着实愣住了,如果没有太太突然的提点,他也几乎忘记了南家还有个二小姐。 “薄家都是贵客,你去请的时候都要小心些说话,不要得罪人。” 生日宴的消息传到薄家,李恒宜满意应了。 南宛不在,李恒宜亲自打了个电话给南宛通知她回来。 南宛显得很惊讶,她以为南家这次举办生日宴纯粹是为了南媛,却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错愕之下,她眉眼一松,“我请假回来。” 哪怕曾经被父母逼得决裂了一次,但南宛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被南家真正的接纳,她的身体里到底还留着南家的血脉。 二十四号,她和刘医生请了两天假,刘医生乐呵呵应了,顺嘴问:“家里边有事吗?” “生日,所以要回去。” “今天哪?”刘医生推了一下眼镜抬头,颇显惊讶。 “没,明天,提前回家。”南宛歪头一笑,顺手把一份患者的化验单递过去,“刘医生,那我先走了。” 刘医生眼睛一瞄,瞄到了日历上的日子,“阿宛,你在哪里出生的?” “闵安。” “农历……六月二十三?” “对,刘医生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件事。”刘医生朝她摆摆手,“二十多年前我们医院一个孕妇生孩子的时候有一对夫妇前来大闹,那一天也正好是农历六月二十三,天气很热,孕妇大出血过世,那个孩子被别的夫妇抱走了,可怜呐。阿宛,你回去吧,我这里没别的事了。” “谢谢刘医生,我周末就回来。” 南宛回了闵安薄家,先去见了李恒宜。 她知道明天南家能让自己出席多少看在了薄家的面子上。 但是她也知道李恒宜不喜欢自己,也不指望她会以自己准婆婆的身份出席南家的宴会。 果不其然,李恒宜一见到南宛就开门见山:“南宛,明天我没空,你和阿黎一起去。”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 “阿黎要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薄家不看重你?” 南宛习惯李恒宜这种话里带话的说话方式,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李恒宜上下扫了她一眼,依旧挑剔:“我问你,你明日可有准备礼服?” 南宛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休闲装,下意识摇摇头。 李恒宜微皱眉头,“你家请你回去过生日,也不知道送一件像样的礼服来。” “这个我可以自己准备。” “得了,就你平日里穿的那些运动服,还能准备出什么名堂来。李婶,等一下把Aileen请过来,让她给南宛准备一套像样的行头。南宛,明天虽然是你生日,但你姐姐也是寿星,到时候可别被人比了下去!” 这才是李恒宜的主要目的,她要让南宛压制住南媛的风头。 她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南媛,南媛是南家作为嫡长女来培养的一个名媛小姐,人长得美,还会弹一手好钢琴,目前是闵安大学钢琴系的高材生。 李恒宜再看看一心扑在医学上的南宛,也不指望她能会什么附庸风雅的艺术。 “老陈。” 陈管家应声上前,递给南宛一本金册子,“南小姐,这是南家明天宴请的所有嘉宾名单,您过目一下。” 南家明日宴请的全是商政界有名人士,生日宴俨然是一场华丽的应酬酒会。 南宛低头一瞧,当先看到了杨家的名单。 晚八点,李恒宜让李婶请来的女服装设计师Aileen到达薄家,恰好遇上回来的薄黎。 薄黎瞧了一眼衣装笔挺的妙曼女郎Aileen,嗤笑一声:“呦,这是干嘛呀?” 李婶解释:“少爷,这是夫人请来为南小姐量身打造明天的礼服的。” “得了吧,都大晚上的,不觉得太迟了些吗。”薄黎一拍门扉,把Aileen拒之门外。 他一边松解领带一边直接闯入南宛的房间。 南宛正在和项教授打电话,被薄黎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薄黎关上门倚在门上,斜着眼打量她,“跟谁打电话呢?” 南宛挂了电话,“教授,怎么了?” “你还知道要回来,我以为你忘了明天是你生日!” 052 准备 “当然要回来,不过自己回来和别人请着回来是两码事。” 南宛站起身来打量倚在房门上的薄黎。 他今天穿了西装,灰色阿玛尼,面料整洁光滑,衬着挺拔高大的身躯愈显修长。 “你去见客户了?” “呦,你倒是清楚。” 他今天的确是约人谈了一桩生意。 南宛笑一笑,他这个人一向没个正经,喜欢穿黑衬衣,不系领带,如果有一天打扮得西装革履了,一定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你在等Aileen?” “你怎么知道?”南宛吃了一惊。 薄黎挑眉一笑:“别等了,她被我拦在外面了,早点睡吧。” “那是伯母请回来的。”南宛觉得薄黎有些过分,眸子瞪得大了一些,“你把人家赶走了,我……” 她明天穿什么礼服? 虽然说南家请她回去过生日只是看在薄家的面子上,但好歹也是她在南家过的第一个生日,说不在乎那是假的。 她抓起床上的枕头往薄黎身上扔,“你是故意的!” 薄黎闪身避过,“你疯了吧,不就是一件礼服,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能让你邋遢的去参加生日宴?” 他捡起地上的枕头朝着她脸扔过去,“你个死女人,自己走了那么多天,是不是我妈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回来了?” 南宛抓过迎面而来的枕头一扑而上,叫嚣着要按他脸上,他伸手一挥,拽着她的肩膀把她按门上了。 “再闹,再闹,老子明天把你卖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 南宛提膝欲撞他要害,他伸手往下一压,按住了她大腿。 “你要真撞上去,老子就真不是男人了。”薄黎掀开她的人,“从现在开始,给我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不等南宛再次扑上来,他啪一声打开门走了出去。 南宛看着他走掉,心想他也许有别的准备。 毕竟,薄黎这个人啊,只是表面很恶劣罢了。 但是她等了又等,他都没再回来。 到了十一点,她盯着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息的门扉,忽然失望了,也许这一次真的是她想多了。 八月二十五号清晨,她还在睡,忽然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摸上了她的面颊。 “姐姐,阿宛姐姐,起来啦。” 咯咯的甜笑声一直响在她耳边,她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糖糖含笑的脸放在她眼前。 “姐姐,生日快乐!” 她手捧一个巴掌大的用奶油画着一张大大笑脸的水果蛋糕,蛋糕上还插着一个樱桃小丸子。 南宛愣住了,“糖糖……” “姐姐快起来,起来吃蛋糕,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糖糖把蛋糕放在床边,咯咯笑着去拉还躺在床上的南宛,南宛跟着她的动作坐起身来。 糖糖用手摸了一下南宛乱糟糟的头发,“姐姐,生日一定要吃蛋糕。” “这个蛋糕……”南宛满心意外,意外过后是逐渐加深的喜悦。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早会有糖糖捧着蛋糕叫她起床。 “怎么样,蛋糕漂亮吧。”糖糖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这是昨天晚上小哥哥和我一起做的,亲手做的哦,专门送给姐姐的。” “你小哥哥……” 薄黎昨天晚上出去后就一直在跟糖糖做蛋糕吗? 南宛转头盯住那个画着可爱笑脸的小蛋糕,忍不住掩住脸笑了。 她以前的生日都过得很简洁。基本不会买蛋糕,一来蛋糕不便宜,二来夏天热,蛋糕放久了容易坏。她通常会吃一碗奶奶做的长寿面,然后小叔叔会到她家里送给她一件礼物,礼物通常是Burberry的衣服。 “快起来。”薄黎推门进来,“你是主角,要早点去现场。” 他直接将她拽了起来,又让糖糖把他房间里的一个礼盒拿进来。 礼盒里装的不是或华丽或简单的礼服,而是一件石榴红的复古旗袍。 旗袍无袖,立领,双盘扣,裁剪得体流畅的红色缎面上以金丝暗纹描绘繁复牡丹,精致而优雅。 “小哥哥,好漂亮啊!”糖糖大叫起来,伸着手去抚摸盒子里的旗袍。 薄黎拍开她的手,“下回等你成年过生日了,小哥哥也送你一件。”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薄黎将旗袍放南宛面前,“换上我看看。” 南宛定定看着他,心里有一刹那是震惊的。 以艳丽旗袍代替寻常礼服,这就是他别出心裁的心意吗? 无可否认,旗袍很美,她穿上后也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明艳。 清瘦的身姿,穿不出这一袭石榴红旗袍的妖娆丰满,但是衬着她尖俏的下巴,乌黑的发丝和眸子,显出一丝活色生香的媚。 薄黎眼底一深,“很漂亮。” 他按下她,替她将乌黑长发随意挽起来,插进一支晶莹剔透的红玉簪子。 她抬起脸来看他,“如果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谢谢。” “别谢得太早了,惊喜还在后面。” 他退开两步,审视了她两眼,又叫来李恒宜身边的女佣给她上了个妆。 他背靠门扉站着,摸出火柴匣子点了一支烟,透过镜子看向里面一分分精致了面容的南宛。 电话响起来,他直起身子走到窗边,接了线。 “长秀。” “黎,准备好了。” “那就……给所有人来一个惊喜吧。”薄黎压低了声音,“杨南联姻势必会对我们造成不利影响,一定要挑个恰当的时机给他们一个冲击……” 切了线,他回身看向化好了妆容的南宛,再看一眼时间,十点十五分,他主宰的好戏要开场了。 053 宴会开始 谢谢Kriston的钻石,么么么! ------题外话------ 杨卿举起酒杯朝杨母晃了晃,笑得意味深长,“阿姨,南二小姐很惊艳,是不是?” 杨母皱起眉头,暗思,原来南家二女儿和黎爷的事是真的。 今天南家邀请的都是商政界的名流,没人不认得陪伴南家次女而来的是薄家的太子爷薄黎。 宾客回过神,重新站了起来。 薄黎面上的那一丝狂狞笑容让他心头一跳,隐约觉得很不安。 “媛媛!”杨至君拉住了南媛,眼神从明媚的南宛身上落到薄黎身上。 南媛的脸色很不好,“南宛你穿成这样你--” 她和薄黎走过南母身前,南母张了张嘴,一声“阿宛”卡在喉咙里。 她依然比不上南媛的貌美,但白肤红唇,精致的眉眼,尖俏的下巴,耳垂上玛瑙红的流苏耳环,衬着那一袭别样精致的石榴红旗袍,明艳得生了姿,比起高雅的南媛更加让人惊艳。 那样鲜艳的色彩,浓墨重彩得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及膝的旗袍裙裙摆,开衩一寸半,走动间,石榴红的颜色衬着白皙的小腿一晃一晃。 南宛抬脸迎视面前的生日宴场景,白皙面上没有多余神色,只挽住了薄黎的胳膊一步步往花拱门内走。 那是……南家的次女南宛? 里头坐好的宾客听到动静纷纷转头回视,视线触到薄黎护着的人的时候,喧闹声忽然静止了。 穿着石榴红旗袍走出来的人,忽然就晃了所有人的眼。 从车子里迈下来的先是一只穿着酒红色高跟鞋的脚,往上是一截白皙秀丽的小腿。 薄黎先下车,不顾花拱门口众人异样的眼神,绕到副驾前,打开车门亲自护着南宛下了车。 孙伯透过车窗望到车里,大吃一惊,“太太,是二小姐和黎爷。” 把南母和孙伯吓了一大跳。 黑色车子像头猎豹似的呼啦一下穿过了花园里的小路猛停在花拱门前。 十一点二十五分,薄黎的奔驰车才狂傲地一路从南家大门口开了进来,速度很快,门口的人拦都拦不住。 “也许她一个人过来的。”南媛依旧不信薄黎是真的看上南宛了,“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南宛有什么好?薄家非得逼我父母给她办一个正名宴。” “黎爷陪着她来?” “谁知道呢,这种场合都迟到,没规矩。” “阿宛还没到?” 杨至君揽着南媛向花拱门处的南母走过去,见南母脸色有些发紧,知道尚少一位主角。 “已经打电话过去催了,说快到了。”孙伯也莫名其妙,电话是早打过去了,按理说早就该到了,怎么这会子了还没出场? 南母叫过孙伯,声音严厉了一些:“二小姐怎么还没到?” 十一点二十分,宾客入座。 杨至君见状揽过南媛,“妈,阿卿,失陪。” 南媛与他相握的手指一顿,“她在呢。” “大嫂,听说您还有一个妹妹,怎么没见到?” 南媛多看了两眼,莞尔,与他握了握手,“阿卿。” 他朝南媛伸出了手,手指上戴着的蓝宝石戒指格外显眼。 杨卿对上杨至君的眼神,微微一笑,“早听说大嫂美丽优雅,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哥娶了个好媳妇。” 杨母身为继母,自然要维护自己慈母的形象。 杨家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私生子,她以前从没听至君提过自己还有一个弟弟,现在见杨母极力介绍杨卿,她顿时就明白了。 南媛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媛媛,这是阿卿。”杨母笑一笑后再一次以她的身份介绍了身边的继子,“阿卿是至君的弟弟,我的二儿子,以前呢一直在国外念书,你可能没听说过。” “你好。”南媛朝他颔首示意,马上将眼神落在杨母身上,“伯母。” 杨卿黑发白肤,单眼皮,高挺鼻梁,除了五官深邃了一些,普通得很,属于不惊艳不张扬的那一类,和浑身优雅温润的杨至君比起来,他这个弟弟显得很逊色。 穿着黑西服的杨卿陪伴在杨母身边朝南媛微微一笑:“大嫂。” 杨家一家四口也到了,穿着白西服温文尔雅的杨至君执着南媛的手给她做介绍:“这是我弟弟,杨卿。” 至十一点,南家所有宾客都到齐了,唯独缺了南宛和薄黎。 十一点三十分,生日宴正式开始。 “到十一点,再去催一下。” “太太,还没来。” 看了一下时间,南母叫过一个女佣问:“二小姐来了没有?” 南母也因为南媛给自己长了脸而高兴,但是转念想到南宛,她又觉得哪里不舒服。 现在看到所来宾客对自己的惊艳和夸赞,她又免得不要高傲起来,南家所幸有她在,不然换成南宛这样的,保不准要丢脸。 孙伯虽然去薄家请了南宛,但这个生日宴说到底还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姑且就将南宛当成一个陪衬。 南媛也甚为得意,她知道今天这个生日宴也是请了南宛做主角之一的,但是那是因为父母没法,不得不看薄家的面子。 到场宾客无不对着南母夸赞南媛优雅知礼,南母听了心里越发骄傲了。 南媛沿袭一贯优雅迷人的风格,纯白色抹胸长礼服,长卷发高高挽起,露出颀长白皙的颈脖,脖子上戴着的卡地亚珠宝项链极其惹眼。 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的乘着名车赶来赴宴,孙伯带着佣人在浮雕大门前迎进他们,南媛跟着南母站在花园前竖起的花拱门前二度迎客。 一桌桌的宴席精致摆起,宴席前搭起的高台也装饰起粉色花卉,九层高的蛋糕和香槟塔也摆了起来,一色黑白系礼服装的侍应生端着托盘来回穿梭在各桌宴席前。 从早上九点开始,毗邻一个泳池的南家露天花园热闹非凡,繁花树枝掩映下的阴凉给了宾客一个绝好的赴宴场所。 054 谁是主角? 薄黎从侍应生手里取过两杯香槟酒,一杯给南宛,一杯举起,朝高台前沉默站立的南乾遥遥一敬。 “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 最后出场才能让南宛以惊艳之姿一举压住全场。 南乾压住心头的不悦和诧异,轻轻一笑,“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黎爷客气了。” 目光落到南宛身上,带了一分探究和警告,“阿宛,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细致。” 南宛微微一笑,转过身,朝挽住杨至君胳膊走过来的南媛举了举高脚杯,“姐姐,生日快乐。” 南媛咬住后槽牙,在杨至君不动神色的提醒中挤出一个淡笑:“妹妹,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众多宾客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举办的是南家两个女儿的生日。 “既然今天的寿星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开始吧。”南母走过来拉住了南宛和南媛的手,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对薄黎交代,“黎爷,你放心,阿宛是我们南家的女儿,我们对她一视同仁。” 南媛听了暗地里捏了一把南母的手,水媚大眼一眨,藏着不甘心。 她的生日,能让南宛出场已经很好了,虽然当初说好了是为了不得罪薄家让薄家满意,但等到了真正见南宛出场,南媛才发现她心里根本压不下这一口气。 南宛穿成这个妖媚样,分明是来抢她风光的。 南母瞪了南媛一眼,暗含警告,另一边又把她和南宛往高台那边引。 宾客重新入座,叮咚的音乐声响起。 薄黎和杨至君入座前排第一桌,南乾与他们一起,招了侍应生递上开胃菜。 杨家老父杨民覃年纪颇大,两鬓斑白,眼神浑浊而精锐,一见薄黎入座立刻站了起来。 “黎爷。”他伸出手去。 薄黎面色不变地与杨民覃握了手,“杨先生可算健朗,久仰。” 杨母扶着杨民覃坐下来,又朝杨至君使眼色,杨至君会意,和薄黎寒暄了几句。 坐于杨母身畔的杨卿保持微笑,不动不语。 “这位是?”薄黎将目光落到他身上,“杨二少?” “在下杨卿,久仰黎爷大名。”杨卿适才颔首,但依旧不动身。 “这是我弟弟,刚从外国回来的。”杨至君解释。 薄黎笑了一下没搭话,眼里落着深邃星光,不辩意味。 杨母看了看高台上站着的南家姐妹,似乎依旧有些惊讶和不解,小心翼翼问道:“南家的二女儿说实在的很特别,听说要和黎爷订婚?” 说是和黎爷订婚还是好听的,前一阵子薄家的黎爷抢了沈家少爷的未婚妻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闵安可谓是没人不知道的。 所以今儿个南家小姐生日,有不少想看看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的。 在这闵安,谁不知道薄家的厉害,这南二小姐要真的嫁到了薄家,南家可不也跟着升了一个档次。 但是其中也牵扯了不少利益关系,商政之间,沉灭起伏,谁都想站好队伍。 “这事,自然是真的,南先生,是不是?”薄黎把问题抛给了南乾。 南乾脸色不变,但心里始终不悦,所以只给了一个字:“是。” 杨母心里有了底,看了眼杨至君,再瞧瞧台上的两抹风姿,“说实在的,这个二小姐,我还是头一次见。” 不仅她头一次见,在场很多宾客都是第一次见。 红旗袍的南宛和白礼服的南媛站在一起,像极了清雅的红玫瑰和妖娆的白玫瑰。 南母站在她们中间,笑着向全场来宾致词。 “今天是我两个女儿,媛媛和阿宛的生日,在祝我两个宝贝女儿生日快乐的同时,我要感谢上苍赐给了我这两个优秀的孩子。”南母伸手在南媛背上一抚,和蔼道:“我的大女儿媛媛大家都知道,从小跟在我和她父亲身边长大,大家也是熟悉的,但是我的二女儿阿宛,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近期才回到我们身边。” 南母看了看身侧装扮得明眸皓齿的南宛,再度微笑:“今天除了庆祝我两个女儿生日的时候我还要向所有来宾正式介绍一下我的二女儿。” 南宛朝前走了一步,面对全场十来桌的嘉宾,颔首微笑:“我是南宛。”顿了顿,又补充:“薄黎的未婚妻。” 薄黎勾唇笑了。 台下众人纷纷低头交语,恍然,惊讶,难以置信--南家的二女儿真的是黎爷的未婚妻。 片刻嘈杂过后,鼓掌声响起。 南母虽然有些意外南宛在介绍后加上了“薄黎未婚妻”的身份,但还是微微一笑,按照计划拉住南宛的手退到一旁。 侍应生把一个精美的蛋糕推到南媛面前,满面笑意地说:“现在有请我们今天的寿星切蛋糕。” 南媛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就着侍应生递过来的刀准备切下去。 这就是南乾和南母的安排,给南宛一个正名露面会,但今天真正的寿星和主角还是南媛,毕竟这个生日宴一开始就打算为南媛开办的。 而薄家只是要求给南宛一个正名,那么南家就在所有人面前演一场戏,给南宛一个正名。 除了南宛旗袍装惊艳出场外,所有的一切都在南母的把握中。 南宛这时候才看出南母的用心,侧头盯住南母,“妈。” “阿宛,听话。”南母并不看她,只是微笑着注视前面举起刀的南媛,眼里和脸上充斥满了慈祥而骄傲的表情。 南媛才是她最骄傲的女儿啊。 “慢着!”薄黎突然站起身制止了南媛切蛋糕的举动。 “黎爷!”南乾下意识伸手一拦。 薄黎轻巧避过,长腿一迈,走上了高台。 南家母女三人诧异盯住他,台下来宾也安静了下来。 薄黎径自走到南宛面前,看了她一眼,微笑,然后拉起她的手转过身面对台下众人。 “我有几句话要说。”他取过麦克风,侧头望了眼南媛。 南媛只得将切蛋糕的刀放了下来。 055 生日快乐 “闲得无聊,随便拿了一个亿给赵总做欧洲项目的投资。”薄黎笑了一下,茶色眼底流转出一抹深晦暗光。 杨至君听得有些疑惑,也有些期望,Mk基金是所老牌投资理财公司,前些年帮助好些集团成功集资了一批财产,Mk的赵总一直是做投资的老手,从他手上理出去的钱,从来没有回不来本的,所以赵总也被称为“神手赵”。 “投资?” “是是是。” 薄黎对投资项目的事轻轻哼了一声,不甚在意,“都说了交给你们MK我很放心,下回对了账找玄明打钱。” 赵总微胖,腆着大肚子,人看起来显得很温和,说话也不急不缓,“杨大少客气了。”又转向薄黎,甚为恭敬道:“黎爷,上回您找我投资的项目已经回本了,欧洲的项目,十投十赚,过两天财务对了账,我就派人将投资净赚的钱给您打过去。” “Mk基金的赵总?”杨至君显得有些惊讶,忙不迭朝他伸过了手,“久仰赵总大名,幸会幸会。” 薄黎睨了他一眼,“呦,这不是赵总。” 他一走,另外一个穿着笔挺蓝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笑着和薄黎、杨至君寒暄:“黎爷,杨大少。” “没什么,大哥请便。”杨卿摊了一下双手,走开了。 杨至君见此,笑着走了过来与他搭讪,“黎爷和我弟弟谈什么?” 薄黎眼神一抬,看到杨至君望了过来,他冷哼一声,转过了头继续抽烟。 “还早。” “倒是杨公子,身边没女人?” “也是。” 薄黎抿出一口烟圈,“自己的女人,哪能让她受委屈。” “黎爷对南二小姐可真好。”杨卿面露笑意靠近他。 薄黎站在月牙白的门廊下,摸出火柴点燃了一支烟,眯起眼睛看着商政间的上流男人们各自结伴做戏。 南母唤了南宛和女眷们进客厅休息喝茶,花园里的场地几乎留给了男士。 杨至君却不能离席,他在午宴后极尽可能地周旋在参宴的某些政要当中,言笑晏晏。 因此,南媛连专门为所有来宾准备的一个钢琴节目都撤掉了,怒气冲冲回了房间,南母只得让南媛的两个好闺蜜过去安慰安慰她。 南乾和南母心里也知道,即便南媛今天成了南宛的陪衬受了委屈,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因为薄家不能招惹。 不管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宾客都让薄黎尽了兴一身痛快。 席间的气氛在经历了台上一个小小插曲后尽显愉快。 某一桌的夫人掩嘴笑:“今天我才算搞清楚了,南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许给了杨家的大公子,二女儿才是黎爷的未婚妻。” 接下来的酒席正式展开,薄黎携着南宛走下台来,与诸位来宾谈笑间将南宛烘托成了今天唯一的主角。 南乾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了一分。 “我看也不错,身量长相都是上乘,只不过和你家大女有些不一样。”别桌的夫人也笑着应了一声。 邻座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先生侧过身对南乾笑呵呵道:“你家的这个小女儿还不错。” 台下嘉宾鼓起掌来。 他的桃花眼一眨,星光流转,南宛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薄黎这个人啊,总是这样,深沉又玩笑,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带给她最深刻的动容,一次,两次,三次…… 一句谢意轻轻飘在了空气里,南宛的感动也爬满了心头。 “谢谢。” 南宛本来心有怅意,忽然听他那么说,笑了起来。 南宛就着薄黎的手切了蛋糕,薄黎轻轻“啊”了一声,“忘记许愿了。” 南乾和杨民覃对视一眼,皆皱了眉--这个黎爷,分明是来找茬的!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都是闵安上流人士,南母不能丢南家的脸,也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更何况,他们也不能拂了薄家的面子。 南母没空安慰她,忙着朝台下来宾露出一个歉笑,“今年是阿宛回来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阿宛切蛋糕了。” 南媛自觉受了侮辱和委屈,咬住粉嫩下唇满脸不甘。 南母拉住南媛的手都在颤抖,她们怎么样都没想到薄黎会抢上台来给南宛争取这个生日宴主角。 “媛媛!”南母急步上前拉住了南媛,“媛媛,让阿宛切蛋糕,你退下。” 南媛怒了,伸手一挡,拦住了南宛的手,“你们--” 薄黎夺过了她手里的刀,递给了南宛,“来,切蛋糕。” 他拉着她走到南媛面前,南媛脸色白掉了。 “南宛,这是你的生日,迟到了二十一年之久,所以你不能再退缩了。二十一年前的今天,你和南媛一起降生在这个世上,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你会活得很耀眼。但是没关系,你是我薄黎的人,以后你会比谁都活得骄傲,所以,切蛋糕吧。”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薄黎茶色桃花眼里的一丝暖意,没有张扬,没有戾气,也没有狂霸。 悲哀只是刹那的,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下一刻要怎么做,薄黎上场了。 来宾都知道今天也是她南宛的生日,可亲生母亲却拉着她退下,让南媛一个人以主角身份切蛋糕。 她以耀眼的姿势出场,博取了在场者的眼球后依旧得不到亲生父母的一句赞赏和公平的对待。 南母对她说“听话”的时候,她满眼的失望。 从决定参加这个生日宴的时候,她存了期冀,以为南家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但是她还是忘记了缺席了的时光是无法弥补的,在南父南母心里,她永远也比不上南媛重要。 “薄黎。”南宛拉紧了他宽厚的手掌,他的掌心不细腻,老茧横布,一触便觉得粗粝,但是没有凉薄,握着她手指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从心底涌起的一丝暖意。 南家两女,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宾客又想到刚才南母在门口迎客时带着的女儿是南媛,南宛倒像是一个来参加南媛生日的来宾。 这场生日宴,南家虽然是给两个女儿一同庆祝的,但是刚刚的情况很明了,南母介绍了次女的身份后就将主场让给了大女--很明显,这场宴会的主角其实还是南媛,只是中间插了南宛的正名罢了。 台下的宾客都笑了,看来薄家的黎爷确实爱护得紧自己的小媳妇。 薄黎握紧了南宛的手,凝视她乌黑清亮的眼睛,鼻息浓重地开口:“南宛,生日快乐。” 056 挨打 薄黎猛地摔了手里未完的烟蒂,走出烟雾遮掩的脸瞬间阴沉了两分。 “您的未婚妻脸色很不好的从楼上下来,像是被打了,刚才我喊她她没应我,独自往外走了。” “什么?” 薄黎正独自坐在高台下抽烟,听闻话语回了头,掩在烟雾里的脸显得有些模糊,只是声音里的鼻息越加浓重了。 “黎爷,不好了,南家的小姐好像出事了。” 南宛捏紧了手心里的断簪子,快速从客厅里走了出去,一位夫人追了出来,赶不上她的脚步,只好绕到后花园去找薄黎。 孙伯也赶了过来,看到南宛的样子一愣,又不好当着贵妇人们的面多说什么,只朝南宛点了点头就往二楼去了。 她们望见南宛散了长发左脸红肿,全都惊吓不少。 可能刚才南媛的一声尖叫惊到了楼下休闲喝茶的贵妇人们,南宛一下楼就在楼梯口遇上了闻声过来的女眷们。 南宛独自站在她们对面,看着她们将南媛公主似的捧着疼着,苦笑一声,弯身拾起了地上摔成两截的红玉簪子,转身就走。 她一叫,南母和两名闺蜜连忙围了上去。 南媛尖叫一声,耳畔突然的刺痛让她收回了一扑上前的身姿,握住耳朵大叫:“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南宛你这个贱人!贱人!” 南宛一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散了南媛挽起的长发,收手的时候指甲刻意刮到了她的右耳垂。 “你居然敢打明若!”南媛眼底冒起了寒气,不由分说就要扑上前扯南宛头发。 “你--”南母先回过神来,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能打人呢?” 清脆的掌掴声,打得那位闺蜜和南媛南母愣了。 “啪”-- 替南媛打人的那一位闺蜜也禁不住冷笑嘲讽,只嘴角一咧,一道冷风忽然扑面而来。 “你自找的!”南媛尖利讽刺。 “真是一出闹剧。” 她脸色不变地用手拢了一下散开的长发,抬眼的时候眉间尽是冷意。 那一巴掌出乎南母意料,所以看到南宛被打跌在地,她微微错愕了三秒,下意识伸手想扶,南宛自己站了起来。 等她再抬头,左脸颊上多了一道鲜红的五指印。 长发丝丝缕缕散了开来,遮住了南宛尖俏的脸。 这一巴掌打得猛了,南宛只觉得脑袋嗡嗡一响,左脸颊火辣一疼,人就跌坐在了地上,后脑勺上用来固定发髻的红玉簪子斜斜滑落在地,“啪”一声碎成了两截。 另一名闺蜜帮衬,眼疾手快狠扇了南宛一巴掌。 南媛的一名闺蜜见状抓住了南宛的胳膊一扯,怒骂:“果然是个贱人,本来就是在乡下长大的,何必回来祸害媛媛!” “媛媛!”南母惊呼一声,连忙去扶。 南媛扑了个空,脚下一个趑趄,冷不防摔了一跤。 她冲上前就要扇南宛,南宛飞快侧身一避。 “南宛,你这个贱人!” 她看到南宛,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喷薄而出。 “吱呀”一声,斜对面的房门开了,南媛在两名打扮华丽的闺蜜陪伴下走了出来。 “妈……真的……太过分了!”南宛一抹眼泪,转过身想走。 你不是我的女儿。这样伤人的话,她的妈妈对她说了好几回。 可是没有,压根不是这样子的,她的妈妈始终以一副陌生人的模样看待她,猜忌她,怀疑她。 她想,她的妈妈也会一边骂自己一边又心疼地安慰自己。 她小时候经常看到别人家的妈妈一边打骂孩子一边又心疼地抚摸他,她那时候就特别羡慕,总是在心里想象自己妈妈的样子。 这就是她渴望了小半辈子的母亲,却比她想象中差了太多太多。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拿手一抹,心里酸酸麻麻,冰冰凉凉。 南宛一愣,忽然哈哈大笑。 “南宛,你是回来报复我们的吧?”南母一字一顿说出了心里藏着的疑问。 南母想过要弥补对她的亏欠,但是看到她穿着那样华丽耀眼的旗袍挽着薄家太子爷的手款款归来夺走所有宾客的目光的时候,她心里对南宛的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愧疚就彻底消失殆尽了。 “你不是!南宛,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不是!”南母干脆也与她说开了,“本来你可以做我的女儿,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你不想嫁到沈家,私自和黎爷在一起,抹黑了我们南家的名声,今天生日宴上,你扫了媛媛的面子,你夺走了她的光华,你就再也不是我们的女儿!” “二十一年的缺席,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南宛用力抓紧了旗袍的下摆,白皙指骨因为用力而泛起了一丝苍青。 她上前一步,仔仔细细审视南母妆容精致的脸,那张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满满的怀疑和冷漠。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那样一个人?为了打压亲姐姐,我会特意让薄黎陪着我演了一场戏?薄黎那样高傲的人,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那么辛苦地戴着假面陪我演戏?”南宛觉得南家一家子都荒诞极了,“妈不觉得从头到尾都在做戏的人是你们吗?” 南母心里也压了一股气,这股气在看到南宛脸上那一抹冷笑的时候彻底爆发了,她加重了声音:“阿宛,我本来觉得亏欠了你,所以这一次也就应着薄家的要求把你请来这次生日宴,可是你看看黎爷做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做?如果不是你授意的,黎爷会那么捧你,又会那么让媛媛难堪?阿宛,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假的,阿宛,你应该站在属于你的位置上,而不是强行夺走媛媛的荣耀,你看看你自己,今天穿得像什么样?” “妈,原来都是假的。”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南宛定定瞧着她,看到了南母眼里的锐光。 “阿宛。”她先开了口,慈母的脸色褪去,换上了肃容,“之前在台上的时候,你实在太不听话了。” 一上二楼楼道,南母就松开了执着南宛的手,顿住脚步,回身仔细凝视南宛。 南母进客厅后先和各位贵妇人们寒暄了几句,安置她们坐在落地窗前休息着聊会天,又遣女佣候在一边照顾着,然后带着南宛上了二楼。 057 你是个婊子 这么一闹,南家的脸都被丢光了。 “今天这场戏,果然是有趣。” 杨卿站在花园里,笑看前面那一众豪门的争宠好戏。 他走出门去,与听了消息匆忙赶至客厅的杨至君擦肩而过。 南乾再度皱起眉头,欲拦住薄黎,薄黎对他挑起横了伤疤的右眉,一色阴鸷,“好戏才刚刚开始,咱们走着瞧!” 薄黎往后退开,伸了双手一分分微笑。 南母和两个闺蜜不知所以,冲上去安慰她。 她一边挣扎一边尖叫。 “你骂我!你居然敢骂我!你这个神经病,魔鬼!魔鬼!”她声嘶竭力地叫起来,巨大的愤怒使她狰狞了面容,“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和南宛两个人不得好死!” 她张大了嘴巴,一口闷气憋在心里,与所有复杂的情绪交融在一起,凝结成了爆发力。 他居然骂她婊子! 婊子!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凝聚起一股疯狂的恨意。 声音很轻,只够南媛听到。 他慢慢俯下身,对上南媛又惊又怒的目光,残忍一笑:“南媛,你就是个婊子。” 薄黎对南媛没兴趣,眼里弥漫的尽是冷酷。 众目睽睽之下,薄黎怎么敢对南媛做什么? 南乾沉着眼拦下南母,“别冲动。” 南母抢上前要护住女儿,奈何薄黎身高体大,抓住南媛一提就将她提到了墙边。 “别动我女儿!” 南媛连连挣扎,“你要干什么?” 他转过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身一把扯住了南媛。 今天在场的所有羞辱南宛的人,一个个的,都给他等着!他日他一定叫他们连皮带肉的把这笔债还回来! 薄黎既然今天和南家撕破了脸,也不想再伪装和平,连连冷笑:“你们都给老子等着!” “想必黎爷误会点什么了,今天这个宴会南某是尽力为两个女儿举办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南某和夫人绝对不会亏待谁。”所有的来宾都看着,薄黎这么一闹,南乾面子上挂不住,因而口吻也冷凝了一些,“倒是黎爷,怎么说也是闵安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能随意动手砸人家东西?” “做什么?问问你们自己!”薄黎冷眼看着他,“当初怎么答应我妈的,说要给南宛一个正名宴,一个生日会,可结果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一家人也不觉得丢脸,尽欺负一个刚来你们家的小女生。告诉你们,你们不稀罕南宛,老子稀罕!” “黎爷这是做什么?” 南乾闻声赶来,见到失控的场面一愣,随即皱起眉头。 南母也紧拉着南媛往后退。 四周女眷吓得纷纷往后散开。 “咣当”一声脆响,餐桌倒落,摔了一地的杯碟果饮。 不等南母回答,薄黎回过身狠踢窗边的小餐桌一脚。 薄黎明白了,一声冷笑:“伯母,南宛不是您的女儿,但她是我薄黎的女人,是我薄家未过门的少奶奶!薄家的少奶奶在您这受了委屈,您说该怎么办?” 南媛怀疑了,虽然她真的很讨厌南宛。 但是母亲为什么会迟疑? 她以为母亲不会犹豫的,因为南宛也是她的女儿,尽管养在别处二十多年。 她刹那的踌躇让南媛侧目,“妈……” “阿宛,她,她……”在薄黎咄咄的逼问下,南母失语了。 “伯母,我就一句话,南宛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薄黎身形不动,眼神骤然发狠,“今天我带她来参加这个生日会完全是因为她就是主角,外面来参宴的嘉宾都承认了今天这场生日会的主角就是南宛不是吗?但是伯母的意思呢?很抱歉,我真的看不明白。如果说南宛不是您的女儿,那我不会对您今时的举动产生任何怀疑,但倘若说南宛就是您的亲生女儿,那么我便要对您的做法产生怀疑了。” “媛媛!”南母见情况失控,连忙将南媛拉到自己身后,“黎爷,这个事还真是不好意思,阿宛那孩子脾气倔,对我们稍有不满就跑了出去,我让人拦了的,但是……” “她是我好朋友,今天她是替我出气!”南媛身形一动,挡住了明若,半是无畏半是愠怒地对上薄黎深沉的眼神。 明若察觉到了他口吻里的警告味,突然觉得害怕,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家的姑娘?”薄黎忽然不怒反笑。 “她……她先对我不敬!”明若被薄黎发寒的眼神看得心里头不舒服,下意识退到了南媛身后。 “你打南宛了?” 薄黎脸色冷冽似冰,茶色眼底凝聚起一股寒流,刀子般直射明若。 名唤明若的那个闺蜜脸颊红肿,心里头怒意喷薄,不免也尖酸起口气来:“她早该走了,干嘛要赖在这里抢媛媛的风头!” 她早就对今天的生日宴心怀不满了,此刻对着薄黎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她不在这里!”南媛冷着脸截断南母的话,“刚才发生了点事,她先走了!” “阿宛她……” 薄黎冷哼一声:“今天这宴会可比我想象中要热闹的多。” “黎爷……”南母试图解释点什么。 薄黎沉着脸走至南家客厅,南母并南媛一众女眷聚集在里面,见薄黎过来都面露尴尬。 058 生日撞门 谢谢栋栋的花花(づ ̄3 ̄)づmua~ ------题外话------ 薄黎不乐意和穆家打交道,没事儿,李恒宜这边不还有一个准儿媳? 穆家七年前弃政从商,现在有的是钱,别说以后有没有需要仰仗他们的地方,即便没有,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和这样的人家留下个恩怨,再说了,以后穆家重新定居鹿苑,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层关系不能不交好。 “阿黎,我不管你和穆家有过什么隔阂,总之目前你不能与他们撕破脸。” 李恒宜这人一向恩怨分明,谁帮过他们家,她就对谁好,若谁与他们反目,也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李恒宜一直都不明白,七年前薄黎出事,薄国阳和老爷子气得要送他入狱的时候,还是穆家出声帮了他们,随后穆家出国,与他们断了联系。 “阿黎,你可别乱来。”李恒宜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劝诫,“不管怎么说,你云姨当初帮过你,你可别去惹他们,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空去看看他们。” “哼……果然回来了。”薄黎冷笑,“行啊,陪老子好好玩玩呗。” “死小子,你干什么呢?” “啪”一声,薄黎猛地摔了手边的玻璃杯,碎渣子四溅开来,把李恒宜吓了一跳。 “你云姨,阿流也回来了。” 薄黎够住玻璃杯的手一颤,“谁?” “你云姨回来了。” 薄黎只得坐下,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什么事?” “坐下,妈有事和你说。”李恒宜面色端正。 薄黎双手抱胸,“妈,您又干什么呢?” 李恒宜半信半疑,朝李婶使了一个眼色,李婶会意地将南宛带了出去。 “宴会提前结束了。”薄黎挥挥手拉着南宛就要回偏宅,“妈您别操心,回来的时候南宛自己撞门上了,没事。” 尽管如此,李恒宜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异样,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自己的生日宴,怎么脸肿了?还有,现在才六点半,怎么这么早回来?” 回薄家之前,薄黎先带她处理了一下脸上的红肿。 他们不拿她当女儿,她也并非一定要腆着脸求他们做这个“南二小姐”。 “这样最好,以后不用再像个笑话似的。”她伸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次生日宴,就当……最后的分别。” 南宛没有反驳他这句类似玩笑的话,她的面色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得到解脱了。 “意思就是,你不再是南家的女儿。” 南宛出来的早,并不知道薄黎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脾气的事。 “什么意思?” “一场戏里,总有人唱白脸,也总有人会唱黑脸。”薄黎把持着方向盘,转回头轻笑,“这场生日宴,演砸了。” “薄黎?” “我想跟你说,在这个世上,好人都是有好报的,坏人必定祸不单行,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南宛第一次见他如此肃颜,“怎么了?” 他突然肃然了面孔,“南宛。” 薄黎看向她长发丝丝缕缕披散下来的脸,精致的脸,显出一丝不安。 这根红玉簪子真的很漂亮,但是她才戴了没几个小时就摔成这个样子,很心疼。 “它摔碎了。”南宛抬起头来,把手心里一直握着的玉簪递过去,“才一会儿工夫,它就摔成两瓣了,对不起。” 薄黎见她不吭声,以为她在恼他说她家人,又轻咳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南宛拽紧了手里的红玉簪子。 “先回家。”他把她塞上车,驱车往鹿苑走,“那个南家啊,不是我说,你以后还是少回去,一家子都阴阳怪气的。” 他四处导航附近的豆浆店,差点想叫人砸了所有的豆浆铺。 薄黎扫了眼对街的豆浆店,“除了你谁这么爱喝豆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薄黎好像真的很了解她。 “又不是大事。”南宛没料到他会找到这里来,诧异的同时心里又隐约浮起一丝感动。 “呦,打得可算严重,自己学医的,不会给自己治治吗?丑死了。” 他将她从街边长椅上拽了起来,一眼就瞧见了她红肿的半边脸。 “喂,南宛,你跑出来怎么着也应该和我说一声,手机也不带,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你知道吗?”薄黎绕来绕去各个地方都找了个遍儿,最后还能让他找着了人可真是老天开眼。 喝了豆浆,她就在街边坐着,等薄黎开着车过来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老婆婆朝她笑,“快喝吧,喝了就好了,什么烦心事也没了。” 南宛捧住豆浆,嗅着浓稠的豆香味,她一时间愣了。 她煮了一杯豆浆给她。 “唉唉,小姑娘,你怎么了?别哭别哭。”老婆婆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从店后出来安抚她,“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了?生日啊,不能哭的,来,到婆婆这里喝杯豆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悲伤在这一刻像潮水似的席卷了她的心头,她无法压抑地哭出了声。 “奶奶……” 如果奶奶还在,想必今年的生日她还会开开心心的。 南宛鼻子一酸,忽然就落了泪。 婆婆笑容更大了,“生日要吃长寿面,长长寿寿,但婆婆这里没有面,吃面要去这条街后的一家。” “我今天生日。”南宛抿住了嘴唇,想笑,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豆浆店里的是一位和蔼老婆婆,朝南宛慈祥一笑:“姑娘要来一杯豆浆吗?现磨黄豆,浓稠不添水,很好喝。”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断成两半的红玉发簪,毫无意识地走到一家豆浆店前驻足。 散下的黑色长发映衬着石榴红的旗袍,显出一丝别样的美。 南宛夺门而出后拦了辆的士去市区,到了市区后又漫无目的的沿着一条金街朝前走。 059 穆家归来 声音带着一点点笑意,毫不生气。 男人怔了怔,随后定眼瞧着她,“干什么呢?又不是我推你下去的。” “啪”一声脆响,丁瑶瑶猛然甩了他一巴掌。 丁瑶瑶不住退后,男人扶住了她的肩膀,“先上去再说。”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淹没了他的声音:“没事吧……” 他对丁瑶瑶落水的事感到很意外,愣了一会儿才迈开步下了泳池。 泳池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白衣黑裤,头发微卷,身材颀长,背着光站着,南宛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连忙跑过去一看,只见丁瑶瑶掉进了水里,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在水里不断扑腾挣扎。 刚一进薄家大门,南宛就听到泳池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隔了一个小时,李恒宜陪赵云芝去附近走走,怕南宛无聊,先让她回去了。 南宛陪在她们身边,偶尔回答几句话,搁在腿上的手一抚再抚那只温润的镯子。 赵云芝掩嘴一笑,暗地里又打量了南宛两眼,这才拉着李恒宜重新坐下来寒暄。 南宛当她准儿媳这么久了,她什么礼物都没送过她,赵云芝一上来就是这么大一份见面礼--赵云芝自个儿天天戴手上的镯子能便宜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佩服赵云芝做人的本事。 李恒宜对此见怪不怪,“云芝你还是老样子,我们家阿宛可谢谢你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了。” 赵云芝大方又大气,说话也无懈可击,南宛只得松懈了精神微笑:“谢谢云姨。” “戴着真漂亮,不愧是恒宜的儿媳妇,天生丽质。” 等南宛反应过来,赵云芝已经松了她的手。 赵云芝反手一推,将自个儿手腕上一只色泽通透的翡翠镯子推进了南宛腕上。 拉过南宛的手,她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恒宜把你带过来让我见见,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手镯你就先拿着吧。” “好孩子。”她连连夸赞,“早听说阿黎有了个很喜欢的女孩子,果然不错。” 穿着白裙一色清爽的南宛让赵云芝很是喜欢。 “云姨。”南宛笑意浅浅地见了礼。 “忘了说,这是阿宛,阿黎的未婚妻,今天特意带过来让你看看。阿宛,快来见过云姨。” “阿流一大早就出门了,晚些时候肯定能见着。我在加拿大这些时日啊还怪想念阿黎的,阿黎现在怎么样了?”赵云芝笑意一转,瞥到了李恒宜身侧的南宛,惊喜道:“这位难不成就是阿黎的新媳妇?” “哎呀,云芝,这么多年没见,你越来越年轻了,果然是去加拿大过好日子去了。”李恒宜执住赵云芝的手,桃花眼一弯,漾开满满笑意,“怎么就见你,阿流呢?听说阿流这孩子跟你一块回来了,人呢?” 南宛跟随李恒宜站起身来。 一位温和而充满了贵气的夫人。 目光再往上,是那白皙的面庞,眉眼盈盈,笑意款款,十分优雅,像极了窗台上那株白兰花。 她穿着白色的纱质长裙,脚上穿着镶碎钻的平底鞋,一步一晃,端的是高雅的气质。 赵云芝从一扇壁橱后转了出来,“恒宜,我来晚了,久等。” 吴妈连忙垂着头往后退开了两步。 赵云芝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人未到,淡雅笑声先传了过来:“恒宜,真是好久不见了。” 吴妈给她们上茶,李婶将准备好的礼物放上茶几。 南宛注意到客厅的窗台上摆着一束白色的兰花,青色瓷釉的长颈花瓶,恰到好处衬托出兰花的优雅。 穆家许久没住过人了,昨天是第一天住进来,所以装饰单调,主色为白,像是普通的人家,不华丽,不铺张,反倒透出一股淡淡的雅致。 南宛和李婶前后跟在李恒宜身后进了客厅。 步入主宅,吴妈亲自弯身给她们递过了室内拖鞋。 吴妈引着她们进门,鹅卵石小道两边掩映绿叶繁花,花香阵阵,绿荫蔽人,环境是极好的。 穆家大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四旬阿姨朝她们点头微笑:“是薄夫人吧,我是太太身边的吴妈,快请进来。” “这事儿等回去我再和你说。” “伯母?” 李恒宜轻笑了一下,意味深长,“我都听说了。” “没有事。”南宛连忙接话。 “你云姨的性子对我口味。”李恒宜难得没有出言讽刺,还瞧了她一眼,“昨天你生日的事儿……” “伯母和云姨的关系很好?”南宛犹记得李恒宜面对沈母时高傲的表情,难不成李恒宜只对沈家特别点? 南宛听过点鹿苑四户人家的事,知道穆家自从男主人去世后一直是女主人赵云芝当家,而据说七年前穆家搬离的时候薄家曾经受过些他们家的恩惠,所以今天李恒宜才会那么正式地带着她亲自上门拜访。 李恒宜站在她身边,也是看到了花园里的雅致,像是想起来什么往事般突然微微一笑:“这么一看,总觉得云芝一家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南宛透过铁门往里瞧,只瞧见满院的整洁,花草繁盛,错落有致。 穆家就在薄家隔壁,也是雕花大铁门里并立的两栋高档别墅,先前主人家都搬离了,鹿苑的清洁阿姨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穆家院子做扫洒。 060 穆流 丁瑶瑶一抹脸上水珠,另一只手下意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有着难以明说的不安和慌张。 “放开我!我不用你救!” 她挥开他的手,转身艰难地往岸上走。 男人跟在她身后,伸着双手凌空护在她身后,好脾气地笑:“小心点。” 南宛好奇地看着,直至丁瑶瑶爬上岸后发现了站在泳池边的她。 丁瑶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在那边干什么?什么时候过来的?” “没多久,他是谁?”南宛盯住那个一身湿漉的男人。 男人回头看她。 那是一个俊秀温雅的男人,身上气质干净儒雅,像极了怒放的白兰花,也像极了刚刚认识的赵云芝。 南宛猛一激灵,“你是……” “你好,我叫穆流。” 穆家的独子,赵云芝的儿子,穆流。 “我是南宛。”南宛朝他颔首,“你是来找薄黎吗?他在楼上,但是你现在……还是先回家换一身衣服比较好。” “南宛?”穆流眨了一下眼睛,又看向丁瑶瑶,“她……” “我没事,你别管我,我不认识你!”丁瑶瑶急急打断他的话,往主宅走了,走得太急,差点崴了脚。 穆流赶上一步,伸了双手,又尴尬放下,回头冲南宛笑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你认识丁瑶瑶?” 穆流沉默了三秒,摇头,“她是……” “她是来这里养胎的。”南宛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给丁瑶瑶安一个合适的身份。 “养胎?” “她怀孕了。” “不会吧?”穆流愣住了。 “看不出来是吧?怀孕没多久,丁小姐身材很好。” 穆流回头望了眼丁瑶瑶消失的背影,隔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我刚回到这里,本来是想找阿黎的,没想到会遇到她,她刚才掉水里了,不是我推的,但是她好像对陌生人很抵触,她很讨厌我。” 二楼窗口,穿着黑色衬衣的薄黎探出一个头,似笑非笑地盯住泳池那一块的动静。 “穆流啊,真是好久没见了……” “那小子回来得可真凑巧。”徐玄明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玩得兴起,话也显得响亮多了,“一来就上你家找你,嘿,还别说,他到底是跟你好啊!” “好你个头!”薄黎拉上窗帘回身踢了他一脚,“别玩了,等一下我出去一趟,下午你帮我去接一下糖糖。” “哎,哎,你脚别蹭到我腿毛,疼!”徐玄明挪开几步,一手拿着游戏机一手抚摸自己裸露的小腿。 “呦……” “别用你那阴阳怪气的调调侃我。你等下去哪里?” “长秀那儿。”薄黎坐到他身边,“玄明,你说皇信有哪里好?长秀那家伙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自从他那回和长秀提了一下西庄后那家伙真的去找皇信了,找就找吧,回来后又茶饭不思的,成天捂着自己的心口和肩口喊疼。 “我怎么知道,两个大男人们,不瘆得慌吗?”徐玄明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之间,也有感情。”薄黎一本正经,又幸灾乐祸,“这场戏,越来越好玩了。” 徐玄明终于从游戏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阿黎,你想怎么做?” “先处理掉杨家的事,一件件来。” 薄黎出门之前,还是正面见着了穆流。 穆流换了一身白衬衫,微卷头发映衬着阳光显得温软极了。 “阿黎,好久不见。” “呦,穆流,好久不见,果然是喝饱了洋墨水回来的,这不连头发都变卷了,不错啊!” 穆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阿黎,我的头发从小就卷曲。” “呦,怎么会呢?” “是真的,你眉上……” 薄黎迎着阳光站着,右眉上那道微龙伤疤显得极其深刻,那样突兀而狰狞地烙印在他面上。 “怎么着,个性吧?”他那手指一戳自己的眉毛,眯着眼睛笑:“还好当时只是伤了眉毛而不是这条命。” 穆流叹了一口气,“阿黎……” “我要出门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薄黎向他随意挥了个军礼往外走了。 穆流一个人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一抬头,忽然看到南宛安静地站在客厅里朝他看。 他朝她微笑,“南小姐,我先回去了,有空来我家喝茶。” 南宛走出去,礼貌地送走了他,然后去了主宅见丁瑶瑶。 落了水的丁瑶瑶心有余悸,换了衣裙后坐在房间里喝女佣煮的姜汤。 南宛走进去,丁瑶瑶受惊地站了起来,“是谁?” “是我,丁小姐。”南宛掩上门,笑了一下,“你没事吧?” 丁瑶瑶一见是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你来做什么?” “孩子没事吧?” “没有事!”丁瑶瑶拿手抚摸了一下微微隆起一点的小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你认识穆流吗?” “不认识!”丁瑶瑶突然跳了起来,“不认识不认识!我说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不认识他就是不认识他!你想干什么就直说!” 南宛笑看她炸毛了般的激烈情绪,挑了一下眉,“你很激动。” “南宛,你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可不想管你,丁小姐,但是你也不能骂我。”南宛狐疑盯着她,“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薄黎的吗?” “你什么意思?不是黎爷的能是谁的?南宛,你是妒忌我的肚子吧?”丁瑶瑶更怒,猛地摔了手边的姜汤,“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比起愤怒,丁瑶瑶心里更大的情绪是恐惧。 她害怕了,在见到穆流的那一刻,她终于感到害怕了。 温雅贵气的面容,微卷的头发,总是带笑的嘴角,她不会忘记这个和她有着一夜情的男人。 丁瑶瑶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算在薄黎头上的时候会在鹿苑内遇见穆流。 061 热闹的鹿苑 薄黎朝那地方扫了一眼,记下了,然后马上调转车头往外开。 “那儿!”南宛伸手朝着临河的北方位置一指,“靠河,视野好。但是你想做什么?” “又哑巴了?” 南宛觉得薄黎脑子抽了,薄黎见她半天无言冷冷扫了她两眼。 “……” “猪啊,一定要我讲两遍吗?你觉得这村子哪个方位比较好,你指出来给我看。” “什么?” “看好了,你觉得这里哪一个位置比较好?” 他开车绕着村子兜了一圈,南宛满头雾水,“你干嘛呢?” “谁说要停车了?” 南宛见他不熄火只打着方向盘,奇道:“不停车吗?” 第二天一早南宛跟着薄黎去了三德村后才惊觉拆迁了民居的村子整个一施工场地,村子外围拉了警戒线,薄黎的车子也不能开进去。 薄黎才没那个闲工夫四处晃荡,三德村的地基已经筑好,他要着手接下来的事宜。 这些天他一直早出晚归的,南宛以为他又去哪里浪了。 “原来你一直在忙三德村的事。”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我来叫你。” “啊?” “等一下,南宛。”薄黎拉住她,“明天陪我去趟三德村。” “伯母和云姨她们聊得兴起,不用我陪。去睡了。” “真奇怪……”薄黎盯着她,“你不是应该陪着我妈?” “我……口渴喝水,你刚回来?” “大晚上的你干嘛?” 他换了睡袍,想去看看糖糖,冷不丁碰到穿着睡衣从楼下上来的南宛,一愣。 她悄悄退了出去,却在上楼的时候在楼道里正面碰到了薄黎。 哈!南宛不自觉笑出了声,这么晚的时间,鹿苑内可真热闹,随便一观望就是一出精彩的戏。 …… 穆流叹了一口气拥她入怀…… 丁瑶瑶看着他,一边哭泣一边摇头。 没一会儿,头发微卷的穆流从泳池后的木芙蓉后走了出来,将地上蹲着的丁瑶瑶扶了起来。 薄黎对她最后说了一句话,走了。 丁瑶瑶掩住腹部,蹲在地上开始哭。 南宛清楚看到了薄黎面上的残酷。 薄黎望着主宅的方向表情漠然,过了一会儿猛地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丁瑶瑶的情绪有些激动,拽住薄黎的胳膊梨花带雨哭诉着些什么。 南宛走近一些躲入了窗帘后,发现那两人是薄黎和丁瑶瑶。 落地窗外面的泳池波光粼粼,衬着园林灯的光亮,她突然看到有两个人站在泳池边。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牛皮灯,四处寂静幽暗。 辗转间,她依稀听到楼下有动静,猜想是薄黎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脚步声传过来,她干脆掀被下床,走下了客厅。 薄黎先前和徐玄明离开了鹿苑,南宛一直没见着他们人,哄了糖糖入睡后她也便洗澡上床了。 李恒宜她们聊得晚了一些,十点也还没回家休息。 * “回了国我和阿流也没地方去,只能住在这里,又有你们一群老朋友。”赵云芝喝了一口茶水,斟酌着语气,面上始终带着合适的笑容,“这次回来,我们穆家也主要是发展商业这一块,军政我们已经无法参与了。恒宜,听说阿黎和玄明在做生意,做的是娱乐这一块,我们……” 李恒宜问:“云芝,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沈母和叶氏也笑了起来。 赵云芝见南宛起身告辞,掩嘴笑:“年轻小辈坐着听我们唠叨,想必是烦了吧。” 李恒宜也不急着搭腔,只轻拍了一下南宛的手背,先打发她走,“你先去休息吧,过一会儿糖糖见不到你又要闹了。” 叶氏依旧不说话,只是陪着笑。 “这话怎么说?”赵云芝又笑道:“咱们鹿苑内,好像只有阿黎有了媳妇,世旭、玄明、阿流都还单着呢。” “我家世旭还没到这个福气呢。” 南宛面色不自然起来,看了一眼沈母,沈母也觉得尴尬,轻咳了一声摇摇头。 赵云芝不知情,笑道:“秋悦很喜欢阿宛啊,依我看,这孩子确实不错。对了,你家世旭有女朋友了吗?” 这事儿徐母叶氏知道,清楚沈母的心思,所以什么都没说。 沈母不免叹气,阿黎这孩子还跟以前一样,强势,从小欺负他们家世旭也就算了,长大了也世旭的准媳妇也不放过,她又有些哀怨。 甚至当面跟沈家抢起了人。 “有了媳妇收了心那是最好不过了。”沈母到底怜惜南宛,“说起来还是阿宛人好,否则阿黎怎么会那么喜欢她。” “阿黎有了媳妇,也懂事多了。”赵云芝赞赏,“这孩子以前就很优秀,现在一看更加了不得了。” 在座的太太们都是彼此知根知底的,薄沈徐穆四家以前住军区大院的时候,四家孩子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所以很清楚薄黎从小是个什么性子。 “是啊,依照阿黎的性子,肯定得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李恒宜瞧了南宛一眼,笑了一下,“要是阿黎肯就此安下心来,那我和他爸爸也就放心了。” “阿宛和阿黎的事,应该定下来了吧?” 早先南宛逃了沈家的亲事跟了薄黎的事让沈母颇为不快,但毕竟不能强迫人家,她又一直很喜欢南宛,所以隔了这么久再和南宛坐同一桌上吃饭,沈母也没有为难南宛,口气也还和以前一样慈祥温和,言语间颇为关照。 饭后,四家太太们坐在一起闲谈,薄黎、徐玄明、沈世旭、穆流四人离了场,南宛跟在李恒宜身边。 薄沈徐穆四家齐聚,因着家里男人们都不在,晚宴都是女人的主场。 因为穆流一家回来了,鹿苑内其他三家都显得很高兴,不仅依次上门拜访,还在八月的最后一天举办了一桌接风宴。 062 房屋买卖 薄黎带她来三德村让她指点了一个地方就又走了,这让南宛十分费解,偏偏薄黎别的什么都不说,直接去了金沙。 王经理早候在大堂里,见薄黎来了连忙点头哈腰迎着。 薄黎让南宛在大堂的候客沙发上先坐一会儿,他上去找一下木之长秀就回来。 他前脚刚走,杨至君就和一众西服男走了进来。 南宛转头,视线正好和他对上,两个人皆是怔了一怔。 杨至君先反应过来,让身后的人先等一等,他上前和南宛说了两句话。 “阿宛,你怎么在这里?” “薄黎的地方,我怎么不能在?”南宛没好气。 “也是,不过……”杨至君笑了笑,“黎爷不在?” “在,你找他?” “不,不找他。”杨至君想起一件事来,又端详了一下南宛的表情,轻声笑了,“不过看到你,我倒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是……”杨至君欲言又止,思绪一转,又是一个浅笑,“算了,这件事还是跟黎爷说吧。” “杨至君,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 杨至君故意吊她胃口,见她皱起了眉头才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道:“其实这件事我也觉得伯父伯母做得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两老的遗产,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它卖了征做商业用途……” “你说什么?遗产?谁的?”南宛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爷爷奶奶在西庄的老房子,怎么,你还不知道吗?”杨至君一脸同情,“听说那个老房子是留给你的,但是房契在你父母手上,之前就被你父母卖给了我们杨家……” 这会儿南宛听懂了,她猛地出手揪住了杨至君的衣领,眼神刹那寒洌起来,“你们要动我爷爷奶奶的那栋老房子?” “已经在动了,我们和你父母合同都已经签了,那房子现在是我们杨家的产业了……” 杨至君话还没说完,南宛脸色铁青地推开他往外跑了。 杨至君连连喊她,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金沙。 等薄黎办完了事下来,就只在沙发边看到杨至君。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回头问大堂的前台小姐,“南宛呢?” 前台小姐瞧了眼沙发边的杨至君,微微惶恐,“走,走了。” 薄黎顺着她的视线落到杨至君身上,脸色阴鸷了,“妈的,你和南宛说什么了?” 这个该死的杨小人,有他在总没好事,南宛一定是碰到他了所以才突然离开了金沙。 杨至君笑眯眯,“阿宛怎么说也是我未来的小姨子,我能和她说什么?” “小姨子?呸!”薄黎挥挥手先让王经理退下了,“杨至君我告诉你,别在老子眼皮子底下高把戏,小心老子端了你的窝!” “黎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脾气。” “少扯淡!南宛去哪里了?” “她大概是回南家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她才突然回南家了?”薄黎心知这个杨小人嘴上缺德,一点不客气地伸手提起了他的衣领,冷冷说:“我警告你,你最好今天把话给老子说明白了!” 杨至君这么被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威胁着,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笑了,“难怪黎爷会看上阿宛,阿宛一急也喜欢这么提人衣领。” “他妈的!” “黎爷别生气,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找黎爷的。”杨至君按住了他提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微微一笑,“黎爷不如先放手,我们或许有笔交易要做。” 薄黎盯着他看了半晌,总算看出点端倪来,放了手。 “原来如此。” 他带他去了二楼的会客室。 双方坐定,杨至君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黎爷,既然是交易,那么我们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把文件推过去,“您看看,这是南家两老在西庄的房契,还有我和南伯父签下的关于房屋买卖的合同。” 薄黎一听,顿时就明了了。 “行啊,你把这事告诉南宛了。” “她迟早要知道的不是吗?” “你想怎么做交易?”薄黎拿起文件看了两眼,又扔了回去,“你打算把房子转让给我?怎么着,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我只需要黎爷帮我个忙,绝不要黎爷一分钱。”杨至君面上堆满了笑容,“您也知道,MK基金一直是很多大亨眼里最佳的投资理财公司,Mk的赵总又是个十分了不得的神手,上回我也听说黎爷找赵总投资了一个项目,赚了,所以想劳烦黎爷把我介绍给赵总。” 杨至君并不是非得找Mk做投资生意,但是在所有响当当的投资公司里Mk是最了不得的,十投十赚,但这样的老口碑公司也不是随随便便接别人的生意。 那天南家两女生日,杨至君见过了那位赵总后就一直想找他做投资。 理由没别的,纯粹他顶不住老父的压力和来自同父异母的弟弟杨卿的威胁-- 父亲杨民覃是个很固执的人,杨氏房产是他与父辈一辈子的心血,所以哪怕杨至君是嫡子,杨民覃也不能完全放心地把所有产业都交托给他,加之杨卿一直是被杨家所承认的存在,从某一方面来说杨卿一直是杨至君的一个威胁。 去年,杨民覃就给了他和杨卿各一家公司做管理,并要求两人在两年内将业绩提升到原来的百分之五。 总之,谁能让公司更快更好的发展下去,谁就能继承杨家百分之七十的财产。 这期间虽然也有母亲和南家的帮助,他对公司做出的绩效远超杨卿,但是他总不太放心,又距离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他不得不想另外的办法来提升自己管理公司的能力。 如果他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集资几个亿,他想他和杨卿的这场比赛的胜负就毫无悬念了。 063 彻底决裂 薄黎坐在车里,透过雨水冲刷的模糊车窗看向雨幕里蹲身垂头的南宛,缓缓吁出了一口气,真是个傻瓜。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缓缓从雨幕里驶来,稳稳滑停在南宛面前。 漫天雨水冲刷得她浑身冰凉。 一回想南母满脸漠然地叫她走出南家的场景,她干脆蹲下来使劲揉眼睛。 倾盆大雨掩盖前面的道路,南宛寸步难行,一抹脸,湿漉漉得难受。 她沿着南家外面的大道一直往前走,走了二十分钟,忽然下起了大雨。 她义无反顾地走了,从此真的没再踏进南家一步。 “是应该这样的,南太太,其实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不是你们的女儿,这样就不会有二十一年的希望,没有这么多年的希望也就没有现在心如死灰的失望。”她一抹眼睛,转过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南太太,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南宛抿紧嘴唇,脸色从最初的呆愣错愕到现在的平静安稳,她松懈了一切的情绪。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是母女的,你走吧,以后别叫我妈。”她叫来孙伯送她出去。 南母面无表情,不是她愿意这么对待南宛,而是经历了几次有关南宛的事件后她累了,和南宛这个隔绝了二十来年的女儿相处真的很累,与其继续跟她这么关系紧张的耗下去,还不如真的断绝关系。 就这样彻底决裂了?因为她对着她质问西庄老屋的事?天底下居然会有如此心胸狭窄的母亲?这还是一个母亲吗? 南母的脸色冷漠至极,南宛呆愣地看着她。 “别叫我妈!”南母伸手一指大门,“出去。” “妈……” 南宛心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永远的碎掉了。 她一挥手,打翻了桌上插了一半花的玻璃彩纹花瓶,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响,连同那几株娇嫩的鲜花一起,败落一地。 南母丝毫不怜悯她,沉着脸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卖掉了就是卖掉了,没有什么原因。你走吧,别回来了!” 南宛红了眼圈,这一回眼底没有眼泪,只有淡淡晕开的怨恨。 “妈……真的是很过分!” 南母也起了怒火,声音扬高了一些,“没有为什么,房契在我们手里,西庄的老屋我们有权怎么处理!” “那么请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南宛不退让,冷冷盯住南母的眼睛。 南宛犀利质问,南母也拉下了脸,“你现在怎么回事,在薄家住了几天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妈了是吗?简直目无尊长!” “这个妈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卖掉爷爷奶奶的故居?难道妈不知道以后那个老房子爷爷奶奶不住了我还会住的吗?而且妈也把我从这里赶出去了不是吗?对于我而言,西庄的家才是我的家,可是妈为什么那么残忍的连我最后的家也要剥夺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这件事他们一直瞒着南宛,南宛怎么突然知情了? 南母下意识退后一步,对于这件事,她是和南乾商量过的,但是迫于对杨至君的帮助和对过世公婆的怨恨,他们才狠心决定将那栋故居卖给了杨家。 南宛气极了,上前一步逼近南母,漆黑眼神透出锐利寒芒。 “果然是这样!”南宛猛地扬高了声音,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爷爷奶奶怎么说也是爸和妈的父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来了闵安打拼后把爷爷奶奶单独留在了西庄,但是,但是……那栋老屋一直是爷爷奶奶的居所,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在他们过世后把房子转卖给杨家开发做生意呢?!” “阿宛!”南母插花的手一顿,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 “妈,我问你一件事。”南宛开门见山直视南母的眼睛,“你是不是和爸一起将爷爷奶奶在西庄的老房子卖给了杨家?” “阿宛,你怎么来了?” 屋内,南母正在插花,见到南宛直冲进来着实一愣。 孙伯张了张嘴正欲再辩解点什么,南宛直接伸手掀开了他。 “让开!”南宛冷了口气。 “二小姐找先生和太太有事?”孙伯拦在大门口挡住了南宛的去路,“二小姐得等一下,我要先进去通报一下先生和太太。” “我爸妈呢?” “二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南宛再次出现在南家让孙伯吃了一惊,随即老脸鄙夷。 * 薄黎冷哼一声不答话,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回头又道:“祝你好运。”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管怎么做,黎爷都希望为阿宛好,是吧?” “这个黎爷不用担心,我自会应付。”杨至君趁机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一份崭新的合同,“您要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签字吧,签了字,西庄那个老房子就是归黎爷所有了,黎爷可以再送还给阿宛。” “我拿走了这份合同和房契,你的岳父岳母该怎么想?”薄黎将房契抽了出来。 “这个就要看黎爷是否愿意帮鄙人一把了。” “看起来你似乎志在必得。” “对于商人而言,就得挖空一切得到应得的利益。”杨至君重新把文件推给他,“黎爷,您觉得呢?” 薄黎看着杨至君面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倒是很有野心。” 064 护着她(pk求收) 今天pk,双更,二更放在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拜求美人们追文啦~ ------题外话------ 薄黎从医大离开后没直接回闵安,而是先去了一趟西庄皇家武馆。 南宛不解,也就没再问。 “别人看风景,我带你看一场场的好戏。” “好戏?” 薄黎勾唇一笑,“下礼拜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看一场好戏。” 南宛没法,只能将那枚戒指套进了他的中指上。 “先给我戴上!”他直接将钻戒塞进了她的手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你自己……” 薄黎捏住戒指的手指紧了一些,“南宛你这个人,非要这么扫兴。” “薄黎,之前也说好的,假婚。” 但是感动之际,她又想到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计划,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薄黎的那枚钻戒。 曾经以为是戏言,南宛早已忘记,但是现在看着中指上闪耀出细碎晶光的钻戒,她再一次觉得很感动。 那是他自己做主定下的日子,曾在大屏幕上张扬显示着:八月初六,薄南婚宴。 他把另一枚男士钻戒递给她,“替我戴上。” “今天是八月初六,之前说好的举办订婚宴,现在想想是来不及了。”薄黎鼻息沙哑,“戒指戴上去,算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 南宛下意识曲起手指,“薄黎?” 九月六号,南宛提前返校,薄黎亲自送她到医大,她下车前,他突然拽住她的手,将一枚卡地亚钻戒套进她左手的中指。 她的心脏再次重重跳动了一下。 而南宛觉得,薄黎这个男人虽然常常跋扈嚣张不正经,但确实是一个好人呀。 当这个想法清晰浮现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疯了,可是看到她眼睛亮亮地朝他满怀感激地微笑,他觉得,他不是疯了,而是心言相诚。 哪怕全世界与他为敌,他也希望她能站在他身边。 虽然说起来很奇怪,可这就是薄黎鲜少拥有的愿望,他希望在南宛心里,他一如既往的好。 “南宛。”薄黎收起纨绔笑脸,面色一正,“昨天的话你要记住,在你心里,我希望我一直是个好人。” “谢谢你!” 薄黎被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南宛捏紧了那张薄薄的房产证书,弯身九十度,向他鞠了一躬。 “谢谢。” “我说了,你以为那是绝望,其实是希望。” “这个……”南宛把手里的房产证递过去,“你……” “怎么?” 薄黎正在跟人打电话,见到她跌撞闯进来,轻笑一声,切了线。 “薄黎!” 她捏着房产证奔到薄黎的房间。 “去洗澡吧,好好睡一觉,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薄黎昨天的话突然清晰浮现在她脑子里。 用力一拧脸颊,痛得她一下子眼冒泪花。 她在做梦吗? 她愣了愣,继而弹跳起来扯过纸张一看,没错,就是西庄老屋的房产证,证上写着南宛的名字。 等南宛第二天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房产证。 疲惫过后,一夜无梦。 薄黎笑了,“去洗澡吧,好好睡一觉,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 她退开一步,抹了一下眼睛,声音渐渐颤抖起来:“会的……你一直是个好人。” 南宛颤颤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挂着的雨露滴落下来,砸在她面上,像流了泪。 “南宛,你必须要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指了一下自己,“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一个好人。” “薄黎……” “我们惩治的是坏人,不违背那句话。” “堕落?可是你不是和我说过,这个世上,好人是有好报的。” 南宛望着他茶色的桃花眼,那眼里薄光浅浅,极其容易蛊惑人,南宛眨了一下眼睛,渐渐清明过来。 薄黎手一滑,落至她胸前,按住强烈跳动的心脏位置,“南宛,其实心里有怨恨是不是?那样绝情的家人不配做你的家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夺回你该有的东西。” 南宛睫毛一颤,眼里渐渐凝聚起一股亮光。 “跟我一起,复仇吧。”薄黎轻柔抚了一下她挂着雨水的睫毛,“南家,杨家,一个个铲除掉。” 南宛抬起眼睛呆滞地凝视他俊美又狂傲的脸。 “南宛,看着我。” 他将一条大浴巾披上南宛身躯,微微俯下身,凝视她淋了雨而显得苍白异常的脸。 李婶看到南宛浑身湿透的模样惊讶极了,正欲问点什么,薄黎朝她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薄黎没说话,带她回薄家。 南宛一声不吭,浑身滴着雨水,像突然间失去了灵魂的玻璃娃娃。 薄黎下车,直接了当拎起雨幕里的南宛走了。 065 李恒宜还击 对不起,更晚了,上午上课,下午实习,回寝室八点半了,所以很折腾/(tot)/~抱抱美人们~ ------题外话------ “误不误会,明眼人都长了心,还有,你们家的次女再不济也总归是我们薄家的儿媳妇,也就是冠上了薄家少奶奶的头衔的,我们薄家的少奶奶在外头受委屈,这像话吗?” “这个事,薄夫人大概是误会了。”南乾正了色。 今儿个怎么说都是杨家和南家喜庆的日子,这薄家的夫人这一席话未免也过分了点。 李恒宜一向是个精明又刀子嘴的人,这刚一见面就嘲讽了一堆话,让南家难堪不已,杨家也显得很尴尬。 李恒宜挑起精致的眉毛,语气转了一丝的薄凉,“以前听说南家疼女儿,南媛的名声好得不得了,今日一见南先生和南太太,果不其然。上一回啊,市长家的夫人向我询问我们薄家新纳的儿媳妇是不是南家的南媛小姐,你们瞧瞧,这不是闹笑话了!八月份的时候你们家两个女儿一同生日,你们怎么和我说的,主场让给刚回来的小女儿,可结果呢?听说那一天你们南家可热闹了,哎呀,真是难为我们家阿黎了,娶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媳妇。” 南母赔笑,南乾只是朝她点了一下头,什么话都没有,全然没有见到亲家母的亲近样。 李恒宜轻笑一声,不搭腔,只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是,我们是阿宛的父母。”南母心知薄家的夫人怠慢不得,赶紧陪了一个笑,“阿宛在薄家的这段日子,多亏薄夫人照顾了。” “哦,他们已经来了,那正好。”李恒宜朝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侧头看向南乾南母,“这是南家的先生和太太吧。” “好好好,薄夫人快里面请。”杨母赶紧做招待,“您怎么不和黎爷一起来?黎爷和阿宛都已经来了,在里面呢。” 李恒宜看了她们一眼,淡笑:“来晚了,杨太太,可还好?” “薄夫人?!”南母大吃一惊。 “薄夫人,您来了!稀客稀客。” 杨母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谁了,满脸的受宠若惊。 至七点半,李恒宜雍容华贵地驾到了,一入宴厅,耳垂上的翡翠色鎏金牡丹耳环闪得潋滟生光,美艳的桃花眼向上斜挑,款款走近南杨两家长辈。 “是,我们一条心。”她只能这么说。 一听这话,南母心里又紧张了。 杨母听了失笑,“亲家公担心什么,阿宛也是你们的女儿,黎爷也是你们的女婿,既然是女婿,难道还怕和你们不同心?” “不过MK的赵总看起来似乎和黎爷很熟。”南乾老谋深算,心里隐约有些担心,“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身为岳父,南乾自然是要为女婿考虑,以后女婿能坐稳杨家家主的位置继承杨家大半的财产,那么他的女儿嫁过去也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赵总我知道。”南乾道,“的确是做投资生意的,但是他们家的公司很老牌,做投资一向是有口碑的,十投十赚,所以这一回至君能请到赵总参加订婚宴,我觉得很不错。” 杨母心里咯噔了一下,Mk是做投资的基金公司,因为和杨卿竞争的事儿,前段日子至君就找了Mk的赵总做投资,所以为了表示诚意,这一次他订婚,也宴请了赵总。 杨民覃回头望了眼Mk的赵总,奇怪道:“我们什么时候和MK有交情了?Mk不是一家基金公司?” 南乾没说话,但心里隐约有了一些意识,这个黎爷记仇,一定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两家好过的。 南母讪讪闭上了嘴,再一次尴尬地看了看南乾。 “失陪。”薄黎带着南宛径直往赵总而去。 赵总也看见了薄黎,举着香槟酒朝他遥遥一敬。 “那不是MK的赵总吗?”薄黎伸手一指,打断了南母的话,“呦,杨大少果然厉害,现在连MK的神手赵都请来了婚宴。” “阿,阿宛……” 杨母的笑意顿了顿,狐疑看了眼南母,南母尴尬陪了一个笑。 南母先前并不知道杨家连薄家都邀请了,这会儿正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薄黎扬起眉毛意味深长道:“杨太太,有个事我先要澄清一下,南宛现在是我的未婚妻,相比较南二小姐这个身份,她更适合薄家少奶奶这个称呼。” 和南宛决裂的事外界一直都不知道,但有心者还是能看出南家对这个刚回来的二小姐有些区别对待。 南宛朝南母看去,南母面露尴尬。 “黎爷,南二小姐。”杨母首先迎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刚和你妈妈叨念着你们怎么还不来,你可是媛媛的妹妹,可算来了,哎呀,不愧和媛媛是姐妹,可真漂亮,你妈妈可真有福气。” 南宛站在他身边,恰到好处微笑,陪衬又点缀。 俊美狂傲,高大如神袛的薄黎微一勾嘴唇,像张扬了整个世界,冷酷而邪魅。 两人携手出场,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不同于南家生日宴上的那一种惊艳,这一回南宛所给人的耀眼点全都来自薄黎。 薄黎为了这次宴会精心打点了一下,身上所穿的高定黑西服和南宛身上那袭以暗纹缎带压边的紫色礼服是情侣款。 杨家两老和南家两老都在宴厅里笑迎诸位来宾,等到看到薄黎携着南宛缓缓出现的时候,南乾和南母都僵了笑容。 南家与南宛恩断义绝,自然没有宴请南宛和薄家,但杨家顾及闵安四大军政之家的颜面,将薄家也请入嘉宾之列,所以这一次订婚宴不仅薄黎带着南宛出场了,就连一向不屑商贾的李恒宜也去了。 那天早上九点许,宾客就受到邀请陆续来参加订婚宴了,但是正宴是在晚上,所以等到高朋满座已是晚上七点了。 婚宴场所定在闵安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宴厅豪华宽敞,设下五十来桌宴席。 九月十号,杨南两家订婚宴。 薄黎说的下礼拜看好戏,看的不是别人的戏,而是南媛和杨至君的好戏。 066 演戏 李恒宜早听说上次南家生日宴的事,正堵着这一口气,正好借此把该说的都说了--她可不会因为南家二老是南宛的父母而对他们有所宽容。 “你们南家的事,以后最好不要让我们家阿黎掺和进去。”扔下最后一句话,她往里走了。 尴尬之余,杨母瞧了南母一眼,感情南家两女在南家还真受了不同的待遇,不过到底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杨母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有一点她算是看清楚了,亲家太强势,势必会死死压制另一方。 南家两老在李恒宜面前因为南宛而受了气,只能打落牙吞下这口恶气,什么也说不得。 台上,穿着一袭大红色百鸟朝凤旗袍的南媛由两个闺蜜伴着,正笑着和近前来的几位太太小姐寒暄。 她的身材一向很好,玲珑有致,穿起古典旗袍来比起清瘦的南宛更多一丝丰腴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气息。 宾客纷纷点头赞赏:杨家的新媳妇不愧是南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名媛小姐,音容相貌乃是一等。 对这一点,南媛也极其有自信,因而笑容间透出张扬的骄傲。 目光一扬,她突然看到了人群里的薄黎和南宛,她眼光骤然间犀利了一些,笑着和面前的贵妇人寒暄完后朝明若使了个眼色。 明若顺势望去,顿时明了。 “又是这个小贱人!” “果然又来了。”南媛冷笑,“明若,今天她难得也在,上次被她打了一巴掌,你可以好好报仇了。” 明若对这事一直记恨在心,也想报仇,但是看到薄黎一直陪伴在南宛身侧,她不禁又犹豫了,“但是媛媛,黎爷也在,我们总不能当着黎爷的面让南宛难堪,黎爷这个人,闵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这要是当着他的面让南宛丢脸了,还不被他生吞活剥了。” “没关系,等下我找至君支开黎爷,你和美莉上去给她一个教训。” 今天是她的订婚宴,既然南宛来了,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 八点,订婚仪式正式开始,穿着黑西装衣冠楚楚的杨至君在司仪的主持下上台,在众位来宾的注目中,他将准备好的一枚钻戒缓缓套进南媛中指,然后俯首在南媛额头一吻。 南媛含羞而笑。 台下鼓掌声起,人人祝福。 南杨两家的长辈彻底松了一口气。 李恒宜冷哼一声,一边和周围贵妇们讲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寻找薄黎和南宛。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杨至君和南媛下台来和宾客寒暄。 薄黎一直不动声色笑看这一场订婚宴,等到杨至君执着酒杯走过来向他们打招呼,他笑了一声伸手掐住南宛腰身,嘴唇附她耳边,“我妈在那边,陪她一会儿。” 南宛点点头,隔开喧闹的人群往李恒宜那边去了。 南媛的两个闺蜜明若和刘美莉尾随她而去。 “伯母。”南宛唤了一声,露出一个笑容,“刚还想找伯母,但有事绊着,现在才过来。” 说罢,又朝四周的贵妇人颔首致笑。 “这是……南二小姐?”一贵妇问。 “听说刚从外面接回南家的。”另一贵妇奇道。 “徐夫人,王夫人,这的确是南宛,我们薄家的儿媳妇。”李恒宜伸手一握,拉住了南宛的手,“因为是二小姐,所以我们家阿宛很低调,但是阿宛很识大体,在我们薄家住了那么一两个月,一直很入我的眼。” 李恒宜这么一说,几位贵夫人都吃了一惊。 “都已经住进薄家了?” “想必婚期也近了吧,哎呦,恭喜恭喜。” “说的是呢,刚才一看,我也觉得这位薄少奶奶优秀极了。” 李恒宜笑容满意了一些,握着南宛的手更紧了一些,指尖一滑,突然触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低头一看,南宛无名指上那枚卡地亚钻戒碎光晶莹,闪得李恒宜目光一错。 “阿宛。”她抬起了她的手背。 这么一来,南宛手上的钻戒清晰呈现了众人眼前,众位太太们又都吃了一惊。 “哎呀,都已经订婚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是啊,黎爷什么时候订婚了? 不过真的是要恭喜了。” 李恒宜目光一深,瞧了南宛精致尖俏的脸一眼,又笑开。 “订婚罢了,我们家阿黎不喜欢高调,所以也没有和大家说,大家只要知道阿宛是我们家儿媳妇就好。” “也是,也是,薄夫人真是有福气,南二小姐看起来很温婉……”众位太太们又连声附和着。 南宛只能陪了一个笑,微一转头,看到南媛的两个闺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笑了,毫不避讳地朝她们打了个招呼,“这不是姐姐的朋友吗?” 明若和刘美莉心里一跳,对视了一眼,几位夫人们在这里,她们不好对南宛做什么,但南宛突然朝她们招手,太太们也看了过来,她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阿宛,你在这里啊,刚才媛媛找你呢。”明若会演戏,一上前就圆了一个慌,神色自若地说:“刚才见你和各位阿姨们聊得尽兴,也不方便打扰。” “是啊,媛媛正找你呢,都是姐妹的,快跟我们过去吧。”刘美莉搭腔。 067 所谓的公平 这就是所谓的公平。 南宛说自己在闵安南家受了委屈,那么她告诉她,她在西庄也曾经受过爷爷奶奶的不待见。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凭什么到了西庄自己连一袋廉价的豆浆都得不到? 那时候,南媛清楚明白自己在爷爷奶奶这里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她开始憎恨南宛。 透过半掩的门扉,她看到里屋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从楼梯上下来迎向奶奶,奶奶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递给她那袋豆浆…… 南媛想跟进去,爷爷手一伸把她拦在外面。 奶奶坚决不给她,快步进了屋,“这是阿宛的豆浆,你要喝,奶奶等下再买给你。” 南媛只想喝豆浆,所以摇摇头继续跟着奶奶,“奶奶,豆浆……” “你爸妈呢?”爷爷打断她们的对话,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奶奶把手一缩,显得有些尴尬,“这是给阿宛买的……” “奶奶,我是媛媛啊。”南媛看到奶奶手里的豆浆,笑嘻嘻凑上前,“奶奶,我想喝这个。” 奶奶的表情也很奇怪,“这是,是……” 南媛连忙回头喊奶奶。 爷爷的表情奇怪极了,有些惊慌,也有些哀伤,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死鱼收拾好,这时候奶奶拎着一袋豆浆回来了。 “是我,爷爷,我来找妹妹。” 爷爷抬起头来,表情很惊讶,“你是……媛媛?” 爷爷正在屋子前杀鱼,南媛跑上前兴冲冲喊了一句爷爷。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小时候父母带她去过一次西庄,她听说在这个镇上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年少天真的她高高兴兴去南家的老房子找妹妹,但是妹妹没有见到,她看到了从没见过的爷爷奶奶。 最后一句话,南媛几乎咬牙切齿。 “其实这一切都是公平的。”南媛眼底涌现出冷漠,“你知道爸妈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爷爷奶奶同样的也讨厌我!” 这一刻,南宛和南媛都感受到了内心最真实的欲念和喜怒,没有任何的逢场作戏,只是表达情绪。 “我想,你是疯了。” “对你来说是假的,可对我来说都是真的,我的爸妈是我的爸妈,我的家也是我的家,这些统统都不是你的!既然你从小就在西庄长大,那么你也不应该再回到我家里来!你不配!” “家人是假的,亲情也是假的。”南宛嘲讽。 这笔仇,南媛不得不记在心里,并想方设法地想要报复。 在面对南宛的时候,南媛全然感觉不到她们之间所谓的任何一丝亲情之意,不知道是不是二十一年的隔阂让她对这个亲妹妹产生了如陌生人一般的拒绝感,总之她真的很讨厌南宛,尤其那次生日宴,南宛不仅抢走了属于她的风光,薄黎还亲口骂了她婊子。 人有时候就会这样,无缘无故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产生厌恶感。 “免了,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姐姐。”南媛上前一步逼近南宛,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似笑非笑,“南宛,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从你出现在南家的第一眼,我就很讨厌你,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就是讨厌。” 南宛不动如山,笑看她们,“其实我真的挺好奇的,今天是姐姐你的大喜之日,你居然也能动手惩人,你就不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那是当然,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南宛尝尝厉害。” 依旧穿着那袭大红色百鸟朝凤旗袍的南媛冷笑一声,反手锁上了门。 明若一见她们,心里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忙叫嚣:“媛媛,美莉,这个小贱人刚才又打我,还骂我们,今天不给她一点教训,我们就不能放她走!” 未等她说完,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南媛和刘美莉走了进来。 “你,你别得意,你--” 南宛面上含笑,眼底却蓄了锋芒一般的寒意,叫暴怒的明若一时之间不敢再度扑上去。 “打不打你都一样,四川变脸,可真有趣。” “你这个贱人,你还敢打我!”明若疯了一般叫起来。 “啪”一声脆响,打得那叫一个结实。 同一时刻,南宛也扬起手来,闪电般先一巴掌落在了明若的面上。 明若对上回在南家挨的那一巴掌一直耿耿于怀,此刻逮到机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扬起了手。 “喂,死丫头,你不想活了吗?” “这变脸的功夫,是从四川学来的吧?” “什么?” 南宛眨了一下眼,面色不变地淡笑:“明小姐,你是变戏法的吧。” 门扉关上,明若脸色就变了,阴狞一笑:“南宛,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这么厚颜无耻地来参加媛媛的订婚宴。” 明若拉住南宛进了休息室。 她给刘美莉使了个眼色,刘美莉返回去找南媛。 南宛朝后张望,明若拉了她一把,“等一下媛媛会过来的。” “我看到姐姐在那边,怎么往外面走?” 南宛跟随明若和刘美莉往宴厅外面的休息室去了。 李恒宜打量了明若两人几眼,点头让南宛走了。 李恒宜眼神扫过来,南宛解释:“伯母,这是我姐姐的朋友,我跟她们去去就回。” 068 南媛失控 他慢条斯理摸出火柴点燃了一根烟,朝这边扬起一抹冷酷笑意。 南宛转过头,透过热闹的宾客,她看到薄黎站在高台边。 李恒宜嘲弄,“这就是众人口中的南家淑女?真是大开眼界。” 四周宾客无不震惊唏嘘。 她和南乾辛辛苦苦培养了二十余年的名门淑女,就这样毁灭在南媛的怒骂声中。 今天这场婚宴,南家彻底被丢光了脸。 南母嘴巴张了张,最终闭了嘴,心里情绪沉到了谷底。 “南宛,这个贱人,都是她!”南媛不顾场面指着南宛大骂。 “媛媛!”杨至君大步越过门槛扶住被两个闺蜜拉住挣扎不已的南媛,“媛媛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杨家人赶到,一见这个混乱的场面皆是吃惊不已。 李恒宜毫不退让,“南小姐看来是疯了,这不拦着怕是要出事!快,拦住她!” 四周宾客纷纷往后退让。 南母闻声赶来,先别说看到自己优雅贵气的女儿怎么突然变成这副落魄样儿,光听李恒宜叫人拦住女儿,她心里就怒火腾升,连连喝道:“谁敢拦我的女儿!” 李恒宜一听连忙指挥宴厅门口的服务生,“快,快拦住她们!” 南宛回头一指她们,瞪大了眼睛,“快拦住她们,我姐姐过来恐怕要伤人。” 今天的准新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脸愤然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名媛小姐的样子,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小姐也是一人肿了半边脸,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众宾客举目望去,满脸骇然。 再后面,是紧追不舍的明若和刘美莉。 话未完,南媛的尖叫声传来,“南宛,我要杀了你!” “伯母,我姐姐疯了,刚才她说有事找我去休息室,可是,可是我一到那儿,姐姐突然就发疯了,不仅泼了我一身水,还打了明小姐和刘小姐……” 李恒宜拨开众人上前,“阿宛,你这是怎么回事?” 南宛先入宴厅,一身水渍,头发凌乱,又满脸的慌张,让全场宾客大吃一惊。 闺蜜二人只得急匆匆跟在后面追她。 休息室内的明若和刘美莉人听到,心知大事不妙,想去劝南媛整理好仪容,偏偏南媛正在气头上,拂开闺蜜追了出去。 南宛趁机打开休息室的门往外跑了,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姐姐突然失心疯了,又是打人又是骂人!不好了不好了……” 她赤红着双眼,朝南宛狠力一扑,南宛飞快避过,明若见场面失控连忙去拦南媛。 她们正欲扶南媛离开,南媛受不住这口气,推开闺蜜冲着南宛大吼:“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你这么对我你会付出代价的!我迟早会叫你付出代价的!” “南宛根本就是个魔鬼!魔鬼!” “媛媛,媛媛,你没事吧?” 她使力一推,南媛重重摔倒在地,明若和刘美莉赶紧上前扶她。 “南媛,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公平,又到底是我爷爷奶奶对不起你们,还是你们对不起爷爷奶奶!” 南宛任她咬破了自己的皮肉,不喊不叫,等她咬够了抬起头来,南宛才一把扯散了她盘得精致的头发。 她咬得凶狠,没一会儿口腔里就充斥了一股腥咸味。 南媛挣扎不开,干脆抓住她手臂一口咬了下去。 南媛只感觉胸前一股冰凉,骇得脸色苍白,“南宛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走开!走开!” 南宛充耳未闻,取过剩余的矿泉水拧开,一股脑儿顺着南媛敞开的领口下倒了进去。 “南宛你疯了,你要干什么?放开!”南媛自知自己模样难堪,连连挣扎。 南宛左右一甩手,两人皆被掀开在地。 明若和刘美莉大惊失色,双双扑上前拦住南宛。 领口一松,南媛白皙嫩滑的锁骨便露了出来,衬着她那一抹姿色透出一股香艳之气。 南媛今天这一身旗袍美艳又精致,立领领口,往下蜿蜒嵌着五颗鎏金盘丝扣,南宛用力一扯,那股子大力顿时扯落了五颗扣子。 南宛反手一推,南媛倒跌了两步,等到勉强站立,南宛又抢上前揪起了她的衣领。 “你要干什么?放手!” 她的脸上还淌着被泼到的纯净水,漆黑眼睛透出犀利的寒光,逼得南媛心里一惊。 “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这场订婚宴上不要脸。” 南宛冷笑,在南媛抬起手来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腕。 明若吓得退后一大步,“媛,媛,她又开始打人了……” 南宛眼底升腾起锐光,猛一甩手,一巴掌打得刘美莉原地转了一个圈。 “这是第二次了,南媛,你真的以为我只会懦弱?” 明若心里舒畅了一些,“叫你再嚣张,在我们媛媛面前还不是一样低到了尘埃里。” 凉气顿时遍布全身,南宛打了个寒颤,伸手一抹脸,尽是湿漉漉的。 南媛从桌子上拿了一瓶开了瓶盖的矿泉水,一挥手,纯净水劈头盖脸泼了南宛一身。 “你当然不知道,所以南宛,我讨厌你!” 在南宛的记忆里,二十一岁之前她从没有见过父母和南媛,所以爷爷奶奶怎么会讨厌南媛? “怎么可能,你都没有来过西庄!” 069 白眼狼 杨南订婚宴到头来落了个笑柄,南家引以为耻。 即便南媛口口声声指责南宛,但当众撒泼的还是南媛,因此谁输谁赢显而易见。 宴席散场的时候杨家人亲送宾客,换了一袭礼服仪容端庄的南宛跟随李恒宜、薄黎往外走。 南母突然匆匆赶上来叫住南宛。 “阿宛,你留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忍了一晚上,南母终于忍不住了。 南宛朝薄黎看了一眼,薄黎挑起眉毛,“我们在外面等你。” 南母将南宛拉至休息室。 “阿宛,今天……” “南太太,如果你是因为南媛的事,那么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南宛打断南母的话。 南母面色一滞,眼底浮起哀色,“阿宛,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媛媛可是你亲姐姐!” “亲姐姐?现在才知道我是南媛的妹妹了?那么你们之前将我卖给沈家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我是南媛的妹妹?还有你们将我赶出南家的时候又有没有想到我是你们的女儿?” 南宛冷漠嘲笑,南母心有不平,终究也厉了眼色,“可今天要不是因为你,媛媛会这么失态吗?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作为一个母亲,南母终究还是偏心,她把南媛身上所有的难堪都归错到了南宛头上。 南宛麻木一笑:“既然都是我的错,南太太就不应该再来找我。” 她转过身往外走,南母追上两步哀戚咬牙:“南宛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你要反咬我们一口,倒不如我当年就掐死了你!” 南宛长睫一颤,顿住了脚步。 南母掩住面流泪,“你走吧,你走吧,你无情无义至此,我也不指望你还有什么良心,以后你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 话一落,南母就当先冲出了休息室,身子擦过南宛的肩臂,撞得她往一旁趑趄了两步。 她抬起头来,满脸恍惚。 什么叫白眼狼? 回了薄家,李恒宜对南宛道:“今天南媛出尽了洋相,所以你要争气一点。” 见南宛点头,她又道:“我看哪,你父母好像不管你。” “妈,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没走远的薄黎遥遥一喊,打断了李恒宜的话,“南宛,过来,回家。” “这死小子!”李恒宜瞪去一眼,拉住了南宛的手,指腹摩挲她中指上的钻戒,“这戒指什么时候戴上的?今天可真叫我吃惊。” 南宛知道薄黎做事一向不会经过李恒宜同意,但看李恒宜语气里没有愠怒,便也好声好气解释道:“我回学校的那一天薄黎给的,虽然我和薄黎相识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他在一些事情上比较低调,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伯母。” “可真叫我吃惊。” 李恒宜拍了一下她的手放她走了,回主宅的时候李婶淡淡微笑:“夫人果然是疼惜南小姐的。” 李恒宜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不是她疼惜南宛,而是南宛是薄黎喜欢的--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她无比清楚自己的儿子是真的喜欢南宛这个女生的。 薄黎做事一向独断,她管不了,而南宛成为薄家少奶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如此,南宛从此往后也就代表了薄家的颜面,就算平日里婆媳不是一条心,但在外头,她必须要维护儿媳妇的面子。 偏宅里,薄黎心情很好,脱了西装外套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南宛走过去,薄黎抛了一个抱枕给她,“怎么样,今天的戏好看吗?” 南宛将抱枕反扔给他,“你才是悠闲看戏的那一个。” “怎么着,第一次做坏人不习惯?” “薄黎。”南宛坐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今天我妈又骂我了。” “呦?” “我觉得……我不是我爸妈生的。” “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薄黎伸手敲她一个暴栗,“你不是南家生的是谁生的?” 南宛捂住脑袋愣愣看着他,她也希望是她胡思乱想了,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的父母会那么残忍对待她? 如今都什么年代了,哪里真的会有弃自己子女不顾的亲生父母? 她想不明白。 薄黎揉揉她脑袋,“别想了,去睡觉吧。” 他刚站起身来关了电视机,丁瑶瑶突然从门口出现。 “黎爷。”她急步走向薄黎,面色匆匆,“黎爷,我有话和你说。” 薄黎一看到她,脸色微沉,“你来干什么?” “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就几句话,真的,求你听我说完。” 薄黎扫了眼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皱起眉头喊来李婶。 丁瑶瑶急得拽住了他的手腕,“黎爷,说完想说的话,我马上就走,真的,一点都不耽误你。” 南宛还站在一边等着,她好奇这么晚丁瑶瑶又来干什么。 “南宛,你先上去睡觉。”薄黎朝她挥了挥手。 南宛上楼,在二楼过道里瞧见了开门出来的糖糖。 糖糖穿着睡衣一脸惺忪,见到南宛顿时欢喜地扑过去,“阿宛姐姐你回来了,小哥哥呢?” 南宛指指楼下,“小哥哥还有事,你先去睡觉吧。” “我去上厕所,姐姐你陪我去嘛。”糖糖笑嘻嘻拉住她的手。 南宛失笑,陪她去了厕所,等回来再路过二楼走道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叫声。 ------题外话------ 晚上老时间有二更! 070 流产 “姐姐,怎么了?”糖糖吓了一跳。 南宛听声音隐约觉得是丁瑶瑶,于是拍拍糖糖的后背送她回房,“我下去看看,你先睡觉吧。” 南宛下了楼,见丁瑶瑶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脸的气急败坏。 薄黎站在泳池边抽烟。 见南宛下来,丁瑶瑶抚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来,“你来干什么?” 南宛瞧了眼她有些红肿的眼圈,又瞧了眼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叹了一口气,“天晚了,你回去睡吧。” “要你管!” 丁瑶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过身想走,忽然又记起薄黎无情的话,眼底划过一抹狠辣锐光。 “即便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什么?” 没等南宛反应过来,丁瑶瑶突然扑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南宛下意识往后退,“你干什么?” “啊--”丁瑶瑶发出一声尖锐惨叫,长指甲用力划破了南宛腕上的皮肤。 南宛吃痛,想推开她,但考虑到她是一个孕妇,伸出去的手又硬生生收回来。 但是丁瑶瑶还是往后飞了出去。 高挑的身躯背朝后撞在沙发上,南宛赶紧去扶,她又自己站了起来挺着肚子猛然撞上了坚硬的茶几。 小腹顿时一阵抽痛,丁瑶瑶拧起眉头渐渐滑倒在地。 “来,来人啊--南宛要杀我的孩子--”她不忘大声喊叫。 玻璃窗外的薄黎惊而回头,看到丁瑶瑶捂着小腹蜷缩起来的痛苦模样,他脸色一沉。 摔了烟蒂,他赶至客厅。 南宛已经查看了她的状况,大惊失色,“流血了,快叫医生!” 丁瑶瑶怀孕才三个月,刚才撞得那么用力,此刻下体出血,大概怕是保不住孩子了。 那可是薄黎的孩子! 南宛心里难免滞闷,下意识看了薄黎一眼。 薄黎当机立断地抱起丁瑶瑶安置到沙发上,李婶被他们的吵闹吸引过来,乍一见丁瑶瑶下体出血吓了一跳。 “快去叫医生。”薄黎冷静吩咐李婶,“先别走漏消息,先去把医生叫来。” 南宛盯着丁瑶瑶身下越流越多的血,心里头凉了一片,“恐怕是来不及了。” 丁瑶瑶痛得面色苍白,额头有密麻的汗水淌下,一句话都说不了,只是死死抓住薄黎的手。 “刚才……”薄黎转头问南宛。 “她自己撞的。” 南宛太震惊了,这种狗血桥段居然也会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丁瑶瑶果然是个不折手段的女人,为了嫁祸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孩子。 “真是疯了。”薄黎将手从丁瑶瑶手掌里拽出来,面色突然变得冷淡,“我说了让你回去睡觉,怎么又下来?” 他摆摆手,让她回房。 南宛眼角的余光里一直是丁瑶瑶痛苦流汗的面容,双腿怎么也迈动不了一步,“这是你的孩子……” “不是,南宛,我说过,她的孩子不是我的。”薄黎斩钉截铁打断她的话,“但是不管是谁的孩子,我还不至于残忍到要剥夺这个无辜孩子的生命!” 南宛看着他严肃的面容,突然很想笑,“你的三观原来这么正。” “每个人都有原则。”薄黎伸指指住自己的心脏,“我有生而为人的最基本原则。” “但是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那我很遗憾,我会把她送出鹿苑。” “薄黎。”南宛认真盯住他茶色眼眸,“不是你的错。” 薄黎眉梢一动,看定她。 南宛知道,一定是刚才薄黎和丁瑶瑶说了什么,她才那么激烈地要撞掉自己的孩子--她已经濒临疯狂的界限。 但是刚刚薄黎看到丁瑶瑶匍匐在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刹那是错愕的,这表明他一直都不愿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一直都说过,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但是孩子是谁的? 南宛认真审视薄黎的眼,突然发现,薄黎一定知道丁瑶瑶孩子的生父是谁。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所以……” 南宛止住话头,看到薄黎俊美的脸上凝重渐渐松懈。 她走上前飞快地拥抱了他一下,“就当……是我撞了丁瑶瑶。” 薄黎伸手一抓,她已经极快地从她身边闪了过去。 这件事,李恒宜还是大半夜的知道了,她披着睡衣赶至偏宅。 丁瑶瑶已经稳住了身体状况躺在客房里休息,但是孩子流掉了。 南宛和薄黎并肩站在李恒宜面前。 南宛深吸一口气,站出去,“是我……” “我推倒了丁瑶瑶。”薄黎拽住南宛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身后,“妈,现在好了,孩子没了,可以把她赶走了吧。” 薄黎面色无畏,一派坦荡,背脊却是挺得笔直。 李恒宜看着这样子的儿子,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桩命案。 七年前,薄黎也是这样子挺直了脊背站到她面前,声线平稳道:“妈,我杀了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李恒宜眼底动容,半晌无言。 “妈,给个话吧。” “这是第二次。”李恒宜正色,“阿黎,但是我依旧觉得那不是真的。” “确实是儿子做的。” “不是薄黎!”南宛反拉住薄黎的手,一下子拔高了声音,“是丁瑶瑶自己撞的,她想嫁祸给我,牺牲了自己的孩子!” 没等李恒宜诧异,穿着粉嫩睡衣的糖糖突然从楼上跑下来。 “不关小哥哥和阿宛姐姐的事,是那个坏女人自己撞过去的!”她满脸愤愤不平,“刚才阿宛姐姐叫我去睡觉,我有点担心,就跟了过来,看到那个坏女人推了阿宛姐姐一把,然后自己撞倒了。” 她跑过去拉南宛的手,“你们看,那个坏女人给阿宛姐姐弄了伤!” 071 沐无花 南宛手腕上鲜明的两道指甲刮痕,出自丁瑶瑶无疑。 薄黎眼里一深,“这个死女人!” 李恒宜伸指扶住额头,突然觉得疲惫,“原来如此,但是那是一条人命。” 她留下丁瑶瑶也不全是因为丁瑶瑶肚子里不明血型的孩子,现在好了,那个女人自己撞掉了自己的孩子,她又有什么理由再留她继续住在薄家? 想了一会儿,她先让李婶带糖糖回房睡觉,单独留下了南宛和薄黎。 “你们要清楚,虽然丁瑶瑶自己撞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又是怎么样性子的人你们不会不清楚,既然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敢杀,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伯母的意思是?” “今天这事一闹,也算是和我们彻底撕破脸了,今后我们把她赶出薄家,她在外头会怎么诋毁你们的名声?” 豪门之家最怕的就是不实的流言蜚语。 任何捕风捉影的东西都能成为致命的冷箭。 “真是要命。”薄黎觉得烦躁,一脚踢开面前的茶几,“该死的女人,行了,你们都去睡吧,这事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阿黎,别乱来。” “我自有办法,妈,你快回去睡吧,别为了一个女人糟蹋了睡眠,多不值得。” 薄黎说了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他就让平四接走了身体虚弱的丁瑶瑶。 南宛问薄黎这是去哪儿,薄黎不说,关上车门就走了。 但是无论丁瑶瑶流产的事薄家怎么遮着,该流出去的消息还是流到了整个鹿苑。 穆流正在厨房里煮茶,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一抖,指尖被滚烫茶壶烫个正着。 赵云芝在客厅里唤他,“阿流,今天晚上有一个慈善晚宴,你去不去?” 穆流低头敛了神色,将茶煮好,端出去,一色清新茗香。 “妈,您尝尝,对了,刚才您说什么?” “今天晚上有一个慈善晚宴,我问你去不去,你要不想去,那妈妈一个人去了。” “我去。”穆流端起一杯热茶,轻轻吹拂茶杯里聚拢而来的茶叶,“七年了啊,是时候该一举拿下属于我们穆家的荣耀了。” * 闵安沐氏心理所。 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仔细端详躺在病床上的卷发女人,轻轻笑着:“真是个美丽的女人。” “她是蛇蝎,你当心。”穿着黑衬衣的薄黎坐在会客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把玩一个骷髅头模型,左看右看,都觉得相当没意思,“沐无花,你明明是个放荡心理医生,怎么喜欢外科医生的这种东西。” “薄少,这是一种乐趣。”沐无花轻拍一下丁瑶瑶的额头,“搞定了,保准十年之内没有任何问题。” 他转回身用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戴上一副黑色无框眼镜,衬着白皙的面容和微卷的褐发显得斯文极了。 “第二次了,薄少。”沐无花提醒薄黎,“不过我的第一次试验似乎没有失败。” “幸好没有失败。”薄黎将手上的骷髅头一扔,“我真想给长秀也来这么一次试验,该死的男人,居然喜欢上了皇信。” 沐无花禁不住笑了,“谁说男人之间就没有爱情了。” “他可以喜欢你,喜欢平四,喜欢陈骆,甚至可以喜欢我,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皇信?皇信是个残忍的男人。” “但是在信少主眼里,薄少和长秀或许也是残忍的人。” “他会伤害长秀,可长秀不会伤害他。” “不不不,这也是恰好相反的,信少主会觉得他不会伤害长秀,而长秀会。”沐无花伸手一指自己脑袋,笑得愉悦极了,“是不是觉得很复杂很奇怪,但就是这样,总是会冥想其他人的品性,这就是人啊,太正常不过了。” 薄黎不置可否,嘲弄一笑。 沐无花见他不言语,开了门请外头等候的平四进来带走丁瑶瑶。 等送走他们,沐无花才又说:“薄少,你刚才说丁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么请问是谁的?” “另一个男人的。” “我当然知道是个男人,女人是不会让女人怀孕的。”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薄黎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步伐,朝他伸出一根手指:“不出半个月,我会搞垮杨家,到时候还会需要用到你,这半个月内,你哪儿都不准去,留在这里听候我的调令。” 沐无花失笑,“薄少你这个人啊,总是这样,在你无条件使唤我的时候,你难道心里没有一丁点的愧疚感吗?” “呦,怎么着?” “我可不是你的仆从啊,我说过很多次了。”沐无花无奈地伸手卷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沐家的医生怎么都这么可怜,我那远在A市的哥哥沐莲雾就受到一位唐会长的压榨,我留在闵安居然成为了你的从属,不堪的命运啊……”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 072 喝酒聊天 平四将消了那一段孩子记忆的丁瑶瑶送出了鹿苑,南宛又打听了一下,见丁瑶瑶没有什么异常便放心回S市上课了。 那天早课,去班级去的有点早,在食堂买早饭的时候路过食堂前的广场,看到两个女生搂在一起……接吻。 较高的女生有一头很夸张的紫色短发,露脐装,超短裙,像极了不良少女。 等她买完早饭出来,只剩短发女生一个人站在广场上。 南宛多看了她两眼,实在觉得她很眼熟。 走过去的时候,女生转过了头,露出那张精致而冷酷的面容,斜飞入鬓的长眉带着一点点嚣张意味,一下子冲击了南宛的视觉。 她想起来了,这个女生不就是-- “叶繁?!” “呦,你还记得我呢。”叶繁轻蔑地勾起嘴角,“薄黎的未婚妻,好久没见。” “你怎么在这里?”南宛有些诧异。 “我朋友在这里,看看她。”叶繁瞧了眼她手里的早餐和教科书,“你是这儿的学生?” “朋友……” 南宛噎住,就是刚才和她接吻的那个女生吗?这年头同性朋友关系好到都可以放肆接吻了吗? 南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叶繁。 叶繁知道她在想什么,嘲笑:“怎么着,刚看到什么了,瞧不起人啊!” “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 “喂,你很欠揍啊!” “你说话的口气真的很像薄黎。”南宛朝她微微一笑,“不过好在你是个女生,既然来了S市,不会那么早就走吧。” “干什么?” “有空的话我中午请你吃饭。” “什么?”叶繁嗤笑,“我跟你很熟吗?” “不熟。” “那是为什么请我吃饭?” “因为我是薄黎的未婚妻。”南宛朝她扬起手来。 手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刺得叶繁眯起了眼睛。 等到中午时刻,两人一起坐在学校附近一家中餐馆的时候,南宛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请叶繁吃饭,嚣张跋扈的叶繁和她不是一路的,但是莫名的,她觉得她一点都不讨厌她,相反,她觉得叶繁是一个很友好的女生。 叶繁一边嘀咕南宛请吃饭这事,一边喝了点酒,酒后刺激了神经,她开始拍桌子大骂。 骂来骂去就骂一个人,那就是薄黎。 “那个杀千刀的玻璃,呦,简直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们大伙儿几个一起在机关大院里长大,那个死小子压根没把我当女生看过,踩坏我的玩具,拿虫蛇吓我,谁不听他的话就动拳头,小时候我们谁没和他打得鼻青脸肿过。那家伙,那家伙,就是一个变态加同性恋!” 南宛一口菜喷了出来,歪着嘴巴想笑,又使劲憋住。 “同性恋?何以见得?” “你是不知道啊,他有一个很要好的兄弟,是个日本人,叫什么日之长秀,呦,那关系好的,赤裸裸的攻受既视感!” “攻受……” “哈哈哈,我告诉你,日之长秀我见过,完全一小受!” “……” 南宛看着叶繁疯癫狂笑的模样,算是明白薄黎为什么会那么嫌弃她了,因为她的脑洞很大,YY人的本领实在让人受不了。 酒过三巡,叶繁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南宛只能把她扶到自己宿舍让她躺自己床上睡了一觉。 等叶繁酒醒已经是傍晚了,宿舍里只有南宛在,她坐在床下桌前亮着一盏台灯聚精会神看解剖学的图解。 叶繁稍稍探过头,看到南宛被柔黄灯光晕染出一丝暖意的侧脸,显得别样安静和祥。 睫毛垂下的阴影好像落着灯影,微微一眨就像划过了尘埃和时光。 叶繁有一刹那的呆愣,等再凑过脑袋看清楚南宛手里血淋淋的解剖图的时候,她顿时吓得惨叫一声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结实的木床咯吱咯吱一阵抖动,白色床幔摇摇晃晃垂下一个角。 “叶繁,你醒了?”南宛合上解剖学书,抬眼去看床上的人,正巧和叶繁望下来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叶繁先缩回了头,脸红了。 “我,我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寝室,你中午喝醉了,我把你扶到我床上睡了一觉。”南宛站起身来伸着胳膊去拉她,“既然醒了就下来,你都睡了一下午了,头不晕吗?” 南宛一戳,不小心戳到了叶繁裸露大半的大腿,叶繁一个激灵一脚踢在她手上,不客气道:“干嘛呢,想非礼!” 南宛手背被踢个正着,叫了一声缩回手,“你干嘛呢,下来了,都快晚上了,你难不成今晚想赖我这里了!” 叶繁听了利索地下了床,面孔白皙精致,哪里有半点酒醒后迷茫的样子。 “我得赶紧走了,该死的,居然和你喝多了。” “你有住的地方吗?”南宛问。 “你管不着。” 叶繁本就是个来去无踪自由自在的人,睡哪儿住哪儿这些事她从来没上过心思。 对于她而言如果实在找不到地方过夜,那么可以随便去哪个夜店嗨一晚上。 “哎呦,今天真是,居然跟个小女生喝多了,肯定说了很多胡话。”她敲了自己脑袋一把,骂骂咧咧往外走了。 073 他喜欢她(通知) “你去哪里?”南宛不放心地跟出去,拽住了叶繁的胳膊。 叶繁一甩,没甩开,又甩了一下,还是没甩开,回头怒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天都要黑了。” “我去西庄。” “什么?”南宛诧异地打量她,“你不是徐玄明的表妹吗?难道是西庄人?” “你丫才是西庄人。” 叶繁只是觉得西庄的古镇夜景很漂亮罢了。 “我就是西庄长大的。”南宛想起来很久没见小叔叔了,又回头看了一下课表,明天没有课,“我和你一起去西庄吧。” “什么?”这一回轮到叶繁惊讶了。 眼神接触到南宛嘴边的笑意,叶繁的表情渐渐趋于平静,淡淡地勾了一下嘴角。 “我想,薄黎是真的很喜欢你……” 呢喃声飘散在安静的空气里,南宛没有听到,只是匆忙收拾了一下东西拉着她出门了。 医大距离西庄古镇不远,有直达车可以到,且只要半个小时就够了。 六点许,西庄华灯初上,旅人来来回回,长街小巷尽是人流的喧闹声。 南宛带着叶繁穿梭在人海里,齐肩长发轻轻飘扬,散出淡淡的俏皮气息。 叶繁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快的身影,心里缓缓松懈下来,一向冷酷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 “吃面吗?”南宛回头笑问。 叶繁轻轻点了一下头,“随你。” “你喜欢吃什么面?” “随你。” “那真的随我了。” 坐下吃面的时候,南宛满头汗迹,熏得小脸红扑扑的,叶繁看了又看,忽然问:“你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带薄黎来玩过?” “差不多吧。” “你很开心?” “心情不算糟糕。” “南宛。”叶繁突然正了脸色。 “嗯?”南宛忙着吃面,连抬脸的功夫都没有。 叶繁认真地说:“南宛,你喜欢薄黎吧。” 南宛被一口面呛住了,连连咳嗽起来,咳得太用力,等抬头的时候已经面红耳赤了。 “你,你胡说什么!” “你喜欢薄黎。” “没有!”南宛一边抽纸巾擦脸一边连连摇头,“我怎么会喜欢那个自大狂自恋狂腹黑狂!” 叶繁看着她那个激烈的表情,冷笑一声,“我太了解你们这些人了。” 南宛抹去额头的汗迹,“我和薄黎假戏真做,没可能。” 她不承认自己喜欢薄黎,因为她从一开始就认为……她还念着姜斐然。 人们都说,初恋是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晚上她带着叶繁回南家老屋,叶繁睡下的时候她又爬起来,从桌上的一堆书籍里摸过那本《思念里的流浪狗》,翻开,那张泛黄的照片还静静躺在那里。 “姜斐然啊……”她深深叹息。 第二天一早,叶繁赖床,南宛洗漱好去了皇家武馆找皇信。 武馆三楼的私人套间里有客人,南宛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那位客人。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客人,白皙得过分的脸,琥珀如琉璃的大眼睛,纯净得像是看到了这个男人灵魂尽头的纯净。 他和皇信面对面坐着,正在喝茶,喝茶的器具很讲究,欧式象牙瓷描金祥纹杯碟。 那只托住杯碟的手极其漂亮,白皙,修长,纤细,像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南宛的突然闯入让皇信和客人都受了惊。 “阿宛。”皇信连忙站起来,对于她的到来又惊又喜,“你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你要回来我可以去接你。” 南宛恍若未闻,愣愣瞧住那位托着瓷杯喝茶的客人,“这个是……” “你好,我是木之长秀。”客人微笑着作自我介绍,“你就是信的侄女吧,不过我们好像见过。” 的确见过,南宛也没有忘记他。 这个正在小叔叔家里微笑喝茶的男人正是一个月前她在S市第二医院门口遇到的心脏不舒服的人。 但是他怎么会认识小叔叔? 南宛觉得脑子不够用,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好,我叫南宛。” “南宛……”木之长秀迷人地眨了一下眼睛,“好熟悉的名字……” 皇信面色颇有不自然,“阿宛就是黎爷的未婚妻。” “啊。”木之长秀显得很惊讶,继而恍然,“原来是黎的未婚妻,难怪,失敬了。”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他身上穿着棉麻材质的看起来很舒服的白色运动服,慢慢走到南宛跟前,突然朝她弯身鞠了一躬,直角90度,规矩极了。 南宛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黎的未婚妻,以后多多关照黎。”木之长秀直起身来微笑,“黎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想,他一定是喜欢你的。” 他是这两天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他一定是喜欢你的。 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说?难道他们比薄黎自己还要了解薄黎吗? 薄黎都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却一个个的都来告诉她他喜欢她。 南宛当然不信,只是出于礼貌向木之长秀点了一下头。 ------题外话------ 消息:pk输了,小妻四月二十六号下星期二上架o(╯□╰)o上架当天爆更三万,美人们开心吧(*^__^*) 074 泼你一盆水 南宛还没甩手,一盆凉水忽然从天而降。 “阿宛你不能这么无情!” 南宛抿紧嘴唇“咔嚓”一声开了门,推门就要进去,南母急急忙忙拽住她的胳膊。 “阿宛!”南母凄厉一声叫。 南宛推开她的手,继续掏钥匙开门。 “阿宛!”南母瞬间拔高了声音,眼圈泛了红。 “如果我说不呢?” “不,不是,阿宛,你知道的,我们是因为……”南母急迫地拉住了南宛的手,“阿宛,你帮帮媛媛,我求求你帮帮媛媛!” “哈!”南宛裂开嘴讽刺地笑了,“我和你们南家的关系?果然……” “阿宛,只要你肯出面承认你和我们南家的关系很好,就可以了。阿宛,妈就这一个请求,你帮帮你姐姐吧!” 南母为了南媛,收敛了咄咄逼人的高姿态,她是在恳求南宛帮这个忙。 南宛清清楚楚看到了南母眼底的无奈和酸涩,那是身为人母才有的神色。 “阿宛,是,那些事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但……但媛媛始终是你的姐姐,上回她的颜面已经一落千丈了,我希望你能帮帮她。阿宛,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了。” 南母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才腆着脸重新来找南宛。 那次杨南订婚宴,南媛实在丢尽了脸面,现在外面都在传他们南家亏待了次女,而长女也是个徒有虚名的泼辣小姐。 她为什么要来找南宛?她是吃饱了撑的吗?当然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南媛,她怎么会愿意亲自从闵安来到这个多年都不曾来过的小镇上受南宛的气! 南母面色变了变。 “南太太,你每次说的和做的都非要这么不一致吗?”南宛打断她的话,眼色凌厉了一些,“你与我说过很多次,以后和我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地在说完这些狠毒的话后又来找我。我真的不明白,南太太到底想怎么样?” “阿宛……” 南母也无法,只是今天过来找南宛,突然见到这栋老房子,心里觉得惋惜。 不过既然是杨至君的做法,那么身为准岳父岳母,南乾和南母也不能多说什么,而按照杨至君的说法,他这桩和黎爷的买卖是只赚不亏的。 那房子本来是他们要卖给杨家的,杨家突然又转让给薄黎,这让南家两老吃惊又愤怒,继而很尴尬。 南母的眼神透过南宛肩头仔细打量她身后那栋南家的临水老屋。 “什么事?” “阿宛,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 “真是稀奇,南太太怎么来我们这种小地方了。” 来人正是闵安南母,她穿着一身昂贵的贵妇套装,仪容精致,五厘米的高跟鞋托着她站在街边微微凹凸起伏的青石板上,显得她有一些局促和不安。 见到来人,南宛有片刻的错愕,“南太太。” “阿宛。” 车后门被人打开,一个人走了下来。 回头,见是一辆缓缓停泊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车。 南宛掏钥匙正欲开门,一道汽笛声忽然不轻不重地响起在她身后。 叶繁还没有起来,屋子大门紧紧闭着。 走出皇家武馆后,南宛给叶繁买了一袋豆浆直接回老屋了。 * 皇信觉得很可笑。 因为这层关系,皇信就必须要帮助薄黎吗? 木之长秀眨巴一下眼睛,天真道:“信是宛的叔叔啊,黎是我真正的朋友,所以你和黎应该是合作伙伴才对呢。” 皇信沉着眼没说话。 “那件事啊。”木之长秀笑意越发温柔了,“信,黎需要你的帮助,价格方面,都很好商量。我们时间很匆忙。” “我是说黎爷的事情。” “我们之间不是……” “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木之长秀从杯碟里抬起脸来,看到皇信冷毅的眼神,弯眉一笑:“信,你怎么了?” 送走南宛后,皇信的眼神依然没有松动下来。 “都是旧事,没什么好重提的。”皇信抿紧了嘴唇,就连眼神也肃然了一分,“你别多想,先回去吧,我和木之长秀谈完事就来接你吃午饭。” “小叔叔,你和木之先生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阿宛。”皇信扶住她,“你在想什么?” 脑子里隐约划过了什么东西,她突然感到太阳穴剧烈一跳,脑袋闪疼了一下。 南宛摸了一下脑袋,“七年前……” 南宛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七年前”这个时间段很敏感,好像曾经发生过什么大事。 七年前。 “七年前就认识了。” 南宛古怪地看着他,“小叔叔好像很了解木之先生,你们是老朋友了?” “但是我记得他心脏没有问题。”皇信皱起了眉头。 “一个月前我在医院门口看到他,他捂着胸口对我说心脏跳得很厉害,有些疼。” “心脏病?”皇信眉梢微微往上扬了一下,随即又趋于平静,平淡无波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心脏病?” “我知道,他有心脏病。” “阿宛,他是一个特殊的人。” “朋友?”南宛见小叔叔半天没回答,替他说了一种关系,“怎么回事嘛,两个男人,除了朋友还有别的关系吗?小叔叔你怎么傻半天?” 七年前的那场背叛般的杀戮好像被抛在了脑后,木之长秀没提,皇信也没提。 几次往来和简短的谈话后,皇信终于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木之长秀好好地坐在一起聊天了。 三顾茅庐之后,皇信终于肯见他一面。 他始终相信,皇信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同样的,木之长秀也紧张,但是他保持住天使般干净的笑容,一次被赶走后隔天再来。 七年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他紧张得开始后背流汗。 第一次,皇信打开门看到那双琥珀如琉璃的眼睛,以为自己是做梦,但是木之长秀朝他温软微笑的时候他的心脏重重一跳。 只是自从上一回薄黎来找过他之后木之长秀也寻来了。 他要怎么样形容自己和木之长秀的关系?说实话,他不知道。 皇信看着她,半天都没有回答。 皇信送她出门的时候她拉住皇信小小的八卦了一下,“那位木之先生和小叔叔什么关系?” 她看着木之长秀的眼里依旧带一点点惊艳。 她隐约记得薄黎提到过木之长秀这个名字,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是那样一个惊世美人般的人物。 南宛摆摆手,“既然小叔叔有客人在,那我就不打扰了,我那也有个朋友在,我先走了。” 木之长秀招呼皇信继续喝茶,皇信询问南宛是否要喝点什么。 075 故人归来 “对不起,阿宛。” “我以为你死了。” 她的手掌终究没有落下去,近到姜斐然脸颊的时候蜷缩起来。 姜斐然不躲不避,笑看她。 南宛也笑了,走上前仔细看着他,突然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姜斐然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和以前一样透出一丝病态的苍白,“是我,阿宛,我回来了。” “姜……斐然?”她又唤了一声,声线依旧颤颤抖抖的,“是你吗?” 就是他,姜斐然,在阔别了三年之后,他终于又回来了。 只一眼,南宛眼底湿润了。 南宛举起手里的照片和面前的男人对比了一下。 “姜斐然?”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怀疑和不确定。 不是做梦,那么眼前的人真的是-- 南宛瞪大了眼睛倒退一步,伸手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疼得她手指又抖了抖。 她在做梦吗? 这个男人…… 南宛长睫一颤,握住旧照的手紧了紧。 “阿宛,好久不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的脸色隐有苍白,眉眼清秀,但微显孱弱,皮肤很白,头发很黑,在极其热烈的阳光下,他的神情显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病态。 男人站在距她三尺见远的街边,目光微微迷离地看着她。 站起身来,她的视线里忽然多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 平地上,南宛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里紧紧抓着那张泛黄的旧照,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大惊,然后连忙跑下了楼。 南宛这个女人居然从二楼跳下平安无事?刚才那招滚地消力的……是功夫? “南宛--”楼上的叶繁看得目瞪口呆。 “砰”一声重响,南宛单脚着地,然后借势就地一滚,人足足朝前滚了三圈才散去了那股自高处落下的巨大冲击力。 叶繁捞得满手空气,骇得面色发白。 但是自由落体的速度太快了,就在南宛跃下窗台的那一刻就直直往下跌落了。 “喂,南宛,你发什么疯--”叶繁变了脸色,吐掉豆浆连忙伸手一捞,想抱住她的身躯。 南宛大惊,下意识伸长了手臂纵身一跃,竟直接擦过了窗台边的叶繁跟着飘落的照片跳了下去。 照片顺着风轻飘飘地往下落了下去。 南宛生气了,使力一扑,叶繁冷笑,在她扑上来之际双指一松。 “叶繁!” “你不说我就把它从楼上扔下去。” “跟你有什么关系?” “喂,我问你,到底是不是初恋?” “你快还给我!” 叶繁手臂向上一提,南宛扑了个空,怒了。 南宛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了,立刻扑过去抢照片,“你偷看我照片干什么!还给我!” 叶繁两指夹住照片朝她扬了扬,“这不是你的初恋你干嘛要和他合照?” 照片上是南宛和姜斐然的合照。 叶繁用嘴巴衔住豆浆,一只手从身后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这个是谁?” “什么?” “谁要你管了。”叶繁接过豆浆一点都不客气地撕了个口子喝起来,“对了,你有初恋?” “谁说不是债主呢。”南宛叹口气,将豆浆递过去,“喝了这个,吃了午饭,我就不管你了。” 叶繁吊儿郎当翘着腿坐在窗边,整个人摇摇晃晃,一色冷酷,“呦,还是你的母亲呦,我怎么觉着是你欠了八辈子的债主呢!” 其实南宛有些生气叶繁往南母身上泼水的事,毕竟怎么说,南母还是她的母亲。 * “阿宛啊,我回来了。” 白衬衣男人看着看着,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然后又轻轻咳嗽起来。 老屋的二楼窗畔出现了两个女生,长发女生皱起眉头指责紫色短发的女生往下泼水的事儿…… 下属下去了,白衬衣男人这才重新抬眼将视线汇聚在对街那栋老屋上。 “是,三少爷,请稍等。” “对了,听说木之家的少爷也在这里,正好,传个话给他,说我要见他一面。” “是,三少爷。” “我说,茶凉了。”白衬衣男人轻轻挥手,将面前的一只杯盏推上前,“换一杯新茶吧,锡兰红茶,茶杯也换掉,红茶里不用放方糖。” “三少爷,您说什么?”侍立在男人身后的黑西装下属恭敬询问。 “她好像变冷漠了……” 长街对面的茶楼上,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遥遥对视南家老屋,不动身影半天,良久才收回视线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垂头,又满心哀伤,眼泪就那么掉落下来。 南母独自站在门外打了一个寒颤,嘴唇都气白了。 南宛心里叹了一口气,瞧了眼浑身湿透满脸难以置信的南母,什么话也没有,直接回了屋关上大门。 叶繁啊,果然和薄黎一样胆大妄为。 南宛也愣了愣,待到反应过来,她看到了二楼窗畔露出的一个紫色脑袋,还有那个没收回的大红色水盆。 “哗啦”一声脆响,满盆水尽数泼到了南母身上,南母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华贵的身子在冰凉的水花中颤了一颤,然后满脸的茫然和恐慌。 076 过往 最近更的有点少,因为要存稿码首订的三万更,美人们见谅,请稍微忍一忍。 ------题外话------ 南宛无言以对。 “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管得着吗?”叶繁翻了个白眼,“依我看,楼下那个骚年就是你的旧情人,捂那么严做什么,窗户纸一捅就破的。” “叶繁!” 叶繁坐在窗台边,笑得欠扁,“你猜,这对我来说可能吗?” 所以她对叶繁说:“第一,不要过问我和下面那个人的关系,因为我们只是旧识罢了。第二,不要把这件事透露到鹿苑,我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南宛不得而知,所以在三年后成长起来的今天,她也不想招惹这些家族过分显赫的人。 那么姜斐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很奇怪,在这江南一块,她从没听过哪个城市里有一户姜姓豪门。 不管那些解释是真是假,有一点始终是肯定的,那就是姜家的名门地位。 后来姜斐然一声不吭地走了,爷爷奶奶解释说他家里有急事,所以才不告而别。 五年前姜斐然刚来西庄的时候她就听爷爷奶奶提起过,姜家是大户,姜斐然是姜家的三少爷,因为年少体弱所以家族才送他来这古镇休养的。 而姜斐然的出现完全超出了南宛的想象,她只能故作镇定地追在叶繁身后笑骂,但是心里又隐隐担心些什么。 他可是听说过薄黎的名声的。 他禁不住轻吁一口气,阿宛的未婚夫原来是那个男人。 而他别的话都没听清,唯独记住了“薄黎”这两个字。 姜斐然站在门口,眼见南宛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任何动作都没有。 堂屋的门摇摇晃晃地被风吹得阖上了。 南宛闻言冲进堂屋欲打叶繁,叶繁哇一声往楼上跑。 叶繁站在堂屋里一直看着他们,此刻见南宛要进来,又见姜斐然不肯走,她干脆幸灾乐祸地喊了一声:“喂,骚年,南宛的未婚夫是薄黎,闵安鼎鼎大名的黎爷,你要想扳倒他,难!” 南宛拿了照片转身就要回屋。 “你没必要知道。” “很多时候,我都身不由己,阿宛,你不能因此而责怪我。”姜斐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旧照还给她,“能告诉我,你的未婚夫是谁吗?” “可是你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一声。” “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再次回来的。” “你回来干什么?”南宛推开他,退后两步。 他的胸膛精瘦,她靠着觉得孱弱,但是一抬头她只瞧见了他精致的下巴--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原来那么高,或者说这三年来他长高了不少,他像个男人一样拥抱她,熹光迷蒙的眼睛里有了一股陌生的侵略和掠夺感。 南宛静静伏在他怀里,对于他的拥抱她显得很陌生。 姜斐然顺势搂住了她,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不管你信不信,三年来我都在想你。” 南宛反手去夺旧照,姜斐然扬高了手,南宛猝不及防,猛地扑进了他张开的怀里。 “变得话多了。” “哪里变了?” “你也变了,姜斐然。” 姜斐然怀念,“我现在回来了,阿宛,不管你有没有变,有没有订婚,我都回来了。” 照片上的两个少年歪头微笑,一派青春韵味。 “阿宛,你好像不一样了。”姜斐然伸出手,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张老照片。 姜斐然轻轻吁出一口气,苍白的眉眼一如往昔,南宛瞧着他,像是瞧见了三年前的那个少年。 “姜斐然,这不是玩笑。” 姜斐然笑了一下,小心翼翼查看她脸上的表情,“不要开玩笑,阿宛。” 三年罢了,她才二十一岁,不是吗? 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买豆浆,看着她和一个贵妇说话,看着她上楼,又看着她和那个短发女生挣扎,最后看着她为了那张照片从楼上跳下来。 “阿宛,我刚刚看到你从楼上跳下来了,就是为了我们的这张照片,所以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 他眯起眼睛,显得难以置信。“怎么会?” 南宛抬起左手,左手上闪耀的钻戒亮得刺了姜斐然的眼。 “但是,我有未婚夫了。” “这三年,我很想你。” “为什么突然回来?” 南宛伸手一触,触到了他略显温凉的皮肤。 他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虽然眉间依旧苍弱,但姜斐然还是那个姜斐然。 但是现在,姜斐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三年了,南宛差点就忘记他了。 五年前,姜斐然从一个大都市来西庄养病,养了两年忽然就不告而别,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要不是建房邻居还记得这个清秀而苍白的男生,南宛都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美好又很荒诞的梦。 077 秘密会见 姜斐然在西庄留了三天,分别找了一次木之长秀和皇信。 皇信依旧是一派正装,面色严谨,煮一壶茶,替姜斐然斟上。 茶水散出的热气袅袅升起,浮了姜斐然的眼。 “信少主,七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过。我记得你是先我一年来的西庄,你看起来在这里过得很好。” “三少爷也一点都没变,您的病好像没有任何起色。”皇信端坐在他面前,冷毅的嘴唇抿出一道肃然的弧线,“您今天来找我,是为了阿宛?” 身为南宛的小叔叔,皇信是很清楚姜斐然的。 姜斐然是在他定居西庄一年后才出现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南宛结识了姜斐然,两个人成了朋友,南宛经常会在皇信面前提起姜斐然。 只是那时候的姜斐然虽然苍白孱弱,但不大爱说话,连眉眼都是沉静的,而如今的姜斐然,清明而又迷离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些别的情绪,透出一丝别样的侵夺。 “我们之间的恩怨和关系,我觉得最好不要扯上阿宛,阿宛不仅是我的侄女,还是黎爷的未婚妻,动她等于动我皇家,也等于动了薄家。” “皇家和薄家。”姜斐然神色不变地微笑,然后掩住嘴唇咳嗽起来,“信少主,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你之前所做下的使命,这就是你接待我的态度?” “如果是因为阿宛,那么很抱歉,我无法继续和你合作。” “信少主很执着,其实你知道我不会伤害阿宛的。” “您是姜家的三少爷,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白的少年。” “我见过木之少爷了。”姜斐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口腔里漫开绿茶的甘醇味,这种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信少主,您知道我不喝绿茶,只喝锡兰红茶。” “这么多年了,我不会记得三少爷的口味。”皇信肃着眼神微微冷笑。 “可我还记得阿宛的喜好,她喜欢看一些文艺的书,喜欢喝豆浆,爱笑,对医理知识很感兴趣。” “我再说一遍,她是黎爷的未婚妻。”皇信皱起眉头。 “我知道。”姜斐然垂眉笑,“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掠夺和侵略。” 皇信凝视低眉垂首的姜斐然,不再言语,他是男人,他能感受到姜斐然平淡话语里的强势掠夺--他以孱弱的外表、强大的心理回来扩张势力了,还有带着一股子对阿宛的势在必得。 * 周末,薄黎亲自驱车来接南宛回薄家,南宛坐进副驾的时候眼一瞥,突然瞧见身后有人在偷拍他们。 她当即又退出车厢往那两个偷拍的人看去,薄黎拉她一把,直接将她拽进车里。 “你干什么呢,快上车。”眼角余光瞄到车外的情形,他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两个狗仔罢了,你坐好,我要开车了。” “为什么有人偷拍?” “我可是薄黎,有人偷拍不正常吗?” 南宛想想也是,也就不计较外头跟踪而来的记者了。 “对了,今天晚上在穆家有一场晚宴。”薄黎提醒道,“除了鹿苑的其他三家之外,玄明的表妹叶繁也参加,还有,穆家还请了其他几位商家。” 薄黎说起穆家的时候口吻里带了丝丝寒意,南宛没注意到,只记清楚了“叶繁”这两个字。 “叶繁?!” 叶繁前两天就回闵安了,但是姜斐然的事被她看在眼里,南宛最担心她到时候兴起捅破了点什么。 “是啊,那个怪力嚣张的家伙,前几天突然住到了玄明家,真是晦气。” 他和叶繁一直不对盘,所以叶繁突然住到了徐家,薄黎为此嫌弃了一天。 南宛却心里一惊,叶繁搬到了鹿苑小住…… “她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那个家伙能说什么?”薄黎冷漠勾了一下嘴唇,“怎么着,你干嘛对那个家伙这么关注?” “没什么,都是女生,所以问问。” 回到薄家还很早,下午三点,穆家的晚宴还没开始。 南宛习惯性往糖糖的房间走,薄黎叫住她,“糖糖不在。” “她去哪儿了?” “前几天我外婆家有点事,我妈让人把糖糖送回北都住一段日子。” “你外婆家……” “糖糖是北都人。”薄黎毫不避讳地告诉她糖糖的身世,“她的父亲是我的亲舅舅,所以她是我的表妹,嫡亲表妹。” 南宛吃了一惊,她从没想到糖糖的身世会是这样。 但是糖糖既然身为北都李家的小姐,为什么却一直住在薄家?对此,薄黎没再解释,只是让南宛回房换件衣裙。 078 穆家晚宴 今日穆家这场晚宴虽然是低调的家宴,但是出席的人都似乎带了一种比较的心态,个个都盛装打扮。 薄黎身穿黑色高定西服,暗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短发往后梳起,露出精致饱满的额头,衬得斜飞入鬓的长眉张扬极了,就连眉上那道残缺的微龙疤痕都透出一股子的霸气,像是宣示了他满心的魄力和骄傲。 南宛站在他身后,及膝的缎底紫纹连衣裙衬出满身沉静,与薄黎那一身不是情侣款,却比情侣款更妥帖。 薄黎望向灯光明亮的穆宅,一边露出张狂的冷笑,一边朝身后的南宛伸手,“不要站在我身后,站到我身边来。” 南宛上前,与他比肩而立,嗅到了他身上淡而冷的雅香。 “伯母呢?” “她已经过去了。”薄黎看定她的眼,“我告诉你,今晚上即便演不下去,也要把这场戏给我做足了。你是我薄黎的女人,哪怕是假的,你也不能怯场。” 他突然眉目灼灼地警告她今晚的事态,让南宛觉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我觉得你和穆家像是要打仗一样,明明不是邻里吗,为什么你表现得比天敌还要天敌?”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鹿苑里的人到底有多虚假。”薄黎曲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眼底莫晦如深,“撑死了也要给老子把这场戏演下去。” 南宛很好奇,“你一直在说演戏,那么能告诉我到底要演什么?” 她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薄黎伸指点在她额头,残眉微微一扬,“那天我把你从雨里捡回来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什么你难道忘了吗?我说,跟我一起复仇吧。” “你对穆家有仇?”南宛显得不可思议。 云姨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她送她的玉镯她还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了,还有穆流,那个斯文君子般的男子,会得罪薄黎? 看到南宛怀疑的眼神,薄黎不客气赏她一个暴栗,“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记住,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质疑我的仇恨,唯独你不可以。” 她不可以的原因不是他喜欢她这类俗由,而是--她没资格。 南宛迷茫,她越来越看不懂薄黎了。 他帮过她很多,她承认她感动过,可是有时候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总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而他站在阴谋的漩涡外笑看她在里面垂死挣扎。 薄黎牵住她的手往穆家走。 吴妈恭敬迎了他们,“薄少爷和少奶奶来了,快请进,薄夫人早已到了。” 鹿苑四位太太坐在一起喝茶,相谈甚欢,笑声不断。 叶繁很野性地露着她那头夸张的紫色短发,穿着一件黑裙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 薄黎和南宛进门,她稍稍抬了一下头,南宛朝她打了个招呼。 叶繁瞥到薄黎冷酷的脸,轻哼一声转过了头。 “阿黎和阿宛来了。”穿着白底绿梅旗袍装的赵云芝一眼看到进门的两人,先出声打了个招呼,“果然是金童玉女,我一见到他们就觉得眼前一花,气质真是出众。” 李恒宜一听,笑意畅快了许多,“我家那个死小子还是一贯那个德行,倒是阿宛,真是越看越喜欢,也越看越懂事。” “就是说,我看着也喜欢。” 赵云芝一附和,沈母和叶氏也点了一下头。 沈母一向喜欢南宛,自家儿子又还是个单身,一对比之下,有些惋惜,没等她感慨,沈世旭进来了。 赵云芝一见沈世旭,也是连声夸赞,“世旭也是越看越好看,果然长大了不一样。” 沈母没好意思接受赵云芝的夸赞,“你就别说笑了,我们家世旭我还不清楚嘛……” 李恒宜转过眼轻笑了一声,很轻的笑意,像是一道轻轻的嘲弄,打断了沈母接下去的话。 沈母看了李恒宜一眼,李恒宜不看她,站起身招呼南宛往外边走了,“夏天吹多了空调也不舒服,阿宛,你陪我去外面散散步。” 出去前还不忘嘱咐薄黎一句:“等一下吃完晚饭就别出去了,和玄明好好待在鹿苑。” 薄黎不和太后唱反调,应了声问赵云芝,“穆流呢?” 他的眼里没有别的情绪,看着赵云芝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赵云芝一边招呼沈世旭过来坐,一边站起身来亲昵地想拉薄黎的手,薄黎侧身避过,声音薄凉:“您还是别了,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也不是以前的小子了,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吧。” 一点面子都没留给赵云芝。 赵云芝面露尴尬,但随之一笑,顺势拍了拍身前沈世旭的肩膀,“阿黎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跟人亲近。不过说起来,世旭还没找媳妇呢?” “还没呢。”沈母答。 沈世旭在一边笑着,“现在的姑娘都很优秀。” “对了,玄明也还单身吧?”沈母转而问叶氏。 叶氏微微一笑,还没回答,叶繁吊儿郎当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我表哥就算找了表嫂也不会和你们说的。” 沈母纳闷,“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太烦了,抓住一个人就想问候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上问到祖辈,下问到儿孙,是个人都怕的吧!” 鹿苑的这圈小辈里,打小就出叶繁和薄黎这两个祸害,如今多少年过去了,这嘴皮子还是一样利得紧,全然没有一点尊老之态。 “小繁!”叶氏轻咳一声做警告。 “得,我走远点,不碍着你们。”叶繁风一样飘至薄黎身边。 薄黎扫了她一眼,不打算与她搭话。 她却突然心情大好,小声道:“咱们闵安鼎鼎大名的黎爷,您可小心--” 079 不速之客(上架事宜,必戳) 明天早上九点五十五分,我们不见不散。 我就一句话:【陪伴是最温柔的守护】,也许说来很矫情,但是你们的留言和鼓励对一个作者来说极其重要,你们不离不弃,我也一定在这里不走不逃。 另外,因为各种原因,箬水一路走来极其不容易,所以在此特别感谢一下陪伴我的【FS】的基友们,还有一直支持我的栋栋、鑫鑫等美人们,特别感谢你们! 明天小妻上架,首订时间定于早上九点五十五分!不要错过哦。首订当天凡是订阅又留言的一律奖励25个币币,奖励会在首订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发放。 ------题外话------ 他惊讶地笑了起来,但笑意只是一瞬,白雾弥漫的眼底骤然间升腾起锐利寒光。 薄黎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茶色瞳孔倒映出面前女子娇俏的身影,逐渐缭绕开迷蒙的白雾,像荒野突然起了风。 徐玄明也脸色一变,慌忙去看身边的薄黎。 “有没有搞错!”叶繁睁大了眼睛叫了起来。 一个漂亮又俏皮的女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会笑,和瓷白寡淡的南宛是两种人。 那是一个女子,和穆流一样微卷的长发,瓜子小脸,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身上一袭白色抹胸小礼服,很好衬出了娇小又玲珑的身姿。 他微微笑着,在餐厅口站住了脚步,伸手引导身后的人走上前来。 大门打开,率先走进来的是穆流,微卷的头发,颀长的身姿,笔挺的白西服,无一不散出一股白兰花似的儒雅气质。 两道脚步声从门边传来。 薄黎和徐玄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转头向厅门。 “我就说呢,小繁误会了阿宛和世旭的关系。”赵云芝见吴妈朝自己打了个手势,笑意深邃地站起身来,“正好,阿流回来了,晚宴要开始了。” 哥哥?薄黎冷冷扫了她一眼,这称呼可真是够掉一身鸡皮疙瘩的。 “世旭哥哥是哥哥。”南宛道。 薄黎收回了要杀死叶繁的冷眼,朝沈世旭意味深长的一望--这个沈胖子,可真会做好人。 席间气氛总算缓和了许多。 李恒宜和叶氏同时松了一口气。 沈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啊,我和阿宛的母亲是朋友。” 南宛诧异地看向沈世旭,沈世旭朝她温温一笑,又问沈母,“是不是,妈?云姨,您别误会。” 一直没说话的沈世旭突然道:“小繁妹妹的话可能有些不对,我妈和阿宛的妈妈是朋友,所以阿宛和阿黎订婚前来过我们家。” 说罢,又去唤吴妈,“去将我珍藏的八十年代的红酒拿过来,另外打个电话给少爷,问问他什么时候带客人过来。” 赵云芝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你们看,一时间聊得高兴我都没给你们上酒饮,都要喝点什么,我让吴妈去取。” 常言道做人要会看眼色,可偏偏叶繁是一个脱离世俗的人,怎么反叛气死人怎么来。 南宛和李恒宜的脸色也很是尴尬。 “小繁小繁!”徐玄明见薄黎脸色沉了下来连忙狂拽叶繁的衣袖,他的小祖宗呦,想找死也得给自己留条全尸,他看薄黎的眼神都能分尸了。 “喝什么水啊,事实,哎呀,恐怕云姨还不知道呢吧。”叶繁铁了心要搅局,脸上挂满了恶意的笑容,“云姨您可不知道,咱们闵安的黎爷可真是厉害,把沈胖子的准未婚妻都抢了……” 叶氏连声咳嗽了两声,“玄明,给小繁倒点水喝。” “听说南宛以前是沈伯母家定下的儿媳。”叶繁哪壶不开提哪壶,硬生生打断了大家的欢笑声。 席间众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呦,这才是媳妇的样儿。”薄黎勾了一下嘴角,趁机打了她一个暴栗,“以后记住了没有?” 南宛一听,也知道李恒宜的意思,配合地喊了一声“妈”。 李恒宜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先前她不待见南宛的事儿,故掩了话。 “其实是阿宛这孩子怕羞。”李恒宜适时接过话茬,“其实她和阿黎订了婚了,该改口叫我和国阳爸妈了。” 对面的赵云芝听见这话,奇道:“之前我见阿宛叫恒宜为伯母,现在叫秋悦也为伯母,这……” 南宛连忙转头致歉,“不好意思,伯母,撞到你了。” 沈母轻拍她后背,“阿宛,你在和阿黎闹什么,这么开心。” 伸手要弹她暴栗,她眼明手快地躲开,又好巧不巧后脑勺撞到了右手边的沈母。 薄黎见她笑,也笑了一下,略带讥诮,“你倒是挺开心。” 南宛全程瞧见了他们的互动,乐得笑了一下。 他这个表妹啊,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了,他欲哭无泪。 叶繁一巴掌打回去,重重击在徐玄明大腿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叫起来。 坐叶繁身侧的徐玄明轻碰她一下提醒她别乱说话。 “这么神秘,是谁?”叶繁正无聊,听赵云芝这么一说掀起了眼皮,“别是什么老头,那多无趣啊。” “阿流去接一个重要的客人了。”赵云芝笑得温婉而深邃,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薄黎,“这个客人就是我先前与你们说的商客。” 李恒宜问:“阿流怎么一直都不在?他去哪里了?” 晚七点,除了穆流,众人都入座餐桌。 “你会知道的。”薄黎眯起眼睛继续抽烟,“总有一天。” 赶走沈世旭,徐玄明问:“阿黎,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原因吗?” 徐玄明怀疑这个胖子到底是不是正常人,还是身上肉多了就百毒不侵了。 但沈世旭每一次都不生气,甚至微笑。 就像现在,薄黎一见着沈世旭狠话就一堆堆。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薄黎做事,知道他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也知道他仇恨穆家和沈家,关于那么深刻的仇恨原因,徐玄明一直不得其解。 “阿黎。”徐玄明见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提醒薄黎别做过头了。 “还在演戏,就咱们三,胖子你不累吗?”薄黎冷了脸色逼近一步,拿手轻拍了两下沈世旭的胖脸,“这脸皮够厚的,我要是给你割下十斤肉,你是不是会要脸一些?” 沈世旭掩住嘴轻咳一声,“阿,阿黎,我看最近的对内外贸易数额和商品有些不对,我们会长说要严审,对各个港口也要严重把关,这段时间你还是别……” “老子的女人好不好关你屁事!”薄黎转回身用手拿开烟蒂,朝沈世旭喷了一脸烟雾。 沈世旭面色不变地温和问:“阿宛妹妹还好吗?” 薄黎转头冷冷扫去一眼,徐玄明马上闭了嘴。 “阿黎,你总是这么直白。”徐玄明耸了一下肩,笑哈哈,“不过,‘干’这个词可不是随便说的,被你未婚妻听到了可就不太好。” “胖子,我警告你,别插手我的事,不然老子连你一起干!” 门廊前的灯光明亮,映出薄黎面色如雪般冷冽。 “依我看啊,阿黎和玄明比较好。”沈母始终担心自己儿子受薄黎欺负。 客厅里的赵云芝和沈母、叶氏望过去,掩嘴笑,“说到底这些孩子一起长大,关系就是好啊。” 三个人站在穆家正厅前的廊柱下,气氛有些凝固。 徐玄明看了沉默抽烟的薄黎一眼,对沈世旭笑道:“挺好的,不劳你费心了。” 薄黎背过身去看今晚朦胧的月亮,从身上摸出火柴盒擦亮了一根烟。 “阿黎,玄明。”沈世旭肥胖,今日也穿了正装,不英俊,倒显得憨厚无比,他朝他们笑了一下,脸上挤出了一堆脂肪,“你们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沈世旭见他们出去,也跟了过去。 “他好像不在。”薄黎摆摆手,“出去再说。” “阿黎,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徐玄明摸了一下自己被拳风扫到的左脸,朝赵云芝那边抬了一下下巴,“看到穆流了么?” “真是扫兴。”薄黎推开徐玄明整理衣襟,“她下次再那么撩拨老子,老子打断她的腿。” 叶繁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跑了。 他来不及喊疼,下意识拽住薄黎一拦,“你又和小繁说什么了,她是我妹妹,你就别记她的仇了。” 薄黎一拳揍上来,叶繁猛地将徐玄明当挡箭牌推了出去,可怜徐玄明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左脸就擦过了薄黎的拳风。 恰好徐玄明穿着黑色正装笔挺帅气地走进来,叶繁一溜烟躲到了他身后,“哥,薄黎吃错药了,他个神经病,要揍我!” 薄黎欲提她衣领,她一扭身从他手掌下溜了出去。 “你这变态。” “小心--”叶繁的声音越加小了,“被戴绿帽子。” 叶繁故意卖了个关子,薄黎最看不惯她这副小人得势的模样,扯住她喝问:“给老子说清楚。” 080 原来我也爱他 三万肥更做首订,希望妞们多多支持(*^__^*)今天订阅加留言的都有25个币币奖励~ ------题外话------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七年前的薄黎到底是什么样的。” 赵矜背靠门扉,锁住了门锁,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地安静下来。 这一切的一切,鹿苑里的人全都沉默,能为她揭开所有谜底的,只有赵矜。 她不可否认,她真的很想知道薄黎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和赵矜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在赵矜抓住她的那一刻她是可以反抗的,但是在听到她说关于薄黎七年前的事情,她的力气忽然全都消失了。 南宛倒跌着背上墙壁,紧紧盯牢赵矜疯狂而仇恨的眼睛。 “南宛你给我过来,你一点都不了解薄黎和我的过去,既然那么多人都瞒着你,那么我来告诉你。”赵矜将她狠力拽进隔壁的一间客房里,眼神阴冷,“七年前,薄黎和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宛想去扶叶繁,被暴起的赵矜伸手一抓,拖出了房间。 “叶繁!” 叶繁察觉到她不对劲,伸手想抓她头发,赵矜先扑过来,撞得叶繁一下子倒跌进了房间里。 赵矜一直以来紧绷的一根神经忽然被叶繁刺激地断掉了,她的情绪在那一刻失控了。 “因为我也是疯了!我疯了!”赵矜突然指着自己胸口大叫,“我疯了才会喜欢薄黎,才会混在你们这群非正常人类中间博取你们的喜欢和同情!天哪,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你才是心理有疾病吧,薄黎有病,你还喜欢他干什么?” “叶繁!你疯了!”赵矜疼得眉头直皱,怒气升腾,“你就是个神经病,不仅是你,薄黎也是,还有沈世旭、徐玄明,包括我表哥,你们鹿苑的人没一个正常!” 叶繁一边将南宛拽进屋子里,一边朝赵矜飙过了一记无影腿,打得赵矜朝前一倾,撞在了墙上。 “我靠,南宛,你终于来了!还有你,赵矜,你来干什么?给老娘滚出去!” 叶繁一下子从里面冲了出来。 南宛不屑同她说话,绕过她直接开了卧室的门。 “神经病。” 到门口,赵矜松开挽着她的手,眼底寂寂,“你以为你能霸着阿黎多久?” 另一边,赵矜欢欢乐乐地领着南宛去见叶繁。 叶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笑着道:“阿黎你坐会儿,我上去叫玄明下来。” 薄黎嘲笑:“赵矜怎么还是这样,进别人家像进自己家一样。” “小繁啊,在房间呢,我带你去。”赵矜再度缠上来,对着叶氏那边喊:“伯母,我先带阿宛去看小繁了。” 南宛按住赵矜的手一拂,皮笑肉不笑:“我找叶繁。” 赵矜亲亲热热地挽住南宛的胳膊,一边同她说笑一边催促薄黎,“黎哥哥快进来。” 南宛看了薄黎微沉的面容一眼,先穿上拖鞋进了客厅。 抬脸,她笑得比谁都天真。 赵矜勤快地拿过两双室内拖放到他们脚下,“黎哥哥,阿宛妹妹,快进来吧,我今天来是想看看小繁的。” “也不是什么客人,云芝家的矜矜,你们不都认识,快进来吧。”叶氏招呼他们进门。 薄黎眼里莫晦如深,“呦,伯母家还有客人。” 薄黎和南宛一对上门内赵矜的脸,双双顿住了脚步。 去到徐家,很不凑巧的,赵矜也在,叶氏出来招待他们的时候赵矜跟着出来了。 薄黎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指拉了一下她的面皮,“别愁眉苦脸的,我等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她妈妈不疼她,所以她特别羡慕那些有妈妈疼的人。 “不一样嘛。” “我妈也是你妈,你不叫着,什么叫我妈妈。” “你妈妈……真好。” 薄黎曲指弹她一个暴栗,“什么表情,难道不应该开心?” 她突然觉得很羡慕,拉住薄黎的手紧了紧。 南宛笑起来,她总有种薄黎阴了李恒宜的感觉,不过也再一次意识到,李恒宜真的很疼爱薄黎这个儿子。 “饱了,您慢慢吃。” 李恒宜喝:“饭不吃了?” 一见太后松口,薄黎马上拉着南宛往外走。 “行行行。” 两人一上一下给李恒宜捶背捏肩,使劲扇着耳边风,李恒宜心里果然顺畅了许多,嘴里依旧笑骂:“就你们会说好听的,以后离叶繁那个丫头远一点,别老给我惹事。” 南宛见状也起身给李恒宜锤了一下背,“妈您消消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叶繁就是无心的,她得罪谁都不敢真得罪您啊。” 南宛瞅了薄黎一眼,薄黎笑了,站起身走到李恒宜身后替她按了两下肩膀,“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我们的妈,我们不帮你还能帮别人?就叶繁那个成天发疯的家伙也值得你动气那么多天?装装样子就得了吧,你以为徐伯母真的会让叶繁吃亏?那是人家亲侄女,您这样不松口,人家以为你多小气呢。” “阿黎?”李恒宜很意外薄黎会替南宛帮腔,她朝他们两人看了几眼,慢慢放下筷子,“你们两个,全都胳膊肘往外拐,那时候被那畜牲追着咬的不是你们的妈而是别人么?我是白养你们了。” 不是他要帮着南宛或者叶繁,而是看不惯南宛帮叶繁。 “妈,别介啊,继续说。”薄黎放下筷子,“为了叶繁那家伙吧,妈,不是我说,多大点事,你就合着那几位伯母把叶繁禁足了,感情你们没尝过禁足的滋味,多难受,哎呦,你们可真残忍的。” “没有事,吃菜,你们都多吃点。”李恒宜不愿再提叶繁的事。 薄黎狂笑,叶繁这是哪根筋抽了,居然觊觎起南宛来了。 南宛突然回来,能为了什么?徐玄明也早和他说了,叶繁搬了南宛这么一个救兵。 薄黎放开南宛低头吃菜,抽空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继续说。” 目光往南宛身上一转,深晦了几许。 李恒宜轻咳一声,“阿黎,别耍流氓,姿态给我摆正了。” 南宛涨红了脸,推了他一下,“薄黎!” “回来拿点东西,正巧,我媳妇儿也来了。”薄黎搂住南宛的脖子飞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全然不顾李恒宜和佣人们在旁看着。 李恒宜心情一下子便好了,笑着让李婶再准备一副碗筷,“你这孩子,不是说不回来吃午饭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还是穿着黑色的衬衣,乌发浓墨,衬着白皙的脸俊美极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和我说,不然我去接你。” 没等李恒宜抬头,薄黎已经一阵风似的跨了进来,径自坐到南宛身边,长臂一抬,压住了南宛的肩膀。 “夫人,少爷来了。”李婶突然弯身回禀。 一听这话,南宛差点就要笑了,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要说起来,薄黎才是最要提防的那一个吧,他的乖戾可远远大于叶繁。 “阿宛,我劝你一句,少和叶繁来往。”李恒宜面容冷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爱子如命的李恒宜怎么可能会喜欢叶繁。 更何况,叶繁小时候没少和薄黎掐架,那时在机关大院里,薄黎一旦身上出现伤痕,必定是叶繁造成的。 正因为他们两人都是一样的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李恒宜才会那么不喜欢叶繁。 “我知道。” “其实叶繁的性格和薄黎很像,不知道妈发现了没有。” 南宛倒是没料到李恒宜眼睛这么雪亮,但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李恒宜一直是一个精明的人。 如今叶繁遭到了叶氏软禁,南宛特得跑来为她求情,当真是有猫腻。 之前叶繁纵狗咬赵矜不成,被赵矜反咬一口,赵矜还指着叶繁的鼻子说是南宛与她一起策划了这起纵狗案,叶繁听了居然独自承担了责任,咬紧了舌根说这事与南宛无关。 她就说南宛怎么突然为了这事赶过来,依她看,南宛与叶繁像是交情匪浅。 “你突然回来该不是为了给叶繁求情?”李恒宜冷笑一声。 “妈……” “闹着玩?用那么凶狠的畜牲闹着玩?” 南宛瞧着她的脸色,斟酌语句:“妈,其实我觉得叶繁不是针对您,而是和赵姐姐闹着玩呢。” 李恒宜一说起赵矜就来气,眼里不自觉冷了几分。 “穆家的赵矜啊,她能有什么事儿,事发的时候光顾着躲我身后了。” “妈,听说赵姐姐当时也在,她没事吧?” “真不是我说,那个叶繁太无法无天了,我就想不明白,玄明那么好的孩子,怎么有那么一个管不住的表妹。幸好这次放狗事件没有伤着任何一个人,不然……” 佣人备上了碗筷,李恒宜招呼南宛坐下吃饭。 南宛出言关心,李恒宜的脸色果然放柔了一些,“妈没事,就是徐家的那个叶繁,着实吓着我了。” 南宛对着李恒宜精致的面庞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任何毛病,于是笑笑:“妈,我突然回来是因为听说您被叶繁的狗咬伤了,现在看来您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阿宛,你没课?怎么突然回来了。” 餐厅里的李恒宜见南宛来了,也颇显诧异。 李婶跟着南宛进主宅,见她摇了摇头,连忙让女佣多备一份碗筷。 “夫人在用饭,南小姐吃了吗?” 南宛摸摸鼻子,掩饰性地问:“我妈呢?” 李婶看见南宛突然回来,吃了一惊,“南小姐,您回来了。” 南宛请假回闵安鹿苑,到薄家的时候正巧饭点。 叶繁翻他一个白眼。 除了和薄黎对骂,她一向是懒得搭理人,要么嘲讽死人不偿命,怎么对南宛总话那么多? 徐玄明伸手一探她额头,“没发烧啊,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暴躁激动,你以前不是对人爱理不理话都不超过三句的高冷性子?” 叶繁推开他进客厅,拿起桌上的水壶狂灌,整一狂野女人。 “你才状态不好,我看你是吃错药了吧,都说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徐玄明阖上下巴,“小繁,你是不是……最近状态不太好?” “干嘛,见鬼了,什么表情,别看着我!” 叶繁啪一声挂了电话,一回身,见徐玄明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自己。 “快点,我等你!” “你别胡说,那狗明明是你借的,我还劝你不要放狗。”南宛想起叶繁那个义无反顾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无奈妥协,“行吧,我请假过来一趟,你在徐家等我。” “你不来,行啊,那我告诉薄黎他妈穆流他妈,这件事是你和我合谋的,你要害死赵矜!” “你吃炸药了?我在学校,周三呢,回不来。” 一提起这个叶繁更气,嗓子都要喷火了,“操操操,我操,你还好意思说,你说我要你一个号码怎么就那么困难,真是要求爷爷告奶奶的了!你快回来!快点来救我!” 她将电话放远一些,“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说到最后,叶繁简直震天吼了起来,差点没把南宛的耳朵震聋。 正纠结,叶繁突然打电话给她,电话一接通,叶繁连珠炮一样狂轰她:“我操他大爷的!南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放狗咬赵矜,赵矜这朵白花居然躲到了薄黎他妈身后,我的乖宝差点咬掉了薄黎他妈的鼻子,我被薄黎他妈、穆流他妈,还有我姑妈给挨个批了一顿,老娘现在被禁足了!禁足了!你他妈在哪里呢!快回来找我!” 南宛重重吁出一口气,觉得脑子混乱极了。 项教授告诉她,她的机会很大,他会向校方强烈推荐她的,希望她努力把握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 填好,交给项教授过目,上交外事部。 南宛骇得脸色都白掉了,觉得这个念头太可怕了,可怕得让她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扑到电脑前下载加拿大交换生的申请表格。 她爱上了薄黎,所以想放弃自己的梦想和信仰? 因为薄黎吗? 她为什么会改变自己坚固了多年的想法? 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南宛惊呆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当初拼命考上医科大不就是为了当一个出色的医生? 她突然觉得医学并不是她人生中的全部。 这一刻,南宛退缩了。 先别说薄黎,李恒宜会同意她去吗? 如果她去加拿大,一去就是一个学期,中间不可能会回来。 薄黎。 她摸了一下中指上的钻戒,她突然觉得放不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去了加拿大交流,那么对她以后的工作来说是极其锦上添花的,而她内心也一直都很渴望,但是…… 南宛沉默,她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这学期交流生的事。 “我是没机会了,它的要求可高了,但阿宛你不一样,你学习好,专业知识又棒,还去医院实习过,项教授很捧你,如果你申请了,成功的几率特别大!” 钟小丽得了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了寝室,让南宛赶紧填表递交。 学校关于去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做学习交换的通知第二天就下来了,通知上说填表申请的时间是20号到25号。 南宛看了一下中指上的钻戒,开始犹豫。 去还是不去? 南宛抱住被子陷入了沉思,这也是她的梦想啊,能够去全世界有名的医科大学进行学习或者学术上的交流,而眼下就有那么一个机会。 麦吉尔大学的交换学习。 “据说二十个,等消息出来后会让我们申请,当然,是会删选滴,我肯定是没戏的了。”钟小丽把被子一理,撇撇嘴一脸的羡慕嫉妒恨,“麦吉尔大学可是北美最好最权威的医科大学,多少人想挤破头进去进修哦,哪怕交换生也是好的,据说这次交换整整一个学期!好想去啊,可是审核一定很严格,太讨厌了!” “名额有几个?” “内部流出来的消息,校方还没发布正式消息。” 南宛愣,“什么时候的事?谁说的?” “我们学校和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新学期交换生名额的事啊。”钟小丽见她一脸诧异,更惊讶,“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南宛一下子掀被而起,“什么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对床的室友钟小丽听到她的笑声爬过去拉她被子,“阿宛,阿宛,你笑这么开心,是不是知道了?” 回寝室后,她用被子蒙住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手指一遍遍摩挲中指上的钻戒,终于傻傻的笑了起来。 是啊,所以才那么讨厌赵矜。 她好像,也爱他。 她按了一下自己的心脏部位,有点疼有点甜。 南宛眼里迷茫了,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心里带起一点酸涩。 到头来却发现他爱她,那么她呢,爱他吗? 她一直以为她不爱她,也一直以为他不爱她。 假婚,假爱。 可事实是,南宛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他说假婚,她真的信了?她能不能再愚蠢一点。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帮助都是他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 薄黎凝视她乌黑明亮的眼睛,冷毅的神色渐渐软化开来,“你以为呢?” 南宛觉得很不可思议,笑开,“你喜欢我吗?” 因为看到她和姜斐然在一起,他吃醋了,所以一直在生气。 南宛忽然明白过来,“你在生气?” 冷冽的警告划破了车厢里萌生的暧昧气息。 薄黎远离她的嘴唇,手指掐住她尖俏的下巴,“你永远都要记住,你是我薄黎的女人。” 车外潮湿,车内暧昧。 下雨了。 再眨一下眼睛,车窗外水雾四起。 南宛的眼里划过了车窗外明亮的路灯光芒,淡淡的暖黄色,与天边的霓虹光影好像汇集在了一起,繁星闪烁般的迷离、朦胧。 薄黎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固定住她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吻,舌头一撬,长驱而入。 南宛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脑子短路了。 薄凉的嘴唇,在触上她唇瓣的时候忽然变得燥热起来。 薄黎伸手按住她后脑勺,飞快倾身吻了下去。 “死女人。” 昏暗的车厢里,淡淡的雅香忽然近身袭来,打断了她的骂声。 “薄黎,你疯了……” 南宛猝不及防,身子朝前一倾,在撞上挡风玻璃前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薄黎一踩刹车,猛地停了车。 “什么。” 薄黎觉得聒噪,冷冷扫了她一眼。“果然。” “薄黎!”声音瞬间拔高八度。 “扔了。” “我照片呢?可以还给我了吧。” 南宛觉得他疯了,这么来来回回就为了一张照片。 薄黎将她拉回南家老宅前,把她塞进车里,又抽了一口烟,扔掉烟蒂后驱车回医大。 “我找我小叔叔!喂,放开我,在我小叔叔的地盘上你也敢跟我来硬的!喂,小叔叔救命!” 南宛甩给他一个白眼上楼想找皇信,薄黎伸指提住她后领,“去哪儿?跟我回去。” “哎呦,黎爷变身暴君了,我真的好怕。” “不准跟姜斐然来往,我见了打断你的腿。” “谁玩男人了。” “南宛,我警告你,玩兔子可以,就是不能玩男人。” 薄黎又将兔子提高了一点,转身将它扔给了前台小姐。 “薄黎,薄黎,你别!”南宛伸着双手想接,“你吃错药了是不是,干嘛跟一只兔子过不起。” 薄黎拍开她的手提着兔子耳朵在半空中晃了两下,肥兔子奋起挣扎,挣扎得狠了爪子挠了薄黎手背一下,薄黎作势要将它从高空抛下。 “你干嘛,走路不发声,吓死我了。兔子还我!” 南宛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去抢他只手提着的兔子。 薄黎走到她身后,一手夹住烟蒂,一手从后拎起她手里的胖兔子,一掂分量,顿时骂道:“次奥,哪里来的兔子这么重,一只手都抱不动,胖得快上天了!” 南宛正坐在大堂里逗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大肥兔子,兔子头都快比南宛的脸大了。 薄黎嗤之以鼻,开门出去了。 “起码别兵戎相见,不管对你还是对姜斐然,目前都不太合适,你们都有各自的仗要打。” “姜斐然觊觎我的未婚妻,我会让他好过?” 皇信坐着不动,开始收拾桌上的茶具,“黎爷,别去惹姜家。” “就是这样。”薄黎一边抽烟一边起身,“谈话结束,忘了它,我们之间的交易继续。” “最好是这样。” 薄黎摸出火柴匣子点了一根烟,神色冷漠,“在今年以前,我和南宛没有一点交集。” 皇信皱了眉。 “你应该知道七年前我杀了人。”薄黎猛地抬眼,眼底锐光汹涌,“别人都说那时候的我是个疯子,如果我那时候真的碰到南宛了,你觉得她还会活到现在吗?” 皇信狐疑,“黎爷。” 但是薄黎沉默了,他抿紧薄唇,半天没有声息。 这一切只是皇信的猜测,只是薄黎问起了那些事,他也礼尚往来想要问他一点事,毕竟七年前薄黎认识南宛的概率是很低的。 “那一年,阿宛十四岁,我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才做她小叔叔的,而就在她十四岁那一年,她生了一场病,听她爷爷奶奶说她那时候差点死了。”皇信一直觉得那一年在南宛身上发生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我一直觉得黎爷想要娶阿宛很奇怪,阿宛在那之前和黎爷没有一点的交集,黎爷为什么会看上阿宛?难道不是因为黎爷当年在西庄见过阿宛?” “这和南宛有什么关系?” “从你的说法来看,你当时就在西庄,却没有赴长秀的约出现在东临街,那么我很好奇,你当时在西庄的哪一个地方?你又为什么没有去东临街?” 薄黎像是很意外他问起南宛,残缺的右眉下意识一挑,然后张开双手耸肩,“为什么那么问?” 薄黎说七年前他本来与木之长秀约定在东临街见面,但最后谁都没有出现在东临街,木之长秀是因为被他误打了一枪,那么薄黎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也没有现身? 他敏锐地从薄黎叙述的七年前旧事中找到了一点纰漏。 “黎爷,既然你向我求证了七年前的往事,那么我也想问你几个问题。”皇信搁下茶杯,拾起茶几上的姜南合照,指住笑得灿烂的少年南宛,“你七年前有没有见过阿宛?” 薄黎伸指扶住额头,缓缓吁出一口气。 当年的事啊,差点毁掉了他的一生。 他要是真的聪明,那就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当年那两起惨案有着冥冥之中的关联。 “聪明个毛线,老子只是擅长推理罢了。” 皇信也不再瞒他,“是,黎爷,你真是聪明。” 可笑这个真相他也是隔了七年才知道。 “清高连个屁都不是!”薄黎身子后倾陷入沙发里,目光变得清远扬长,“我以上所说的,都是事实吧?” 他自嘲一笑,“枉我自命清高。” 他竟然真的误会了长秀。 皇信捏紧了手边的茶杯,觉得一切都荒诞极了。 “长秀一直是一个好人,可你却误会了他整整七年。” “长秀……” 薄黎身子朝前一倾,茶眸眯起,透出一股张力和压迫,“我说的对不对,信少主,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但这就是事实。” 话说完,皇信愣了一愣,抬眼诧异地看向薄黎。 说带此处,薄黎顿了顿,看到皇信垂着眼睛沉默下来,他又冷笑着继续说:“长秀虽然是中日混血,可到底是在日本的木之家族长大的,所以认识姜家的某些人。七年前你和长秀相遇,送他去东临街的路上突遇想要对姜斐然下手的敌人,偏偏,长秀认识对方的一个首领,因此你和长秀产生了误会,你以为长秀是敌方刻意安排下的一个棋子,所以你愤怒打伤了长秀。” “皇家的忍术,其实传自姜家,只是姜家后来失传了这种功夫,你们皇家却传承下来。你说姜斐然是姜家的三少爷,那么他的上头还有两位哥哥,我猜,姜家在七年前就发生了一件巨大的夺嫡惨案。你接受了命令带领皇家的骑士保护准备在西庄养病的姜斐然,期间遇到了想要去东临街等我的长秀。” “有意思。” “不是猜测,信少主应该明白的。”薄黎见他始终不肯说出真相,讥诮勾唇,“话都到这份上了,再遮着掩着就不好了。信少主和姜斐然的关系,与其说是故友,还不如说是主雇。” 皇信喝茶的动作一顿,抬起了眼睛沉沉望向薄黎,“你的猜测可有依据?” “其实姜斐然七年前就来了西庄是不是?他并不是在五年前才来西庄遇上南宛的,是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来掩饰面上一刹那的失神和怔忪,“黎爷想说什么?” 薄黎看定皇信,皇信长睫一怔,良久沉默。 “七年前,我与长秀约定在东临街见面,因为各自有事,我们两个人全都没能按照约定出现在东临长街上。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便是信少主和长秀纠葛开始的过往,所以你比谁都知道那时候在西庄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黎爷请说。” “提起姜斐然身世,我又突然记起来一件往事,这件往事我还要信少主替我求证一下。” “是,黎爷说的很正确。”皇信毫不意外他知情姜家情况,“日本姜家是一个很繁荣又很奇怪的家族,姜斐然是姜家的三少爷,也是这一代中饱受病痛诅咒的那一位子嗣。” “日本华裔之家姜族,世代荣耀富贵,家族福泽必以子孙寿命为代价。这似乎是一个光荣的诅咒,姜家世代诞子,却总有其一饱受病痛折磨,顽疾终年不愈。” 直到刚才见到他真人,看到他苍白孱弱的面容,听到他时时的咳嗽声,才突然想起来一户姜姓家族。 他一直以为这个姓姜的少年只是南宛曾经喜欢过的普通人,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在意。 “我不知道。”薄黎刹那冷了眼神,“如果不是因为刚才我去接南宛的时候见到了姜斐然,我或许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皇信沉默了一下,点头,“黎爷知道姜斐然的身份?” “看来你认识他。”薄黎将照片扔到皇信跟前,“不仅你认识,长秀也认识他吧。” “是,他叫姜斐然。” “姜斐然。” “黎爷,说正事吧。”皇信收敛起柔色,一派肃然。“你想问照片上的人是谁?” “你的侄女有时候真的很粗鲁。”薄黎掏了掏耳朵,很不可思议,“我当初为什么会看上她?” 南宛咬牙,长长的冷哼一声,摔门下楼。 薄黎勾着唇角冷笑。 “乖,马上就好,我等一下下来找你。”皇信温柔安慰她的情绪。 南宛难以置信极了,小叔叔不是一直不待见薄黎的吗?怎么这会儿向着薄黎了? “小叔叔!” 衣装革履的皇信端坐在薄黎对面,对南宛怒气冲冲的大声质喝置若罔闻,“阿宛,我和黎爷说几句话,你先下楼找你师兄们玩一下。” “薄黎!”她怒喝一声,“小叔叔,薄黎拿了我照片,你看他!” 薄黎果然在皇信这儿,斜斜靠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那张照片。 他去哪儿了?南宛一愣后,连忙赶至皇家武馆。 急匆匆跑下楼,薄黎的车还在,人却不见了踪影。 “薄黎--” 南宛冲进屋里一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桌,连忙拉开抽屉,天杀的,照片果然不见了。 他一下掀开了她,面无表情往外走。 猛一拉开门,南宛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她将门拍得震天响,薄黎不耐烦地用手掏了一下耳朵,另一手将照片藏进皮夹里。 “薄黎,薄黎,你个天杀的,快开门!这是我家,你凭什么把我锁在外面!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报警了!”南宛扯着嗓子声嘶竭力大喊,“薄黎,你该不会在找什么东西?你别碰我屋里的东西,少一个头发丝儿我都找你算账!快开门啊!” 他将它抽出来,对着白晃晃的灯光仔细观摩。 大变态四处翻找南宛书桌上的书籍,翻了个乱七八糟后终于在最右边的小抽屉里找到了压在一本牛津词典下的姜南合照。 薄黎甩上门,把南宛锁在了门外,南宛不住拍门大叫,“放我进去!放我进去!你这个大变态!” 南宛连连喊:“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喂,喂,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薄黎不理她,从身上摸出老屋备用的钥匙开了门,进屋,开灯,一路熟稔地往二楼走。 “你来这到底干嘛来的?” 薄黎“啪”一声用力甩上车门,径自往南家老宅走,南宛跟上去。 南宛下车看着夜景繁荣的西庄古镇,呆了呆,“你疯了,来这干嘛,我明天还要上早课。” 他本来想过来带她吃饭的,这个女人倒好,跟初恋情人搞在了一块,薄黎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将车开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西庄。 薄黎将车开了出去。 “你干嘛?” “去哪儿,回来!”薄黎伸手一抓,直接将她提了回来,嘀一声将车门上锁。 薄黎又恢复了超级无敌霸爷范儿,南宛翻了个白眼想推门下车。 “你俩在一起就是证据。”薄黎转过眼冷冷瞧着她,“还敢接吻上床,你是不是皮痒了欠揍?” “喂,你没病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给你戴绿帽了?”南宛干脆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你是看到我跟姜斐然接吻了还是上床了?” 难怪上次穆家晚宴的时候叶繁会对他说小心被戴绿帽,原来叶繁早就知道南宛在西庄的初恋回来了。 薄黎拍开她的手,兀自坐上车,“怎么着,你给我戴绿帽子我还不能生一下气?” 走回校门口,薄黎摸出车钥匙就要上车,南宛扯住他衣摆,“你干什么,一来就走?” 他今天来S市是办点事,顺道来医大看看南宛,没想到惊喜没给成,他倒给南宛狠狠的惊了一下。 薄黎的车停在校门口。 * 姜斐然苍凉着眼默然,等到咳尽了胸腔里的疼痛和压抑,他才挥挥手,虚弱道:“我要见一下木之少爷。” “少爷。”回来的两个黑衣下属连忙冲上前扶住他,“您今天出来太久了,还是快回去吧,身体要紧。” 等到薄黎拥着南宛离开,姜斐然才捂住胸口用力地咳起来,咳得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静滞的三秒时间里,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姜斐然的脸色愈加苍白了。 薄黎伸臂环住南宛的腰身,冷冷看了一眼姜斐然,“阁下好像是南宛的故友,多谢你送南宛回来,不过看起来你好像身体很虚弱,尽早回去休息吧。” “阿宛!”他用尽全力一喝,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但是现在,他拼尽全力抓住她的胳膊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回头看他,甚至用手颁开了他握得死死的手指,走向了另一个男人。 以前在西庄的时候,他只要站在她家门口轻轻一喊,她马上就会甩着一头乌发奔过来。 “阿宛。”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留她,只能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阿宛,阿宛。” 好像他最珍贵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了,这种感觉就跟他生病未见好一样,很无力。 只有在面对薄黎本人的时候,他才承认他真的也会害怕。 他不想她过去薄黎身边。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了南宛的胳膊。 他在看到薄黎的一刹那就觉察到一股子敌意,薄黎的眼睛里藏着冷酷和占有,他有三秒的慌乱。 姜斐然咳嗽了一声,突然上前抓住了南宛的胳膊,“阿宛。” 他朝她招了招手,中指上的钻戒闪过温凉寒光。 “南宛,到我这边来。” “薄黎?”南宛见他脸色忽然不对,叫了一声,完全没意识到他曾经见过姜斐然的照片。 他随即沉下了脸,看他们一起回来的样子,难道出去吃饭了? 薄黎满心惊讶,南宛的初恋情人回来了? 那是南宛三年前旧照上的那个少年。 薄黎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第二眼立马记起了这张脸。 那个男人安安静静站在距她三寸见远的地方,面容浸在暖黄色路灯光影里,有一丝丝的苍白。 眼神一扫,忽然略过南宛看到了她身后的白衬衣男人身上。 “我打电话到你寝室,你室友说你在美食街,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南宛听着他那永远没个正经的话,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谁让你等了?” 他挑起那道残缺了一块的右眉,茶色眼眸微微眯起,一身的狂妄霸气。 “你去哪里了?是不是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老老实实在学校里呆着?”他的声音透出浓重的鼻息,“我难道来你学校一次,怎么着,打算让我等你多久?” 他转过头来,街边迷蒙的灯光下,给他的脸刷出一层苍冷之色,愈显俊美而冷酷。 “薄黎。”南宛叫了他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美食街街边,那里站着一个穿黑色衬衣的高大男人,黑色利落的短发显出一丝张扬而矜贵的味道。 姜斐然听到这两个字,眉眼猝然一动,跟了上去。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 “薄黎。” 南宛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 姜斐然站在原地没动。 南宛朝他苦笑,转身就走。 “很多东西是等不起的。” “一次错过就错过了你的整个人生?” “没有,我不怪你了,只是你要明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不是当年那个南宛了,而是一个有夫之妇。”南宛认认真真告诉他,“我不想和薄黎以外的男人有任何的牵扯。” “阿宛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你一直在拒绝我,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姜斐然的眉间透出一丝忧伤,“你还在怪我。” “有小叔叔和薄黎就够了。” “一个好男人是不会让一个女人出手去解决麻烦事的。”姜斐然的脸色在灯光下愈显苍白了,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阿宛,我只是想保护你。” “姜斐然。” “路过。” 等楚页走了,南宛才对姜斐然正色道:“你跟踪我?” “你先回学校吧,我有点事,等一下自己回去。” “那个,南宛……” 楚页打了个激灵,难道这就是南宛的男朋友?看着挺斯文的,但……又好吓人。 “阿宛果然什么都知道。”姜斐然弯眉微笑,朝楚页看了一眼,眼里冷光一闪而过。 “不是影子,是日本的一种秘术功夫。” 自然,楚页也是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影……影子?” 他朝两个黑衣人挥一挥手,一个牵制住了王石带他出这条小街,另一个清理剩下的一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小混混。 姜斐然转眼看她,咳嗽着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杀他的。” “姜斐然!”南宛出声一唤。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他就被两招制服了,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怪物!他是看见怪物了吗? 王石顿时吓得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话一落,一把亮闪闪的钢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连忙捂住骤然一疼的脖子,惊骇往后倒退,“谁,谁?!” 王石只感觉身前凉风一晃,眼睛一花,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一个肘击重重落在了他后颈。 其中一个黑衣下属足尖一点,飞快掠向了王石。 姜斐然抬起眼睛,眼底寒芒一闪而过,然后又咳嗽了一声。 姜斐然重重咳嗽了一声,他身侧的两个黑衣人刷一下晃过了一个影子,鬼魅般缠绕在混混身前,手起肘落,不消两分钟,阵阵闷哼声响起在寂静的夜色里。 楚页眼疾手快地拉着南宛往后退避。 十来个混混瞬间动手了。 “你又是谁?没事滚远点,别碍着老子教训人,病痨子!”王石不耐烦的一挥手。 南宛的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抿紧了嘴唇。 他走出阴影,整张脸都呈现在暗黄的灯光下,迷蒙光影给他的轮廓刷出一层淡漠之色。 “路过,真是不好意思。” 除他之外,还有两个黑西服下属跟在他身侧。 他的眉眼苍白孱弱,每走一步都极其缓慢,透出显而易见的病态。 透不过路灯光芒的暗巷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 “咳咳。”咳得有些轻,也有些柔,还有一丝的淡,像风一样转瞬即逝。 话音未落,一道淡淡的咳嗽声从他们身后的巷子里传来。 他一挥手,狠下命令:“上,给老子打死这对狗男女!” 王石鄙夷一笑,“自不量力。” 南宛上前,挡在楚页身前。 “那你也把我看做一个男人。” “不行,我是男人。” “我来,你退后。” 她眼底有迷离一闪而过,等再抬眼的时候,她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叫住了想要冲上前的楚页。 那一刻,南宛无比清晰地记起来了,在闵安她几乎每一次手足无措的困境都有薄黎从天而降为她解围。 记忆里好像除了爷爷奶奶和小叔叔,就只有薄黎这么英勇无畏地保护过她。 南宛看着他挺拔又想要一心护住她的后背,心里顿时一暖,突然就想起了薄黎。 “南宛,等一下我拦住他们,你往学校跑,然后报警。”他满身的义无反顾。 他虽然惧怕王石的蛮力和这一帮子小混混,但是他不懦弱,不会在关键时候让一个女生冲在他前面,所以他上前两步,准备跟这一帮人拼了,顶多再被打个半死不活送进医院。 “你说话放干净点!”楚页听他满足脏话,怒了,“有什么只管冲我来,跟个小女生生什么气。” “小丫头够嚣张的,把你卖到夜总会去夜夜销魂才会知道求饶两个字怎么写吧。”王石吐掉了嘴巴里的烟蒂,一色阴狠,“真是欠揍又欠操!” “原来是地头蛇,难怪那么嚣张,都敢将人往死里揍。” 待到烟雾散去,南宛看到了十来个小混混一样的不良青年。 浓重的烟雾里,逐渐靠拢过来数十道影子。 他缓慢吁出一口烟雾。 四下里无人,王石冷笑:“咱们不是有一笔账要算,现在是你们还账的时候了。” 这条小街僻静,楚页是因为觉得适合两个人散步才选择从这里走的,没想到被王石跟踪了。 “王石!”楚页惊叫一声,下意识拦在了南宛跟前,“你又想干什么?” 许久没见的王石一边抽烟一边冷睨他们,“最近玩得真高兴啊,是不是?” 南宛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回身,眼眸一敛。 “嚓”,一道轻轻的打火机声从身后蓦地响起,然后一股烟草味飘了过来。 街外的热闹声响隐隐约约隔着一堵巷子传递过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楚页愣了愣。 南宛想到了所谓的校园恋情,不禁笑了笑,“学生时代的爱恋还是很美好的。” 小巷僻静,路灯每隔两米才立一盏,昏黄而浅薄,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南宛当初可不是因为沈家相亲才跟薄黎纠缠在一起的。 “算是吧。” 楚页明显吃惊不少,“社会上的人,相亲?” “他不是学生。”南宛隐晦地回答,“年纪比我大一些,有工作的。” “那是哪个学校的?让我猜猜,你成绩那么好,喜欢的一定是高材生吧。”楚页很嫉妒,口气酸溜溜的。 “不是。” 但吃完晚饭,楚页还是很体贴地送她回校,路过一条僻静小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男朋友是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人总是会对稀奇的东西抱有一种幻想。 她知道楚页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她还猜测,他对她有好感大概是因为那天在校门口见识了她的身手吧,她记得那时候他眼里有明亮的东西一划而过。 南宛失笑,她可真没他想象中那么好。 “啊,原来如此。”楚页满脸的失望,“不过也是,南宛你人漂亮,成绩又好,怎么可能还单着呢。” 她点了一下头。 南宛犹豫了一下,未婚夫相当于男朋友吧? 等服务生下去,楚页支支吾吾问南宛有没有男朋友。 楚页穿着白T黑裤,一色的阳光帅气,带着白裙飘飘的南宛一入饭店,就被服务生误认为情侣。 稍微有点小钱的大学生们都爱去那个地方吃饭。 名苑街是医大美食街隔壁的一条小商业街,四周多小贵饭店。 楚页听了欢快地拿手臂一抹额头渗出的汗迹,乐不思蜀,“那我五点在你楼下等你。” 南宛看看他的笑脸,又看看手上的一袋水果,点点头,“好啊。” 楚页脸上的伤愈合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笑一笑阳光灿烂,帅气极了。 “那我请你去学校外面的名苑街吃晚饭吧。” “没课。” 楚页又叫住她,“那个南宛,等一下你有课吗?” 南宛从宿舍跑下来,笑哈哈地接下了。 那日踢完球,他为了答谢南宛昔日的帮助,特意买了一大袋水果给她。 楚页心惊胆战等了等,见王石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估摸着他那时候的威胁是开玩笑的,便也没有太上心。等再过几天,论坛的流言蜚语散去,他去足球场踢球,什么意外都没有,他逐渐安下了心。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 她有皇家武馆那一大群厉害的师兄师弟,一招呼就是千军万马,她怕谁! 南宛无所谓地笑:“我不信他打得过我。” 楚页绝望嚎叫:“完了,彻底惹怒他了!完了完了!” 王石朝他们恶狠狠地比出一个中指,走了。 楚页失言,他是完全没料到王石是个动手不动口的家伙。 “我……” “既然你知道他厉害,那时候干嘛还要找他评理?” “南宛,你疯了。”楚页见她要和王石结仇,连忙拉她一把,小声警告:“你知道王石是谁吗?我一个大男人都差点被他打得半死,你居然敢招惹他?” “乐于奉陪。” “你是谁?我警告你,别管老子的好事!”王石见南宛也是个练家子,四周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不敢再随便上前,只是表情阴鸷,“一个楚页,一个小丫头,给老子等着!” 南宛面对眼里快要喷火的王石,活动了一下手部关节和筋骨,“我小叔叔是开武馆的。” 一旁的楚页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惊讶于南宛一身轻盈的好功夫。“南宛,你学过?” “够了,你再胡乱伤人我叫警察了。” 南宛机灵一滑,从他腋下滑了出去。 南宛顺势一个后空翻,待到落地,再次朝着王石一扑,这次瞅准了先机,一个膝击落在王石后腰,痛得他止住了伸向楚页的魔爪,翻转回身想抓南宛。 王石被阻,狂喊一声剧烈摇晃身躯,将瘦弱的南宛甩了出去。 “王石!”南宛急促一叫,来不及细想,跟着合身一扑,拦住了王石宽大的腰身。 王石见一拳不中,更怒,双臂一张朝着楚页纵身一扑。 面对铁拳的两人大惊,匆忙分身一避。 “你这小子!”王石怒火喷射,大步上前一拳就揍了过去。 王石心里堵着一口恶气,正想去医院找楚页算账,没成想一到校门口就碰上了回来的楚页和南宛。 王石打人的事因为有诸多看客围着,所以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少学生拍了照发在校论坛上,跟帖的人很多,多是指责王石的。 楚页正好要出院,和南宛顺路,便和她一起回了校。 “没什么,谢谢你。” “不好意思。” 楚页这才真的醒神,自嘲一笑,“我自己也是学医的。” “你别碰。”南宛赶紧提醒他,“只是淤伤,过两天就会好的。” 他的嘴角至今还淤青,不知道在想什么,拿手触碰了那块淤青,痛得他皱起了眉头。 楚页微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是和你同校的校友,昨天你伤重,我还给你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南宛朝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笑容,“我是脑外科的大二学生,南宛。” 看到南宛到来,他的表情很不自然,“你……” 楚页长得还挺帅,浓眉大眼,肤色小麦,看起来很健朗的模样,大概是昨天被打得太重了,南宛去看他的时候,他面部表情有些阴郁。 第二天南宛去找口腔科的刘医生再敲一个暑期实习鉴定表的章,想起楚页,顺道过去看了看他。 送楚页急救的那家医院正好是南宛之前去实习的第一医院。 * 姜斐然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如果薄黎在一夕之间失去了财势,阿宛还会继续跟着他吗? 姜斐然没回答她,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转身走了。 南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以为我是因为薄家的地位才和薄黎在一起的?” 他用最温软的口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隐约带着一股犀利的寒芒。 “我知道你回南家的事。”姜斐然忽然又笑了,“如果薄家没有了权势和钱财,你还会继续呆在薄黎身边吗?” 在遇到薄黎之前,她就不喜欢他了。 “不是。” 他逐渐失望,“阿宛,是因为薄黎?” 姜斐然仔细看着南宛的眼睛,她垂着眼睛一动不动,面上没有别的情绪。 当年的他们,不敢表白,又不告而别,早就消磨掉了那份年少迷蒙的感情。 “我承认,我喜欢过你,可是再好的梦都有醒来的那一天。” 她伸手慢慢颁开了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指。 可是南宛终究不是公主,所以梦碎了。 少年,白衣,初恋,笑声,像一个童话里的公主梦。 她当年真喜欢他,很喜欢。 那些天真欢快的时光真的很叫人怀念,南宛想起那些往事,垂下眼睛笑了起来。 但是姜斐然是一贯那样子的,所以南宛听着他的话的时候感觉像回到了以前。 姜斐然说着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缓很柔,像风一样飘若有无,撩得人心头痒痒的,不像薄黎,他的声音鼻息很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微微慵懒,却又很实质,是让南宛抓得住的。 “以前,你下了补习班就带我走遍西庄小镇,带我吃所有西庄的小吃美食,你很爱笑,我就看着你笑,不大说话,你取笑我是一块闷木头,你每一次笑,眼里都会很明亮很明亮,中国有一个词叫做眼若寒星,这个词我觉得是为你量身而造的。阿宛,只是三年罢了,我们之间没有鸿沟。” 他的身上一向很清爽,隔了三年也还是一样,干干净净的,瘦瘦弱弱的。 他缓缓上前,伸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清冷明亮,可是为什么他觉得他们回不到以前了。 “阿宛,别骗我,心脏会很难受。” “真的,没骗你。” 姜斐然孱弱地笑了,“撒谎。” 沉默半晌,她点了一下头,“喜欢。” 他盯牢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眨了一下,轻微地移开了视线。 姜斐然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不喜欢薄黎。” 只能是朋友,不会再有别的关系了。 “我知道了,姜斐然,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们还是朋友。” 南宛回头看到他这个笑容,突然觉得很无力。 姜斐然没有任何的辩解,只是弯眉浅笑。 南宛等了很久,见他不回答,冷笑一声:“还是一样听不到回答,当年你走了,没有理由,现在你回来了,还是没有一个理由。” 姜斐然也静静地停下了步伐,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姜斐然。”南宛顿住步伐,“你回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撒谎。” “真的,不是假的。” 姜斐然跟上去,“我听你小叔叔说,你和你的未婚夫是假婚,既然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强行在一起?”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南宛转身就走。 她的爷爷奶奶是对她最重要的人,他们走了,她一定很伤心。 “你爷爷奶奶去世了,我也是回来才知道的。” “什么?” “我认识你小叔叔。”风吹来,姜斐然轻咳一声,“对不起,阿宛。” “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她依然觉得陌生又熟悉。 南宛迷离地望住他。 姜斐然穿着白衬衣,苍白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浅浅笑容,“当年你说要做一个医科生,你真的做到了。” 南宛也动手替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筋骨受伤情况,等救护车来,她退到一边,转身的时候意外看到了姜斐然。 医大的学生多数都是学医的,所以在救护车没到之前出来几个学生帮忙替楚页做简易的包扎紧急处理。 楚页觉得比分不公平,去找王石理论,结果被打成这幅惨样。 周围没人敢出来拦他,据说这个长得很壮的男生叫王石,校体育队的,不仅喜欢打篮球,还喜欢踢足球,他和楚页的冲突就是来自一场足球赛。 人群后还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两只拳头上染了血迹,皱着眉头盯住地上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楚页,呸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认得他,他是药理学成绩很差经常挂科的楚页。” “为了一场足球赛,也不至于啊,真是狠呢……” “这是要打出人命了吧……” 围观的学生一边惊叫一边看热闹,不少人掏手机打急救电话的,切切的私语也流了出来-- 男生像是刚和人打架了,满身伤痕,嘴里不断吐出血沫,染得地面上尽是血迹。 南宛下意识退后两步。 南宛站在边缘看了两眼,不感兴趣地想走,人群忽然让开了一条道,一个男生从包围圈里滚了出来,直接滚到了南宛脚下。 一到学校,南大门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围着一大群人,吵嚷声不断。 南宛回了S市。 穆流觉得她这话怪怪的,但是转念一想,也没别的不对的地方,故向她颔一颔首,驱车离去了。 南宛压下心头的狐疑,也笑笑:“丁小姐和赵矜姐姐一样,都是大好人,我怎么会介意呢。” 穆流朝南宛抱歉笑笑,“她就这样,其实人不坏,别介意。” 丁瑶瑶冷哼一声,甩手上了车,拉安全带的时候不忘警告南宛,“我会找到黎爷的,你给我等着!” “我们……是朋友。”穆流斯文一笑,朝路边的丁瑶瑶招招手,“上车吧,之前不是说要去王府井吃饭?别耽误时间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那时候在薄宅里穆流对丁瑶瑶的态度南宛就觉得不对了,现在丁瑶瑶被薄黎送出鹿苑,穆流公然和丁瑶瑶在一起了。 “穆流你怎么和丁小姐……果然是旧识?” 南宛不理会丁瑶瑶,满腹心思都在穆流身上。 一说到薄黎,丁瑶瑶又开始发怒,“我再问你一遍,黎爷在哪儿?” “哦,是阿宛。”穆流显然也意外在这里碰到南宛,眼神触到她身边的行李箱,恍然,“回学校吗?怎么,阿黎不送送你。” 南宛一看,满脸讶然,“穆流?”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滑停在丁瑶瑶的车旁,主驾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斯文俊雅的面容。 “瑶瑶。”身后汽笛声突起,打断了丁瑶瑶的质问。 “喂--” “那你去问记者吧。” “骗谁呢,报纸上都登出来了。” 南宛拨开她的手,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历史重演。 丁瑶瑶摔车门下车,几步走到南宛跟前伸手就要去提她的衣领,“我问你,黎爷去哪里了?为什么这段时间我怎么找他都找不到?” 南宛觉得跟一个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人说话很心累,故保持沉默。 “……” “干什么,撞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拐走了黎爷,你本事还挺大!” “你干什么?” 南宛没料到她会突然发狠撞上来,好在旁侧无人,她险险避了开去。 她美目一眯,突然一踩油门将车飞快开向了等在公交站前的南宛。 所以她不记得怀孕这件事,却清楚记得薄黎的未婚妻南宛。 她一出门就在公交站前遇到了开着一辆红色敞篷保时捷的丁瑶瑶,丁瑶瑶滑了胎后就被薄黎送到沐无花那儿消除了关于孩子的那一部分记忆。 南宛这遭遇就是! 什么叫前遇白莲,后撞绿茶? * 南宛、叶繁VS赵矜的这一回合,全胜! 这一回赵矜是真的怕了,她早知道叶繁是个神经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不要命地往薄家主宅跑,这会儿什么矜持都顾不上了,哭天喊地的喊李恒宜救命,李婶、陈伯和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帮忙,只能上楼唤下午休的李恒宜。 汪汪的狗吠声冲天直响,震得整个鹿苑颤了三颤。 南宛真没功夫跟她们一起玩,拎着箱子就走了,留下叶繁一个人牵着加纳利满院子追赶四处逃窜的赵矜。 “我要赶车回校,你一个人慢慢对付她吧。” “不凶能对付得了赵矜这臭娘们?哎呀你快点!” 南宛可不敢靠近她,“你没跟我说去借这么凶的一条狗。” 叶繁见赵矜往里逃,连忙牵着加纳利去追,边追边喊:“南宛你个笨丫的,快帮我拦住赵矜!” 南宛甩开她的手同样往后倒退,她可没忘记当初刚来鹿苑相亲的时候被薄黎牵着一头黑背吓唬的事,她怕这种凶恶大狗! 绳子稍微一松,加纳利疯狂朝赵矜一扑,汪汪汪狂吠,吓得赵矜拔腿就跑的同时不忘去拖南宛当垫背。 叶繁伸指往赵矜一指:“加纳利,乖宝,给姐姐咬死这朵白莲!” 她匆忙往后退。 “小繁,你干什么呢?别乱来!” 大狗甫一叫唤就把南宛和赵矜吓了一跳,现在一听叶繁这话,赵矜更是整个脸都白掉了。 叶繁使劲一拉绳子,“蠢狗,咬谁呢,咬那朵白莲,别什么东西都吃!” 它一见到南宛和赵矜就狂吠一声,身躯一冲就要扑上前去。 穿着黑色背心的叶繁手里牵着一头60厘米高的西班牙加纳利犬,这种大狗性烈,体型矫健,锐眸凶狠。 南宛转身上楼,提了包和行李箱出门,赵矜跟出来,在薄家大门口撞上正过来的叶繁。 赵矜垂下的双手紧紧攥起。 南宛微笑,眼里露出显而易见的嘲弄之色。 “也许我不熟悉你,也不知道你的过往,但是我有直觉,你更加配不上薄黎。”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矜也站起身来,盯紧她的眼。 “我答应过薄黎,在我离开鹿苑之前,我不会背弃他。”南宛站起身来。 “年纪小小,心机不小。” 但是南宛一点都不生气,她很平静,“早该如此的,赵姐姐,这样子仇视我的你比起温和大方待人的你更加让我肆无忌惮心安理得地拥有薄黎。” 这就是赵矜的真面目,冷漠地看着她,冷漠地说话,尖锐带血。 她微微一笑,笑容里藏匿寒芒,“其实说实话,南宛你真的配不上阿黎。” 赵矜抬眼看她,南宛的眼睛漆黑清冷,真是一个不太暖的姑娘。 南宛也平静下来,“赵姐姐,我要出门了,你也请走吧。” 赵矜的眼神一刹那沉寂下来,嘴角勾起的笑容渐渐现出苦涩。 究竟是他太可怕还是她太懦弱了? 但是她不甘心,明明当初自己是那么喜欢薄黎,为什么会因为他杀了人而害怕得想要逃离? 她心里也明白,往事终究是往事,沉湎于过去只会堕落了自己。 如今的薄黎都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她谈那些往事还有什么意思? 攀比谁和薄黎的感情更有意义? 赵矜被她的眼神瞪得止住了话头,然后反应过来,她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只是想来刺激南宛一下,为什么反被她挑起了无限制的攀比? 南宛狠狠瞪着她,眼神刹那寒凉成冰。 赵矜鄙夷,“他的初吻可是……” “姐姐,这算什么呀,他还在我生日的时候当着台下百来个宾客跟我表白了。”顿了一下,又咬牙,“还亲我了!” 南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声,显然不信。 薄黎那么个嚣张狂霸性子还会跟个小男生似的折星星? 赵矜显然被她的话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掩饰性地笑起来,不服输道:“是啊,跟黎哥哥交往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当初他亲手给我做了一百颗星星,我们那时候用彩色长纸条折五颜六色的星星是很流行的,他在我生日的时候用漂流瓶装了一整盒送给我呢。” 做戏做到这个份上,南宛真要为自己鞠一把泪了。 “薄黎还说要在修建的度假村旁边给我造一个度假别墅,我觉得太夸张了,让他不要那么做,他一定要坚持给我这个惊喜。”南宛弯眉灿笑,捧住脸做娇羞状,“我真是……幸福死了。” “是啊,真不错,我就说黎哥哥是个好男人。” 赵矜摊开报纸,头条赫然是闵安黎爷宠妻上天的新闻,附文的图片扎痛了赵矜的眼,却不得不扯出一个笑容。 转过身,她突然瞥到沙发一角扔着的前两天的早报,她想也没想将它拿过来放到赵矜面前,“我不知道以前的薄黎是什么样的,但是姐姐,现在的薄黎是一个很成功很优秀的男人,你看,都上头条了。” 她跟薄黎是假婚,所以她不应该有什么坏情绪。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不生气啊。” “妹妹,你该不会生气了?”赵矜内疚得眼底泪光盈盈,“都怪我说错了话,你不要介意,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件事。” 她盯住一脸歉意的赵矜,眼神不自觉发了凉。 可现在是怎么了? 南宛伸手按了一下胸脯,还是生气,为什么生气?她不知道,当初丁瑶瑶自称怀了薄黎的孩子大摇大摆住进了薄家她都没有半点的不悦。 就因为薄黎和赵矜曾经不是普通朋友而是恋人关系?还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跟她说过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 但是明明是那么正常的一件事,南宛为什么突然觉得很生气? 薄黎是一个二十九岁的正常男人,在遇到她之前和赵矜在一起的时候也已经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岁的年轻男人有女朋友很正常。 “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应该说出来的。”赵矜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捂住嘴巴惊叫了一声,然后一脸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啊妹妹,这件事我应该瞒着你的,毕竟是分手了的,不太好看,恒姨和黎哥哥都不让我说的。” 南宛眨了一下眼睛,心情忽然滞闷了。 分手的意思,他们曾经交往过? “分手?”南宛敏锐捕捉到了这个意味深长的词。 “因为当初是黎哥哥对不起我。”赵矜无奈地一笑,放开了南宛的手,“我看不透黎哥哥,才会和他分手的,不过黎哥哥是个好人。” “为什么?” “那么妹妹知道为什么他们从没提及过我吗?” 赵矜的面上依旧在笑,手指却轻微颤了一下。 南宛凭什么要输给年纪一大把只会卖萌转嫩撒娇的赵矜? 身为薄家的嫡少奶奶,她必须要提醒赵矜不要太拿自己当根葱了,就像昨天叶繁来找她时说的那样,相隔七年才回归的赵矜除了那自以为是的蒙尘过往,其实什么竞争的资本都没有。 想用回忆杀来刺激她,行啊,那就比比看到底是现在比不上过去,还是过去输给了现在。 “姐姐跟薄黎关系那么好,你放心,以后我跟薄黎结婚,一定会宴请你的。”她反手握住赵矜的双手拍了两下,笑眯眯的亲切极了,“不过姐姐一直在说和薄黎的过往,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你,不仅薄黎没有提起过你,就连整个鹿苑都没有提及过你。要不是那天云姨带你过来,我还真差点错过了像你这样那么好的姐姐。” 南宛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瞧,知道她必定是介意手上的戒指。 她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触到南宛中指上的钻戒,她心里浮起一股极其奇怪的感觉。 “叫姐姐好像叫老了,我都叫阿黎哥哥呢,不过按照年纪你的确应该叫我一声姐姐。”赵矜放下水杯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南宛的手,神色温柔极了,“那天晚上大家坐一起,我对你看不真切,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阿宛妹妹长得这么漂亮,难怪黎哥哥会想要娶你呢。” “我可以叫你赵姐姐吗?”她挥挥手,先让李婶下去休息,反身拉着赵矜坐下来,“姐姐先坐吧,这天够热的,等一下再去找猫,它既然进了薄家,不会跑到哪里去的。” 南宛一瞧她表情就知道她又要开启“回忆杀”了。 赵矜握紧了水杯幽幽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我都来了这么多天了,只有第一天晚宴的时候才见过他。不过黎哥哥跟以前比好像变了很多。” “他一早就出去了。” 说着,往里张望,“黎哥哥在吗?” “是啊,正找我们家Lucy呢,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家伙。”赵矜笑着接过南宛手里的清水,“阿宛妹妹可真体贴,这天也够热的,找的我出了一身汗。” 瞥眼,看到李婶站在门边,她招呼李婶进来,李婶回道:“南小姐,赵矜小姐的猫闯进我们家了,她正找猫。” 南宛给她端来一杯清水,“我看你一直在花园那边转来转去,在找什么东西?” 她径自进了偏宅客厅。 “正因为不熟才要多说说话,以后黎哥哥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小嫂子了。”赵矜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掩嘴笑起来,“不过阿宛妹妹年纪可真小,当我嫂子就有点太奇怪了是不是?” 李婶往前一拦,“赵矜小姐和我们少奶奶不熟吧。” 赵矜也看到了她,挥舞着双手向她打招呼,又对李婶说:“是阿宛妹妹,真巧,我过去和她说两句话吧。” 南宛站在客厅里喝水,一抬头正好看到赵矜的身影。 穿过一个泳池,便是薄黎住的别墅。 赵矜弯着腰四处喊着猫咪的名字:“Lucy,Lucy,快出来,跟姐姐回家了。” 李婶担心她乱闯,紧紧跟在她身后。 第二天,赵矜从穆流那儿抱来一只幼崽波斯猫,放进了薄宅,她以找猫为由成功进入薄家。 她干脆跑去找了南宛,然后去了一趟宠物店。 叶繁和赵矜的第一回合,华丽丽输掉。 叶繁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摊开手耸肩,内心怒嚎:赵矜果然是个超级无敌不要脸白莲花! 叶氏本就是一个慈祥的人,此刻见赵矜甜软一笑,也就叹了一口气,“还是矜矜你懂事,小繁,下次不许那么开玩笑了。” 甜甜一笑,双手早已亲昵地挽上了叶氏的胳膊。 叶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赵矜转过身跑向叶氏,委屈解释:“不是的,叶阿姨,我跟小繁闹着玩呢,小繁以前经常喜欢用弹弓和我玩。” “小繁!”叶氏的呵斥声突然响起在叶繁身后,“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用弹弓打矜矜?” “臭不要脸的,你……” “小繁,我不过和你说笑了几句你干嘛打我?很疼的。” 石子弹在她的后背上,白色雪纺衫的衣服上顿时留下两道墨痕,也疼得她惊叫一声。 赵矜早有准备,飞快地转身避过了脸。 叶繁弯身捡起两枚石子,对准赵矜的脸“嗖嗖”弹射了过去。 “坏孩子,Ok,我是坏孩子嘛。” “没关系啊,小繁,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因为你嫉妒我,所以我不介意。”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回来并不是想获得你的认可的,但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你一直是一个叛逆的坏孩子,坏孩子讲的话根本没有人信。” 对此,赵矜也不介意。 叶繁承认,到现在为止依然在这鹿苑内依然有长辈喜欢赵矜,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纳重新归来的似乎一成不变的赵矜,起码叶繁不喜欢,薄黎也不喜欢。 “说真的,赵矜,你频繁提起七年前的往事真的挺矫情的,那些往事谁都不要听,就你一个劲儿的拿出来把它当成挤兑南宛的资本,老娘挺不爽的。” “小繁,你这话什么意思?”在赵矜的印象里,叶繁一直是个有些孤僻和古怪的一个孩子,“不过我好歹也年长你几岁,你是不是应该尊称我一声姐姐?你这孩子,怎么跟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呢。” “我说,既然装病装疯走了,何必再回来?自讨苦吃。” 叶繁从小就觉得赵矜是一朵讨人厌的小白花。 叶繁从小就是张牙舞爪的女汉子,在赵矜没出现以前她虽然不太得男生喜欢,但好歹是这么大一个院子里唯一一个“小公主”,赵矜来了之后,呦,这倒好了,叶繁直接被无视了,还被长辈常常拿来和赵矜对比。 叶繁手拿一柄孩子玩的塑料小弹弓朝她翻了一个大白眼,“赵矜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老是对着别人撒娇扮嫩,你幼不幼稚恶不恶心?” “谁啊?” 赵矜“啊”一声惊叫,捂住脑袋怒而回头。 一颗小石子蓦地从后弹上赵矜的后脑勺。 “啪”! 再一次被赶出薄家大门,赵矜终于沉下了脸,闷闷不乐地踢了一脚围墙边的花树。 但是,那些时光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李婶只能叹息着请走赵矜。 虽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小住在穆家的,但甜美可人的赵矜总有本事让鹿苑的所有人都喜欢她,多年前那些寂静的午后,总能听见几个男孩子和女生欢乐的笑声。 赵矜记得以前欢快的时光,李婶也没忘记过。 赵矜听了睁大了眼睛,像是很意外李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后又撒娇似地拽住李婶的衣摆,轻晃了两下,“李婶,李婶,您以前不是很疼矜矜的嘛,我每次一来,您都要给我端来我最爱吃的莲藕桂花糕。” 李婶心里惦念他们薄家的新媳妇在,故又多嘴一句:“赵矜小姐,不管怎么说,少爷有少奶奶了,您这样……总归不大好。” 赵矜便撇撇嘴,告诉李婶:“没关系,来日方长,以我和黎哥哥以前那么好的交情,他总不会一辈子都不见我的。” 每每她过来,李婶都要恭敬地回绝她,称少爷不在。 赵矜是个倔强性子,虽然那日晚上被李恒宜严令明申禁止接触薄黎,但自打她重新踏进鹿苑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从没想过要退缩,所以干脆以暂住穆家为由,隔三差五就往薄家找薄黎。 * 赵总心里一惊,而后彻底松了一口气,俯下身连连称谢。 “赵总,办好了这件事,我会让杨卿送你杨家房产百分之八的股权。还有你的这个MK基金,御町财团收购后会将你提拔进总部,对你给予优待。”薄黎转过头冷冷盯了赵总一眼。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既除掉杨至君,又打击他的后续势力。 斩草要除根,南家是杨至君的后盾,一旦杨至君在杨家失去了继承者的地位,那么身为杨至君亲家的南家一定会看在南媛的份上竭力帮他夺回经济大权。 “拖住他,并让他说动南乾跟着投资,既然要打击杨至君,可不能再给杨至君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找了,我都让他耐心等待,并分析了一份假数据给他。” “这段时间杨至君可有找你?”薄黎掐住烟蒂吁出一口烟雾,眉眼冷漠极了。 赵总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询问:“黎爷,您觉得该何时给杨至君真相?” 薄黎沉默抽烟,传递给赵总无声的压迫。 Mk基金的神手赵站在他沙发前,俯首恭敬道:“杨至君找我做海外项目投资的12亿都已经投出去了,下个月初杨至君就会找我问情况了。” 薄黎斜靠在红缎金丝的欧式沙发上抽烟,身上的黑衬衣在头顶转暗的金色灯光下沉淀出一股暗晦之色,像一片透不过光芒的深空。 金沙顶层的vip套间里。 * 薄黎真是一个深情而残酷的男人。 他每一次说起这种类似情话的言语来眼睛都不眨,即便是假的,南宛都要以为是真的。 “如果在你眼里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一定会天打雷劈的。”薄黎开着玩笑,伸出两指抚过她脖子上的项链,“我妈把传家宝都给你了,真的,南宛,你要是这辈子辜负我,你真的就是个狼心狗肺。” 南宛笑笑,不说话。 薄黎嗤笑,将烟蒂伸出窗外,“我不是说了,在你眼里,我一定要是一个好人。” “我真看不透你,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哪有你这样的,前一刻想杀了那个人,下一秒又救了他。”南宛走到他身边,挥手散去两人之间缭绕的烟雾,“少抽点烟,还有病房里不要抽。” 他真期待揭开谜底的刹那她的表情会是怎么样的,她会不会哭?会不会骂他?或者,她还会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 他猛抽一口烟,回过头,看到南宛迷茫的表情,他勾唇一笑,南宛这头猪一定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总有一天,她什么都会明白的。 他之前的布局里没有欧阳显这号人,但是从他在这场游戏里加入南宛开始,欧阳显这个滥赌徒也被他提进了这场规模宏大的局势里。 “我答应救助他的患病的女儿欧阳思思。”薄黎从身上掏出火柴盒,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是个人,总有价值。” “对你来说,欧阳老师有什么价值?” “我只是纯粹想和这位著名的脑外科医生做一场交易罢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做?”南宛很不可思议,“当初你很讨厌他,甚至想打死他,现在却……” 薄黎挥手让平四在门外守着,“南宛你听着,这一次可不是我故意打断他的腿,而是他自己跑去别的赌场赌钱出千被抓,被打断了腿,是我救了他,自然,他的一切医疗费都由我出。” 南宛问:“什么提议?你和欧阳老师做交易了?” 他说着眼神一扫,飞快看了南宛一眼。 病房里还侍立着一身黑衣的平四,他近前来禀告:“欧阳先生接受治疗后情绪很稳定,并接受了我们的提议,愿意和我们合作。” “你没长眼啊,右腿骨折了。” “你为什么会来看他?还有他怎么又住院了?” 在病房见到卧床而眠的欧阳显的时候,南宛大吃一惊。 他说的见人是去见欧阳显。 “见一个人。” “好端端的去医院干什么?” “去一趟医院。” “去哪儿?” 他下手重,南宛痛得泪眼汪汪,又无可奈何地被他硬拖走了。 “怎么着,打你一下还朝我龇牙咧嘴了。”薄黎冷笑着曲指弹她额头。 南宛回头怒瞪他,“下次别打我头了,很痛的好不好?” 鼻息浓重而沙哑的声音,除了薄黎别无二人。 “呦,南宛,发什么呆!”一个暴栗冷不丁从后敲上她的脑袋,“正好,你在这里,陪我出去一趟。” 往深处一想,后脑勺剧烈一抽,疼得她眯起了眼睛。 那么她脑子里隐约的身影是谁的? 薄黎和赵矜年龄相仿,南宛却还是在一个兵荒马乱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又在西庄长大,所以她是无论如何都参与不了薄黎过去的事迹的。 七年前,她十四岁,薄黎二十二岁,赵矜二十岁。 南宛脑子里迅速闪过了什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她抓不住,只是依稀觉得熟悉,熟悉得仿佛她也曾经参与了薄黎和赵矜之间的往事。 七年前。 “南小姐,是七年前。” “那我能问一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七年前的事情发生得太重大了,即便是李婶,也依然觉得惊心动魄,不怪乎当年一向与少爷交好的赵矜小姐远离鹿苑出国了。 “南小姐,这些往事我们帮佣的都不太清楚。”李婶避讳提起旧事,只是略略提醒了一句:“少爷那时候也病了,夫人很忌讳我们提起那些事,所以以后这些事南小姐别再过问了。” “听说后来生病出国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李婶突然听南宛提起赵矜,有些吃惊,脸上的异样神色稍纵即逝,“赵小姐以前在鹿苑住过一段日子,和少爷他们是朋友。” 昨天晚上大家对赵矜的表情都太奇怪了,尤其薄黎。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南宛顺势问李婶,“李婶你知道云姨家的侄女赵矜吗?” 谈话完毕,李婶送南宛回偏宅。 南宛凝视李恒宜精锐的眼光,笑了一下,“妈放心,该怎么做我很清楚。” 她可以对南宛好,但同时也要提醒她,如果她以后要想在南家在社会上取得一定地位,必定要依靠薄家少奶奶这个头衔。 虽然她对南宛的态度转变了很多,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有了算计。 话至最后,她不忘提醒南宛她在南家的地位。 李恒宜见此又拍了两下她的手背,“阿黎现在的事业是上升期,你和他恩爱是好事,所以以后也要多帮着他点,只要你做好了我们薄家的媳妇,你在南家才能压过南媛。” 南宛点了一下头,薄黎本就不是个爱招蜂引蝶的人,他和丁瑶瑶在一起估计也是在掩盖些什么而做的戏,只不过后来丁瑶瑶把那出戏当真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阿黎的。”李恒宜怕她对这件事有芥蒂,特意解释道:“虽然阿黎生性纨绔,但不是个滥交的人,先前我也怀疑过那个孩子的生父问题,但是阿黎一直跟我确保那个孩子不是他的,既然他都那么肯定的说了,那么我相信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我不在意。”她一直认为丁瑶瑶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那就好,还有上次丁瑶瑶的事,你别在意,都过去了。” “妈……”她握紧了胸前的翡翠吊坠,想问一下关于赵矜和薄黎的往事,但是话一出口,她又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去询问这些往事,更何况从薄黎的表情来看那些不是好的故事,她问了或许对薄黎对自己都不好,于是舌尖一顿,转了话,“妈你放心,只要我还在鹿苑,我一定会陪在薄黎身边。” 她不禁又感到可笑,自己的生母拿她当仇人般对待,她现下居然在李恒宜这里得到了母亲般的安抚。 她柔和轻抚南宛的那一下,好像来自一个母亲最温柔的爱抚,一下子让南宛暖到了心窝里。 “阿黎他啊,曾经有过一段很困苦的日子。”李恒宜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叹息声轻缓得落在她身后,“我是一个母亲,每一个母亲都希望有一个能照顾好自己儿子的媳妇,所以阿宛你千万别怪我先前对你的苛刻指责。” 项链落上南宛的颈脖,温凉的翡翠贴住她锁骨下方的肌肤,像是一瞬间烙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微微的难受,因为她无法给李恒宜一个真实的保证。 “据说这是六十年代阿黎的太爷爷送给太奶奶的,传到你这儿正好是第四代。”李恒宜亲自将这条翡翠银链给南宛戴上,“这条项链代表的是薄家夫妻的恩爱和矢志不渝,也代表了永不离弃的守望,所以我希望你戴上这条项链成为我薄家真正的儿媳妇外还能对待阿黎始终如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南宛顺着李恒宜的意思往吊坠上一摸,果然感觉到了字体的崎岖感,凑近了细看,才发现吊坠上方真的用小篆刻了一个“薄”字。 “既然是薄家的人,阿黎的妻子,我一开始就说过,不能背叛。”李恒宜手腕一翻,手里多了一条纯银的项链,链条很细,吊坠是一块简约星状翡翠,碧绿如葱,又剔透温凉,看起来很是小家碧玉,“这条项链虽然看着不太贵重,但是我们薄家历代给儿媳的传家宝,你看,镶嵌翡翠的银质边缘上有一个很细小的‘薄’字。” 但如今形势不同,南宛也不是什么一心只为薄家钱财的白莲花绿茶婊,李恒宜自然而然对她降了防备。 一开始因为有七年前的惨案在前,又因为赵矜这个前车之鉴,她并不喜欢南宛,所以对她极尽责难。 这是大实话,李恒宜没有女儿,虽然为人苛刻严厉了一点,但可以从她对待薄黎的态度上看出来,如果她想待一个人好必定竭尽全力为他好。 “你看,你来我们薄家也两个多月了,你也叫我一声妈了。”李恒宜执过南宛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拍两下,“这两个多月,你和阿黎的感情我也看在眼里,当然了,一开始我们并不是相处的很融洽,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嫁给了阿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没有女儿,你成了我的儿媳也就相当于成了我的女儿,你明白吗?” “妈,您说,我听着。” “阿宛,今天把你叫来是有些话要与你讲。” 南宛今日穿了一袭黑白相间的条纹简约连衣裙,裸露的小腿白白细细,透出清瘦之人的秀丽之气,比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要顺眼多了。 所以这日,她让李婶叫过了南宛。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时候赵矜插足一脚,那么她就是人人骂而不耻的小三了。 对此,李恒宜很乐见,这个宠妻的消息虽然不真切,但毕竟给薄黎冠上了一个好名声,她以前还担心那个死小子一心扑在事业上将娶妻成家的事儿抛在了脑后,现在看来,那个小子开窍了。 只是消息一经散播,管他真与假,闵安人自此一旦说起薄黎,都会给他冠上一个“好男人”的称号。 黎爷将未婚妻宠上了天?这是哪个违心的记者写出来的? 南宛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一口茶水呛在了喉咙里。 清晨印发的闵安早报头条便是记者偷拍的黎爷开豪车接送未婚妻的画面。 一向狂霸无情的黎爷,头一次那么爱护一个女人--不仅亲自驱车去接正在念大学的未婚妻,还带她去自己名下的金沙娱乐城玩乐,前两天还向记者透露在未来即将建造成的闵安三德村度假胜地的环水之畔为自己的未婚妻修筑一座度假别墅,别墅以自己未婚妻的名字命名--宛苑。 穆家晚宴过后,人人突然传闵安的黎爷将自己的小未婚妻宠上了天。 * “人,只有在最危难的时候才能看出真心与否。”李恒宜但愿南宛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怎么说,赵矜你已经出局了。在我心里,你比不上阿宛,你也不应该回来。” 七年,真正的应了那个成语--物是人非。 她突然又觉得很可笑。 那个女人她听穆流说过,薄黎的未婚妻。 那一刻,赵矜是恍惚的,她多么想走到他面前问一句这些年他过得可好?但是一转眼,她看到他身边坐了另一个女人。 杀了人的薄黎,眉上多了一道残缺,今天她回归鹿苑,走进穆家餐厅的时候再一次清晰看到了薄黎的那一道伤疤,硬生生切断了精致的长眉,给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一丝狂野和霸气。 身为杀人犯的薄黎,赵矜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抗拒感。 杀人犯,那是多么耻辱的一个字眼。 “落魄?”既然说开了,赵矜也不再装腔作势,她嘲弄一笑,“恒姨您又不是不知道,七年前的阿黎根本就是一个杀人犯!您怎么能让我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我看着那样子疯狂的阿黎,我只有害怕!恒姨你要明白我是一个女生,我也会害怕的啊!你怎么能要求我以一副平常心陪在阿黎身边?” “年少的喜欢根本就不是爱情。”李恒宜加重了语气,“七年前你丢下落魄的阿黎独自走了,七年后阿黎东山再起,你休想再染指他!” 赵矜对上李恒宜犀利的眼神,忽而笑了,“恒姨果然很了不得,但是如果阿黎还喜欢我呢?” “你知道我李恒宜的性格,所以最好安分一点,我有的是手段对付外来的狐狸精。” 赵矜被她说得面色一白,“恒姨真的太过分了。” 赵矜对她而言只是个三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她不放在眼里,因而说起狠话来也绝不留情。 李恒宜的底线是薄黎,谁敢触及她底线,她绝对会百倍奉还! “别装了,你当初又不是得了失忆症。看在你姑姑的面子上我不会为难你,但是你若想趁机在我薄家耍点什么自以为是的小心计,你仔细我这个做阿姨的不念情分!” “恒姨,您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当年那些事,我都知道,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李恒宜上下打量她,一脸的挑剔,“当初听你姑姑说你得病的时候我还是同情你的,幸好你当初生病走了,现在阿黎身边有别人了,你还是别来打扰他了。今天你也看到了,阿黎他不喜欢你,甚至不记得你了。” “我怎么对黎哥哥了?恒姨您是不是从别人那误听些什么了?” 李恒宜冷笑:“你要真是个好孩子当初就不会那么对阿黎。” 她满脸的委屈,仿佛还和以前一样是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 赵矜笑意一僵,“恒姨,您这话矜矜有些不明白了,是矜矜哪里做的不好惹恒姨生气了吗?还是说恒姨有了新媳妇就不要矜矜了。” 李恒宜面色严谨,与薄黎相似的眸子里透出一股犀利寒芒。 “矜矜,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不和你说重话,但是事关阿黎,我就不会允许你再接近他。” 赵矜热情地去挽李恒宜的手臂,李恒宜反手一推,推开了她的手腕。 “我送送您吧。” “天晚了,你也回去吧。” 赵矜回神,转身的刹那再次笑靥如花,“恒姨,您要回家了?” “矜矜。” 她站了很久,直到李恒宜走过来。 他们都没有回头,赵矜立在广场边上目送他们离去,眼里流转过一抹深邃光华。 薄黎正定定看着她,他朝她笑了一下,牵着她起身,“我们回去吧。” 一道白光蓦地划过混沌的思绪,她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七年前她在做什么?薄黎又在做什么?赵矜呢,她又在做什么? 七年前…… 静下心来接吻的时候,她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雅香,依稀有一丝熟悉,然后脑子里划过了零星的碎片,有什么影子一晃而过,她抓不住,只是觉得眼前白影一闪,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红。 南宛想起了他们还要演戏,所以闭上了眼睛认真回应薄黎的吻。 赵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后面。 南宛垂下眼睛,透过路灯的光影,她看到一道纤长的影子投在他们身后。 薄黎没有应声,而是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南宛很笃定,因为他们之间有交易。 “假的。” 薄黎伸指掐住她下巴,认真凝视她的眼睛,“如果有人问我我对你的感情,我会告诉他们我爱你。” 南宛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过了很久她再回想起来这一幕,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别人说起爱的时候,你笑了,你并不是不尊重他人,而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 他一本正经地说“爱”的表情很俊美,茶色眼瞳里熹光浮现,南宛心脏重重一跳,却是莫名笑开了。 “如果有人问你对我的感情,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爱我。” “那么现在呢?”南宛问。 薄黎无奈一笑,七年前的真相总有一天会水露石出。 “算是吧。” “卖关子?” “是很奇怪。”薄黎知道她在说什么,“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你觉得我跟你说的话很奇怪,你也觉得这个鹿苑很奇怪,鹿苑里的人际关系很奇怪,但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奇怪。” 南宛轻轻吁了一口气,“很奇怪,薄黎。” “南宛,不管以后赵矜找你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相信她的话,她是个疯子,所以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只能相信我,哪怕我妈和你说了些什么,你也只能信任我。” 她眼里清澈,薄黎看着她看得久了,会发现她的眼睛很漂亮,很黑,黑得很明亮,而他记得赵矜的眼睛是褐色的,笑靥下像藏着另外一种情绪。 “你这是和我商量的口气?堂堂黎爷不是应该吊炸天,凡事没得商量必定听你指挥。” “你这什么表情,之前不是答应过。” 南宛听了睁大了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你会陪我演戏的是吧?” “嗯?” “南宛。” 夜风吹散了闷热的暑气,路灯散出的光亮足以使薄黎看清楚南宛的面容。 薄黎带着南宛走出穆宅,坐在广场边上吹风。 晚宴过后,赵云芝并李恒宜等人继续留在穆宅喝茶闲聊,穆流和沈世旭坐在客厅里谈一些商政间的事,徐玄明还在被四处闲逛的叶繁折腾得心力交瘁。 因而,她讨厌赵矜。 而从他们的谈话间来看,薄黎和赵矜之间有一段她无法触及的过往,不管那段过往是好还是坏,她都觉得自己仿佛被赵矜挤出了鹿苑的交际圈。 所以她很不喜欢这样。 所有人都喜欢赵矜,她坐在薄黎身边反倒成了一个陪衬。 吃醋吗?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很不喜欢赵矜,赵矜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一个威胁。 薄黎突然调笑了一声,南宛一愣,耳后根蓦地红掉了。 “你吃醋了?” “真是糟糕的一场晚饭。” “我知道才有鬼了。”赵矜的出场对薄黎来说是吃惊的。 南宛瞥了他一眼,“你早知道今天会来云姨的侄女?” 薄黎没搭理李恒宜,凑南宛耳边小声道:“赴宴之前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李恒宜是个聪明人,知道赵矜突然回来不简单,也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她不想让薄黎和南宛多接触赵矜。 薄黎也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南宛,但鱼肉煮的太熟,筷子一夹,纷纷往下掉,李恒宜递过一个银勺,“用勺子,等一下吃完饭就带着阿宛回家休息。” “行行行,是表哥的错,来,吃鱼,这鱼肉烧的不错,你最爱吃鱼了……” “表哥,我生病还能怪我不成?当年是谁的错。” 穆流闻言笑话她,“是不是羡慕了?当初谁让你生病来着。” “玄明哥哥还是很喜欢小繁。”赵矜掩嘴笑,明亮眸子扫过薄黎和南宛,又调侃,“黎哥哥刚给阿宛妹妹盛汤了,真是很少看到黎哥哥对谁那么好。” 正好,徐玄明也嫌多了个赵矜而觉得这个晚饭吃得很奇怪,以去找叶繁为由也离了桌。 随便一抹嘴巴,她飞快离了席,叶氏和徐玄明拉都拉不住。 “啪”一声,叶繁一下子摔了筷子,“得了,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你这么一说,我们也没备什么礼。”叶氏附和,“不过矜矜啊真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喜欢,比起我们家的小繁,可让人省心多了。” 李恒宜仔细瞧了两眼赵矜,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矜矜啊,我和你姑姑是很好的朋友,上回我们家阿宛初见你姑姑,你姑姑就大方送了阿宛一对玉镯,你看,你突然回来,我也没备什么礼送你。” 要不是七年前那件事,她现在或许已经跟薄黎结婚了,何必需要像现在这样,依靠着姑姑的宴请才能重回鹿苑。 她甚至想过要做李恒宜的儿媳。 “恒姨,矜矜也是情况所迫。”赵矜依旧巧笑倩兮,“您知道,矜矜可是很喜欢恒姨的。” 这一番话,也说得不喜不怒。 当年薄黎和赵矜之间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从见到赵矜出现到现在,她一直未表现出太喜悦的情绪。 李恒宜喜欢赵云芝,却不见得喜欢赵矜。 那一厢,李恒宜不紧不慢地回答赵矜:“矜矜啊,虽说你当年是生病,可就算去养病了,好歹和我们说一声,现在回来也是,怎么一声不响的,恒姨都没个准备。” “我来。”他亲自给她盛了一碗冬瓜排骨汤。 南宛抬头,“你干嘛?” 南宛突然觉得这菜吃下去味如嚼蜡,动了一下筷子,干脆拿碗去盛汤,薄黎见状按住了她的手。 云芝的这个内侄女啊,一直都是这么嘴甜活泼,让她们见了心情很好。 轻轻的笑声,像是在撒娇,听得沈母和叶氏都忍不住目露慈祥。 赵矜见得不到回答转而去问李恒宜,“恒姨,是吧是吧?我虽然走了那么多年,但我和黎哥哥是好朋友呀,是不是是不是?” 薄黎往嘴里夹进一口菜,细嚼慢咽,不理会赵矜。 赵矜听了咯咯一笑,打趣薄黎,“黎哥哥和阿宛妹妹结婚,会请我的吧?” “是啊,阿黎还有了未婚妻。”穆流笑眯眯看向南宛,“阿宛是个好女孩,阿黎有福气。” “其实矜矜的病早就好了,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学小提琴,这次她跟我们回来是想在国内举办一次小提琴演奏会。”赵云芝说起往事眼角就带着喜悦的笑,“以前我们还没搬出鹿苑的时候矜矜经常住我们家,所以不仅和阿流感情好,还和阿黎、世旭、玄明玩得很好。只是现在隔了这么多年,我看他们之间的感情没以前那么好了,真是可惜。” 如今赵矜突然回来,众人虽然吃惊,但也觉得正常,想必是这次跟着赵云芝和穆流一起回来的。 七年前,薄黎出事,赵矜突然重病,随正好举家迁往加拿大的穆家一起出了国。 赵矜是赵云芝的内侄女,虽然不像叶繁似的从小跟着薄沈徐穆四家的小子在军区大院长大,但七年前因为来闵安游玩而住过鹿苑一段时间,和四家的小子、叶繁都是旧识。 沈母闲时问起赵矜旧事。 赵云芝与李恒宜等人谈笑间,互相给自家小辈布菜关照。 吴妈开始上菜,诸人动筷。 叶繁翻了个白眼。 赵矜对她的挖讽一笑置之,“小繁你是一点都没变,嘴皮子还是那么不饶人。” “是呀,赵矜你老了,可不比南宛年轻了,不止相貌上,还有心态上,果然是人都会老的。”叶繁凉凉讽刺。 叶繁也敏锐察觉到了赵矜对南宛不易察觉的下马威,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赵矜是来者不善。 她只比薄黎小两岁,今年二十七,因而年岁上的稍长让她也对南宛生出了一股优越感。 “啊,黎哥哥的未婚妻,失敬了。”赵矜歪头吐了吐舌头,“看起来年纪很小呢,是妹妹哦。” “我叫南宛。”南宛挺直了脊背朝她微微一笑,不张扬,笑意里的冷静却足以回击赵矜无声的挑衅,“薄黎的未婚妻。” 她的话里藏着一股莫名的敌意,别人感受不到,南宛感觉到了,她清楚意识到这个刚出现的赵矜正以一种“前辈”的态度俯视南宛这个刚来鹿苑的“新人”。 她一一点了名,目光也顺势望过去,最后落到了南宛身上,笑意更深,“还有这一位小姐,我好像没见过呢。” 赵矜突然觉得很可笑,嘴角一勾,却是露出了温婉的笑容,“黎哥哥不认识我了,我却是一直记得黎哥哥的,还有玄明哥哥,世旭哥哥,小繁。” 这个女生,看起来沉静又寡淡的女生,就是薄黎的未婚妻? 赵矜对上他无波无痕的眼神,心里沉重一颤,突然看到了他身边坐着的南宛。 他的眼里隐藏了波动的暗流,一色暗晦,那般炙热又冰冷。 薄黎面色不变,冷漠勾动嘴唇,“赵矜是谁?” 赵矜回来,薄黎为什么要高兴?南宛狐疑望向薄黎。 抬头之时,他面对薄黎笑意浅浅,“阿黎,矜矜回来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穆流极其宠她,跟她一起入座的时候体贴地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还为她拉开了座椅。 “各位阿姨好,我是矜矜,好久不见了。”赵矜是一个明媚的女子,提裙而上的时候微微俯身,得体地朝在座诸人见了礼。 “矜矜,阿流,过来这里坐。”她朝他们招手,身边正好空着两个座位,“之前没有跟各位说,我今晚还请来的客人就是矜矜。” 南宛看向赵云芝,赵云芝见到穆流和赵矜回来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姓赵。 赵矜。 “呦,这不是赵矜。”叶繁先反应过来,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的口气鄙夷极了,“之前听说病得很严重,送出国静养了,我还以为咱们八百年都不会有来往了,谁知道今天居然见到了你,云姨可真是别出心裁,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除去南宛,在座的鹿苑所有人都对她突然的出现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 明艳亮丽,巧笑倩兮。 穆家餐厅垂吊的水晶灯折射出的白光明亮刺眼极了,在那一刻清清楚楚映照出了白裙女子的脸。 081 疯狂过后还是爱 赵矜平复了心情,放松了全身,慢慢朝南宛走过去。 客房里拉着白色窗帘,半暗半明,日光随着飘动的纱帘一起摇摇晃晃,明灭了赵矜甜美而阴沉的面庞。 她想起了那些往事,垂着眼睫淡淡一笑,“我遇到阿黎的那一年十九岁,他二十一岁,我来我姑姑家过暑假,所以和阿黎他们都认识了。” 南宛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意识到,这对赵矜来说或许是一段永远都无法忘怀的记忆,它很美好,美好到赵矜远在国外七年都没能忘了他。 “阿黎那个时候眉毛上没有拿到缺痕,他的脸长得很好看,但是又丝毫不娘气,我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我甚至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赵矜陷入了过往回忆里,弯着眉眼轻轻笑起来。 笑起来的模样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青春而明媚,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南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依旧安静听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一条小缝漫过淡淡的光影,留在赵矜褐色的眼底,她的眼里忽然湿润了。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阿黎会永远是那个自信温和善良的阿黎,会永远穿着纯白的衬衫笑看这个纷繁的世界,我真的很恨那起该死的杀人案!” “又是那起命案。”南宛的眉头重重跳了一下。 都说那起命案差点毁掉了薄黎的一生,到底,是怎么样的命案? 昔日纯白如薄黎,又怎么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赵矜慢慢走到床前,靠着床沿抱膝坐了下来,垂下的长发盖住了她的半边脸,日光光影摇摇晃晃地在她后背上留下明灭的影子。 “穿干净的白衬衣,眉眼明亮,笑起来很迷人,有点腹黑,又很善良,这就是当年的阿黎。虽然有时候喜欢捉弄鹿苑里的其他男生,但他真的很……好。我第一次遇到他,他和沈世旭在一起打篮球,我从他们跟前走过,他抱着篮球追上来,对我说,呦,孩子,你的后背湿了,粉色带子都映出来了……” 赵矜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当年的她很尴尬,尴尬得以为他在耍流氓,整张脸都是红色的。 然后薄黎笑起来,映着他身上那袭洁白的衬衣,他的笑容灿烂干净极了。 南宛想象那样子明净似水的薄黎用一贯的语调调戏一个女生,实在有些无法想象,那样子的薄黎到底是怎么样的薄黎? 但是莫名的,她又隐隐觉得很熟悉,好像她曾经在哪里也见过这样一个有些腹黑,又有些温暖的少年。 是谁呢?又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来了,只能听赵矜继续说下去。 “他很聪明,其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谁,给我指路说穆家怎么走,我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依旧在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你要是哪天见了,你真的会觉得,有花绽放在心里,你会闻到香味。” “鹿苑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就是叶繁,她的年纪比我还小,但是个性很奇怪,和阿黎的关系很紧张--不知道为什么,阿黎和叶繁就是没有办法好好相处,那么温暖的阿黎好几次都想要揍叶繁,叶繁就伸着脖子和他叫嚣,徐玄明每每拦在中间做和事老,我表哥和沈世旭就站在一旁笑看他们。”她说着,停顿了一下,“这是七年前在鹿苑生活过的我们,阿黎、叶繁、徐玄明、沈世旭、我表哥,还有我。我们的关系很好很好,出乎你意料的好,我们就是一家人,兄弟姐妹。” “那为什么会变了?就因为薄黎杀了人?”南宛抬起眼睛问了一句,慢慢从墙边走到窗前,挡住了那一片晃眼的光影。 赵矜的脸隐在了暗色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只是因为阿黎杀了人就好了,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变成这样,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因为太用力,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从身体上传来的丝丝疼痛缓解了心里突然蔓延上来的阵阵抽痛。 南宛屏住了呼吸,忽然感到有些紧张,“为什么?” “因为一个阴谋,家族的阴谋。”赵矜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你现在看到的鹿苑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和美,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肮脏多虚伪,人们都是戴着假面生活的。如果不剥丝抽茧看到最里面,你根本是不可能相信的。阿黎,他……他有一天发现了这个肮脏秘密,他还看到了我,南宛你知道吗,当时他就在门外,我站在门里,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被他听到了,我一打开门,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满脸冰冷的阿黎,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一回想起这最残忍的一幕,赵矜的声音就颤抖了起来,她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间,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噩梦,那是一个噩梦,阿黎走进门来,摔碎了门边的一个花瓶,我吓得往后退,一直叫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但是他不听,赤红着眼睛苍白着脸朝我走过来。他赤着脚啊,赤着脚啊,就那样踩在地板的碎玻璃上,鲜血,全是鲜血,他的身上,地上,还有我的手我的脸,全是红色的血……我,我真的好害怕……阿黎他疯了,所以我,我才离开了他……” 赵矜诉说着七年前最让她恐怖的画面,整个人颤颤抖抖,牙齿咬住下唇,深深咬出了一道血痕。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顺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想要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她做不到,她捂住脸,眼泪掉下来。 “这不是我的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我本来想跟他在一起的,但是他,他疯了!一个疯子,一个杀人犯,我怎么可能跟他继续在一块?我都要被他逼疯了!” 她猛地转过头盯视身后靠窗而立的南宛。 南宛的脸逆光,模糊而昏暗,她整个人一动都不动,像是被赵矜的话吓到了,又像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哈哈哈,你是不是也怕了?南宛,正常人都会怕的吧?”赵矜见她一句话都不说,以为她也在害怕,一高兴,从地上爬了起来靠近她,“是吧,南宛,是吧,不是我一个人懦弱退缩,而是,是个人都会怕的吧。” 她满脸期冀地凝视南宛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任何一点恐惧的神色。 但是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赵矜失望地发现南宛脸上没有惊恐,她有的只是暗晦的沉寂。 “你不怕?南宛,你不怕?” “赵矜,你太偏激了。”南宛缓缓张口,从听她讲故事到现在,她的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浑浊的气,此刻开口说话,连那口混气一并吐了出来,“如果真的喜欢是不会因为害怕而远离他的,赵矜,你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薄黎。”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见过那样子疯狂的阿黎,你也会害怕他远离他的!”赵矜不死心地大吼,“我爱他,我年少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爱他,可是,可是……这不是我的错!是他的错!错的都是他们!” 她终于崩溃地大喊大叫,眼泪流出眼眶,她抽泣起来。 南宛猛地伸手提起她衣领,盯住她散乱的眼睛,一字一顿冷冷道:“当年,那样子被冤枉的薄黎,那样子被你抛弃的薄黎,跟你的害怕比起来,受伤最重的还是薄黎吧。” 她的眼里折射出一股锐光,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愤怒,她冷冷逼视赵矜。 “害怕到连爱都抛弃,只知道仓皇而逃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薄黎恐怖?你难道不觉得错的不是他,而是你们吗?” “不,是他!错的是他!”赵矜尖锐喊叫,眼泪仓皇而落,“我是爱他的,我是爱他的啊,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疯子?为什么?!” 她突然挣扎起来,手上一挥,用力打了南宛一巴掌,“你凭什么要出现在阿黎面前?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未婚妻?都是你,你抢走了阿黎!我恨你!我恨你!” “啪”-- 南宛一巴掌打回去,打得赵矜跌落在地。 赵矜不顾面上火辣辣的疼痛,而是拼命哭泣,全然不顾自己的仪容和尊严。 “你疯了,赵矜。” “我没疯,疯的是阿黎!”赵矜一边哭一边笑,“我爱他,我还爱着他,可是……哈哈哈,你也会明白的,你一定受不了他想要逃走,阿黎的本性很可怕,太可怕了……” 她哭完了,抹掉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爬起来,愤恨盯着南宛,“南宛你想想,阿黎杀过人,连人都敢杀的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当年他甚至想杀了我,修罗一样的阿黎,你难道不怕?” “修罗?既然薄黎是一个修罗,你为什么还那么执着与他?你不觉得你的话从头到尾都很矛盾吗?一边说着他可怕,一边又说自己还爱着他,如果你只是想刺激我让我离开他,你的戏不用演的那么足。”南宛不动声色地一笑,“我说过了,只要我还在鹿苑,我就不会背弃他,不论他是不是杀过人,不论他是不是一个修罗,也不论他到底有多可怕。” 她朝门边退了两步。 赵矜难以置信她这番话,忽而从地上爬起来朝她扑过去。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南宛“咔嚓”一声开了门,赵矜的疯狂一扑戛然停止于门边。 门外的明亮光景让赵矜疯狂的眼色渐渐平静下来。 “不论他在你眼里有多坏,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南宛抬眼看着赵矜。 赵矜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刚才的又哭又笑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阵苦笑。 门外走廊里,薄黎贴墙静静立着。 走廊尽头那段的飘窗开着,日光照得这一截走道明亮明亮,映得他黑色的衬衣边角暗纹碎金似的流转。 薄黎一动不动,日光模糊了他半边脸,垂下的眸子里暗晦不明。 垂在身畔的手指却握得死死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暴起。 等到南宛拉开门往左侧过道走了,他才转过身进了客房。 赵矜还站在里面没有走,猛一见薄黎阴沉着脸满身冰冷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阿,阿黎。”她没来由觉得害怕,“你,你怎么在这里?” 薄黎沉着眼一步步靠近她。 身后的门无声关上,白色纱帘飘扬了一下,又落下。 白色光线飞快划过薄黎的脸。 那张俊美的脸上沉淀着喷薄的怒气,茶色眼眸里浮起血丝,瞳孔深处像有一股白色的暴风雪汹涌而起,似乎要在原野里撕裂开一道地狱口子,透出绝境无缝的嗜血杀意。 赵矜被他这种深深仇恨的眼神吓到了,精致的面容上血色全无。 “阿,阿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我害怕……” 七年前,薄黎就是用这种疯狂的眼神看着她,她从内心深处就觉得可怕,可怕得像逃离。 “你,你一直在门外?”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步步后退,一步步颤抖,“阿黎,我不是故意要和南宛说你疯了的,只是……阿黎,你别再吓我了,我求你不要再吓我了!我真的会疯的,会疯的!” 她突然捂住脑袋“啊”一声叫起来,眼泪狂涌而出,战战兢兢发着抖。 她真的受不了了,又是这种眼神,修罗一样布满恨意和毁灭的眼神,红色的,像血,她害怕,每次午夜梦回梦到他的这个眼神,她都会哭着闹着醒过来,然后便是疯了一样的大吵大喊。 她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她?他们不是类似于恋人的朋友吗?为什么会变成仇人般的陌路者? 她不相信,她扯着头发跪倒在地哭泣:“现在因为南宛,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阿黎你真的太绝情了,你绝情到我甚至怀疑以前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阿黎,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薄黎咬着牙齿一分分的冷笑,眼底寒意森森,“谁允许你对南宛说那种话的?为什么逼她肖想一个如此不堪落魄的我?赵矜,你怎么不去死?!你最好给我去死!” 他暴怒,伸手就提起地上的赵矜,大掌一握,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矜大骇,睁大了眼睛死命挣扎,“放开,你放开我……放,放……” 她的眼泪不住往下掉,就是这样,七年前薄黎就是这样,不仅大声质问她,还要杀了她,这样子残酷如修罗的薄黎,她怎么能不疯掉不逃离? 但是,她又为什么还是那么爱他? 她爱他啊! 赵矜大张着嘴巴用力呼吸,肺部却开始疼痛起来,她觉得胸腔很难受,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费力地伸出手,手指蜷缩又张开,试图触摸到他的脸。 “阿……阿黎……”她张了张嘴,一声叫唤虚弱地卡在喉咙里。 * 南宛下楼后没有看到薄黎,叶繁正拉着徐玄明急躁地说些什么,见到南宛过来后她马上推开徐玄明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南宛。 “南宛你没事吧?没事吧?怎么样,赵矜这个贱人没有伤到你吧?” “小繁,不准说脏话。”徐玄明喝了她一声,转而问南宛,“小嫂子,阿黎呢?” “薄黎?” “小繁说你被矜矜拖走了,阿黎就上楼找你了。” 南宛一愣,“我没有看到他啊……” 话未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大变,转身就往楼上跑。 “喂,南宛!”叶繁和徐玄明连忙跟了上去。 客房里,房门大开,赵矜蜷缩在地板上一边流泪一边咳嗽。 薄黎不见踪影。 徐玄明大惊,连忙招呼叶繁照顾赵矜,自己扑到窗边查看了一下。 叶繁嫌弃极了,“表哥,你干嘛呢?” 徐玄明回过来问赵矜,语气急迫:“矜矜,你跟阿黎说什么了?” 赵矜恍若未闻,抚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咳嗽,然后抹了一下眼泪,颤颤抖抖、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矜矜!”徐玄明拉住她的胳膊。 赵矜猛地甩开他的手,身子也像片树叶似的踉跄了一下撞在墙上。 她情绪激动地大吼:“疯子!疯子!” 徐玄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叶繁怎么喊他都喊不住,再回想起赵矜嘴里不住唠叨的“疯子”两字,她隐约意识到,出事了。 “南宛,发生什么事了?”她抬眼看向走廊里微微出神的南宛。 南宛茫然地摇摇头,转过身往外走。 走了没两步,又停下,回身看了客房里的赵矜一眼,冷了声音道:“一件错事如果连续做了两次,那么你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你应该绝望。” 叶繁闻声惊而回望赵矜。 赵矜靠墙立在门边,满脸呆愣痛苦。 “哈!”叶繁不可思议地笑了,“赵矜,你是在自掘坟墓吗?明明已经做错过一回了,还要做错第二回,你是疯子还是傻子?” 七年前的事,对于薄黎来说本就是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赵矜再一次触犯了他的底线。 * 薄黎失踪了。 徐玄明四处地寻找都没找到他,急得额头汗迹密布,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李恒宜交代,因此叫知情的叶繁和南宛都先守住这件事。 “阿黎很少会这样子的,肯定是矜矜说了什么刺激到阿黎了。”徐玄明一脸愁思,“小嫂子,你帮我一个忙,等下吃晚饭的时候和恒姨说阿黎和我去金沙处理事务了,我再出门去找找。小繁,你留在鹿苑盯住矜矜,千万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事了。” “你去哪里找?”南宛问,“该找的地方你都找了吧,天都要黑了。” 徐玄明苦笑:“说实话我不知道,阿黎要是藏起来,别人休想找到他。” “你找遍了闵安?” “我等一下就去把闵安翻一遍。” 南宛看着他有些无奈又担心的面庞,异常安静地点了一下头,“辛苦你了。” 叶繁在一边仔细观察南宛的表情,见她始终淡定,反倒有些奇怪,“薄黎不见了,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他不会有事的。” 南宛莫名相信,薄黎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哈!”叶繁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不会有事,他要是有事,我把我这颗项上人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小繁,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徐玄明推她进门,自己开了辆车出来往外继续找薄黎了。 南宛回了薄家,饭点之时依照徐玄明的说法给李恒宜说了薄黎的去向,李恒宜习惯性地斥了一声:“这个死小子又往外跑。” 南宛低头嚼着菜,忽觉满口苦涩。 至晚七点,徐玄明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南宛怎么都坐不住了,偷偷从薄家溜出来,一个人坐车去了西庄。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整个城市的繁华夜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去西庄?为什么那么确定薄黎就在那里? 没有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潜意识里的一种做法。 到很久以后,她和薄黎分分合合,最后又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才明白,那种直觉就是情侣间的一种心电感应--因为相爱,所以能够辨别对方在哪里。 古人有一句诗形容得特别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西庄古镇不大,分为东西两个景区,南宛自幼在这里长大,又在景区里当过导游,所以特别熟悉这个镇子。 夜晚的西庄高挂红灯笼,映照得临街的河水波光粼粼,河上的小船和画舫传来阵阵笑声和丝竹声,高高搭起的戏台上有妙龄戏子们在唱着江南独有的越剧…… 南宛觉得这一切都亲切得紧,一时间站在长街上看得呆了。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记起来她以前在这个古镇里接待过一个传白衬衣的少年,这个人不是孱弱纤瘦的姜斐然,但是又是谁呢? 南宛往深处一想,头脑一疼,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个人的脸。 但是很莫名的,她记得她带着这个少年游过西庄的画舫,听过戏子们唱的《相思树》,摘过街边红艳艳的灯笼,还在河里放过许愿灯。 那个少年的脸却始终很模糊,模糊得让她感到烦躁又急迫。 她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些隐隐约约丝线一样的画面又全都消失殆尽了。 她站在街边打了一个寒颤,迷茫地回头。 透过熙攘的人群,南宛看到了自霓虹光影里高耸伫立的一座佛塔。 那座佛塔位于西景区里面,平时一向香火鼎盛,前来参观和虔圣的旅客络绎不绝。 南宛心里一动,抬步往佛塔方向走。 九层高的佛塔上晃动着来来往往的人影。 南宛穿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一边走一边望,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能找到薄黎。 九层高塔的西向回廊面对苍廖的一片群山,一到晚上夜空深邃,那儿黑暗寂寂,往往不会有旅客去那一面。 南宛急促的脚步停在回廊转角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走了过去。 暗寂的回廊里,一个人影独倚红木扶栏,背对着南宛,修长的脊背微微弯着。 黑暗,黑衣,黑发,还有微微颓废的背影。 夜风凉凉的吹来,南宛突然觉得眼眶一涩。 “薄黎。” 那道背影微不可闻的一怔,没有回身。 “薄黎!”南宛扬高了声音。 薄黎沉寂的眉眼剧烈地一颤。 南宛的声音,他……幻听了? 她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 他一定是幻听了。 薄黎自嘲一笑,直起身就要走。 南宛猛的冲上前,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的手腕颇大,南宛一手抓不全,只能用力拽着他,声音急促而担心。 “薄黎,是我啊,你要去哪里?” 她手上灼热的温度透过他腕上的皮肤像电击似的一下子强烈撞击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幻听?! 南宛找过来了?! 惊讶回头,他果然看到了南宛尖俏而紧张的面容。 她牢牢盯住他回来的眸子,“你走什么?我是来找你的。” 四目相对,他沉寂,她炽烈。 她看见他眼底深处划过了晶莹的碎光。 他看见她眼睛里藏着最汹涌的感情,此刻翻江倒海般喷薄。 另一面的回廊里隐隐约约传来旅客的欢笑声和吵闹声,像是在他们之间漫入了尘世的喧嚣感。 南宛初见薄黎的满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朝他微笑,突然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找到你真好,薄黎,跟我回家吧。” 薄黎的眼里再次漫进细碎的晶光,他垂下了眼睛,感受到她手掌的温暖轻轻拍在他后背。 南宛这个傻瓜,薄黎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真是小看你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找过来,她应该没有那一部分记忆才是。 “薄黎,你这样徐玄明会很担心,妈她知道了也会很担心。” “你呢?” “我也很担心。” 他不会知道当她察觉到他听到了自己和赵矜全部的谈话后她有多紧张多害怕。 赵矜那样激烈地描绘了薄黎生病时的情况,她还大声地骂他疯子杀人犯,这种听闻让南宛都觉得害怕,更别谈曾经经历过一次背叛的薄黎。 她多么庆幸自己在开门的时候对赵矜说的那句话:“不论他在你眼里有多坏,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在一路从闵安到西庄的寻找过程中,她不止一次地回想起先前薄黎对自己所说的话,他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在她心里他一定要是一个好人,在赵矜出现的那个夜晚,他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跟她说不论发生什么,不论别人说什么,她都要相信他,并且坚信他是一个好人。 直到今天薄黎失踪,南宛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一遍遍提醒她他是一个好人。 他就是怕回来的赵矜在她面前讲起一些不堪的往事,他怕她对他有异样的看法,他怕她因此而远离他。 而南宛也不知道,在薄黎靠在门外偷听她们讲话的时候,他的情绪是处于暴动状态的,所幸她的最后一句话抚慰了他。 不论他在你眼里有多坏,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这句话让薄黎深深动容。 在听赵矜提起一个极其残忍血腥的薄黎的时候,南宛没有害怕。 在听赵矜形容薄黎的疯狂和变态的时候,南宛也没有慌张。 她不像别人一样用惊恐而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远离他,躲避他。 她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她说找到你真好,她又说跟我回家。 薄黎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他的南宛,会疼惜他的南宛,他突然舍不得放手了。 “南宛。”他收紧双臂回抱住她,“你相信赵矜的话吗?” “你不是说过,不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要去信,我只要相信你就好了。” “但是,南宛,如果赵矜说的都是真的呢?”他抱紧她,将下巴顶在她头顶,“赵矜说的都是真的,你会怎么看待我?” 南宛一愣,然后笑了,“你不是也说过,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人。薄黎,你是一个好人,哪怕杀过人放过火,疯过痴过傻过,你也依然是一个好人。” 薄黎闻言眉眼一动,然后撑住她肩膀,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 有她这句话,足够了。 * 夜很深了,两个人沿着西庄古朴的青石路板往前走,不远处的古镇依旧在上演它的繁华。 南宛一步一轻快地走在最前面,引导身后的薄黎往南家老宅走。 两道影子透过路灯的光芒前后投在地面上,南宛侧头一看,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熟悉极了。 “我觉得以前好像也带你走过这条路一样,真是奇怪,明明我们以前没有见过。” “错觉。”薄黎走在后面看着南宛的身影,眼神变得温软极了,“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塔上面?” “直觉。” “真神奇。” “那你呢,为什么要去塔上面?” 薄黎沉默了两秒,缓缓开口:“有个人跟我说,那座佛塔很有灵性,站在九层之上可以俯瞰整个西装古镇。一个镇就像一个世界,看着这个世界就能洗净自己内心的尘埃和彷徨。” “佛理?”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南宛眨了一下眼睛,觉得这句话熟悉极了,跟着念道:“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真的很醒脑。” “但是并不是醒脑就可以解决野心和杀戮的一切问题。” 薄黎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恢复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黎爷霸样儿。 他感谢的只是南宛,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该走的路他还是一样会走下去。 入睡之时,南宛躺在薄黎身边,薄黎睁着眼睛看向头顶迷蒙的光影,突然出声问:“你当初喜欢姜斐然?” 南宛闭着眼睛毫无声息,仿佛没有听到他那句话,也仿佛睡着了。 但是薄黎知道她没有睡着,“当初喜欢,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南宛终于轻轻侧了一下身,“你不是生气这件事,为什么还要问?” “生气,但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姜斐然。 南宛依旧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穿着白衬衣的温和少年,会对着我笑,很舒服,很干净,很明媚。那个年纪,换成谁都会喜欢姜斐然这样的少年吧。” 姜斐然依旧是她心里一个童话般的梦影。 薄黎安静地听着,毫无情绪,“为什么没在一起?” 他看得出来,姜斐然也是喜欢南宛的,而且是很喜欢。 南宛再一次缄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你有没有看过张小娴的《思念里的流浪狗》?” “没有。” “有时候,我们故意装着冷漠,只是不想让对方知道我们依恋着他。下一次,当你觉得我很冷漠的时候,你会否明白那是因为我在乎?” 很轻很缓的声音,语调平稳,像念着一段释怀的过往。 薄黎一怔,有些许的惊讶,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往事,开始沉默。 南宛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年少轻狂,谁都有过掩饰性的感情。 因为害怕,所以错过了彼此。 南宛倒不是觉得惋惜,而是觉得曾经的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五年前她看到姜斐然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熟悉,然后对他产生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莫名情绪,年少的她以为那就是喜欢,直到现在爱上薄黎,才知道她对姜斐然只是一种潜意识里的爱慕。 “南宛。”薄黎握住了她的手指。“你爱谁?” 南宛很轻很轻地回答:“我爱你。” 薄黎侧身环住她,“记住你说的话。” “南宛。”薄黎握住了她的手指。“你爱谁?” 南宛很轻很轻地回答:“我爱你。” 薄黎侧身环住她,“记住你说的话。” 双手撑在她身畔,深深亲吻。 南宛张开手臂环住他的颈脖,嗅到他身上一贯的雅香,有些沉溺和惬意。 ------题外话------ 首先,抱歉,更晚了,本来今天中午和下午就可以更新的,但是因为实习单位里的一点事,我连续跑了两趟地税局,整个下午都在排队交税…… 还有明天箬水回家,也是晚上更新,大概晚上九点的样子吧,么么哒。 082 赵矜坠楼 再次回薄家,南宛有些小心翼翼,开门进去先见着了李婶,李婶朝他们点点头,面色正常。 “少爷和南小姐回来了。” “李婶。” 薄黎直接将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南宛推进去,“做贼一样,你干嘛呢?” 南宛回头瞪他,“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谁叫你昨晚上来找我了。” “喂--” 李婶在一边微笑:“少爷,南小姐,夫人没有生气。” 李恒宜昨晚就发现南宛溜出去了,而先前徐玄明就告诉她阿黎今晚不回家住了,所以李恒宜见南宛大晚上出去只当她去和薄黎约会了。 南宛松了一口气,耳边却听薄黎对李婶说:“李婶,以后称呼南宛为少奶奶,南小姐听着太客套了。” 李婶一愣,笑:“是,少爷。”转眼向南宛,再笑,“少奶奶。” 南宛脸色一红,少奶奶这个称呼好像把她牢牢绑定在薄黎身边了,有一种别样的占有感。 “对了,少奶奶。”李婶想起来一件事,“今天早上穆夫人派吴妈来传话说赵矜小姐生病了,过两天就会离开鹿苑,所以让您今天抽个空去看望她一下。” 南宛心里一咯噔,连忙抬眼看薄黎,薄黎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揽过她往楼上走。 “南宛,陪我打游戏吧。” 南宛被他带着走,匆忙回头瞥了眼身后欲言又止的李婶,“薄黎,李婶……” “你会打LoL吗?不会我带你玩。” “……” * 赵矜生病了,跟以前一样,受了刺激,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嘴里胡乱说着断断续续的话。 吴妈在一边照顾她,心疼道:“夫人,表小姐这样生病也不是法子,得赶紧找个医生来看看。” 赵云芝坐在床前的沙发椅上,垂着头欣赏自己刚做的绿梅指甲,怜悯地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矜矜,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不让她受点罪怎么能知道我的决心。” “但是夫人,再这样烧下去,表小姐会烧糊涂的。” “吴妈,我的话说得很清楚。”赵云芝抬脸冷冷瞥了吴妈一眼,耳畔的珍珠耳环闪过冷漠的色泽,“薄家要是不来一个人,那么矜矜就得继续病下去。” 吴妈心里一惊,不敢再多嘴,但伸手一摸赵矜滚烫的额头,她又不得不再多说一句:“这高烧烫得厉害,表小姐怎么说都是夫人的侄女,这……” “我哥嫂不管矜矜,矜矜这些年在国外都是依靠我的帮助存活下来的,现在我要办大事,她要是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她就不配姓赵!” 赵云芝眼底划过犀利冷光。 吴妈惊恐,垂头,再不敢言语。 * 徐玄明拉着叶繁来薄家蹭晚饭,问候过李恒宜后便去了薄黎的卧室。 叶繁晃晃悠悠地找南宛下来玩,一脸的不乐意:“我哥总是这样,见到薄黎就跟见到了宝贝似的,从小就这样,整一薄黎身后的跟屁虫。” “他们关系很好。” “哼。”叶繁鄙夷地哼了一声,转眼打量了她两下,见她面色红润精神很好,八卦:“听说昨晚上你和薄黎在外头过夜了,今早才回来的,怎么着,孤男寡女的,你们该不会上床了?” 南宛被她的话吓得呛住了,连连咳嗽,“你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 “不是。” 叶繁半信半疑,又凑过去小声问:“你该不会还是个处?” “叶繁!”南宛脸红了。 叶繁察觉出一点端倪,大笑:“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南宛你还是个处?” “难道你不是?” “姐姐我年纪比你大。”叶繁突然心情舒畅起来,“对了,穆流他妈有没有让你去看看那朵生病了的白莲花?” “李婶和我说了这事,怎么,和你也说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叶繁厌烦穆家,“鬼才会去看望那朵白莲,就我姑姑死命叫我去看看赵矜,真是烦死了。” 南宛一想到穆家的赵云芝和李恒宜交情颇好,心下便犹豫了。 她和赵矜之间的话都已经说开了,她并不再怕赵矜什么,只是如果赵云芝几次邀请她都不去,势必会让李恒宜面子上挂不住。 晚上用饭的时候南宛提起这事,询问李恒宜的意见。 李恒宜瞧了眼沉默的薄黎,反问南宛:“你怎么看?” 南宛道:“之前李婶说赵矜姐姐病得很严重,又要搬离鹿苑了,我看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可以和叶繁一起过去看望她。这样,妈也好对云姨交代。” 李恒宜虽然对此事不置可否,但心里还是认可南宛的做法的。 她和赵云芝有交情,势必不会叫赵云芝多难堪,加上赵矜就要出鹿苑了,让南宛见上赵矜最后一面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叶繁会陪着她一块儿去。 李恒宜虽然一直对叶繁有点偏见,但叶繁的表格始终是站在薄黎这一边的,又是和他们鹿苑的几个小子们一块儿长大的,彼此间知根知底,所以叶繁也是清楚七年前鹿苑发生了什么,薄黎发生了什么,有她在一旁,更加能让李恒宜安心。 “那么吃过晚饭,你和小繁走一趟穆家,带点礼品过去,别让你们云姨为难了。” 南宛松了一口气,叶繁不乐意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薄黎沉默地吃饭,徐玄明给他夹了两筷子菜,使劲儿地照顾他,“阿黎多吃点,多吃点。” 叶繁在桌下狠狠踢了徐玄明一脚,不爽的眼刀子横了过去,到底谁才是这家伙的表妹! 饭后,薄黎跟徐玄明进了书房,南宛和叶繁提了礼品上穆家看望赵矜。 赵云芝热情地迎进她们,“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让你们过来,实在是矜矜明天就要走了,你们都是女孩子,所以我想让你们看看她,说些话陪陪她。” 赵云芝穿着素雅的白色绣大红牡丹的旗袍,温雅美丽一如既往,叶繁看着却觉得别扭。 赵矜的房间安置在三楼,一间很宽敞的卧室,窗明几净,有一个大阳台,视野很好。 赵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额头敷着一块白色毛巾,脸色却红得异常,嘴唇因为失水而干燥得起了皮。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赵矜神色不清地咳嗽着,瘦弱的身躯在蚕丝被下起起伏伏。 南宛和叶繁都吃了一惊,全然没想到赵矜会病得这么严重。 “她发烧了吗?”南宛近前一触赵矜额头,烫的吓人。“云姨,赵矜怎么病得这么严重?没有看医生吗?她再这样下去会感染肺炎的!” “我靠,这是要去见上帝的节奏啊!”叶繁无比同情赵矜,“白莲花要烧成烂泥了。” 赵云芝一脸震惊,像是没料到赵矜会病得这么严重,她连连叫唤吴妈。 “吴妈,吴妈,表小姐怎么病成这样?快去叫医生!” 吴妈闻声而来,一瞧到床上烧得神志不清的赵矜,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跑下去叫医生了。 南宛伸手拨了一下赵矜的眼皮,脸色一沉,“她发烧发了多长时间了?” “我以为是普通的小感冒,后来出现了低温,我便让吴妈一直在旁边照顾她,给她吃了药的。”赵云芝解释了一句,下意识问:“阿宛,你懂医理?” “我是学医的。”南宛四下里寻找房间里的水源,竟意外地发现在一个病人的房间里连一只水杯都没找到,“云姨,没有水吗?我觉得给赵矜喝一点水比较好。” “好,我马上给她去倒杯水。”赵云芝这才发现房间里连一只水杯都没有,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吴妈,怎么做事如此不细心,矜矜病成这样居然连杯水都没有。” 南宛压下心头对赵云芝的怀疑,转头道:“云姨,最好要温开水。” 赵云芝出去了,南宛才道:“真奇怪,云姨不是很疼赵矜,为什么她发烧了都没照顾好她?” “谁知道呢,穆家的人一直都很奇怪,更何况他们走了七年了,这七年来到底怎么样,谁又知道呢?”叶繁冷哼,“赵矜病就病着吧,我们看完她就走,你也别多管闲事了,她真发烧挂了也是穆流他妈的事!你别瞎操心!” 话虽如此,南宛还是不能不管,在一边照顾到吴妈请了医生上来。 赵云芝很抱歉地请她们下楼喝茶。 隔了半个小时,吴妈下来说赵矜醒过来了,请她们再上去。 赵云芝赶紧带着南宛和叶繁上楼了。 赵矜清醒过来,靠在床头,手上输着液,面上的潮红褪去,苍白如雪。 “矜矜,矜矜,你没事吧?好点了没有?”赵云芝心疼地直握她的另一只手,“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烧发成这样?” “姑姑。”赵矜的嘴唇依旧有些干燥泛白,“我好多了。” 眼神落向南宛和叶繁,她笑了一下,面色透出显而易见的病态。 “小繁,阿宛妹妹。” 南宛和叶繁对视了一眼,南宛走近床前安慰她:“赵姐姐,你没事了吧?我和叶繁来看看你。” 赵矜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咳嗽了起来。 赵云芝连忙递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来,再喝点水。” 赵矜心头舒畅了一点,眼神也柔了几分。 “姑姑,我想对小繁和阿宛说几句话。” 赵云芝闻言点头允了,走之前替赵矜仔细理了理她身后依靠着的两个枕头。 “你们三个孩子就说会儿话吧,我就在楼下,吴妈在门外守着,有什么事你们就叫吴妈下来叫我。” 房门轻轻磕上了。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赵矜朝南宛招招手,“阿宛妹妹,别来无恙。” 她朝她露出一个很古怪的笑容。 “你想说什么?”叶繁就站在床尾,不近床前。 “小繁,你好像很讨厌我。” “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我讨厌你,赵矜,病好了你就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赵矜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掩住嘴咳嗽着笑了起来。 “叶繁,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你吓唬谁呢?”叶繁两步走近她,不顾南宛的劝阻猛地提起了赵矜的衣领,冷冷道:“你再敢跟老娘耍花招试试!” 赵矜不怒反笑,拨开她的手朝南宛挑了一下眉毛,苍白的脸上因为那一抹笑意而浮起了淡淡的血色。 “南宛,你知道阿黎有多恨我吗?”不等南宛回答,赵矜又马上回答自己:“他恨得想要杀了我,那天在徐家的客房里,阿黎走了进来,他听到了我和你的对话,他冷冷质问我我为什么要让你肖想一个如此不堪的他,他还伸出了手,使劲掐住了我的脖子,他想要杀了我,哈哈,南宛,他想要杀了我啊!一个人得多恨一个人才会想要杀了他啊。” 赵矜的脸上显出一丝悲哀来,但叶繁并不同情她。 “这都是你当初自己作的!怪谁去啊!” 赵矜不搭理叶繁,继续对南宛道:“但是我告诉你,当年真的并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可是阿黎把全部的过错都归咎在了我的头上,所以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怨气。” “那又如何?”南宛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是,我回不到过去了,阿黎也回不到过去了。”赵矜苍白而无力地笑了,“所以既然我们都回不去了,那么一切都应该在这一刻结束。” “你什么意思?” 赵矜突然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南宛伸手按住她肩膀,“你要干什么?” 赵矜甩开她的手,“不需要你们管。” 她慢慢下了床,又慢慢拖着瘦了一圈的薄弱身子往阳台上走。 南宛和叶繁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能跟在她身后。 阳台外昏暗,隐有几点亮光从楼下的花园里透出来,声声的知了吵得人心里莫名烦躁。 “赵矜!”南宛伸手向赵矜一拦,“你要干什么?” “疯子!”叶繁回身过去叫吴妈。 赵矜拨开南宛的手背靠阳台围栏立着。 阳台边缘不高,仅仅够到赵矜腰间,只要她掂高了脚往后一仰,她便会从三楼摔下去。 “赵矜!”南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急声一喝,“你别乱来!” 赵矜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你疯了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你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你的人生真的就完了!”南宛皱起眉头,“你的人生里难道只有薄黎吗?之前的几年你和薄黎分隔两地没有联系过,不也一样过来了吗?现在为什么要死?” 南宛并不是同情她,而是生气她这样作践自己的行为。 她是学医的,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想要拼命活下去的人想活却没有那个机会,而像赵矜这样身体健康的人却因为一件小事而想轻松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这样的人,最唾弃了。” 南宛朝前走了一步,试图抓住她。 赵矜爆喝一声:“站住!” 身子往后移了一点,双手撑住了阳台的护栏。 “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是害怕了,南宛承认吧,你怕了,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将要付全部的责任,到时候,你和阿黎一样就是一个让世人可耻的杀人犯!” 赵矜愤恨而畅快地大笑起来,但是心里依旧悲痛,悲痛得眼泪掉了下来。 她拿手一抹,仰天看到了暗黑的夜空。 没有星星,弦月朦胧。 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也许她早该死了。 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她就不必想在国外一样每天活在战战兢兢和仇恨怨气中。 佛家不是常说,人一旦死了就是解脱了。 那么她现在往后一仰跳下去,她也就解脱了。 “我累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累。” 她的嘴边忽然浮出一点笑意,淡淡的,带着一点释然的轻松,安详极了。 张开双手,她慢慢踮起了脚尖。 迎着夜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慢慢漂浮了起来。 “赵矜!”南宛惊恐大叫,想也没想纵身一扑。 赵矜后仰着身子朝外跌去。 南宛一扑而上,抓住了她的手臂。 但赵矜往后跌落的速度和力道都太大了,南宛的手指快速滑过了赵矜的手臂和手腕,最后险险拽住了她的手。 赵矜的身子翻落阳台,被南宛伸手一抓,她整个人摇摇晃晃挂在了阳台边缘。 “赵矜!”南宛大喊,“你等着,先不要动,我拉你上来!” 赵矜满目迷离,抬头是南宛惊慌的面庞,低头是乌漆漆的草坪。 手臂垂直吊着的酸痛让她挣扎了一下。 南宛拉着她的手一滑,赵矜下滑了半寸。 “赵矜你别动!”南宛紧张得额头渗出了密麻的汗迹。 “哈哈哈哈哈!”赵矜忽然大笑起来,“真可笑,南宛,真可笑,你居然会救我,你不是应该恨我,恨我去死,就像阿黎一样,希望我去死!” 她一笑,身子颤了一下,南宛只感觉手上的重量一坠,赵矜的手就从她指缝里滑了出去。 “赵矜--”她大骇。 “他妈的!”一声怒吼突然从她身侧响起。 叶繁风一样从她身后扑了过来,伸手一抓,抓住了赵矜从南宛手里滑落的那只手。 赵矜再一次像个破娃娃似的挂在了阳台边。 “赵矜,你这朵不知死活的白莲,给老娘抓住了!你想寻死试试!” 叶繁肯救赵矜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不想让赵矜以此陷害南宛。 这真是一条狠毒的计谋,叶繁禁不住咬着牙齿冷笑。 南宛见叶繁在危机一发之时抓住了赵矜的手,顿时松了长长的一口气。 赵云芝和吴妈赶出来,见到眼前的一幕全都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矜矜,矜矜!” 赵矜的眼神透过阳台的围栏看到了赵云芝身上。 赵云芝掩着嘴巴大惊失色,身上那袭大红牡丹旗袍鲜艳明亮极了。 那样鲜红的颜色,活得像血,艳得似火。 赵矜想到了那株盛开在黄泉之路上的彼岸花。 她弯起眉眼大笑起来,“姑姑!姑姑!” 赵云芝颤着手指走上前,惊慌唤道:“矜矜。” “姑姑,替我告诉阿黎,来世我一定坚定不移地守在他身边,不管什么家族什么利益,若有来生,我赵矜一定一辈子厮守在他身边。” 话落,赵矜使劲挣开叶繁的手掌,往下坠落而去。 黑暗里,穿着白色睡衣披着长卷发的赵矜像一只盛满了风的风筝,带着一股子凉意坠了地。 夏日的凉风凶猛灌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重响。 鲜艳得如同赵云芝旗袍上的红牡丹一样的红色逐渐在她身后蔓延开来。 夜色长寂,血腥味凶猛。 “表小姐--”吴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转过身就往楼下跑。 赵云芝呆愣着表情怔怔往后倒退了一步。 “矜矜,矜矜……” 南宛和叶繁呆若木鸡,等到反应过来双双跑了下去。 只剩下赵云芝像傻了一样呆立在阳台上。 鹿苑各家的灯光一盏盏亮了起来。 暗淡的夜色忽然撑开了诡异的白光。 听闻赵矜坠楼消息的薄黎从沙发椅里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远处的三户人家都出现了明灭的人影,吵嚷和哭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少爷,少爷!”李婶在房外敲门,声音急迫,“少爷,夫人让你下楼。” 薄黎碾灭了烟蒂下楼。 李恒宜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按着眉间愁思,见薄黎下来她随手往自己边上一指,“你先坐。” “妈。” “阿黎,赵矜死了。” 薄黎面无表情看着她,“然后呢?” “赵矜死之前,阿宛和小繁去看了她。” “妈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吗?”薄黎冷笑,“之前谁坚持让南宛去看望赵矜的?赵矜都要走了,还去看什么?这不是成心找虐吗?”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南宛和叶繁被人抓到把柄了呗。” “阿黎,你把话说清楚。” 李恒宜忽然搞不懂薄黎话里的意思了。 什么叫南宛和叶繁被人抓到把柄了?被谁抓到?难道赵矜的死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薄黎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再转过头的时候眼里冰凉,“妈眼里的赵云芝并不是你所谓的那个赵云芝,你以为的好朋友并不是你的好朋友,她戴着面具活在鹿苑内,她有野心,并试图一口吞掉我们这整个鹿苑的权势。” 七年前,薄黎杀人,受到薄国阳和薄老爷子的怒斥和责罚,险些被打掉了半条命。 伤痕累累的薄黎心里惦念赵矜,想去穆家跟赵矜解释这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想到在穆家门口听见赵云芝和赵矜的对话。 平日里一向温婉可亲的云姨用一种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残酷语气告诉赵矜:“我正愁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弄垮薄黎,你知道薄黎是薄家的独子,哪怕薄国阳现在手上的权力再大,一旦他的这个独生儿子垮掉了,那么整个薄家在不久之后便会衰落下来,到时候我再灭掉薄家,可就轻而易举了。” 赵矜没有说话。 赵云芝又笑着说:“不过既然薄黎杀了人,现在是一个杀人犯了,听说又被薄国阳打得去了半条命,你不如将他约出来,我直接解决了他,也省的以后夜长梦多了。” “姑姑。”赵矜沉默了艰难开口,“这样……对阿黎不好吧?他毕竟……是个人……” “对我来说,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现在薄黎就是一个废人,你把他找来,我一定杀了他。” 杀人是一个可怕的字眼,多数人断然不会那么残忍而坚决的说出这两个字来,可是赵云芝就是那样无情的一个人。 为了她的野心和局势,她可以随便杀了一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薄黎是个杀人犯,杀人犯畏罪自杀是很常见的。你要知道,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去。” 只要做法得当,后续痕迹消灭得干干净净,那么依赵云芝平日里的行为,自然是没有人会怀疑到她头上去的。 赵矜在那一刻是犹豫的。 她的心里抱着一种罪恶感,所以在打开门的刹那看见一个苍白冷漠的薄黎的时候,她的表情才会那么惊恐。 她一步步退后,薄黎赤着脚一步步上前。 他的身上尽是被鞭打过后的伤痕,那些裸露在胳膊上的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赵矜面前,让她惊慌和无措。 “阿黎……” “矜矜,好样儿的。”他咬着牙齿眼里血红,一步步逼近她,待到进门,他猛地取过门边的花瓶狠力砸碎在地。 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赵矜吓得往后倒跌了好几大步,“阿黎,阿黎!” “都是假的?” “不是,阿黎,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阿黎,你冷静一点!” 赵矜试图上前安慰他,却忽然发现他们之间横隔了一大片玻璃碎片。 她怯懦了。 薄黎赤着脚踏上那些碎片,一步一疼,鲜血流出来,好像倒灌进了他的眼睛里。 桃花眼里,尽是弥漫的血丝,像在山野开尽了血红花瓣的桃花林。 妖娆,生艳,仇恨,绝望,痛苦。 所有的情绪在交汇在那双桃花眼里的刹那都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为什么--” 那个娇俏欢笑的少女,最后成为了一个背叛者。 他杀了人,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反倒成了被她和她姑姑算计的资本。 赵云芝坐在沙发上,一直微笑着看着他走进来,也微笑着看着他脚下淋漓的鲜血。 “这个鹿苑,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穆家的!” 那个被他一直敬称为“云姨”的长辈用一种极其冷漠和仇视的眼神盯着他。 薄黎震惊到极致,恨到极致,忽然疯狂大笑。 “阿黎,阿黎!”赵矜满脸痛苦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始终不敢再靠近他一步。 薄黎忍着脚上尖锐刺骨的疼痛缓缓走到赵矜跟前,他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 赵矜嗅到了满屋子的血腥气,弄得她几欲作呕。 “阿,阿黎……” 薄黎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疯狂起来。 赵矜害怕得直拍他的手,眼泪仓皇掉下来。 “姑姑……” 她怕得只喊赵云芝,但是赵云芝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笑看他们之间的生死恩怨。 赵矜艰难地转头,看到了赵云芝眼底的冷漠和残酷。 那一刻,她开始明白,自己的姑姑是比薄黎更可怕更残酷的一个存在。 疯狂的薄黎是修罗,而微笑的赵云芝是撒旦。 赵矜从阳台上坠落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希望和救赎--赵云芝为了她的权势一定会想要她死。 只有她死了,赵云芝才能抓住薄徐两家的把柄。 赵矜死得明明白白。 而薄黎活得明明白白。 他无视李恒宜震惊的表情,一甩衣袖往外面去了。 外头园林灯一盏盏亮起,映照得整个鹿苑亮如白昼。 薄黎深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这个鹿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赵云芝坐在客厅里掩面哭泣,穆流闻声匆匆赶来,一边安慰赵云芝一边满脸哀伤地吩咐吴妈收敛赵矜的尸体。 南宛和叶繁站在一边沉默着。 赵矜死了,她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妈,您先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矜矜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阳台?”穆流蹲在赵云芝跟前,微微皱着眉头询问此事。 南宛和叶繁对视一眼,叶繁出声:“她自己跌下去的。” 这个时候,撇清关系最重要,叶繁很清楚,赵矜坠楼的时候就她和南宛在场,如果有心人想反咬一口,随便怎么说都能给她和南宛安上一个谋害赵矜的罪名。 到时候就是薄黎第二了,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赵云芝止住了哭声抬眼望了叶繁一眼,她的脸色很憔悴,像是因为赵矜的事给了她巨大的打击。 “阿流,是小繁和阿宛。”她满脸的痛苦之色,“是小繁和阿宛来看望矜矜,三人好像起了一点争执,后来不知道怎么样她们去了阳台,等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小繁和阿宛站在阳台边缘,而我们矜矜跌下了阳台……就那样,就那样掉了下去!” 赵云芝说到悲痛处又掩面哭泣起来,吴妈跟着擦眼泪,点头附和:“当时就只有叶小姐和薄少奶奶在。” 南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种事我们也不会说谎,确实是赵矜自己要寻死,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083 复仇的真相 赵云芝抬起的眼睛里明亮,却又莫名的迸射出一股难以明喻的恨意,像烈焰般灼热,只一眼,她便垂下了眼,悲哀道:“矜矜病重,我不该让你们上去看望她,我应该知道的,矜矜以前和阿黎关系好,现如今阿宛你成了阿黎的未婚妻,矜矜怎么说心里都该难受的。我,我怎么会让你们去看望她?” 赵云芝懊恼地扶住自己额头,不住叹息落泪,面上的哀色叫人闻之恸然。 若不是突然瞥到了她眼底那一抹诡异的恨意,南宛几乎就要相信她的丧侄之痛了。 “我觉得很奇怪,云姨,赵矜之前病的那么重,云姨怎么就没派人好好照顾她?房间里连一个水杯都没有,还有,我们本来能救她上来的,但云姨一出现,赵矜就松开了叶繁的手,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一个计!” 叶繁仔细回想了出事时的细节,她想不明白一点,如果说赵矜的理素质真的差到连一点打击都承受不起,那么为什么七年前没有自杀?再看赵矜刚回来的那几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人格比谁都健全的人。 为什么她突然想死?为什么赵云芝会一口反咬她们? 叶繁想不明白,难道七年前的事还另有隐情? 沙哑的冷笑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七年筹谋,就是为了今天对我薄家的一网打尽?” 薄黎披着一身黑暗走了进来,一脸冷酷,徐玄明跟在他身后,抿紧了嘴唇一色肃然。 南宛和叶繁看到他们,莫名松了一口气。 赵云芝抬起了脸,看到薄黎和徐玄明面色不变。 “阿黎,玄明。”她朝穆流看了一眼,眼底深深。 穆流会意,让吴妈先请南宛和叶繁出去。 “薄黎。”南宛与薄黎擦肩,抓住了他的手指。 薄黎反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安抚,“别怕,去咱妈那儿,别出薄家。” 薄黎的眼神自冷酷里透出一丝坚定和暖意,南宛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和叶繁离开了穆家。 赵云芝抹了一下眼角处的眼泪,端正了坐姿,笑看薄黎。 “云姨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杀了矜矜?”徐玄明从薄黎那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积蓄了一股愤恨,“矜矜可是你的亲侄女!” “矜矜是我的侄女,我怎么会杀她呢?”赵云芝神色不变地微笑,说起一条人命来像在和他们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轻松,“杀了我家矜矜的是你的表妹和阿黎的未婚妻。” “你疯了,云姨。” “真高兴,还能听你叫我一声云姨。” 薄黎缄默,眼神透过赵云芝面带笑意的脸落在穆流身上。 穆流嘴角带着一点笑,淡淡叹息了一声,“阿黎,你看着我干什么?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是丁瑶瑶的情夫?” “啊,什么?”穆流听不懂似的眨巴了一下眼睛,满脸无辜,“瑶瑶啊,她是我的女朋友。” “果然啊,婊子的儿子也喜欢婊子。” 薄黎眉目一敛,眼底透出犀利寒光。 赵云芝脸色一变,“薄黎!” 穆流伸手按住了赵云芝的肩,“妈,我们听他怎么说。” 抬起眼,穆流依旧笑得温和无害。 “阿黎,你知道七年前你输在哪里吗?就是输在了你的狂妄自信上。不过也是,薄家出生的太子爷,怎么会不骄傲呢?” 小时候,穆流从来没有恨过薄黎,薄黎张扬自信,一腔热血,这些都是穆流所没有的,所以那时候的他只有羡慕,而没有妒恨。 后来,他的表妹赵矜喜欢上了薄黎,穆流甚至很高兴,他觉得,赵矜的插入可以让他和薄黎的感情更近一步,哪怕那个时候赵云芝几度逼迫他背叛薄黎。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薄黎会看穿赵云芝的阴谋,赵矜被薄黎逼得差点疯掉。 当年,那时,他就站在穆家外面,亲眼看着薄黎躲在门边听见了赵云芝和赵矜全部的对话,也看见了薄黎的愤怒和他脚下流淌不止的鲜血。 那一天的鹿苑极其混乱。 穆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充满血腥的场面。 薄黎的怒斥,赵矜的惊恐,赵云芝的冷笑,还有他自己的无措。 他像站在巨大的时光里,任凭狂风撕扯,最后一睁眼,他回到了和丁瑶瑶初见的那一刻。 那时,2016年6月,他和赵云芝回国,他在闵安市的一个街边遇见蹲在垃圾桶边吐了个天昏地暗的丁瑶瑶。 他走过去扶起她,她醉眼迷离的拉着他的衣领一个劲儿地喊“黎爷”。 黎爷,薄黎。 穆流当时便笑了。 她说她是薄黎的女人,于是他和她上床了。 一夜情过后。 八月,他和赵云芝回了鹿苑。 他意外地在薄家看到怀孕了的丁瑶瑶。 孕期刚刚和他们上床的时间吻合,而丁瑶瑶看到他满脸的惊慌失措。 穆流开始怀疑,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事实证明,那个孩子就是他的,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薄黎推掉了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亲生骨肉就那样没了。 穆流呆愣过后开始恨。 他第一次那么恨薄黎。 赵云芝那时便商量要把赵矜接到鹿苑。 谁都知道,赵矜是薄黎心口的一道创伤。 但是仅凭赵矜的回来是绝对无法撼动一整个薄家的,那么该怎么办呢? 赵云芝思虑良久,忽然狠下杀机。 “什么是最可怕的?对于一个昔日的杀人犯来说,流言足以毁灭他。” 把赵矜当作一枚棋子抛出去,用她的死亡来打击薄家。 穆流突然可怜起赵矜来,但怜悯归怜悯,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他必须要薄黎为他的狂妄自大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赵矜死了。 薄黎对赵矜没有任何留念,只是觉得赵云芝母子太过残忍无情。 “穆流,你就是一个被赵云芝操控的可怜虫。” “只要能毁掉你,什么都没关系。”穆流抱着生死相搏的坚决。“你不毁,我不快活。” “就因为一个丁瑶瑶,你变成了一个杀死你表妹的侩子手?” “你杀了我的孩子!” “丁瑶瑶自己杀死的,你他妈有没有一点脑子?” “丁瑶瑶的孩子?”徐玄明觉得这一切混乱极了,“先等一下,丁瑶瑶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穆流的?” 赵云芝也惊了一下,转眼看向穆流。 穆流伸手安抚了一下赵云芝,笑着说:“妈,这件事我等一下和你解释。” 面向薄黎和徐玄明,他眼底升腾起一抹锐光,“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七号晚八点,闵安鼎鼎大名的黎爷未婚妻南某和徐爷表妹叶某蓄意谋害好友赵某,致其坠楼死亡。阿黎,玄明,你们看,这条标题好不好?” “你他妈!”徐玄明暴怒。 薄黎伸手拦住他,“玄明,这本来就是一场商政间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既然他们要玩,那我们陪他们好好玩一玩。” 面对薄黎莫名的镇静,赵云芝嘲笑:“想跟我打心理战?阿黎,你已经输了,我已经把消息透露给媒体了。” “速度可真快,云姨果然是云姨。”薄黎鼓掌叫好,“我猜,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堵在鹿苑门口采访你我了。” “你有自知之明那就最好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没什么要说的。” 赵云芝眯了眯眼,有点难以置信薄黎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七年前,他不是恨得双目充血恍如人间修罗一样要杀了赵矜? 可如今,他只是张开双手耸了一下肩膀,连冷笑都欠奉,径自带着徐玄明离去了。 穆流也察觉到了他异样的态度,“他……疯了吗?” 有时候,相比较于要死要活的激烈情绪,敌人的平静和淡定最让人觉得可怕和捉摸不透。 赵云芝皱起眉头,“提防他,今天这一场战争赢得太简单了。” 简单得让她隐约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而不仅他们奇怪,徐玄明也奇怪,他拉住头也不回往前走的薄黎。 “阿黎,你怎么回事?” “怎么?”薄黎扫开他的手,在广场上站定。 他遥遥相望的是薄家的方向。 薄家灯光明亮,李恒宜和南宛都在等着他的消息。 到底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会不会像七年前那样引得满城轰动? “是啊,会怎么样呢?”薄黎也想知道,到底会怎么样? “阿黎。”徐玄明正色,“你早知道云姨会陷害我们是不是?晚饭的时候小嫂子和恒姨提出来要去看望矜矜,你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阿黎,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却不阻止?云姨和穆流要陷害的不仅是小繁,还是小嫂子。你能眼睁睁看着云姨散播出那些不堪的流言中伤小嫂子?” “那又怎么样?”薄黎云淡风轻。 “什么?” “因为一个赵云芝,放弃了我所有的计划?”薄黎冷笑,“真是雕虫小技,可笑至极!” “眼前怎么办?”徐玄明皱起眉头,他看不透薄黎。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来的总是会来,你躲是躲不过的。” 他垂下眼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薄家客厅里,李恒宜正和南宛商量着什么,见薄黎回来,全都站了起来。 “阿黎。” “薄黎。” 薄黎勾起嘴角朝她们露出一个笑容,“都回去睡觉吧。” “薄黎!”南宛皱起眉头,她敏锐察觉到了鹿苑里一触即发的阴谋气息,“发生了什么?云姨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明天都会好的,赵矜死了就死了,人早晚都会死的不是吗?” “薄黎……” 薄黎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像是安抚,又像是疼惜,只有李恒宜看见了他半垂着的眼里划过了一抹尖锐的决绝之色。 “你要记住,在你心里我一直是一个好人。” 他的声音本来就沙哑,鼻息浓重,掩盖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薄黎。”南宛莫名地觉得忧伤,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抱紧了他,“薄黎,你要知道,我能帮你的,只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她需要的不是躲在他的羽翼下寻求一方平安,她更想像个战士一样站在一个与他比肩而立的位置去战斗。 只要,他不抛弃她。 “我知道,阿宛。”薄黎垂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声音越发的轻柔了,“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阿宛是一个好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愿意用一颗善良的心来笑看这个世界。” “薄黎……” “我从来没有后悔曾经做下过的一切,因为我守住了一个干净纯洁的阿宛,你还是当年那个坚强善良的阿宛。”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南宛觉得滞闷,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刚才唤她的那一声“阿宛”让她觉得无比熟悉,有什么模糊的影子在她脑子里一直晃动,她的心里忽然浮起了巨大的悲哀。 她好像曾经做错过一件什么事,这种负罪感越来越浓重了,压得她心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薄黎,薄黎。”她只能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却掉了下来,“薄黎,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你的话,你再说一遍,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她用力拉住他的衣袖,他却猛然推开了她。 “薄黎!” “李婶,带少奶奶回去睡觉。”薄黎转过身带着李恒宜进了书房,没再回头瞧南宛一眼。 书房门重重磕上,隔绝了南宛的喊声。 薄黎收敛了神色,入座书桌后的皮椅里,“妈,有几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讲清楚。” 李恒宜直直盯着他,盯着这个自己疼爱了小半辈子的儿子,却忽然觉得自己从没有看清过他。 不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她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她听清楚了刚才他对南宛说的话,“你对阿宛的话什么意思?我没懂,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意思就是,赵矜自杀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 “阿黎!”李恒宜猛地扬高了声音,“你疯了吗?又是杀人,你以为你自己能杀多少个人还不被判刑!上一回要不是因为你爸,你的人生早就毁了!” 李恒宜气红了眼睛,转身唤来陈伯,“老陈,老陈,快打电话给国阳,通知他这里出事了!” 薄黎身子陷进椅背里,一动不动,“妈,别折腾了,这笔罪,我还担得起。你别为难南宛,那时候不是你极力要求南宛和叶繁去探赵矜的病,就算这一趟我们没有人上赵云芝的当,她也还会找出别的花样来对付我。” “我不是怪你和阿宛,我只是不想你们去冒险!”李恒宜心里压着一股火气,“阿宛嫁了进来,和你感情又好,我怎么会让她去背那个黑锅,但是你已经有过一次前科了,我怎么能……” “正是因为有了一次前科,才更能让人相信赵矜是我害死的。”薄黎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赵云芝一直把我视为眼中钉,我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她既然想赢,那我就给她一种赢了的错觉。”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让穆家满门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恒宜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眼里一沉,“你想……” * 二零零九年七月九号,薄家太子爷杀人的消息传遍整个闵安市,闹了个满城风雨。 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八号,薄家黎爷错手害死初恋情人的消息再一次传遍整个闵安,满城沸腾,媒体记者将鹿苑前后围了个水泄不通。 时隔七年,薄黎一脸平静地倚靠在阳台上笑看鹿苑大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脸的嘲弄。 穆家大门前缟素披起,断续的哭丧声从院子里传出来。 穆流坐在花园里对着一片玫瑰花圃出神。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体贴地递过了一把剪刀,“这些花儿真漂亮,剪几朵放在屋子里会很好看。” 胖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极其和善。 “世旭啊,你会插花?”穆流接过剪刀寻思了一个很好的角度才剪下一朵开得正灿的红玫瑰,“听说沈伯母很喜欢花花草草,手艺很好?” 沈世旭接过他递过来的那支玫瑰花,很小心地拔去了它生长的刺,“玫瑰这种花儿,漂亮,但是真的太扎手了,我母亲为了整理这些花儿,被玫瑰刺扎到过好多次。” “因为太漂亮了,所以才扎手啊。”穆流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客厅前挂起的白色布条,疼惜地叹息了一声,“矜矜生前就很爱玫瑰花。” 沈世旭歉意一笑,“阿流,节哀顺变。” “给矜矜上一朵花吧。” 赵云芝替赵矜在穆家客厅里做了一个简易的灵堂。 沈世旭走进去,在赵矜的牌位前敬献了那朵玫瑰花,又上了一炷香。 赵云芝穿着黑色的旗袍跪坐在一边抹眼泪,见沈世旭给赵矜上香,站起来向他鞠了一躬。 一直在旁照顾赵云芝情绪的沈母连忙扶住她,见她又开始掉眼泪,忙安慰了几句话。 穆流和沈世旭朝她们敬了一礼,去了书房。 * 南宛听了消息后一直敲薄黎的房门,薄黎不开。 她骂:“薄黎这个大傻瓜!” 薄黎站在门后面,听着她的骂声,无声浅笑。 “薄黎,薄黎!”她一遍遍敲着房门,“你开门,你开门好不好?我有话和你说,薄黎,你开门!” 她拍得手都红肿了,薄黎还是一个字都不回复她。 他坐在地板上抽烟,精致的鎏金火柴匣子扔在他脚边,四周散落着一捧火柴梗子。 南宛干脆坐下来,隔着门扉,轻声道:“你是故意让我内疚的对不对?薄黎,你一点都不诚实,你这个大笨蛋!” 薄黎恍若未闻。 “我以前见过你是不是?薄黎,我以前一定见过你的,你来过西庄,对不对?是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记不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薄黎“嗤”一声划亮了一根火柴,又拿一块手帕拧灭了。 “你回答我好不好?薄黎,你一句话都没有,我觉得很慌张。薄黎,薄黎……” 任凭她喊破喉咙,薄黎就是不应她。 南宛忽然觉得满心倦怠和无力。 李婶一直在楼下听着楼上的动静,心里隐隐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南宛扯着嗓子哭了起来,终于忍不住上去劝了两句。 “李婶。”南宛眼圈发红。 “少奶奶,少爷他很固执,但是他是真的爱您的,所以请不要再门外喊他了。”李婶扶着她往楼下走,“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愿意,但是少爷既然担下了责任,那么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您要相信他。” 李婶带她去李恒宜那儿。 李恒宜刚跟薄国阳通了电话,见到南宛红着眼圈过来,叹了一口气。 “阿宛,你坐下,妈有些话要和你说。” “妈。” “你先别担心。”李恒宜拉住她的手轻拍了两下,面色隐有憔悴,心里也是很不放心薄黎这事儿,“虽然外边闹得厉害,但是你爸怎么说还是身居要职,有他在,阿黎不会垮,倒是你爷爷。” “爷爷?”这是南宛第一次听李恒宜提起薄老爷子。 “是啊,你爷爷,你爷爷身体一直不太好,在别地儿养着,刚才听你爸说最近病情加重了,所以打算把他送到西庄古镇养伤。因为阿黎出了这个事,我自然是不会再让他去担心你爷爷的事,你呢,又是西庄长大的,所以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想让你照顾几天你爷爷。” 突然之间要让南宛去西庄照顾薄老爷子,南宛有些呆愣。 李恒宜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些,面色露出几许艰难,“之前进我们家,你爷爷也都没有出现过,所以你也知道,你爷爷他……日子不多了。” “妈!”南宛喉间一涩,突然觉得吐字困难起来,“爷爷他……薄黎知道了……” “你爸为人严厉,一直身居高位,没有时间陪伴阿黎,所以阿黎小时候是他爷爷带着长大的,这些年他爷爷身体不大行了,我希望你瞒着点阿黎,这段时间去西庄替我和你爸照顾着点你爷爷,让他走之前有一个快乐的回忆。” 李恒宜眼里显出一丝哀色,这个鹿苑,这个薄家,自她嫁入起便繁盛至今,如今一个个的都被权势蒙蔽了心。 薄沈徐穆四家繁华,隐隐有一种凋零的趋势。 “不会的,妈,我还没见过爷爷呢,爷爷一定洪福齐天,薄黎也一定会撑过去的。” 南宛的睫毛颤了一下,李恒宜看见了她眼底的哀伤和倔强。 “傻孩子。”李恒宜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只要你陪在阿黎身边不离不弃,什么都没关系。”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李恒宜不知道。 这个鹿苑变天了,所有人都好像换了一副嘴脸。 李恒宜打电话给昔日交好的市长夫人,市长夫人不接,她另外又找沈家,沈母称病不见。 等到薄国阳回来,南宛已经去了西庄,她走之前在门缝底下给薄黎塞了一封信。 信上寥寥两字:我在。 薄黎捏着素白的信纸,看着上面笔迹清秀端正的两个字,抿着嘴唇掩住了脸。 他将信纸收起来,放进一个上锁的抽屉里,然后坐着抽了一根烟。 烟完,给木之长秀和皇信各打了一个电话。 再出房门,他在昏暗的走道里看到了肩上扛着两颗金星的军装笔挺的薄国阳。 薄国阳面无表情,没等薄黎开口说话,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掌掴的清脆声回响在走道里,听得楼梯口的李恒宜心里一惊,等到匆忙赶过来一看,果然见薄黎右脸上多了一道清晰的五指印。 她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心疼地骂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的儿子啊,就算杀人放火又怎么了,难道你要亲手杀了他吗?薄国阳,阿黎是冤枉的啊!” 她横身拦在薄黎跟前。 薄国阳眼神隐忍,“你让开。” “我叫你回来不是让你打他骂他的!”李恒宜红着眼圈,“今天你要想再打他一下,先杀了我!” “恒宜!” “妈。”薄黎伸舌舔了一下嘴角边被撕裂开的伤痕,伸手按住李恒宜的肩膀轻轻推开了她,“妈,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您别管。” “你给我下来!”薄国阳眼神一厉,怒喝一声。 薄黎一声不吭跟着他下去了。 李恒宜满脸焦急,却只能欲言又止地目送他们下楼。 书房里,薄国阳抽出一条牛皮长鞭,狠狠一甩地面,破空声尖锐得像要撕裂这压抑的气氛。 “给我跪下!” 薄黎一言不发地双膝触地,跪了下去。 “不孝子,纨绔难训,杀人犯科,屡教不改!” 一鞭子甩下,衣料混着皮肉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薄黎身子抖了两下,硬是忍住了到嘴的呻吟声。 薄国阳抬手又连甩两鞭,“嗤嗤”的皮开肉绽声响彻在书房里。 薄黎闷哼一声,咬紧的牙关破了下唇的皮,淌出一道血痕。 李恒宜一直在客厅里等着,见半个小时了父子俩还没出来,坐不住地往书房走。 陈伯拦住她,为难道:“夫人,首长有令,他不出来,您不能进去。” “老陈!” “对不起,夫人。” “你让开,国阳还没出来,一定又是打了阿黎!”李恒宜扬高了声音去推他,“你给我让开!” “夫人!” 争执间,书房的门开了。 陈伯和李恒宜同时转头。 薄黎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身上的黑衬衣莫名的松垮,脸色苍白得像随时都要昏厥过去。 李恒宜吓了一跳,连忙越过陈伯扶住他,“阿黎,阿黎……” 手指触到他后背,碰到一丝粘稠的液体,收回手一看,指尖鲜红。 她连忙绕到他身后查看,一看之下,脸都白掉了。 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深红浓重,像染在黑衣上的妖花,浓郁得让李恒宜泪如雨下。 “阿黎,阿黎!”她不敢伸手去碰他后背,只能扶着他前身,难受得就像有一只手在扯着她的心脏。 陈伯也大惊,慌忙扶住薄黎另一边让他坐到沙发上,李婶赶忙去叫医生。 李恒宜伸手不住抚着薄黎的脸颊,声音颤颤抖抖,一色心疼,一色愤恨,“你爸怎么下手这么狠?阿黎,我可怜的孩子,你忍一下,医生马上就来了,会好的,没事的……” 这些话说了连她自己都不信,她转过脸去不住抹眼泪。 薄黎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强扯出一个笑容,“妈,别哭,死不了。” “你胡说什么呢,别胡说!什么死啊死的,呸呸呸!”李恒宜的眼泪又来了,一抹脸,整个手掌都湿漉漉的。 转头见薄国阳从书房走出来,她顿时站起身来抓过一个抱枕扔过去。 “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阿黎受了委屈你也这么打他,还下这么重的手,难道阿黎不是你亲生的吗?!” 薄国阳扫开抱枕,看也不看沙发上的薄黎,对着她一字一顿道:“在我薄家,做了错事就要受罚,这是规矩。家规不守,何以守军规?” “阿黎又不是军人,你凭什么用这么严格的规矩要求他?薄国阳,你回了这个家也不是军区的参谋了,你若想一辈子守着你这套规矩,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李恒宜气急,说出的话便也不计后果了。 薄国阳拧起了眉头。 薄黎一拉李恒宜衣摆,“妈,别吵了。” 他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忍着后背撕心裂肺的疼痛挺直了脊背,朝薄国阳挥了一个军礼。 “薄首长,您放心,我自个儿犯下的错,我会自己承担,绝对不会叫您为难。” “你给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薄国阳下了禁令,“在我回来之前,你再出薄家,我让孙副官打断你的腿!” 话落,他转身离开,陈伯跟出去,关上了大门。 李恒宜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扶着薄黎上楼休息。 薄国阳去了穆家,见到了灵堂上赵矜的黑白遗照。 他先向赵矜的牌位鞠了一躬,烧了一炷香,然后才直截了当的开口:“我有话对你说,其他人都先回避一下。” 他的眼神落在赵云芝身上。 赵云芝有些意外薄国阳的出现,但依然笑了一下,让吴妈清退了所有人。 “薄首长怎么来了,请这边坐吧。” “不了,我来就几句话,说了就走。”薄国阳盯住赵云芝精致而苍白的面庞,蓦地勾起一道冷笑,“戏演了这么久,累了吧?” 赵云芝一愣,“您……在说什么?” “你是在为穆谦向我薄徐两家复仇?” 穆谦是赵云芝的丈夫,穆流的亲生父亲。 穆谦死于二十年前的一场军事模拟战中,所以穆家一直是赵云芝当家。 这件事,是赵云芝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也是薄国阳心里过不去的唯一一件愧疚事。 二十年前,他和徐岳山、穆谦在西北沙漠之地进行一场秘密的军事模拟战,因为一点失误,穆谦被炸死,而他们这场模拟战最终成功了。 上面追封穆谦极其荣耀的烈士称号,薄国阳和徐岳山加官进爵。 当时穆流八岁,和赵云芝开始了孤儿寡母的生活。 薄国阳和徐岳山一直以来因为此事给与赵云芝母子诸多物质上的弥补,却没想到赵云芝一直记恨此事。 七年前,薄黎意外杀人,赵云芝展露本性,对外肆意宣传薄黎的恶径并想杀了薄黎。 虽然最后赵云芝没能实现自己的阴谋,而是举家迁往了加拿大,薄国阳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过去了,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还没有放弃自己的复仇愿望。 “你觉得当年是我们的错?”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们,我的丈夫会死吗?阿流会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吗?”赵云芝见话以说开,便不再掩饰什么,声音和眼神都冷冽起来,“如果不是你们,我会和阿流过上孤儿寡母的日子吗?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恨你们!恨到想杀光你们所有人!” 她隐忍潜伏至今,就是为了想让他们也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你让我没有了家里的顶梁柱,我就让你尝尝没有了自己命根子的感觉!”赵云芝的恨意一瞬间滔天喷薄,眉角眼梢尽是浓的化不开的愤怒,“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做一个噩梦,我每一天都梦到那一天的场景,当我守着阿流在家里等着穆谦回家的时候,你和徐岳山给我送上了一个骨灰盒,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我丈夫的骨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让我怎么去接受这一切!当时我快疯了,我快疯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还有阿流,我几乎要跟着穆流一起去了!如果你想质问我为什么要陷害你的儿子,那你告诉我你可曾明白天塌了的感觉?!薄国阳,因为你们,我的天塌了!我穆家塌了!” 话至最后,赵云芝朝着薄国阳尖锐嘶吼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眼里喷薄血丝,面目狰狞得没有一点昔日贵妇的样子。 薄国阳面目一动,眼里似乎涌现了别样的情绪,但看着她激烈到疯狂的情绪,他内心所有的千言万语都归做了平静。 “我说了,那次事情是一件意外。”他沉寂着眼神,“过去的为什么就不能让它过去?你过得很好,阿流过得很好,不是很好?总有一天,阿流会娶妻生子,你希望你的子孙看到一个满心仇恨因为二十年前的一桩事故而变成了一个杀人狂的你?你的手上沾了矜矜的鲜血,你难道心里没有一点的愧疚?复仇和权势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闭嘴,你懂什么!”赵云芝大吼一声。 薄国阳冷笑:“复仇到最后,你以为你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只要你们死!你们死!其他我不管!” “薄黎不会死。” “但他也会因此而毁掉,谁会容忍一个连续杀了两次人的杀人犯?哈哈哈,薄国阳,你承认吧,你的儿子就是一个屡教不改的罪恶杀人犯!杀人犯!” 赵云芝癫狂地大笑起来,退后两步,身子靠上沙发,她坐了下来,掩住脸大笑。 薄国阳站在一边冷冷看着她,“你毁灭的只是你自己,为了二十年前一个并不存在的谋杀,你打算葬送掉你自己和阿流的未来吗?” “我不信!薄国阳,你看吧,你还是自私的,你始终维护你的儿子!” “不管发生什么,你始终都要记住一点,薄黎是我的儿子。” “那你也要知道,穆谦是我的丈夫!”赵云芝站了起来,冷冷盯住他,“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等着身败名裂吧!” 薄国阳像是看穿了她的决心,“你心意已决?” “别白费口舌了,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薄国阳冷笑,突然站直了身躯朝她敬了一礼,“我的儿子,我自己会处决,但是处决后的后果,你需要自己承担。” 他转过身往外走,回了薄家。 医生正在房间里给薄黎治伤,他径自走进去。 医生和李婶连忙退开去俯身做礼。 薄国阳朝他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出去,只问薄黎一句话:“你说你承担一切杀人的后果?” 剥了上衣裸露出满身鲜血淋淋的伤痕的薄黎郑重点头,眼底深沉,“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与玄明、叶繁、南宛无关。” “记住你说的话,我不会再管你。” 薄国阳转身离开。 李恒宜察觉到事态不对连忙追了上去。 “国阳,你这些话什么意思?为什么那么问阿黎,阿黎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承担他该承担的一切。”薄国阳顿下脚步,回头凝视李恒宜,“恒宜,二十年前,云芝一直认为是我们欠了穆谦,需要我们的儿子来偿还他这一条人命。” “什么?你在说什么?穆谦?你疯了还是赵云芝疯了?”李恒宜知道二十年前那起事故,觉得一切都匪夷所思极了,情绪瞬间爆发了,声音拔高了好几度,“那起事故只是意外,谁都知道的意外,穆谦的命为什么需要我们阿黎去偿还?当年我们家和徐家,还有军部,没少弥补穆家那对孤儿寡母!现在凭什么要阿黎去偿还那起事故?” 084 薄黎失势,离开 薄老爷子九旬过五,头发花白而稀疏,面上的皮肤松弛而褶皱,刻满岁月的痕迹。 南宛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轮椅里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西庄运河发呆。 薄国阳身边的孙副官陪在老爷子身边,替他拉了拉盖在腿上的羊毛厚毯子。 抬头,见穿着白色衣裙的南宛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这就是薄家新纳的少奶奶。 他向她敬了一礼,“是少夫人吧,辛苦您过来,老爷子就交给您照顾了。” 南宛走过去,向他颔首,然后接过坐着老爷子的轮椅。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辛苦少夫人了,听说少夫人还是学生,所以首长说不会麻烦少夫人太久的,过两天等他处理好了手边的事务就将老爷子接回去。” 再向南宛挥了一个军礼,孙副官踏着正步仰首挺胸地走远了。 南宛推着老爷子往回走。 正值清晨,九月底的阳光不强烈,透过路边的繁树照射过来,有一丝暖意。 老爷子觉得身上稍微舒适了一些,颤颤巍巍伸出了那双干燥的长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了拍南宛放在轮椅上的手。 “阿黎。” 南宛怔了一怔,“爷爷?” “阿黎,你好久没来看爷爷了,这些日子去哪里了?”老爷子想仔细瞧瞧自己的孙儿,奈何扭不过头去,只能艰难地轻拍她的手背,“阿黎,阿黎,来,过来爷爷这边看看,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南宛停下步子,转到轮椅前蹲下身子,凝视老爷子的眼睛。 “爷爷,我不是阿黎,我是阿黎的未婚妻阿宛。” “怎么不是阿黎呢?就是……阿黎啊!” 老爷子颤颤伸出手,想要抚摸南宛的脸,南宛靠过身去握住了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是,我是阿黎,爷爷,我来看你了。” 老爷子听了满足地笑起来,老眼浑浊而泪光闪烁,握紧了南宛的手,嘴里不住唠叨。 “爷爷就说是阿黎,除了阿黎还会有谁呢?你看,我们阿黎啊从小就爱穿白衣服,头发很黑很亮,眼睛也很漂亮,笑起来多叫爷爷疼爱啊。阿黎啊,是不是最近功课繁忙,所以一直没来看爷爷?”干燥的手指温柔拂过她的脸,“好像瘦了,阿黎,上学是不是很辛苦……” “爷爷……” 南宛捂住嘴巴,眼里泪光一闪而过。 她突然记起来,她爷爷去世之前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唠叨她小时候的事,她跪在爷爷床前哭得泣不成声。 “阿宛,别哭,爷爷去给你买你最爱喝的豆浆……” 爷爷念叨着这句话握着她的手安详地走了。 回忆漫起悲伤,南宛反握住老爷子的手,将额头抵上去,蓦地悲恸哭了起来,“爷爷,对不起,阿宛对不起您,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慈爱地轻拍她后背,轻声安抚:“傻孩子,没关系,有爷爷在,别怕,爷爷护着你,你爹也休想打你骂你,哎呦,孩子,快别哭了。” 南宛听着耳边一遍遍的安慰声,伏在老爷子膝上颤颤抖抖哭了个昏天暗地。 * 薄家把薄老爷子送来西庄静养的事皇信也知晓,他担心南宛一个人照顾不了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爷子,故派人将老爷子接到了皇家武馆。 南宛知道小叔叔的用意,但依然自己每天伺候老爷子的饮食。 “怎么说都是薄黎的爷爷,妈说没多少日子了,也说过不了几天等处理好了闵安的事务就把爷爷接回去,但是到底我心里不舍得,想趁着有空好好照顾爷爷他老人家。” 她没能照顾好去世前的爷爷奶奶,所以现在想将这份愧疚弥补在薄老爷子身上,所以一切该她做的,她绝对不假手于人。 皇信知晓她的心思,也知道闵安那边发生的大事,此刻看着南宛平静的面孔,他又担心起她以后的归宿。 “阿宛,你知道黎爷的事吗?听说他又杀了人……” “不是杀人。”南宛打断他的话,“小叔叔,薄黎没有杀人,赵矜是自杀的,与他无关,那些都是假的。” “即便都是假的,但是除了你们,会有人相信吗?”皇信皱起眉头,“薄首长虽然有权,但是他能包庇一个两次杀人犯科的罪人吗?公众怎么想,法律怎么办,你觉得他还有未来吗?” 闵安闹了个满城风雨,S市也隐有传闻,闵安薄家的黎爷要被收押查办。 “不会的。”南宛望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睡着了的薄老爷子,垂在身畔的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不会那么严重,公安和司法机关会查清楚赵矜死亡的真相,况且有爸在,他不会被查办的,他自己也说过,没有关系的……” “阿宛。”皇信面有不忍,“如果是薄首长自己想要惩治黎爷呢?” 南宛霍的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她几乎要尖叫起来,“不可能的,那是薄黎的亲生父亲!” “阿宛,你冷静一点。”皇信连忙伸手按住她肩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绝望了,你和黎爷还没有正式领证结婚,所以你不算他的家人,所以……” 南宛愣愣看着他,“小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以和薄家退了这桩亲事。” “不可能!小叔叔,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阿宛,你要为你自己的将来考虑,黎爷如果真的因为这次的杀人事件判刑坐牢了,你怎么办?你不能因此而毁了你自己。”皇信抓牢她的肩膀,坚定而冷静地盯紧了她的眼睛,“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做一个出色的脑外科医生,你还说你要争取出国留学的机会,可是现在呢?我听说你学校目前有一项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交换生计划,你递交了申请书,却又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阿宛,这不是你,你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黎爷放弃了你多年的梦想?” “可是小叔叔我怎么能放弃现在危机重重的薄黎?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背弃他,小叔叔,我做不到!” “阿宛,这个时候你需要做出选择!” “小叔叔!”南宛奋力挣开皇信的桎梏,手指从衣领下挑出那条薄家传给儿媳妇的翡翠项链,“你看,小叔叔,这条项链是薄家的传家宝,前不久薄黎的妈妈刚送给我的,我还对着薄黎的妈妈承诺了,不会背弃薄黎,可是现在,小叔叔怎么会让我离开薄家,离开薄黎!” “阿宛!”皇信见不得她脸上悲痛的表情,微微阖眼,又睁开,眼底依旧坚定而冷澈,“你按照小叔叔的话做,小叔叔不会害你,离开黎爷吧,现在的黎爷给不了你任何庇护和幸福,你跟着这样子的他,还不如继续和姜斐然在一起。” “不,我不要!”南宛满脸失望,“小叔叔,你好像变了。” “阿宛。” 皇信伸手欲拦她,她往后一退,毫不犹豫地扶过薄老爷子的轮椅往外走了。 “阿宛。”皇信跟出去,口吻自无奈中透出一丝警告,“你现在可以继续照顾薄老爷子,但是别回闵安,等薄家的人自己来找你。” 现在的薄家,变天了。 对于媒体大肆报道的薄家黎爷预谋杀害初恋情人赵矜一案,相关司法机构并未给出官方真相和解释,倒是黎爷生父--东南区大军区政委,中将薄国阳召开新闻发布会率先给出这一件杀人案的相关处理。 新闻中,薄国阳本人并没有出面,而是一切事宜全权委托私人律师代述。 律师的所有陈述都很精简,准确无误地向所有观众呈现了一个事实:薄氏父子断绝关系,薄黎从薄家净身出户。 “甲方薄国阳与乙方薄黎因性格及观念差异问题导致父子关系破裂,经双方及近亲属协商,决定解除父子关系,并对双方权利义务及财产作出如下约定:一、甲方与乙方断绝父子关系,以后甲乙双方各自独立生活,互不干扰,双方互不承担抚养或者赡养等费用。 二、协议签订后,甲方的生老病死乙方不再承担。乙方的生老病死,甲方也不承担责任……五、甲方收回乙方名下所有以薄家名义购买的不动产,并交付所有从薄家获得的流动现金……” 协议一出,闵安举城轰动。 因为一件杀人案,薄国阳与薄黎断绝父子关系,薄黎被赶出薄家,也就是说薄黎以后因为此次案件而受到任何处罚都与铁面无私的薄首长无关。 薄国阳这一回做得可真是又狠又绝。 不少人唏嘘又同情,李恒宜却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在薄家大吵大闹,压根顾不得自己多年修养的贵妇面子,对着薄国阳又哭又骂:“你怎么能这么绝情?阿黎是你的儿子啊,你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能忍心让他净身出户?赵云芝诬陷他杀了人,你现在放出这条协议相当于要了阿黎的命!你让他以后怎么办?你让他怎么办?!” 薄国阳面无表情地挥挥手,陈伯上前拦住李恒宜,李婶也惊得直安慰李恒宜。 李恒宜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坠下几缕,垂在脸畔,一时之间竟苍老了不少。 她恨得双目通红,“你不管阿黎,好,好啊,我找我娘家帮忙,我就不信没有你的帮助阿黎会自此坐牢!” “恒宜。”薄国阳沉眼,“协议一式两份,薄黎自己同意签下的。” “不可能!”李恒宜绝望地拔高了声音,“阿黎怎么会傻到自己签下这份协议?一定是你这个当爸的逼迫他的!薄国阳,你怎么这么狠心哪,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忍心要了我们儿子的命呢!” “恒宜,别闹了。”薄国阳倦怠地闭了闭眼,“这一切都是薄黎自己做下的果,他必须要自己去承担这份罪,他是个男人。” “可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他首先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然后才是我的儿子。” “国阳!” 薄国阳朝李婶一挥手,李婶欲搀扶李恒宜上楼休息,李恒宜猛地推开她,从茶几上敲碎一只玻璃杯子。 尖锐一端对准自己颈脖,李恒宜发狠地怒瞪薄国阳,“薄国阳,如果你真的要将阿黎从这个家里赶出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夫人!”李婶和陈伯大惊失色。 薄国阳皱起眉头,没等答话,孙副官敲门进来。 一进来,他就看到混乱至极的一幕,夫人用一截玻璃渣子对准自己的颈脖威胁薄首长,佣人和管家满脸惊慌的表情。 孙副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是造了什么孽,老爷子命不久矣,少爷又出了那样无法原谅的罪过。 二零一六年九月三十一号,薄家最混乱最阴暗的一天,比之七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恒宜那一截玻璃渣子最终没有戳下颈脖,因为她瞧见了薄国阳眼底的决绝,他不会为自己做下的决定又一丝一毫的悔过。 李恒宜绝望了,手一松,膝盖一软,她跪坐在地,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李婶一边抹眼泪一边呆在她身边照顾她。 陈伯满脸歉意和为难道:“夫人,您还有少奶奶呢。” “是啊,夫人,您还有少奶奶,少奶奶人很好,不会丢下您和少爷不管的。”李婶连忙附和。 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个薄家还有一个少奶奶南宛。 李恒宜抬起头来,眼神自哀伤中透出一丝希望。 她还有南宛,她怎么忘记了,她还有南宛,南宛一定不会抛下薄黎离开的。 “快,李婶,快给阿宛打个电话,赶快让她过来。”李恒宜擦了眼泪站起身来。 李婶赶紧去办了。 李恒宜往薄黎的住处走,陈伯跟上去,小心翼翼道:“夫人,少奶奶还在西庄照顾着老爷子,首长说等再过两天才能接回老爷子。” “闭嘴!这个时候阿黎重要还是老爷子重要!”李恒宜怒喝一声,“你别跟过来!” 薄黎这个时候还躺在床上养那天的鞭伤,所幸伤口处理及时并没有发炎,只是鞭打太重,新伤旧伤一起来,这两天需要好好静养才能彻底康复。 李恒宜一进卧室见到薄黎静躺着不能动,眼眶里又来了热泪。 “阿黎,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有没有好一点?” “妈。”薄黎转头见李恒宜眼圈发红,鬓边发丝凌乱,心疼地朝她招招手,“妈,您怎么了,我没事。” 李恒宜抹去眼泪坐到床边,伸手去握他的手,“这几天你就好好养伤,什么事都别管,会好的,马上就会过去的,那些胡说八道的记者到不了我们家里,你就安心养伤吧。” “妈,您真是……哭什么?”薄黎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掌,一只手将她鬓边散乱的发丝理到耳后,轻叹一口气,“我能有什么事,除了被薄首长从薄家赶出去,还能有什么事,您瞎担心什么。” 一说到这事儿,李恒宜的心就疼得无法自拔,手指颤颤抖抖。 “你胡说什么,你爸怎么会真的把你赶出去,你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小时候对你严厉了一些,可到底……还是父子啊,天底下哪里会有父子针锋相对的……” “妈,这是真的,您别不相信。”薄黎打断她的话,手一伸,从床头柜上拿过两份协议书,他将其中的一份放到李恒宜手里,“妈,您看,我和薄首长签下的协议,一式两份,都是真的,等明天我就会从薄家净身出户。” 那份协议书像一个烫手山芋似的,触得李恒宜的手指抖了两下,她不敢去接,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这个死孩子,你说你干什么呢,为什么要和你爸置气去签这个劳什子协议书!我说你是疯了吗?我说你们父子是疯了吗?不签,这个协议我们不签,你给我,我要把它撕了!” 李恒宜说着就要去夺那份协议书,薄黎眼疾手快地抢过,往床头柜上一丢,反过身来抱住了李恒宜。 “妈,你冷静一下,就算从这个家里出去,我也不会有事的。我是个男人,不会靠着您和薄首长的庇护过一辈子。” “可,可你让妈怎么办?你和你爸这么决裂了,你让妈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李恒宜不敢去抱他,怕碰到他身上的伤痕,只能攀住他肩臂掩面哭泣。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李恒宜差点崩溃。 她眼圈红肿,面色苍白,憔悴得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悲恸间,她忽然想起南宛,脸上回了一些血色,匆忙道:“阿黎别怕,你还有妈,还有阿宛,你会挺过这一关的。妈会找你舅舅家帮忙,阿宛也会陪在你身边……” “妈。”薄黎轻轻打断她的话,“别白费功夫了,舅舅家远在北都,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瞎说什么,一定行的,还有阿宛……” “我和南宛解除婚约了。” “什么?”李恒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你和阿宛怎么了?” 薄黎看定李恒宜的眼,没有一丝的犹豫,坚定重复:“我和南宛解除婚约了。” “你疯了!为什么!”李恒宜满脸的震惊,握住薄黎的手紧了又紧,顿时在他手上留下一道红印子,“为什么突然要和阿宛解除婚约?这个时候,能陪你的只有阿宛了,你和她解除婚约吃亏的只能是你!” 李恒宜坚决不同意这个事儿,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要亲自给南宛打电话。 薄黎猛力一拽,拉住她,“妈,您消停一会儿,这事我决定的,和南宛无关,我这儿写了一份书面协议,妈替我转交给她,明天我搬出薄家后就不会在跟她见面了,您也别再去找她。” 他不管李恒宜诧异到苍白的面容,兀自从自己中指上取下那枚钻戒,连着那份书面协议一同交到李恒宜手里,“告诉她,我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沉寂,面上冷淡,李恒宜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后悔的痕迹。 他下定决心要和南宛解除婚约了。 李恒宜连连冷笑,甩开他的手不住往后退。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和你爸一个个变得让我捉摸不透?不就是杀了个人,你以前不也……为什么现在你爸要把你赶出家门,你要和阿宛解除婚约?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大难临头各自飞,可这时候南宛并没有放弃他们,为什么薄黎先推开了南宛? 是他傻了还是她笨了? 她为什么一瞬间无法明白他们做事的用意了? 李恒宜掩面而泣。 薄黎垂着眼一动不动。 满室哀伤。 窗外,风雨欲来,天色昏暗,狂风四起。 变天了。 听闻消息匆匆赶回薄家的南宛撑着伞过雨而来。 一身的潮湿贴和粘稠,浑身的不舒服。 李婶打开门迎进南宛,体贴地递过一条毛巾给她擦拭发上脸上身上的水迹。 “少奶奶,您总算是来了,夫人一个下午都躺在床上一声不响,像是病了一样,而且什么人都不见,首长也不管,您去看看她吧。” 薄家出事,下人们也全都惶惶不安。 此刻看到少奶奶,李婶像是见到了救星。 南宛心里惊愕,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一边匆忙跟着李婶往李恒宜卧室走,一边问候薄国阳和薄黎的情况。 李婶神色黯然,“我随着夫人嫁到薄家,三十多年了,都从来没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首长真的是下了狠心要与少爷断绝父子关系了,夫人又哭又闹的,谁劝都没用。” “那……薄黎呢?” “少爷一直躺在床上养伤,但明天就要遵守约定搬离薄家了。” “养伤?”南宛心里一惊,“他怎么受伤了?” 李婶见南宛毫不知情,又是叹了一口气,“少奶奶走了之后首长就来了,在书房里毒打了少爷一顿,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次打得太重,撕裂了以前的伤口,就变得特别严重。” “以前?” 南宛的心里忽然像被谁揪着一样生疼生疼,薄黎以前也被打过?因为什么? 她隐约想起了七年前薄黎杀人一事,手指禁不住颤抖起来。 “七年前的事,首长也很生气。” 李婶的话印证了南宛的猜想,她的脸色愈加苍白了。 两次的杀人事件,两次的毒打,两的名声诋毁,这对薄黎来说是多么巨大的打击和伤害? 南宛想象不到第一次的困境薄黎是怎么挨过来的,她的内心漫起难以明喻的疼痛,垂在身畔的手指止不住颤抖蜷缩。 李婶为她打开了李恒宜卧室的房门。 南宛一步一艰难地走了进去,看到床上蜷伏的一个身影,她的眼泪一下子便出来了。 “妈。” 李恒宜身子一颤,缓缓拉开被子,视线对上床前南宛的人影,她的嗓子蓦地哽咽了,像是自绝望中瞧到了一丝希望。 “阿宛,你回来了。” “妈。”南宛坐上床边,握住李恒宜颤颤伸过来的双手,扶她靠在床头坐稳了,“妈,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李恒宜握紧她的双手,“阿宛,你听妈说,妈现在的希望只有你了,你替我去好好劝劝阿黎。” “妈,发生什么事了?” “阿黎他……他想不通,想跟你解除婚约,你替我好好劝劝他,让他不要那么做。” “什么?他要……”南宛整个人一愣,满脸的难以置信,“您说他要和我什么?” “阿宛,你听妈说,这一定是阿黎自己想不开。”李恒宜怕南宛这时候也想扔下薄黎不管,握紧了她的双手,“阿黎是喜欢你的,你也喜欢阿黎的,所以你们这时候千万不能分开,妈恳求你,去劝劝阿黎,这个时候他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放弃他,他该怎么办?” 南宛诧异地盯着李恒宜,眼里尽是惊疑。 “他为什么要和我解除婚约?” “所以说阿黎这个举动很莫名其妙,阿宛,你千万不能让他这么做!”李恒宜见她没有想离开薄黎的意思,心下放松了不少,脸上也多了几许欣慰,“我想了很久,也许阿黎这么做是不想拖累你,毕竟他爸想赶他出门,所以……阿宛,你答应过妈,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在阿黎身边是不是?” 李恒宜还想再从南宛这里得到明确的回答,伸出一手探过她脖子里的项链,急迫道:“阿宛,当初妈送你这条项链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和妈保证的,你还记得吧?” 李恒宜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能为薄黎好,她愿意尽全力去挽留。 南宛看着这样子眉眼间显出一丝癫狂的李恒宜,心里觉得酸涩不已。 这就是为人母该有的样子,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仪态都顾不得了,而不是像她母亲一样为了利益试图卖掉她的幸福,还一个劲儿地打她骂她。 两相对比,南宛感到深深悲哀。 撑开伞,她又去偏宅看望薄黎,李婶要送她过去,她婉拒了,只让她照顾好李恒宜。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吵得人心里烦躁。 南宛心下却异常平静,一路进玄关,踏过干净的大理石地面,拐入楼梯,路过自己和糖糖的房间,推开薄黎卧室的门。 房间里安静得很诡异,拉着窗帘,没有开灯,一色昏暗。 南宛看不到里面的布景,但她能感觉到薄黎就在里面。 “薄黎。”她轻唤一声,口气极其的小心翼翼,像是打扰了谁。 床上一道黑影动了一下,然后坐起了身。 “南宛,你来了。”他也显得异常平静,像是在招呼一个多年不见的恋人,“过来,坐这边,我有话要跟你说。” 南宛关上房门,没有开灯,抹黑走了过去,坐在床沿。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和头发。 “外面下雨了?” “下了,很大。”南宛忍住满心的悲怆,“你还好吗?听说你被你爸打了一顿,现在还疼吗?” “南宛。” “嗯?” “南宛。” “我在,薄黎,我在。”南宛连声应他,伸出手握住了他修长而粗粝的手指。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场景,他在车里推她,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她还记得他手掌上的温度和微微粗糙的枪茧。 当时,她就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让她觉得熟悉和惊叹? 他的右眉上横着一道微龙疤痕,张扬,恐怖,霸气,乖戾,但是她却不觉得害怕,因为她从潜意识里就知道这个男人再残忍也不会伤害她。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 他真的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他带给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救赎,让她在困境里看到希望和温暖。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他是谁,他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薄黎。”她微微笑了一下,想跟他好好说一些话,但是话一出口,泪意先涌了上来,她强忍着哭腔拼命微笑,“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帮我,我不喜欢嫁到沈家,你就带我出沈家,搅了我和沈家的亲事,哪怕背上一个抢亲的罪名你也在所不惜。后来,我被赶出南家,你把我带回薄家,以假婚的名义重新给了我一个家。我生日受了委屈,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我一个极高的荣耀,你让别人知道我是你薄黎的未婚妻……这一切我都知道的,你都是在为我好,尽管你用了看起来不太好的方式,但……我真的很感动,阿黎,你让我认识到我的人生里不止有一个冷冰冰的梦想,还有对别人的爱,和对你的爱……现在,现在,你又为我挡下了赵矜自杀的责任,你是不想我跟着你受牵连所以才想和我解除婚约的对不对?阿黎,是这样的,对不对?” 平稳的声线渐渐溃败成哽咽,南宛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指,用力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到眼眶的眼泪。 “你死心吧,我不会走的,我会留在你身边。” “南宛。”薄黎轻轻地笑起来,手指用力,抽离了她颤抖的手掌,“你太天真了,解除婚约就是解除婚约,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理由。之前就说过,假婚,你要是当真你就输了。” “薄黎!”南宛不相信,“你别骗人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骗人!” “南宛,走吧,别呆在薄家了。”薄黎从床边摸过准备好的一纸书面协议和那枚钻戒,放到南宛手里,“走吧,你不再是我薄黎的未婚妻,我也再也给不了你什么承诺。” 南宛蜷缩起手指怎么也不肯接那纸协议,嘴唇颤颤抖抖,满脸悲痛。 “一日夫妻一恩,你怎么能……” “别扯淡了,我们都没上过床,哪里来的夫妻!” 协议书滑下南宛手指,一枚冰冰凉凉的东西砸在她手上,她反手一握,摸索到钻戒冰凉的弧度,她的眼泪刷一下掉落脸颊。 “你真的……” “真的,你走吧。” “薄黎!” “好聚好散。” 黑暗里,两人看不到彼此的脸和表情,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隐隐约约晃动。 南宛崩溃大哭,伸手一扑,紧紧抱住他,“薄黎!薄黎!” 薄黎坐在黑暗里听着她悲伤哭泣,没有任何的动作。 过半晌,他感觉到她的眼泪滴落自己后颈,冰凉冰凉,他打了一个寒颤,终于没忍住,张开双手拥抱了她一下。 “阿宛。”声音艰涩,“我不会死,我会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离开了我以后,好好过日子。” 南宛越发抱紧了他,哭得声嘶竭力,嘴唇蠕动,却久久发不出一个音。 薄黎俯首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走吧,别再回薄家。” 如果有一天,他洗去了前辈子所有的污点,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回归,他一定会去找她。 如果那一天,她还念着他想着他爱着他,他一定重新娶她为妻。 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过得比现在好。 他有他的未来,她有她的幸福。 他的阿宛啊,他以一念之差守护了七年的阿宛啊,一定要过得好好的,而不是跟在一个已经是杀人犯的他身边过着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 她说要做一个出色的医生,那么她应该活成一个骄傲的医科生的模样。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慢慢从她手指上褪下那枚钻戒。 南宛手指猛然一曲,一边哭泣一边挣扎。 “薄黎,薄黎--” 她哭着大喊大叫,却突然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薄黎长指一挑,夺走了她中指上的订婚钻戒。 南宛扑倒在床,伸着手指去够他的衣角。 他翻身一滚,从床的另一边离开了。 房门打开,冷风从走道那边灌了进来。 他,真的走了。 南宛按住心脏部位,忽然痛得难以遏制,眼泪不住淌过面颊滴落在衣领里。 她伸手摸出那条翡翠项链,哭声停了一停,忽然又像受到了更大的打击似的掩住面嚎啕大哭起来。 窗外风雨大作,满世界阴晦。 当夜,南宛带着那纸协议书和薄黎扔下的他自己的订婚戒指向李恒宜告别。 李恒宜难以置信他们真的就这样分手了,坐在床上又是流泪又是喃喃自语。 南宛抹了一下眼泪将脖子里的薄家传家宝取下来放在床边,又向李恒宜鞠了一躬,走了。 次日,大雨未歇,鞭伤未好的薄黎也离开了薄家。 因为是净身出户,他什么东西都没从薄家带走,只拿走了南宛的那一枚订婚钻戒和她曾写给他的“我在”的简信。 李恒宜大受打击,一下子病倒在床。 薄国阳看了她一眼后又急匆匆走了,因为孙副官传来消息,尚在西庄的老爷子猝然长逝了。 一时间,显赫之家薄家族人死的死,走的走,病的病。 二零一六年十月六日,薄黎以故意杀人罪名被拘捕。 十月下旬,依照相关法律判定杀人犯薄黎处四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 消息传出的时候,南宛正在准备赴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做交换生的事宜,正把一个小茶杯放进包裹里,突然手一抖,茶杯摔落在地,碎成了两截。 钟小丽惊呼一声,“阿宛你干嘛?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马上要去加拿大太激动了?” 南宛满脸呆滞地抬起脸来。 钟小丽一看到她的脸,吓了一跳,“喂喂喂,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别吓人啊,不久出个国,至于吗?” 南宛一抹脸颊,满手潮湿。 她转过头去擦眼泪,想扯出一个笑容给钟小丽让她别担心,但是嘴角一咧,她却哭得更来劲。 “阿宛,你到底怎么了?”钟小丽满脸狐疑,“你发生什么事了?失恋了?被强奸了?还是你炒股输了,倾家荡产了?!” 南宛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抽抽噎噎,“这里,突然好疼。” “什么?你有心脏病?”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错过了一个人,忘记了一段记忆。” 心脏很疼,她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薄黎。 但是为什么对不起,她又说不上来。 好像,曾经,薄黎也像这一次一样倾尽所有护住了她的安全。 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毁灭成全了她的善良和天真。 ------题外话------ 妞们五一快乐!么么么么么么么!接下来是全新的故事! 085 跪下来求我 薄黎失势,被判刑,最高兴的除了赵云芝还有南家和杨至君。 但是杨至君没能高兴多久,就从赵总那里听到一个毁灭性的噩耗:Mk基金于十月二十一日下午四点在欧洲宣布破产,杨至君从公司里挪移进去的十几个亿顷刻间消失殆尽。 Mk基金的破产相当于杨至君的公司也要面临破产的危机。 先前为了急于对付杨卿,想多赚取一些利润,他迫不及待地威胁薄黎做交易,将公司的所有运转资金都投到了Mk,这会儿正面临资金链断掉的尴尬时机,本想可以借着Mk投资的回本滚利给公司注入一股新鲜血液,没想到本还没回过来,Mk先宣告破产了。 他的十几个亿都打了水漂! 杨至君握着手机气得浑身哆嗦,开口不断咒骂赵总,赵总冷冷道:“杨先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投资就是有风险,你们做惯了生意,应该懂这个道理。” “你等着,我要告你!告你诈骗我的钱财亏空我的公司!” “我们的交易都是合法的,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您自己也签了字的,合法生意和投资,您告不了。而且……杨先生不希望事情闹大吧,公司亏空的事,要是闹得沸沸扬扬,对您没有任何好处,趁着还没人知道,赶紧找人借钱吧,兴许还能挽救得了您的公司。” 对方挂了电话,杨至君怒得狠砸手上的电话。 赵总骗了他的钱,掏空了他的公司,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杨至君愤怒而迷茫,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不住地用手抚头发,焦躁之意一圈比一圈浓郁。 蓦地,他想到了薄黎,当初薄黎说往Mk投资了几个亿,结果赚了两倍,他竟然就那样相信了他还用南家老宅的地契换来和Mk基金的合作。 如果他的钱打了水漂,那么黎爷的钱也应该打了水漂才是,但是为什么此刻杨至君想到被判了刑的黎爷,心里竟漫起一股股的不安和惶恐。 他连忙扑到座机前给赵总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他急声问:“我问你,黎爷呢?之前不是说你也帮黎爷做了投资,这次破产该不会只有我受到牵连吧,黎爷他……” “黎爷?杨先生你在说什么?Mk破产关黎爷什么事儿?” 杨至君睁大了眼睛,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这是黎爷和MK联手挖空他公司的阴谋! “你们他妈都给我滚!”他怒摔电话,慢慢滑坐在转椅上,满脸的绝望。 与杨卿公司绩效的比拼近在眉睫,他突然被掏空了公司,杨家的继承权多半是要落在杨卿手上。 怎么办?他不能输,他一个嫡子怎么能输给杨卿这个私生子? 杨至君绷紧了下巴,脑子混乱间忽然想到了南家。 岳父!岳父也是做房产生意的,这些年南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岳父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拉过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但是没等他赶到南家,Mk基金破产的消息就被媒体披露了出去,被Mk牵连的几家公司也被印上报纸版面,杨至君的公司赫然在列。 南乾看到新闻,又惊又怒,捏住报纸的手都颤抖起来。 十几个亿啊,那是杨至君用来和杨卿争家产的资本,就这样因为Mk基金的破产而全都付诸东流了! 南乾气得一拍桌案,恰巧杨至君赶到南家。 “爸,爸!”杨至君一路从玄关喊进客厅,声音惶然,“爸,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挽回公司面临破产的局面!爸,爸,您借我点钱,快借我点钱!” 跌撞着扑进客厅,杨至君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南乾脚下,手指猛一拉南乾衣袖,怎么也不肯放手。 “爸,我完蛋了,投出去的钱全都没了,我的公司快破产了!您一定要救救我,爸,求您借我一点钱!” 昔日翩翩佳公子的杨至君再也维持不了儒雅的姿态,为了公司和杨家的继承权,他丢下脸面苦苦恳求南乾借钱。 南乾沉着脸没有说话,想要挽救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并不是说借个十万百万就可以解决的,更何况,如果他把拿出一大笔钱借给了杨至君,那么他的公司资金链就会减少,对公司的发展极其不利。 “爸,爸,您说句话啊!”杨至君见南乾沉默,心里更加发急。 “至君,你先起来。”南乾从他手里扯过衣袖,长叹了一口气,“起来说话。” “爸,您借我点钱!”杨至君跪着不起,坚决要等到南乾点头后才肯起来。 “至君。”南乾面目肃然,“你的这个情况不是一个小问题,你先试试看能不能跟银行贷款。” “爸,我试了,不行,银行看到我公司目前的状况根本不会给我贷款,我也一一跟我的朋友打了电话,但是你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哪肯来救助我!” 倒不是他的狐朋友狗友们不够义气,而是这次公司的经济危机实在太严重了,一般人帮不了。 对此,杨至君看得清楚,南乾也看得清楚。 “至君,你先起来,这件事我先考虑看看,你先回去等我通知吧。” 南乾往二楼看了一眼,今日南母和南媛出门了,所幸她们不在,倘若她们在,南乾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杨至君的请求了。 “爸,您会帮我的吧?”杨至君心里惶惶不安,提醒道:“媛媛是我的未婚妻,如果爸今天不肯帮我,我拿不到杨家的继承权,那么以后媛媛嫁给我,肯定是要跟着我过苦日子的,爸也不希望媛媛跟着我一起吃苦吧。” 不是他小人,而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如果今天南家不帮他,他真的就输得彻彻底底了。 南乾什么话都没有,只朝他挥了一下手。 “爸。”杨至君站起身来往外走,想想还是不放心,回头看定南乾,“爸,我和媛媛是两情相悦的!” “我知道,等晚上我会给你消息,你先回去商量一下怎么办,我这里也要商量一下。” “爸可一定要回个电话过来!” “会的,晚上十点之前我会告诉你我的主意。” 杨至君一走,南乾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马上打电话叫南母和南媛回家。 在形势方面,南乾看得比杨至君清楚。 他反复地看了一遍报道,并让人去查了那家Mk基金和Mk的赵总。 Mk的招牌是不假,曾经十投十赚,替不少企业家筹集了一批资金壮大了公司,后来Mk就一直在海外发展,国内对它的报道并不多。 而早在今年三月份,日本的一家家族企业--御町财团就收购了在欧洲几乎濒临破产的Mk基金。 Mk基金早就是一个名存实亡的依附御町财团生存下去的寄生虫公司,但是为什么御町财团会对这样的一家基金公司进行一部分资金投入并迟迟没有放出收购消息? 这一点南乾不得而知,报道里也并没有详细的解释。 但是南乾知道,这一定是杨卿方面对杨至君设下的一个阴谋,之前杨至君信誓旦旦地说薄家的黎爷也向Mk做了投资,所以杨至君冒着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入了同一个篮子的风险把公司的资金全都挪到了投资上。 现在仔细想想,南乾不得不怀疑从一开始这就是黎爷和杨卿的一个计谋。 是的,南乾疑心黎爷早和杨卿勾搭在了一起对付杨至君。 但是想一想,现在黎爷锒铛入狱,杨卿胜了杨至君黎爷也拿不到一分好处。 所以关于黎爷和杨卿是不是一伙儿的,南乾还没完全肯定。 但是有一点是很确定的,那就是杨至君即将失去杨家继承人的位置,杨至君会变成一个穷光蛋,而他的女儿南媛绝对不会嫁给一个将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的又蠢又穷的小子。 而杨家在得知杨至君掌管的公司被掏空的消息后闹了个天翻地覆。 杨民覃气得一下子卧病在床,杨母一边在床前照顾杨民覃一边派人唤来杨至君和杨卿。 杨民覃连连咳嗽,看都不愿看杨至君一眼,只转过了头去握杨卿的手。 “阿卿……” “爸,爸!”杨至君不死心地连连叫唤,“爸,这不是我的错,公司破产不是我的错!都是MK的赵总骗了我的钱,爸……” “至君,至君,你冷静一点。”杨母拉过他,“别再刺激你爸了,你先出去,这事以后再说。” 杨母心里也惦念继承权的事儿,所以阻止这个时候杨至君再谈起破产的事。 她见杨民覃拉着杨卿的手不住咳嗽,忙叫医生留在一边伺候着,想带杨至君去门外说几句话。 “去把沈律师请过来。”杨民覃突然吩咐,“我要立遗嘱。” 杨母和杨至君心里一惊,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杨民覃。 “爸,你说什么呢?这个时候立什么遗嘱?”杨至君神色激动地嚷了起来,“您要是因为我没打理好公司的事不顺心就冲我来好了,立什么遗嘱?您又不是活不长了……” “你是要气死我才罢休吗?!”杨民覃一口怒气没上来,卡在喉咙里又是咳了半天。 “爸,爸,您消消气儿,大哥他不是故意的。”杨卿连忙上前安慰杨民覃。 杨至君也欲上前关照一下老父,医生往他跟前一拦,“大少爷,您还是先出去吧,老先生身体状态本来就不好,您这样几度刺激他,万一……” “对对对,至君,你别气你爸了,先跟妈出来。” 杨母怕杨至君真的气死了老头子,连忙拉着他往外走。 她的意思是先跟南家通一个电话,希望先得到南家的帮助,然后拦下杨民覃的私人律师。 她一定不能让杨卿稳赚先机拿到杨家公司一大半的继承权。 杨家暗夜凶猛之时,Mk的赵总联系不到进了监狱的薄黎,只能依照先前说的计划把电话打到了金沙大股东木之长秀那里。 木之长秀不擅长跟赵总谈这些事儿,所以他又让赵总把电话打到徐玄明手上。 徐玄明待在徐家,早前看了新闻,知道杨家出了事儿,所以赵总的电话一打进来,他便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事情成了,我们这边承诺你的好处会一一兑现。” 现在阿黎进了监狱,这些事就全落在了徐玄明肩上,他必须要按照以前阿黎定下的计划和路线一步步走下去。 “机票已经给你定好了,明天就飞到日本去,日本的御町财团会好好招待你,记住,接下来断绝和杨家的任何往来。” 和杨家接下来的交涉,他会接手。 就像阿黎盘算整局棋时说的那样,杨至君会垮,杨卿会崛起,御町财团的势力会通过杨卿当家作主的杨家房产进入国内商界。 该杀的杀,该灭的灭,该重生的重生,该称霸的称霸。 而阿黎不是被一个小小的杀人事件毁灭了,他将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在另一个领域里磐涅新生。 * 闵安杨家一夕之间家变,大少爷杨至君亏空公司做投资,结果赔的血本无归并欠下一屁股债,老父杨民覃被气得卧病在床并叫过律师立下将杨氏房产百分之七十的股权全都移赠二儿子杨卿的遗嘱。 消息一出,与杨至君订了亲的南家当即登报发出与杨家解除婚约的声明。 昔日风光无限的杨至君一夜之间竟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闵安人就跟当初怜悯黎爷一样怜悯杨至君的不堪遭遇,唏嘘无限。 彼时,南宛站在S市机场候机大厅的双屏电视前,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相关商业新闻,瞧见关于闵安杨家的家变和杨至君的惨状,她只是淡淡一笑。 对于即将出国的她而言,自从薄黎锒铛入狱,国内所有的事都与她没有了关系。 一想到薄黎,她的眼里有悲伤。 李恒宜后来不是没有找过她,但是一回想起那个雨夜薄黎那么坚决的让她离开的表情,她实在无法答应李恒宜的要求重回薄家。 “你难道不愿意等到阿黎刑满释放吗?你不是喜欢阿黎吗?你现在怎么可以说走就走?阿宛,这样的你和当初的赵矜有什么区别?!”这是李恒宜愤怒的原话。 南宛无法回答。 她愿意等,可是薄黎不愿意她这么做。 她喜欢他,薄黎也喜欢她,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两情相悦就能在一起并解决所有问题的。 至于她和赵矜有什么区别,她想赵矜是一直都爱着薄黎的,而她和赵矜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死了,而一个还活着。 南宛活着,她要努力地活着,并且要活得好好的,因为她相信薄黎也会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他也会变得更出色。 所以她选择出国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将来她能更好地配上薄黎。 只是四年罢了,四年,她也才二十五岁,她很年轻,她还爱得起薄黎。 南宛抬头微笑,看一眼时间,十点,再有两个小时,她就要上飞机了。 十点过五分,南母突然打了一个电话给她。 她看了一眼,摁断了。 下一秒,南母又打了过来。 再摁,再打。 如此反复了四次,南宛接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慌张:“阿宛,是阿宛吗?我是妈啊,你在哪里,快回来!妈求求你快回来吧!” 南宛沉默,不明白南母这个时候拼命打电话给她做什么。 “阿宛,阿宛,你在听吗?”南母听不到回应显得愈加紧张和慌张了,“妈求求你,这一次你一定要回来一趟,你姐姐……你姐姐出车祸了,伤得很严重……” 因为太过害怕,南母抽泣起来,声音也断断续续慌乱极了,“你爸因为至君亏空了公司的事执意替你姐姐和至君解除了婚约,你姐姐是个倔强性子,说要嫁给至君就一定要嫁给至君,和你爸吵翻了天,一个人从家里跑出去,结果车开太快,在,在同程道那边出了车祸……” 说及车祸,南母又哭了起来,声音痛苦极了。 南宛满脸惊讶,但听着电话那头南母满满的疼惜和不舍,她又觉得满心心酸。 “果然,南太太很爱您女儿,但您女儿出了车祸,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让南母一下子慌张起来。 “阿宛,阿宛,她是你姐姐啊,你……你姐姐是熊猫血RH阴性,我和你爸血型都对不上,你和媛媛是姐妹,我记得血型是一样的,你也是RH阴性,你救救你姐姐吧!阿宛,就当妈求你了!” 每一次都这样,南媛因为她而受了委屈,就先跳起来指责她,南媛有危险,又不顾自己说过的断绝关系的狠话,哭哭啼啼过来找她帮忙。 南宛悲哀地冷笑一声,“南太太,我不是你们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阿宛……” “别来找我了,我在机场,我快出国了,帮不到你女儿。” 话完,切了电话,阻隔了那一端南母拔高的哭泣声。 南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伸手扶住了额头。 不是她绝情,而是她真的没有那个力气再掺和他们的事了。 一开始的断绝关系,也是他们先提出来的,现在南媛出事,凭什么要她给她输血? 十一点三十分,南宛排队准备过安检登机,一个人影忽然从外面扑过来。 “阿宛!阿宛!你不能走!” 尖利的喊叫声划破熙攘的机场大厅,直直冲击南宛的耳膜。 她转头,意外地发现南母竟然争分夺秒地赶来了机场。 她不顾保安的阻拦拼命朝南宛招手,泪流满面地嘶喊:“阿宛,妈求你,求求你,你救救媛媛,要是没有你的输血,媛媛可能真的就挺不过去了,妈不能失去媛媛,阿宛,妈求求你,求求你了,跟我回去救救媛媛吧!” 跟李恒宜一样,在面对自己孩子生死攸关的问题上,南母根本不顾及自己辛苦维持起来的贵妇颜面,她抛下了一切身份哭着喊着求南宛救救南媛。 保安上前拦她,她拼尽全力掼住地面,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因为这剧烈的情绪而摇摇晃晃散了下来。 她死活不肯走,手指死死扯住保安的衣袖,伸长了脖子竭力大喊:“阿宛,阿宛,你跟妈走,救救媛媛!快救救媛媛!” 不少旅客望了过来,南宛面色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变得异常平静。 她看着为了南媛拼尽一切的母亲,冷冷一笑:“求就要有一点求人的样子,你让我回去救南媛,那么南太太,请你跪下来求。” 话一落,四周唏嘘声起,不少人带了异样的眼光看她,她不介意,重复道:“跪下来求我,我就去跟你去救南媛。” 她想看看,南母为了南媛到底会做到怎么样的地步。 “阿宛?!”南母难以置信自己耳里听到的话,挣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人就被保安拖着往外带。 她一下子慌了,眼泪仓皇落下,连连挣扎向前。 “好,好,阿宛,我给你跪下,你跟我回去救媛媛!” 话一落,她用力推开拦在身前的保安,双腿一曲,直挺挺地朝南宛的方向跪了下去。 膝盖着地的声音好像千斤重般,不仅回响在南母耳畔,还回响在南宛耳里。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真的朝自己跪了下来的南母,心里的一丝怜悯崩断,化成了漫天漫地的绝望和苦涩。 母亲为了南媛,真的向她跪下了。 “阿宛,阿宛,妈跪了,你跟妈回去救救媛媛!阿宛,阿宛,快跟妈走,快--”南母双膝一动,竟跪着向她爬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南母一边流泪一边膝爬着伸手向南宛,她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一个南宛,一个寄存了她所有希望的南宛。 “阿宛,阿宛,救救媛媛!”她艰难地伸手抓住了南宛的衣摆,死死拽着,像拽住了一根绝望逆境里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朝她微笑,眼泪却掉的凶猛,“妈知道,妈以前对你不好,从来没有抱过你,亲过你,爱护过你,只知道打你骂你,你恨我是正常的,但是媛媛是无辜的,你一定要救救她!妈求你,快救救她!” 南宛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南母用力抱住她膝盖,哭着嚎啕:“你救救媛媛,救救我的女儿,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我的女儿救活了……媛媛是我的命根子啊,我不能失去她,没有她,我可怎么活啊……” 那样悲哀到绝望的声音,哭着喊着嘶吼着,因为死神快要夺走她的命根子。 为了救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的南媛,南母可以屈膝下跪哀求南宛。 什么面子,什么尊严,在最爱的孩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才是母亲的样子。 南宛抹掉脸上的眼泪,扶起南母,看定她泪眼朦胧的红肿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题外话------ 亲们五一快乐(*^__^*)五月开始,求美人儿的评价票,如果手上有评价票的就甩过来吧~ 086 恍若经年 面对南宛含泪的质问,南母犹豫了,就像那次生日宴上薄黎问南母南宛到底是不是南家亲生的一样,南母半晌无言。 如果是亲生的,南母断然不会那么踌躇。 如果是亲生的,南母也断然不会用对待仇人的方式对待南宛。 南宛心里唯一的希望破碎了。 “如果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又是谁生的?我的父母又是谁?” “阿宛,这个问题……”南母满脸的为难和尴尬,“你先跟我去救了媛媛,我会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她紧紧握住南宛的手,就怕她突然抛下她跑走了。 南宛的手指在她手心里发着抖,一脸震惊和苍白,嘴唇也哆嗦了两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我……真的不是你们亲生的?!” 南宛迷茫了,她不是南家亲生的,那她又是谁?为什么爷爷奶奶从小就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就是眼前这一位?如果她不是南家的孩子,南母为什么要那么撕心裂肺地恳求她救南媛一命? 她和南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迷离着眼,呆楞地随南母离开机场返回闵安,又呆愣着去了南媛急救的医院,直到护士告诉她她的血型和南媛完全匹配并给南媛输了救命的血,她才梦游醒来般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你告诉我,我既然不是你们亲生的,那么我的血型和南媛为什么是一样的?我到底是谁,你们又是我的谁?!”她猛然抓住南母的手臂,眼圈发红的盯紧她的脸。 南母被她扯的一痛,眼神对上南宛激烈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南乾从走道里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走得极缓,一步一步,像踏在南宛心上。 南宛看看昔日的父亲,又看看昔日的母亲,分分冷笑。 “你们是南媛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是不是?” “是,我们不是你的父母。”南乾沉声承认了。 南宛的眼泪倏然滑落。 没有什么比从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沦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更可怕了,南宛难以置信极了,眼神一遍遍从南乾身上落到南母身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一直往下掉。 “你们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孩子,所以你们对我的态度一直冷冷冰冰,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哪怕缺失了二十一年的爱,也没有父母会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孩子,好像……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她的眼神死死落在南母身上,“当我第一次见你,站在门边喊出妈妈这个人生中最温暖的词的时候,我的妈妈的表情会那么古怪,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见到自己多年不见的孩子会表现出那么奇怪的表情,现在,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原来……我并不是妈妈的孩子!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伤心到极致,南宛面色苍白地朝南母大吼,眼泪不住滑落,她一步步后退,慌张无措得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也不知道该要往哪里逃才能逃离这个最致命的打击。 “阿宛,阿宛……”看到南宛那样痛苦到崩溃的神色,南母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不忍。 南媛是她的孩子,她拼死拼活都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而南宛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她也有母亲,如果她的母亲看到她这么痛苦,她该多伤心? 可是,她和南乾也并不是故意要隐瞒她这个真相的,起码他们给了她一个有关亲情的幻想不是吗? 这个孩子,原本从刚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的,是他们给了她一个希望。 南母眼圈发红地朝南乾看了一眼,南乾别过头去,隐隐叹息了一声。 “我去手术室外面等着媛媛。” 南母留下来试图安慰南宛,南宛却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冰冷刺骨,那样绝望而透骨的目光,看得南母心里发虚。 “阿宛……” “告诉我真相,我到底是谁!”南宛擦掉脸上最后一滴眼泪,语声冰冷。 南母闭了闭眼,神色隐有痛苦。 “你虽然不是我们的女儿,但你是我们的侄女。你的父亲叫南路,是南乾的弟弟,我的小叔子,你的母亲姓郑,你母亲是在农历六月二十三那日在S市第二医院生的你,和我们家媛媛同一天,但那一天因为一些特别的事情南乾去了你母亲生产的医院闹了一通,然后你母亲大出血过世,你被南乾抱走了。” 说到这里,南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神色很悲哀,“至于为什么我和南乾待你一直不好,是因为你父亲并不是南乾一母同胞的弟弟,而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南乾他因为妒恨你父亲夺走了你爷爷的爱,所以……所以你爷爷是你和媛媛的爷爷,但是你奶奶只是你一个人的奶奶,你爷爷奶奶那时候听说你生下来了,你母亲过世了,特意跑到闵安南家来抱走了你。” 南母回忆至此,又自嘲一笑:“你爷爷奶奶有先见之明,知道南乾抱走你一定会对你不好,所以执意把你带回了西庄抚养,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和南乾没有看望过你的原因,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女儿!” 南宛的身世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堪往事,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凡的,只因为亲生父母的身份和相继过世,所以她成了一个被隐瞒的孤儿。 可笑她期冀了二十一年的家,竟然不是她真正的家。 南宛面上呆滞了少许,直愣愣往后退。 南母眼里第一次显出愧色,“阿宛,你和媛媛其实是表姐妹,所以你能救她,却不是我们的女儿。”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一个亲生母亲会那么残忍的打骂自己的孩子。 南母出卖南宛的幸福,一心疼南媛,站在一个母亲的位置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错的只是南宛被隐瞒的孤苦身世。 “我知道了。”少许的失神之后,南宛抿住了嘴唇,她朝南母笑了一下,只是面色依旧苍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我走了……” 她转过身往外走,脚步一晃,差点朝前跌倒。 南母往前伸过了手,想扶她,她自己搀住了墙壁,一步步慢慢往前走去。 “阿宛。”南母跟过两步,看着她瘦弱单薄有些摇晃的背影,她心里终究不忍,“阿宛,你,你要走了吗?” 南宛不应。 南母伸手抹眼泪,“妈……不,婶婶谢谢你救了媛媛,婶婶……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宛。” 迟来的真相和抱歉,对如今的南宛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她会出国,会断绝跟他们的关系。 她依旧姓南,却是孤儿阿宛,也是薄黎的阿宛。 她不再是南家的阿宛。 * 二零一六年十月十九日,薄黎因为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 二零一六年十月二十七日,南宛赴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做为期半学年的交流学习。 盛夏过去,尘埃掩盖旧事,闵安和西庄的历史以不完全的片段自此翻了过去。 * 二零一七年五月。 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图书馆二楼B座。 南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臂下枕着一本血淋淋的解剖血图解书。 暖春的下午,阳光很浅,很远,透过明净的窗户照在南宛身上,她觉得暖洋洋的格外舒服,所以她睡着,不愿意醒过来。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 少年时,她也少年,她还不是闵安南家的二小姐,她在那个叫西庄的小镇上像一个灰溜溜的麻雀,因为家里贫穷,她常常在西庄景区里做地陪导游带游客。 有一天,她招待了一个从闵安来的穿白衬衣的漂亮少年。 那少年有些腹黑,有些温暖,也有些张狂。 她做他的导游,带着他走遍古镇的青石路板,看人家屋檐边垂下的红艳艳的灯笼,吃镇子上香软的小家碧玉的特色小吃,坐河里的画舫和乌篷船,摘路边的野花扎成一个花环戴他头上,上九层高塔看远处的俏丽群山…… 梦里的她一直在笑,笑声传出老远老远,白衣少年跟在她身后也笑得灿烂,眉眼一弯,像是惊艳了全世界,也惊艳了小小年纪的她。 她朝他伸出手,想要叫他的名字,但一张口,面前的白衣少年突然消失了。 她慌张地转头寻找,张着嘴死命叫唤,少年都没有出现。 滴答。 有粘稠的液体忽然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伸手一摸,突然看到了血,漫天漫地的血像烟雾似的一下子遮住了她的眼睛。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浑身颤抖,几欲作呕。 她不住地往后倒退,倒退,倒退,却猛地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等她再醒过来,她已经长成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她站在南家的大门前,渴望走进一个新家,做一个全新的自己。 于是,她成了南家的二小姐,却是不受宠的,父母要把她卖到沈家换取利益。 再然后,她认识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狂妄嚣张残忍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踹她:“上了爷的车还敢狂?给老子滚下去!” 第二次见面,他推她:“人叫你嫁你就嫁,那人叫你死,你死不死?” 第三次见面,他骂她:“你是猪脑子吗?跟老子订婚比跟那沈胖子在一起强太多了!” 他的手段,坑蒙拐骗,强取豪夺,刻薄死人不偿命! 但是就是这个处处戳她心窝的毒舌男人在最后成了她唯一的归宿。 他温柔地拥抱她,亲吻她,告诉她他是一个好人,在她无家可归后给了她一个家,在她危难时替她挡下一切责任,在他坐牢时又怕连累她而与她解除了婚约……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阿宛是一个好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愿意用一颗善良的心来笑看这个世界。” “我从来没有后悔曾经做下过的一切,因为我守住了一个干净纯洁的阿宛,你还是当年那个坚强善良的阿宛。” 鼻息浓重的沙哑的男人声音一遍遍回响在她耳边,她突然觉得很怀念,抿唇微笑,轻轻呢喃:“薄黎。” “这里不是巴黎,这里是蒙特利尔。”一个女孩的声音一本正经地插入了她的梦境里。 南宛一惊而醒。 暖春的阳光肆无忌惮洒落图书馆,明亮得让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恍惚,她感觉到了恍若隔世的迷离感。 有那么一刹那,看到窗外明亮的光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直到一根白嫩的手指头戳了过来,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她是南宛,她在加拿大麦吉尔大学。 距离她出国已经整整半年,也距离她离开薄黎整整半年。 半年,真的恍如隔世。 她转头看向坐在她身边自习的华人女孩,“莫夕,现在几点了?” 莫夕是个短发漂亮的爽朗女生,与她同等年岁,也是同一届同学,是当初医科大挑选来做交换生的二十个学生之一。 “四点二十分了。”莫夕指着手表惊疑地说,“南宛,你以前午睡一向很准时,半个小时就自己醒过来,今天怎么回事,多睡了二十分钟,我叫了你三次都没叫醒。” “可能……太累了。” “你是不是做梦了?做了一个很好的梦?”莫夕凑过去一脸贼笑,“你笑得很开心,一定是梦到在国内的前男友了是不是?” 没等南宛回答,她又马上换了一副哀愁的表情,抱怨道:“我拜托你啊南宛,你不要每次睡觉都梦到巴黎好不好,每次说梦话都反复说到巴黎,成天巴黎巴黎的,咱们这儿是蒙特利尔,你好歹是这儿的交换生,你要爱这个城市!” 南宛笑笑,第一次解释:“不是巴黎,是薄黎。” “薄黎?是什么?” “薄黎是一个人的名字。”南宛直起身来,推开面前的解剖学图解,翻开一本笔记本,拿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两个字。 薄黎。 一笔一划,都用心极了。 莫夕惊讶,“他是你的谁?你怎么做梦都想着他?” “他就是我在国内的前男友。” “原来如此!那你刚才做梦是又梦到他了吗?” “我梦到了一段尘封的过往。” 她的过往,她的男人,还有一段隐隐约约记不起详细人和事的童年记忆。 “南宛,前男友有什么好的,你应该找一个现男友。”莫夕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半是八卦半是关心道:“我记得有个男人经常给你打电话是不是?他是谁啊?是不是另外追你的人?我说,你怎么老是对过去念念不忘呢?你应该抛弃过去开始一段全新的恋情!” 专注单身狗二十二年的莫夕讲解起恋情安抚来也是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南宛拂开她的手耸了一下肩,抱起书本和背包离开图书馆。 出图书馆正好四点过半,她的手机正确无误地响了起来。 没等她接电话,莫夕就从后面追上来扯着嗓子喊:“是吧是吧,南宛,我就说吧,那个男人又打电话了吧,我说你就高冷吧,高冷到最后小心自己成大龄剩女了!” 那个男人是姜斐然。 她来麦吉尔大学后姜斐然每天准时打两个电话给她,一个是早上七点半,一个是下午四点半。 半年来,他的这个习惯从未间断过。 南宛跟他说过很多次,她在这边很好,不用每天都给她打两个问候电话。 但是姜斐然很执意。 他用这种雷打不动的习惯强势闯入她的生活,试图消淡薄黎在她心里的地位。 南宛只能无奈苦笑。 眼下,她接通了电话,姜斐然带着淡淡咳嗽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宛。” 南宛沉默。 姜斐然笑着说:“你在学校吗?” “是。”南宛轻轻叹了一口气。 姜斐然的声音愈发温柔了,“阿宛,我在蒙特利尔。” 南宛愣了愣,下意识抬眼朝校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你……怎么会过来?” “我来办点事,顺道看看你。” “你在哪里?” “你校门口。” 南宛沉默了一下,沉声唤:“姜斐然。” “阿宛,我知道。”姜斐然快速截断她的话,轻轻咳嗽,“我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只是想见一见你,半年过去了,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时隔半年,她不提薄黎,他也不提薄黎。 他们知道,一旦提及了,有些好不容易维持的东西会变掉。 姜斐然坐在校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宾利车里,依旧穿着白衬衣,眉眼清秀孱弱,面色隐有苍白,透出显而易见的病态。 他见南宛出校门,立即降下后车窗朝她招了招手。 南宛走过来,隔着车窗打量了他一下,“你等一下要去哪里?” “你要去哪里?” “我去吃饭,然后回宿舍看书。” “那我陪着你。”姜斐然当即下车,这半年来,他的身子似乎越来越不行了。 一落地,他便连声咳嗽,主驾上的黑衣司机连忙下车扶住他,“三少爷,您的身体……” “不碍事。”他推开他的手,朝南宛走了一步,“我陪阿宛吃饭散步,你先回去吧。” 南宛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于心不忍。 他的顽疾是天生的,治不好,而且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病得越来严重。 这样子的病公子根本不适合四处奔波和长期走动。 可他为了她愿意远渡重洋来到加拿大,并弃车陪她走路散步。 087 暗杀 “走吧,去吃一个饭,我就送你回学校。” 姜斐然莞尔。 他的笑容映在辉红夕阳下,干净柔软得一如往昔。 南宛的眼神透过他的这个笑容好像望到了以前,她的心里蓦地一软,便不再说什么,转了身往前走。 姜斐然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走过她走过的每一步路。 他依然像以前一样,只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一路安心的朝前走。 而南宛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以前的她不会顾着他的身体状况,她总脚下生风般走得飞快,可现在姜斐然明显感觉到南宛会顾虑到他的感受了,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足以使他跟得上而不会喘息。 那个少年阿宛长大了,她变得很会体贴照顾人,姜斐然明明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心里却浮起淡淡的忧伤。 一个人的长大意味着他经历了一些磨难。 他的阿宛,在国内受到了苦难,所以现在才成长得这么坚强。 姜斐然跟随她走到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馆里,坐下来,她抽过两张纸巾擦干净两人的桌面,然后雷打不动地点了一碗牛肉酸辣粉,抬头问姜斐然:“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看到姜斐然愣了愣,南宛笑着调侃:“是不是很不习惯来这种小餐馆?” 姜斐然叹了一口气,“阿宛你难道忘了吗,以前你带着我吃过很多这样的小吃,我并不是不知人间疾苦。” 不等南宛回答,他马上抬手招呼服务员也来了一碗一模一样的牛肉酸辣粉。 酸辣粉上来,热气腾腾满满当当的两碗。 南宛放了很多辣椒,姜斐然也跟着放了很多辣椒。 两人埋头苦吃,一句话都没有。 只是吃着吃着,两个人都被辣得眼圈发红。 南宛抬脸看了看姜斐然同样痛苦的脸,弯眉笑起来:“你好像不能吃辣,为什么放了那么多的辣椒?” “我记得阿宛也不吃辣的。”姜斐然抽过两张纸巾掩住嘴轻声咳嗽起来,面色有些发红,“阿宛是江南人,吃不了辣,所以喜甜食,偏清淡。”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陪我吃辣?” “我只是想了解阿宛吃辣时的那种心情是怎么样的,阿宛总拒绝我,我猜不透你的心思,所以想从你吃辣的感觉里感受到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斐然这个傻子,南宛抿住嘴唇,眼睛酸涩,“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你的过往。” 她吃不了辣,所以吃辣的时候会流泪,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她是因为想到了伤心的事而掉眼泪的。 “阿宛,去年夏天,我打了一场仗,薄黎也打了一场仗,我们都会赢的。” 时隔半年,姜斐然第一次当着南宛的面提及了薄黎。 他仔细观察南宛的表情,南宛微微的发怔,片刻一抹眼睛,笑了起来。 “姜斐然啊,谢谢。” “我不是安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会回来的。” 南宛低头继续吃东西,不再搭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定对面的姜斐然。 “姜斐然,你和小叔叔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指哪方面?” 他们的确隐瞒了她很多事,有关权势,有关掠夺,有关金钱。 “当初小叔叔明着劝我离开薄黎,那时候薄黎还没被拘捕判刑,但小叔叔与我说的话都明显表示了他知道薄黎接下去要发生什么事情。”南宛又想到了有一次晚上薄黎带着她去西庄,他单独找皇信谈了一点事,“薄黎和小叔叔的谈话总是避开我,木之先生和小叔叔关系又很特别,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交情?” “长秀和薄黎是朋友,薄黎和你小叔叔是合作伙伴。”姜斐然不瞒她。 南宛听了继续低头吃酸辣粉。 等吃完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刻了。 蒙特利尔虽然位于北美,却是世界上第二大讲法语的城市,该市的居民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来自法国移民后裔,所以因为语言对不上,南宛平常不大出去逛街,除了呆在学校就是去当地的哥特式教堂里打发周末空闲的下午。 此刻跟姜斐然出餐馆,南宛看了看他略微有些血色的面庞,突然问:“我带你去我学校逛逛吧。” 麦吉尔大学除了是一所著名大学之外,还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旅游景点,每年来学校旅游参观的游客都很多。 “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姜斐然让她领路,他一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南宛道:“参观完学校后,你要去哪儿?” “办点事情。”姜斐然弯眉浅笑,“办完了事情,我就会回去。” 他的战役接近尾声,两个联起手来的哥哥被他打得溃不成军,他只要在加拿大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他便会启程回日本掌权整个姜氏家族。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权势,他掩住嘴咳嗽了两声,眼角的余光里忽然瞥到身后两道隐约的影子,他的脚步顿了一顿。 “阿宛。”他出声轻唤。 从餐馆通往校区的路面宽敞,来往的人流很多,一派尘世喧嚣味。 路灯的光影和远处霓虹的光影互相交错着模糊了人的眼。 身后的黑影突然动了身形。 姜斐然不及细思猛地张开手臂从后抱住了南宛。 “阿宛,阿宛。”他收紧手臂紧紧抱着她,瘦弱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阿宛,真是对不起,突然有事要走了,不能跟你参观你的学校了,真的是很遗憾。”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后颈,痒痒的,麻麻的。 她感到羞赧,挣扎了一下,“姜斐然,你干什么?” 她的手臂往后撞到了他的胸膛,他站立不稳地颤抖了一下,声音愈加低浮了,“阿宛,往前走,回学校,别转头。” 他搂住她腰身的手松动了一下,渐渐放开。 她朝前走了一步,“姜斐然?” “我看着你呢,没关系,往前走吧。”姜斐然往后退了一步,见她想回头,柔声道:“以前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看着你的背影,所以现在你也让我看着你的背影。阿宛,如果你要离开,请让我看着你离开。别回头,朝前走。” 他轻轻咳嗽起来,声音一如往昔。 南宛顿住身影,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姜斐然?”她的声音急促了一些。 伸手往后一探,探不到姜斐然的人。 她惊慌地回头,姜斐然站在距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朝她微笑,面色映着霓虹光影,惨白惨白。 “姜斐然!”她走上两步朝他伸过手。 他没有动,她却没能触碰到他的衣袖,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慢慢往后倒了下去。 “姜斐然!”南宛猝然大叫。 她扑上前扶起突然倒下的姜斐然,伸手触到他背后粘稠的液体才震惊发现他在与他说话的短短一瞬间中了枪伤。 一枪打在他右肩下一寸的地方,后背的白衬衣上晕染开触目惊心的血迹。 惊慌抬头,四周尽是人来人往的老外,多半是麦吉尔大学的学生,根本找不到开枪伤人者。 再看姜斐然,身子骨本就虚弱,此刻后肩受了一枪,早已昏死过去。 “姜斐然,姜斐然!” 没等她叫救护车报警,先前那辆黑色宾利“嗤”一声滑停在她身边,黑衣司机快步走下车来。 “三少爷?三少爷?”他一脸的惊慌,也是没料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人伤了姜斐然。 “快送他去医院。”南宛当机立断把姜斐然扶起来,借着黑衣司机的劲儿把姜斐然搀上了后座。 司机显得很慌张,一边开车一边频频望着后视镜里的他们。 “南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三少爷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受了伤?” “有人枪击,没看到目击者。” 南宛简介回答,掏出随身的美工刀替姜斐然割破了中弹部位周围的衣服,轻擦血迹,粗略估计了一下他的中弹深度。 司机看到她冷静的举动,忐忑问:“少爷没事吧?” 南宛伸手探了一下姜斐然的额头体温和他的脉搏,“还是尽快到医院吧。” 姜斐然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南宛无法估计他是否安全。 司机明显感到有些紧张,“南小姐,有些事……” 他身为姜斐然的御用司机和近身保镖,很了解姜斐然最近的习惯和行为,也无比了解姜斐然的身体状况和目前姜家的局面。 去年夏天那一战让姜斐然堪堪赢了上头的两位哥哥,但是主敌易灭,党羽难以一时之间肃清,姜宥然和姜岑然在欧美残留了一些爪牙,姜斐然这一次主要是想打击残留在美国的这些宥岑党势力。 本来姜斐然因为身体原因可以不用千里迢迢亲赴北美,但为了想去加拿大见南宛一面,他还是执意亲自过来了一趟。 宥岑党果然在北美布下了杀手欲取姜斐然性命。 这一切都是因为南宛。 司机的目光深邃了少许,“南小姐,少爷一心为你考虑,所以我烦请南小姐也要适当地为少爷考虑一下。” 南宛沉着眉眼不动。 从这一枪上她可以看出来,有人要杀姜斐然,姜斐然这一趟亲赴北美的目的绝对不会简单,但她无意掺和进这些杂事里。 “很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和你们家少爷说过,但是他一点都不听。” “少爷很喜欢您,南小姐。”司机知道跟南宛说这些话已经逾越了他下属的身份,但看着少爷这么痛苦地躺在后座上,他不得不说。 他觉得南宛在某种程度上很残忍。 他是一个外人,可就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少爷很喜欢南小姐。 可南小姐呢,好像没有心一样,对少爷的温柔和体贴视而不见。 南宛却觉得很好笑,“喜欢到拿命去换吗?” “难道不是吗?” 他相信少爷一定知道后面有人偷袭,而他没有一丝的犹豫奋不顾身挡在了南宛的身前。 这半年来,少爷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雷打不动地给她打电话,每次打完电话,他都要握着电话在床前呆坐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 有一天,他病得躺在床上连说话都费力,却依旧坚持在准点的时候给她打电话,他怕她担心他的身体,强忍着不敢咳嗽,只有挂了电话,才掩住嘴巴咳得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姜斐然啊,那么爱南宛。 从少年爱到男人,中间走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 南宛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姜斐然的用心。 他有掠夺,却依旧努力保持那个少年一样干净温柔的姿态。 他希望她还是当年那个纯白无暇的阿宛,可是她并不是了。 她爱薄黎,足以让他痛苦一生。 将姜斐然送进急救室,她陪着司机等了一会儿。 “你叫什么名字?” “阿狼。” “阿狼,姜斐然会没事的,你好好保护他,我走了。” 她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察觉到阿狼一直注视着自己,她又停下来,掏出手机问:“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吧,如果姜斐然没事了,告诉我一声。” 阿狼依言和她留了联系方式,然后目送她离开。 她进校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路上学生渐少。 当她拐入一条林间小道,一个黑影猛然间从树林里蹿了出来。 狠辣的一记手刀迎面劈来。 南宛早有准备,侧身飞快一避,躲过了对方的一击狠攻。 对方见她避过,有片刻的错愕,继而毫不犹豫地从腰后掏出了一把精巧手枪。 手枪黝黑的光亮一划而过,南宛猛然长臂一伸,一记手刀以其人之道还给对方,速度之快让对方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就被扫落了手里刚摸出的手枪。 南宛顺势踢过一脚,踢飞了落在两人之间的手枪。 黑衣杀手再愣,随即凶光狠露地猛扑南宛。 他快,南宛的速度更快,双手一抓一投,给对方来了个爽歪歪的过肩摔。 黑衣杀手闷哼一声,还未从地方爬起,南宛膝盖猛地落下,狠狠抵在他脖子上。 “你是谁?” 她知道这就是傍晚时分暗伤了姜斐然的那个杀手,所以下手没有留情。 黑衣人犹疑着没有动,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双手朝上一攻击。 南宛果然没有那个胆儿落下顶在他脖子上的膝盖,而是在他奋起攻击的时候收了膝盖往后倒退了两步。 黑衣人翻身而起,快速地鸣出一声尖锐口哨。 南宛突感不妙,连忙原路跑出了林间小道。 回头望,黑衣人果然召集了两个同伙,三人预备追赶她。 “该死!”她烦怒地低咒一声,想也不想往校外逃了。 拦上一辆出租车,她打电话给阿狼。 “南小姐,少爷还没出急救室。” “阿狼,我被人盯上了。” 她就知道,姜斐然护着她被打了一枪,对方再傻也看得出来她对姜斐然的重要性。 阿狼微愣,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抱歉,南小姐。” 抬头,见急救室的红灯灭了,姜斐然被护士推了出来。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南小姐,少爷出来了,没有事,我已经叫了人过来保护少爷,南小姐现在被人盯上了,请现在马上赶到医院来,您是少爷的人,我们有权一并负责您的安全。” 南宛转头看向后面一辆对自己穷追不放的黑色吉普赛车,抿紧了嘴唇,“我后面跟了麻烦鬼,还是不去医院了。” “南小姐……” “你们先照顾好姜斐然,我这里你们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可是……” “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在蒙特利尔机场见面。” 南宛挂了电话,吁出一口气后又拨了个电话给小叔叔。 皇信很快就接了,“阿宛?!” “小叔叔,我问你几个事,你一定要回答我。” “怎么了,你说。” “姜斐然到底是谁?” 皇信迟疑了一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现在在加拿大,小叔叔,你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世。” “阿宛,发生什么事了?”皇信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语气急迫起来,“阿宛,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南宛盯紧后视镜里尾随其后的吉普赛车,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事,就是想了解一下姜斐然,听说他们家是豪门,却不是在江南这一带,他是哪里人?” “阿宛。”皇信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想到姜斐然苍白的面容和他对南宛的爱,终究还是点了一下头,“姜斐然是日本姜家的三少爷。日本姜家,华裔家族,世代荣耀富贵,家族福泽必以子孙寿命为代价,这是媒体对姜家的报道。” “和小叔叔是什么关系?” 南宛虽然不过问他们的事,却也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傻瓜。 有些隐晦的关系她还是能察觉到的。 “我曾经奉命保护姜斐然。”皇信道,“姜斐然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因为家族利益,姜家出现过夺嫡情况。姜斐然和他的两个哥哥是仇敌,你死我活的地步。” 说到此处,皇信又补充:“说句实话,姜家家族复杂,我并不希望你和姜斐然有过深的交集,更不希望你以后会嫁到姜家。” 088 机智逃命 虽然姜斐然现如今基本掌控了姜家的所有权势,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根本给不了南宛幸福。 皇信看着南宛长大的,所以希望她以后的夫婿不必坐拥太大的权势,只要身心健康,能极尽可能的疼爱她便好。 一个是坐了牢的薄黎,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姜斐然。 南宛先后喜欢过这两个男人。 皇信幽幽一叹:“你在加拿大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打电话跟小叔叔说,小叔叔是你的家人。” 南宛点头,挂了电话,再看后视镜里,那辆吉普赛车依旧穷追不舍。 她跟司机说到达的地方是火车站,火车站人多,她试图通过人群的汹涌而躲过身后狂追不穷的黑衣杀手--通过和小叔叔的联系,她基本可以肯定这群想要暗杀姜斐然后又要抓住她的人是姜斐然的两个哥哥--宥岑党势力。 很狗血的套路,兄弟内斗,家族之争,派人暗杀。 南宛轻轻吁出一口气,下了出租车后飞快往火车站内走。 她不买票,就在站内左拐右拐,身后的三个黑衣人不断粗鲁地拨开挡住视线的人群朝前追赶。 火车站内有一个通向废弃工厂的小道,那里昏暗无光,野猫四处浪荡,“喵喵”的猫叫声绵长而尖细,听得过路的旅人心里发瘆。 南宛一溜烟从那个小路上蹿了过去,身躯轻盈,步子飞快,像踩着一溜风似的,快得让身后的三个黑衣人几度跟丢了方位。 小道上暗黑,火车站那边的灯光穿不透这片沉寂,黑衣人赶至此处,不敢再冒然前行,互相商量一下,三人分两批分别从小道的两头围追过去。 南宛就等在右侧道路的尽头,待到两个黑影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她一提刚从路边捡来的木棍“霍”一声打了过去。 她的力道很大,棍子迎风而去,虎虎生威,一下子打得两个黑衣人头一晕栽倒在地。 南宛见一击就毙,忙扔了棍子走出藏身的转角处,却没料到还有一个从另一头摸索了过来,察觉到伙伴被袭击便敛了气息埋伏在旁,等南宛一现身,飞快地出手,一只手掩过她的脸,一只手飞快切下一个手刀。 南宛只觉得脖子后一疼一麻,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次醒来,外面的天还是黑色的 似乎是晚上,又似乎是黎明了。 她坐在一辆开行的车子里,因为路不太平稳,车子开起来颠簸感极其严重,她的身子跟着一晃一晃的。 “醒了?”一个轻快的男人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她耳边,“你好像还是一个学生,为什么行为那么不像一个学生?你是谁?” 随着他的说话声,车里的灯光慢慢亮了起来。 南宛坐在后车座里,她的双手被戴上了一个银质手铐,一个穿着花衬衣的男人坐在她身边笑看她。 男人的脸长得和姜斐然有三分相像,斜飞的长眉和深邃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比孱弱的姜斐然多了几分男人的俊朗。 他架着二郎腿仔细打量醒来了的南宛,眼睛里没有凶光和冷漠,却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欲光。 “我派人暗杀三弟,三弟为了不让子弹射到你,甘愿一扑上前护住了你从而让子弹深深射进他的肩背,要知道,三弟这个病秧子可是禁不起折腾的,稍微一点点风吹雨打都能要了他那条苟延残喘的命。” 他叫姜斐然为三弟,他是姜斐然的哥哥。 南宛定定瞧着他带笑的嘴角,“大哥还是二哥?” “大哥,姜宥然。”他伸指弹了一下花衬衣上的一点灰尘,语气转了冷漠,“你是三弟的女朋友?” “你觉得呢?” “哦,我还真不知道,那个病秧子居然还有一个女朋友,要知道,父亲给他塞了很多女人,他碰都不碰一下,我和二弟起先以为他性无能呢,哈哈哈,真是稀奇啊!” 姜宥然笑得很讽刺,他一向不喜欢他那个三弟,就因为他体弱多病,父母总是多照顾他一点多爱他一点,甚至因为这个原因还说要把家族的家主之位传给他。 姜家一直以来都有那个传说:家族繁盛必以子孙福泽为代价。 似乎家族里每一代的孱弱者都被寄予了继承家主之位的厚望,但是又很奇怪的,家族的每一代家主却都往往不是那个体弱多病者。 小时候的姜宥然还奇怪着这个矛盾的现象,直到有一天祖母在去世之前颤颤巍巍指责姜家的残忍:“奇怪的家族特性,奇怪的家族规律,子子孙孙,祖祖辈辈,却是都没有想到姜家其实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族群。” 一句话,点醒了姜家的所有子孙。 传闻里的姜家家主之位必定以体弱者居之的规律并不是一个铁律。 这条铁律每一代都被不甘心就此让出家主之位的强健者所逼宫取代。 目的,就是为了弱肉强食和以强胜强。 而姜家就是在这样残酷的竞争环境里一代代繁荣至今。 不过可笑的是,这一代的家主之位居然被那个病秧子姜斐然夺走了,这在过去的几辈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而外表孱弱的姜斐然正打算以残酷的手段对他的这些兄弟们进行斩草除根般的毁灭。 在日本,因为没有恋人和朋友,所以他们从病怏怏的姜斐然身上根本找不出任何的弱点,所以在去年的那一场战役里,他们输了个彻底。 姜宥然是做梦都没想到会突然之间发现了姜斐然的一个致命弱点。 姜斐然居然愿意为了一个女生以命去挡一颗子弹! 天大的笑话和纰漏。 姜宥然眼里显出一丝阴鸷,猛地伸手扣住了南宛的下巴,“他喜欢你,所以你最好乖一点,不然,我可是会杀了你。” “我们不是恋人。”南宛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慌张,她淡定地凝视姜宥然杀气四现的眼睛,“你抓了我,杀了我,对姜斐然造成不了任何的打击,别白费力气了。” “是不是打击,到时候把你押到三弟面前一看,就知道了。”姜宥然松开她的下巴,“你最好老实一点。” “去哪儿?”南宛面对自己被抓的局面,眉目不动半分,脸色平静极了。 “我在温哥华的府邸。” 温哥华是个沿海城市,位于西岸入口,靠山面海,港口交易量巨大,是加拿大华人黑势力“大天”广泛分布的地方。 姜宥然和姜岑然离开日本被姜斐然追杀之后便逃来了温哥华准备依靠大天的势力对抗姜斐然。 “在我手里你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有价值的活人,一个是没价值的死人。” 姜宥然转头残酷一笑,南宛清楚看见了他眼底的杀气。 “想用我威胁姜斐然?” “你有这个价值。” 南宛不置可否,咧嘴冷笑。 姜宥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南宛。” “ok,南宛,从现在开始,你如果想活下去就得听我的安排,我可提醒你,我不是一个好人。” 南宛举起自己戴了手铐的手,“姜大哥,有必要像关押一个犯人似的对待我吗?”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我是麦吉尔大学的国际交换生,马上就要结束交换回国了,我同学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会报告校方,我想,我一旦失踪,大使馆会派人调查介入吧。加拿大虽然是一个法治社会,但政府对黑势力一向深恶痛绝,你这是在引起政府的敌对?” 姜宥然哈哈大笑,“你太天真了,你一个人的安危还没重要到需要政府与我们作对。” 南宛看着他笑,也不辩解,只是耸了一下肩膀,“把这个解开吧,我跑不了。” 车窗外的黑暗渐渐淡去,橙色曙光强烈地划破浓重的夜幕,正是黎明前的时刻。 姜宥然走的是山间小道,树木的影子透过车窗依稀可见。 “现在是哪儿?”南宛忽然觉得心里没底,她没有了方向感。 “已经在温哥华了。” “什么?” “你昏迷的时刻,我带着你乘坐飞机从蒙特利尔到了温哥华,马上就要进入我的地盘了。” 姜宥然双手手指交叉,稳妥摆放在自己膝上,一派的笃定。 南宛心里惊疑了一瞬,明白一旦进入姜宥然掌控的地区,她就真的很难再逃出来了。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铐,她第三遍请求:“把我手上的这个东西去掉吧,我现在是你的瓮中之鳖,逃不掉的。” 姜宥然冷笑,不理她。 南宛又道:“有你在,你难道还怕我会逃跑?还是你对自己的本领不放心?姜大哥,去掉手铐吧,戴着怪难受的。” “笑话,我会怕你?”姜宥然伸脚朝前座一踢,“明三,钥匙。” 接过钥匙,他亲自替南宛开了手铐,“一个小姑娘,就算有点三脚猫功夫,我又怕你什么。” 手铐一开,南宛活动了一下双手,又道:“我想上厕所。” “你觉得可能吗?”姜宥然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南宛在玩把戏,“我警告你,别玩花样,不然……” 未等他把话说完,小道前方忽然射过一道私家车的远光灯,打得主驾上的司机连按了两下喇叭。 山间小路窄得很,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过。 这会儿,天还未明,前方突然驶过了一辆黑色车子,姜宥然顿时起了警惕心。 副驾上的明三朝主驾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减速行驶,另一只手探上腰后欲摸手枪。 前方的车子不停,车前灯打得雪亮,让姜宥然这边有了行驶障碍。 司机不得已停下了车。 前方的车也在距离他们半米远的地方熄了火并关掉了远光灯。 静距离观察,姜宥然看到对方的车是一辆宾利,主驾上明显是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衣司机,真正的主人坐在后座上。 明三朝司机看了一眼,司机按了两下喇叭提醒前方的车辆。 对方并没有回应。 “大少爷?”明三疑心地请示后座上的姜宥然。 姜宥然沉眼,“这种时候还走这条道的人一般很少,我估摸对方也是个混黑的。”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等着。” 说话的同时姜宥然看了一眼南宛,他担心对方是姜斐然那边过来营救南宛的。 南宛却不觉得对面的车主是来救自己的,因为姜斐然目前根本顾不上自己,就算顾得上自己他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能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静等了几秒,对方的司机也按了两下喇叭,姜宥然这边也跟着按了两下。 “明三。”姜宥然忽然出声。 明三会意,一手按住手枪,一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对方后座也走了一个人下来,穿黑西装,打领带,明显是个精英模样,且面目深邃,蓝眼金发,是一位有型的欧美帅哥。 帅哥打量了眼亚洲人模样的明三,用英语问:“谁?烦请让道。” 明三不懂英语,说了句抱歉后立在窗边请示姜宥然。 姜宥然摇下车窗传过去淡淡的语音:“阁下是谁?” 此时天色渐明,双方能看得到彼此的长相。 对方回道:“我们家主人返程,烦请先生让一下道。” “要是我不让呢?”姜宥然不是一个柔顺性子,两人夹道相逢,必是要自己先过的那一个。 那个蓝眼珠的帅哥听了有些意外,“先生还是退让一下的为好。” 话里有了淡淡的警告意味。 姜宥然这时候才真的明白过来那辆车和南宛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对方只是想过个道。 可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宥然可没有突然礼让的意思。 他朝明三看了一眼,明三一直按在后腰上的手微微一动。 那边的蓝眼珠男人也将手探入了西装内里,一把黑黝泛光的手枪显出一点影子。 剑拔弩张间,后座上一直沉默的南宛抢先一步动了。 她撞开车门身躯一矮就往外滚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姜宥然一时没能抓住她,“南宛!” 山道那一侧是繁茂的灌木树丛,南宛一滚而进,瞬间便消失了身影。 天色忽明忽暗,车前的明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前面的蓝眼珠男人警觉地先朝南宛滚落的灌木丛开了一枪,明三才猛地将枪上膛对准了蓝眼珠男人的脑门。 与此同时,蓝眼珠男人的枪洞也移向了明三。 车里的姜宥然咳嗽了一声做警告。 持枪的两人互相对峙着,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伦恩。”宾利车里的主人突然轻声一唤。 那声音温润如玉,竟是格外好听。 姜宥然问:“敢问阁下哪一位?在下大天姜宥然。” 如果是混黑的,听到大天的名声不会不认识。 车里的主人轻轻笑了一下,“久仰大天。” “阁下是?” “意大利黑手党恩佐。维列尔。” 意大利黑手党,世界上最大的黑帮起源地。 恩佐。维列尔,意大利黑手党新一任的教父,曾经以一人之力推翻执掌了数年大权的兄长阿尔瓦落势力,和美国一支黑党首领安德鲁合作又撕裂,并在短短几年内撑起了自己在欧美的势力。 是世上一大半的黑帮都不太会去明惹的古老势力。 姜宥然的表情是惊讶的,“恩佐教父?天哪,竟然是恩佐教父,失敬了。明三,赶紧赔礼道歉退回来。” 目前只能依靠大天来对抗姜斐然的姜宥然不能和恩佐势力起冲突。 一丁点的冲突都能要了他在加拿大这边的势力命脉。 明三也未曾料到对面夹路相逢的车里坐的居然是恩佐教父,一时之间面色惶恐地收了抢退到了一边。 对方却不收手,指着那一侧的灌木丛问:“刚才从车上滚下去的是什么?” 他担心他们会搞偷袭。 “先生不用担心,那是我逃走的一个阶下囚。”姜宥然一边吩咐司机驱车往后退,一边让明三去抓趁机逃出去的南宛。 南宛滚落灌木丛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潜伏在不远处静听他们的对话。 听姜宥然说要抓她,她立马朝前一个翻滚直接扑向恩佐教父的那辆黑色宾利车。 她知道那个蓝眼珠男人会拿枪警惕自己,所以她伏低身子贴近车面,在蓝眼珠男人和明三转过来捉拿之际猛地拉开后车座的车门一跃而进。 “先生,麻烦救救我!” 她不管不顾用英语向车里的男人求救。 一根僵硬的枪管猛地从主驾上伸过来,抵在了她的脑门上。 南宛下意识举起双手,“我不是坏人,我被那辆车里的人抓了,请救救我!” 她不敢转头,眼睛直勾勾盯住对面的车窗,错过了后座上笔挺坐着的男人的脸。 那男人穿黑西装,一色利落干净。 他看着突然闯进车里来的她,有一些意外,“中国人?” 字正腔圆的中文。 南宛愣了一下,试着用中文答:“我是,您……” “真是凑巧。”恩佐轻声笑了,声音温润得让南宛几乎有一种错觉,“我有一半的血统来自中国。” 他朝主驾上的司机挥了一下手,司机立马收回了手枪。 南宛得了自由放下手,略略转头,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一张亲切的亚洲面孔,眉眼精致如画,温润得似烟波浩瀚。 她惊讶,“教父?” 这个温雅男人,竟是传闻中残忍无比的意大利黑手党新任教父? 089 天堂不怕地狱 恩佐看着南宛的眼睛和脸,她的脸尖俏,微冷,眼睛乌黑明亮,藏着一丝惊慌,像受了惊的小兽,又强装镇定。 “帮帮我,教父。”她下意识想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手指伸缩间却忽然想到了薄黎。 她和薄黎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车里,她同样的硬闯进去求他帮助。 如果现在坐在车里的男人是薄黎,如果她现在遇到的男人是薄黎,那该多好啊。 南宛眼里痛色一闪而过,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恩佐突然问。 南宛颇感意外,“南,南宛。” 恩佐转头看向窗外,伦恩和明三靠拢过来。 伦恩隔着车窗请示恩佐:“教父?” 那个人突然闯进了教父的座驾里,伦恩不可能不出一身冷汗。 而姜宥然和明三也吓了一大跳,这个南宛可真的是太大胆了,居然连恩佐教父都敢冲撞。 姜宥然急忙下了座驾来到恩佐车前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教父,我的这个囚犯太不懂规矩了,居然冲撞了您,真是抱歉,请教父将她踢出来,我会好好惩治她的!” 车外几人紧张不已,车内两人对视了两眼,南宛从恩佐墨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和祥和宁静。 他降下车窗招呼过伦恩,用意大利语和他吩咐了几句话。 伦恩听了很是惊讶,眼睛稍稍瞄过了车里隐晦的南宛,然后转过身对姜宥然说:“真抱歉,先生,这位小姐我们教父接下了,您请回吧。” “什么?”姜宥然吃了一惊,和明三对视了一眼,明三茫然。 “大少爷,怎么了?” “伦恩先生,这……你没搞错吧?”姜宥然觉得是伦恩弄错了。 意大利黑手党的教父怎么会留下南宛? 难不成看上南宛了?可南宛寡淡,算不上是一个绝色美人,就凭恩佐的地位而言,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伦恩。”恩佐轻声一唤。 伦恩得令,收起手枪正欲上车,姜宥然着急地伸手一拦。 伦恩眼里发了凉,“请让开……” 姜宥然直接掀开他扑到窗前,“教父,教父,您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女孩?她是我的阶下囚,教父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她!很抱歉,教父,请把她给我,我有很大的作用!” 他急红了眼睛,他不能失掉南宛这颗棋子,他必须要用南宛来要挟姜斐然。 恩佐沉稳坐在车里,轻声笑了一下,笑声带起一丝冷漠和残忍,也传递给了姜宥然淡淡的压迫感。 姜宥然硬着头皮不肯让开,眼睛死死盯住车子里的南宛。 南宛对着他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嘿,兄弟,你最好让开。”一把黝黑坚硬的枪管顶上了姜宥然的脑门。 “大少爷!”明三大惊,刚想动,从宾利车的主驾里突然伸出一只枪管对准了他的脑袋。 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里,凉风阵阵,吹不散逐渐浓郁起来的杀气。 伦恩用力将手枪抵在姜宥然脑门上,声音冷酷,“兄弟,你要是不听话,想跟我们教父抢人,你试试看!” 面对势力庞大的恩佐教父,姜宥然明显处于下风。 他不动半晌,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意。 明三一颗心也提到了嗓门口,黑手党的名声全世界都知道,如果真要硬拼,给他十个胆子都不够。 而对目前的姜宥然来说,也压根儿没有那个胆子对抗黑手党,只能打落了牙齿将屈辱往肚子里吞。 “说笑了,说笑了,鄙人哪敢跟教父抢人。”他微微弯了腰身赔笑,“您能看上这个女孩,是我和她的福气。教父,您请轻慢走。” 恩佐似笑非笑地看了姜宥然一眼,朝伦恩挥了一下手,伦恩收手。 主驾上伸出的那根枪管也不动声色缩了回去。 姜宥然和明三退到一边,亲眼目送恩佐的宾利车往前开离过去。 等车子开离视线,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红霞漫开。 姜宥然收起神色,满眼阴鸷。 “回去禀报叶帮主。” * 车子沿着姜宥然来时的路一直往回开。 天光淡淡洒落车顶,在车窗上留下一圈圈的朦胧光影。 南宛疲惫而冰冷的身躯渐渐感到一点温暖和舒适,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谢。”她用中文道谢。 恩佐看了她一眼,面上虽温和,却毫无情绪,“前面的城市有一个机场,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跟我走?” 南宛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走,我要去找一个人。”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什么证件和钱财都没了,就连手机都被收走了,简直身无分文。 恩佐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从哪里来?” “东南部的闵安。” 她说闵安,而不是S市,因为她曾经是薄黎的未婚妻,曾经住在薄家,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是半个闵安人吧。 “中国南方的城市。” “是,中国南方。我在麦吉尔大学做交换生,马上就要回国了。” “闵安,距离A市不远吧。”恩佐突然说。 南宛诧异他突然提及A市,“不太远,就在隔壁。”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教父一半的中国血统来自A市?” 恩佐听了抬眼看了她几眼,眼底闪动一抹奇异的光亮。 “A市?” “抱歉,我不该问。” “是,我对A市有别样的情感。”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部位,“曾经有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里。” 没等南宛想到好的措辞来回答,恩佐又说:“南小姐,你长得真像我的一个故友。” 那张尖俏瓷白的脸,那双乌黑清冷的眼睛,都像极了他曾经的恋人。 她闯进车里突然抬脸的一刹那,恩佐心里动容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救下了被人劫持的她。 南宛显得很意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里气氛一度沉闷下来。 过了半晌,恩佐嘱咐司机在前面的机场停车。 停车后恩佐见南宛下了车背着手犹豫着不走,表情有些尴尬,他笑了一下,让伦恩给了她一些钱。 南宛连忙致歉,又礼貌地向恩佐讨一个联系方式,等日后将钱财还上。 伦恩嗤笑一声,觉得大可不必如此,而教父也不会把自己重要的联系方式给这个不知来路的小小女孩。 可一转头,他竟见教父一本正经地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了南宛,他满脸震惊,活像见了鬼。 南宛接过纸条再一次致谢,等恩佐车子开走,她才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字。 洁白的纸上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那个名字,是一个中文名:穆渊。 穆渊的车一路往加拿大与美国的交界区而去。 “教父,等一下要再联系一下Marcus吗?”伦恩恭敬请示道:“听说欧洲航道要提高海运费,全球海运三巨头联盟竞价,价格会一路飙升,这对我们来说势必不是一个好消息,先前我们手上经营交易的一批货就因为价格问题而滞留在西西里岛,如果这一次再这样卖不出去货,我们会亏损很大一部分利润,而听说亚洲黑帮那边崛起的‘天堂’组织首领Marcus是一匹狠辣黑马,用一条血路开辟了和瑞士地中海海运集团的合作,我想,如果我们能和他合作,一定能有一条通往亚洲市场的绝无伦比的好航道。” “Marcus在纽约?”穆渊轻声笑了,在亚洲那片广袤陆地上最新崛起的黑帮势力“天堂”,他久仰很久了。 据说,天堂的当家人Marcus是一个残酷而有魄力的男人,不管是谁,只要惹了他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是的,Marcus的助理说他在纽约做一笔毒品交易,如果我们确定要和他合作,请先联系他的助理,教父,怎么样?” “那就……会会他。” 穆渊很想知道,那个在一年之内迅速扩张了自己在亚洲的势力的Marcus到底是何方神圣。 * 中国南方。 五月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风吹来有淡淡的凉,也有淡淡的暖,惬意得几乎让人打起了哈欠。 木之长秀这个月第三次来皇信的武馆了。 他盘膝坐在阳台前,面朝古老的镇子,感受阳光和微风拂到身上的舒适感,他眯起了眼睛,轻轻笑了起来。 皇信坐在他对面,却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一个劲儿地拿着手机一遍遍往外拨号。 电话里第N次传来那个关机声,他终于坐不住地站了起来。 “信,你怎么了?”木之长秀叫住他,“你看起来好像很烦躁,发生什么事了?” “阿宛一直联系不上,自从昨晚跟我通过电话后,我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机,我很担心。”皇信皱起眉头,满脸阴郁,“今天凌晨的时候想必你也接到消息了,姜斐然在加拿大遭到他大哥二哥的联手袭击,姜斐然受伤了。而阿宛也在加拿大,我担心她……出事了。” 姜斐然对南宛的感情皇信再清楚不过了,年少病弱的他喜欢健朗活泼的阿宛,那种感情是突然萌发而记忆深刻的,这么多年,姜斐然并没有忘记过南宛。 南宛在加拿大留学,姜斐然公事前往那个国度,一定会抽空或者找个借口去看她一次。 而昨天晚上南宛突然打电话过来向他询问姜斐然家族的事情,今天他听到姜斐然在加拿大受到袭击的消息想给南宛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安危,却没想到一直联系不上她了。 所以皇信直觉地认为,阿宛在加拿大出事了。 “斐喜欢宛,所以信你放心,他会保护好她的。” 皇信摇摇头,面色更加难看了,“如果在中午之前我还联系不上她,我要联系加拿大那边的大使馆了。” 说话间,他也不闲着,走出去叫过了几个门徒吩咐了一点事,等再走回来,姜斐然已经斟好了两杯茶。 “信,喝茶。”木之长秀推过茶杯,笑意柔软极了,“宛是一个好女孩,她不会有事的,上帝会保佑她。” 皇信坐下来看着他,突然有些疑心,“长秀,我问你,黎爷怎么样了?” “黎?他很好。” 自打去年薄黎锒铛入狱,他的这群朋友没有一个感到紧张和悲哀的,相反,一个个安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木之长秀和徐玄明继续打理金沙娱乐城,薄黎的下属们也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位于三德村那边的度假村也争分夺秒地建造起来,媒体曾经报道黎爷要为未婚妻建造的一间临水度假别墅“宛苑”也如期建造起来。 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有人死了,有人坐监狱了,该笑的依旧笑,该活下去的继续活下去,地球不会因此而改变它的运转轨迹。 木之长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安详极了,“黎活得很好,他比他以前过得还要好,他终于不再受到身份和家族的限制,他以毁灭自己的方式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从一个少爷变成了黎爷,又从一个黎爷变成了一个手腕强势的冷酷男人,信,我不得不说一句,而你们也必须得承认,黎是一个很了不起的男人,他很棒。” “他在哪里?” “或许在我们身边,或许在日本,或许在俄罗斯,又或许在欧洲,在美国。”木之长秀叹息着摇了摇头,“总之他过得很好。” 皇信抿住了嘴唇,眉头渐渐拧起来,“难道这半年多来,他一直都没想过阿宛?” “他爱宛,他会想她的。” “他有他的野心和权势,所以抛弃了阿宛?”皇信语气变得冷漠起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认可他们,黎爷说要和阿宛解除婚约,我是巴不得他们分开。如果阿宛真的喜欢上黎爷了,在这半年来,她过的得有多辛苦?说得好听点,黎爷是为阿宛好,可是说得难听点,黎爷是自私!” “可是信,你无可否认,黎真的喜欢宛。”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又怎么会舍得暂时放开她的手并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名声? 正是因为太喜欢了,他才想在自己撑起了一片天后再来给她一个守护。 他说了,如果他回来,如果她还喜欢他,他会娶她为妻。 有时候,木之长秀真的很羡慕他们。 纯粹的爱情,多少年,深入骨髓。 木之长秀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斐也在加拿大,他和宛太过亲密会引起黎的不满。黎有很深的占有欲。” 一个是他的朋友,一个是他的伙伴,他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因此而受伤。 彼时,纽约希尔顿酒店顶层总统套房里。 一个穿银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坐在书房巨大楠木办公桌后的转椅上,背对一众黑西装下属,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银灰西装下的洁白衣袖,轻叩了两下桌沿。 “督促阿西尔运走手上那批货物后都先取道意大利回亚洲总部,一切听我命令行动。” 声音慵懒而沙哑,像刚从床上起来似的带着一股浓重鼻音,却透出浓浓的压迫感,直叫下属俯首称是。 “再传我命令,对日本那边的压迫不要停,御町财团若敢插手,即刻给杨氏房产下一道终止与御町财团合作的号令,杨氏房产因此而产生的利益亏损由我来负责。”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扩张在日本的势力。 下属连连称是,男人抬起手指轻挥了两下,黑衣下属鱼贯退下。 书房里安静了两秒,天鹅绒的窗帘拉着,一派暗色。 男人伸手支住脑袋动了一下身子,眼睛看定身边一盏橘色磨砂玻璃台灯,柔软温和的灯光洒落他眼里,漫开茶色迷离的碎光,像星辰似的轻轻闪烁,微微温润又冰凉。 “Marcus,恩佐教父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男人微微转过脸,暗色里,右眉显露了一道明显的缺口,像微龙疤痕似的横在眉间,陡然间给他添了一丝狂狞而残酷的气息。 “进来。” 话音一落,书房的门被轻声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挺拔的身影,温润俊雅的面庞,似笑非笑的嘴角,正是穆渊。 Marcus始终没转头,身形隐在灯光里,透出一丝迷蒙的诡异感。 “意大利的黑手党教父,久仰大名。” 鼻息浓重的话说起客套话来总显得有一丝轻佻和怠慢,穆渊并不介意,瞧着办公桌后并不显露真相的Marcus,微微一笑:“天堂的当家Marcus,也是久仰了。” “坐下说话。” 穆渊依言入座,Marcus一转转椅,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穆渊不动声色,Marcus眼底深邃。 “教父是宾客,您先请说吧。”Marcus是一个俊美而残酷的男人,一如他的长相,精致而狂狞,透出浓浓的侵略感。 穆渊只与他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男人,想跟他谈交易必须要付出双倍的代价。 看开了,穆渊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正如您所见的那样,我需要一条提供我方便和合理价格的海运航道来打通亚洲的贸易市场,Marcus先生可以为我提供这个便利。至于条件,只要您开得起,我便做得到。” Marcus轻佻那道残缺了一块的眉毛,声音沙哑地笑了:“我的价钱绝对不会叫您为难,我希望教父能替我干几个人。” “哦?” “教父的名声全世界都知道,您一出马,全世界一半的黑帮都能吓一跳。所以,我想借你一个名声。” “那么Marcus既然知道我的名声,那么您这么堂而皇之想借我的名声,您就不怕吗?” “怕?”Marcus哈哈笑起来,语气转了冷漠,“天堂是不惧怕任何的地狱的。” 090 夹路相逢 加拿大,温哥华,机场。 南宛下了穆渊的车后不敢放松警惕,直接去附近的公用电话亭往寝室打了一个电话。 莫夕接的电话,她一听到南宛的声音就激动地叫起来:“南宛南宛,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夜没回来?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说,是不是跟着那个男人出去鬼混了?!” “不是,我……” “你还知道要往宿舍里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你叔叔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踪迹,我看你叔叔快要急死了,你还是先给你叔叔报个平安吧!” 南宛听了心里一惊,“莫夕,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我现在在温哥华,我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无法回到蒙特利尔。” 她当然不能叫莫夕把她的东西都送过来,她现在被姜宥然盯着,不能把莫夕牵扯进来,所以她只让莫夕把 她的东西都快递到机场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 处理完了证件问题,她又打了个电话给小叔叔。 电话一接通,南宛便先开口安抚他的情绪:“小叔叔,是我,阿宛,我现在在温哥华,我没有事,马上就会结束这边的学习课程回国。” “为什么突然在温哥华?”皇信心里早已怀疑她出了事,所以此刻并没有被她的情绪带着走,而是沉声问:“我已经知道了姜斐然被枪击的事情,阿宛,别瞒着小叔叔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叔叔……” “你是我的亲人,像女儿一样的小侄女,你有事,我心里好过吗?你有事却不和我说,我心里更加好过吗?” 在失去她消息的几个小时内,他的紧张只有木之长秀看到了,他多么怕她被姜斐然牵连而出一点点的意外! “小叔叔,我真的没事,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同样也不想要你那么担心我,我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我这不是没有事嘛。”南宛的语气转了轻松,试图让皇信安下心来,“我马上就会回学校,之前我和姜斐然的下属说要在蒙特利尔机场见面,可我没出现,你跟姜斐然方面说一下吧,我没有事的,我会自己回去。” 皇信依旧不放心,“你大概还要多久到蒙特利尔?” “明天下午大概就能到了。” “那好,我即刻给你派过来两个皇家骑士,我让他们在蒙特利尔机场等你。” 不待南宛拒绝,皇信便挂了电话下命令了。 南宛听着电话那端“嘟嘟嘟”的忙音,无奈一笑,她的小叔叔啊,总是把她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皇信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仅找了两名心腹骑士即刻奔赴加拿大,还联系了姜斐然。 姜斐然经过严密的救治和安全护送,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地躺在蒙特利尔一家五星级国际酒店里。 接到皇信的电话,他挣扎着坐起来。 “信少主,阿宛怎么样了?” 他被救醒过来后唯一的念头就是阿宛在哪里,他清楚记得他在昏迷前阿宛满脸慌张地扑了过来。 阿宛这个傻瓜,那时候明明可以往前走不回头的,却还是回头走了过来。 这样一来,她对他的重要性就会被他的哥哥注意到,阿宛会变得很危险。 “阿宛没有事。”皇信并不同情姜斐然的遭遇,语声一贯冷漠,“如果你没有去找她,她就不会面临那么尴尬的处境,三少爷,身为阿宛的小叔叔,我必须要提醒您一句,千万不要给阿宛惹祸上身。” “我会保护她。” 姜斐然淡声咳嗽,被子弹打中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带给阿宛什么伤害,他不会舍得让她受伤,和两个兄长最后的拉锯战让他大意了,他以为自己的行踪保护得很好,他也以为自己带给阿宛的只有信任和安心。 “三少爷,既然决定要残酷起来,做姜家的掌权者,那么您不应该给您的两个兄长有任何潜逃的机会,您该不会忘记了,七年前您的兄长派了精锐杀手潜伏在西庄欲取走您的性命!” 皇信冷漠的警告让姜斐然心里重重一惊。 七年前,他不会忘记那个鲜血飞溅的杀戮场面。 他忍不住自嘲,姜家人有着融入骨血的残忍,对着亲生手足都能眼睛都不眨地狠下杀意。 “不会留情,已经很久都没有留过情了,在通往权势和自身安危的这条道路上,我一向走得很坚决,该杀的杀,该灭的灭,不会留情。” 这一次,他一定会斩草除根灭掉姜家两个祸害。 “我期待你的好消息,三少爷,但是在这期间如果因为你而让阿宛受一点点的伤害,我想我必须要发动我的骑士们了。” “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阿宛。” “最好是这样。” 皇信切断了电话,姜斐然轻轻咳嗽起来,叫过阿狼下了一道命令:“通知各部署,全力追击宥岑党,格杀勿论。” 阿狼颇有犹豫,“少爷,宥岑党投靠了大天势力,我们这样会和大天的叶氏起冲突。” “不用担心,尽管进行狙杀。”姜斐然再次咳嗽起来,面色透出苍白的病态,“派人守在麦吉尔大学四周,如果看到阿宛的人,马上向我禀报。” * 南宛没想到下楼领取莫夕邮寄过来的证件包裹的时候还是撞到了姜宥然派出来四处搜寻的人。 一撞而上,那个黑衣人见着南宛就追,南宛扯过包裹连名字都没签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刚刚晨起的天色微熹,南宛迎着浅薄的朝阳朝前狂奔。 霞光穿透她的身形,仿似逆了华光万丈,却让黑衣人紧紧咬住她的身影不放。 被追进一个街角,南宛终于停了下来。 猛喘两口气,回身。 黑衣人也紧张地吁出一口气,等调整好气息,眼神转了凶狠,对准南宛一扑而上。 南宛将包裹往地上一扔,迎着黑衣人的抓捕就是一记弹跳旋腿。 黑衣人伸手一挡,退回来三步,随即又纵身一跃,朝南宛扑了上去。 近到跟前,一把锋利匕首忽的从他手底滑出,“嗤”一声划破微凉的空气,直刺南宛面门。 南宛大惊,连连后退,眼看后背要抵上一堵墙,她脚步飞快一滑,弯腰避了过去。 黑衣人一刀刺空,收了匕首挺身撞过来。 彼时街角无人,一辆黑色奔驰车突然从前方行驶过来。 南宛举目望去,又看身后穷追不舍撞过来的黑衣人,她咬一咬牙,不管不顾朝前一跃,迎着急驶而来的车子兜头撞去。 奔驰车司机猛踩刹车急急停下,却依旧来不及,南宛被车头一顶,翻身滚落地面五尺见远。 胸腔处剧烈一疼,她皱眉咳出一口血沫。 黑衣人见状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正欲抢上前抓住南宛,奔驰车后座一开,走下来一个人,一把黑色手枪直指黑衣人胸膛。 这一撞一停,枪管一指,都是一晃神间发生的,快得让人几乎措手不及。 黑衣人下意识顿住脚步,朝持枪的金发蓝眼的欧美男人看了一眼。 南宛趴在地上抬眼一动,黑衣人立即不顾那把莫名其妙突然对准自己的手枪想要抓住地面上匍匐的南宛。 “砰”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突然从奔驰车后座里射了出来,直打黑衣人的手掌。 那一枪力道十足,透出浓郁的狠辣感,不过片刻,竟直直穿透黑衣人的掌心。 血腥味在清晨的凉风里逐渐散开。 南宛错愕了片刻,黑衣人血肉模糊的手掌在她眼底不住放大。 杀戮,鲜血,残忍。 真正而彻底的黑帮。 南宛呆楞的刹那,黑衣人一声惨叫。 细看,竟是那个欧美男人一枪洞射了他的胸膛。 而第一枪,却来自车里。 随着黑衣人的轰然倒地,南宛的眼瞳一点点扩大。 透过染血的地面,澄亮的奔驰车窗,她看到后车座上坐着一个巍然沉寂的男人。 他的手伸在车窗外,手骨颀长,手里握着一把冒着烟气儿的手枪。 那只手…… 南宛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猛烈一跳。 她愣愣瞧着那只手,半晌没有动作。 车里也没有动作,只有那个欧美男人拖走了黑衣人的尸体做了处理。 那具躯体从南宛眼前被拖走的时候,她胸口突然感到强烈的不适。 她是医科生,理应不怕死人,可看到这个黑衣人的尸体,她还是难以忍受地转过头捂住了嘴巴。 一具因为杀戮而被杀的尸体,罪恶的黑暗社会,让她觉得避讳。 “Marcus?”奔驰车里的司机犹豫地询问,“是否要走了?” Marcus不应,茶色眼睛紧紧盯牢地面上微抬了身躯满脸惊愕的南宛。 半年来,南宛的长发剪短了一点,柔顺乌黑地披在肩头,有些散乱,几缕黏在她面颊上。 暖春的天气,明明是很舒适的气候,她却出了一身的汗迹,嘴角染着一点血丝,模样看起来略微狼狈。 阿宛。 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她。 司机见Marcus一直盯着车前的女生发呆,以为是要先处理掉她再走,刚想解安全带下车,Marcus身形一动,先下了车。 司机惊诧:“Marcus?” Marcus稳稳立于南宛面前,展露的身姿和面貌都是极其精致而矜贵的,只这么一立,便让南宛失了神。 这个男人,逆着东边升起的晨光,高大而朦胧,修长而迷离。 南宛心神一颤,白了脸色。 薄黎。 她的嘴巴张了张,一声轻唤卡在喉咙里,只能够伸手向他,企图触碰到他的衣袖。 依旧是黑色的着装,却是笔挺的西装,浑身透出一股精英的利落张力。 “薄……薄黎……”她蓦地红了眼圈,身躯向前,指尖打着颤意,“薄黎,薄黎!你是薄黎!” 那张脸不会有错的,眉间那道微龙疤痕,还有那双茶色的桃花眼,时隔半年,依旧藏着张狂的霸气和阴狞。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温哥华的街头?他不是应该远在中国的闵安服役吗? 薄黎!她的男人! 她想站起来触碰他,胸腔处却忽然一疼,她皱紧了眉头,伸出去的手指想缩回来。 一直沉默而立的Marcus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在颤抖,他的手亦是在抖动。 她没想到会在温哥华的街头碰到他,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刚才她朝着车子撞过来的一刹那,她的脸在车窗前一闪而过,他惊得整个人都恍惚了,若不是反应过来连声喊司机刹车,司机或许真的会从她身上碾过去。 看到她从车头滚了下去,他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了。 “南宛。”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手指用力攥住她的手,茶色眼睛看牢她的脸,“南宛,怎么是你?” “薄黎,真的是你,薄黎。”南宛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和以前一样,修长而粗粝,是一双握惯了枪的手。 但是她的手指每次一触到他手上的皮肤都觉得安心温暖极了。 好像有他在,她就是安全的。 薄黎轻柔地拂去黏在她脸上的一缕发丝,蹭去她嘴角边溢出的一点血迹,茶色眼瞳有一瞬间温柔极了。 “我没想到是你,南宛,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突然冲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车撞到你了。”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顺势往下,一路拂过她的脖子、后颈、微微起伏的后背,最后停在她腰间,“怎么会是你,南宛,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他害怕这只是他午夜梦回的场景,眼睛一睁一闭间她就又消失了。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而南宛幻想过无数个与他再次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个会是现在这样,他们以如此陌生而熟悉的方式再次相遇。 一如半年前的第一次相见那样,她狼狈错逃,撞上他的车,他又一次救了她。 但是现在,她看着他熟悉至极的脸,听他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她恍惚了。 “薄黎,这半年来,你在哪里?为什么……” 这半年来他不是在坐牢吗?为什么他会以如此整洁正式的行头从天而降在她的面前?这半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那起赵矜坠楼案又隐藏了多少的秘密和阴谋? 南宛不明白,想要出声质问,但是一对上他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哽咽半晌,千言万语、百种思绪都化作了一声相思轻叹:“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很想你。” 她总是在想,半年前她对不起他,是她害了他,她一直内疚又深情。 “对不起。”停在她腰间的手猛一用力,薄黎将她拥了个满怀,“阿宛,对不起。” 那个时候,他必须放开她的手。 他也假设过无数个和她再次相遇的镜头,却没一个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的重遇来得又快又突然,让他措手不及的同时心里又隐隐作痛。 同时他又感谢上苍让他们在这个街角相遇,如若不然,他无法想象她会不会被刚才那个击毙的黑衣人伤害。 “阿宛,发生什么了?有人在追杀你?” “薄黎……”南宛难以言明。 这时候,蓝眼金发的下属走回来,见Marcus神色复杂地拥抱南宛,愣了一下,半天都不敢近前禀报情况。 薄黎伸手抚了一下南宛的头发,扶着她先上了车。 车里的司机也是一脸震惊,自后视镜里多打量了南宛几眼。 “Marcus,处理好了那人的尸体。”金发蓝眼下属收回诧异的神色,走到薄黎身边做了回禀,“查看了一下那人的身体,是大天的人。” 混黑的不会不知道加拿大华人势力大天,所以下属处理掉了大天的人的尸体,总觉得不太好,毕竟对于现在的天堂来说虽然是一匹黑社会里的黑马,但到底有自己的扩展范围和势力圈子,大天不在他们交好或者交恶的范围内,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两不来往,还是不要惹上麻烦的好。 “杀都杀了,说什么都晚了。”薄黎冷哼一声,“大天若有这个胆子向我寻仇,大可来,看老子怕是不怕!” 别说他们不来找他,他们光是追杀南宛,他就必须要与他们为敌了。 从小到大,都没谁敢碰他的人。 这个大天,走着瞧! 薄黎眼底泛起残酷冷光。 上了车,车子往医院开。 薄黎仔细检查南宛的身体状况,“刚才撞到哪里了吗?哪里不舒服?” 南宛摇摇头,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 薄黎被她看得古怪,伸手一摸自己的脸颊,笑问:“我哪里不对?” 南宛伸手触到他右眉上的那道缺口,心里莫名的疼惜,“这是不是就是命运?每一次我狼狈得无处可逃的时候总是会遇上你,衣冠楚楚的你,运筹帷幄的你,对上狼狈不堪被人追杀追赶的我。薄黎,我心里真的……那一刻,我……” 她抿住了嘴唇,心里漫开一阵阵的悲哀。 每一次,他都像个天使似的救赎了她。 如果不是命运使然,又是什么? 手指颤抖地描摹他的眉眼,南宛的眼里泪意朦胧,“好像,好像真的做了一个梦。” 091 她是个傻瓜 她记得她做的那些有关薄黎的梦。 在闵安的南家,鹿苑,薄家,又在S市的西庄,武馆,街头,每一幕都是薄黎,嚣张的他,霸道的他,温柔的他,浅笑的他…… 但是梦境一转,她突然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姜斐然和小叔叔,她只有一穷二白的自己和疼她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个隐约的穿白衣的少年,还有一场残酷的杀戮,她看见了漫天的血,然后右肩剧烈一疼,她往下摔倒,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然后好像是谁杀了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有满手鲜血…… 奇怪的血腥画面忽然在南宛脑子里一闪而过,她下意识捂住了右肩。 薄黎见她这个动作以为她肩膀受伤,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腕,“南宛,这里疼吗?” 南宛反抓住他的手指,定定瞧着他的脸。 总是藏在她记忆里若隐若现的白衣少年好像跟薄黎的脸重合了,她莫名觉得心慌,连连叫道:“阿黎,阿黎!” 话出口,她愣了。 阿黎。 她怎么会这么亲切地称呼他这个名字?她不是一向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吗? “南宛?”薄黎察觉出她的异样,茶色眼瞳里有暗光一闪而过,“你怎么了?” “我……我头疼。”南宛迷茫,“薄黎,我,我觉得心里很乱。” 每当她脑子里想起那个杀戮满面的场景,她心里就一阵阵惊慌,好像即将要面对什么恐惧的真相。 这种慌张即便有薄黎在身边也无法消释。 她就是怕,莫名的害怕,怕到身子颤抖起来。 “南宛,南宛,别怕,我在。”薄黎见她眼神闪烁个不停,伸手一探她额头,再次拥她入怀,“没有事,没有事。” 垂下眼睛,长睫一动,遮住了眼底一划而过的暗晦。 去到医院,南宛被送进去做检查,薄黎在走道里等着。 “Marcus。” 黑衣司机近前,刚想开口说话,薄黎回身冷冷盯住他,“手。” 司机心里一惊,忙递过自己的左手。 薄黎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拉,司机顿时面色惨白地闷哼一声。 待薄黎松手,司机的手腕骨已经脱臼了,他疼得冷汗直流,却不敢辩解一个字。 “知道惩罚你的原因吗?”薄黎冷冷问。 “是,因为属下误撞了那位小姐。” 司机不蠢,怎么看不出来那位被撞倒的小姐对Marcus来说有多么重要。 依照Marcus掌权的性子来看,他没直接废了他已经是对他极大的恩赐了。 检查室里,南宛任凭医生给自己擦伤的地方消毒上药,看到一旁的柜子上摆放着一根镊子,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血淋淋取子弹的一幕画面,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右肩再一次疼痛起来。 “怎么了?疼吗?”医生问。 “这里疼。”南宛向医生指着自己的肩膀,“一阵阵的疼,为什么?” “受伤了?” 南宛拉开右边衣领,低头一看,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毫无伤痕,只有在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月牙状疤痕。 医生看了笑了:“没有任何问题,小姑娘。” 南宛自己戳了一下自己的那道疤痕,不疼,那伤是很多年前了,自她有记忆起就有了,可是她却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身上留下了这道疤痕。 只记得有一天洗澡的时候低头看到了肩上的那道疤,很好奇,跑去问奶奶,奶奶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是她七八岁的时候跟小朋友玩闹时磕到的。 可是真的只是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吗? 南宛不确定了。 走出去见到薄黎,她依旧满脸迷离,她一只手抓住薄黎,一只手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薄黎,我好像……好像丢过一段记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薄黎的手指颤了一下,眉眼却沉寂了几分,“怎么会好端端的丢失记忆了?” “是真的,真的,我最近做梦的时候老是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南宛失语了,她梦到什么了?明明刚才做检查的时候还有点印象的,可是一见到薄黎的脸,她就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惊慌失措? 拽住薄黎的手指紧了紧,薄黎察觉到她的异样反握住她的手,“别想了,没有什么不好的事,也没有什么确实的记忆……” “不,薄黎,不是!”南宛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个少年,薄黎,我想起来,好像是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年,我的梦里一直有这个人。” 但是除了这个白衣少年外,还有什么,南宛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薄黎,这个少年……好像是你?” 她的口气极其不确定,眼睛死死盯住薄黎,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但是她瞧了他良久,渐渐失望了。 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一丝松动,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别闹了,南宛,回去吧。” 他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带着点无奈和疼惜,“被刚才的场景吓傻了吧,尽说些胡话,走吧,我们回去了。” 薄黎这么说,南宛也无可奈何,只能压下心里的惊疑跟着他走了。 薄黎这一回来温哥华是应穆渊的请求来谈一项生意,早就在酒店定下了房间。 一路跟他过来的下属只有两个,一个是黑衣司机秦灰,另一个是金发蓝眼的道森。 秦灰和道森一路护送薄黎南宛回了酒店套房后就被派出去办事了。 南宛先洗了一个澡,然后打算买一张回国的机票。 学校那边她已经让莫夕联系了导师,请了一个假,所有关于交流生的最后结束项目她都打算只通过网络和导师联系。 莫夕对此抱怨连连,总觉得南宛见色忘友。 南宛笑笑,不解释,专心坐在电脑前购票。 薄黎走过来见她浏览的页面,颇感吃惊,“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国了?” 南宛握住鼠标的手一顿,转回头认真看定薄黎。 她的心里藏了一肚子疑问。 “薄黎,你的事妈知道吗?” 当初他被判入狱的时候,李恒宜伤心得几乎卧床不起。 “去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宛心里隐约有了一种猜想,心里叹息着,“爸他……当初突然把你赶出薄家,是因为知道你不会真正地去坐牢吗?当初你和爸一起瞒着我和妈做了这样一个惊天的决定?” “依薄首长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允许我这么做吗?”薄黎俯下身看着她的漆黑清亮的眸子,“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依照薄首长嫉恶如仇的性格,他如果知道我逃狱后堂而皇之干起黑活,他会打到我一只脚踏进地狱里。” 南宛沉默了半晌,还是怀疑,“当初你早就打算好要走这条路?入狱并不是毁灭了你,而是让你重生了?” 薄黎点头,承认。 他一向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每选择的一条路都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和应对怎么样的困境。 早在鹿苑的时候他就明白赵云芝的算计,他下了一盘庞大的棋局,圈钱融资,设计一个个棋子,建造几个作为幌子的地下交易所。 南宛的出现是他这盘局里唯一一个意外因素,但是因为她的身份,她决定将她收在自己身边,也一一应对了因为她的存在而带入的一些意外困境。 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说就是他算计到最后把自己的感情也赔了进去。 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南宛总是能以最毫无防备的姿态撞入他的生活里,一次又一次,让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 “薄黎。”南宛突然伸手摸上他俊美坚刻的脸,“你总要回家的,你不能一辈子都在国外漂流,薄黎你的家在中国闵安鹿苑,我要回去的。” “我会回去的,但是时机还没到。” 下一次回去,他会直接处理掉赵云芝。 就像让杨至君一夕之间失去所有那样,他会让赵云芝付出惨重的代价。 “薄黎,我呢,我怎么办?”南宛抬起身子凑过脸,与他额头相抵,叹息着呢喃:“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当初你执意与我解除婚约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分离半年,我已经是难以忍受了,我们还要继续忍耐多久的分别才能真正地在一起?” 她知道他有他的事业要忙,可她无法再忍受失去他一次的痛楚。 这一次的久别重逢已经让她高兴得感谢老天爷了。 但是她也明白他现在从事的这个职业到底有多危险,稍稍不慎便是一条命的代价。 “南宛。”薄黎伸手抚住她的后脑勺,俯脸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说过我会找你的。” “多少时间?” “最多一年。” 他本来打算等办完手上的这件事就回去找她,没想到先在温哥华遇到了她。 既然提前相遇了,他也要做好下一步的安排和打算。 “南宛,我妈不知道我的事,我听玄明说她过得不太好,你回国后替我看一下她。我妈的性格你也知道,经常刀子嘴豆腐心,如果那时候不是因为我的事,她会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的。” “薄黎,当初为什么赶我走?哪怕解除了婚约,我也还是可以留在薄家,你妈需要人照顾,那时候她几乎快崩溃了,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顾虑我的心情,我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可是我怕,南宛。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我和薄家放弃了你的前途。” “薄黎。”南宛深深叹息,嘴唇一动,蜻蜓点水般划过了他的唇畔。 薄黎睫毛一颤,扣住她的腰身深深吻了下去。 南宛闭上眼睛,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薄黎托起她的身子加深了这个吻…… 唇瓣辗转间,一室暧昧。 南宛的手探入薄黎西装衬衣里面,拂过他修长的脖子,摸索到他的肩背,触手尽是崎岖不平的疤痕。 她的手指颤了一下,睁开眼睛远离了他的薄唇,眼底闪动一抹痛色,“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不用猜她都知道这半年来他受了很多苦。 看他对待下属的那种雷厉风行的态度,就知道他仅用半年的时间就撑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势必会经历一条血路才会奠定现在的权势基础。 对于她的要求,薄黎没有丝毫的拒绝,反过身径自松了领带脱了西装外套。 往后拉下衬衫的时候,南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后背。 这个赤裸的背部南宛曾经见过,从肩头到腰迹,布满密麻交错的疤痕,痕迹深浅不一,都是新伤添旧伤,生生撕裂了一整个白皙光滑的背部。 南宛颤抖地摸上他后背浅色的疤痕,心里的痛意加深,“这些都是你爸打你的?” 两次的杀人案,两次的鞭笞,早让薄黎遍体鳞伤,更别提那些烙印在皮肤上的枪伤和刀伤。 薄黎背对着她,身躯不动,淡笑一声:“都值得。” 看到她活得那么好,他真的觉得一切都值得。 “痛吗?” “打的时候当然痛。” 薄国阳下手从不会轻,鞭子每一次落下他都觉得后背几乎要被撕裂了,那种痛到骨子里的鞭笞如果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有人明白的。 南宛被他气笑了,“我以为你会说不痛,你倒是老实。” “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薄黎拉上衬衣回身笑看她,“知道我被打得这么痛苦应该不会想要找别的男人吧?不然是要被雷劈的。” 昔日黎爷的嘲弄样儿突现,倒让南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 薄黎可是知道姜斐然那边的情况,之前下属说姜家的三少爷被袭击,他还幸灾乐祸,完全没有想到这会牵扯到南宛,直到刚才撞见南宛,又查到追杀南宛的人是大天势力,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南宛不说,但他早就猜到了,不然就凭南宛的身份和性子怎么会招惹到黑势力?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姜斐然,姜斐然去看望在麦吉尔大学的南宛,被宥岑党势力盯上,宥岑党想抓了南宛威胁姜斐然。 而恰好,他听说宥岑党在被姜斐然打得溃不成军后逃到加拿大投靠了大天势力。 “如果不是因为什么人,你好端端的会被黑势力追击?”薄黎慢条斯理系上衬衣的纽扣,“你小叔叔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和姜斐然牵扯上关系?他是一个祸害,他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清。” 南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他替我挡了一枪。” “呦,他还肯为你挡枪了?难怪大天要死命抓住你了,你对姜斐然来说可算重要。” 一提起姜斐然,薄黎语气便转了嘲弄和冷漠,黎爷的残酷样儿展露无遗。 南宛听着他那熟悉的“呦”腔儿,一下子被逗笑了,“你果然还是你。” “除了七年前,我一直是我,从没变过。”薄黎习惯性曲指弹她一个暴栗,“我告诉你,姜斐然那一枪不是在救你,而是在害你,他已经把你彻底暴露在他的敌人面前了。姜斐然对他的弟兄追杀得越彻底,他的弟兄就越要杀了你。那种以杀报仇的方式,你可懂?” “那我要怎么办?”从她被追杀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明白那种利益关系了。 黑势力的刀尖舔血便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永远的以杀止杀,以恶报恶,永无止息。 “先待在我身边,等到你学校那边彻底结束交换生的学业,我再送你回国,姜斐然在国内已经封杀了他兄弟的所有后路,所以国内是安全的,在这边反而是不安全的。” “可是,我打算马上回国,学校那边我已经交代给我同学了。”顿了一下,她又想起来一个事,“小叔叔已经知道我这边的情况了,派了两个皇家骑士到蒙特利尔机场等我。” “什么时候?” “我跟小叔叔说是今天下午。” 薄黎抬腕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你别急,我派人去和那两个骑士联络,你再打个电话给你小叔叔说一下情况。” “好。”南宛走到座机前刚想按号码,突然察觉到薄黎刚才那话里有些不对,于是回了头问:“我怎么和小叔叔说,说你会保护我?” 小叔叔,大概也还不知道薄黎的情况? “就说有我在。”薄黎竟然朝着她点了一下头。 南宛愣了,“小叔叔知道你的事?” 再一愣,她的脸色就白掉了,“薄黎,小叔叔一直都知道你越狱干黑的事情?” 是了,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刚认识薄黎将他带到西庄的时候他就和小叔叔见过面谈过话,并且一直在做什么交易。 从那个时候开始,薄黎就在谋划今天的事情了? 南宛突然觉得可怕,他们到底隐瞒了她多少事情,为什么她感觉只有她一个人处在一个蒙圈的状态里? 也难怪,当初薄黎还没被判刑的时候小叔叔就以一股笃定的状态劝她离开薄黎离开薄家,原来小叔叔竟是一直都知道薄黎接下去要做什么,他们竟然一直都在联手做事,却只独独瞒住了她。 南宛咬住嘴唇冷笑了一声,“徐玄明、叶繁都知道你的事吗?” 她在加拿大的一段日子里叶繁天天打电话问候她,曾经很无奈地安慰她:“南宛你要相信,薄黎那家伙不会毁掉的,他是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他不会输,而且永远都不会输。虽然我很讨厌他,但还是得承认,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魄力的男人。南宛啊,你一定要坚信,他会以一身的荣耀重新回到你身边。” 那个时候她只当叶繁在说笑在安慰她,却忽视了她话里的笃定和叹息。 笃定薄黎的成功,叹息她的无知。 也难怪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那么安静,她却像个疯子似的又哭又闹。 原来她是个傻瓜。 ------题外话------ 这里说一下最近晚更的原因。 首先,作者菌是一只大三狗,功课繁忙,实习紧张,考证要死要活,每天的更新都是在下了班下了课回来后晚上七八点开始写,除去前面几天,现在都日更五千。前两天我这天气热得有三十几度,我实习完后拎着手提电脑返校,真的是又累又热又难受,衣服都被汗打湿全贴在身上,回来写更新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时速不快,遇上卡文,写个五千要折腾到十一点半,然后各种累,最疲倦的时候写更新时心脏一直在强烈跳动,感觉要死了一样,听起来好像很夸张,可真的是这样,我基友昨晚跟我打电话得知我的近况后还开玩笑说让我悠着点,别小心猝死了。以上,看过就忘吧,作者菌还是一个奋力码字坚持不断更的好银O(n_n)O 092 侵略的野心 “是,都知道。” 薄黎点头承认。 徐玄明是他的兄弟,不会背叛。 叶繁是徐玄明的表妹,性子却随他,表里不一,毒舌恶劣,性格古怪,却不是一个坏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他、徐玄明、叶繁、沈世旭、穆流就玩在一起了。 他和徐玄明关系最铁,叶繁是他的死对头,沈世旭是一个假正经的死胖子,穆流比较文弱。 二零零五年,遇到日本来的漂亮少年木之长秀,后成挚友。 二零零八年,赵矜来鹿苑小住,成为他日常玩闹的伙伴。 二零零九年的夏天,他和木之长秀去S市的西庄旅游,因故发生意外,他成了一个杀人犯,赵云芝趁机害他,不料被他撞见丑陋的真相,赵矜被他吓得几欲疯掉,赵云芝母子举家迁往国外。身心受创的薄黎在薄国阳的庇护下得以保全自身,在家休养了整整一年才彻底康复起来。 二零一零年至二零一六年,他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策划了一盘庞大的棋局,针对赵云芝的报复、自身的成长,还有关于对南宛的保护。 金沙娱乐城是他强大起来的第一步,后来也确实证明了这个日进斗金的娱乐产业为他奠定了“黎爷”这个尊称的基础。 随后,通过木之长秀的关系和日本著名的御町财团合作,得到它的大金额投资来稳固他名下企业的资金链,而御町给出的条件是希望通过他的帮忙打通中国的商贸市场。 对此,薄黎布置了两个计划。 第一个,利用御町财团的投资和自己的名声购走了三德村的那块地,大肆建造一个旅游度假村和一栋度假别墅。 度假村的崛起并不只是为了赚取利润,更重要的是他要在地下修筑一个黑货交易所,先前那么轰轰烈烈地让媒体报道这个度假村和送给未婚妻的别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另一方面,他和杨家的私生子杨卿合作,专门设计了一个陷阱让杨至君往里跳,目的就是为了掏空杨至君的财势让杨卿入主杨家。杨卿承诺事后让御町财团通过他的手打入中国市场。 二零一六年夏,他遇到南宛,得知她是皇信的小侄女后毫不犹豫地和皇信做起了一笔借用皇家骑士的交易。 至此,他已经有了充足的资金、装备,还有人脉和一批忠心不二的下属。 当所有的一切都按着他规划的轨道顺利往下走的时候,赵云芝母子突然回国了。 他知道赵云芝依旧想要他死,所以顺势再圈了一个局。 他以赵矜的坠楼之死锒铛入狱,给了所有人一个假象,却是在另一个领域里拔地而起。 依靠前面几年在黑道积累下的财势,他仅用了半年的时间一路斩荆披棘,在黑界劈开了一道光辉闪闪的血路,他成了声名鹊起雷厉风行的天堂首领Marcus。 Marcus,意为侵略。 他要用右眉上那道深深烙印的微龙疤痕告诉所有人,有天堂就有地狱,有Marcus就有侵略,他会用他的血和汗征服他想要征服的领域和势力。 以上。 全部。 他的经历,却不会告诉她。 “你瞒着我,算是……为我好吗?”南宛发红着眼圈。 “如果你认为好,那就是好。” “那如果我觉得不好呢?这半年多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硬要去看望赵矜,她就不会以死来威胁你,你也就不会……”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薄黎打断她的话,认真凝视她,“不管赵矜死不死,我们还是会面临分别。”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毁灭了自己,让她深感愧疚罢了。 “南宛,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但你硬要内疚,那就尽力记住我。”他从身上摸出当初从她手上强行夺走的订婚戒指,拉过她的手,重新套入她的中指上,“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在你心里我一定是一个好人。” 那枚戒指他一直带在身上,还有那张写着“我在”的信纸,这两样东西成为支撑他走下这条血路的精神支柱。 “薄黎。”南宛手指一曲,看到中指上重新套入的戒指,心里蓦地一软,“你一直都带在身上?” “因为知道总有一天会重新给你戴上。”薄黎低头在她手背上一吻,“我的呢?” 南宛笑了,从脖子里掏出一根银链解下来。 银链上穿着那枚薄黎的戒指。 她一直贴胸藏着。 她将他的戒指缓缓推进他的中指,“还好你出现得及时,我差一点就把它扔了。” “扔掉了你就死定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嘴上功夫还是一点都不肯输人。” 戒指套进去,她用力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算作惩罚。 薄黎挑着眉毛笑起来,神色温柔极了。 * 南宛后来打电话通知皇信她遇到薄黎的事,皇信显得放心又吃惊。 放心的是薄黎会保护她,吃惊的是他们居然在街头遇到了。 皇信曾经隐瞒了南宛薄黎并未真正去坐牢的事,所以此刻听到电话里的消息问得很是小心翼翼:“黎爷的事……阿宛你没事吧?” 南宛知道他的意思,笑一笑:“我没事,我庆幸薄黎还在,庆幸他活得好好的,小叔叔不用担心。” 皇信沉默了半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 “阿宛……” “我知道,小叔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所以我真的没有一点责怪小叔叔的意思。我在这边很好,小叔叔也要照顾好自己。” 皇信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阿宛的坚定柔和的声音,忽然眉眼一松,心下宽慰了。 他的小阿宛啊,好像真的长大了。 挂了电话后,皇信联络了尚在蒙特利尔的姜斐然。 “三少爷,阿宛没有事了,黎爷遇到了她,会照顾好她,你不必再派人找她了。” 轻巧的一句话,却像有千斤重般瞬间在姜斐然的心里投下涟漪万千。 他的心像激荡了无数的石子,情绪起伏不定,心脏最深处又透出深刻的痛意。 “他们还是见面了,仅仅只是半年,半年罢了。” 当年薄黎的事他也清楚,无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险棋他们都知道,独独瞒了南宛一个人。 这半年来,他最害怕的就是薄黎突然出现抢走南宛。 可他以为薄黎起码会再多等半年才会真正接近南宛,没想到他们重逢的时间短到让他措手不及。 仅仅只是一个暗杀的功夫,南宛便又遇上了薄黎。 天大的讽刺。 姜斐然掩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面色苍白如纸,“信少主,她还好吗?” “她现在很好。” “跟他在一起,所以她过得很好?”姜斐然自嘲一笑,神色里忽然浸满说不清的落寂,“我曾经以为时间挡不了我和她的感情,因为当年我走的时候,很清楚的明白阿宛是喜欢我的,可是为什么仅仅是三年罢了,为什么一切都变了?薄黎真的有那么好?” 当年少年时与阿宛的所有记忆都还深藏在他脑海里,为什么一转身,她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信少主,我知道你曾和薄黎合作过,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宛为什么会喜欢上薄黎?” 皇信明白姜斐然心下的悲哀,却不同情他,“你确定当年阿宛真的喜欢你吗?” “你……什么意思?” “也许当年阿宛并不是真的喜欢你,而是她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一段深爱会如此淡薄和随便。” 当初皇信同意借兵给薄黎出征打天下,作为交换,他向他索要了一段尘封的过往记忆。 那个夜晚薄黎捏着那张姜南合照来问他七年前有关姜斐然的事情的时候他就敏锐察觉到了当年薄黎和阿宛在西庄有一段过往。 那段过往,关乎薄黎为什么没能赴木之长秀的约,也关乎他那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更关乎阿宛当年为什么生了一场严重得差点死掉的病。 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除了薄黎和沐无花,只有皇信一个人知道。 皇信震惊之余深深感叹。 他告诉姜斐然:“如果你知道八年前在阿宛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就会明白你到底哪里比不上黎爷。阿宛的爱不是没有原因的,什么都是注定的。” 二零零九年至二零一七年,整整八年,没有人会像薄黎一样八年如一日地守护了一个秘密,更守护了一个善良健康的阿宛。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当年没有薄黎,南宛的整个人生都会被颠覆并且被毁掉。 皇信不得不承认,黎爷是一个好人。 * 薄黎的生意会只需要两天,在温哥华却只待一天,另一天就辗转去了意大利。 南宛跟着他跋涉,走之前把头发又剪短了一些,齐肩的乌发,往后一扎,露出一整张尖俏清秀的面庞,看得薄黎有些好笑,伸手不断捏她的脸。 “昨天没细看,今天看怎么好像瘦了?体重多少?有九十吗?” 嬉闹间,陈骆过来,乍一看到爷身边的女人,顿时惊得愣在了原地。 “南,南,南……”他诧异得舌头打了结,“南小姐?” 薄黎扫过一眼,陈骆顿时垂了头,“爷……” “说。” “木之先生传来的消息。”陈骆从衣内探出一张白粉相间的卡通信笺,毕恭毕敬地双手呈给薄黎。 薄黎伸手取过,冷笑了一声。 长秀这个男人,总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好好给他发邮件,偏爱捣鼓这种过时得不能再过时的邮寄方式。 信封上还画了两个粉红色爱心,幼稚极了,薄黎很好奇皇信成天面对脑子里奇奇怪怪的长秀会是什么表情。 拆开信封,抖开同样是白粉相间的信纸。 纸上写着一段歪歪扭扭的中文:“黎,我好,信也好,什么都很好,就是御町和杨氏出现利益冲突,御町扬言要扶持杨至君上位,还要伤害杨卿的未婚妻南媛小姐。不过这是杨氏和御町的事,我们不插足,哈哈,你还好吗?听说你要和意大利黑手党合作对付日本姜族,是真的吗?” 薄黎看了一眼就将纸条收进了裤兜里。 南宛探过脑袋:“木之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和你小叔叔在国内挺好的,叫我不用担心。” 杨家家变,南宛知道。 南媛为杨至君出车祸,南宛也知道。 南家为了利益反将南媛许配给杨卿,南宛不知道。 现在,杨卿和御町财团发生利益上的冲突,御町的掌门人御町鬼束扬言说要毁掉杨卿并加害他的未婚妻南媛。 薄黎相信,御町鬼束轻而易举做得到--他可以通过薄黎扶植杨卿,同时也可以靠着自己搞垮杨卿。 而薄黎不准备插手他们的闲事,至于南家,如果御町鬼束想一并除去,他何乐而不为,南乾夫妇屡次伤害南宛,即便这一次御町鬼束对南家留了情,他以后也不会叫南家好过的。 此次飞往意大利,薄黎带着南宛,心下莫名的平静和轻松。 飞机上,她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她的睡姿跟以前一样,嘴巴微微张开,像一尾正在呼吸的鱼。 薄黎看了好笑,伸手捏住她鼻子,她顿时感到呼吸不畅,皱起了眉头。 “薄黎。”迷糊间,她知道是他在捣乱。 他好像总是捉弄她,她记得年少的时候,他们在西庄的野外采野花,穿着白衣的他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突然大喊一声:“有蛇!” 她顿时吓得惨叫一声往前跑,结果因为太慌张,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他在她身后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反应过来这是个恶作剧,很生气,但是回头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她竟也不知觉地笑了。 年少的时光,像一缕风,静悄悄地飘进她心里,又从她脑海里溜走了。 等她醒过来,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只看到意大利西西里岛旅游区美丽的海岸风光。 彼时傍晚,晚霞漫天笼罩天空,薄黎抱着南宛坐在朝北的岩石上,隔绝了最里面的旅游群众和喧嚣的嬉闹声。 南宛朝后张望,见四周没有一个下属,笑着问:“只有我们两个,约会吗?” “是啊,约会。” 他们好像还没有正式约过会。 “薄黎,你等一下要去哪里?”南宛记得他还要去见一个人谈一项生意。 “就在这个岛上,不走远,见一个人就回来。” 他要为穆渊提供一条便利又实惠的通往亚洲贸易市场的海运航道,约见的地中海海运集团的老总布拉特就在西西里岛度假。 说来很奇怪,该集团的老总不给穆渊便利的航道,却在穆渊的统治区域肆无忌惮享受度假的幸福。 “南宛,你知道西西里岛的历史吗?”薄黎突然问。 “西元前八世纪,希腊人来西西里岛上的城镇定居,开始了西西里的文化奠定。”南宛学过历史,知道西西里的发展史,“前550年至前450年-,迦太基占领西西里岛西部,前415年至前413年-,锡拉库萨战胜雅典。前264年开始,西西里爆发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和起义。” “不错,伴随着战争和起义的是无止境的掠夺和侵略,一切都是因为它的战略位置。从古至今,西西里岛依次被希腊人、古罗马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诺曼人、施瓦本人、西班牙人等占领过,直到1946年意大利共和国成立,西西里才被归入意大利版图。” “说起意大利,人们总会想起黑手党。”南宛记起曾在姜宥然手里救过自己一次的恩佐教父,“薄黎,黑手党新任的恩佐教父上次救过我一回。” “什么?” “我那时候被姜斐然的大哥抓走,是恩佐教父救了我。”南宛好奇,“教父会在这个岛上吗?我还欠了他一笔路费。” 薄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穆渊真的救了南宛一命,他可就不好就航道一事极尽压榨他了。 南宛将来龙去脉简单地和薄黎说了,薄黎心里越发对姜氏一族起了杀意,面上却淡淡一笑,不露一丝情绪。 “既然教父有恩于你,正好我和他有一场交易要做,手上有他的联系方式,他上回大概也从美国回意大利了,你要想见他一面亲自感谢一下,那我帮你联络一下他。” 南宛听了高兴,“当真?” “当真。” 他先送她回酒店,他和布拉特先生谈了谈关于降价为黑手党提供海运航道的事,然后才联系了穆渊说要见他一面。 穆渊人就在西西里岛的府邸里,过来一趟薄黎的酒店很方便。 在穆渊亲自见到南宛之前,薄黎先和穆渊在走道里说了几句话。 “听说教父救过我未婚妻一命。”他先开门见山说出来意。 穆渊很吃惊,“Marcus的未婚妻?请恕我不解,是谁?” “您在大天势力下救走的那一位华人女孩。” “哦,是她。”穆渊恍然,有些震惊和诧异,随即轻轻一叹,表情里落了一些异样的情绪,“那位小姐竟然是Marcus的未婚妻,恕我眼拙,并不知道。” “无碍,今天请教父走一趟除了关于我未婚妻想亲自向你道谢和海运航道的事,还有我的一点小提议,不知道教父可否愿意一听?” “哦,您说。” “教父也知道,大天和姜族伤害过我未婚妻,您从大天手里救下我未婚妻的时候想必也已经和大天结仇了,既然如此,那必定是有一些利益碰撞了,与其到时候自己孤身与大天作战,还不如现在就和我合作,您对付大天,我攻打姜族,先下手为强。”薄黎似笑非笑,眼底藏着显而易见的侵略和杀气,“如果教父与我合作,您的航道问题将会马上迎刃而解,况且我们先下手攻打大天和姜族,届时可以更好地扩张我们在北美的势力,您也知道,在北美,我们的势力一向无法渗入,现在既然要打,倒不如一口气吞掉大天这块肥肉!” 093 回国 “Marcus的野心可真不小。”穆渊对于薄黎的这个扩张性建议不置可否,“但是您要明白大天势力不弱,又长期盘踞在北美这一块,我们即便联起手来要动摇他的力量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完成的。” 薄黎也不急,孰轻孰重穆渊心里自有计较,只提醒道:“您不动不代表大天叶氏不动,有时候主动攻击比被动迎击要有利得多。” “我得承认,Marcus的口才真的很好。”穆渊笑一笑,依旧不表态他对大天势力的态度。 转身往套房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站住脚步回头道:“Marcus。” “说。” “您的未婚妻长得很像我一个故友,如果可以,我想请她帮我一个忙。” “什么?” “如果您的未婚妻答应我这个忙,我或许会同意您刚才那个提议。” 薄黎眯了眼睛,“我不同意一切伤害她的条件。” 穆渊笑了笑,面貌斯文极了,“您放心,我不会伤害您的未婚妻。” 他的要求很简单,带南宛回中国A市,掳来他的故友林子淼,把南宛和林子淼放在一起,让林子淼的丈夫唐白选择其中一个人,只要他选对了林子淼,他就把人放了。 他承诺薄黎,将南宛带回A市完成任务后就马上把她安全送回闵安。 “Marcus,我不会伤害南小姐,这个交易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既可以得到我的合作又能将南小姐安全送回闵安隔离欧美方面的战争和杀戮,岂不两全其美?” 穆渊确实不会伤害南宛,他只想利用这个和林子淼长得有六分相像的女孩带到A市进行他一直以来都想送给唐白的一个验证。 无关嫉恨,无关阴谋,只带着他对林子淼满腔绝望的爱。 薄黎望着穆渊垂眸苦笑的面庞,犹豫了一刻,终究同意。 “倘若南宛少一根头发丝,教父要担起所有的责任。” 穆渊点头应了。 第二天,他便带着南宛回国。 走之前,薄黎伸手拂过南宛的脖子,轻声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你先跟着恩佐教父回国。等你办完了他要你做的事他就会送你回闵安。南宛,你先回去,安全等我去找你。” 南宛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某种交易或者约定,一开始是诧异的,但是转头对上薄黎的眼睛,她又定下心来选择从一而终地信任他。 薄黎在这边有事情要做,她不能待在他身边影响他的注意力。 “我回国等你。”她伸手抱了他一下,“有事情就和我联络,你放心,我绝对安全。” 薄黎垂着眼睛笑,用力抱了她一下后亲自送她上了穆渊的私人飞直升机。 直升机上,穆渊对着一张照片发呆,南宛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照。 俊美的男人,清冷瓷白的女人,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儿子。 “这是教父的故友吧?”南宛问。 穆渊微笑,修长手指温柔拂过照片中的女人,“是,我的故友。” 那女人,尖俏脸,瓷白皮肤,乌黑眼睛清冷明亮,虽然在笑,却总不大明媚,透出一丝淡薄感。 与南宛有六分相像。 南宛细看,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姐姐该不会就是我失散在外多年的亲姐妹吧!”她开玩笑。 穆渊却不笑,捏紧了照片幽幽叹息,“她叫林子淼,比你大不了几岁,嫁人嫁的早,所以现在孩子也三岁了。” “她嫁给谁了?” “A市商务委员会会长唐白,唐家是A市名门,子淼嫁给他也算幸福。” “既然幸福,又为什么还要去打扰?” 穆渊苦笑,“也许我只是想看看唐会长到底有多重视子淼,又或许我只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子淼。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年越发的想念她了。” 因为太想念了,所以向Marcus借了南宛,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不远千里奔赴中国A市去见她一面。 多少年了,她在他心里依旧无法淡去那深刻的影子。 抵达中国A市后穆渊先让南宛休息了一晚。 南宛看着这个中国南方的繁华城市,深深吸了一口气。 阔别了大半年,她终于又回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恍若隔世,也累极,因此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开始胡乱做梦。 梦里依旧有一个穿白衣的少年,模糊的脸,却笑得很开心。 她带他坐西庄的乌篷船绕河一周。 阳光很热,她不怕晒地站在船头向他叽叽呱呱比划着解说西庄的历史。 少年坐在乌篷船的船舱里,拿出相机对准她的脸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时间定格。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四日。 穿着粉色碎花裙的少女站在船头迎着镜头笑得灿烂而明媚,可人极了。 少年满意极了,站起身来走到她旁侧,问:“阿宛你会游泳吗?” “怎么了?” “西庄长大的,不会游泳?” “谁说我不会的!”年少的她有些好强,怕被他看扁,连忙挺起了小胸膛,“我会游泳的,西庄的姑娘都很厉害。” 少年笑起来,一脸的玩味,“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西庄人吗?你说你爸妈在闵安,你其实是闵安人。” “我,我……我即是西庄人也是闵安人,怎么了?” “呦,行,那你真的会游泳吗?” “当,当然了。” “呦,你看,水里有一只鸭子。” 少年忽然朝她身后一指。 她刚一转身,少年冷不丁推了她一把。 她惊叫一声,身子朝前一倾,“扑通”一声利落干净地落了水。 少年蹲在船头朝她挥手,“嘿,阿宛,你还好吗?游个给我看看。” 她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嘴里呛进了两口水。 “救,救命……” 她不会游泳,伸手往上抓了两下就要往下沉去。 少年嘲笑了两声果断跳水拖着她上了船。 “哎呦,果然是一只旱鸭子。” “阿黎,你真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气得大叫,伸手就要打他。 他笑哈哈往旁一躲,“谁叫你那么笨。” “喂!阿黎,明天不带你玩了!” 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他笑够了,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跟她道歉。 漂亮的少年,稍稍柔了嗓音,她心里就软了下来,叹息着,妖孽啊妖孽啊。 镜头一转,依旧是明亮的午后,她带着他穿过被炙烤得火热的青石板小街,一人一盒装得满满的冰镇乌梅,边走边沿着街边的小店铺慢慢散步。 “唉,阿黎,你要走了吗?” “玩够了,当然要回去。” “就这样回闵安了?” “不,先去这里的东临街见个朋友,我朋友说好要等我一起回去。” “东临街啊,在最东边,要穿过大半个西庄镇呢。”她塞进一枚乌梅,酸爽冰凉的感觉舒适得让她浑身汗毛都舒展开来了,“不过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行啊,阿宛,把我带过去,多给你点报酬。” “好啊好啊。” 她高兴得直点头,少年却曲指打了她一个暴栗。 “好什么好,年纪小小就知道见钱眼开,大哥哥我就要走了,你就不能表现得伤心一点吗?” 她捂住脑袋一边叫疼一边从盒子里拣出一个乌梅砸他身上。 “很疼唉,阿黎,很疼的!” “笨蛋阿宛。” “哼,你才笨,你一定不知道那一百块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她伸手拍拍身上这几天做导游赚来的五百块钱,那五百块钱装在一个小布包里,她把小布包横跨在身上,如获至宝似的一脸骄傲。 少年忍不住笑,“我听你说过了,要给你奶奶买一个生日蛋糕嘛。” “奶奶生日没买过蛋糕,所以我要买一个给她开心开心。” 年少的她眼里心里只有护着她长大的祖父母,远在闵安的父母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所以没人知道那时候的她到底有多爱她爷爷奶奶。 他们吃着乌梅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冲了过来撞到了她。 她“哎呦”一声惊叫,手里的梅子散落一地,凉凉的冰块抖落衣衫,顿时浸了一身的寒气。 等她一摸衣裙,才发现身上装了五百块钱的小布袋被那个撞她的人顺走了。 “我了个去唉,居然有小偷!阿黎,有小偷啊,偷走了我的钱!” 她转过身就去追小偷,少年愣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随后,一片黑暗笼罩了他们和这个小镇子。 南宛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沉寂。 等她再次转醒过来,她只感觉头脑隐隐作痛,而梦里发生的一切记忆又都以缓慢的速度慢慢擦除了。 她能记住的只有一个穿白衣的看不清长相的少年。 除此之外,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没等她发愣,穆渊就在房间外面敲门。 她连忙起床洗漱穿衣,吃好早餐后,她依照穆渊的安排先去了郊野一处废弃的木工厂。 穆渊安排了两个黑衣保镖给她做保护。 隔了半小时,一辆黑色宝马从外面驶进来,从里面下来三个人。 一个是衣装笔挺的穆渊,一个金发蓝眼的下属伦恩,还有一个是年纪很轻的女人,穿着白色的休闲服,披肩短发,眼睛蒙着一条黑布,只看得到尖尖的下巴和淡薄的嘴唇。 只一眼,南宛就认出来了,这个女人是林子淼。 林子淼好像并不知道劫持她的人是穆渊,冷着声音警告道:“我劝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等到唐白过来,你们绝对没有好下场。” 穆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苦涩而悲凉的笑容。 伦恩用不太娴熟的中文说:“你最好还是配合一点,今天我们不止抓了你,你要知道,你的言行不仅关系到你的命,还关系了另一个人的命。” 南宛顺势走出来,虽然没说话,但林子淼辨别得到场地里多了几个人。 她的手被反绑在后面,没法触摸人,只能询问道:“谁?还有谁?” 穆渊朝南宛看了一眼,南宛道:“我,我也被抓了……”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林子淼,林子淼蒙着黑布,南宛虽然看不到她的眉眼,但依稀觉得这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女子,并且长得跟自己真的有几分相像。 她对她莫名生出了一股好感,伸手触摸到她的手臂,“姐姐,别怕。” 林子淼听着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是,不怕,你也别怕。” 她们被推进了工厂里,进了一个小隔间,双双坐下来。 穆渊站在门边,一直注视着林子淼的身形,眼神灼热而痛苦。 伦恩依照先前的计划给南宛和林子淼各自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拉起帽子,从后看,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 穆渊走过来,轻声蹲在林子淼面前。 南宛看着这个传说中满手杀戮奠定了黑手党教父位置的男人,眼神接触到他饱含思念又痛苦万分的面部表情,她的心里忽然深深动容。 究竟是有多爱,才能千里赶来她的城市故意策划了一场绑架案,只为了见她一面和验证她的丈夫有多爱她。 穆渊的嘴唇颤抖了两下,一直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死死忍着,表情里的脆弱和倔强让南宛叹了一口气。 林子淼听到她的叹息声身子一侧,“你怎么了?” “没什么。”南宛见穆渊的眼神望了过来,微微笑了一下,“姐姐,我问你,如果我们这一次都死掉了,怎么办?” “不会的。”林子淼很笃定。 “为什么?” “因为命运。” “命运?”南宛好奇极了。 穆渊的眼神一黯。 林子淼道:“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讲,没有什么还会比死亡更可怕,而我也相信我不会死。” “有人会来救你?” “是。”林子淼嘴角一弯,忽然柔软一笑,“他会来的,我相信。” 南宛下意识看向穆渊,穆渊飞快地低下了头。 等再抬头,他神色虽然不变,但面色隐有苍白。 这时候,伦恩站在隔间门口朝穆渊点了一下头,穆渊站起身走了出去。 林子淼听到了他轻微脚步声的动静,有些狐疑:“刚才有人?” “我不知道,有人吗?”南宛很配合穆渊的行动。 林子淼听了不再说话。 片刻后,工厂里陆续有人走进来,她们这里也来了一个人,用胶纸把她们的嘴巴封住了。 来的那个人大概就是林子淼的丈夫唐白。 秦灰和伦恩出面和唐白交谈,穆渊站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 秦灰传达给他的意思很清楚,要他在两个人当中挑选一个,只有一个人能存活下来。 说罢,隔间的隔板被推开了,披着黑斗篷的南宛和林子淼暴露在唐白面前。 秦灰掏出一把手枪,将枪管朝天指着,发话:“选一个,谁生,谁死?” 唐白不动如山,稳定极了,只冷笑一声:“另一个人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在做出选择之前,我得给你们分析一下。”唐白显露做会长之时的操控感,整个人淡淡矜贵,“突然之间林子淼被绑架,首先依她那么厉害的功夫,谁会轻而易举抓走她?第二,在A市,谁人不知我唐白的名声,说句实在的,敢不顾我的脸面绑架她的人可还真不多。第三,你们这些绑匪绑架不为钱,只引我来此做个选择,未免太大费周章了吧?如果真要杀了林子淼,你们早该动手了,何必跟我费嘴皮子费到现在。说吧,你们到底是谁?” 隐身在暗处的穆渊无声一笑,唐白果然是唐白,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能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分析一切。 但是那又怎么样,该做出的选择他必须要做。 “选一个吧,你不选,两个都要死。”秦灰强硬道。 唐白再度冷笑,“还打算要玩到什么时候,意大利的恩佐教父,可以出来了吧。” 话一出,不仅秦灰和伦恩吃惊,就连南宛都愣了愣。 唯独穆渊笑了一下,从暗处走出,“唐会长果然聪明。” 秦灰见教父出来,连忙撤了手枪往后退开。 唐白见到从意大利远渡而来的穆渊,面色不变,嘲讽道:“教父果然不一样,真是好大的闲情雅致,都跟我和林子淼玩起绑架戏码了。” “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伦恩讲话中英文参半,虽然刻意隐藏了,但还是能听出一股子的意大利腔调。 再加上这么奇怪的一群绑匪,唐白有理由猜测幕后指使者就是穆渊。 “但是那又怎么样,唐会长,该选的你还是要选。”穆渊伸手一指,“选一个吧,看看,到底你能不能选对自己的妻子。” “看来教父真的是很喜欢跟别人玩游戏。” 唐白冷眼看着他,伸出手指随手一指,“林子淼。” 指尖对着的,正是林子淼的位置。 穆渊看过去,禁不住苦笑,“为什么觉得是她?” “直觉。”唐白盯住那道稳坐不动的身影,“林子淼,还不快起来,你要坐到什么时候!” 喝声一出,林子淼便动了一下,果然自己站了起来。 南宛也随之起身,转回头,她看到了传说中的唐会长。 白肤黑发,俊美无暇,琥珀眼睛像琉璃一样闪着微冷的色泽,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看定林子淼的身形。 南宛只瞧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唐会长深爱林子淼。 林子淼使力一挣,自己挣开了身上的束缚,摘下蒙住眼睛的黑布,先飞快看了一眼唐白,然后看向身边的南宛。 “咦,居然不是李梓余那家伙,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妹妹。”林子淼嘻嘻笑,“穆渊啊,你怎么又找了一个小姑娘?” 094 金沙生变 南宛仔细看着摘下黑布的林子淼。 林子淼转过身微笑,眼里乌黑明亮,真真的眼若寒星。 南宛有些动容,“林小姐,失敬了。” “失什么敬,你在陪穆渊演戏吧。”林子淼多看了南宛几眼,感兴趣地笑,“你们是……” “教父和我未婚夫是合作伙伴,我是帮教父一个忙。”南宛解释。 林子淼显得有些惊讶和失望,“原来是有未婚夫了呀。” 穆渊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表情,弯眉叹息。“梓余没有来。” 林子淼这才正眼看穆渊,“你还好吗?” 他还好吗?多么平常而怀旧的一句问候。 穆渊垂眼静思,没有回话。 唐白知他心思,朝林子淼勾了一下手指,“林子淼,过来。” 林子淼依言过去,笑眯眯,“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唐白伸出两指捏她面皮,语声冷漠,“下次再骗我试试。” 唐白与林子淼待得时间久了,自然能形成一种夫妻间的默契。 而林子淼虽然与穆渊许久没见了,但也曾经共度过一段并肩二战的日子,所以当她突然被一拨黑衣人掳走又不被伤害分毫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了绑架她的人或许就是她的熟人。 后来之所以很配合是因为她也想看看她对于唐白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不过她忘记了唐白是一个高智商的男人,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恩佐教父,借一步说话。”唐白对穆渊道。 穆渊看了林子淼一眼,点点头,跟随唐白去了外头谈话。 片刻,两人回来,穆渊开口道:“子淼,你们走吧。” “那你呢?”林子淼问。 “我送南宛回闵安。” “教父,不了,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自己回去的。”南宛见穆渊眼里有别样的情绪,识相地摇头婉拒了。 穆渊千里迢迢赶来就是想见林子淼一面,跟她好好说话,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呢? 南宛看了看西装笔挺俊美矜贵的唐白,知道刚才他找穆渊出去一定是跟他说了什么。 南宛对他们而言即便是个陌生人,也依然可以看出来在这场感情里唐白很强势,穆渊略占下风,而这下风也永远压不过唐白。 穆渊身为全球闻名的意大利黑手党的教父,不管在黑道上赢过多少场战役,但在自己的感情里却永远是一个败者。 林子淼似乎也考虑到穆渊的来意和情绪,挥挥手在唐白和穆渊之间做和事老,“穆渊每一次来都要回云来堡,今天也是要回去的吧,唐白,正好和我们顺路,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唐白抿唇露出一个冷笑,不再说话。 林子淼便做主和穆渊一道走了。 穆渊走之前要给南宛留下秦灰保护她,她又婉拒。 穆渊只得叮嘱她路上小心,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平安回闵安了再给他打个电话。 南宛点头应了,自己一个人坐车回了闵安。 闵安的繁华不曾变过,她坐着公交沿途观光整个城市的风景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半年的时光就像一个梦。 匆匆地走了,又匆匆地回来。 像一只迷茫的鬼,不知道现在该回南家还是薄家。 晃荡了大半天后,她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刻去了金沙娱乐城。 金沙曾经是薄黎的地头,如今薄黎不在了,它也依旧在木之长秀和徐玄明的手里运转得很成功。 她走进大堂,大堂新来的前台小姐并不认识她,见她进来只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又过片刻,另一个圆脸小姐走过来替她的班。 两人交接间,传出细细的话语: “今天怎么晚了半小时?我都饿死了。” “对不起啊,刚才王经理把我们叫去开了一个小会,说是今天晚上有什么人在,要我们全都仔细点,进来出去的人都要更留意,听说监控器都全开了……” “呀……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上头那么吩咐的,照做就是了。唉唉,你快去吃饭吧……” 交接完毕,第一个小姐走了,第二个圆脸小姐抬头看到大堂里站着的南宛,习惯性露出一个职业笑容,“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我……”南宛没想好要来这里干什么,犹豫了半晌,才回答:“我来这里赌钱。” “赌钱?”圆脸小姐很惊讶南宛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姑娘居然会赌钱,愣了一瞬后才笑着说:“那请问小姐有贵宾卡吗?” “一定要贵宾卡才能进入吗?”她以前来都是薄黎带着来的,还刷过薄黎的vip卡。 “那倒不是,只是小姐如果不是正式会员的话要先到这边登个记。” 南宛听了真的过去做了个登记,写名字的时候刻意将“宛”字写成了“婉”。 圆脸小姐一看,有些吃惊:“吓了我一跳,南小姐,我以为您的名是宛如的宛。” 南宛没说话。 圆脸小姐又道:“那位南宛小姐是我们以前老板的未婚妻,虽然说现在老板不在了,未婚妻也不是未婚妻了,但如果真是那位南宛小姐过来,我们还真不知道该要怎么接待她。” “哦?”南宛发出一个音,依旧不多说一句话。 圆脸小姐见她有些木讷,掩嘴笑:“不过如果真的是那位南宛小姐过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待她如座上宾。” “为什么?” “您不知道吗?”圆脸小姐见她疑问,表情变得更加惊讶,“当初三德村那片儿要建度假村,度假村边上建一座度假别墅,那别墅是我们以前的薄老板要送给他未婚妻的,不过确实也送了,前月木之老板和徐老板亲自督办那个度假村的建成事宜,木之老板亲自跟媒体说那栋别墅依旧是属于薄老板的未婚妻南宛小姐的。” 度假村建成剪彩之时吸引众多媒体前往采访,隐秘的金沙大老板木之长秀首次接受媒体采访,被问到金沙薄老板的现状,木之长秀只说了一句话:“宛如果好,黎肯定也是好的。” 南宛好,薄黎便好。 这句话很有深意,引起媒体唏嘘的同时木之长秀又说那栋别墅依旧以薄黎的前未婚妻南宛的名字命名。 宛苑。 这是当初薄黎亲自取的别墅名字。 现在这两个字被刻在别墅的院前石碑上,字迹古朴深刻,似乎昭示着某种决心和信念,也一度引起人们对薄南之间的恋情的猜测。 但是在纷繁的绯闻之后,总有一些莫名的诋毁。 圆脸小姐说:“去年薄老板坐牢,他的未婚妻与他解除了婚约后失去了踪迹,听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出国去了,唉唉,说起来可真令人心酸,不过也是哦,大难临头各自飞嘛,那位南宛小姐和我们薄老板又不是真的结婚了。” 南宛听了不发一言,接过圆脸小姐递过来的会员卡往里走了,心里却难免叹息。 当年薄黎坐牢,她毅然出国,是个人都会往她忘恩负义的一面想。 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当年真正受了大苦的那个人终究只是薄黎,而她却活在他的庇佑下逍遥去了国外。 她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薄黎。 金沙的赌区一到晚上七点就热闹非凡,各大赌桌前都坐的满满当当,就连边沿的老虎机都坐满了人。 南宛只能立在一台老虎机前等着。 灯光大亮的赌厅中央汇集着几个人高马大的老外赌客,赌客赌得异常凶猛,投掷钱币的时候格外用力,即使隔得老远也能听见“咣咣当当”的声响。 不少华人赌客对他们敬而远之。 场子里的打手也明显增加了不少,一圈圈的在赌桌中间来回走动。 今夜的金沙到处充斥满了一股紧张而异样的气氛。 王经理几乎发现从一楼到十八楼都有不少老外宾客,他怕闹起事来,在上下的场子里都加派了许多好手。 比较让他安心的是今晚木之长秀和徐玄明都在。 木之长秀坐在顶层私人区包间里,舒舒服服地品了一杯香茗。 “黎之前跟你说了什么?楼下好像都是人。” “你不觉得最近来我们这儿的外国人太多了吗?”徐玄明将黑色运动衣的帽子拉起来扣在头上,人窝在沙发里,一脸的昏昏欲睡,“黎要和大天叶氏为敌,但是好像对方也下手了。” “所以?”木之长秀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理解。 “所以我派遣了人手驻守这个娱乐城,那些外国佬敢动手,老子一定先灭了他们!” “那需要我帮忙吗?” “你?得了吧,手无缚鸡之力的木之先生,您还是好好待在这个安全区域内喝你的茶吧。” “那需要我叫信帮忙吗?” “暂且不用,等到需要信少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客气向他借用皇家骑士团的。”徐玄明撑住脑袋想了想,“如果真要闹起来,波及范围和力量到底有多广?” 还有,那群一直在娱乐城里滥赌烂娱乐的老外到底是哪方势力? 这一点,薄黎也还不敢确定。 徐玄明也猜不到,只能打算等一下闹起来的时候再估算。 至晚上九点过半,南宛终于抢到一台老虎机,占定后便敛眉玩了起来。 赌桌上的喧闹声依旧源源不绝,噼里啪啦的筹码换算声叮叮咚咚直响。 南宛静心玩她的老虎机,过半个小时,赌桌上的一个白胖子老外忽然拍案而起。 “shit!”他用简单的英语大骂,“fuck!” 他抓过一把筹码照准对面的荷官砸了过去。 荷官大惊失色,不等她喊叫,打手便赶了过来,但还来不及阻拦那群突然暴起的外国佬,外国佬先扑上来打人。 喊骂声从他们的嘴里连珠炮似的冒出。 场子里的赌客纷纷受到惊吓往外跑,打手持着警棍一拥而上,堵住赌厅入口将这群十来个的外国佬围了水泄不通。 南宛也随着逃命的赌客往外走了两步,略略回头,只见那个白胖子撩起了袖子准备干架。 南宛眼尖地看到白胖子那截肥硕手肘内侧纹着一道黑色闪电般的纹身,只一眼,她心里就起了警铃。 她在国外生活了半年,知道国外的黑帮成员都会在自己身上纹个纹身做标记。 这群在金沙闹事的外国佬多半是外国来的黑势力,要不然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话也就不敢在金沙这么大的娱乐城里放肆了。 赌厅四角安置的监控仪嗡嗡作响,透过这几台监控器,坐在监控电脑前的人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各楼层的情况,他马上报告给了徐玄明。 徐玄明踢了木之长秀一脚,“别喝茶了,真的出事了,你在这里随时听我吩咐,我先去监控室看看情况,该死的,这群外国佬到底是哪方的势力,居然敢来惹老子!” 透过监控电脑的画面,徐玄明注意到那些闹事老外的手臂上纹着一个闪电状的纹身,他连忙上网查了查,发现这是美国的一个黑势力克洛诺家族特有的标志。 “美国的黑势力家族,为什么是美国?”徐玄明皱了一下眉头,再仔细查看各处的监控录像。 十楼赌厅的画面一闪而过,徐玄明突然从中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连忙将画面调回去,暂停,放大。 那个站在老虎机旁看着外国佬和打手交缠的女人…… 天杀的! 这不是阿黎的前未婚妻南宛吗? 徐玄明头脑嗡嗡一响,顿时白了脸色往外跑。 他记起来了,阿黎刚和他说过南宛回闵安了,可她怎么一回来就往金沙赌场跑? 那间赌厅里正打得起劲,万一伤到了南宛,他不要被阿黎扒了一层皮! 但是等他气喘吁吁跑到那间赌厅,却意外地发现南宛不见了。 去哪儿了?徐玄明疑惑又滞闷,连忙打电话到大堂前台询问有没有一个面目寡淡下巴尖俏的黑头发女人出没。 前台的那个圆脸小姐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有,是有那每一位小姐,我还给她办了贵宾卡。” “她有出去吗?” 如果南宛出了金沙,那他也就放心了。 但是圆脸小姐摇摇头,“没见到那位小姐出来,还在里面呢。” 徐玄明的心顿时凉了一截,挂了电话又冲到监控室调过每一层楼每一间房的监控录像。 南宛其实没走远,她在看了一分钟赌场内的打斗后就出去了,坐电梯下到三层开了一个包间,打算留宿一晚,等明天一早就坐车去S市西庄找小叔叔。 她关了灯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南宛没睁眼,翻了一个身。 有人停在她的包间门口,按住门把手撞了两下门后突然静止了一切声息。 但过不了一分钟,南宛锁死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摸着黑走了进来。 南宛察觉到了一丝寒气,眼睛陡然睁开。 包间里门窗一关便是彻底的黑暗,所以她看不到来人的身高面貌,甚至只能隐约辨别他的大概方位-- 他正从门那边慢慢往沙发上摸索过来。 “hello?!”突然一声男人的招呼声响起。 浓重的美音腔调。 南宛皱起了眉头,是那一群滥赌的外国赌客。 他们到底在金沙里做什么? 对方并不是很确定这里有没有人,所以一边试探一边往沙发上靠,同时手伸向后腰摸出了一把手枪做提防。 南宛伏在沙发上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几乎不知道来人在做什么,但他掏出手枪的时候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枪管散出的一点反光。 所以当对方下意识朝沙发上开过一枪的时候南宛及时一跃避过了。 手枪消了音,没有发出半点扰人的杂音。 南宛一跃而过的时候迅速在地上滚了一圈,就着一个玻璃茶几挡住了身形。 而这么一下,对方已经明确发现这里藏了人了,警觉性顿时升起,不由分说举起手枪就对着四周一阵扫射。 “砰砰砰”! 南宛心头一跳一跳,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潜伏在地上。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那几抢都射空了,停止了射击后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谁?”他用撇脚的中文冷声问,“谁在那里?” 他慢慢往南宛隐身的茶几走去。 南宛握紧了手掌,冷汗滑落额头,紧张得心跳如鼓。 她是第一次面对真刀真枪的实战,对方而且是一个黑势力分子。 哪怕她从小在武馆长大,在眼睛无法辨物的危急情况下也有些慌张和胆怯。 对方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她。 她一动都不敢动,手指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紧张了几次后略略抬头,她看到茶几上摆放着一枚骰子。 她顿时对准这枚骰子屈指一弹,骰子像颗暗器似的一下子飞向了包间的角落。 这一下沉闷的动静果然给了对方一定的心理压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弹飞的骰子吸引,手腕一转,手枪对准那枚骰子就开了一枪。 南宛趁机直起身来往门边飞跑着扑过去。 对方察觉到异状,飞快侧过身子对着南宛移动的方位连开两枪。 “砰砰”声落了空,全击在门上,南宛得以开门逃出。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一下子刺得她眼睛眯了起来,但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身后一缕凉风忽然飞快袭来。 她暗呼不好,那个误闯进来的外国佬跟了出来。 电光石火间,一颗子弹从她面前飞来,擦过她头顶直接击落了紧随她其后的那枚子弹。 南宛护住脑袋扑倒在地。 两枚子弹在空中相撞后骨碌碌落在地上。 她的身前身后,一个穿白T的欧美男人和一个穿黑色运动衣扣着帽子的男人持枪对立。 095 真心机 徐玄明的眼睛从黑色衣帽下露出来,亮澄乌黑的一双眸子,本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般灼眼,此刻却布满阴霾和冷酷。 他持枪的手一动未动,稳声质问:“居然敢在这金沙里耍心眼,你当老子都是死的吗?!” 话一落,他的身后忽然涌上一批黑衣保镖,情势之危急让对面的欧美男人心里一慌,不由分说对着徐玄明开过一枪。 徐玄明飞快侧身一避,眼见对方拔腿就跑,自个儿也不追,只一挥手让保镖跟过去。 他将手枪一收,扶起地上的南宛。 “小嫂子,你没事吧?” 南宛抬头对上徐玄明的眼睛,诧异他怎么这么及时出现,“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说来话长,小嫂子你没事吧?” 徐玄明后来找不见南宛心里焦虑不已,又见那帮外国佬四处翻找包间,怕南宛撞上他们,所以打电话询问了各楼层区域内的经理和前台小姐,终于得知南宛来了三楼。 此刻见南宛无碍,彻底松了一口气,将她带到顶层私人间木之长秀这儿。 木之长秀见到南宛很惊讶,“宛?” 南宛知道和他们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也记着他们联起手来瞒住她薄黎没坐牢的事儿,所以摊摊手,“我也很惊讶,居然会遇到你们。” “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在包间里被一个外面来的外国佬袭击了,多亏了徐先生。” 事实上,徐玄明也不太了解那群外国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先坐,我先出去处理一下事情。” “你是想问薄黎吗?”南宛淡淡微笑地叫住徐玄明。 徐玄明吃了一惊,“小嫂子怎么知道?” “别叫我小嫂子,我和薄黎早就不是未婚夫妻。” 徐玄明更惊讶,“怎么会,之前阿黎还和我说你们已经在国外见过了。” 所以他遇到她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吃惊。 从头至尾,他和薄黎都是有联络的。 “徐先生,你们果然……一直瞒着我。” 南宛倒不是刻意要责备谁,而是一想到薄黎对徐玄明毫无保留地告知一切事情,而自己始终处于被隐瞒的情况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搜子都知道了?”徐玄明拉下头上的帽子,挠了一下头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们……阿黎是为你好。” “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那小嫂子……” “我没有怨恨。”南宛见徐玄明紧张,笑了一下,“今天来也只是凑巧,明天我会回西庄,不会劳烦徐先生的。” “西庄。”木之长秀一听到这个地名眼睛就亮了一下,“宛什么时候走?现在外面不太安全,你要是想回西庄,我可以送你过去。” 说着,停顿了一下,笑得温柔极了,“正好也可以看看信。” 徐玄明走到门边的脚步也停了停,“得了吧,长秀,你就别害小嫂子了,明天还是我送她回西庄吧,正好找信少主谈些事情。” 木之长秀长得很美,脑子也聪明,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单纯而体弱的男人。 由他护送南宛,徐玄明不放心。 木之长秀眨巴了一下漂亮的眼睛,无辜极了,“那……一起送宛回去?” “不,长秀,你明天留在这里照顾这个场子,今晚被那群该死的外国佬一闹,明天不知会怎么样,你还是留下来坐镇吧。” 木之长秀无奈一笑,“明,你可真是叫我没有办法拒绝。宛,明天去西庄记得替我向你小叔叔问好。” 在送南宛回西庄之前,徐玄明先查办了一批被抓起来的欧美赌客,从他们嘴里套不出什么后以一个打砸抢伤的罪名将他们移交给警方处理。 随后打电话给薄黎报告了此事。 “一切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批外国佬是来砸场子的,但是并不是我们先前猜测的那样是大天的人。” “他们在金沙内干了什么?”薄黎立在意大利西西里岛景区的酒店套房大窗户前,一手持着手机一手撑在窗台边遥遥凝望不远处的海滩和人群,“不是大天的人又是哪路人?” “是克洛诺的人,美国的克洛诺家族,那个内斗很厉害的黑帮家族,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和那个家族的罗斯打过一点交道,因为最后没有交集的利益而没有一块儿买卖那批毒品。” 徐玄明也是突然才记起来这个克洛诺的具体事宜,依他拙见,那伙人是想报复之前他们的不合作。 “也许是报复。”薄黎眯起眼睛冷笑,“这个克洛诺一向不老实,但是眼前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放过一点对我们不利的端倪和因素。” “阿黎,我把他们全都移交警局了,没问题吧?” “警局?” 薄黎咬住这两个字,电光石火间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快速地在心里对这次事件锁定了几个幕后策划者。 “警局。”他反复念叨这两个字,突然一声冷笑,“你派人去看看,那几个老外还在不在警局里。” “什么意思?” 薄黎沉着眸子,“把他们闹事的监控录像传过来,等你派人去警局走一趟之后再告诉我情况,我再来跟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玄明一听就知道坏事了,连忙挂了电话着人去办了。 薄黎唤来金发蓝眼的道森打开电脑,接收徐玄明发过来的监控录像,一帧帧打开。 薄黎仔细将这些录像看了一遍,心里隐约有了笃定,等徐玄明再次打电话过来报告那群老外被人保释走了后,他眼底闪过一抹杀气。 “果然,玄明。” “阿黎,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去年七月我们打算在碧港做一桩交易的时候突然有警察干涉,我那时候还跟你说我们中间有内鬼吧。” 那起被泄露了交易的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薄黎却一直记着。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有内鬼?” “玄明,我记得我还说过,那个沈胖子不是一个好人。” 他和他说过的,有关沈世旭的城府,徐玄明一直都深感怀疑。 此刻,徐玄明依旧难以置信,“那个沈胖子?阿黎,就他,他会算计我们?凭什么,为什么,哈!” “我可以跟你肯定,这是沈胖子出的招。” “那咱们场子里的那群老外呢?他们那么折腾的在我们这边闹事又是为了什么?” “找东西。” “什么?!找什么?!”徐玄明心里一惊,脑门滑下冷汗,“他们该不会要找我们私下交易的那些货品吧!” 像他们这种做走私的,一向都有一个藏匿物品的窝点。 薄黎当初和他们开办这个金沙娱乐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在地下做一个方便管理的物品储藏点。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年他们冒着危险做走私生意,从未被人发现过。 而三德村那块地当初抢过来建造度假村也正是想重新挪一个窝点。 好在那个度假村建成后他们已经把金沙的所有货品都搬移了过去。 那群老外假装砸场子来搜寻,并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尽管如此,徐玄明依旧感到可怕。 对方既然能知道他们藏匿了非法交易品,等于他们现在完全处在一个我明敌暗的不利状况下。 如果这次真的被他们搜出点什么来,纵然他们有六张嘴也难以反抗社会的舆论和法律的制裁了。 “阿黎,你刚才说那群克洛诺的老外是来我们这儿搜寻非法证据的,而我把他们送到警局后他们马上就被人保释走了,你又提到了沈胖子,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沈胖子精心安排的一场局?” 徐玄明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背就冒汗了,真真是细思极恐。 “沈胖子到底要做什么?一直以来和我们作对的只有穆流和他妈吧!” 当初薄黎被判刑,沈家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事情过去半年了,沈世旭为什么偏偏要与他作对? “你怎么以为和我们作对的只有穆家。”薄黎转过眼轻声一笑,“沈胖子一直是和穆流合作的,这次他敢来金沙搜寻证据就是做好了想把我们一举歼灭的打算。” 有野心的不止是赵云芝,沈世旭的城府也是深不可测,更何况他又有耐心,愿意在他判刑的时候沉住气不做任何动作。 潜伏半年,才打算搜寻他走私的证据打算把他整个经济命脉都毁掉--金沙日进斗金,一直是薄黎等人充裕资金投入的来源。 赵云芝想毁掉的只有薄黎,而沈世旭要做的却是把整个薄家和徐家都一一灭掉。 “他疯了吧!咱们跟他什么仇什么怨,他要这么打击咱们!”徐玄明怒骂,“亏我以前还以为沈胖子是个身宽体胖宅心仁厚的!” “宅心仁厚个屁,就沈胖子那样儿,整一没心没肺白眼狼,背后放冷箭那是不眨眼的。”薄黎身子往后靠,陷在软椅里,摸出一根烟让道森用火柴梗子点燃了,“总之你提防鹿苑那边的几个人。” “行,我会看着的。”徐玄明说及此,忽然想到南宛,道:“阿黎,之前金沙闹事,小嫂子也在。” “南宛?”薄黎夹住烟蒂的手一顿,“她怎么在金沙?” “就是说,我也奇怪呢,刚才差点就被克洛诺的一个家伙伤到了,不过没有事,明天我就送她回西庄信少主那儿。” “到了信少主那儿替我跟他说一句话。” “什么话?” “在我回来之前,南宛拜托他照顾了。” 薄黎突然发现从他将南宛抢到身边开始就没有好好的照顾她。 那时候,他有一盘棋要下,无可奈何之下将她也当做了一枚棋子。 现在,他还有一场仗要打,不能时刻将她带在身边,只能先把她送到别人身边照顾。 徐玄明明白薄黎的无奈,幽幽一叹:“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都各自好好地,总是会有重逢在一起的那一天。” 当有一天他们各自安顿好了自己,他们就可以不必像现在这样聚少离多地满世界奔波却又无法厮守在一起。 “阿黎,还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徐玄明始终觉得薄黎对南宛的感情来的太突然了,一开始有赵矜,但赵矜背叛薄黎后薄黎开始了对她的憎恨,这种爱恨都是有理由可遵循的,所以徐玄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反倒是薄黎对南宛的感情,让徐玄明一直都很难以理解。 去年七月薄黎把南宛从沈家抢了过来,美其名曰是对沈家的报复,可薄黎对待南宛的态度从一开始就不像是利用。 后来的深爱更是让徐玄明震惊。 “你好像是没有任何理由地喜欢上了小嫂子。”徐玄明怀疑,“你好像……认识她很久了,阿黎,你告诉我,你真的只在去年七月份认识的小嫂子吗?” 薄黎理解他的疑惑,但他不解释,只嗤笑了一声,慢慢抽烟:“不然呢?” “阿黎,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我不知道,我说不上来,可就是这么觉得。” “玄明,不要去怀疑,我就是我。”薄黎张嘴吐出一圈烟雾儿,“也不要去怀疑南宛,更不要去问她任何事情。” 他和南宛的秘密,如果有一天真的瞒不下去了,他会选择亲口告诉她,而不是经由别人的添油加醋来让南宛崩溃。 徐玄明听了只能作罢,第二天依照约定亲自送南宛去了西庄。 皇信早就从薄黎那里接到消息,早早就等候在皇家武馆门口。 待到南宛下车,皇信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上前来轻轻拥抱了南宛一下。 “阿宛,你回来了。” “小叔叔。”南宛被他的这个拥抱惊喜了一下,随即感觉心里暖暖的,“小叔叔,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瘦了。” “嘻嘻,没有呢,倒是小叔叔,怎么好像……胖了呀!哈哈哈哈!” “你这丫头。”皇信见她心情不错,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咳。”徐玄明轻咳一声打断他们叔侄的寒暄,“信少主,小嫂子安全到达,您也应该放心了。” 皇信这才抬眼看到一路护送过来的徐玄明。 “徐先生?” “客气客气,信少主叫我玄明就好。”徐玄明笑眯眯,“可以进去说话吗?” 皇信一听这话就知道有要事相谈,便也认真请他上楼了。 南宛给他们泡了两杯绿茶,知道他们要谈事,自动回避了。 徐玄明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切入正题:“昨天晚上金沙遭到克洛诺家族势力的侵扰,经过我和阿黎调查发现,这批老外都是受到国内一名政客的雇佣或者交易而对金沙进行一项关于走私证据的搜寻。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受到了敌人的监视和攻击。” 皇信听罢面色不动,对于像薄黎那样混黑道的人来说惹上几个黑势力并不是什么惊讶的事情。 他慢悠悠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声音冷淡:“所以呢?” “我们是合作方,信少主。目前针对这起事件,我们还需要信少主一个帮助。” * 鹿苑,沈家。 沈世旭坐在拉着窗帘的书房里,一贯肥胖的身躯外套着一件白色大号衬衣,倒也衬得面色白润极了,只是显不出一丝的贵气和温润,倒是看起来异常的宽厚和老实。 他正打完了一个电话,挂了座机后身子不动地陷在椅背里稍稍休息了一下。 身宽体胖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事情都容易累,哪怕只是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 “世旭。”突然有人在书房外敲门,“世旭,我进来了哦。” 轻柔的话音刚落,有人就兀自推门进来了。 沈世旭坐直了身躯,看到来人弯眉一笑,“阿流,你来了,快坐。” 穆流也温温笑着,坐在沈世旭对面,惬意地吁出一口气,“你最近老爱藏在书房里,怎么,工作很忙吗?” “一项额外工作,不过确实挺忙的。” “什么工作?” “挺复杂的一个工程,我从去年做到了现在,真够累人的。”沈世旭伸手擦了一下脑门,竟然真擦出了一点汗迹。“你呢,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瑶瑶又和你妈妈吵架了?” “你知道,瑶瑶有身孕了嘛,我妈她以前就不太喜欢瑶瑶,所以有些小争执,不过我打算再过段日子就把瑶瑶接出去养胎。” 丁瑶瑶是他去年十一月份接进穆家的,今年二月份结的婚,虽然赵云芝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丁瑶瑶,但看在穆渊的面子上,赵云芝也无可奈何。 说实话丁瑶瑶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媳妇,以前在薄家的时候便经常受李恒宜指责,如今在穆家,也依旧和赵云芝合不来。 刚开始丁瑶瑶重新入住鹿苑的时候心里是记恨李恒宜的,虽然薄黎的判刑入狱让她伤心了一段时间,但人毕竟是健忘又势力的,加之以前她在薄家受过气,所以那会儿她被接进穆家的时候常常去薄家挑衅失去了儿子和准儿媳的李恒宜。 李恒宜气不过,便叫李婶拿水盆泼了丁瑶瑶一身水,丁瑶瑶便气得在薄家门口当场撒泼起来。 这事儿一闹,李恒宜便想到自个儿儿子被赵云芝害得入狱一事儿,一气之下便又掌掴了丁瑶瑶两巴掌。 丁瑶瑶又哭又闹叫嚣着要让李恒宜好看。 赵云芝知道后怒斥丁瑶瑶没脑子,李恒宜不肯便宜她们,指桑骂槐将穆家骂了个天昏地暗。 赵云芝也气不过,差点和李恒宜撕起来。 事后,赵云芝将过错都堆到丁瑶瑶身上,与穆流吵了一架。 从此之后,穆家只要有丁瑶瑶在一日,一日就不得安生。 096 催眠 南宛因为是提前回国的,一切交换生资料都还留在加拿大,所以她在S市的时候只留在西庄,并不去医大。 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天气亮而暖,适合去外面散步舒心,但要是过了饭点再出去,日头便会热得让人后背出汗,又加上她回来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也不想叫别人知道,所以这段日子便一直窝在南家老宅里。 早睡早起,每天上午开着窗户一边吹风一边看医书,背背考医生证需要的专业知识,下午偶尔睡个午觉,去皇家武馆找小叔叔说会儿话,傍晚的时候去美食街买晚饭吃,顺道散个步。 期间,薄黎没有联系她,她怕打扰到他,也没有联系他,只是心里异常的安详。 有一回下午,她整理房间书桌的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张姜南合照了,略一回想才想起来那张照片上次被薄黎抢到皇信那儿后就一直没拿回来,她便跑去找皇信询问照片的踪迹。 皇信犹豫了一会儿,“照片不在我这里。” “被薄黎拿走了吗?” “也不在黎爷那儿。” “那在哪儿?”南宛心里一咯噔,“该不会在姜斐然手里?” 皇信点头,那张合照确实在姜斐然那里。 之前姜斐然找过他,顺势把照片带走了。 南宛敲一下额头,懊恼。 皇信定定看了她几眼,“阿宛。” 南宛抬眼,“没事没事,照片被姜斐然拿走了就拿走吧,我也不是特别需要这张照片。” 那张照片等于当年的记忆,她本来想将它烧掉的。 “阿宛,你最近睡得好吗?” 皇信突然这么问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几天薄黎虽然没有联系南宛,却一直和皇信保持交流。 皇信知道当年他们的往事,所以薄黎告诉皇信:“南宛最近的记忆有些混乱,她在温哥华遇到我的时候跟我说她经常做梦梦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少年,我看她捂着右肩,她说肩膀下边疼,我知道她当年那个部位受过伤。信少主,沐无花的催眠当年是第一次用,它维持了南宛八年和平的假象生活已经是不容易了,她在加拿大因为姜斐然的原因遭遇过枪战和围追,我怕这些经历已经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和记忆,所以信少主这段时间多关照她一下,尽量找个合适的机会带她去沐无花那儿,能压抑住她的记忆就尽力压抑住。” 当年催眠了南宛记忆的人就是那个风骚心理医生沐无花。 “我睡得挺好的。”南宛眨一下眼睛,“小叔叔睡得不好吗?” “最近有点失眠。”皇信顺势找了个理由,伸手按了两下太阳穴,一本正经道:“睡不好,精神也总不太好。今天想去看看医生。” “神经科医生?” “心理医生。”皇信道,“我这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想去看看,你陪我一起去吧。” “今天?” “对,今天,陪小叔叔去一下吧。” “好!” 沐无花的心理咨询诊所在闵安。 皇信载着南宛过去的时候南宛微微狐疑:“小叔叔,怎么你认识的那个心理医生在闵安?” “在闵安,也不远的,我去向他咨询一下就回去。” “小叔叔。”南宛突然笑嘻嘻凑过去,“你晚上失眠是不是因为想人啊?” 皇信专注开车,不理会她。 南宛哼哼唧唧,“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啦,我可记得的,那一年我遇见小叔叔的时候小叔叔就望着窗外告诉我你心里住了一个人,你在思念。” 皇信眉目动了一下,禁不住侧头看她。 “阿宛……” “哈哈哈,小叔叔心里是不是一直都喜欢一个人?是谁是谁?我的小婶婶到底在哪里?!” “……” 皇信看着南宛天真的笑脸缄默。 她的小婶婶?她将来会有一个小婶婶吗?皇信苦笑。 住在他心里八年未变的人,只是另一个男人。 车子抵达沐无花的心理诊所的时候恰好是饭点。 穿着白大卦戴着金丝眼镜的沐无花正从诊所内出来,见到皇信和南宛一愣,随即满面笑意地迎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鼎鼎大名的信少主吗?稀客啊稀客啊。”目光一斜,落到了南宛身上,笑意又加深几分,“哎呦,这不是南家阿宛吗?” 南宛稍怔,“你认识我?” 这男人太自然熟了,自然熟得给南宛一种以前见过他的错觉。 “认识,当然认识啊,你不就是信少主的小侄女,信少主提起过的,而且能跟着他一块儿来找我的除了你还会有谁?”沐无花朝南宛一眨眼睛,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你小叔叔可是有名的……gay!” “你胡说什么!”南宛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很不正经的漂亮风骚男人居然会那么腹诽小叔叔,这可是有关尊严问题啊! 她不乐意地瞪去一眼,“你再胡说小心我生气。” “不说了不说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来来来,进来进来。”沐无花即刻变了一张热情脸,招呼他们进门,“你们来我这个破地方呢肯定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了,但是今天天也晚了,我要吃晚饭,你们饭吃了没?” “还没。”皇信回答,“你吃什么我们也吃什么,随便点就好。” “那我们叫外卖吧。”沐无花把他们带到会客室。 会客室里风格奇特,一色的白,有沙发有桌椅,但也有一张两米长的铺着白布的医用床,上面没有叠的整整齐齐的枕头被子,而是搁着一个诡异的人型骷髅头。 南宛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发毛了,“沐医生,你真的只是一个心理医生吗?” 沐无花转头看到床上的骷髅头,风骚地笑起来,“哎呦哎呦,这个吓到你了?听说你是个医科生,怎么怕我这个小小骷髅头,死人你应该都见过吧。” 南宛见过死人,但状况不一样。 沐无花这个男人老不正经,一头卷发极其轻佻,他用手指挑起那个骷髅头把玩,一边大谈死人一边咧嘴笑的表情,真是让南宛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皇信今天把南宛带过来主要是为了试探她记忆方面的事,所以见沐无花从外到内撩拨南宛的情绪并不劝阻或者干扰点什么。 “我去给你们点外卖,你们要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他借故走开。 “小叔叔你别走。” 南宛也想跟上去,冷不丁被沐无花用骷髅头砸个正着。 “小丫头去哪儿,在这老老实实呆着。”沐无花朝她暧昧地眨眨眼睛,“替我把骷髅头捡起来,咱们来谈谈你小叔叔的事情。” “你真的是一个心理医生吗?”南宛再度怀疑,把骷髅头扔给他后问:“我看你才是一个gay吧?” “是啊,我是一个gay。”沐无花接过骷髅头把它扔到对面沙发上,“我喜欢你小叔叔,你看怎么样?” “沐医生!”南宛皱起了眉头,“请别这么诋毁我小叔叔,我真的生气了。” “看不出来,小丫头还挺护短。”沐无花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突然走上前认真凝视南宛的眼睛,“你知道么,你小叔叔曾经杀过人。” 南宛心里重重一跳,下意识反驳:“我不信!” 她知道小叔叔是干什么的,但小叔叔再厉害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 她不相信。 沐无花紧紧盯住她的眼睛,“既然你不相信你小叔叔杀过人,那么你相信黎爷杀过人吗?” “我也不信!”几乎是下意识地,南宛出口否认。 凭什么,这些人都不熟识薄黎,凭什么一个个的指责薄黎杀了人。 薄黎……那样好,他是一个好人啊! “为什么不相信?你有理由吗?”沐无花换了一种认真的表情,仔细观察她的面部情绪,一字一顿道:“你之前又不认识黎爷,你只是在去年七月份遇见的黎爷,你八年前认识他吗?你凭什么说黎爷没杀过人?” “我……” 南宛迷茫了,是啊,八年前她又不认识薄黎,她又怎么能知道那时候的薄黎有没有杀人? 但是她往后退一步想要认可沐无花的话的时候心里却狠狠一抽。 薄黎没有杀人,薄黎是冤枉的! 这两句话一直在她心里徘徊,她觉得脑子里隐隐约约划过了什么碎片,她好像曾经见过一个穿白衣的少年,那个少年并没有杀人,那么杀人的到底是谁? 谁?是谁? 南宛睁着眼睛迷茫地往后倒退,一步步,步履艰难,好像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事情。 “黎爷没有杀人,杀人的又是谁?!”沐无花咄咄逼人地质问她。 “我,我不知道!” 南宛捂住脑袋突然大叫起来,她觉得很害怕,好害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肩膀下的伤痕炽烈疼痛起来,她用手捂住那个地方,满脸的慌乱和无措。 “血,有血!”她突然摊开自己的手掌面目惊慌地叫了起来,“血,有血,怎么办?怎么办?” 满手的鲜血透过眼瞳浸入她的脑海。 她直愣愣往后倒退,直到后背抵上坚硬的墙壁无处可盾。 “救命!救命!”她突然看到眼前有人举着一把刀砍了过来,她逃不掉,只能蹲下身尖利大叫,“救命啊,救命,别杀我!别杀我!” 皇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南宛以这么一副孤弱无助的神情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阿宛!”他暴喝一声想要上前抱住她,沐无花伸手拦住了他。 “信少主,别过去。” “你对她做什么了?!”皇信伸掌便要对着沐无花切下,冷毅眼神里渐渐凝结起一股寒意,“我是信任黎爷才将阿宛带到这里来让你查看情况的,可你……” “信少主,先冷静一下,我没有伤害她,你也看到了,现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就是那丫头自己。”沐无花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安静下来,“这丫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随便几句话就将她刺激成这样,这要是到了外面,她看到一样东西被刺激到了,她再这么一副情况那有多危险。” 沐无花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现在这里的几根线已经乱掉了,只要稍微刺激到她一点相关的绳索,她脑子里所有维持她冷静的线脉都会全部乱掉。乱掉之后会怎么样呢,就是像她现在这样,回想起一些不堪的往事,却又记不起全部,记忆零散破碎,只会让她崩溃。” 对于精神不太好的人而言,便是如此,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全盘崩溃。 皇信的面色渐渐松懈,眉头又拧了起来。 “那么要怎么做?” “我现在可以基本确定,她现在就是苏醒了一部分凌乱的记忆,但很不完全,这对她而言是很不好的。” 沐无花示意皇信走到一边看着,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怀表,慢慢走到南宛跟前,蹲下来,视线与南宛散浊的眼神平齐。 “南宛,你是南宛,对不对?”他用一种极其柔和而舒服的声音诱导南宛。 南宛茫然地摇摇头,她现在已经完全处于半崩溃的状态下,她的眼前只有漫天的鲜血和几个模糊的人影。 她的脑子里只徘徊着两个字:杀人。 究竟是谁杀了谁? 迷乱间,忽然有人在柔和地叫她:“阿宛,阿宛。” 她眼神一颤,伸手向前,下意识地回应,“谁?是谁?” 睁眼向前,她却只看到茫茫的白雾和一块夹杂在房屋间的草地和树林。 四周没有一个人。 她孤零零地伸着手四处向前,“谁?谁?救救我,救救我!” “阿宛,发生什么了?你看着我,看看我,我是谁?”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迷茫探路的手指。 那手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一下子叫南宛紧紧抓紧了它,就像抓着茫茫大海中的唯一一片救命孤舟。 “阿宛,你仔细看我,我是谁?” 那个温柔的声音极其蛊惑人心,南宛下意识地回答他:“阿黎,阿黎。” 话一出口,她愣住了,用力握住那只手,“阿黎,是你吗,阿黎,你出来,我看看你,我好像很久没见你了。” 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她觉得好像身在人世间,又好像沉迷在了一个梦里。 但是不管身在何处,她内心始终记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黎,阿黎。 “是,我是阿黎,你是阿宛,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看不到。” “那你看得到我吗?” 南宛用力睁眼,眼前除了白芒的雾气外还有一个隐约的身形。 “有,有人,我看得到一个人。”她拼命地朝前看,却始终看不到那人的脸,她渐渐感到急躁起来,“但是我看不到他的脸,他为什么不走近一点?我看不到,怎么办?” “别紧张,阿宛,你再仔细看看,现在看清楚了吗?” 那个声音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得很熟悉,南宛张口想唤那个名字,但是嘴巴张了张,她又实在记不起来那人的全名,她只能一遍遍喊着:“阿黎,阿黎。” 阿黎终于朝她走近了一些。 他一身干净的白衬衣,手里捧着一盒子乌梅,边走边吃。 南宛看到他走出来,心里终于高兴了一点,想扑上去跟他说话,他却伸手止住了她的步伐。 “别过来,阿宛。” “为什么?” “我吃完乌梅再去找你。” 他继续低头吃手里的梅子,吃了好一会儿,可是等他吃完抬起头来,南宛却看见梅子汁涂了他一脸一身。 红色。 南宛的眼睛里尽是可怕的红色,像血一样,又像火似的。 南宛觉得很害怕,眼泪刷的掉下来,“阿黎,阿黎,你流血了。” 阿黎眨巴一下眼睛,伸着血淋淋的手朝她肩膀一指,“你才流血了,你看,你身上流血了。” 南宛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肩膀。 果然,那里一片鲜红,染红了她的碎花白衣裙。 她慌张地伸手一摸,满手血迹,鼻尖也是浓郁的血腥味,她捂住嘴巴想吐。 阿黎突然扑上来抱住了她。 “阿宛,阿宛,别看,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南宛突然满心害怕,伸手搂住他,一边哭一边擦他身上的血迹,“阿黎,阿黎,你别走,你别走,我害怕。” “别怕,我在,我不会离开你的,但是你总要一个人走一段路,你必须有自己的路要走,阿宛,抬头微笑地活下去。” 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南宛崩溃大哭,“阿黎,阿黎,你别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走!” 她嚎啕大哭,哭得眼里都有了血迹。 阿黎叹息一声,一垂头,一滴泪忽然掉下来砸进她颈脖里,冰凉而又滚烫。 南宛一个哆嗦,死死拉住他的手,“阿黎,是不是我死了,什么都能解决了?” “不可能,傻子。”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救我们?你说,你说!” “傻子,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什么?是什么?你告诉我!” “睡一觉。”阿黎伸手扶住她后脑勺,慢慢微笑,“睡一觉,再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该承担的我会承担,该受罪的我会受罪。你只要在我的庇护下好好的,活下去。” 097 遇南媛 南宛情绪变得异常激烈,她挥舞着双手不住向前,嘴里一遍遍叫着别走别走。 而这时候,南宛已经由沐无花催眠平躺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面部表情很悲哀。 沐无花看了一眼一旁皱着眉于心不忍的皇信,继续用声音引诱南宛。 “谁走了?” “阿黎走了。” “阿黎是谁?” “阿黎是一个穿白衬衣的少年,头发很黑,眼睛很漂亮,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 “他去哪里了?” “他回闵安了。” “他杀人了?” 沐无花最后一个问题落下,南宛突然没了回应。 静等了几秒,皇信正欲让沐无花结束这场混乱的催眠,南宛突然高声回答:“他没杀人!他没杀人!杀人的不是他!” “好,好,阿黎没杀人,那么杀人的是谁?”沐无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皇信顿时紧张起来,眼睛一直牢牢盯住南宛,生怕她突然情绪失控。 出乎意料地是,南宛很平静,像是想到了什么安详的事,她在那一刻和祥极了。 沐无花也察觉到她这种异样,试探地问:“阿宛,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南宛温和地回答。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睡觉。” 沐无花愣了愣,问:“有人让你沉睡?” “谁?” “是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很斯文又很奇怪的心理医生。” 皇信顿时转眼看沐无花,“这不就是你?!” “是我。”沐无花心里有了底,推扶了一下眼镜后在南宛耳边打了一个响指,“好,阿宛,现在你继续睡,醒来之后会忘记你刚刚看到的这一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南宛的脑神经在接受到那个响指和他的话后一下子陷入了深沉睡眠。 她安静地睡了过去。 皇信将她抱到床上,替她擦去额头的汗迹,回头问:“沐医生,到底怎么样了?” “她刚才说什么你应该听到了吧。”沐无花只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简单情节,并不知道那些具体的过程,所以在经过刚才对南宛的催眠后得出一个结论,“信少主,你看,八年前这丫头遇到一个歹徒,歹徒举刀要杀了她,那时候黎爷过来救了她,然后在救她的过程中错杀了一个人。黎爷为了保护她,找我消去了她那段记忆,自己受了罪。” “我知道。”皇信那时候听过薄黎亲口谈起过这件事,所以他比沐无花更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黎爷保护了阿宛,人其实并不是黎爷杀的。” “她脑子里其实有这些记忆,只是很混乱,如果有人刺激到了她,她或许会因此而记起全部的记忆,但很有可能她也会因为记起那些往事而变得崩溃。” “能重新将她的记忆压下去吗?就像当年你催眠她一样。” 从某个程度来讲,皇信也不希望南宛恢复那一段不堪的记忆,如果有一天南宛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她的性格而言她势必会承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 “不太好,信少主,我也和阿黎说过,这样做对这丫头的精神会造成很不好的负担,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只会让她在突然苏醒后变得很脆弱很脆弱,你也知道,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所以以你一个心理医生的角度来看,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顺其自然吧。”沐无花摊了摊手,“我会另外对她做一些心理辅导缓解她这些天心里的压抑和混乱。” 沐无花的催眠也是高段位的,仅仅那么一下,南宛醒来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还笑话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皇信不动声色道:“一路坐车过来应该是累坏了,今晚就先在闵安住下吧,我在酒店订了房间。” 沐无花一听他们要在外面住酒店,连忙挥着手招呼他们在自己家住下。 皇信一脸嫌弃,“沐医生,请您好好说话。” “无情的信少主,我喜欢你让你觉得羞耻了?” 皇信脸都绿了,连告别语都欠奉,直接带着南宛走了。 沐无花倚在门边亲自送他们离去,灿烂的笑脸在他们的车子开走后渐渐凝滞下来。 关上门,他马上给薄黎打了个电话。 简单说了一下南宛的情况后,他询问薄黎应该怎么做。 薄黎只回过来一句话:“如果记忆实在压不住,那就释放,我相信那么坚强的南宛不会轻易崩溃。” * 依皇信的身份,他订的酒店自然是超星级酒店。 南宛跟随皇信进酒店大堂的时候连连哈欠,“小叔叔,我怎么那么困,还好累。” 明明只是眯了一小会儿,却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似的。 皇信摸她脑袋,“别多想,睡一觉就好了。” 心里却依旧担心她记忆的事。 但是他担心也没有用,事到如今他只能相信薄黎。 南宛下意识挽住皇信的胳膊,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亲昵而依赖极了。 进电梯的时候一个女人尾随他们入内,伸手按楼层的时候随意瞥了他们一眼。 只一眼,她的脸色便变了。 “南宛?!”她惊呼一声。 南宛闻声抬头,目光触及女人精致的脸,也惊讶极了。 “南媛!” 她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个化着浓妆穿着露背亮片紧身短裙的女人,如果不仔细看压根认不出这个稍带风尘气息的女子竟然是昔日南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 南媛的惊讶比之南宛更重,甚至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你,你不是出国了?” 目光瞥到她身边被她挽着手臂的衣装笔挺面目俊朗的皇信,狐疑:“你男朋友?” “不是。”南宛平息了讶色再度看了南媛几眼,“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南媛欲言又止,牙齿咬在下唇上,“你来干什么?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我是阿宛小叔叔。”皇信出言解释,面上毫无情绪地扫了南媛一眼,刚听南宛和她的对话他已经猜出来南媛是谁了。 而听南媛和南宛说话的口气并不是太好,他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南媛并不知道南宛在西庄有一个很疼她的小叔叔,所以此刻脸上的神色变了一波又一波,最后咬着嘴唇不愿再搭理他们。 南宛见她这态度也不想和她多说,只是刚一转头就想到去年自己给南媛输过血救过她,心里到底憋不下这一口气,故又转了头道:“你身体好了吧?” “什么?” “不是曾经出过车祸,难道你不知道当初是谁献血救了你?”见南媛一脸震惊和诧异的表情,南宛禁不住冷笑,“果然,你父母没有和你讲你当初是怎么被抢救过来的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南媛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她,“你没病吧,我车祸关你什么事,我能救过来也是医生的功劳,关你什么事!” “南媛小姐,您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呢,当初你出车祸因为血型不对,血库没有足够的血来救你,你母亲跑到机场来哭着求我救救你。” “不可能!”南媛失声叫起来,她母亲怎么会去求她救她呢,怎么可能,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告诉你南宛,没事别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我出不出车祸不关你的事,我现在生活过得怎么样也不关你的事!我告诉你,我就是过得比你好,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过多少年,我南媛就是比你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要过得幸福一百倍!” 对于南媛而言,她最看不起的人就是南宛,她在西庄的时候她看不起,她回了闵安住进了薄家她也看不起,她出国了她还是看不起,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她是好还是坏,她就是看不起南宛,她就是讨厌她厌恶她,她就是巴不得吃她肉喝她血! 如此强烈的厌恶情绪让她当着皇信的面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她眼里迸射出赤裸裸的恨意,下唇被她死死咬出一道血痕来。 南宛没料到她的情绪会那么激烈,一时之间愣了愣。 皇信的眉头再次拧起来,语气冰冷:“这就是所谓阿宛的家人?在你身上我全然看不到一点亲情和温情。” “谁是她的家人!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们家和南宛没关系!没关系!” 南媛忽然指着南宛的鼻子大发怒火,皇信冷着脸面挥开她的手,力道太过,直接将暴怒的南媛掀到了金属墙面上。 南媛的脸撞上坚硬冰冷的墙面,微微的疼意从身体逐渐蔓延到心里,几日来挤压的情绪终于像一个火球似的爆发了。 她扶住墙面悲恸大哭起来:“你们厉害,你们过得好,所以一个个的都来嘲笑我,看我笑话!南宛你当初不就是一个在我家不受待见的小孤儿,杨卿也只是一个被送到海外十年之久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如此低下的你们凭什么突然有一天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凭什么!你们都该下地狱去!下地狱去!” 她哭的时候肩膀一抖一抖,南宛看过去,发现她竟然瘦了不少,以前那么丰腴的一个美人,现在瘦成了一个骨架子,长发遮掩下的锁骨愈显深刻。 南宛隐约意识到,这半年来她过得并不好。 这时候,十五楼楼层到了,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南媛擦了脸上的泪水调整了一下情绪先走了出去。 皇信带着南宛跟上。 “同一层?”她狐疑看向皇信。 这一层都是总统套房,南媛独自一人打扮成那样妖艳来套房区,是来干什么的? “援交。”皇信突然道。 南宛愣住,“小叔叔……” “杨卿虽然赢了杨至君成为了杨家的掌权人,但因为最近和背后支持他的御町财团闹了点矛盾,杨氏房产正在遭受一个经济危机,股票情况也很不乐观。” 南宛抿住了嘴唇,就因为这样男人就要把自己的女人推出去做应酬? 南媛那样高傲的人会愿意去为杨卿周旋在各大老板之间?南媛的父母会舍得让她出来应酬? 答案是否定的,但是有时候形势比人强,现实的无奈总是打击得人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说来也是极其讽刺的,南媛昔日那般骄傲的公主一样的存在,有良好的家境,疼爱她的父母,宠她的白马王子一般的未婚夫,可如今却因为杨至君的一败涂地而连累得她成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属,还要抛弃养尊处优的生活和不甘心的骄傲跑来这种地方做令她最恶心的应酬。 难怪刚才在电梯里见南宛过得很好,南媛的情绪会那么激动。 说白了她就是嫉妒。 上天真是戏弄人。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虽然南宛不再是南家的女儿,可她也因此而逃离了一桩充满利益和阴谋的肮脏交易,南家繁盛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南媛一个人的肩膀上。 以前她是如何笑话南宛的,现如今她就要如何去舔舐自己的不幸和悲哀。 “杨卿对她不好吗?”南宛终究还是心里怜悯。 “无关好不好。”皇信拿出房卡刷卡,“阿宛你要明白一句话,欲戴王冠,必承重罪。” 有时候越是活在大家族,越是风光,所要承担的责任和痛苦就越大。 皇信是从皇家本家长大的,所以他最清楚那些大家族不成文的规则和定律。 他庆幸西庄二十年的古朴平凡的生活给了南宛一个最纯真最本质的自己。 “进去休息吧,早点睡觉,其他事情不要想了,与你无关。”皇信推她进她的房间。 南宛想了想,还是反身出来拉住皇信的手,“小叔叔,我还是想知道南媛去见谁了。” “阿宛,去睡觉。” “小叔叔……” 正犹豫,一阵吵闹声忽然从前边转角的过道里传了出来。 “至君,至君,你放手!” 是南媛的声音,她在叫,声音带着哭腔。 南宛和皇信对视一眼,连忙一溜烟跑了过去观战。 皇信拦都拦不住,只能跟在她后头朝声源地看了一眼。 电影苦情戏一样的桥段。 杨至君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南媛要过来援交的事儿,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去砸了南媛的场,现在硬是拽着南媛的胳膊把她往外带。 套房里头的主儿没露面,几个彪形大汉似的保镖拖住杨至君,一拳揍下去,打得他整个人趑趄了一下,却硬是没放开南媛的手。 南媛扶不住他,只能又哭又喊:“至君,你别管我,你快走!你走啊,走啊!” 杨至君死都不放手,咬着牙齿闷哼:“我不会松手的,媛媛,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走,你不跟我走,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南媛听罢哭得更伤心,却护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群黑衣保镖往死里揍。 杨至君的后腿被踢中,他“砰”一声单膝跪下,南媛尖叫着也跟着他扑倒在地。 “至君!至君!”她伸着手想要触碰杨至君的脸。 奈何保镖一脚下来,直接踩住了杨至君的半边脸,他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胸腔里一痛,生生咳出了一口血。 “小叔叔!”南宛看不下去了。 “你别过去。”皇信只朝半开的门里瞧了一眼就知道里头的主人是谁了,“对方不好惹,我们别动。” “小叔叔知道里面是谁?” “日本御町财团的掌门人御町鬼束。” 御町鬼束是一个残酷的商人,在日本,连姜家都要敬让他三分。 去年薄黎能成功和他合作也还是看在了木之长秀的面上。 他和南宛算是薄黎这一边的,薄黎和御町鬼束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们也没必要为了南媛和杨至君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御町鬼束既然那么厉害,行踪一定也很隐秘吧?”南宛问。 “那是自然,他的保镖是全日本最厉害的。” “杨至君惹不起他吧。” “很明显。” “但是很奇怪。”南宛道,“既然这个御町鬼束的行踪那么隐秘,杨至君怎么会知道并且及时赶过来,如果南媛真的是为南家和杨家来做这桩至关重要的交易的话,那么他们两方一定是不会把消息透露给杨至君吧。第二点,他的保镖很厉害,那么刚才几拳下去,杨至君可能半条命都没了吧,可你看看,杨至君还能喘气呢,小叔叔你再看那扇门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更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经南宛这么一提醒,皇信也察觉到了一点可疑之处。 “你说得对,如果不仔细分析,根本看不出纰漏太多了,所以你的话说明了……” “这是一场安排好的局。”南宛笃定,“小叔叔刚才也说了,御町财团和杨卿发生了一点矛盾,依照御町财团的地位,它的掌门人肯定是不太好相处的,或者说记仇的,他可能不想和杨卿合作了,所以安排了这一场局来专门对付杨卿,让杨卿无路可走,失去和御町财团的合作,御町财团更好名正言顺地打压杨卿。” 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就坐在那扇门里笑看这场戏。 他故意找了杨至君过来搅自己的局,借此和杨卿中断合作,并对杨卿发起攻击,等他打垮了杨卿就将杨至君扶上位做自己的傀儡。 对他而言,杨家就像他手里的一个玩具,他想提谁上位就提谁上位,谁敢违抗他的命令,他一定立马叫他下台。 098 冰释前嫌 保镖不停手,杨至君也苦苦不肯松开南媛的手,一时之间哭泣声嘶喊声不绝于耳。 房间里一丝动静都没有,只有昏暗的灯光像被遮掩了似的黯淡极了,透出一丝沉闷和压抑。 “郁町鬼束这个人我虽然没和他打过交道,但也认识,他一旦做出一个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皇信扶住南宛肩膀,避免她太冲动而直接上去干扰人家的私事。 南宛知道他的意思,“我就看一看。” 她自然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招惹御町鬼束。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笑,皇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果不其然,他们没看多长的好戏,前边就转过来两个黑衣保镖。 皇信直起身来拦在南宛身前,眼神凌厉起来。 黑衣保镖朝他微微颔首,“先生,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他们在这看好戏,被看好戏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有人在看好戏。 南宛和皇信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御町鬼束的套房里,路过南媛和杨至君的时候南宛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 南媛泪眼朦胧地看到南宛,顿时像见着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朝她扑过去,“南宛,南宛,救救至君!我求求你,救救至君!” 保镖横身一拦,将南媛隔了开去。 南宛皇信一走进套房,房门就轻轻阖上了。 房间内依旧昏暗,皇信走在南宛前面,一入客厅便停下了脚步。 四个黑衣保镖分两列站在沙发前,衬得沙发中央那个男人异常高贵和冷漠。 “御町社长。”皇信用中文打了个招呼,面色不变。 御町鬼束戴着墨镜,穿着笔挺黑西装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稳坐不动,薄唇轻勾一个浅笑,却是冷漠极了。 “鼎鼎大名的皇家信少主,久仰。” 那声音有些低哑,透着一些慵懒,又让人感觉冷漠,乍一听是极其捉摸不透的。 且他出口的也是中文,虽然不太标准,但足以让南宛很吃惊。 “听说您跟木之关系很好,怎么喜欢听人墙角呢?” 显而易见的嘲弄。 皇信并不气,沉着道:“以前只听过御町社长的强大能力,却不知道原来社长的口才也是这么好,失敬了。” “不过信少主一个人听墙角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了一个拖油瓶。”他突然朝皇信身后的南宛抬了一下下巴,“这个女孩是谁?” 御町鬼束知道皇信喜欢木之长秀,所以并不觉得他身后那个女生是他的女朋友。 “她是我的小侄女。”皇信身姿不动,眼神沉稳,“不过我要说一句,社长门前可真够热闹的,也不怪我们出来看一眼。” “OK。”御町鬼束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朝身侧的保镖打了一个响指。 保镖会意,俯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门再次开了,那个保镖带着杨至君和南媛走了进来。 杨至君被打得满脸淤肿,走路都走不稳,一到御町鬼束跟前就踉跄着倒了下去。 南媛哭着扑上去,“至君,至君,你怎么样?” 头一抬,她先看见了立在沙发旁的南宛,她不顾一切地朝她伸出手,情绪激烈:“南宛,南宛,你怎么在这儿?你认识御町先生吗?我求求你,你救救至君,别再打他了,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她哭得太厉害,眼妆化开,眼睛四周都是黑色的晕开的眼影,一块块的,胡乱抹在她脸上,像个小丑似的滑稽可笑。 南宛抿住唇没应声,御町鬼束先笑了。 “南宛?你叫南宛,姓南,是南媛小姐的什么人?” “我们是姐妹!御町先生,我是她姐姐,她是我妹妹,您跟我妹妹认识吗?”南媛侧身扑到御町鬼束脚下,“御町先生,求您放过至君,她不是有意要打断您的好事的!求求您,不要再打他了!我求求您了!” 这个时候,南媛除了求饶就是求饶,压根不敢往家里找父母或者杨卿,谁都知道,自从杨至君垮台之后虽然由杨卿管理了杨家的公司,但真正在背后操作运营的其实是御町财团。 御町财团财势大,又狠辣,别说他们南家了,就连曾经和他们合作过的杨卿都不敢明着得罪御町鬼束。 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想臣服于御町的剥削和压迫,可杨至君这个傻瓜自己往老虎口里扑了进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杨至君被他们活生生打死。 所以此刻哪怕南宛就站在她跟前,她也只能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向御町鬼束低声祈求。 这是她活了二十二年最狼狈的样子,所以她已经等着南宛的嘲笑和奚落了。 但是静等了片刻,南宛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诧异抬头,却看见了南宛沉寂的眉眼。 “你爱杨至君?”她突然这么问。 南媛泪如雨下,抽泣着点头,“爱,爱,爱!” “媛媛……”杨至君微微睁开被打肿的眼睛,凝结干涸鲜血的嘴唇动了一下,艰难开口:“媛,媛媛,跟,跟我走……” 南媛捂住嘴痛哭,俯下身子抱住杨至君,肩膀一抖一抖,满心哀伤。 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她的日子会过成这样,没有希望,每天只有被压迫的利益和绝望。 满世界的黑暗,她像一尾濒临死亡的鱼,每天向上苍祈求甘露,却每一天都被毒烈的日头炙烤得失去对生命的渴望。 天翻地覆的打击和灭绝。 似乎绝境无生。 南宛怜悯,皇信沉默。 御町鬼束冷笑:“南媛小姐,你要明白,一旦你今天求我放过这位先生,等于今天你南家和杨家失信于我,你要知道,你们将面临一个可怕的后果。” 南媛知道如果今天她跟着杨至君走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她受够这种生活了,自从杨至君败给杨卿之后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我管不了了,我真的管不了了。”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泣,可眼泪就是自己掉下来,她伸手抹一把眼泪,颤颤抖抖道:“无所谓了,我不想管他们了,什么利益,什么商机,什么家族,我管不着!也与我无关!御町先生,求您放过我们吧,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会承担,请放过我们!” “很好。”御町鬼束微微抬起了身子,“那就按照你们的违约赔偿我损失。” 他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冷酷的狐狸,他乐于看见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不管杨氏和南家愿不愿意和他合作,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御町鬼束忽而残忍一笑,“刚才你们到底还是打扰到了我,你们说该怎么办?”不等南媛辩解,他又转头向皇信,“信少主,您觉得应该对一个冒失冲撞了您好事的人怎么做?” 南宛心里一咯噔,拉住了皇信的手。 御町鬼束是真残酷,而且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杨至君的命——如今落魄的杨至君对于御町鬼束而言比一只蝼蚁还不如。 皇信沉眼,“御町社长的私事,我怎么好干扰?” “不是我的私事,信少主,南媛小姐刚才说了您的小侄女是她的妹妹,这么说起来你们就是一家人。出于礼貌,我自然要先问问你们的意见了。” “那我想问一下,社长平常都是怎么处置干扰您的人呢?”南宛抬眼开口,眼睛对上御町鬼束的脸,好像透过他的墨镜看到了他深藏不露的眼神。 那眼神冷酷,深邃,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寒气。 “南宛小姐的话问得真好,我平常是怎么处置那些不识相的人的呢?”他托住下巴反问,嘴边露着淡淡的笑意,眸子却冰寒。 他身侧的一个保镖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匕首,一时间,杀气四溢。 南宛敛眉,“社长的处罚方法果然与众不同。” “御町先生!”南媛吓得面色全无,连忙护在杨至君面前,“您不能伤害他,我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御町鬼束接过那把匕首,开了鞘,放在自己手间把玩。 南宛心惊,按照她之前的猜测,她认为杨至君是御町鬼束找来的棋子,但现在看御町鬼束惩罚人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想推翻自己先前的想法。 她下意识想上前几步,皇信拽住了她的手臂,转脸对御町鬼束道:“御町社长,这样吧,不如我们来谈一谈。” “哦?信少主要和我谈什么?”御町鬼束把玩匕首的手一顿,“条件是什么?” “让他们走。”皇信朝地上两人一指,“我想社长会很有兴趣和我合作的。” “哈哈哈,有意思。”御町鬼束把匕首一扔,鼓了两下掌,“信少主和南宛小姐的到来果然有意思多了。” 一挥手,南媛和杨至君被两个保镖带了出去。 皇信又道:“男人的事,我们谈就好了,让我侄女出去一下。” “OK,男人的事。” “阿宛,你先回房等我。” “小叔叔小心。” 南宛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也碍事,所以叮嘱了皇信一声便走了。 套房外,南媛扶着杨至君并还没有走,见到南宛出来,泪眼婆娑地唤住她:“南宛。” 南宛朝他们走过去,见他们太过狼狈,先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让杨至君先在沙发上躺了,通知酒店服务员送了点医用物品上来,给杨至君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叫南媛去卫生间洗一下脸。 南宛给杨至君处理脸部瘀伤的时候,杨至君拉住了她的手。 “阿宛。” “疼吗?” “对不起。”杨至君拉下她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套房门口见到她,杨至君心里很惊讶。 “前段日子。”南宛面色平静,用棉签蘸了点散瘀膏涂他脸上了,“这几天注意点,别碰到水,过两日就好了。” “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杨至君继续自己的话题,紧紧盯牢她的眼睛,“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帮我们。” 不仅他没想到,南媛也没想到,所以她在洗手间里洗脸的时候一遍遍用水泼自己的脸,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很感激南宛,可她不会和她道谢的,没什么矫情的原因,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一关。 杨至君在客厅里和南宛讲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 她心里越发堵得慌了,在洗手间里对着自己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至君,你还好吗?”她见杨至君的伤被南宛处理过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君,你先去里面房间休息一下吧,等我和南宛说点话,我们就走。” 她把杨至君扶进卧室里休息了一下,然后再出来,对着南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谈谈吧。” “好啊。” 南宛坐在沙发上不动,她和南媛之间一直有矛盾,是时候应该好好谈一下了。 “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你讲。”南媛站在她面前。 两人一站一坐,全然没有了以前居高临下的气势。 南宛看得到她眼里的诚意,“你说。” “你刚才说上次是你给我输血救活了我?” 南媛给予求证这件事,对她来说这件事太突然了,她难以置信。 她父母从来没有说那天她出车祸后的事情,只是在随后的聊天中告诉她南宛出国了。 可是现在,南宛告诉她她救了她。 “我们……是姐妹?”她突然难以缺信她们之间的关系。 “看来你爸妈什么都没和你说。”南宛道。 “你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亲姐妹,你是你父母的孩子,我却不是。”南宛一脸冷静,说起自己的身世好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我们只是堂姐妹,所以我们的血型是对的。” “怎么可能?你……你父母呢?”南媛惊愕。 “我没有父母。” 生来有父母疼爱的南媛怎么可能理解南宛这种身世。 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家人,到头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没有什么错过的家庭,也没有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 南宛只是孤儿南宛,和南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你觉得很好笑吧。”南宛自嘲一笑,“我觉得挺好笑的,所以一开始你也不用厌恨我什么。” 南媛还是不相信,“这不可能!如果你不是我父母的孩子,我爸妈怎么会说你是呢!” 这个消息比起南宛输血救她更让她要觉得打击。 “所以说你父母也是蛮搞笑的。” “南宛!” “别叫那么大声,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她也不期望南宛的怜悯和道谢。 “南宛。”南媛朝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真的是……可笑,你居然不是我家的孩子!哈哈哈哈,亏我还妒恨了你那么久,到头来你居然不是我的妹妹!” 她当初为什么那么讨厌南宛,还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她觉得父母的爱被南宛夺去了一半,尽管后来南宛在南家并不得宠,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南宛的身份让她讨厌。 可笑她讨厌了她那么久,到头来竟然被告知她深深厌恶的人居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妹妹。 “是不是很可笑。”南宛朝她笑了一下,“有时候想想可真奇怪,有些仇恨只在手足之间发生,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并不是亲姐妹,这种恨意反倒越来越消散了。” “你……” “我今天帮你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看在你为杨至君声嘶竭力的份上。” 因为她坚定地流着泪说爱杨至君,因为她哭着喊着求御町鬼束绕过杨至君,因为她拼着命放弃所有也要护住杨至君,所以南宛动容了。 以爱之名,让南宛想帮她。 “哈哈哈,真是可笑。”南媛掩住面笑了两声,眼泪却掉下来。 此刻面对南宛,她的心里没有恨意,只有莫名的忧伤。 “对不起,南宛。”南媛终于嘴唇一动,说出了藏在心里的歉意,“还有谢谢你,肯救至君。” 她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眼泪连连落下。 “之前我很讨厌你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觉得你不配做我妹妹,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排挤你。还有那次生日宴,我为对你的恶意而道歉,你……不是我亲妹妹,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南媛说到最后话语越来越凌乱,她分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是高兴还是忧伤,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和南宛的冰释前嫌。 虽然很感激南宛,可她不会和她道谢的,没什么矫情的原因,只是心里过不去那一关。 可现在不一样,她发现她和南宛不是亲生姐妹后心里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那一直藏在心里的道歉就那样自然而然说出口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真的,南宛,对不起,还有,谢谢。” “南媛……” “对不起,南宛,对不起!”南媛弯下腰哭泣,“我不知道你不是爸妈的女儿,我一直以为是你分走了我在南家的地位,所以我一直也都想不明白小时候在西庄爷爷奶奶为什么要那么对我,这一切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南宛……” “是,爷爷奶奶对我好,你父母对你好,所以仔细一想也没有什么怨恨的,这很公平不是吗?”南宛见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心里终究叹息了一声,走上前扶起她,“我不是你父母的女儿,你应该庆幸才是。” 南媛不住摇头,伸手一抹眼泪,用力拉住了南宛的手,“不是,南宛,你以后要怎么办?” 南宛笑了,听到她这句关怀,忽然觉得眼眶里热热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 “可是黎爷……” “没关系的,你不用管我,你现在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南宛知道南乾的性格,如果他知道南媛和杨至君搞砸了和御町鬼束的生意,一定会生气,“南媛,一旦决定接下来要走的路,再艰难也要走下去。” “我会的,我爱至君,所以我不会放开他的手。” 懦弱了那么久,南媛再也不会退缩。 南宛看着眼里升起坚毅光芒的南媛,温暖一笑,“祝你好运。” “谢谢,你也要幸福。” “会的。” ------题外话------ 已经修改好了。 099 父母的请求 皇信和御町鬼束谈完话出来,南宛已经送走了南媛和杨至君。 这次和南媛的冰释前嫌让南宛也松了一口气,好像了了一桩心事。 皇信敲门进来看了眼南宛的情况就回自己房间给薄黎打了个电话。 御町鬼束要将杨卿拉下马,转而把杨至君扶植上位,顺带搞垮南家。 说实话,皇信并不太想插手这些事情,但因为南宛的关系他不得不和御町鬼束谈了谈交易。 御町鬼束也不强迫他,只说给他几天时间考虑考虑。 所以他询问了一下薄黎。 薄黎很快接了电话,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只说了一句话:“退出来,别插手御町财团的事。” 他的意思就是不管杨南两家死活。 “阿宛……” “瞒着她,让御町鬼束对杨氏和南家下手吧。” 皇信微微皱起眉头,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眼下薄黎和御町鬼束各自为战互不干扰,确实不应该为了外人而在以后的利益上伤了和气。 * 次日一早,南宛跟着皇信从酒店出来后本想马上回到西庄,但是中途在超市买水的时候意外遇到了薄国阳。 薄国阳穿着便衣,独自一人在超市生鲜区买了一点果蔬,回头看到南宛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叫住了她。 南宛也很吃惊,但见薄国阳虽然穿着便衣,但依旧冷然严肃的模样,让她颇为尴尬。 “薄首长。”她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不是出国了?”薄国阳面无表情。 “是,有事情提前回来了,因为最近事情多,也没有看过薄首长和伯母。伯母还好吗?” 薄国阳不答反问:“你和他有联系过吗?” 他指的是薄黎。 南宛微微一怔后,笑了笑,“薄首长其实也是一个好父亲。” 天底下哪里有真正做得到大义灭亲的父亲,薄国阳虽然嫉恶如仇,但到底不舍得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此毁灭在监狱里,所以他默认了薄黎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国外快速崛起。 但是默认的同时他也彻底断绝了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他是我的儿子,就要做一个好公民。但是如果他想干一桩与我职业完全相反的事,也可以,但他不可能再是我的儿子了。” 薄国阳把果蔬放进推车里往收银台走,南宛跟在他身后。 付了款,薄国阳往外面走,南宛还是跟在他身后。 皇信在停车场里等着南宛,所以南宛在门口叫住了薄国阳。 “薄首长,谢谢您给薄黎一次机会。但是您怎么知道我和他现在还有联系?” 当初说要解除婚约的可是薄黎啊。 薄国阳轻蔑地笑了一声,朝她手指间瞧了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和薄黎的订婚戒指就是你手上的那一枚吧。” 南宛愣住,抿唇笑了。“是,薄首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 “南小姐,身为薄黎的父亲,我还是要告诉你,薄黎为你付出过很多,也为你改变了他本来要走的道路。身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生付出那么多,我是不太喜欢的,所以也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决定要跟薄黎在一起,就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他现在走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太轻松,如果你要陪他一路走下去,请做好觉悟。” “薄首长,您前半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薄黎喂了她付出了很多,甚至改变了他本来要走的道路? “你以后会知道的。”薄国阳在碧港初见南宛便派人调查了南宛的身世,结果调查出一个惊天秘密。 因而一开始薄国阳是极其不喜欢薄黎娶南宛进门的。 但看到薄黎那么坚决,他也就什么都没说。 现在薄黎被他赶出了薄家,他见着南宛必定要多说几句话。 该说的说完了,他进地下停车库上车就走了。 南宛虽然狐疑他说的话,但没往深处想,和皇信回了西庄。 不知道是不是徐玄明告诉叶繁南宛回来了,南宛一回南家老宅就见到了等候在门口的叶繁。 她依旧和以前一样,短发是夸张的紫色,喜穿黑色皮质衣物,一副冷酷又美丽的样儿,正蹲在老宅门口逗弄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大肥花猫。 她一边逗弄一边和它说话:“喂,我问你,为什么南宛回来了你不告诉我?啊哈,你说你太胖走不动?这是理由吗?这是理由吗?明明是你太懒了!大懒猫,懒死你算了!唉,我再问你,等一下南宛回来,我应该和她说什么?哈喽,南宛你丫总算回来了?喂,南宛,是不是外面洋墨水喝多了所以把老娘给忘了……” 她一边想象打招呼的场面一边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她蹲在门边咯咯笑个不停,南宛也被她逗笑了,同时心里莫名的发暖。 她走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叶繁,我回来了。” 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吓了叶繁一跳。 她哇一声尖叫,扔掉了大肥花猫,回头把眼睛瞪得老大。 南宛逆着光朝她微笑,露出可爱的白牙,明亮极了。 叶繁看着,忽然觉得心里热热的,眼睛冒起了泪花儿。 “你丫的,你丫的终于给老娘回来了!”她张开双臂一扑上前,用力抱住她,“我哥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骗我,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南宛,你丫的,我们是朋友啊!当初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出国了呢?” “叶繁啊,对不起。”南宛回抱住她,轻轻拍了两下她纤细的后背。 去年她确实走得太匆忙了,因为薄黎坐牢的事给她打击很大,所以匆匆的走掉也是想躲避心里的忧伤。 可是时隔半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幸运的,薄黎还在,并且在外面活得好好的。 她的心里像是一瞬间开满了鲜花,灿烂得恍如艳阳三月天。 “你丫的还走吗?”叶繁想用力捶她一下,下手却分外舍不得,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背,深深叹息,“我真的……很想你。” 南宛走了之后她去买了那本《思念里的流浪狗》,越读越想念南宛。 南宛知道叶繁是一个好姑娘,“谢谢你。” “给我带什么北美特产吗?明信片有吗?”叶繁抹了一下眼睛,推开她,一只手又往她身上乱摸,“我看看,我看看,你在加拿大过得好不好。” 南宛怕痒,四处躲避她的魔爪,咯咯笑个不停,“你别这样,别这样,我,我很好哪。” “给我带特产了吗?” “没,没,我回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 话未完,叶繁摸她摸得愈加起劲,南宛只能一边笑一边往屋子里躲。 叶繁摸到她的左手,指尖触到中指上那枚钻戒,所有的动作忽然全都顿住了。 她执着她的手愣愣看着,像是一时间傻掉了。 “你……”她结巴了,“你和薄黎……” “我和薄黎。”南宛抿唇微笑,“我们还是我们。” 叶繁猛地甩开她的手,一股闷气冲上心头,她直冲进堂屋倒了一大杯凉水咕噜咕噜下肚灭火。 她怎么会那么生气,为什么看到她和薄黎又在一起了,她那么生气? 当年不是薄黎和她接触婚约了吗?为什么现在他们还会在一起? 她觉得无法理解,“你们遇见过?” “在温哥华街头遇到了,叶繁,他过得很好。”南宛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薄黎的事吗?” “我只知道他在外面打拼没坐牢的事儿,我可真不知道你和他的事儿!”叶繁没好气,“他丫的徐玄明肯定也知道你们的事儿,却硬是没和我说,我靠!” “你生什么气啊?” “我生气,你……我靠,我生什么气,我生什么气,我有病吧!”叶繁越来越恼火,一放茶杯就蹬蹬蹬上了二楼。 “喂,叶繁!”南宛跟上去。 叶繁生气起来和薄黎一个样儿,喜欢躲南宛房间里锁门,把南宛这个正主关在门外。 南宛使劲拍门,“喂,叶繁,叶繁,开门!开门!你干嘛?!” 叶繁不理她,扑上她的床打起滚来,一边打滚,嘴里一边碎碎念着骂人。 南宛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去另一个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去敲门请她出来吃晚饭。 叶繁气还没消下去,大吼:“不去!” 南宛只能独自下楼准备买晚饭,却在下楼的时候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从前边的小道上开了过来。 彼时华灯初上的时刻,远处古镇景区内霓虹阵阵,照得这边临水之畔朦胧而迷离。 车开过来的时候,南宛下意识避让了一下。 那车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后车门一开,走下来一个衣装华贵的贵妇。 南宛不认识,想要让道避过,那贵妇莞尔看着她。 “怎么,阿宛,不认得我了?” 南宛诧异,抬眼仔细打量了贵妇一眼。 贵妇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色套装,乌黑头发盘起,面孔很白,嘴唇涂得很淡,给南宛一种亲切的感觉。 南宛多看了两眼,确实不认识。 “不好意思,夫人您是?” “看来真的不认识我了呢,阿宛,我是斐然的母亲,你忘记了吗,你以前见过我的,你叫我周阿姨。” 经提醒,南宛恍然,也愈加不好意思了。 “周阿姨,对不起,这么多年不见,都忘记了。”她朝周氏颔首致歉。 周氏伸过手扶住了她的手臂,“阿宛不用多礼,不过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和以前一样。” “阿姨?”她不明白姜斐然的母亲周氏忽然前来西庄找她有什么事。 二零一零年姜斐然来西庄养病的时候,南宛确实见过他的母亲周氏,当时年纪小,南宛只记得他的母亲是一个很温和很大度的女士,后来因为周氏很快就走了,南宛对她的印象一直很浅,以至于刚才第一眼见到并没有认出来。 “阿宛要喝茶吗?我们去一家茶楼坐下来喝一杯茶吧。” 周氏虽然态度亲和,但摆明了今天亲找南宛是有要事的。 南宛想到在加拿大受了枪击的姜斐然,点头跟随她去了西庄临河的一家茶楼的包间里坐下来。 周氏和姜斐然一样热衷茶道,除了喝绿茶外还特别喜欢喝红茶,尤其是锡兰红茶。 南宛跟随她的喜好也点了一杯红茶,并加了两块方糖。 周氏看着她的举动,微笑:“阿宛是不是喝不习惯这种锡兰红茶?” 南宛笑笑,“我跟着我小叔叔长大的,小叔叔喜欢喝绿茶,所以我也比较喜欢绿茶。” “我知道阿宛的小叔叔皇信先生,但是斐然很喜欢锡兰红茶。” “真抱歉,我并不知道姜斐然这个习惯。” 姜斐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跟着她的喜好来,她喝豆浆,他也喝豆浆,她吃鱼肉,他也跟着吃鱼肉。 所以也才是经周氏一点拨,她才突然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姜斐然。 也才发现,姜斐然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只会一味迁就她的喜好和习惯。 她见他适应她的一切口味便也忘记了要去询问他是不是喜欢这样食物或者东西。 “今天我来找阿宛并不是要和你多说些什么,只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周氏是一个很聪慧又很得体的女人,她说话的语气从头至尾都很让南宛放松,“我知道那一年斐然在西庄遇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你很健康,很活泼,很爱笑,所以感染了斐然的情绪。阿宛,你肯定不知道在西庄之前的斐然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的顽疾,所以他过得并不快乐,尽管看起来他总是很平静很温和,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可恰恰是这样子的斐然更让我担心--他没有正常孩子的喜怒哀乐,也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蹦蹦跳跳着长大,在十五岁之前,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轮椅和床榻上度过,在那之前,他也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女孩子。” 说到这里,周氏停顿了一下,眉眼间显出一丝忧伤来,“我知道和你说这些好像有些不恰当,但身为一个母亲,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这些,因为目前只有你才能帮我这个忙。” 话至此,即便周氏不说下去,南宛也猜得到她最后要讲什么。 “您是要让我劝姜斐然?”她直截了当地说。 周氏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松了一口气,“是的,阿宛,你应该知道我要你劝诫斐然什么。” 身为一个母亲,周氏不可能看不出来姜斐然喜欢谁。 在姜家,姜斐然为了南宛不肯接近任何一个女人,这对周氏乃至整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为什么?” “因为阿宛你曾经给了斐然一个希望。”周氏深深叹息,“虽然这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你只是给了一个有些自闭和孤僻的孩子一个快乐的回忆,可这对天生带有顽疾的斐然来说却是一段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幸福,因而你对于斐然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喜欢你,很喜欢你,你懂吗?” 南宛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温热的余感让她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说实话,她从没考虑过自己对姜斐然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只知道姜斐然的不告而别让她伤心过,但这种淡淡的对于失去一个玩伴的忧伤在时间的流逝下痊愈了。 她像个正常人一样随着时间朝前走。 姜斐然却从洪荒中抓住那段短暂的西庄记忆不愿意走出来。 周氏想请南宛劝劝姜斐然接受其他女人。 南宛抿住嘴唇,“阿姨,如果由我出面的话,这对姜斐然来说很残忍。” “可是你不说,就没有人能劝斐然了。”周氏的眼神落到南宛的左手中指上,笑意苦涩,“况且如今与人订婚的阿宛叫得不到你的斐然更加伤心,这不是更加的残忍吗?” 南宛没料到周氏会这么说,放在杯沿上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阿宛。”周氏又道,“你也知道,上次斐然加拿大受伤了,我差点失去他,现在的姜家是斐然做主,但他为了以后不受两个哥哥的打扰亲自出征去了加拿大,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那么做,可他却那么做了,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他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没有留下一个子嗣的话,你知道姜家会面临怎么样的危机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周氏都一定要南宛亲自出面说服姜斐然接受其他女人。 “结婚生子,都是一个人必须要走的过程。”周氏道,“哪怕最后只能找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结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不能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斐然也不是毛头小子了,他该成家了。” “阿姨,道理我们都懂,但是您也不能这么逼着我和姜斐然。” “不是逼迫,阿宛,是请求。况且你自己都订婚了,不能让斐然为你不结婚啊。” 做父母的永远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为别人家的孩子付出得太多,总要别人为自己的孩子多做一点。 南宛理解周氏和薄国阳的心情,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悲哀。 她是一个孤儿,怎么样都不会有父母来维护她的喜怒哀乐。 ------题外话------ 昨天的是我在外面紧赶慢赶发给我基友帮忙上传的,已经修改了,不好意思啦~群么么! 100 她的身世 南宛看着周氏淡淡一笑:“即便我想和他谈,我现在也见不着他的面。” “你可以打电话给他。” “阿姨……” “阿宛,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周氏打断了她话,笑意渐深。 从南宛的角度看过去,竟发现她这话里带了点威胁的意思。 “您什么意思?”南宛面上毫无情绪,看着冷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扶在杯沿上的手指已经蜷缩起来了,“阿姨您……认识我的父母?” 顿了一下,她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呢,阿姨您不是应该觉得我的父母在闵安吗?为什么……” 为什么姜斐然的母亲会知道她不是闵安南家亲生的? 这个秘密不是应该只有爷爷奶奶和南家知道吗? “是,阿宛,我认识你的父母。”周氏微微一笑,神色愈发笃定了,“确切的说应该是你的小叔叔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当初是你爷爷把你带到皇信先生面前的,你就从来没想过你爷爷和皇信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南宛抿住了嘴唇,“那阿姨又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事情的?” “当年我来西庄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面熟,所以去找过你爷爷奶奶,所以我得知我和你亲生母亲其实有一点关系。”周氏卖关子,“所以阿宛你替我劝诫斐然娶妻生子,我便告诉你你的身世。” 南宛捏紧了手里的杯子,眼神自平静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希冀。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期望自己的父母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有一个健全的家庭,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期望自己的母亲也能和别人家的妈妈一样温柔地抱她亲她,也可以在她做错事的时候骂骂她。 最重要的是,在她每一次觉得不开心或者受了委屈的时候她的妈妈能站出来维护她。 可是没有,从来都没有。 她自以为是的妈妈却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一次次伤透她的心。 她一直深切敬爱的妈妈早就死在她出生的那一日--她的妈妈是因为她而死的,所以她没有资格得到母爱。 自从得知这个真相后,她心里已经绝望。 但是此刻听到周氏说她可以告诉她她的妈妈到底是谁,说实话,她心里很动容。 “你没有骗我?”她妥协了,为了她的妈妈,她决定和周氏做这个交易。 “阿宛,阿姨不骗你,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也一定告诉你你母亲到底是谁。” “那阿姨您告诉我,我妈妈……还活着吗?”南宛终究不肯相信自己的母亲已经去世二十二年,所以还是哽咽着问了一句。 她紧紧盯牢周氏的眼睛,周氏也看定她,但是她的眼里有怜悯。 “对不起,阿宛。” 一句话,打碎了南宛心里脆弱的希望。 她绝望地垂下了双肩,连后背都微微弯了下去。 “但是,你好像还有一个小姨。”周氏补充道,“你先替我给斐然打一个电话,你母亲那边的事我替你查一下,再安排一下。” 南宛答应了,和周氏做下这个交易。 周氏就暂住在西庄的一家酒店里,让南宛什么时候说服了姜斐然什么时候去找她。 南宛回了家,叶繁已经离开她的房间在厨房里煮面。 看到南宛回来,她哼哼唧唧,“吃晚饭了?” 南宛一摸肚子,这才想起来她只和周氏去喝了一壶茶,压根儿就忘记了吃晚饭。 “没有。”她焉焉的。 “你丫的,说了要去吃饭还不吃,成心回来跟我抢面吃呢!” 叶繁嘴上嫌弃,手里撩面的时候却麻利地了了两碗面,还煎了两个鸡蛋。 端上桌招呼南宛过来吃的时候,南宛看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差点就掉眼泪了。 “叶繁!”她突然抱住叶繁,使劲儿把到眼眶的眼泪憋回去。 叶繁被她吓了一跳,“喂喂喂,你丫的干嘛?别发疯,不就一碗面嘛!” 南宛擦擦眼睛,笑起来,“最近,最近太感性了,谢谢你的面条。” 饿着肚子失落回家的时候,家里亮着灯,有人给她煮面,这种感觉真温暖。 “你怎么了,南宛,神经兮兮的。”叶繁知道她那种不太好的心情,却是什么安慰也不说,只拍了一把她的后背把她按在桌子前,塞过去一双筷子,“快吃吧,吃完了你洗碗,然后陪我出去逛逛街吧。” 两人哧溜溜吃面,吃得满头大汗。 南宛心里舒畅了许多,洗碗也带劲多了。 叶繁在厨房外面观察她的样子,见她情绪已经转好,开始日常嘲讽模式:“那个网上怎么说来着,异地恋就是看的着摸不见,就是个屁,你现在看看你和薄黎,搞什么潮流弄个异国恋,这不成心找虐嘛!” 她就是见不得南宛和薄黎好。 但是看他们因为分离而痛苦哀伤她又希望他俩赶紧在一起,在一起了呢自己心里又难受。 有时候叶繁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这算什么事儿啊,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南宛不和她拌嘴,“他又不会不回来了。” “我就不明白了,南宛,你到底喜欢薄黎什么啊?喜欢他的颜?呦,肤浅的女人!” “我不知道。”南宛洗干净最后一只碗,搁上橱柜,擦干手走出来,“走吧,出去逛街。” 为什么会喜欢上薄黎,南宛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她想,也许薄黎是一个好人,所以她才喜欢他。 但是爱情是复杂的,叶繁也知道,但还是很傻很固执地去问为什么爱,可能她觉得问出口以后心里会好受一点。 她在心里苦笑,单纯的南宛一定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正常的异性恋之外还有一种不被世俗认可的变态的同性恋。 南宛喜欢薄黎,是对的。 叶繁喜欢南宛,是错的。 那么木之长秀喜欢皇信,是对的还是错的?叶繁觉得是对的,因为皇信也喜欢木之长秀。 * 散步回来之后,南宛就给姜斐然打了一个电话。 姜斐然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递过来的时候,南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喂?”姜斐然得不到回答后忽然颤了嗓子,“是阿宛吗?” 他隐约觉得,电话那头就是南宛。 南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姜斐然。” “阿宛,你还好吗?”姜斐然在那段握紧了电话,他变得紧张起来,“你……怎么打电话过来。” 已经很长时间了,他失去她的消息很长时间了,因为皇信和薄黎的干扰,他一直联系不到她。 “阿宛,你在西庄吗?” “是,我在西庄,姜斐然,你伤好了吗?” “我很好,阿宛,你不用担心。”姜斐然现在人还在加拿大,虽然那日的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连日来的追击和部署让他身疲力尽,南宛的电话宛如一汪清泉让他精神好了些。“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追杀。” “没关系,姜斐然,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不用自责。”南宛听着电话里他依旧温软的声音,到嘴的劝诫话几度说不出来。 她很明白,那些话会彻底寒了他的心。 我可以不喜欢你,但我也不能阻止你喜欢我。 姜斐然虽然体弱,但很执着,南宛如果告诉他让他娶了别的女人,这相当于她生生在他的心脏上挖了一刀。 但是南宛也没有办法,她犹豫过踌躇过,但周氏威胁她只有劝诫了姜斐然才能告诉她她的母亲到底是谁。 “姜斐然。”她垂在身畔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姜斐然还是很开心,话语间带了一丝丝的笑意,“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姜斐然,忘了我吧。” 清淡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透过电波清晰无误地传递到姜斐然耳里。 姜斐然眨了一下眼睛,第一反应是自己听岔了,“阿宛,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能总念着我过一辈子,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薄黎,我们没有可能在一起的,所以你忘了我吧,找别的比我好一百倍的女孩子,好好生活。” “阿宛。”姜斐然加重了声音,“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那么说?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姜斐然,我不能耽误你。”南宛装着没有听到他话里的惊讶和失落,语调平稳,“姜斐然,年少的时候我们都会误以为初恋就是自己的一生,因为它太美好了,美好得给很多人产生了错觉,其实初恋是最不能让情侣的感情寿终正寝走到老的。” “不对,阿宛,不对,如果是你,你不会那么说的。”姜斐然固执地不信她的话,握着电话的手指都发起颤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姜斐然,记着我的话,我们只是朋友。” 强忍住内心的不忍,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姜斐然重新拨号过来,她干脆拔掉了电话线,然后坐下来,用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打着颤意。 原来她内心一点都不想伤害姜斐然。 “姜斐然……”她低着头轻念他的名字,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站起身来去找周氏。 周氏很满意她的做法,“我已经替你查了你母亲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是从日本过来的,是日本华侨,姓郑,单名一个珮字,珮是玉的意思,你母亲也人如其名,很温婉很丽质。” 周氏说着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南宛。 南宛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像是惊讶她的话,又像是在想别的事。 “阿宛。”周氏唤了她一声,“你在听吗?” 南宛抬起眼来,眼里有些湿润,“我妈妈……在日本长大的?” “是,说起渊源来,你妈妈家里好像也是很了不得的,不过你妈妈好像还有一个妹妹的,在日本,如果你要了解详细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一个联系地址,你可以亲自找过去问一下。” 周氏递给她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中日双译的两串字。 中文字是:神户东滩区申江北町28-33。 南宛接过字条,出神了两秒,对周氏表达了谢意,然后又道:“该说的我都对姜斐然说了,但是我看他的情绪不太好。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我还是要提醒阿姨一句,不要把姜斐然逼得太紧了,他也有自己的人生。” “阿宛的善意我替斐然收下了,谢谢,如果你去了日本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联系我,我会提供给你想要的帮助。” “谢谢。” 南宛回去后坐在床上对着那张字条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用手机查了一下上面的地名。 手机百度显示申江北町是一处别墅区。 她要找的母亲娘家人很有钱? 南宛不确定,但有一点肯定的是她一定会去一趟神户找人。 所以她马上订了一张最快去日本的机票,然后给薄黎打了一个电话。 薄黎很快就接了,“南宛。” “薄黎,你在忙吗?” 薄黎看了一眼脚底下匍匐的一个白种男人,用脚面踩住他的脸踢翻过去,身侧的道森立马将男人架了起来。 薄黎退远了一些,声音放柔,“不忙。” 他身处一个大仓库,每一个动作都能带来一定程度的回音,所以他朝手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停手。 他走到角落里的一把椅子旁,坐下,“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两个事。” “你说。” “我要去一趟日本。” “理由?”薄黎皱了一下眉头,“日本啊,南宛,你该不会不知道姜斐然老家就在那地儿。” “我知道,但我这趟去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什么?” “薄黎,你之前不是也奇怪我父母怎么会对我那么不好?”南宛苦笑了一声,“其实啊,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没有父母,我的父母早已经死了。” 薄黎听得出她话语里的苦涩,他垂了眸子没有应声。 他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南乾夫妻不是南宛的生父生母,他早就知道。 所以他才会那么毫不顾忌地让皇信不要插手御町财团和杨南两家的事。 隔了半晌,他才轻轻一叹,“南宛啊,我说过,没有那个家不重要,你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算是安慰,足以让南宛暖了心头。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我的亲人都在哪里,都是谁,都在干什么。”她吸了吸鼻头,“我听人说我有一个小姨在日本神户,所以我打算去找她。” 薄黎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你哭了吗?” “没有。” “真的?” “真的。” “没关系,南宛,你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用装。”尽管她看不到,他还是弯唇微笑,“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你尽管哭吧。” “薄黎,你真是……” 她本来不想哭的,找到亲人是件好事,她还开心着呢,可听薄黎这样一安慰,反倒更想哭了。 她伸手摸了一下眼睛,转移话题:“你在干嘛呢?” “我在做运动。”薄黎朝对面的一大批人睨了一眼,“可带劲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看得面前被抓住的俘虏心里一寒。 南宛从他的话语里听出点意思,“你在干什么?” “做运动呢,宝贝。” “别杀人,薄黎。” “这个时候你那儿应该是晚上吧,南宛,该睡觉了。” “薄黎。”南宛语重心长,“我并不是说要干扰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有一念之仁,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好。”薄黎微笑,“如你所愿,你早点睡。” “薄黎。” “祝你日本寻亲的旅途愉快,最好让你小叔叔给你带上两个皇家骑士。” 他挂了电话,重新站起身来。 高大的身躯即刻压迫过去一道浓重暗影,叫眼前那一批加拿大以二十八星宿来排名的小帮派俘虏吓得冷汗直冒。 “M……Marcus……” 道森伸手拧住那个白种人首领的脖子,冷喝:“老实点!” “Marcus,饶,饶命……” “Joe。”薄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擦亮了一根火梗子,微薄跳跃的火光映得他的脸俊美而阴鸷,活像地狱来的修罗,“我说过,不服从我的命令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 “你,你……你太残酷了……” “不服从我的人下场就是地狱般残酷,道上的人又不是没听过老子的名声。”薄黎不紧不慢地拿火柴靠近Joe的脸。 Joe怕他把火柴按自己脸上了,拼命挣扎着往后仰头。 “Marcus,Marcus,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很清楚,我要打一场大仗,你们这些小喽啰如果不顺从我那就会顺从另一个帮派,与其让你们壮大对方的势力,还不如我先亲手杀了你们。” “不不不不,Marcus,我们……我们怎么敢跟您和天堂作对……” 薄黎冷笑,将近在Joe眼前的火柴扔脚下拧灭了,Joe刚松一口气,薄黎忽然从袖口抽出一把锋利匕首。 匕首“嗤”一声划破凝滞的空气一下横在Joe脖颈前面。 Joe吓得面上血色全无。 ------题外话------ 评论区长草了,美人们来冒泡啦! 101 小姨郑瑜 南宛去日本的旅途很顺利,除了皇信派到她身边保护的两个皇家骑士一路像尾巴似的紧粘在她身后让她有点苦恼。 这次皇信给她派过来的皇家骑士一男一女,年纪都才二十上下,生得眉清目秀,是一对双胞胎兄妹,男生叫一青,女生叫二白,姓氏保密。 南宛乍一听到二白的名字,忍不住笑喷了。 二白二白,又白又二,但幸好二白人名不符,虽然名字小白了一点,但为人细致谨慎又温婉可亲,南宛倒是挺喜欢她的,一路去日本亲切地唤她小白。 小白笑眯眯应,是一个好性子。 她哥哥一青比较害羞,为人正直,对皇信忠心不二,所谓忠心过头就是有些认死理了。 比如皇信说一路紧随南宛,不得远离两步远,一青就连她上厕所也要跟进去,幸好小白拦着他没让他进。 好不容易到了神户,南宛坐下来吃碗牛肉面,招呼他们也坐下一起吃,一青守死理不肯一起坐。 南宛朝小白挥挥手,小白好说歹说连逼带诱,这才说动一青坐下来一起吃了碗牛肉面。 神户是日本最重要的港湾都市之一,面向大阪湾,空气十分清新,东滩区是神户最东端的一区,南宛和小白、一青乘电车前往东滩区,找到申江北町住宅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五月底的天,太阳下山慢,余晖带着热温充沛十足。 南宛按照周氏写的字条和地图找到28-33号。 隔着洁净的街道和一扇白色鎏金大铁门,南宛看到了一栋独户型住宅,很典型的日式洋房建筑,庭院里栽花种草,中间小路又打理得极为整洁。 大门前的石墙上挂着一个牌匾,匾上鎏金刻了两字:“郑家”。 南宛知道,这就是郑家了。 她在街对面观望了一阵,正想过去按响门铃,一辆黑色高级的宾利车从街道下的缓坡上缓缓开了过来。 车子恰巧停在郑家门前。 一个人影穿过郑家庭院的花柳绿荫之地,开了大门迎到车前。 那人是一个纤瘦的女子,保养很好,皮肤很白,乌黑卷发垂落在肩头,修饰得瓜子脸愈加尖俏秀气。 单看面容,南宛根本看不出来她具体的年岁,只是觉得很年轻,但又看她身上穿的一袭白色雅致套装,又觉得这女人其实有三十岁了。 她俯身和宾利车的车主讲了几句话,面带笑意,微微抬眼的时候南宛看到了她漆黑明亮的眼睛。 那是一个优雅秀气的女人。 南宛并不认识她,但是在看到她眼睛的时候,心里莫名觉得熟悉,继而有一股暖流一直往心头冲。 这个人…… 是谁? 南宛愣在原地。 小白看了看她,又看看那个穿白色套装的女人,诧异道:“南小姐,那位女士长得和你好像。” “真的好像。”一青也觉得不可思议,“脸型,眉毛,眼睛,还有笑起来说话的样子,真的很相似。” “南小姐,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 南宛震惊:“你们刚才说什么?她长得和我像?” 小白也震惊:“是啊,很像,南小姐难道没觉得吗?” 南宛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再看看街道前方,那个女人拉开副驾的位置就要坐进去,她急忙跑过去往车前一拦。 “对不起,请等一下。” 已经坐进车里的女人抬起眼来,目光对上南宛的脸的时候,她的眸子微微睁大了。 她仔仔细细看着南宛的五官和长相,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最后,她脸色微微一白,不顾车里男人的询问径自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她和南宛四目相对。 南宛紧张又急迫:“请问,请问您是郑瑜女士吗?” 郑瑜点了一下头,“你,你是……” 南宛眼里泪光浮现,这就是了,为什么她看见她的时候心里会那么激动和温暖,因为她就是她的亲人! “我叫南宛,我父亲是南路,母亲是……郑珮。”南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点,但说到郑珮的时候依旧忍不住颤了嗓音,“您是我的小姨?” 郑瑜听到她念出“郑珮”二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定定看着南宛,眼睛眨了一下,眼泪掉了下来。 “南,南宛?”她的语声极其不确定,看着南宛的时候像看着一个破碎的梦,“你,你是南宛?南路的女儿南宛?” “是,是我。” “阿,阿宛……”郑瑜猛地上前两步想要伸手拥抱她,近到跟前却又害怕眼前的人是虚幻的,伸在半空的手迟迟不敢落下,“你真的是阿宛吗?” 她记得的,这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哇哇啼哭,但她却见不了她一面她就被人抱走了,后来她回来日本,一过就是二十二年,她几乎忘记了在中国还有一个南宛存在。 “小姨?”南宛忍住眼泪唤了一声。 “你,你叫我什么?”郑瑜愣了愣,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姨。” “小姨?!”郑瑜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不断用手抚脸,颤颤巍巍点头,“是啊,是啊,小姨,我是你的小姨,我是阿宛的笑意。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南宛。 南宛继承了郑家人的纤瘦身材,郑瑜抱着她竟满满的都是心疼。 南宛靠在她怀里,她的胸膛不宽厚,她却觉得莫名的温暖。 一股陌生而炽烈的情绪从她心头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她忽然觉得,这个失散多年的小姨像母亲一样亲切,让她打从心底里就喜欢和依赖。 所谓亲情,想必也不过如此。 宾利车里的车主不明状况地按了两下喇叭,随后降下车窗用日语喊了郑瑜一声。 郑瑜回神,轻拍了两下南宛的后背,不舍道:“阿宛,你等我一下。” 她反过身走到主驾窗前,用日语同主驾上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男人朝车前的南宛看了几眼,眉头拧了起来。 郑瑜劝了他几句,他便摇上车窗驱车走了。 郑瑜松了一口气,招呼南宛进门。 南宛带着小白一青一同进了郑家大门。 郑瑜见到她身后跟着的小白一青有些奇怪,“他们是?” “小姨,他们是这次陪我来找您的朋友。” 听说是朋友,郑瑜连忙热情迎进了他们。 郑家不大,地下一层是车库,地上两层是主宅,里头布置偏日式风格,干净而雅致。 郑瑜给他们泡茶,坐下来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南宛身上。 “阿宛,你今年多大了?”她的神情极其温柔。“有二十岁了吧?” “今年二十二岁了。” “是的,二十二岁,我记得你是九五年出生的,出生那天天气很热。”郑瑜说着眼泪又来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我却……” “这不怪小姨。”南宛连忙递过去一张纸巾,努力微笑,“我这次找到小姨这里来除了想和小姨相认,还有主要是想问一问我妈妈的情况。”她说着顿了顿,艰难问:“我妈妈……真的已经……死了吗?” “你妈妈……”郑瑜神色哀伤起来,“你妈妈……” 她说不下去,故掩住面哭泣起来。 南宛见状只得先安慰她。 小白和一青对视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将场地让给了她们。 郑瑜稳定了情绪才又看向南宛,话语里止不住地叹息:“阿宛别见怪,我见到你太高兴了,又想到了我那可怜的姐姐,所以……不过你妈妈确实已经不在了。当初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我来不及赶过来把你抱走,只带走了你妈妈的骨灰。但是后来我回日本也是想着你在你爷爷奶奶那边能过得很好,时间一长,我竟然把你忘在了中国。” 想起往事,郑瑜心里依旧难过。 她絮絮叨叨地和南宛说了很多话,又仔细问了一下她最近的事情,当问到她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眼睛一瞄,看到了南宛中指上的钻戒。 她震惊极了,“阿宛你订婚了?” 南宛点头,“我订婚了,未婚夫是闵安人。” 郑瑜的表情不舍极了,“这么快就订婚了。” “我未婚夫人很好,下次带小姨见见他。” “他对你好,那最好了,最好了。”郑瑜只能点头应了,又问:“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找到我?” 她的事在国内应该没有人知道。 “是有一位住在日本的夫人告诉我的,我才找过来的。”南宛简单略过了姜家的事,“能找到小姨我已经很高兴了,但我妈妈……我妈妈的骨灰是小姨带回日本的,那我明天能去拜祭她一下吗?” 说到拜祭的时候南宛眼里强忍着泪意。 她心里其实很难过。 求证了那么多的人,还是求证到了自己母亲过世的真相。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永远的灭掉了。 所幸,还有小姨在,看到小姨,她总觉得一切悲哀都可以被慰藉。 郑瑜打听清楚了她的时候后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现在郑家的情况。 郑家以前是个四口之家,父母,她,还有姐姐。 二十多年前,她的姐姐郑珮在回中国旅游的时候遇到了南路,因为两情相悦,他们在国内结婚了,并生下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便是现在的南宛。 但是很不幸的是郑珮生南宛的时候大出血,抢救不过来去世了,南路因为郑珮之死伤心过度,后来为情自杀了。 当时抱不到南宛的郑瑜只带走了郑珮的骨灰,一回日本就是二十二年。 如果不是因为南宛找上门来,也许郑瑜这辈子都见不到南宛一面了。 “你的外公外婆几年前就去世了,所以现在郑家只有我一个人。”她的口气很轻柔,手掌轻轻抚摸南宛的发顶,像一个母亲似的,让南宛觉得温暖又舒服。“既然阿宛你来了,你就住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郑瑜心疼南宛这么多年都是无父无母的一个人过来的。 她想弥补对她的亏欠。 “如果当年我及时抱走了你,你也就不会一个人留在西庄。” “不,小姨,虽然没有父母,但我爷爷奶奶对我很好,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可你爷爷奶奶现在没了,阿宛,你不想留下来跟小姨一起过吗?小姨可以照顾你,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郑瑜的手指温柔拂过她脖颈,落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握,像带着一股坚毅的决心,“阿宛,你是我姐姐的女儿,我又未婚,没有孩子,你留下来,和小姨一起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郑瑜是认真的,南宛看着她的眼睛能明白她的决心。 那一刻,南宛心里是动容的。 她相信小姨能照顾好她,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照顾她,而不是像南母一样虚情假意,也不是像李恒宜一样带着对儿媳的一丝丝挑剔,小姨对她的疼爱发自内心,纯粹而干净。 但是南宛一晃神间想到了薄黎,想到了小叔叔,她犹豫了。 “小姨,我是在中国长大的。” “我们郑家就是华侨,这个没关系的,阿宛,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在小姨身边没有人会欺负你。” 南宛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对不起,小姨。” 郑瑜眼里有着明显的失落之色。 她回过身掩住面叹息了一声,半晌才点点头,声音轻浮:“那阿宛先陪小姨住一段日子。” 南宛应下了,她可以陪小姨多住一段日子,在小姨身上她能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亲情,她很愿意和她住一段日子。 但她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她做不到以后的余生都在这个陌生的过度度过。 南宛住下,小白和一青也跟着住下来。 因为南宛的缘故,郑瑜对一青这对兄妹也很是照顾。 平日里郑瑜一个人在家里住,不养宠物,只种花种草,庭院里的花卉定期有人过来修理,家里也定期有钟点工过来打扫。 她过得很清雅,但很快南宛就发现这种清雅的日子有些奇怪。 比如郑瑜是神户一家电台的主播,主播收入并不太可观,至多小资水平,可从郑瑜的生活水平来看算是上乘的,她的地下车库里还停着一辆价值百万的白色布加迪。 南宛来日本之前就听周氏说郑家也是了不得的,可她并没有听郑瑜说起郑家以前是干什么的,但看目前郑瑜的工作状况,她压根是过不起现在高档的生活的。 南宛不由得想起来刚来那会儿在郑家门前遇见的来接郑瑜的那辆黑色宾利车。 郑瑜除了主播之外还有另外的工作吗? 南宛不得而知,也没有问过,只是隐约觉得郑瑜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随后的第七天下午,郑瑜接到一个电话临时出门了,说是电台有事,让南宛在家里看一会儿电视,等她回来带他们去吃晚饭。 南宛等她走后就坐在明亮宽敞的客厅里翻看医书,小白坐在后院门廊下乘风凉,一青坐在书房里向皇信发邮件报告这里的情况。 下午五点的时候。 “叮咚”“叮咚”-- 铁门的门铃忽然被人按响了。 南宛以为是小姨回来了,连忙跑出去开门。 进来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贵妇。 贵妇穿着一身昂贵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面上皮肤稍有松弛,戴着一副墨镜,遮住眉眼,只看到抿得紧紧的红色薄唇。 她的身后停着一辆上次来接过郑瑜的黑色宾利车。 南宛心里转过了一点心思,礼貌地用日语打招呼:“您好。” 贵妇上下打量她的脸,薄唇一咬,显得有几分气愤。 “你不是瑜子。” 她说的是日语,南宛并不太懂日语,但她说得简单,南宛听明白了,摇摇头,“我不是。” “你是谁?” “您要找的人是我的小姨。”南宛翻译不过来那么一长串的日文,所以用英语表达了。 贵妇一听脸色更难看了,因为她根本听不懂英语,但她明白了一点。 “你是中国人?” “是,我是中国人。” 贵妇露出了一点冷笑,伸手对着南宛的脸就打过去。 南宛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所以等反应过来也才略略退开了一步,虽然避过了她的巴掌,但手指还是扫到了一点面颊。 恰好,郑瑜的布加迪在宾利车旁停下,她一转头就看到了那贵妇打人的一幕。 她心里一紧,连忙解安全带下车。 “御町太太!”她几步上前拦在南宛面前,“御町太太,您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她说的是日语,南宛并不懂,只感觉小姨的突然出现和维护让她心里暖了不止一点点。 她张开手臂用身子护在自己跟前的样子让她想到了李恒宜和南母维护自己儿女的模样。 “小姨。”她鼻子一酸。 “阿宛,不怕。”郑瑜回头安慰了她一句,又对上御町太太的脸,满脸坚毅,“御町太太,我想有些事情您是误会了,不管怎么样,您要找的人是我,不应该对不相干的人动手。” 御町太太的注意力全不在她们身上,而聚集在那辆白色布加迪车上。 “这车是你自己买的?”她指着那辆车,又气又恨,“这车难道不是我老公送你的吗?瑜子,你怎么没有一点羞耻心,做人家小三做得心安理得?!” ------题外话------ 强推基友乐小绮的文文《重生之郡主难惹》,此文又名《虐死那帮渣人》,一对一爽文加宠文。 医术无双的将门娇女嫁于心上人为妃四年,一朝梦碎,方知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笑话,所有的恩爱宠溺不过作戏! 原以为温柔慈爱的婆婆骤然翻脸,居然要灌她绝子药,砍她双腿。费尽心思向夫君求救,得到的回答居然是‘随母妃心意’! 一场早有预谋的窃心杀局,一个精心布下的谋逆陷阱,迫使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她的至亲枉死狱中,她的族人尽数被杀! 夫君迎娶新人的喜堂上,她浑身缟素以血肉为祭,立下毒誓:“纵我身死,尔等也必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再次睁眼,她是包藏祸心的异国郡主。 经年归来,她高举屠刀步步为营,只为灭前生的敌,报前世的仇! 102 怀疑 小三。 御町太太说的是日文,南宛听不懂,只看到小姨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可她依旧紧紧护着南宛,用日语道:“御町太太,我想这件事你可能误会了,有什么事我回头再跟您解释,但现在我的侄女在这里,您不能当着她的面污蔑我。” “侄女?哦,天哪,你居然还有一个侄女!这个女孩难道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吗?可怜我老公被你蒙在鼓里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老处女!” 御町太太并不想放过她,冷着脸就要将她拽到路边来。 郑瑜反抗不了,本不想反抗,可顾念到南宛就在自己身后,她用了全力伸手拦开御町太太的手往后退开好几步。 “阿宛,你先进屋里等我。”她不想南宛看到这么混乱的场面。 她哪里想到南宛经历多了这种场面。 南宛不管面前这个戴墨镜的太太到底是为什么来郑家闹事的,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小姨受委屈。 所以她没走,直接越过郑瑜走到御町太太跟前。 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如果你是做客的,郑家很欢迎,可如果你是来闹事的,请走吧,如果执意要撒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阿宛!”郑瑜连忙唤住她,“阿宛,你别这样和御町太太说话,她的身份很了不得。” 她上前将南宛往自个儿身后拉,南宛随着她的动作往后退,表情却是错愕。 御町太太?姓御町? “那个御町财团?”南宛难以置信,“小姨,这位太太就是御町财团的夫人?” “阿宛知道日本的御町财团?”郑瑜亦是吃惊。 “是,我知道,御町现在的掌门人不是御町鬼束吗?那这位是……?” “御町鬼束是这位太太的儿子。”郑瑜虽然惊讶南宛得知的这些御町财团的事情,但眼下御町太太还在,她不和南宛多说,只用日语和御町太太道了歉。 御町太太心里本就不悦,刚才见她们俩用中文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她愈发不爽了,当下便沉下了脸扬言要郑瑜身败名裂。 郑瑜面色一白,碍着南宛在不好多说什么,也不好和御町太太争吵,只能暂且忍了这口气用恭敬的姿态先送走了御町太太。 御町太太的车子开远了,郑瑜才稍稍恢复了一下不太好的脸色,朝南宛安抚性一笑,带她进门。 南宛虽然不清楚御町太太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看小姨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小姨,你没事吧?” 郑瑜摇摇头,手掌下意识地抚摸她头顶,“没有事,把阿宛吓坏了吧,别怕啊。” “我不怕,小姨,御町太太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和她之间有一些误会。” 一个是电台主播,一个是大财团的贵太太,两人能有什么交集和误会呢? 南宛不傻,不可能看不出端倪,但看郑瑜有意不让她担心便也就没多说,只顺着话安慰了她几句。 郑瑜听着她的安慰,眼里竟闪过了一丝泪光。 “阿宛,我没事,没事。”她伸手抱了她一下,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微微擦了一下眼角,“你刚才说起御町财团的鬼束少爷,怎么,阿宛认识他吗?” 她是听说御町鬼束为了拓展财团的发展渠道通过中国闵安的一个商业机会打入了中国的市场。 她知道南家的家境,如果南宛一直跟着她爷爷奶奶在西庄长大是不可能见到御町鬼束的。 “我不算认识,就是偶然见过。” 当时御町鬼束的身影隐在暗处,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具体面貌,只知道他戴着墨镜,薄唇冷漠而残酷,和刚才见到的那位御町太太倒有几分相像。 但是如果小姨和御町财团有关系的话,那事情就很有趣了。 “御町鬼束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郑瑜的脸色愈发苍白了,“阿宛你以后最好别和他打交道。” 因为她和他父亲御町翔的关系,御町鬼束一直很讨厌自己,郑瑜担心南宛在中国误打误撞遇到了御町鬼束会受他伤害,毕竟她和南宛的相貌有五分相像。 “小姨。”南宛抽过一张纸巾递给郑瑜,“小姨,你脸色不太好,出汗了,热吗?” 郑瑜一抹额头,果然手背蹭到了一点汗迹。 “我没事,阿宛,你要记得我的话,不能和御町鬼束有任何的瓜葛,离他越远越好。” 南宛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我记住了,小姨。“ 郑瑜这才露出一个舒心的表情,”好孩子。“ 接下来几天没有人来打扰她们,郑瑜又陪了南宛一天后忽然工作量加重,每天早出晚归,有几次是很晚应酬回来,喝得醉醺醺的,但从不叫南宛知道,每次都独自一人躲在卫生间吐个昏天暗地。 有一回小白出来上厕所,被她瞧见郑瑜喝醉酒的样子,她好意去扶她。 郑瑜见着小白的样子埋头便喊:”阿宛,阿宛!“ 嘴唇蠕动,还想再说什么,小白急急道:”阿姨,我不是南小姐,我是二白。“ 郑瑜清醒过来,看清楚小白的脸后顿觉失态,连忙推开她站起身来。 ”是,是小白姑娘啊,我没说什么失态的话吧?“她摇摇晃晃站不稳,最后扶住了身后的墙壁,头顶的水晶灯光照下来,映得她的脸色憔悴极了。 ”没说什么,就是把我看成南小姐了,南小姐在睡觉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近可能……太累了。“ ”工作很忙吗?“小白善意询问,”阿姨多休息。“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郑瑜摆了摆手呢喃,”你快去睡觉吧,别和阿宛说这事,我没事呢。“ 小白转身走回去,却在二楼楼道处看到一点白色的光亮从某个房间里透出来。 等她走过去,却见那扇轻开的房门轻轻磕上了。 那个位置,恰好是南宛的房间。 南宛关紧房门深吸了一口气。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总怀疑小姨和御町财团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总怀疑自己母亲的去世有一些隐秘。 突然之间只剩下郑瑜一个人的郑家也有些可疑。 南宛虽然怀疑,但什么话都不说出来。 第二天她想趁着小姨去上班询问一下附近的人家知不知道些关于郑家的旧事,奈何语言不通,她只得作罢。 而这时候,南宛收到南媛从国内发来的一封电子邮件。 她告诉她,杨家再一次出事了,而南家也被牵连了。 具体的详情南媛没有多描述,只说:”御町鬼束以杨卿违约为理由撤回了要投入杨家房产运转的五千万资金,迫得杨卿资金链断开,公司几度运转不下去,御町鬼束还拿出一份杨卿不知何时和他签下的关于一项房产项目的违约合同,把处于危机中的杨卿告上了法庭,杨卿又以该项目是和南乾一起策划的为由把南家也拖下了水,现在南乾也被御町鬼束起诉吃上了官司。 邮件最后,南媛还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御町鬼束一向惹不起,我家也不准备惹他,可他似乎有意要搞垮我们家,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发邮件给你,如果你看到请回复我一下,我想求你帮帮忙,我知道那天在酒店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很厉害,阿宛,求求你救救我们家!” 南宛盯着电脑屏幕半晌无言。 御町鬼束还是向南家和杨家出手了。 她之前就和小叔叔说过,御町鬼束可能要利用杨至君拉杨卿下台,却没想到他连南家都要对付。 但是她能帮助濒临危机的南家吗? 说实话,南宛不知道,同时也知道她帮助不了。 御町鬼束不是一个好交谈的人,他很残酷,他布下的棋局别说是自己了,就连小叔叔都未必能和他讨价还价。 思虑良久之后她合上了电脑。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走回客厅,她坐下来按开电视机观看一部动漫,小白端过来一盘水果沙拉请她吃。 南宛吃了一块苹果,转头问小白:“你们是不是定期和我小叔叔联系?” 小白点点头,很乖巧地回答:“是的,南小姐。” “你们都跟我小叔叔说什么?” “日常事宜,有关南小姐的,少主很关心您。”小白依旧在微笑。 “哦,有天晚上我看见我小姨喝醉了在洗手间,你是不是看到我小姨了?” 小白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 她一直都知道南小姐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可没想到她会那么直白地问她这件事。 微微迟疑了一下,她再次点头,“是的,南小姐。” 令她意外地是,南宛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点了一下头。 她也没有找皇信,只是收拾了一下自己联系了姜斐然的母亲周氏。 如她所料的那样,周氏早已经回了日本。 她打电话约周氏出来见面,周氏一点都不意外,像早就料到了似的,还派了自家司机亲自来接南宛。 他们还是去一家茶馆,一家中国人开的茶馆,很雅致安静。 这一回他们喝的是绿茶,产自中国的上等毛尖。 碧绿的颜色,经水一泡,顿时像翡翠一样舒展开来。 淡淡清香。 周氏披着精致的手工针织披肩,优雅微笑:“是关于郑家的事情吗?” “周阿姨果然聪明。”南宛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人替她彻查郑家了,“首先我谢谢阿姨给了我一个和我小姨相认的机会,小姨很好,我在她身上确实感受到了浓烈的亲情之意,但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总觉得郑家不太寻常。还有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心里始终有一些疑惑,我希望阿姨能告诉我这个答案。” “我说过只要你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忙,但是……” “姜斐然那边我知道,我不会再和他见面。” 周氏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阿宛,你是一个好孩子,你这个忙,阿姨帮了。” “谢谢阿姨,那我冒昧问一下,姜斐然还好吗?” 距离她打电话和姜斐然说明情况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说实在话,她觉得对不起姜斐然。 “他很好,阿宛,你别担心,他过几天就要回日本了,当然了,我不会让他知道你也在日本的。”这是假话。 姜斐然过得并不好,周氏也知道他过得并不好,可她还是固执地让南宛远离姜斐然。 “那就好,另外我的事拜托阿姨了。” “哦,对了,阿宛,你小叔叔是不是认识长秀?”周氏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认识长秀的母亲,她说长秀的父亲生病了,想念长秀的紧,一直念叨长秀回家看看。阿宛要是愿意的话替我向你小叔叔说一声,让他唤长秀回来一趟。” 南宛应下了。 当天回去,她就给皇信打了个电话,转告了周氏的话后又说起御町鬼束和南杨两家的事。 皇信不意外她知道这事儿。 “阿宛,御町鬼束不能惹。” “我知道,小叔叔,但是那时候我也与你说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御町鬼束其实是想利用杨至君让杨卿垮台,所以杨家面临危机局面我一点都不惊讶,可我惊讶的是为什么御町鬼束连南家也要对付?那时候,小叔叔和御町鬼束没有说清楚吗?” 南宛并不是责问小叔叔,而是觉得奇怪。 御町鬼束要对付杨家,她没意见,也不奇怪,但是他如果要把南家也拖下水,那就很奇怪了。 皇信抿了嘴唇,默然。 正如南宛猜测的那样,御町鬼束要对付的只有杨家,南家是附带的,因为薄黎要南家付出代价。 那天皇信和薄黎通过电话后薄黎又亲自联系了御町鬼束。 所以御町鬼束也让南家也吃上了官司。 自始至终要陷害南家的只是薄黎,御町鬼束只是出面当了刽子手。 自然,这些真相皇信不会告诉南宛,他只是沉默。 “小叔叔?”南宛觉得皇信的沉默让她很不安,“发生了什么事?” “阿宛。”皇信沉沉开口,“不要去问,也不要去干涉,商界的利益我们永远都不能理解得很透彻,御町鬼束的决策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小叔叔……” “乖,别多想,和你没关系,没事的。” 皇信安慰了她几句,挂了电话。 南宛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电脑前搜查御町财团的相关资料。 周氏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说会清查郑家的事便马上让人去办了,夜间十点就给南宛发了郑家相关资料的电子邮件。 南宛点开来,一行行看下去。 调查显示,郑家是八十年代举家迁往日本的,一开始是在东京居住,九十年代才搬往神户。八十年代的时候郑家在东京做生意,小有点钱,郑家两老都是高雅的人,郑珮和郑瑜是相差三岁的姐妹,但是一开始知道郑家的都只听说过有一个姐姐郑珮,从来不知道妹妹郑瑜。郑瑜是有一天郑珮在嫁到中国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亡才出现的,是她收拾了郑珮留在中国的骨灰回到日本神户的郑家老宅重新开始生活的。 据调查,郑瑜是从小在东京长大的,后来郑家搬到神户,郑瑜也还是留在了东京,具体原因不太清楚,好像是身体原因不太适合迁居。 郑家两老是千禧年因为车祸过世的。 从那时候开始,郑家就只剩下郑瑜一个人了。 南宛仔细看完,马上向周氏回复了邮件,首先致了谢,然后又请她再查一下郑瑜和御町财团的关系。 周氏虽然有些奇怪郑瑜和御町财团怎么有关系,但还是应下了她这个请求。 第二天,南宛正等待周氏的回复,郑瑜突然想让南宛暂先回国。 她满脸歉意和不舍,“阿宛,我现在工作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之前说的要带你们出去玩,也没能做到,我心里面过意不去。今天我询问了一下我的领导,他说近期工作的繁忙要一直持续到六月中旬,所以阿宛你先回去一趟,等我这里结束了工作,我再亲自去接你回来。” 南宛很诧异,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郑瑜拥抱她,不舍地叹息:“很快就好,很快就好,阿宛,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南宛不想干扰小姨的工作,也顺着她的意思先回国,她也是挺想念小叔叔,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交换生学习快结束了,她也是该回去亲自向快要回国的莫夕交接一下返校事宜,但她考虑到周氏还没给自己回复,一时之间踌躇了一下,向小姨提出多留一天的要求。 郑瑜也不想她走,故两相为难下答应了她的要求。 南宛着急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亲自给周氏打了一个电话催促。 周氏让她再等等,御町财团的事情并不太好查,然后告诉她,今天姜斐然会回日本。 姜家坐落于东京,神户距离东京有段距离,所以南宛并不担心她会和姜斐然碰上面。 但是有时候你越不想见到的人就越是容易见到。 103 夜袭 周氏告诉南宛她们依旧在那个茶楼见面。 南宛早到半个小时,在大堂里和前台小姐确认周氏订下的包间号的时候,茶楼外面忽然停下三辆奥迪车,车门打开,五个黑西装保镖护着另一个穿西服的男人走进来。 南宛转头一看,愣住了。 她是第一次见到姜斐然穿黑色西服的样子,很俊挺,也愈加儒雅了,似乎连他眉眼间的那一丝丝苍白都遮住了。 大堂经理闻声出来,朝姜斐然一鞠躬后亲自迎他上楼。 南宛看到他太吃惊,以至于忘记了要退避,等到姜斐然的眼神扫过来已经是来不及了。 比之南宛的诧异,姜斐然更加难以置信。 “阿宛?”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大堂中央。 身后的保镖和大堂经理全都停下了步子。 南宛和姜斐然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姜斐然。”南宛最终叹了一口气。 姜斐然回过神来,收敛起那惊讶都表情和眉眼间的一丝疑惑,走上前仔细看了南宛两眼。 “怎么突然在这里?”他眉眼一弯,恢复了孱弱少年的模样,虽然穿西装打领带,但依旧给南宛时光倒流的感觉。 大堂经理显得有些惊讶,看看姜斐然又看看南宛,还是恭敬地询问:“姜少爷,这一位小姐……” “阿宛,你在等人吗?”姜斐然兀自问南宛。 南宛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又想到她要等的人就是姜斐然的母亲,于是连忙又摇头。 “我没有事,你……你有事就请便吧。” “阿宛,你难道这段日子……没有想过我?” 说实话,在日本看到南宛,姜斐然虽然觉得奇怪,但心里很高兴。 他一直猜不透那天她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一直以为她还待在中国。 他想去找她,奈何身边事务太多,他压根走不开。 当连日来的思念终于化成现实,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上帝眷顾了一样。 多么庆幸。 他嘴边露出一点笑容,朝身后的人摆了一下手,“你们先过去吧。” 保镖散去,大堂经理犹豫不决。 姜斐然把他也遣走了。 南宛看一下时间,不得了,周氏要过来了。 “姜斐然,我要走了。” 她侧身往外走,姜斐然猛地拉住她的手腕。 他脸上的笑容浅浅淡去,眼里微微哀伤,“你就那么讨厌见到我?” “姜斐然。”南宛心里一疼,“不是讨厌,而是我必须走了。” “为什么来了日本没有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一定会陪你的。阿宛,那个电话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南宛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隔着玻璃门,她看到周氏的豪华座驾已经滑停茶楼门口。 周氏不着急下车,眼睛朝茶楼大堂内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她的儿子终于还是遇到了南宛。 周氏叹了一口气。 南宛看到周氏坐在车里不下来,松了一口气。 “姜斐然,我这次来日本是很突然的,因为我到这里来是找一个亲人,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我不告诉你也很正常。” 话虽如此,姜斐然依旧觉得不太正常。 但是他是个聪明人,南宛避而不提那通电话,那他也不提。 他依旧弯眉一笑:“亲人找到了吗?什么时候回国?” “找到了,明天就回去。” “这么快?” “不快了,我来这儿好多天了。”南宛见周氏的车还停在外面不走,怕被姜斐然发现,故问:“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急事,阿宛,可以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吗?” 所有的事都可以推后,独独南宛的事不能耽误。 南宛点头应了后他便给下属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随后带着南宛进了一个包间。 等茶上来的空间南宛借故去了一趟卫生间,给周氏打了个电话。 周氏还坐在车里没走,接到电话声音不变。 “阿宛,我看到斐然了,真抱歉,我不知道他回来后会先到神户来,还这么凑巧和你遇上了。” 她的千防万防就是没料到他们会在这样概率极小的情况下相遇。 周氏想,这就是所谓的虐缘吧。 “阿姨,现在要怎么办?”南宛一点都不想让姜斐然知道自己和他母亲做了一桩交易,潜意识里,她并不希望姜斐然为此而受伤。 “我现在不方便和你见面。”周氏也不想引起姜斐然的误会,“这样吧,阿宛,我把我知道的消息发邮件给你,只是……” 周氏斟酌着语句,这次杜绝不了姜斐然对南宛的念想,以后再想强迫他和别人结婚就很难了。 “我知道,阿姨,你放心吧,该说的我会说。”南宛何尝不知道周氏的心思,“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所以我们就再最后做一次交易,阿姨您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和姜斐然划清界线。” 南宛这么说似乎很无情,可她没有办法,况且她知道周氏其实颇有心机,她必须要从周氏手里先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周氏答应了她让司机先开走了。 南宛回到包间里,对着姜斐然坐下。 姜斐然正在斟茶。 他怕她喝不惯锡兰红茶,所以叫的是绿茶。 南宛注意到他的细心和体贴,心里更加畏叹。 “姜斐然,我记得你好像并不喜欢绿茶,为什么叫绿茶?” “因为阿宛喜欢啊。” 姜斐然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出口。 南宛抿住了嘴唇,“以前的你是一个哑巴,现在的你是一个……” “傻子,我知道。”姜斐然笑着接话,“我知道的啊,阿宛,其实这样子跟你平和地讲话我心里很安静很舒服,因为这样子带着点小揶揄同我讲话的阿宛才是最真实的阿宛。看到你好好的,看到你的表情很丰富,我就会觉得很满足。” 南宛沉默了。 姜斐然虽然对她有掠夺,可说到底他还是很疼惜她,他不舍得伤害她,所以对她的方式一直很温柔。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什么应该拒绝姜斐然的好,什么长痛不如短痛就此一刀两断,她统统都不想管了。 “对不起,姜斐然,实在对不起。”她端起绿茶喝了一口,“但是姜斐然你要知道,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很无奈很迫不得已的。” 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这一句就够了,姜斐然能理解意思。 “果然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叫阿宛做出选择的。”姜斐然依旧在笑,“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啊,阿宛。” 南宛看着他的笑容,“你在加拿大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差不多了。” 加拿大的事,有好也有坏。 好的是他顺利除掉了他的两个哥哥,坏的是他没有和薄黎和穆渊合作,他单独击杀岑宥党,和大天为了敌,而薄黎穆渊联手也并不能彻底将大天势力一网打尽,反而留下了一个隐患。 现在他先回了日本,薄黎和穆渊还留在北美,他们和大天随时都可能再起一场冲突。 而大天的叶氏也极有可能派人来日向他进行报复。 “薄黎有和你联系过吗?” “联系过。” “阿宛……” “你在北美见过薄黎吗?”南宛问。 姜斐然的笑意略苦,“见过。” 南宛捏紧了手边的茶杯,“他还好吗?” “很好,你别担心。”姜斐然几不可闻的一叹。 南宛也叹了一声,到最后还是没再和他提劝他娶妻生子的话。 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说多了真的伤人心。 而对姜斐然而言,他是拿她上次的话不当真的。 茶喝完了,南宛走了。 回到小姨家,她接到了周氏的邮件,周氏告诉她她只查到了郑瑜和御町翔有很密切的来往,这种密切来往是从二零零一年开始维持的,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六年了。 而郑瑜主播的工作也是御町翔给她安排的。 周氏虽然没有确切地指明郑瑜和御町翔的关系,但南宛心里已经有那个意识了。 郑瑜极有可能是御町翔在外面包养的情妇,也就不怪乎那天御町太太会那么激动和生气地对待郑瑜。 南宛心里无法克制地一疼,自己好不容易寻回的小姨竟然是别人的小三儿,这叫她难以接受。 但是为什么郑瑜会愿意去做御町翔的地下女人?十六年如一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按照郑瑜的性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人。 南宛想不通,以至于躺在床上的时候辗转睡不着。 日本的这种房屋都不太高,二楼卧室一般都附带一个阳台,阳台与房间隔着一扇薄玻璃门,门一般是不锁上的。 南宛翻个身,正对着那扇玻璃门,玻璃门拉着白色的窗帘,屋子外面有园林灯彻夜亮着。 朦胧的光影穿透窗帘照进卧室里。 南宛对光影敏感,觉得不太舒服,微微睁开了眼睛。 一道黑色的影子像鬼魅似的贴在窗帘上,吓得南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稍稍定神,她看清楚了那黑影是一个人。 他正想推门进来,看模样是个高手,因为从一楼到二楼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若不是她没睡着翻了个身,她恐怕连对方走了进来都不会察觉到。 惊愕的同时南宛又在脑海里迅速猜测来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但不管是什么目的,从四周安静到凝滞的空气来看,都不是好事。 南宛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身,摸过床边一根用来做装饰的竖笛,又在床上做了一番有人躺着的伪装,自己快速躲到了玻璃门后的一扇衣柜后。 那人悄悄开了玻璃门,用手上的一把锋利脱鞘的匕首挑开了横在面前的窗帘。 外头的月光和园林灯肆无忌惮洒进房间,落在对墙的复古吊钟上。 钟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刻。 南宛握紧了手里的竖笛,眼睛牢牢盯住地上顺着月光光影一步步悄无声息踏进来的黑影。 那黑影的目标显然是床榻,靠近床榻的时候他飞快扑过去掀起了床上的被子,动作很快很精准,以至于看到床上空无一人的时候明显呆愣了三秒。 就是这三秒的功夫,等他反应过来身后有人的时候回身已经来不及了。 南宛挥笛而下,狠狠一棒子敲在他的额头,他没有一点挣扎地倒了下去。 他倒下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动静,而门外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声响,好像这个黑衣人的潜入是南宛的幻觉。 也就是这时候,南宛才察觉出到底哪里不对了。 皇信给她安排的小白和一青都是皇家骑士里的高手,他们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间,而且精神是高度警惕的,甚至说二十米开外的室外有一丁点的声响他们都会惊醒过来。 但是为什么现在她这里爬进了一个黑衣人而小白和一青没有一点的察觉? 思绪一闪而过,她连忙蹲下来拉下黑衣人的头套。 一个亚洲人,甚至可能是一个中国人。 南宛觉得心惊,一股脑儿拉下他的衣服检查他身上的痕迹,却失望的发现没有一丁点的收获。 她也没有多想,飞快利落地将黑衣人一绑扔进了衣柜里,然后取过他手里的匕首开了门走出去。 开门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想过了,既然小白一青没有发现她这里的异样,只能说明他们也遇到了黑衣人,所以无暇来顾及她。 走道里黑暗,四处安静得像所有人都沉睡在梦境里。 小白一青的房间就在她隔壁,她持着匕首靠近房门,没有从里面听到一丝动静。 她有些狐疑,开门进去按开灯光一看,没有人,小白的房间里没有人,而一青的房间里也没有人。 南宛心惊,快速关了灯退出去。 这个时候她无比庆幸郑瑜今晚又应酬不回来了,不然遇到今天这种夜袭,她怕郑瑜受伤。 南宛一路下楼过客厅,安安静静。 只有靠近后院的时候才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等来到后院,她惊讶发现人都在这里。 小白在,一青也在,还有四个与他们交缠的黑衣人。 果然,对方一定是知道她有两个保镖,所以派了好几个人来,小白和一青被他们缠住了,所以才没第一时间赶来她的房间保护她。 但是南宛看到院子里光影朦胧的暗景,很不确定这里是不是还存在其他的黑衣人。 或者说,这里被人包围了。 但她也只是一刹那的考虑,下一秒就持着到扑进了六人的打斗圈。 小白看到她很惊讶,“南小姐,你没事吧?” 一青持着一把伸缩自如的长刀挡开面前一个黑衣人的进攻,退出来护在南宛跟前,“南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 “我房间里也有刺客。” “南小姐没事吧?”小白听了自责不已,“都怪我们,没能保护好南小姐。” “我没事,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有先杀了这四个黑衣人。 一青和小白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在得到了南宛类似于指示的话后眼神冷漠起来,手上一动,开始比之狠辣地开了杀戒。 南宛顾虑到生命,不想杀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不杀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自己,所以也就没再有所顾忌。 因为一旦她有了一念之慈放过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召集同伴继续追杀自己,到时候可真就走投无路了。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楼上房间里还有一个被自己绑起来并没有死的黑衣人,连忙交代了小白一声重新潜回了房间。 这么一回去,南宛竟意外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黑衣人,之前的那一位晕倒的已经被他们松了绑,而阳台大门洞开。 很显然,他们的同伴赶来支援他们了。 如此一想,南宛心里慌张了,也明白过来他们这次来了不止四个五个六个人,而是有很多,他们依次进来一批人进行任务,如果到点还不回去,便派一批人进来。 如此,南宛他们根本逃不掉。 这栋屋子的前后已经被他们包围了。 而事实也正如她猜测的那样,门前门后停着一列十辆的车队,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就像野兽似的等待凶猛的狩猎。 南宛转身就跑。 黑衣人连忙跟上。 刚下楼梯,小白和一青就赶过来和她汇合了,并向她表示他们狙杀了那四个黑衣人。 南宛急迫地朝他们挥手,“快跑,后面还有人!” 小白一青顿时脸色变了。 他们也才反应过来情况的严重性。 今晚的夜袭并不是一项普通的暗杀,如果只是普通的暗杀,根本就不用派出那么多的黑衣人。 而从他们的举动来看,目标很明显了,就是南宛。 “小白你护着南小姐快走,我来断后!”一青极快地做出决定,抽刀对着楼梯上紧追不舍的两个黑衣人一扑而上。 小白也毫不犹豫,护着南宛就从正门口跑了出去。 门口守着别的黑衣人,人数还比之在郑家的还要多。 小白想就此冲出去,南宛拉住她,“先等等,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必须要等待救援。” 这个时候,谁能救她们? 显而易见,姜斐然是唯一的人选,而且依照南宛的判断,这些人或许压根是因为姜斐然来抓她的。 理由很简单,她曾经在加拿大暴露过自己对姜斐然的重要性,姜斐然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不可能不得罪人,所以他有仇家。 而今天白天她和姜斐然在茶楼坐下来喝茶了,很可能那个时候就有人盯上了姜斐然,而南宛因此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104 救援 南宛悄悄潜入客厅用座机给姜斐然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她连忙呼救:“我在申江北町28-33号郑家,我被人围攻了!” 没等姜斐然反应过来,南宛迅速挂断了电话。 她和小白往前庭里躲了一会儿,一青还在跟黑衣人打斗。 “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等待姜斐然救援。”南宛握紧了手里从黑衣人那儿抢来的匕首。 “如果等不到呢?”小白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等不到,那就只有自己上了。” 话虽如此,但做起来十分难。 首先他们只有三个人,其次他们不清楚外面到底有多少人,一旦估算错误可能会被捕被杀。 南宛也想过报警,但对方是走黑的,如果牵扯进警方会更麻烦,她不能把小姨也拖下水。 思来想去,南宛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尽量拖延时间撑到姜斐然赶过来。 * 东京,姜府。 姜斐然急匆匆穿上衣服叫过得力下属清点了人数就要走。 周氏从楼上下来,叫住了他。 “斐然,这么晚你要去哪里?”她身上穿着便服,不急不缓走下楼面对他。 姜斐然朝下属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先去外头等候。 “母亲。”他对周氏恭敬颔首,“我有急事,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现在快夜里两点了,有什么事这么急?” “那么晚了,母亲怎么还不睡?” “斐然。”周氏柔了口吻,“快上去睡觉,听话。” “母亲。”姜斐然不动,“母亲还记得阿宛吧,西庄的那个姑娘,阿宛。” “我知道。”周氏深色不变,甚至笑了一下,“我知道阿宛,我记得她,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母亲也是个日本华裔。” “她因为我而遇到点麻烦,母亲,我必须要去救她。” 姜斐然转身就走,周氏身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斐然,不要去,很危险,你的身体不允许你那么做。” “母亲,我不是一个废物。” 姜斐然歉意拂开周氏的手,毅然走了出去。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回想了一下母亲和自己的对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 撑了半小时,南宛终于撑不住了。 当一青解决掉他那里的黑衣人赶来庭院和南宛她们汇合的时候,一直守在庭院里的党羽终于乌压压破门而入。 点点亮起的白色园林灯光亮里,南宛瞧见了二十来人的黑衣杀手。 杀手披着身后的冷冷月光,像前来索命的孤魂野鬼,摇晃着像一道影子,手里的匕首寒亮得似要灼瞎眼睛。 “上!”南宛喝了一声举起手里的匕首“嗤”一声划破微凉空气。 小白和一青跟着她齐齐上场攻击。 一青刚才解决掉黑衣人的时候趁机给皇信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这边出事了,所以只要他们撑得过今天晚上,那么一切都会没问题的。 但是现在有一个疑惑摆在他们面前,那就是这批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 从他们的打斗手法上看根本看不出是哪一派的人,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的标记或者特征,也无法看出到底是谁的人。 南宛首先猜测是姜斐然的仇家,可能是和宥岑党抗争而遗留下来的问题--和大天势力的敌对而引来的杀意。 但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为在他们和对方缠斗的半小时后,另外有一批穿着劲装的黑衣人参与了进来,他们见着先前的那批黑衣人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手起刀落的瞬间,南宛看到他们的手背上都有一个黑色云纹状的标记。 电光石火间,南宛猛地想起这个黑云纹标志才是代表了大天门徒的势力。 如果他们就是真正的大天黑衣杀手,那么先前的那一批黑衣人到底是谁? 南宛心惊,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小心,和小白、一青一边抵抗前仆后继的围攻一边缓慢往后退。 血腥味在这漫长的夜色里渐渐弥漫开来。 有了后来的大天势力帮助,先前的那一批数十人的黑衣人很快就被消灭掉了。 庭院里躺满了黑衣人。 大天门徒手持长柄钢刀一步步靠近南宛三人,随着逼迫的脚步声,刀尖一分分淌着鲜血,随着脚步留下一个个血色印记。 一青和小白顿时抢上前拦在南宛面前,手上一动,尖刀已经扬起,做好了血拼的准备。 “等一下。”南宛猛地出声叫住他们,“先等一下,我想问一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面上镇定,心里却已经慌乱了。 这些人到底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一批又一批地扑上来? 她被谁抓住了把柄吗? 简直匪夷所思。 暗色寂静,回答她的只有无声的杀戮。 一青和小白足尖一点,卷入了与黑衣人的又一波战斗中。 领头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刀尖一错,朝南宛刺去。 南宛侧身一避,顺势往屋子里跑。 她手上拿的是一把匕首,她不擅使这种小刀,所以她把领头者引到明亮的客厅里。 客厅墙角立着几根装饰用的金属杆,南宛拆下来一根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感觉还结实,回身对着冲上来的领头者一挥而上。 金属杆划破空气的“霍霍”声直响彻南宛耳膜。 这一击攻得又急又猛,一时间叫领头者吃了亏,肩头被狠狠一棒子敲下,痛得他连连后退。 南宛收手回来,挥舞着杆子在空气里耍了一个漂亮的回旋。 有了金属杆在手,她心里稍微自信了一点。 她自小学的就是中国功夫,所以把棍棒使得十分好,匕首这些利器却是差劲了一点。 领头者吃了她的亏,自然也知道她手里的杆子不得了,故持着长刀往后退远了一些,找准了一个角度再上,手里的刀像淬了毒似的寒意生风,直扑南宛面门。 南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寒气,飞快一侧身,脚下一滑,翻身滚了出去。 领头者步步紧逼,一刀直刺过去。 南宛早有准备,手里一直拽着的金属杆猛的斜刺里横飞出去,照准对方胸口直击而去。 他的刀快,南宛的杆子更快,快准狠直逼他前胸。 领头者大惊,匆忙之下不得已收回了钢刀横于自己胸前一挡,堪堪拦住了那记重击。 南宛一击而中后急速后退,提着金属杆几步跃上了二楼。 领头者慢她六步,正是这六步的机会让她飞快进了自己房间,锁上门,以杆子为支撑,从二楼阳台一步跳了下去。 单膝跪地朝前滚了一米远才止住了身形。 小白正巧回头,见南宛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稍稍一惊,但见她相安无事又松了一口气。 挥刀隔过一个攻击,她想近到南宛身侧护着,南宛朝她打了个手势一喊:“冲冲冲,朝前冲!我们冲出去!” 话落,她闪身进了打斗的场地,手中杆子舞得虎虎生威,在身躯四周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圈,致使敌人无法穿透过这道防线。 小白和一青持刀退了过来,一路护在南宛身侧跟着南宛打通的一条突破路朝外走。 好不容易到了郑家大门口,那个领头者赶了过来,一青扑上去挡住他。 南宛的杆子一晃,被一把斜刺过来的刀破了阵形。 黑衣人再度一拥而上,南宛和小白被他们围在中间费力抵挡他们的进攻,一青在最外面单独与领头者交缠。 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虽然南宛三人武力值不弱,但到底寡不敌众,不过二十分钟,他们渐渐落了下方。 领头者反手一刀割过去,一青手臂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没等反应过来,对方一脚踢来,正中他心窝,他往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领头者眯起眼睛一刀就要对着一青胸腔落下。 “哥哥--”小白大叫。 南宛心里一惊,不及思考挥臂抡过了自己手里的金属棍。 棍影在夜空里划过一个闪亮冰寒的点,像暗器似的直攻领头者的后背。 领头者感受到背后凛凛的寒风,顿时收手往左一避。 棍子擦着他衣袖落入了前面一米远的草地里。 一青抓住机会猛一滚身,从危机圈里一滚而出。 小白挥开面前刺过来的长刀直朝一青扑去。 南宛弯身躲过一把尖刀,身子急速往后退开。 时间已经快接近凌晨三点半了。 他们这一轮已经差不多耗掉了半个多小时。 对方和南宛都已经感到不耐烦了。 而眼下为了救一青,南宛和小白分别被这群黑衣人隔开,孤立作战的她们更加感到吃力。 小白有武器在手,勉强还能抵抗一阵子。 南宛失了金属棍,赤手空拳之下很快就失去了上风。 两把钢刀前后逼过来,顿时堵得南宛前后都失掉了退路。 第三把长刀横过来,她举起手来一动不动了。 被俘虏了。 她被制服的后一分钟,小白和一青也被架住了。 领头者长喘一口气,挥了一下手想让下属快速带着他们上车离去。 前方忽然亮起两道强烈的远光灯。 那车开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大天势力甚至来不及将南宛三人压进车里。 而随着车辆的近前,他们意外发现来的不止一辆车,而是一列浩浩荡荡的黑色车队。 领头者敛起眉目,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持刀待发。 南宛朝那车队看了一眼,隐约猜到了来者是谁。 她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确实,此次来的人便是姜斐然和他的下属。 车子猛一停下,所有车门便被打开了,整齐划一的黑衣使者持枪下车,快速朝前围住了还没来得及走的大天势力。 那车阵里打头阵的车上最后走下来一个穿白衬衣的温雅而孱弱的男人,一下车他就咳嗽了两声,身子在这微凉而弥漫浓重血腥味的夜风里微微摇晃了一下。 领头者见此禁不住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病秧子!” 姜斐然抬起脸来,眉眼间浸着一贯的苍白病意。 他掩住嘴巴咳嗽,语声冷漠:“果然是叶千眉的爪牙,可真是深藏不露,一路跟了我这么久,我竟没有发现。” “病秧子,惹了我们帮主,就要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代价?” “你的代价可不就是她!”领头者手向后拽过南宛,一点都不客气地抓起了南宛的头发。 南宛被迫抬高了脸,领头者将一把血淋淋的钢刀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姓姜的,这可是你的心头宝吧?如果不是,你怎么会大晚上从东京赶过来?可真是难为你这么一个病秧子了!” 他受了命令,带了一批心腹偷偷跟随姜斐然入了日本境内,本来是想找机会刺杀的,谁知道昨天看到了姜斐然和一个女孩在茶楼里喝茶。 消息一回禀,叶帮主便指定他们活抓那个女孩。 果不其然,这个女孩对姜斐然很重要,他们押对了宝。 “我劝你们一句,最好放了她。”姜斐然眼底冰冷,“如果你们执意要因为我而伤害她,你们绝对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夜色依旧很黑,空气里似乎起了淡淡的薄雾,氤氲着漫过了众人。 南宛突然觉得很潮湿,脖颈处湿热湿热。 姜斐然猛地冷喝:“住手!” 他看到对方用刀割开了南宛颈边的一点皮肤,红色的血顿时流了出来。 那样鲜艳的红色,看得姜斐然瞳孔一缩,眼底尽是骇然。 小白和一青也急白了脸。 领头者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这个病秧子快还是我的手上的刀快。” 他微微用力提起了南宛的后颈,南宛朝前一倾,他又用刀横在南宛腰前。 锋利的刀面对准南宛的腰,距离不过三公分。 他稍稍一动,那刀就会横着剖开南宛的腰身。 “姓姜的,从现在开始,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选择,你也只有五分钟的机会,如果你的人能在五分钟内胜了我的人,我便不杀她,要是你们胜不了,我就一刀割过去给她拦腰斩断!” 这话说的狠辣,姜斐然皱起了眉头,连声咳嗽。 南宛听着那回响在夜色里微微痛苦的咳嗽声,心里叹息,“姜斐然,姜斐然,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姜斐然面色苍白,强制微笑,尽量安抚她的情绪,“没有事的,阿宛,你别怕,没有事的,我会救你。” “如果我死了,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小叔叔、小姨,还有薄黎……” “不会的,阿宛,你别说傻话。”姜斐然皱眉打断她的话,“你等我救你。” 话完,眼神转了犀利。 “所有人等,听我命令,全员狙杀!” 令声一下,他身后的黑衣人鬼魅般行动了。 大天势力的门徒迎击而上。 又是一波杀戮。 姜斐然站立在原地不动,眼神直直盯着南宛流血的脖子和那把垂在她腰部前方的长刀。 大天势力人少,姜族人多。 不过一刻钟,形势就已经很清楚了,姜族完全压过了大天。 大天的领头者却丝毫不动,冷笑:“姜家果然名不虚传,手底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姜斐然从他的话里明白,他只是在试探他门下的实力。 他不说话,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指拂过自己衬衣的袖子,掩住了嘴巴,脸色因为咳嗽而变得苍白极了。 领头者更加不屑:“真是一个窝囊废,不知道这样一个没用的人是怎么坐上家主这个位置的!” 他狞笑着,手指一动,长刀便要割过南宛的腰部。 南宛看着眼前不远处的一直咳嗽的姜斐然,忽然微微一笑。 笑容里,小白和一青惊恐大叫:“南小姐--” 姜斐然咳嗽着手掌一翻,在长刀要切上南宛腰迹的那一刻倏地弹出一颗银质袖扣。 那枚袖扣带着月光的冷意和坚硬“咻”一声划喧嚣的夜色撞上大天领头者的刀面。 “叮”一声长长的金属器鸣声。 那枚袖扣竟然带着强劲的力道直直弹开了领头者的刀。 余劲凶猛,弹得领头者手掌一麻,差点握不住刀柄。 而就是这分神的空当,南宛猛一转身切掌挥开了他的禁锢。 她的身形极快,等领头者反应过来伸手一抓,已经抓了空。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和姜斐然共同行动的同时尚且被黑衣人牵制的小白、一青也动了。 几招下来,他们双双脱了身,从不利的一方刹那转变成有利的一方。 “阿宛,你没事吧?”姜斐然张开双臂接住急速扑过来的南宛,见到她流了很多血的脖颈,心里一疼,“流了很多血,先止血,其他的都交给我。” “南小姐。”小白抢上前从姜斐然手里扶过了南宛,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松了一口气,“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包扎一下就好。” 南宛伸手一摸脖子上的血,不知道是不是伤得时间过长,血色竟有点发黑。 “我没事……”话一出口,她便觉得眼前一黑,腿脚一软,差点朝前跌倒。 小白赶紧扶住她,“南小姐,南小姐,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头晕,可能失血过多了。”南宛摇了摇头,从身上撕开一块布料沾了一点脖子上的血再细看。 衬着路灯的光芒,她依旧看到那血是红中带黑的,隐隐透出一丝诡异感。 她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大天领头者击杀第一波黑衣人的时候都是促使敌人一刀致命的。 ------题外话------ 今天是520,妞们520哦,爱你们! 105 再度受袭 刀上有毒? 这个念头在南宛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朝前趑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白和一青左右扶住她。 “南小姐,你怎么了?”小白看出点不对来,“这血怎么止不住?没有割破大动脉应该不会流不止……” “我得马上去趟医院。”南宛毫不犹豫地叫过姜斐然要离开。 姜斐然担心她伤势,留下阿狼督办和大天的事宜后遂先送南宛去了医院,随身另带了两个下属。 南宛在路上便有些精神不济,等到了医院头一垂,彻底晕了过去。 姜斐然大惊,抱起她就往急诊室冲。 小白四人紧跟其后。 医生检查后发现南宛的伤口并无异样,只是注入了一点令人昏睡的洋金花。 南宛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 姜斐然等人松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天就要亮了,故几个人在医院病房里稍事休息了一会儿。 至凌晨四点四十分,阿狼打电话给姜斐然称他们歼灭了大部分敌人,逃脱了几个。 姜斐然听了让阿狼派人在东京和神户两地进行防御和搜索。 一青休息了一会儿给皇信发了消息,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不必担心。 小白在一名姜族下属的护送下再一次返回郑家,处理了郑家昨晚留下的狼藉状况后又向回来的郑瑜说了一声南宛有事出去了。 等所有的后事都清理完,南宛才醒了过来。 彼时清晨六时许,天光大亮。 病房里只守着姜斐然一个人,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正对着窗户削苹果。 天光映着他的皮肤很白很白,垂下的眼睫纤长乌黑,眼睛微微一动,睫毛便像沾了雨露似的刷过一道晶光。 总是孱弱病态的男人,此刻竟透出一种格外健朗的清和感。 他削苹果削得很认真,完全没察觉到病床上的人已经转醒过来。 南宛盯着他看了很久,眼里渐渐浮起泪光。 不是他。 一直在她梦里反复出现的白衣少年不是他。 她叹息着,感觉着,因为在她昏迷中再一次做到了那个梦。 不知道是不是她脖子流血了的缘故,她梦到了一场带着血腥味的杀戮。 好像谁杀了人,鲜血溅出来,染红了那袭白衣。 然后她惊醒过来,看到了姜斐然背对着她的那个白色背影。 很像,却并不是。 她收敛起心里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姜斐然听到她这小小的动静,削苹果的手一顿,猛地回首。 他对上一双乌黑清冷的眼睛。 “阿宛,你醒了?”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放,连忙坐到她床前,伸手便探她额头温度,“怎么样,你有没有舒服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宛摇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触摸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脖子,有些疑惑,“我没中毒?” 姜斐然轻笑,“傻瓜,怎么会中毒呢,你没有事,医生鉴定说你没事,你觉得头晕昏迷只是因为他给你抹了一些催眠药。” 他把她扶起来,倒了一杯水给她,“你先喝点水,等一下我叫人拿早饭给你,吃了早饭再吃点苹果。” 南宛依言喝了一口水,抬头见小白和一青不在,问:“其他人呢?都没事吧?” “没有事,都没有事,你的朋友我让他们休息去了,昨天大家都累坏了。” 南宛仔细瞧着姜斐然,看到他明亮眼睛底下的一抹乌青,“你没睡吗?” “睡了。”姜斐然笑得温暖,“你别担心我。” 南宛见他如此也不拆穿他,只问:“事情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你别担心。” “大天?” “是的,大天,真抱歉,阿宛。” 南宛沉默了一会儿,“姜斐然,不止是大天。” “什么意思?” “昨天袭击我的并不只有大天的人,还有另外一拨黑衣人,并且在大天之前潜入了我的房间想要杀了我。”南宛记得很清楚,昨晚一共来了两批人,“在我们和第一批人周旋到一半的时候大天才参与进来,他们先杀了第一批黑衣人,后面才开始要抓我们。而且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批人是想要直接杀了我,而大天的人是想活抓我。” 南宛说完,姜斐然皱起了眉头。 除了大天,还会有谁想要对南宛痛下杀手? 按理说,应该是没有别人了。 “那是些什么人,身上有些什么标志,阿宛你看清楚没有?” “不知道,完全没有办法推断,只是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亚洲面孔,身手很有技巧,但也不是很高明,像是被聘请来的杀手。” 姜斐然再度皱了一下眉,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南宛见他表情古怪,询问:“你知道是谁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会去查的,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他快速笑了一下,叫人送来早餐。 小白和一青也进来了,见南宛相安无事都松了一口气。 吃完早饭,南宛便带着一青兄妹回了一趟郑家和郑瑜道别,随后去了机场。 姜斐然派了两个人保护南宛,自己回了一趟姜府。 正好是下午,周氏端庄坐在客厅里等他。 见他安然回来,周氏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斐然,回来了,没事吧?” “我没事,阿宛也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心里叹了一声,伸手招呼姜斐然坐到自己身边,又叫佣人去把点心端上来。“我叫人给你做了一点玫瑰糕,还煮了一壶锡兰红茶,你坐下来吃点下午茶,休息一下。” “母亲。”姜斐然按住她的手仔细盯着她的脸。 他的母亲一直是一个优雅温和的人,虽然谈不上大慈大悲,但绝对是一个心怀善意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姜斐然一直都很尊敬她。 周氏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稍显不自然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母亲一直都很美。” “你这孩子……”突然听到一声夸赞,周氏禁不住低头笑了。 “在我心里一直都美丽的母亲,我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做一件丑陋的事情。” 姜斐然的眼神骤然一沉。 周氏面上的笑意僵住了,“斐然,你说什么?” “母亲从小就教导我我们虽然一直居住在日本,但我们从骨子里就是一个中国人,除了那残忍的家规,我们都要恪守作为一个中国人的美好品德。老子曾说,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这也是母亲教导给我的,对于亲朋友好友绝不背叛杀戮,就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般,我们绝不滥罚一个姜族门徒,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撑起了姜家的门楣和权力。”姜斐然的面色愈显苍白,眉间透出深深的倦怠,“但是为什么一向以善自律的母亲,要对一个无辜的女孩下手?” 从他在病房里听到南宛描述第一批黑衣杀手的模样后就开始怀疑自己母亲了,他终于也了解了为什么凌晨之时他和周氏说完话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周氏大半夜衣装整齐,完全不像刚从床上起来,这是第一点。 周氏听到他说要去救遇难的南宛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问他南宛来了日本,而是坚决阻止他出去救援南宛,这是第二点。 以上两点足以说明周氏是一直都知道南宛来了日本的,而且似乎还和南宛接触过,还有,她雇佣了一批杀手准备杀了南宛。 得知这个结论的时候,姜斐然心里冰寒一片。 而周氏在短暂的惊愕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斐然,你果然是很爱阿宛。” 她叹息,不管她做多大的努力,软硬皆施,都没有用,她都阻止不了姜斐然爱南宛的决心。 “我知道阿宛,那个女孩子很可怜,但是她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好,好到可以让你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乃至生命?” 姜斐然苦笑:“母亲自己也爱过父亲,您能理解那种感情,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可是斐然啊,你要明白一点,阿宛并不喜欢你。” “儿子总不能把心挖出来不要了。” 一句话,叫周氏失了言。 这时候,佣人端着茶点上来。 母子俩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点心和红茶,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在爱情里,总有人自私,也总有人无条件付出一切。 爱过的人都知道,那是很无奈的事。 “斐然,真的没有办法娶其他的女孩吗?”周氏幽幽一叹,眼里透出一丝哀色,“哪怕连假装都不愿意吗?” “对不起,母亲。” 姜斐然朝她恭敬鞠了一躬,转身欲走。 “斐然!”周氏叫住他,嗓子忽然哽住了,“不坐下来一起喝下午茶吗?” 姜斐然垂眸,半晌没应,然后毅然走了,离开了姜宅。 另一边,南宛一行人打车去机场。 南宛三人一辆车,姜斐然派来的两个保镖一辆。 在即将到达机场的高速路上南宛乘坐的出租车忽然迎来两道枪击。 暗杀者是从另一侧的路面发射的攻击,距离并不太远,所以当第一颗子弹穿透右侧后车窗射入车里的时候爆发力极大。 车窗“哗啦”一声脆响,顿时裂开了一道雪花纹。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南宛心里一警觉,因而等三秒内子弹射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飞快扑倒了坐在自己身侧的小白。 子弹擦着她的头发直直射出了左侧车窗。 “不好,有枪击!”坐在副驾的一青反应迅速地叫了一声,登时从身上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枪,找准路上有嫌疑的车子连开两枪。 正是这一枪阻止了对方发射第三枪。 但是对方见刺杀计划失败,顿时不管不顾地调转车头往他们这边急速开过来,打算来个玉石俱焚把他们撞死在高速路上。 一青见情况有变连忙收了枪抢过主驾司机的方向盘使劲打转试图避过那辆疯了一样的黑色吉普赛车。 而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两个保镖见情况不对连忙掏枪对准吉普赛车射击。 尽管他们尽力抵挡来自敌方的恶意攻击,但高速路上车多危险,他们这么一闹不仅造成路段的堵塞和干扰,也致使南宛的出租车“砰”一声撞上路边的围栏。 没等车里人反应过来,那辆黑色吉普赛车就直直撞了上来。 南宛和小白用力抱住头部身子蜷缩在一起,一青和司机也撞上气囊,晕了一时片刻。 一时间,路面汽笛声不断,有人报了警,几个人下了车欲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吉普赛车里的三个人一不做二不休,抽了一刀一枪打算冲到路边边缘的出粗车里拽出里头的人捅个干干净净。 后头的一个保镖赶紧扑上前拦住了那三人,另一个保镖快速联系了姜斐然告知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情,然后也掏枪扑了上去。 路上的其他司机见有人当面演起了“枪战片”,顿时全都缩进车子里。 南宛和一青兄妹趁机从车里爬出来。 她站在路边缘往下望,这边都是高山荒岭,高速路连接着一个高架桥,因而从围栏边上往下看,高度起码有十米,大坡小坡草被植物旺盛,绿油油一片。 “这是回不了国了?”南宛心里忽然觉得疲惫起来。 这时候,姜斐然的两个保镖不敌对方三人,被相继捅了一刀。 一青见状就要对准他们开枪,奈何他们速度也很快,其中一人的枪管也已经对准了一青,另外两人也拔出了枪。 虽然南宛他们有三人,但对方都有枪,现在被他们拿枪一指,南宛三人相当于被他们逼到了角落里。 “不要动,举起手来!”拿枪与一青互指的那人冷声喝了一句。 小白见状想移到南宛跟前护住她,南宛却猛地拽住了她的手往后一仰。 她的速度很快,这一拽一仰快得让对方三人反应不过来, 等他们回过神来开枪,南宛已经拉着小白从高速路上跳了下去。 一青扣动扳机开了枪…… …… 等姜斐然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除了一辆被撞得失灵的出租车、一滩血迹、几颗子弹壳,还有两具保镖的尸体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南宛和一青兄妹失去了踪迹。 姜斐然心里急躁的同时又意识到日本已经不安全了。 大天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来,这四周有很多大天门徒在四处游荡并蓄机刺杀他们。 阿狼小心询问:“少爷,现在该怎么办?” “联系一下附近的交警站,查看一下事发的监控录像,一定要找到阿宛,还有,号令各部门主管,召开紧急会议。” * 南宛抱着小白从十米高的高速路上跳下来,虽然有植被和草木衬托着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但到底是女生,身上各处擦伤疼痛不已,南宛左脚扭了一下,有些发肿,而小白摔下来的时候正面撞到一块石头,右边一根肋骨撞断了,现在疼得走不动路。 南宛是一个医科生,知道肋骨断了不得了。 她先把小白扶进附近一个小树林里让她平躺着,检查她伤处,而后松了一口气,断掉的肋骨并没有戳进肺里。 小白忍住满身的疼痛,拉住南宛的衣袖很担心自己哥哥,“南小姐,我哥……” “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她摔下来的时候扭头看了,一青和他们同时开了枪,一青肩膀中了一枪,并没有致命,而他们没有抓到她并不会马上杀了一青。 因为如果他们要杀的话应该在解决掉那两个保镖的时候就马上开枪杀了他们,而不会一直等着让他们别动。 虽然她不明白大天老大的目的,但她清楚一点,对方一定是想活捉她。 “那,那就好。”小白略略安心了一些,但是转头看到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又着急起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们都伤着了,根本走不了多远,而且对方是看着她们摔在这个地方的,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一定马上会找过来的。 危急时刻,南宛显得很镇定,用手给小白擦了一下她头上的汗迹,“你别紧张,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国的,只是现在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南小姐?!” “我跳下来之前看了,这附近不远处是有人家的,我先把你送过去,然后我再出来把敌人引开,你趁机联系我小叔叔,我小叔叔是派了人过来的,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到神户机场了,你让他们来找你,你们再设法营救一青。” “不行,南小姐,你这样太危险了!”小白拉紧了南宛的手,“你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二白奉命保护你,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 “别说傻话,不管怎么样,你们都要活下来。”南宛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忍着脚踝上的伤痛一步步往有人家的方向走,“姜斐然肯定也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一定会派人找我们,所以我在引开敌人的时候说不定会遇上他们,不,应该说有很大几率遇上救援者,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题外话------ 下一章黎爷就出来了,可怜那个被雪藏了很久的美男子! 106 急中生智 南宛把受伤的小白送到不远处一户人家,然后用那户人家的手机给皇信派过来的人发了信息后,她先行离开了。 离开前她用一点药酒处理了一下脚上的扭伤,又拿了一把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工兵铲防身。 等她再一次跨进那个林子的时候天边夕阳已经坠下来了。 霞光透过树叶洒落树林,染了满世界的红。 南宛抬头看了看这个天色,莫名觉得有股熟悉感,好像她曾经也见过这么灿烂的夕阳和霞光。 这里的地段很宽阔,但缓坡很多,草势很长,南宛拖着一只伤脚深深浅浅踩在草坡上。 走了不过五分钟,四周便响起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南宛心知是追兵,面上虽缓和,但脚下已经加快了步骤。 从这边树林里的缓坡直上,是一个宽阔的视野很好的草地,草地尽头是一条掩映在矮树丛里的小路,路的尽头便是通往外边的高速公路的。 南宛的目标就是那个高速路口。 她一只脚虽然伤了,可跑的很快,动静也大,因而成功吸引了追兵。 等那些十人一队的黑衣人完全追上来,南宛已经跑出了树林来到了边缘的草地上。 来人将南宛团团围住。 这次的领头者是一个面上有一道刀疤的刀疤男,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南宛,有些疑心怎么只有一个人,但考虑到南宛是主要角色,所以也就不管另一个小角色去哪里了,手一挥就招呼下属上去抓人。 因为上面有命令说要抓活口,所以他没叫人直觉使枪,但那妞儿又有些功夫,所以扑上去的人都用了军刀。 南宛面对包围之势只是敛起眉来,冷静地摸出工兵铲拍了上去。 因为一只脚伤了,她以这只伤脚为中心点保持原地姿势不动,上半身随着手上的打斗动作四周挥舞。 但很快的她就发现这个方法不管用,两分钟之内她就落了下方。 她迫不得已动了脚,强忍着落地的痛意继续和对方周旋。 现在的情况就好比南宛这只小猫被十只大老鼠包围了,单打独斗他们或许不是她的对手,但他们一起上南宛绝对胜不了他们。 她只能一边抵抗他们的进攻一边朝后退。 “别反抗了。”刀疤男一直在外围注意她的打斗方式,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有些不稳的身躯,“你的脚受伤了,打斗很不方便,识相点,停下来,你我都轻松一些。” 南宛抿紧嘴唇,侧身避过一把斜刺里飞来的军刀,手里工兵铲一挥,击退一个黑衣人。 但同时身后一只手掌拍过来,她无暇顾及,被蓄力一掌拍得朝前一倾差点摔倒。 仅这一个空当,南宛便落了下风,数把从身侧刺过来的军刀逼得她无路可退,脚上的丝丝疼痛也让她突然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黑衣人架住了她,她被扣押在刀疤男跟前。 刀疤男一手托起她下巴,一手夺走她手里的工兵铲。 “小妞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脚一定痛得很厉害吧?” 南宛抬着眼睛直勾勾盯住他,“大天?” “不错。” “你们怎么能在日本立足?” 南宛和姜斐然一样,在接二连三的受到大天势力围攻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大天盘踞北美的加拿大,怎么会突然之间将势力渗透到亚洲的日本?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抓了你,我们就能交代了。” “那个被你们抓了的我的伙伴呢?”南宛心里惦念一青。 “那个男人?”刀疤男鄙夷一笑,“你觉得呢?” 见他如此,南宛安了心。 一青一定没死。 “你们老大要见我?”她突然微微一笑。 刀疤男见到她的笑容很奇怪,“你不怕吗?” 他们的帮主可不是一个好人。 南宛不答反问:“你们是因为姜宥然兄弟抓的我?为了报复姜斐然?” 薄黎虽然也从大天手里救走过她,但她和姜斐然的关系更明显,她以为他们抓她是为了威胁姜斐然。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大天追捕南宛就是为了对付姜斐然。 “你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的为好。”刀疤男拍了两下她的脸,带着她就往公路口走。 夕阳越来越往西斜,红光浓郁得仿佛染了血色,灿烈得叫南宛心头一跳。 她被带上一辆白色面包车,面包车沿着高速公路往回开了。 刀疤男没给南宛戴黑色头套,她可以很直观的看到车窗外沿路的风景。 下了高速公路后就往一条乡间小路开,南宛能明显感觉到她将要被带往一个大天在日本的根据地。 她心里很怀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怎么,现在害怕了?”刀疤男嘲笑,“老子还当你多大胆,不过也只是一个女人!” “你好像很看不起女人?” “难道不是吗?女人是一种弱势生物。” “是啊,女人是一种弱势生物,所以你是男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对不对?” 刀疤男噎了一声,转头瞪了她一眼。 “牙尖嘴利的,现在就让你过过嘴瘾,等一会儿到了地方,老子叫你哭出来!” 南宛嘲弄地勾起嘴角,“我拭目以待。” 日本乡间的小路并不好走,虽然很整洁,但路面很窄,三辆面包车一路过去都差点撞到人家的围墙或者树木。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远处城市中心的霓虹灯光闪亮了半边天,小路边的路灯却是昏黄昏黄,面包车的车前灯也较为暗淡,反倒衬得四周半明半暗愈加寂静诡异。 刀疤男频繁看时间,“这什么路,怎么还没到?到底有没有搞错啊!你个肥仔,会不会开车?到底有没有找对路?!” 南宛初来乍到这个地方,也不认路,加之天黑得快,她愈加失去了方向感。 而车子越开越偏,四周的黑暗程度也随之越来越浓,像是他们从灰色地带慢慢来到了黑暗地带。 南宛看到刀疤男越来越急躁,出声问道:“错过约定时间了?” “关你什么事!”刀疤男没好气,伸手打了开车的司机一下,“肥仔,你认识路吗?帮主说了是明和园,明和园明和园,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很宽阔的地方,可你看看,你开的这鬼地方怎么越来越窄越来越黑?” 果然是错过时间了,还找不到地儿了。 南宛朝四周望了一圈儿,果然是黑不溜秋,哪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好像来到了一个被黑暗笼罩的荒郊野岭。 开车的肥仔也很急,唯唯诺诺:“哥,哥,你别急,这天色太黑,距离城镇也太远了,所以所以我开慢了一点,但我觉得,觉得方向是没错的。” 其实肥仔自个儿都不确定这路到底有没有开对。 他是打头阵的,身后的两辆车一路跟着他,所以他也没法向后头的兄弟问路。 刀疤男心里憋着气儿,但也知道这天色不好,再抱怨也是没办法,只能收了身子靠在椅背上沉思。 “要不停一下问一下路?”南宛给他们出谋划策,“万一真开错路了怎么办?这人生气不熟的,又是大晚上的……” “嘿,你这妞儿听不懂老子的话吗?咱们的事关你屁事!你再喋喋不休老子把你嘴巴赌上!” 像他们这种人最不会怜香惜玉,刀疤男对着南宛一个瘦瘦弱弱的女生就像对着一个大老爷们似的。 南宛也不生气,甚至笑了一下:“别激动,不是我干扰你们清净,而是你们刚来这地儿你们不懂,日本是一个很崇尚神教道和佛道的国家,所以他们很崇尚鬼神,其中《明治妖记》、《百鬼夜行》等书里都记载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鬼神,尤其在大晚上的,很容易被人遇到。” 南宛说着朝前一指,“唉,你们看,前面是不是有一座桥,日本有一种妖怪叫做桥姬,是一些痴情女子的怨气所化,如果晚上有人过桥就会把人拖下水溺死……” 南宛本来就是说来唬人的,但刀疤男和开车的肥仔心里紧张,现在被南宛这么一吓,竟有些害怕了。 肥仔开车精神高度集中,就着车前灯朦胧的灯光朝前一看,突然看见了南宛口中的一座小石桥,当下吓得来了一个急刹车,口中连连怪叫:“有桥!哥,真的有桥啊!” 刀疤男也受到了惊吓,所以还没来得斥责肥仔大惊小怪就先抬头去看那座桥。 前方果真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石桥,四周乌漆墨黑,所以只能看到桥面的一个模糊轮廓。 “桥,桥……”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肥仔慌了:“怎么办?怎么办?” 还没考虑出应该怎么办,桥的对面忽然射过来两道黄色光芒,随即有一个模糊而细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肥仔吓得差点跳起来,“女鬼!女鬼!真的有女鬼啊,哥,你听到没有?有声音!” 刀疤男也听到了那个细微的声音,也看到了那两道黄色光芒。 他被这突然的情况吓得有些发怔,以至于后头的司机下车过来询问他们怎么停住不走的时候他竟然脑子一抽,回答道:“鬼,鬼……” 南宛忍不住笑起来,探头朝前看,那里是真的有一座桥,那光芒似乎是车辆的灯光,声音是汽车开动的声响。 “下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她朝刀疤男说:“你去看看。” 刀疤男恶狠狠瞪住她,转脸让肥仔下去查看前面是什么。 这会儿他也回过神来了,虽然对南宛口中的鬼神之说半信半疑,但考虑到自己手里的任务,不得不继续朝前开下去。 “肥仔,你过去看看前边是什么,能不能过去,实在过不去就去附近找个人问问咱们这是在哪儿,明和园怎么去。” “哥,哥……” “少废话,快给老子滚下去!”刀疤男踹了主驾椅背一脚,把肥仔赶下了车。 南宛的眼睛紧紧盯住前方的桥路。 这是她唯一一个逃跑的机会了。 她希望前面过来的车能救她。 而她确实也猜中了前面正过桥而来的正是一辆车子。 肥仔回来报告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哥,哥,是一辆车,那光是灯光,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是鬼神,对他们来说简直谢天谢地。 肥仔重新坐上车的时候对面过来的车辆已经开到了他们跟前,并且按起了喇叭。 因为路面窄,只能一次通过一辆车,所以前面的车子按喇叭想要叫刀疤男的车让一让。 “按喇叭,肥仔!”刀疤男吩咐,“然后赶紧下车拦住那车,问问去明和园的路该怎么走!” 肥仔得令,按了喇叭后就下了车。 前面过来的车子关掉了远光灯,肥仔走上前去。 而南宛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对面的那辆车里坐了不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捏了一下手掌,眼角余光瞥过刀疤男的脸,他无暇与她,眼神一直追随着肥仔问路的身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南宛不再有一丝犹豫地开了车门往地面扑滚而去。 等刀疤男反应过来已经抓不到她。 “该死的!” 他咒骂一声赶紧下了车,并招呼后面面包车里的同伴,“快,抓人,那妞儿逃跑了!” 一时间,车门顿开,数个黑衣人跳下了车朝南宛落地的方向扑去。 南宛虽然伤了一只脚,但逃命的速度很快。 “肥仔,肥仔,快拦人,抓人!”刀疤男一边往南宛冲一边朝前面问路的肥仔大叫。 肥仔闻声回头,还没动作,南宛已经大力撞开了他直接扑到那辆私家车的挡风玻璃上,一边拍着玻璃一边大叫:“救救我,救救我!” 同一时刻,刀疤男和肥仔一起扑了上来左右拽住了南宛的手臂。 “你这臭娘们--” 刀疤男的话骂到一半忽然硬生生顿住了。 因为在他们抓到南宛的一刹那面前的那辆车开了车门,两个穿笔挺黑西装的高大男人飞快下了车,两把黑黝黝的枪管正确无误地对准了他和肥仔的脑门。 刀疤男有一瞬间的傻眼,对方这俩夹路相逢的车主也是个混黑的? 在日本,一般人可是不能持枪的。 等他们的几个同伴赶过来,那两名黑西装男人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闷响,首先解决了他们。 血腥味一点一滴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开来。 刀疤男彻底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浓浓杀气。 惹上了一股不好惹的势力? 刀疤男抓紧了南宛的手臂,和肥仔一起慢慢拖过了南宛,同时一只手探向后腰。 冰凉坚硬的枪管倏地抵上了他的额头。 肥仔脑门上也零距离触上了一把手枪。 刀疤男难以置信,怎么就这一会儿等功夫他们就完全处于被动的下风了? 他的眼角余光稍稍朝地上一瞄,心里已经绝望,刚才被他一呼喊,后面两辆车里的人都跑了下来,因为要抓人,所以手上都没拿家伙,所以被那两个拿枪的黑西装男人抢占了先机一枪给崩没了。 虽然额头被抵上了枪管,但刀疤男还是不放开抓着南宛的手。 “阁下,阁下哪位好汉?”比起之前在车上听说到有鬼怪的事儿,他眼下还算沉着,“在下大天虎仔。” 没人回应他。 沉寂了几秒后,后车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朦胧而模糊的暗色里,那人的脸看不清楚,只是依稀辨别出他身上穿着黑色的简洁衬衣,头发理得很利落,身躯修长而高大,带着一身的压迫气息,仅仅是往虎仔和肥仔面前一站,他们便觉得敬畏。 他不说话,只是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呵。” 南宛听了眼睫一颤,猛地抬起了脸。 她仔仔细细看着那个隐在暗色里的男人,眼睛眨了一下,突然失言了。 “真是有意思,还没到地方,就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擦亮了一根木梗子。 微弱的火光里,南宛看到了他的脸。 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低垂的茶色桃花眼,左眉上横着的微龙疤痕,还有嘴角似笑非笑的带着嘲讽气息的弧度。 “薄黎……” 她刚一喊出他的名字,他手里的火柴就弹向了虎仔的右脸。 火柴上的火光像一线星火似的,“嗖”一声顺着风意稳稳落在了虎仔的脸上。 一丝的灼痛感让他啊一声叫了起来。 手上下意识一松,放开了南宛,往自己脸上摸。 “什么,什么,这是什么!”他捂住自己被火柴烧伤了一块的脸在原地又跳又叫。 持枪的黑西装男人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暗响。 死亡的声音直直回响在夜空里。 南宛朝前跌撞着扑去。 薄黎张开手臂一拦,将南宛拦腰抱起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南宛嗅到了他身上一贯的雅香味。 “薄黎?”她张开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薄黎,是你吗?” “是我,南宛。”薄黎抱着她站稳了,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仔细查看了她一番,见她无事又松了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南宛在日本出事的消息一传到他耳里他便坐不住了。 所以他带着一列精英小队连夜从北美飞到了日本神户。 107 梦魇重现 过来日本的时候薄黎还在考虑该怎么样联系到南宛,却没想到再次戏剧性地在路途中遇到了。 这是第二次了,古怪的重逢,像是命中注定。 薄黎带南宛上车,让下属收拾了大天门徒的尸体,又叫唯一存活的肥仔回去告诉他老大,南宛是他Marcus的女人,而非姜斐然的女友,他们胆敢追捕南宛,就要承担起来自天堂的敌对压力。 肥仔听了这话惊呆了,他们追了那么久,到头来竟发现这个女人是Marcus的,还无故加深了和天堂的宿怨。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坐在车里的南宛,薄黎冷冷扫了他一眼,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 神户一家五星级酒店里。 叶千眉坐在顶层套间的转椅上,怀里搂了一个衣装清凉的小美人。 他伸掌轻抚小美人的美背,语声却冰冷:“又失手了?这是第二次了。” 肥仔战战兢兢跪在他脚下,“帮主,是天堂,每次都遇到天堂,就像撞了邪一样,我们,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折损了九个弟兄!” “他们死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帮,帮主……我,我是给您传信儿……”肥仔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磕头,“都怪天堂那个Marcus,他他他,他存心与我们作对呢!” “不是咱们存心与他作对,而是咱们要抓的女人是他的人。”叶千眉转过脸来凝视地上不敢抬头的肥仔。 那是一张极其白净的脸,长眉细眼,高鼻薄唇,笑起来就像含着一丝寒气,让人从骨子里就觉得不寒而栗。 “Marcus的女人,啊,真是有意思。”他的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抚着小美人的背,小美人被他撩拨得娇喘连连,“既然是Marcus的女人,那我可还真不能硬抢来了,毕竟是Marcus啊,圈子里有名的天堂黑老大,当年可是以一人之力开辟了亚洲的一块土地,才有了今日的狼名。跟他为敌,啊,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怜肥仔听不懂帮主的意思,“帮,帮主的意思是……那个女人不要了?” 叶千眉转回头笑起来,“不要?我花费了那么多的力气想要吞并姜族,如今都已经在日本这片土地上了,你说我还能回头吗?”话锋一转,语气忽的变得冷冽起来,“那个女人不仅是姜斐然的心头宝,还是Marcus的女人,你不觉得这是一出很有意思的戏吗?哪怕和Marcus的天堂作对又如何?我会怕他吗?再说了,在加拿大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结下梁子了!” 肥仔总算明白过来到底要做什么了,他伏地不起,“请帮主下令!” 叶千眉勾起嘴角残忍一笑:“传我命令,召集各堂主召开狙杀会议。” * 薄黎在神户订了酒店,将南宛带过去后先叫人处理了一下她的脚伤,然后让她先睡一觉,他准备再处理点今天发生的事情。 南宛却不放心地拉住他,“薄黎,我有两个从小叔叔那里带过来的朋友,这次为了保护我,他们一个被大天抓走了,一个受了伤在一户居民家躺着,我要先跟小叔叔联系一下。” 薄黎依言递给她一部手机,她和皇信通了电话。 傍晚时候南宛的安排很有先见,小白如期和前来接应他们的皇家骑士联系上了,并被送到医院救治了,而一青也已经由皇信的人去救了。 南宛松了一口气,告诉皇信自己在薄黎这儿,让他别担心,最后问及姜斐然的情况。 她知道自己失踪的事一定反馈到姜斐然那里了,现在她安全了,她希望把自己平安的消息传递到姜斐然那里。 皇信道:“阿宛你放心,我会通知三少爷的,但是阿宛,你现在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给敌人了,他们一定会因为三少爷和黎爷而来抓你要挟他们,现在日本也已经不安全了,你必须尽快回到中国,你只有回了中国,我才能更好更彻底的保护你。” 皇信希望南宛能了解一个情况:现在黑道有一场仗要打,各部势力为了扩张和侵略已经全打起来了,涉黑的人全都敌友混乱,即便是互不干涉的天堂和姜族,即便他们中间夹了一个南宛,但是如果姜斐然和薄黎之间真的扯到了一点利益关系,他们也会马上打起来。 战火的硝烟已经从欧美逐渐转移到日本了。 南宛再继续留在日本已经不安全了。 “我知道,小叔叔。”南宛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很清楚,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薄黎这一边的势力,姜斐然那一边的,还有大天的,我牵扯进去只会更加混乱,只要能离开日本,我会尽快离开,尽快回国的。” 皇信没告诉南宛的是牵扯到这场利益大战里的黑势力还有意大利的黑手党、美国的克洛诺家族。 这已经是一盘盘综错杂的棋局了。 薄黎一直在床边静静听她讲电话,等她收了线才道:“要回国?” “是,小叔叔说这边已经不安全了。” “对,不安全了。”薄黎坐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顺势弹她一个暴栗,“怎么这么不小心扭到脚了?你想没想过如果每一次不是我恰好路过,你要怎么办?” “我想过。”南宛摸了一下被打痛的额角,笑得一脸天真,“如果我跑不掉就去见那个大天帮主,他总不会要杀了我。” “他会拿你威胁姜斐然。” “他跟姜斐然有仇?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威胁姜斐然?不就是他的两个哥哥逃到加拿大投靠了大天帮主?他总不会因为姜斐然的哥哥要和姜斐然作对?” 薄黎听了微微沉默,茶色眼睛定定瞧着南宛。 南宛被他看得有些发慌,“你看我干什么?” “南宛,你知道姜斐然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 “他杀了他那两个哥哥。” 南宛愣住,姜斐然真的杀了自己的手足? 薄黎见她眼里有怔忪的暗光一闪而过,他伸手按住她头顶,“姜宥然和姜岑然已经死了。” 南宛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心里一安。 “你知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吗?”薄黎继续告诉她,“因为他们必须要死,他们死了,姜斐然才能坐稳姜家家主的位置,还有守住门下万千门徒,这是他打下的江山,他要守住,就必须要杀戮,至于他和大天叶千眉的恩怨,其实哪里有什么恩怨呢,他们之间只有很纯粹的利益。姜斐然带领心腹亲赴加拿大追杀宥岑党是因为利益,那么叶千眉带领下属打入日本领土的势力也是因为利益,这一场仗,他们必须要打,只是叶千眉早早做好了准备,而姜斐然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南宛怔怔听着,头顶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了她眼里的一丝迷离。 薄黎微勾嘴唇,笑了一下,“其实你应该了解,你心里很明白,你经历过这种事情。” 他庆幸的一点是她在面对鲜血和杀戮的时候能够很淡定,也许是医科生的身份,又也许曾经经历过残忍的杀伐,所以她对于他人的死亡很适应。 这一点也是南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 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其实自己并不害怕这种残忍杀戮的场面,她甚至可以拿起手里的武器和人打斗。 正是因为没有注意到,她才没有崩溃神经。 “每一次征战都是一次重生。”薄黎伸手拥抱她,轻轻叹息,“和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一比,你就会发现关在高门里的勾心斗角是有多么简单和舒服。” 所以当他还是闵安的黎爷的时候他才会以一副纨绔嚣张的态度笑看那个故作深沉实则鸡飞狗跳的喧嚣尘世,因为这和他想要干的事情相比一切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像一个睥睨世界的王,轻视尘雾,却又在不经意间把南宛放在了心上。 当他对着大天的肥仔说出南宛是他的女人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自私的。 这并不是一种对心爱女人的占有欲和昭示权,更是他抛给南宛的一种负担。 他叫全世界有侵略欲的男人知道,这个叫南宛的女人是他最看重的人,如果想要报复他,唯有通过伤害南宛一个途径才能做到。 他大方的把自己的弱点呈现在世人面前。 他同时又残酷地把南宛放在了一个与他并肩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光荣又危险。 南宛没有任何的退路来逃避各路势力的觊觎和追杀。 他生,她也生。 他死,他也死。 * 南宛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明亮的午后,她带着一个白衣少年穿过被炙烤得火热的青石板小街,一人一盒装得满满的冰镇乌梅,边走边沿着街边的小店铺慢慢散步。 她巧笑倩兮地和少年说着那熟悉的对话: “唉,阿黎,你要走了吗?” “玩够了,当然要回去。” “就这样回闵安了?” “不,先去这里的东临街见个朋友,我朋友说好要等我一起回去。” “东临街啊,在最东边,要穿过大半个西庄镇呢。不过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行啊,阿宛,把我带过去,多给你点报酬。” “好啊好啊。” 转过街角的时候,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忽然冲了过来撞到了她,并顺走了她那个装着五百块钱的小布包。 她惊叫着追了上去,白衣少年跟在她身后一直喊她的名字。 “阿宛,阿宛。” 风很暖,又很热,又似乎有一点凉寒。 像狂流似的呼啦一下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往后张望,看到少年白色衬衣衣角飘扬在风里。 她张着双手朝他喊:“阿黎,阿黎。” 然后他们追到了一个野草森森的宽阔草地上,沾了一身的树叶子。 偷钱的黑衣中年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头目露凶光地瞪着他们,“还追我?你们不要命了吗?!” “叔叔,你把钱还给我,我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 “找死!” 男人忽然从腰后掏出一把锋利匕首,朝南宛一指,想要吓唬她离开,“你再跟过来老子一刀捅了你!” 南宛一心惦念自己的钱,不由分说就要扑过去,阿黎从后面蹿出来拉住了南宛的手臂。 “阿宛,别过去,危险!” “可是,阿黎,我的钱,五百块哪!” “我帮你拿回来,你往后站。” 少年英勇的阿黎只身挡在了她面前,一脸的无所畏惧。 南宛仰头,只看到他干净得像天山冰雪的白衬衣,衬衣一角在微风里微微飘动。 风依旧很暖,又很热,又似乎有一点凉寒。 依旧像狂流似的呼啦一下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一次,她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 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肩头已经在流血,是那把寒光森森的匕首插在她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所导致的伤口。 而那个偷钱的男人躺在地上,心脏处破了一个洞,往外流的鲜血几乎染红了他一身。 她发慌地转头看向阿黎。 阿黎右眉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淌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随意用手一抹,轻轻抱住害怕得不住颤抖的她。 他说:“傻子,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她颤着嗓音问:“什么?是什么?你告诉我!” “睡一觉。”他说:“睡一觉,再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该承担的我会承担,该受罪的我会受罪。你只要在我的庇护下好好的,活下去。” …… …… 南宛猛地惊醒过来,从床上一坐而起。 做恶梦了,她又做那个噩梦了。 锁骨下方的位置隐隐作痛,她一手按住那个地方,一手扶住了额头。 头很痛。 一阵一阵的痛。 为什么会痛?为什么会突然做起这个梦魇? 因为薄黎在她睡觉前说:“每一次征战都是一次重生。和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一比,你就会发现关在高门里的勾心斗角是有多么简单和舒服。” 征战,重生,死亡,恐惧。 这四个词一遍遍回响在她脑海里。 薄黎的下属击毙大天势力的场面也一直在她脑海里重复。 加之白天太过疲劳,她一觉下去竟然发了梦魇。 但是这一次的梦魇她记得很清楚,清楚得就像那一段梦境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梦里的白衣少年是……薄黎? 这么一想,她的脑子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她捂住脑袋禁不住呻吟出声。 窗帘子被外头的风一吹,掀开了一个角。 一丝光亮透进房间。 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南宛转头一看,那是外头路灯的光亮,却格外的白,像是……手术灯的光芒……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从心里觉得害怕起来。 再一看时间,凌晨四点,才四点罢了。 薄黎杀了人,杀了人…… 闵安盛传的这个流言一直深刻映在她脑子里。 她再一次捂住抽痛的脑袋,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走进走廊,走廊头顶的白色灯光刺得南宛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突然记起来好像很多年前她也在迷茫的状态下走过这样一条布满了白色灯光的走廊。 那时候,有一个人牵引着她往前走,然后她躺在一张手术床上,有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和脸,然后还有一个很轻柔很舒服的声音引导着她。 那个声音一遍遍说:“薄黎杀人了,薄黎杀人了,你很害怕,但是你闭上了眼睛,你开始进入睡眠,你感受到头顶有阳光洒落,你觉得身体很暖和,你觉得很舒服,这个时候你睁开了眼睛,你看到一块绿色的草地,还有一条干净古老的青石小街……” 南宛记起来了,是这样没错,那个声音诱导着她让她忘记了那一段在西庄的记忆,还忘记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她跌跌撞撞没有目的的朝前走,但是又很清楚应该在哪一个房间门口止步。 那个门口站着四个黑衣人,他们见到她微微俯首做礼,然后进去报告给里面的男人。 里头的人应允了,她才被放了进去。 宽大的套房里坐了不止薄黎一个人。 另外有四个南宛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坐在薄黎对面,见到她进来,他们都站了起来告退了。 薄黎依旧穿着那身黑衬衣,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沙发椅上,微微伏着修长身躯,双手交叉稳稳摆放在自己膝上,面色不变地看定南宛的脸。 头顶的灯光很明亮,让南宛眼里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薄黎。” 薄黎察觉到她面色的不正常,“南宛,现在才四点,你怎么醒了?做恶梦了?” 她穿着白色的睡袍,身躯有些僵硬,站在距离他三尺见远的地方不动。 “我做了一个噩梦,所以睡不着了,想和你说些话。” “你说。”薄黎身姿保持不变,眼神淡然,嘴唇却是轻轻勾了一下。“做什么噩梦了?脸色很差。” “梦到了一些往事。”南宛回想起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垂下眼睫笑了一笑,“还梦到了你。” 薄黎仔细观察她的面部表情,眉峰挑了一下,交叉于膝前的手指也动了一下,“梦到我什么了?” “其实一直都梦到你,薄黎,只是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那就是你,我甚至还很傻的以为梦里一直出现的白衣少年就是姜斐然。”南宛嘴边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我突然记起初见姜斐然的那时候,他穿着白衬衣,衬衣一角在我眼前飘飞,我觉得那个身姿很熟悉,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你,所以……所以才有了那一段很朦胧的青葱暗恋期。” ------题外话------ 猜猜看南宛到底有没有记起来以前的事情?再猜猜看薄黎当年到底有没有杀人? 美人们还不肯冒泡吗?可怜一直单机的箬水…… 108 记忆苏醒 因为姜斐然穿着白衬衣,少年温软,因而让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南宛脑海里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不曾去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如果说在姜斐然离去的一年内对他还有一点念想,那么去年当她遇到薄黎的那一刻开始,她心里对姜斐然的思念已经慢慢瓦解了。 那时候姜斐然在西庄突然出现,南宛只有惊没有喜。 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自己潜意识里对薄黎的喜欢。 原本以为那种感情是由浅入深的,却不曾想那份爱早已深入骨髓。 她眼里含了泪水,怔怔看着薄黎。 薄黎不动声色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两人一坐一站,四目相对,南宛没从他眼神里看到别的情绪,薄黎却从她眼神里看到了隐忍的痛意。 她死死忍着就要爆发的情绪,一字一顿问:“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八年前在西庄,你有没有见过我?还有,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她的眼睛紧紧盯住薄黎的脸,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但是他沉默,抿唇沉默。 南宛静等了片刻,他突然直起身靠上沙发椅的后背,轻轻吁出一口气。 “南宛,一定要知道吗?那么久远的事。” “但你不能否认那是我的记忆!谁也没有资格把它从我脑海里消除!”南宛厉色。 “你都这么说了,第一个问题还需要我回答你吗?” “我要听你亲口承认,八年前,你的的确确见过我!我脑子里残存的那些有关一个白衣少年的碎片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南宛突然激烈了神色,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你告诉我,别撒谎,你到底见没见过我?” “南宛,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薄黎很倦怠地叹了一口气,“是,八年前我的确在西庄见过你。” 是的,八年前,他少年,见过尚且幼稚的女孩南宛。 他雇她当地陪导游,她很称职地陪他走遍了西庄的景点。 少女阿宛,像一道很浅的影子,映满了飞花般的灿烂刻在了他心里。 “薄黎……”南宛蓦地红了眼圈,“那么你回答我,八年前是你杀了人吗?”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也不应该再问我。” 薄黎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顿时聚拢起一道凝长的阴影,覆盖了南宛的人。 南宛凝了眼,“回答我,到底是还不是?” “是。”薄黎没有一丝犹豫和回避地回答她,“八年前,我在西庄杀了人。”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草地上像颜料似的洒出来的血,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的体内所蕴含的液体颜色那般鲜艳,鲜艳得仿佛要颠覆他的世界。 也就是从那一刻才发现,人的性命脆弱到不堪一击。 “如你所见的那样,你也或许从没有真正意识到,我就是一个杀人犯。” 杀人犯的薄黎,微微弯了嘴唇向南宛微笑,那笑容像八年前一样,微微矜贵,微微骄傲,又透出暖暖的温柔之色。 少年薄黎,好人薄黎。 南宛在他灿烂到无与伦比的笑容里泪如雨下。 她哭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站在他面前,像个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哭得痛彻心扉。 “阿黎……阿黎……” 她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朝他伸开手。 薄黎拉住她的手拽她入怀,低头吻在她额头,“傻子。” “你才傻,阿黎你才傻,傻子,傻子……”南宛埋头在他胸前,泪湿满襟,“明明杀了人的不是你,而是我!阿黎,我才是那个杀人犯啊,当年杀了人的是我!是我!” 她全都记起来了,那段可怕的记忆,让她全身止不住颤抖。 她从薄黎怀里抬起头来,睁着双眼看着自己洁净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错杀过一个人。 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杀人犯。 杀了人的是她啊,是她啊! 她怎么会让薄黎替她担起了这份责任? 她哭泣着往后退,举在眼前的双手一颤一抖。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我才是杀人犯,当年被所有人唾弃指责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薄黎与她在闵安三德村的车子里初见的时候他乍一听到她的名字他的神色会那么古怪。 他推她,踹她,骂她,都是应该的! 她让他背负了那么难堪的罪名,他心里又怎么能没有一点怨恨? 所以他才会把她从沈家抢过来,并一遍遍告诉她,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是一个坏人,她都要一直坚信他是一个好人。 是啊,对南宛而言,薄黎救赎了她的人生,他怎么能不是一个好人? 全世界都可以背叛他,独独曾经被他善待过的南宛不可以,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南宛记起了全部,一想起去年那些和薄黎在一起时的点滴往事,心脏又痛得好像被人紧紧拽住了。 “对不起,阿黎,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八年来我想不起这些事,我全忘记了,我不知道,对不起,阿黎,对不起!” 她一步步往后倒退,直至身子抵上了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薄黎站在沙发椅前,身形不动,静静看着南宛痛哭到失态。 他看得出来,突然得知了一切真相的南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她心里苦闷又疼痛,面对他的时候她又深深愧疚。 她一直哭,用手捂住心脏部位,哭得不能自己。 “我,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罪人……”她抽泣着说话,“好像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梦,突然梦到自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一个不能被原谅的杀人犯,我,我恨我自己……” 她的神情里尽是脆弱,无助。 薄黎眼里显出一丝不忍。 他想象过无数次她得知真相时的表情,却没有一种会是像现在这样让她自责到几欲崩溃。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这段话曾经是南宛在他失落时告诉他的,现在他同样告诉给她。 “你的记忆是你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把它夺走,我却让沐无花消去了你的这段记忆,我很抱歉。”他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托起她满面泪意的脸,认真凝视她漆黑而迷蒙的眼睛,“但是我很庆幸,在我保护下的你成长得这么好,有一颗善良而坚韧的心,也有一个踌躇满志的愿望,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里一直记得我。” 所以他背负了她的罪恶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是假如当年传出杀人的是她,那么以她那时候的家世,无疑会毁掉她后半生的命运。 当时的薄黎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看到那个抢钱的男人倒下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护阿宛不受伤害。 所以他毅然成了一个“杀人犯”。 成为杀人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看清了鹿苑里一些肮脏的人和事。 所以南宛庆幸,他也庆幸。 “很多时候,你不得不佩服上帝的强大,他总是能把你耍得团团转,让你兜转一圈才发现你曾经距离地狱和天堂都那么近。”薄黎伸手拂过南宛的后脑勺,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但是阿宛啊,也有一些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命运,属于你我的命运,它很强大,我们反抗不了,就只能安然接受。但是接受了呢,你看看,我们现在过得都很好,不是吗?” 他轻拍她后背,语声柔得像天边的云团,“别哭,阿宛,千万别哭,你应该笑,笑我们还能在一起。”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遇不到南宛了,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只能在四十来岁的时候随便找了一个不爱的女人就此结婚生子度过余生。 而南宛伏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深深感动的同时突然想到八年前,她在西庄镇接待了薄黎的时候,他问她:“你父母呢?” 南宛回答:“我爸妈都在闵安市呢,爷爷奶奶说他们在那里住着大房子呢!” “为什么不接你过去?” “奶奶说时机还没到,过两年他们会接我回家的!” 十四岁的南宛说起自己那未曾谋面的父母总是一脸灿烂和期冀,却没想到多年后她终于被亲生父母接走的时候,自己会面临巨大的难堪和选择。 闵安市于她而言并不是个逍遥窟,而是一个大火坑。 多年以后,她也庆幸自己在那个最举步维艰的岁月里遇到了薄黎。 那个曾经暖如春阳的翩翩少年,即便在七年后变成了冷酷狂霸的毒舌黎爷,却依然成为了她唯一的救赎。 也许这就是命运,属于她和薄黎两个人之间的命运。 * 外头的天还是黑色的。 薄黎坐在床边,南宛坐于他身后,伸手褪下他身上的黑色衬衣。 一片布满深浅疤痕的男人脊背赤裸呈现在她眼前。 薄黎的皮肤是很好的,白皙又洁净,可是独独背后这一面,像一块被摔裂了无数道碎痕的美玉,崎岖满布,触手粗糙。 南宛的眼泪又浮起在眼眶,“阿黎,疼吗?” “现在自然是不疼了。”薄黎重新将衣服穿上,回头瞧着她,“你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是薄首长下手狠。” 南宛心里更难过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我说了,我是一个男人,该背的责任我自己背,与你无关。” “傻子。”南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吐出这个词,“你才是一个傻子。” “当年是太傻了。” 薄黎自嘲一笑,傻到差点被赵云芝陷害。 他伸出两指触到她锁骨下方的位置,“我记得当时你这里也受伤了。” 当年那个歹人太厉害,他们两个联起手来竟然也打不过他。 薄黎伤了眉头,南宛伤了肩膀。 “要是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让你担这份罪。”南宛心疼地伸臂抱住他。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替另外一个人担下杀人的罪责。 一个人,又得有多大的忍耐才能受得住两次毒辣的鞭打。 面对世俗苛刻厌恶的眼光,他依然仰头挺胸笑看这个世界,虽然笑里多了一份狂狞和残暴,可他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的好人。 从少不更事的薄家太子爷到雷厉风行的闵安黎爷,再到黑道残酷狠辣的天堂老大,薄黎这一路走得多么艰辛? 南宛心酸的同时又无比骄傲,这个神一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相识了整整八年的未婚夫。 她的男人啊,她这辈子都放不开他了。 “傻子。”薄黎轻笑一声,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他还是会选择替她担下这份罪。 *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薄黎告诉南宛他会亲自护送她回国。 南宛很惊讶,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大事。 薄黎嗤笑:“什么大事儿,除了你之外都是小事儿。” 他昨晚找人深夜开会就是为了布置一个计划。 他已经和大天结了梁子,大天一定会仇恨天堂,因而会派人袭击他的部下。 但是日本这一仗他一定会打,所以他会继续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和姜斐然合作--对他而言,现在没有完全的朋友,只有纯粹的利益,利益决定盟友。 南宛心知自己留下来只会拖累他,便也什么都没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只是考虑到日本还有姜斐然的存在,故提醒道:“据我所知,大天势力不容小觑,你现在和他为敌,姜斐然也与他为敌,而看大天的态势,好像要在日本扩张一样,势力已经完全渗透进来了,所以如果现在你和姜斐然各自为战的话情况会不利于你们,倒不如你们暂且联起手来,等他日灭了大天,你们两方再做打算。” 南宛的这招计薄黎也想到了,他正打算这么做,毕竟目前先灭了大天是他的首要之举。 “没看出来,你还有点脑子。”薄黎赞许地笑了一声,转身招呼下属启程。 走之前,薄黎承诺会还给她一个完好无缺的一青,另外把小白也送回了国。 这次离开,南宛没再找小姨道别,她想着,反正以后还会回来的。 这次回国很顺利。 飞机降落闵安国际机场,薄黎带着南宛坐上一辆由平四开来的车。 平四这大半年来都跟着徐玄明在金沙和三德村度假村做事,此次听说黎爷要回来,立马请缨要去接机。 现在真的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黎爷,他一个大男人眼里竟有了泪意。 在主驾上开车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盯住后车座的薄黎。 薄黎注意到他那异样的注视,忍不住踹了主驾座位一脚,“看什么看,老子没缺胳膊断腿的,你那什么眼神儿?!” 昔日黎爷的嚣张霸气劲儿一点都没变。 平四觉得久违,忍不住笑了,“是是是,爷。” 南宛也笑,薄黎的这些兄弟一个个的都很忠诚。 “玄明呢?”薄黎问。 “徐爷在金沙处理事务,听说爷和南小姐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说晚上要叫了弟兄们给您办洗尘宴。” “办什么,改天吧,今晚我回去薄家。” 他回闵安了,虽然是送南宛回来的,但到了自个儿家门口,好歹要回去见一眼自己的妈。 这半年来,李恒宜可没少念着他。 他没坐牢这事儿,就薄国阳一个人知道--当初他所有人都瞒了,但他知道肯定瞒不过薄国阳,薄国阳比谁都精明。 所以当初他才会那么决绝地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平四,我回来这事儿先别对人说,时机还不到。”他叮嘱平四。 除了自个儿的弟兄,这满城的百姓都还以为他薄黎在监狱里蹲着呢。 “爷,您放心,我们办事,绝对安全着。”平四一脸忠诚。 车子在鹿苑门口停了下来。 平四对薄黎道:“爷,这时候鹿苑里都没什么人,您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熟人。哦,对了,去年年底,沈家老爷子也去世了。” 薄黎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南宛却抬起了头。 她还记得沈爷爷,那位老人家是一个书法爱好者,曾经在她去沈家相亲的时候带她看过他珍藏的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书千字文。 沈爷爷去年年底就去世了,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进去吧。”薄黎挥了一下手。 平四将车稳稳开进了鹿苑,又开进了阔别大半年之久的薄宅。 透过车窗,南宛看到薄家院子里的景致都不曾变过。 繁花硕果,掩映绿枝,似乎依旧繁荣华丽。 李婶听到汽车的声音从主宅里走了出来,见到停在院子里的那一辆有些陌生的黑车,有些惊讶。 “是谁?”她站在门廊前远远发问。 南宛听到声音先开门下车。 人一露出来,与李婶的眼神对视,李婶呆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两下眼睛,“少,少,少奶奶?!” “李婶。”南宛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李婶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在薄家见到了离开了大半年的少奶奶南宛。 “真的,真的是……少奶奶!”她惊呼一声,连忙跑上前来,又惊又喜:“少奶奶,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109 薄家生事 “我从国外回来,所以来看看妈。” 有薄黎陪着意义就不一样,南宛也不用面临太多尴尬。 李婶倒是很吃惊,一边又很高兴,“少奶奶可算是回来一趟了,这大半年来家里就只有夫人一个人,夫人天天念叨你们。” 她依旧习惯性叫南宛为少奶奶。 南宛欣然接受,“妈在吗?” “在呢在呢,夫人在。”李婶说着就要请进南宛,又瞧到那辆安安静静停着的车辆,往车子里头张望,“车里面还有人吗?” 未等南宛说话,车门开了。 薄黎下车。 黑衣,黑发,茶色桃花眼,仅一眼就让李婶惊呼出声。 “少少少……少爷?!这是少爷?!” 李婶惊愕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南宛连忙扶住她。 “李婶,你别怕,这是阿黎。” “怎么,怎么是少爷?少爷不是……” 李婶泪眼失声。 薄黎勾起薄唇轻笑,狂狞又轻佻的表情不曾变过,“怎么着,不认识了?” 带着浓重鼻息的声音,确是薄黎无疑。 李婶难以置信,却是捂住嘴巴红了眼圈,“少爷,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家少爷不是被关进了监狱服役? 这才大半年呢,怎么会被释放出来? 李婶愣愣看看薄黎,又愣愣看看南宛。 南宛道:“说来话长,趁着今天鹿苑没人,我们看看妈就走,先进去吧。” 李婶听了惊醒过来,一抹眼睛急忙把他们请进了客厅。 她走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成双成对的背影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心酸又欣慰。 她家的少爷自小就是夫人的心头宝,直到二十二岁之前都活得顺风顺水,偏偏那两起莫名其妙的杀人案几乎毁掉了他们少爷。 去年下半年到现在,薄家就没一天快活过。 首长亲自断绝了和少爷的关系,夫人在刚开始那一个月天天以泪洗面,薄家就跟笼罩了阴影似的沉闷沉闷。 隔壁两家平日里看着和和善善的,可遇了事比谁都绝情,尤其是穆家的那对母子,把丁瑶瑶迎进了门,那丁瑶瑶先前在薄家受过委屈,这会儿天天来薄家冷嘲热讽,差点没把李恒宜给气死。 李恒宜真的是不开心,天天想念她的宝贝儿子,偶尔也会想一想离开薄家的南宛,其实她一直觉得当年那事儿有些不对头,但薄国阳只字不提,所有人都只字不提,李恒宜就算想问也无处问起,因而心里憋得慌,脾气便也暴躁许多,见什么都不顺眼。 这会儿,她正坐在客厅里翻阅杂志,南宛和薄黎进去的时候她头也不抬并一脸不耐烦地唤李婶:“李婶,你去哪里了?不是叫你去看看外头是不是有人来了,怎么去那么久?” “怎么着,就这么一会会儿功夫就生气了?太后您的脾气见长。”一个带着浓重鼻息的声音接了她的话。 李恒宜愣住。 猛地抬头,当她看到跟前站着的薄黎和南宛,整个人都呆住了。 “妈。”南宛笑着唤了一声,“我们回来了。” 李恒宜手里的杂志“啪”一声滑落在地。 “阿黎!” “妈,好久不见。”薄黎挑起那道横着微龙疤痕的眉毛,手指齐眉飞出,给了李恒宜一个眯眼飞吻。 李恒宜顿时从沙发上跳起来,扑上前一把抱住了薄黎。 她一个劲儿地摸他后背、后颈、头发,最后手指触动他的脸,她眉头一皱,眼泪掉下来。 “你这死孩子,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和你父亲闹翻?阿黎,你知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妈心里的难受?你们父子两是想把我逼疯才罢休是吗?” 她初见他出现在自己眼前,除了震惊之外只有满心的辛酸难过,还有一丝恐惧。 她恐惧她现在看到的儿子是假的,她害怕这一切不过只是她午后的一个美梦,当她眼睛一睁他就又消失不见了。 这半年来她不是没有去见过他,可是每一次都被他拒见,她那个时候心里恨啊,恨不得不认这个没良心的儿子了,可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舍得?她如何舍得? 所以她只能怨自己,怨薄国阳,恨赵云芝。 “你这死孩子,你知不知道妈的心里都快痛死了!这半年来,妈哪一天睡过安稳日子?妈心里头……痛啊!” 李恒宜摸着薄黎的脸不住掉眼泪,看得李婶也来了泪意。 南宛心里头叹息,这大半年,最难过的莫过于李恒宜这个做母亲的了,难为她一切都还被瞒在鼓里。 薄黎锒铛入狱对李恒宜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如今薄黎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也是对她的一个大“打击”。 “先别哭,妈,别哭。”薄黎伸手抱住李恒宜,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慰,“没事儿,您看儿子,没事儿,哭啥?” “你这么害你妈,你还不许你妈哭一会儿?” 李恒宜又哭又笑,伸手轻锤他一下,回过头看到站在一边的南宛,终于问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于薄黎出狱的事儿她固然很高兴,但是这也很不和常理,更何况当初可是薄黎自个儿强行解除和南宛的婚约,可现在他们怎么会一起来到她面前? 李恒宜再次深刻意识到,当初赵矜自杀那事儿有一个谜团。 对于李恒宜的疑惑,薄黎解释得很简单:“当初我并不是去坐牢,而是假借坐牢的事去了国外做一桩生意。” “所以你是一直在骗妈?”李恒宜难以置信极了,目光落到南宛身上,“阿宛,你也跟着他一块儿瞒着我?” “不是,妈,我也是刚知道阿黎的事儿。” “妈,南宛她不知道。”薄黎摆摆手,“您别这样看南宛,我连她一块儿骗了,你们谁也没告诉。” 李恒宜有些生气,“你这死孩子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假的,你怎么不跟妈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在闵安算是彻底的毁了?你知不知道外头那些人都在怎么说你吗?你忍得,我告诉你,我忍不得!” 一说起这事儿,李恒宜就气得不得了,伸手朝外头一指,愤愤不平:“尤其隔壁那一家,穆流娶进了丁瑶瑶,那个姓丁的女人倒好,整天仗着自己是穆流的媳妇儿,来我门前奚落我,跟狗皮贴药似的赶都赶不走!你不知道有多气人!” “您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薄黎拉下她的手指,拥着她坐下沙发,“隔壁那家,我迟早不会叫他好过的。” 他这次肯回薄家,除了送南宛回来之外,还有就是为了探一探沈穆两家的底。 他要除去他们。 “阿黎。”李恒宜脑子转得快,再度回想起当初薄黎被赶出家门时的种种事迹,怀疑道:“当初那事儿,你没坐牢,你爸其实知道的吧?” 薄黎这次回答得实诚:“兴许是知道的,您也知道,薄首长为人精明。” 李恒宜听了沉下了脸,“你们全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当她那时候听说薄黎要坐牢的时候她哭得都要昏死过去了,就薄国阳一个人淡定得像什么事都没有,感情那时候薄国阳就已经看穿了一切,就她一个人傻,什么都被瞒在鼓里! 视线一转,她又看到南宛手上和薄黎手上的钻戒,心里一咯噔,“阿黎,阿宛,你们又在一起了?” “这不摆明着吗?”薄黎挑了挑眉。 李恒宜真的被气到了:“你们……” 薄黎连忙搂住她肩膀给她消气儿,“我和南宛也就最近重逢的,真没骗您,您别发脾气。” 李恒宜只得在他肩头打了一下,又拉过了南宛的手,不住抚摸南宛手上的戒指,“阿宛,既然阿黎又回来了,你……” “妈,我不能在这里多留,今天看过了你我就会走。”薄黎打断李恒宜的话,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我这次回来是过来办事的,而且我的事没多少人知道,隔壁那几家都还不清楚,所以我等一下就会走。” 李恒宜听了愣了一下,随即满脸失望。 “又要留下妈一个人?”她拉紧了薄黎和南宛的手,“阿宛,你也要走吗?” “南宛也得走,她也不能陪着妈。”薄黎很坚决。 南宛本身也有危险,一来薄家并不能很好的保护南宛,二来他也不想南宛把危险传递给李恒宜,所以他打算把南宛送到西庄皇家武馆,目前除了他自己,唯有皇家武馆值得他信任了。 南宛明白薄黎的意思,所以见李恒宜脸色不太好,故解释:“妈,等过段时间,我和阿黎两边都安顿好,我们就会回来陪着你,到时候我们都不会走了。” 此刻他们回薄家,主要是想给李恒宜一个安慰。 李恒宜见薄黎如此坚持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一定留下他们吃了个晚饭。 这事儿李恒宜连薄国阳在内都谁也没告诉,并让李婶也守口如瓶。 至此,李恒宜心里终于舒畅了,她的儿子没坐牢,她的儿子在外面过得好好地,她觉得一定是上帝善待了她。 吃过晚饭,薄黎便出去和徐玄明碰面了。 南宛留在薄家陪着李恒宜说了一会儿话。 至晚上九点,薄家外头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吵嚷声。 南宛转了头往外看,李恒宜面色不变,冷哼一声:“又是那个丁瑶瑶。” 李婶进来说:“夫人,少奶奶,是穆少夫人。” 穆少夫人。 南宛听着这个称呼,竟觉得很感慨。 昔日,丁瑶瑶还只是一个爱慕薄黎不得的在薄家受尽委屈的风尘里打滚的女人,如今,她成了把薄黎成功挤下去的穆家少爷的媳妇。 天差地别,犹如戏剧。 “李婶,把她赶走,别来我薄家门口撒泼!”李恒宜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也别惦念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家的骨肉,我确实是没什么好可怜的。” 南宛听了心里一惊,“妈,丁瑶瑶怀孕了?” “怀了好几个月了,也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媳妇。”李恒宜脸上尽是嫌弃,“这种女人,也只够配穆流了。” 南宛沉默,她还记得当初被丁瑶瑶自己撞掉的孩子。 这才一眨眼,丁瑶瑶又怀上了孩子,这可不算老天对她不薄? “夫人。”李婶回来禀报,“穆夫人也来了,护着穆少奶奶,说是有事与您谈谈。” 李恒宜霍的抬眼,眼底冰凉,“谈谈?她赵云芝有什么好与我谈的?薄国阳没怨她,可不代表我也心胸宽广不计较她伤害阿黎的往事!想跟我谈,门儿都没有!李婶,把她们统统都给我赶走!我不要见她们!” “妈,先等一下,云姨过来肯定是有事情的,我们就听听她要说什么。” “叫什么云姨,下次不准这么叫。”李恒宜听南宛尊称赵云芝一声云姨,心里就来气。 南宛不由得失笑:“是,妈,那我们先见一见她们吧,毕竟也是很久没见了。” 南宛心里没有李恒宜那样大的怨恨,所以她以一副平常心对待赵云芝。 赵云芝依旧和以前一样,美丽而温婉,像一个养在高门不谙世事的贵妇人。 她和怀了孕的丁瑶瑶一起进来薄家主宅,脸上带着笑容,款款而进。 这是她在陷害了薄黎后第一次进薄家的门,她知道李恒宜恨自己,所以她识相的从不踩李恒宜的雷区。 但是她再聪明再忍耐,也有沉不住气的那一刻。 丁瑶瑶就是气得她功力自破的因素。 丁瑶瑶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祸害,有她在一天,赵云芝永远都没法淡定下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纯还是蠢。 她是真的不喜欢丁瑶瑶这个媳妇,但是她不喜欢不管用,穆流喜欢,瞎了眼似的把她当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宠着,赵云芝是越看越生气。 今天她来找李恒宜,纯粹是为了丁瑶瑶的事儿。 丁瑶瑶怀孕已经六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略微有些不稳,得有人在旁边搀扶着,但赵云芝不管她,独自走在前头。 等到了薄家客厅,赵云芝还没说话,眼神先落在了陪着李恒宜坐在沙发上的南宛,她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阿,阿宛?!” 李恒宜瞥见赵云芝面上的惊诧,嘴角轻微一勾,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冷笑:“怎么,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令穆夫人惊讶的事情?” 南宛朝赵云芝点头微笑:“穆夫人。” 笑容完美得叫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赵云芝呆愣了片刻,眼神狐疑地在南宛身上转了一圈后,不动声色试探:“阿宛啊,真是叫云姨惊讶,我之前听说你出国去了,怎么回来了?” 没等南宛回答,大腹便便的丁瑶瑶几步冲了上来。 “南宛?又是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还没滚出鹿苑?!” 她在薄家见到南宛的吃惊程度绝对不下赵云芝。 赵云芝吃惊,是因为当初南宛和薄黎解除了婚约,南宛是为薄黎而存在的薄家,所以此刻在薄家突然见到南宛,赵云芝很怀疑薄黎是不是也……出现了?虽然这个猜测很荒谬--薄黎杀了人,他不可能逃脱得了法律的制裁。 而丁瑶瑶吃惊是因为嫉妒和怨恨,她一直都不喜欢南宛,因为南宛抢走了薄黎,所以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恶气。 当听说南宛被薄黎解除婚约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幸灾乐祸。 现在丁瑶瑶嫁给了穆流,虽然说并不是那么喜欢薄黎了,但薄黎毕竟是她曾经深爱了多年的人,她不可能说忘就忘的。 她那时候嫁给穆流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她怀上了穆流的孩子。 而穆流又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对她很好很好,好到完全不介意她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他从来都微笑着对待她,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这让她又感动又无奈。 她也知道赵云芝像当初的李恒宜一样看不起她不喜欢她,所以她有事没事故意到薄家门前撒撒泼,一方面让李恒宜不得安生,一方面又气气赵云芝。 而她的算盘也打得很好,这两个鹿苑最会算计的精明贵夫人同时被她气得差点晕死过去。 但是她从来没想到还会在薄家见到南宛。 南宛朝她一笑,她心里的怨气就像潮水似的全都涌上了心头。 所以她张口就骂了南宛。 南宛依旧笑着,一点都不生气。 倒是赵云芝皱起了眉头,“谁让你在别人家里大声嚷嚷的?有没有一点教养?!” 虽说她对李恒宜过去的儿媳妇南宛算不上太喜欢,但比起粗俗无知的丁瑶瑶来,她算是很喜欢南宛了。 丁瑶瑶哪管赵云芝的心情,指着南宛的鼻子张口继续骂:“你这个女人要不要一点脸面,当初可是被黎爷亲自赶出薄家的,你们可是解除了婚约的,这时候还赖在薄家干什么?!” “放肆!”李恒宜猛地站起身来砸了茶几上一盏茶杯,眼神冷漠:“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我薄家指着我儿媳骂人?依我看,你才是不要脸的那一个吧!” 李婶见李恒宜动怒,连忙上前拦住了正欲逼近南宛的丁瑶瑶,肃着面容:“穆少奶奶请自重,你再这样无礼,我们可要请你出去了!” 陈伯也闻声赶过来,立在一边等着李恒宜下吩咐就动手。 自打少爷出事那时候起,李恒宜很少在薄家这么动怒过了,看来这个穆家的少奶奶确实不太聪明。 110 她喜欢女人 客厅里气氛诡异而尴尬。 赵云芝嫌弃丁瑶瑶丢了自己的脸面,但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过于责备她,只能忍了一口气,对着李恒宜露出一个淡笑:“恒宜,你我姐妹一场,何必因为瑶瑶动怒呢,瑶瑶虽然性格直了一点,讲话也直了一些,但人也不坏,此刻肚子里又怀着孩子,难免脾气冲了一些,你何必跟她置气呢。” 她再怎么不喜欢丁瑶瑶,丁瑶瑶也还是她的儿媳,而南宛是李恒宜的前儿媳,虽说南宛曾经和薄家解除了婚约,可以前的情分还在,不然依照她对李恒宜的了解,李恒宜是绝对不会那么护着南宛。 “哼,姐妹一场?赵云芝,看来你是不记得去年发生的事情了。”李恒宜怎么肯买赵云芝的账,她巴不得扑上去生吞了赵云芝,“这么多年,我都拿你当自家姐妹对待着,可你呢,良心被狗吃了还是被狼叼了,竟然下得了那个狠心伤害我的儿子,我告诉你,姓赵的,我薄家不欠你穆家!” “妈,消消气。”南宛见李恒宜太过激动,上前扶过她坐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别太生气了,小心气坏自己的身子,阿黎现在在外面,但您还有我呢。” 赵云芝听了挑眉一笑:“我倒是没看出来,阿宛,你和恒宜关系倒是好。” 李恒宜冷哼一声,不理会赵云芝。 丁瑶瑶冷笑:“黎爷不在,你和伯母关系再好有什么用!” “瑶瑶。”赵云芝喝了她一声,“怀着孩子怎么也这么多话,仔细把你伯母气着,本来就丢了一个儿子,你这样说,不成心气她吗?” 显而易见的暗讽。 李恒宜冷了眼神要反驳,南宛按住她肩膀,抬眼对着赵云芝的笑脸抿唇一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云芝笑得无懈可击,南宛也跟着她一块儿笑。 “云姨这话儿说得可不太对,阿黎好好活着呢,虽然暂时回不了家,可您始终都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阿黎现在的处境是由谁造成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姨很清楚,有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阿黎的坐牢,一个还活着,另一个却永远长埋地下,云姨真的觉得是您赢了而我妈输了吗?你要想明白,你的侄女永远都回不到你身边了,而我妈有很长的机会来等着阿黎回到她身边。”南宛沉寂一笑,“云姨你是赢了,可你也输了。” 尽管赵云芝不止一次地安慰自己赵矜是为了赵家而战的,但是她不口否认,她对付薄黎的方法太残忍,代价也太惨重。 面对兄长的责问的时候,赵云芝内疚过。 但这份内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在她心里一点点被瓦解了。 如今南宛无比清晰地揭露了她心底的深刻愧疚。 她白了脸色,半晌说不上一句话来反驳。 李恒宜终于也静下了心,冷冷道:“阿宛说得不错,你的侄女死了,而我的儿子还活着,说到底,并不是你赢了,而是你输了。” 赵云芝抿紧了嘴唇,她真的输了吗? 她摇摇头,她怎么会输呢?输了的是薄家,薄黎都进监狱了,他们薄家人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她可是毁掉了他们的命根子啊! “我看你们是疯了吧!” “她们就是疯了,妈,她们疯了!”丁瑶瑶抢上前骂道:“我们何必跟两个疯子多费口舌!” 丁瑶瑶趁着赵云芝恍惚的空当,上前两步便要重新拽住南宛。 李婶眼疾手快往前一拦。 丁瑶瑶被李婶隔得往后一退,因为脚上穿着五厘米高的鞋子,这么一退之下脚步不稳,竟趑趄了一下往后跌倒。 她一声惊叫,把赵云芝惊醒过来。 “瑶瑶,小心肚子!”她连忙伸手往丁瑶瑶后腰一拦,才险险扶住了她。 丁瑶瑶也吓出一身冷汗。 等站稳了身躯扶住圆滚滚的肚皮摸了两下,才长吁一口气。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虽然她并不是很爱穆流,可肚子里怀的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做母亲的哪能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赵云芝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怒上心头,禁不住当场呵斥:“肚子都这么大了,还穿什么高跟鞋?你是想摔死我的孙子吗?!” 南宛眼神落在丁瑶瑶的高跟鞋上,感到有些好笑,去年她自称怀上薄黎的孩子的时候也是喜欢肆无忌惮穿着高跟鞋。 不管是何时何地,丁瑶瑶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准妈妈。 李恒宜也还记得当初丁瑶瑶在自己家养胎的事,禁不住嘲讽一笑:“本就做不成什么名门少奶奶,也不知道是从那个窑子里摸爬打滚上来的,何苦非要攀上高枝做一只涂满颜料的假凤凰?赵云芝,不是我没提醒你,你这个儿媳啊行为不检点,她的孩子可不一定就是你的孙子。” 赵云芝脸色难看了一些,也冷了口气:“多亏你操心我家的事,见我家要抱孙子了眼红了不是,你有空就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的事情,等你那个宝贝儿子出了监狱,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想抱上孙子,再等个五年八年吧!” 李恒宜和赵云芝这个名流贵妇做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以说是从小就接受名流思想和礼仪的,但南宛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不管多高贵的女人,要是一言不合冲突了利益,也是咄咄逼人得很叫人可怕。 这嘴皮子上的话一刀一刀的戳尽双方的心窝。 李恒宜和赵云芝瞪了一会儿眼,忽然不怒反笑:“是啊是啊,我们家比不得你们家,你们家病急乱投医,什么媳妇都敢招上门,我们家可是宁缺毋滥。门在那儿,走好不送。” 她朝门口一指,抬高了下巴,下了逐客令。 李恒宜完全没必要再和赵云芝磨嘴皮子,她的儿子现在在外面过得好好的,她和赵云芝这个死了亲侄女的恶毒女人置什么气呢。 再说了,赵云芝还有一个丁瑶瑶这样只会惹是生非的愚蠢儿媳妇,她也不怕没人气她。 一想开,李恒宜笑眯眯让李婶赶人了。 赵云芝果然气得脸都绿了,离开薄家的时候眼神往南宛身上一瞥,南宛正捧了一杯茶给李恒宜解气。 她突然看到了南宛左手上的钻戒。 那枚戒指……很眼熟。 直到走出薄家,她才猛然记起那枚戒指就是当初她和薄黎订婚时候的订婚戒。 那枚婚戒不是早在他们解除婚约的时候就摘下了吗?为什么现在南宛的手上还有那枚戒指? 赵云芝疑惑了。 丁瑶瑶见她杵在前边不走,忍不住催促道:“妈,你干什么呢,走啊,我们回去,被这薄家气都气死了!” 赵云芝听她一抱怨,心里便来了气,转身见到她的大肚子,那股气又憋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让她心里硌得慌。 “我告诉你,瑶瑶,以后少给我惹事,管好你的嘴巴和肚子!”她厉声警告,“还有,把高跟鞋都给我扔了!” 若不是穆渊对丁瑶瑶维护得紧,她真恨不得把这个愚蠢的女人赶出穆家。 * 薄黎回来的事除了个别人之外没人知道。 南宛在薄家留了一宿之后就离开鹿苑去了一趟三德村度假村。 度假村落成得很成功,规模虽然不是特别大,但胜在精美独特,地理位置也好,交通方便,所以自打度假村建成,客流量很大。 度假村边上那栋“宛苑”别墅是当初薄黎为南宛建造的,属于私人场所。 宛苑四周都有围墙圈起来,大门口另外设置了一些高科技防盗设备,从庭院到客厅也开启了十二个摄像监控器,二十小时无死角监控附近的环境。 薄黎之所以在这栋别墅上花费了如此大的精力和经济投入主要是因为这地方的地下两层仓库里藏着大批非法枪支弹药。 说白了,这栋宛苑,包括那个大范围内的度假村,都是薄黎用来掩护自己交易的幌子。 但是外人却盛传着一个与之完全不相符的美丽传说:“昔日闵安黎爷花尽心思讨好未婚妻,砸重金在度假村旁建造一座送给未婚妻的私人府邸‘宛苑’。” 南宛也只听说过这个美丽传闻。 以至于她在度假村对面遥遥看向这座“宛苑”的时候心里有一点点小骄傲。 陈骆从度假村内走出来,亲自带着南宛参观了一圈人来人往的繁闹度假村,最后才请她去了那座私人府邸宛苑。 为了让这个昔日的“少奶奶”高兴高兴,陈骆还拍起了马屁:“南小姐您看,这座宛苑就是当年爷建来送给您的,您看这个名称,宛苑宛苑,是用您的名字命名的,可见当初我们爷对您的喜爱。” 南宛忍不住笑:“让你家爷厚爱了。” 刷卡进到宛苑内部,并且经历了三道红外线扫描,南宛咋舌:“这么严密?” “南小姐,这是因为爷要保护您的安危,爷不在,您如果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话会很危险。” 宛苑屋子里的摆设却很平常,远远没有外部来得慎密严谨,相反,这个屋子里处处透出一股平常人家家居的温馨和干净感。 南宛喜欢白色,所以客厅里的装饰以米白为主色调,一色干净剔透。 此时正午,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得南宛身上暖洋洋的。 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从她这个位置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庭院里繁硕的花树,景致明显修剪过,很是错落有致。 她对陈骆道:“我自己随便走走看看,你不用跟着我,去忙吧。” 陈骆应了一声离开了。 南宛沿着大理石旋转楼梯往二楼走。 这栋别墅是三层,二楼是卧室,三楼有一个书房,也有两个小房间,房间里摆放着很多毛绒玩具,像是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看得南宛很好奇。 南宛有点好笑:“难道这是专门给糖糖准备的?” 但是没有床啊,糖糖要睡哪里? 南宛不理解,伸手抓起一个长耳朵的越狱兔玩了一下。 “小嫂子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一个爽朗的男人声音忽然响起在她身后。 南宛吓了一跳,回头,笑了:“徐先生。” 徐玄明摆摆手,“小嫂子不用那么客气,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 “你怎么来了?阿黎呢?” “他的身份不方便大白天见人,所以他现在在金沙呢,顺便处理一些事务。” 五月底的天气,徐玄明就穿起了黑T和肥大的休闲短裤,一如既往的休闲。 “小嫂子,我过来是应了阿黎的要求先陪你在这地方逛逛,等晚上带你到金沙去。”徐玄明说着,用手挠了一下头,显得有些为难,“还有一件事,我想跟小嫂子谈谈,不知道小嫂子有时间没有?” “什么事?”南宛放下手里的越狱兔,又朝这满屋子的玩具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屋子和娃娃用来干什么?是谁布置的?” “很奇怪吧,小嫂子,是阿黎亲自布置的,这栋别墅几乎是他自己设计的,这里的一副画,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是按照他的要求摆放的。还有这些娃娃,也是他要求的。” “为什么?” 南宛很惊讶,没想到这栋房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薄黎亲自动手设计的。 这个屋子布局整体偏素雅温馨,是不是代表薄黎的内心其实是很安详宁静的呢? “我不知道,问过阿黎,阿黎没有说。”徐玄明猜测,“可能……他是在为他以后做打算。” “以后?” “是的,以后。” 每个人到了一定年岁都会有一些冲动的幻想。 薄黎今年三十岁了,他潜意识里会想有一个家,有一个孩子,所以徐玄明觉得这两个装满了毛绒玩具的房间是薄黎为他以后的孩子准备的。 虽然说准备的有点早了,可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其实薄黎这个男人很可爱。 徐玄明嘴边露出一点笑容,请南宛下楼说话。 南宛摸到厨房先给徐玄明冲泡了一杯茶,然后才坐下来和他说话:“现在可以了,玄明,你说,有什么事?” “是关于我表妹小繁的。”徐玄明握住了那杯热茶,他想露出一个笑容来,但是一说起表妹叶繁,他就笑不出来了。“身为小繁的表哥,我很了解她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叶繁,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但是小嫂子从来没觉得小繁有哪些地方很奇怪吗?” “什么?”南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徐玄明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住了南宛的眼睛,“小繁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 不是朋友的喜欢?南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徐玄明急了:“两个女生之间不是只有朋友间的那种喜欢,还能有什么喜欢呢?” “你,你是说……” 恋人间的喜欢?南宛愣住了。 徐玄明见她似有领悟,严肃地点了点头,“小嫂子,小繁喜欢你。” 南宛的脑子里炸开了一个雷。 她从来没想过叶繁会是一个同性恋,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叶繁用另外的一种感情喜欢着。 她瞪目结舌,“你在开玩笑吧?” 徐玄明严肃:“我是认真的,小嫂子,小繁喜欢你。” 本来身为叶繁的亲表哥,徐玄明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表妹会喜欢女人! 前两天叶繁喝醉酒,回到徐家后一直抱着个酒瓶子神情失落。 徐玄明从没见她这样过,还以为她在外头谈恋爱被人甩了,甚至还开玩笑打击她:“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小繁,失恋了啦?” 叶繁竟然点了点头,“是,我失恋了……” 她的语声轻浮,倒头躺倒在沙发上。 徐玄明很诧异,过去拍她的脸,“怎么回事啊,我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繁怎么会失恋?说,是哪一个不长眼的男人,竟然敢嫌弃我家小繁,表哥帮你去揍他一顿!” 叶繁却闭着眼睛苦笑,“男人……男人……要真是男人,那可就好了,我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什么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徐玄明当时还以为她喝醉酒说胡话呢,“你要喜欢的不是男人,难不成还是一个女人?” “就是,就是女人!就是女人!”叶繁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嚷嚷起来,满脸的愤恨,“就是女人,老娘他妈就是喜欢女人了,怎么着了,你看不起啊,你看不起啊,异性恋了不起啊,同性恋不成啊?!” 她扯着嗓子朝他大声吼了一通。 徐玄明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半天没反应过来。 最后哆哆嗦嗦伸着手去摸她额头,“小繁,小繁,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你丫的才喝醉了呢!我知道你是徐玄明,走开,我没醉!”叶繁掀开徐玄明的手站起身来就砸碎了一个酒瓶子,一边四处转圈发酒疯一边大骂:“老娘就喜欢女人,怎么了,怎么了!他娘的南宛,南小宛,勾走了老娘的魂儿,还敢跟薄黎那个杀千刀的勾搭在一块儿!薄黎那家伙,从小就爱和我争,现在连女人都要和我抢!我真是上辈子欠他了!次奥!” 111 做交易 叶繁喝醉了胡乱说话,因而口不择言,听得徐玄明一愣一愣。 但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徐玄明相信这是叶繁的真心话。 徐玄明惊愕过后皱起眉头,觉得事态隐隐有一些严重。 而叶繁发完酒疯之后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徐玄明再以此试探她的话,再也套不出什么来。 尽管如此,徐玄明将此事深深记在了心里。 所以现在他硬着头皮来找南宛说这件事。 南宛显然也没想到叶繁会是一个同性恋,半晌没能接受。 徐玄明道:“小繁父母是生意人,从小就国内国外两地飞,小繁从小就是被她爸爸放在我家照顾,所以她是跟着我一起在闵安的机关大院里长大的,所以也从小认识阿黎他们。但是……我一直以为她虽然性情顽劣了一点,但她还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我万万没料到她是一个……” 同性恋。 徐玄明一直以为虽然叶繁缺少父母的疼爱,但是一个有着健全心理的孩子。 “如果……如果……就算,就算她是一个同性恋。”徐玄明有些语无伦次了,“小嫂子,就算小繁是一个同性恋吧,我也不是什么特别封建的人,她要真的喜欢别的女孩,我也就认了,可她怎么偏偏喜欢你呢?” 南宛可是阿黎的女人啊,小繁怎么喜欢上她了呢? 这注定是一种爱而不得的感情。 就连徐玄明都觉得苦恼。 “我不知道,玄明,我真的不知道。”南宛伸手扶额,同样苦恼困惑,“我不知道叶繁怎么会……喜欢我,我一直以为她拿我当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是了,她见过叶繁亲吻别的女孩子,从她认识叶繁起就一直见她出没在同性之间,从没见她和男生有过瓜葛。 也难怪,叶繁会对她和薄黎的事那么上心。 她还问过她薄黎到底哪里好,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 是了,那是因为叶繁在介意,但南宛从没察觉过。 “怎么办?”她迷茫了,“现在要怎么办?” “你害怕吗?”徐玄明问。 南宛苦笑:“我只是心疼叶繁。” 她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叶繁的感情,她喜欢薄黎,所以肯定是无法接受叶繁的感情的。 “我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叶繁?” “我也在想,你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小繁。”徐玄明轻叹一口气,“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找你来说这件事主要是想让你提个醒,我觉得,为了小繁好,也为了你好,你们最近还是别见面了为好。以我不专业的角度看,我得先把她送到别的地方让她待一会儿,我觉得时间久了,她大概会……不那么喜欢你了。” 说出这个主意来的时候其实徐玄明自己都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实行。 一份感情真的能够因为时间和地域原因而渐渐淡忘吗? 谁都知道,不太可能。 “她不会做傻事吧?”南宛突然想到赵矜自杀的事,担心起叶繁来,“她……没事吧?” “这个不会,你放心,小繁的个性我明白,她不会做自杀这种傻事的。”徐玄明一脸郑重,“小嫂子以后面对小繁的时候心里有个数吧。” 南宛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徐玄明稍微放了一点心,“麻烦小嫂子了,还有这个事不要和阿黎说。” 阿黎和小繁一直是水火不容,现在小繁喜欢阿黎的媳妇儿,阿黎知道了保不准要对小繁做什么,他可不想这两人起什么冲突。 南宛知道他的心思,点头应了。 徐玄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他随后带着南宛在度假村附近逛了一圈,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亲自开车送南宛去金沙。 因为薄黎的身份敏感,所以他白天就待在金沙顶层的私人套间里。 徐玄明带着南宛进金沙大堂,准备直接进vip电梯到达顶层,一个人突然从身后冲过来直接拉住了南宛的胳膊。 “阿宛!阿宛!你是阿宛!” 那声音又惊又喜,抓住南宛的力道很大,拽得她被迫回了身。 入目,竟是南媛化着精致妆容的脸。 “阿宛,真的是你!”她面上浮出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不用分说先给了南宛一个拥抱,“太好了,阿宛你真的回来闵安了!” 一旁的徐玄明看得很是莫名其妙,他认得这位漂亮而成熟的小姐是南家的大小姐,可他也记得南家大小姐和南宛关系不太好,怎么这会儿南媛见到南宛会跟好得不得了的姐妹似的? “阿宛,我发给你的邮件收到了吗?”南媛一手紧紧拽住南宛,一手拉了一下自己的短裙裙摆,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口气里的急迫还是很明显:“阿宛,我们家真的真的是没办法了,过不了多久御町鬼束和杨卿的那件官司就要开庭了,如果在那之前我不能想办法说服御町鬼束撤诉的话,我们家也会被卷入进去!阿宛,我们南家会就此完蛋的!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话说的大声,徐玄明听到了,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冷笑,御町鬼束和杨家的事情他知道,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场商业战争,而杨家乃至南家都被御町集团吃得死死的。 杨南两家注定要输。 “南媛,你别这样。”南宛拉开她的手,“你的这件事,我很抱歉我不能帮忙,我人微言轻,真的无法……” “不,阿宛,你可以的!你忘了上次我们在酒店电梯里遇到的那位先生,你的小叔叔,我记得他能在御町鬼束面前说上话的,阿宛,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 南媛的手又缠上去,拉住了南宛的手,南宛挣脱不了,只能无奈道:“很抱歉,我的小叔叔也不能完全帮到你们,你也知道御町先生的本事。” “阿宛!”南媛绝望大喊,“不会的,阿宛你一定会帮我们的,我是你姐姐啊!你怎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 这些日子,她四处应酬游说,那些大商客一听说是和御町财团有关的,全都变了脸色回绝她。 好像这些老板都不约而同受到了御町财团的威胁似的,竟一个个的都不肯帮他们。 南媛连日来受到的冷待和委屈在听到南宛拒绝了她的请求后开始爆发,她拉住南宛的手眼泪流下来。 “我们曾经是一家人,你真的不愿意帮帮我们吗?”她哭着把眼神转到徐玄明身上,她认得这是金沙的老板之一徐爷,她见南宛和他在一起就知道她当初在鹿苑积累下的人脉并没有流失,她除了惊讶还有艳羡。 徐玄明见她望过来,摊一摊手,“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先生……” “唉,你别对着我哭,哭也没用,好了好了,别哭啦,小嫂子,这边请,我们快走吧。” 徐玄明以防南媛再度缠上来,说话的同时朝对面服务台招了一下手,服务台的小姐连忙叫来了王经理。 王经理很快过来,见是徐爷连忙弯着腰凑上前,“徐爷,您怎么来了?” “老王,这位南小姐情绪可能不太好,你帮着安慰一下。” 徐玄明丢了一个眼色给王经理,王经理领悟,连忙躬身请南媛坐到一边。 南媛哪肯走,“阿宛,你是成心不帮我们南家了是吗?” 南宛沉默。 南媛一抹泪,咬牙,继续打亲情牌:“阿宛,你之前和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怎么能不帮我的忙?” 不怪她现在死缠烂打,她如今为了家族什么脸皮都不要了。 徐玄明直接揽过南宛就走,“南小姐,小嫂子我要借走一下,您请便。” 两人快速进了电梯,南媛急急大喊,却被王经理拦了下来。 电梯直往上升,徐玄明看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提醒道:“小嫂子可千万别心软。” “什么?” “御町财团可不好惹,即便是阿黎,都不会明着和他作对,因为他的财势实在太大了,小嫂子要明白钱对一个集团来说有多重要,他有钱,就有了权和势,他随时都可以掐死一家像杨家南家这样的公司。” 徐玄明这么说除了是想让南宛了解一下御町财团有多么可怕外,还有一点是为薄黎考虑的。 因为御町鬼束把南家也拖下水是受了薄黎的唆使。 御町鬼束本来只想对付杨家,但薄黎却想灭了南家。 所以如果南宛现在想帮南家,等于和薄黎作对。 徐玄明不想让薄黎为难,便这样告诫南宛。 南宛沉默了一下,“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和南家的关系?” 所有人只知道她和南家不和,却不知道她并不是南家的孩子。 “也可以这么说吧,小嫂子,对于一些人,明哲保身最重要。” 南家当初对南宛很过分,所以他觉得南宛完全可以不用考虑南家的现状。 毕竟当初南宛还是被南家屡次赶出家门的。 “我也不是那么恨南家。”南宛讲实话。 当年南母在机场哭着跪下来求她救救南媛的时候,她心里就没有了怨恨。 所有人,所有事,都是有因果可循的。 南宛只怪自己没有父母,认错了父母。 “我不帮南家,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帮他们。”电梯门打开,南宛走了出去,“如果我有能力,我一定会帮,但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她不会求着薄黎或者小叔叔来帮助南家,因为她知道像御町鬼束那样的商人,必定是要以代价为报酬的。 “小嫂子,你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徐玄明赞了她一句。 顶层包间虽然是金沙内部老板的私人场地,但还是有些会以高价位卖给一些特别的贵客。 今晚便是有人包了一间场地,就在薄黎隔壁。 徐玄明带着南宛走过去,路过那一个包间,小声介绍:“其实,今晚御町鬼束就在这边,就这一间里坐着。” “南媛刚在大堂里出现,该不会就来找过御町鬼束?”南宛吃惊。 “这个谁知道呢。” 话一落,御町鬼束的包厢里就走出两个黑衣保镖。 黑衣保镖认识徐玄明,故和他颔首示礼。 徐玄明回应一个笑容,礼节性地回应一句:“御町先生玩得可好?” “先生很好,但是先生说想请徐爷过来一趟,先生有事要和您说。” 御町鬼束以前每次来金沙都会找木之长秀小聚,但前天木之长秀应了家族之约回了日本小住,御町鬼束找不见人,只好找徐玄明了。 说起来,徐玄明因为薄黎的关系而和御町鬼束打过一点交道,也算和御町鬼束认识。 所以他听保镖说御町鬼束想见自己,也不吃惊,但薄黎还在隔壁等着他带人赴约,便想叫南宛先过去薄黎那里。 御町鬼束的保镖也注意到了南宛,道:“这位小姐也可以随着徐爷一起进来。” 御町鬼束虽然比较难相处,但对人一向大方,并不介意客户谈生意时带着家属前往。 徐玄明知道保镖误会了南宛的身份,刚想解释,南宛率先开口:“好,我没问题。” 徐玄明诧异看住她,“你不是要去……” “没关系的,让他等一会儿吧。” 南宛笑笑,先进了御町鬼束的包间,徐玄明拦都拦不住,只好叫过一个人过去薄黎那边传了话。 御町鬼束坐在豪华大包间的鎏金大红软沙发上,身上穿着黑衬衣,人依旧像以前一样隐在一片昏暗里,让人瞧不清他的长相。 十个保镖呈两列排开在他两侧。 这阵势,一看就让人觉得压迫。 “御町先生。”南宛进去后先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御町鬼束懒洋洋应了一声,“谁?” “我是南宛,皇信的侄女,御町先生,我们以前见过的。” “哦,南宛?”御町鬼束自然记得这个名字,她既是皇信的侄女,又是南家的小女儿,这个身份可就很有趣了。 “过来我看看。”他抬起眼来仔细打量南宛的脸。 一看之下,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的眼睛细长而漆黑,像缠绕了迷蒙的雾气似的,让人看不真切,同时又寒意凛凛。 这么审视南宛,让南宛感受到了从背后生起的一缕寒气。 “这张脸……可真是有趣。”他的眼神蓦地转了残忍,“原来皇信的侄女长了这么一张叫人感兴趣的脸。” 之前在酒店里他戴着墨镜,光线也昏暗,看不真切南宛的脸。 现在他直观一看,竟意外发现这个女孩长得很像一个人。 “南宛,你姓南……”他自言自语,“姓南,父母是谁?南乾是你的谁……” 南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他很了解南家。 “御町先生,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一下。” “哦?什么事?”御町鬼束愈加感兴趣地托起了下巴,“小姑娘,你要和我说什么?” “听说您要和南家打官司,是真的吗?” 她说话的时候,徐玄明正从门口进来,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拉过南宛道:“御町先生,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御町鬼束懒得理他,眼神径自落在南宛身上,“你要说什么?哦,是想为南家求情?我就说呢,你是南家出来的,怎么会不顾自己家的安危。说实话,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我很喜欢你,可是……南家真的不能放过哦。” 他笑得有一点漫不经心,也有一点冷漠,又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南宛很是捉摸不透。 “小嫂子。”徐玄明偷偷向南宛使了一个警告的眼色。 “哎呀,对了。”御町鬼束忽然拍了一下双手,“南小姐不是信少主的侄女吗?怎么这会儿又和徐爷在一起?南小姐认识的人可真多,而且个个都很厉害。” 御町鬼束这话可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好奇起南宛的身份。 她看着好像是南家的女儿,他却几乎没听说过南家还有一个二女儿,更神奇的是这个南宛还是皇信的小侄女,现在又和金沙的徐爷亲密走在一块。 哈,她到底是谁? 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很像那一位。 御町鬼束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样吧,不如我们之间做一笔交易,要是你赢了,我就答应你的请求,放过南家,你看怎么样?” “御町先生!”徐玄明急了,“您当初可是……” 他当初可是和阿黎做了约定的。 御町鬼束朝他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徐爷您放心。” 言下之意,他并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放过南家。 所以他是想耍耍南宛。 徐玄明明白过来后也还是觉得不妥,“御町先生,南宛是我的一个重要贵客。” 她是薄黎的媳妇,可不是贵客? 他要是敢让御町鬼束耍着南宛玩,他还要不要活了? “贵客?”御町鬼束玩味一笑,“原来她不是您的家属?” “我可不敢做她的家属,御町先生,您最好也别和她做交易了。” “那我很好奇,这位南小姐到底是怎么样一位贵客,让金沙老板的您都不敢让她为难?”御町鬼束眯起了眼睛,徐玄明显而易见的维护让他越来越好奇南宛的身份。 112 老狐狸 “我和金沙的几位老板有私交。”南宛不动声色地回答。 “哦,私交。”御町鬼束意味深长,“的确是私交甚好啊,我看你和徐爷关系不错,徐爷一直很护着你。” 南宛应承着笑,全然不顾徐玄明在一旁的干瞪眼,“不知道御町先生想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言下之意,她是愿意和御町鬼束做下这个交易了。 “很好,很干脆。”御町鬼束见她态度如此之明快,嘴边露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但是这件事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我想我需要私下里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人。” “御町先生!”徐玄明这下真的急了,“您不能和南宛做这个交易。” 御町鬼束不管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便有一个保镖上前来作势请出徐玄明。 徐玄明不肯走,态度坚硬了一些:“御町先生,请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记得的,徐爷,您就放心吧,只不过现在我要和南小姐谈一桩事情,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御町鬼束皮笑肉不笑,保镖强制性将徐玄明请了出去。 徐玄明一出门,马上进了隔壁套间找薄黎。 独自留在包间内的南宛面对沙发上气息压迫而冷漠的御町鬼束稳身不动。 “御町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吧,您的要求是?” “南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御町鬼束再次上下打量她。 她面容尖俏,漆黑眸子,薄唇抿得紧紧的,除了身上那一丝清冷外,真的像极了那个人。 “所以?”南宛问。 “所以你要跟我去一趟日本,南小姐。” “什么?” “要出趟远门,但很快的,回来后我就放过南家,你觉得怎么样?”御町鬼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南宛抿住唇,未言语。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个淡淡的笑声。 “呵。”带点沙哑鼻息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极其魅惑,也极其冷酷。 不等御町鬼束在里面应声,那门就自己从外面开了。 穿着黑色衬衣的薄黎带着平四走进来--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敢无视御町鬼束的压力兀自行使着自个儿派头的人。 他走进来后看也不看南宛,径自坐到御町鬼束身边。 “御町社长在此,怎么不找我玩玩?”他拿火柴点亮了一支烟,神色自若,“不仅不找我玩儿,还要独自和南宛做交易,御町社长是不想拿我当兄弟了吗?” 他转脸看向御町鬼束,御町鬼束的眼神透过缭绕而起的白色烟雾望不到薄黎真切的脸色。 但他隐约察觉到薄黎眉眼里透出的一丝寒气。 “怎么,黎爷也在这里呢,我可不知道。”他笑起来,有一些淡漠和慵懒,像一只老狐狸,“我看之前徐爷在,以为黎爷不在,您不是前段日子在国外?” “我回国之前去了一趟日本。”薄黎伸指夹住烟,转回脸看了一眼南宛。 南宛也定定瞧住他,她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 事实上,她是想和御町鬼束做这一笔交易的,因为她确实不想让南宛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也不想依靠薄黎或者小叔叔的权威来获取对南家的帮助。 思及此,她出声道:“御町先生,交易还谈不谈了?” 御町鬼束耸了一下肩,问薄黎:“黎爷的意思呢?” 他如此询问薄黎的意见,薄黎沉默。 烟雾遮住了他的神情。 南宛看不真切他的表情,等待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整件事里有哪里不太对劲。 薄黎又抽了一口烟,“我还是那句话,御町社长,你不能和南宛做交易。” “为什么?”御町鬼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能够和南小姐做交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是吗?为什么你和徐爷都不让我这么做,好像南小姐是一个特别了不得的人一样。这是为什么?黎爷,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一个理由,不然,我可不服气。” 他的语速很快,南宛一边听一边心里好奇,这个小日本的中文怎么说得那么好那么溜? “理由嘛。”薄黎扫了南宛一眼,夹住烟蒂抖落了两下烟灰,笑得深邃:“南宛是我的人,御町社长可还真动不得。” “哦?什么?黎爷的人?”御町鬼束着实愣了一下,“南小姐是黎爷的人?天哪,我没听错吧?” “我的人,御町社长可还真碰不得。” “原来如此,难怪徐爷也说动不得,南小姐是一位贵客,原来真的是一位贵客,竟是我看走了眼。” 御町鬼束反应也快,马上笑了起来和薄黎和解这一场尴尬。 薄黎终于勾唇笑了一下,“那么……” “人你可以带走,黎爷。” 御町鬼束丝毫不为难薄黎。 薄黎满意极了,碾灭了手里的烟蒂站起身来就要带着南宛出去。 南宛拉住了他的手杵在原地不动。 “阿黎。” “怎么?” “我要救南家。”南宛看着薄黎茶色的桃花眼,一字一顿告诉他,“我必须得和御町先生做这个交易。” 听闻她的这个决定,薄黎没有一丝惊讶。 “考虑好了?”他甚至笑了一下,眼神柔和极了。 “是。” “好啊。”薄黎伸臂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外面带。 南宛见他神色似乎松动,便也不再挣扎,跟着他往外走,入了隔壁的包间。 徐玄明正在里面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松了一口气。 “阿黎,没事吧?” “没事。”薄黎朝他挥了一下手。 徐玄明示意,先出去了。 薄黎坐下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南宛,“来,说说你的想法,你想怎么救南家?” “在说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南宛终于想明白刚才在御町鬼束的包间里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有一个地方不太对劲。 那个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薄黎和御町鬼束看起来太熟了,好像是一对做惯交易的老朋友,而且御町鬼束看到薄黎丝毫不觉得惊讶,正常来说,御町鬼束应该也知道闵安的黎爷坐了牢的,他突然看到薄黎出现在金沙,应该恨诧异。 可御町鬼束没有,相反的,他表现得很理所当然。 “你的事,御町先生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还有,你和御町鬼束做过交易?” “是,没错。” 薄黎点头承认,他和御町鬼束不仅做了一桩交易。 “他……为你在外的扩展提供过便利?”南宛又问。 “也没错。”薄黎笑眯眯,“那么好了,你来说说你想怎么跟御町鬼束做交易?” 南宛定定瞧着他,其实她在听到他的两个肯定回答的时候心里还有其他的问题,但是看到他一脸的温柔,她心里的疑问全都消了下去。 “只要不过分的,有求必应。” “南宛,你在答应和他做交易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我可以帮助你?”薄黎提出疑问,“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可以帮你的,只要你开口,我可以让御町鬼束放过南家。” “阿黎,你自己都说了,你和御町先生有交易在做,我如果那么让你干了,不是会很让你为难?” “就这样?” “就这样。”南宛很认真,“所以这件事我自己来,不会叫你们出手帮我。” 薄黎听了不置可否,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所以你的意思呢?” “既然你那么考虑了,那我不会拦着你。” “真的?” “真的。” 假的。 薄黎面对南宛微笑,转过身再次对着御町鬼束的时候面上已经换了一副冷酷表情。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并不抽,只慢慢看着它燃尽,然后才冷冷一笑:“别忘记我们的交易,御町社长。” “那我和你未婚妻……那位南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吧?” 薄黎点了一下头。 御町鬼束道:“那我就对你未婚妻不客气了。不过说真的,黎爷,你背后瞒着你未婚妻对你岳父一家狠下杀手,真的人道吗?” “人道?”薄黎嘲弄一笑,“杀人不眨眼的御町社长竟然和我谈人道,可真是稀奇啊。” “比起你来,我可真是不太残忍啊。” “彼此彼此。” “黎爷,我还是想知道,既然南家是你的亲家,为什么真的可以下狠手?” “那不是我岳父家,南乾夫妻不是南宛的亲生父母。” “哦?是这样?”御町鬼束今天第二次愣住了,“还有这种事,那你的未婚妻的亲生父母是谁?” “不知道。”薄黎将修长身躯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略显疲惫地揉了一下眉间,“如果不是因为南乾不是南宛的父亲,我也不会非得要追杀他们了。” 他们一家子欠了南宛一份仁义。 他当初在南家为南氏姐妹举办生日宴的时候就说过的,谁让南宛难堪了,他就让谁付出代价,那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御町鬼束惊讶地笑了,“你这样做,不怕你的未婚妻知道?” “这个您放心,我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我不会叫南宛知道的。” “黎爷,您可真是一个残酷而深情的男人。”御町鬼束忍不住赞了一句。 “那么你呢,御町社长,你要南宛去日本做什么?她刚从日本回来,而且现在的日本对南宛而言并不安全,所以我不同意让她这几天就去日本。” “因为我的父亲。” 御町鬼束的父亲御町翔,薄黎略有耳闻。 御町翔的妻子、御町鬼束的母亲小岛樱是木之长秀母亲的好友,所以薄黎对御町家族略有耳闻。 “您的父亲怎么了?” “我父亲其实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其实一个成功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这其实很正常。”御町鬼束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 薄黎从自己身上掏出火柴匣子,给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他的烟蒂。 御町鬼束看着他收回去的火柴,颇感稀奇,“恕我直言,黎爷,这年头可没多少人用火柴点烟了。” “这火柴定制的,高级香樟木,价格不菲。”薄黎不以为意,使火柴是他从小到大的一个习惯,他从来不用打火机。“继续说吧,御町社长。” “我父亲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特别有能耐,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御町鬼束抽了一口烟,神情变得有些倦怠,“这个女人真的很让我头疼,她是一个中国人,是一个住在日本的华裔,我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很好,我想这是她惯用的一种伎俩,专门勾引我父亲的,中国古代不是有一种妖怪叫做狐狸精嘛,我想这个中国女人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术迷住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不仅给她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还给她买了一栋价值不菲的别墅和一辆车子。而且我父亲还定期往她户头汇一笔大金额的钱财。我母亲很生气,我也很生气,其实如果只是那样也就算了,更可恨的是她隐约有一种要和我争家产的意思。” 御町鬼束吁出一口白色烟雾,看定薄黎,“黎爷,你懂吗,我有了一个隐患,所以我必须要除掉她。” “但是那和南宛有什么关系?”薄黎一针见血地问。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今天我发现,你的未婚妻和我父亲在外面的那个中国女人长得很像很像。” “只是相像罢了,不足为奇。” “不不不,刚才我仔细观察过了,您的未婚妻说话的神态都很像那个女人。”御町鬼束一本正经,“所以我需要您的未婚妻帮忙。” “帮什么忙?”薄黎冷笑,“只是长得相像罢了,能做什么?” “我想让您的未婚妻扮演那个女人女儿的角色。”御町鬼束道,“说起来确实是有点夸张,但是不论是从长相来看,还是从年龄来看,您的未婚妻都很适合做那个女人的女儿。因为当初我父亲看上那个女人,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个女人还是个处,您知道现在一个处有多值钱,所以如果那个女人其实是欺骗了我的父亲的话,我父亲是一定不会再相信她了。” 从古至今,“嫁祸”和“陷害”都是一招很好使的计。 只要让那个女人失去御町翔的信任和宠爱,那么御町鬼束就可以直接派人杀了她。 “你还要做假证?”薄黎嗤笑,“真是大动干戈。”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可以除掉那个女人,什么我都会干。” 御町鬼束想扳倒那个女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计谋,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黎爷,必须得接你未婚妻一用。” “借你也可以。”薄黎并不劝阻他的计划,“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在日本方面的商政界,极尽可能地打压大天势力。” 他绝对不能让大天在日本猖獗成势。 * 和御町鬼束谈妥了条件,薄黎就回隔壁告诉南宛她可以和御町鬼束做下这个交易。 薄黎笑眯眯的,南宛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怪异,也就答应了。 但是薄黎考虑到日本那边还有大天的势力,所以他想让她晚点再去日本。 毕竟也是刚回来。 但是南宛称南家的事不等人,她必须尽早解决。 薄黎想了一下,也同意了。 毕竟御町财团不同于姜族,御町是日本本土的大势力,通常黑白通吃,黑道都不敢招惹他。 而且有御町鬼束亲自坐镇,更是没人敢动他了。 所以南宛跟在御町鬼束身边薄黎是放心的。 御町鬼束告诉薄黎,他只要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解决一切问题,而且十天之内,他会让法院提前开庭受理他和杨南两家的经济案子。 到时候,只要薄黎再在暗中推波助澜一下,南家就会落得一个败北的下场,而杨家的杨卿会下马,杨至君会由御町鬼束亲自扶持上位。 一切都在薄黎和御町鬼束的计划里有规有矩的上演。 南宛在处理了国内的一些事情后于六月一日儿童节跟随御町鬼束一起坐上了前往日本东京的航班。 御町鬼束并没有具体告诉南宛她要做什么,只是让她跟随他的要求做事。 所以南宛并不知道她此次前往日本将要对付的人是谁。 南宛抵达东京的时候,再次收到南媛发来的一封求救邮件。 这一次,南宛终于有了自信和勇气回复她:“努力中,给我点时间,等回复。” 远在国内的南媛看到邮件回复,含泪松了一口气,转头告诉杨至君这个喜讯,杨至君却愣了一下。 “阿,阿宛怎么救?” 杨至君心虚,他暗地里接受了御町鬼束的提议,他答应用杨卿和南乾的前途来换取自己在杨家的地位,所以他对一心帮助自己的南媛有一丝歉意。 但是他没有办法,如果他不那么做,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所以哪怕他知道其实自己是御町鬼束手里的一枚棋子也还是那么做了。 但是现在听到南媛说南宛正在想办法救南家,杨至君紧张了。 御町鬼束一向是一个很狡猾的人,他突然答应南宛做了一个救南家的交易,会不会也突然改变了要扶持自己上位的主意? ------题外话------ 哎呦喂,箬水今天在最某会场帮忙了一天,累得不是人了/(tot)/~ 113 谈判破裂 南宛这次去日本,薄黎亲自把身边的心腹平四拨给她做照顾。 平四是跟在薄黎身边八年之久的人,忠心耿耿,最不会背叛。 御町鬼束带南宛抵达日本后就将她安排住进了东京一家酒店里,并应薄黎的请求给她安排了两个精锐保镖保护。 抵达酒店的这一天晚上,南宛休息之时给郑瑜打了一个电话,她告诉她她现在有事在日本。 郑瑜听了之后很惊讶。 南宛问她什么时候结束手边的工作。 郑瑜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阿宛,我这边的事情还是有些多,一时间脱不开身,你先等一会儿吧,等我这边的事情全都处理好了,我再来接你。” 南宛倒不介意这些,只是觉得小姨太忙了,隐约有些心疼她。 郑瑜欣慰南宛的孝心,又问她这次是来日本干什么。 南宛隐晦地回答说是来见一个朋友。 郑瑜问是谁。 南宛想了想,说:“是小叔叔的一个朋友,小姨,我在国内还有一个小叔叔的,小叔叔在日本这边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他前几天回日本了,所以我来看看他。” 南宛说的也是事实,木之长秀之前就被家里叫唤回去了,她这趟正好在日本,也可以借着机会替小叔叔看望一下木之长秀。 第二天,御町鬼束就亲自开着一辆豪车来接南宛去御町家。 御町家族坐落在东京一处环境优美的半山腰,建筑面积很大,且沿袭了平安时代的寝殿造风格。 寝殿、对屋和中门廊以半包围的形状包裹着南庭,呈现出一种显而易见的二重结构。 其中主要殿舍由廊和渡殿等相连接,庭中种植着两颗高大樱花树,此刻不是花期,樱花树绿枝繁盛,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大半个天空。 而这层层错落的建筑群全都藏在四堵高大的白墙之中,从高处一看,整个御町家族就好似一座殿宇绵延不绝的皇宫。 御町家虽然建筑仿古,但守卫用的几乎都是高科技--大门是采用了刷卡门禁的自动门,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人工门卫。 御町鬼束的车在大门前就停下了,随即有两个女佣上前来给他们开车门,并弯腰说:“少爷,老爷和太太在里面等你了。” 御町鬼束带着南宛下车。 南宛这趟来御町家,根据御町鬼束的要求穿了一袭白裙,很好衬托了南宛的温婉气质。 御町鬼束告诉她:“我父母都在家,等一会儿我会和我父母说日文,你听不懂不要紧,你只要按着我的意思点头或者摇头就是了。” 正是因为南宛不懂得日文,御町鬼束才要带她来实行自己的除敌计划。 南宛只要在他父母面前点头承认她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就可以了。 “御町先生,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吗?”南宛不是很确定,“还有,我要帮你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南小姐就不必知道了,您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更何况您也不懂日文,我也不想叫您为难,毕竟外文都是很困难的。” 御町鬼束装出一副很为她着想的样子。 南宛弯唇一笑,不应声。 这次她来日本,专门花了两天时间学习了一下日文, 所以基本的对话她现在是听得懂的。 日本古代的邸宅和中国古代一样,分为内院和外院,内院为主,外院为侧,所以内院是主人们的居所。 御町翔和御町太太穿着日本和服正装坐在正殿的会客室接见御町鬼束和南宛。 正殿是很传统的日本建筑结构,拉门,木质地板,跪坐的榻榻米,紫檀木小茶桌。 另一边还摆置一只小小的铜兽香炉燃着熏香。 南宛跟在御町鬼束后面走进去,头微微低着,一直来到御町夫妇跟前。 “父亲,母亲。”御町鬼束先开口致敬,并且弯了一下腰身鞠了一躬。 南宛也照做,然后抬起了脸。 御町太太的眼神一直放在南宛身上,此刻见她抬脸,看清楚她的模样后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你,怎么是你?” 她可记得面前这个长相尖俏,和瑜子有六七分相像的女孩,她也记得那一天她在郑家门口见过她一次,她和瑜子站在一起。 “果然,果然是你,我就说!”御町太太的脸色变幻不定。 南宛觉得奇怪,虽然御町太太之前就见过自己,因为小姨的关系她好像并不喜欢自己,可她现在的表情也太起伏太大了吧,刚一开始好像见了鬼,后面又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眼神里隐约有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南宛看不懂,只能将目光落在御町鬼束身上。 御町鬼束也不明白自己母亲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大,又听她嘴里念叨的那些话,疑惑问:“母亲,您见过南小姐?” “鬼束,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女孩的?”御町太太一脸气愤,又仗着南宛听不懂日文,肆无忌惮地说:“我见过她,我之前就在瑜子家门口见过她一面,她长得太像瑜子了,所以我一直觉得她就是瑜子的女儿!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是她!” 话落,御町鬼束脸色变了,禁不住转头打量了南宛几眼。 南宛眉头一动,心里也是惊疑。 他们以为她听不懂日文,其实她刚才听懂了御町太太的话。 只是对御町太太口里的人名“瑜子”有些不太懂,但依旧从她的话里可以推断出她好像在说自己的小姨。 为什么突然要提到小姨?御町鬼束要做的事情和自己的小姨有什么关系吗? “母亲在那个女人家里见过南小姐?”御町鬼束收回打量的眼神,微微皱了眉头,“那个女人和南小姐有关系?” 他狐疑地看了南宛一眼,他可没听说她和那个女人之间存在着某些联系。 不过看她长得和那女人那么像,该不会她们本来就是亲戚? 御町鬼束眼皮打了一个跳,瞥见南宛一脸的安静,他又静下心来,南宛是听不懂日文的,所以她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和母亲在说什么,也就是说她直到现在为止都不太清楚他要她做什么,只要后面她跟着他的意思点头或者摇头取得御町翔的信任就可以了。 “是的,鬼束,她说她是她的侄女。”御町太太冷笑,“我就说呢,侄女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分明是母女!” 御町鬼束也笑了,“母亲,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更好地说明她和那个女人之间有关系了,但是真的是像瑜子自己说的她们只是这样一种亲戚关系吗?” 他和御町太太的眼神转向主位上的御町翔。 御町翔年纪有些大了,已过五旬,虽然保养很好,但免不了鬓边染了一些雪霜,眼角皱纹也颇多。 他不说话的时候倒是一脸和蔼又睿智的老人模样。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包括南宛走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南宛的长相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现在听到自己妻儿对瑜子的质疑,他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和声道:“你们都当我老了吗,看不出来瑜子到底有没有骗我吗?” “难道不是在骗你吗?!”相比较御町翔的淡定,御町太太的情绪有些激烈,就跟当初她在郑家门前时一样,“如果这个女孩不是瑜子亲生的孩子,怎么会长得这么相像?你当初把瑜子收在身边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查过她的身份吗?她是落魄郑家的二女儿,你就真的信了?你不知道她的这个身份有多可疑吗,你又怎么能确定她独自在外面生活的那几年没有和别的男人有关系?” “母亲,母亲,请冷静一下。”御町鬼束唤住神色激动的母亲,可转脸对着自己的父亲,他的态度也不太尊敬了,“父亲,您难道不知道这年头的处女膜随便都可以修复吗?您怎么能确定当初瑜子跟您的时候就是干净的呢?” 话说到这里,南宛再傻也听出来他们这一家三口到底在讲什么事了。 南宛很惊讶。 她的惊讶来源于两点。 一点是她的小姨竟然和御町翔有关系,另一点是御町鬼束这次找她来做的事竟然是算计自己的小姨。 天大的笑话! 南宛看着不住争执的一家三口,嘴边渐渐弯出一个冷笑。 御町鬼束终于转回头,对着南宛一字一顿问:“南小姐,您是瑜子在外面生的女儿吧?” 问话的是日文。 南宛定定看着他。 御町鬼束用中文提醒道:“南小姐,请点一下头。” 南宛看着他慢慢笑了。 一旦她点下这个头,那么她的小姨就会被她害惨了。 她觉得可笑,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她是小姨的女儿呢?就因为长得太像了吗? 太荒诞了,如果小姨真的是她的母亲,她怎么会把自己丢在中国二十多年之久? 用脚趾头一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见南宛沉默,御町鬼束皱起了眉头,再次用中文重复:“南小姐,请点头。” “御町先生,我能问一下你刚才用日文问我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吗?”她无声冷笑。 御町鬼束看不懂她笑意下的深意,只道:“我说过了,你不用知道。”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想救回南家,你最好现在马上点一下头。” 声音里隐隐带了一丝警告。 南宛眯起了眼睛,身姿不动,反问:“如果我不点头呢?” “南小姐,你要知道你现在正在和我做交易,你要为你的家族着想。” “可你知道你要我点头应允的是什么事吗?”南宛终于冷冽了眼神,“御町先生,你刚才听你母亲讲了,我和你要对付的那一位是亲戚!她是我的小姨,我是她的侄女,你觉得我会害我的小姨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御町鬼束也明白了南宛为什么关键时候不配合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难以置信:“你,你听得懂我们在讲什么?” “真的很抱歉,我听得懂基本日文。” “你……”御町鬼束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沉下了眼,“你要知道,现在南家的命运掌握在我手里。” “那我也告诉你,御町先生,我的小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疯了吧!”御町鬼束觉得可笑,“你的亲人不是南家?” “看来御町先生的消息也很落后。” 南宛看到御町鬼束的眼神渐渐寒冷起来,她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怎么样一件错事--她居然和御町鬼束闹翻了! 说实话,南宛跟着他来的时候是做好了要救南家的打算,可是在刚才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对付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姨的时候,她除了满心惊讶之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叛小姨,更不会伤害小姨。 其实连她自己都很奇怪自己的这种条件反射的行为和思想。 等她反应过来,她才知道自己亲手打破了和御町鬼束眼看就要成功的交易。 那边的御町太太听不懂他们叽里呱啦的中文,询问御町鬼束,“鬼束,你们在说什么,她怎么还不点头?” 御町鬼束不理会自己母亲,眼神牢牢盯住南宛的脸,再一遍发问:“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合作了?” 南宛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和你合作就要毁掉我的小姨,我选择牺牲整个南家。” 她说的不是真话,对她而言她不会伤害小姨,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南家就此灭亡。 她只是第一时间想救小姨罢了,南家对她来说之后延后救援了。 御町鬼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南小姐,我可真没发现你是这样一个让我吃惊又愤怒的人,你就像你的小姨一样,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彼此。”南宛皮笑肉不笑:“你们想伤害我的亲人,我也觉得你们难以忍受。” “你要知道,你的亲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三!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闭嘴!我不准你这样说我小姨!” 御町鬼束冷了声音,南宛怒喝着顶了上去。 四目相对,眼底皆是寒冰。 御町鬼束一分分冷笑:“你真是好样儿的,我之前还奇怪,像你这种平凡的女孩怎么会讨得黎爷欢心,现在才知道你不一样的地方,真是叫人惊讶!” “鬼束!”御町太太受不了地喝了一声,“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赶紧让那个女孩回答是与不是!” “不是!”南宛大声用日语说,“我不是她的女儿,我是她的侄女!请你们不要随便污蔑别人的清白!” “清白?!”御町太太没想到南宛会突然变卦,简直要气炸了,“清白?天哪,像她这样的小三也叫清白?!” “樱子!”御町翔阻止御町太太再继续说下去,然后面对南宛道:“南小姐,我很高兴你今天能来我家向我解释你小姨的清白,我相信你,也相信她。” 御町太太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御町鬼束更是没料到最后南宛会反戈相向。 他压住心头的怒意,朝南宛走近两步。 南宛承接他满身的戾气和寒气,不动身姿,“先说好,这是我和你之间的账,无关薄黎。” “无关黎爷?”御町鬼束冷笑,“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黎爷,我想你现在恐怕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他要让她明白,他是御町鬼束,是日本商界人人惧怕的御町财团的少主。 “鬼束。”御町翔唤了一声,“别闹了,赶紧送南小姐回去。” 御町鬼束哪里肯就此轻易放南宛走。 “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那么容易走出御町家。” 他残忍一笑。 他既然可以亲自带她进来,也可以就此扣押她。 这个时候,薄黎的面子已经只够让他不杀她罢了。 他拍了两下手,从庭院外面走进来两个黑衣保镖。 保镖一进来就围住了南宛,作势要拿下她。 御町太太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场地里的情况。 御町翔站了起来,“鬼束,你要干什么,快放南小姐走。” 御町鬼束不理他们,兀自朝保镖一挥手:“给我抓住她,带到我的房间来。” 他让人请走了御町翔和御町太太,自己也转身先走了。 他以为,南宛这样瘦瘦弱弱的女生用不了多大的劲儿就会抓住的。 谁料到,南宛会功夫。 保镖上去,不过五招就被南宛放到了。 她直接从南庭逃了出去。 因为她是御町鬼束带进来的,门卫全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出去,没人敢拦她。 等到御町鬼束接到消息赶出来,御町家哪里还有南宛的踪迹。 她直接买票去了神户。 她没有和薄黎讲这边的事情,御町鬼束也没有联系薄黎,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太愿意真的和薄黎撕破脸。 南宛这次跟御町鬼束来御町家,平四没有跟来。 现在南宛上了去神户的车后直接打电话给平四,通知他当即赶到神户。 平四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南宛道:“第一,先别问发生了什么,赶紧来神户和我汇合。第二,千万别和你家爷说这里的事,他那边我会联系的。” 114 郑瑜的秘密 御町鬼束顾着薄黎的面子并没有大肆追捕南宛,只是派了一队精锐下属秘密进行搜索,另一方面,他又飞快派了两人前往神户郑家守着。 南宛知道御町鬼束的套路,所以在前往神户的途中就先给郑瑜打了一个电话。 郑瑜很快接了。 南宛冷静道:“小姨,我现在在去神户的路上,你在哪里?” “我在上班,怎么了?” “我被御町鬼束盯上了,他现在应该派人去你家蹲点了,小姨今天先别急着回家。”南宛言简意赅。 郑瑜大吃一惊,“御町鬼束?阿宛,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惹上御町鬼束?” “说来话长,小姨,你先护好自己,等我来找你。” 她有一些话要同小姨讲,故让小姨挑了一家茶楼等她过去。 郑瑜隐约意识到事态不太对,当下也没有多问南宛,转身将电话拨给了御町翔。 御町翔接了,不等郑瑜说话,他先道:“瑜子,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翔。”郑瑜急迫道:“发生什么了,鬼束为什么要追捕阿宛?阿宛是我的侄女,你们把她扯进来干什么?!” “瑜子,我问你一句,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孩是不是你的女儿?” 御町翔的语态很平静,平静得好像那句话不是疑问,而是一句问候。 郑瑜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抿住了嘴唇,“为什么要怀疑?就因为她长得和我很像?” “你迟疑了,瑜子,你迟疑了。”御町翔稳坐不动,眼里尽是睿智,“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了,你告诉我你的身世,你说你想要留在日本好好生活,你也说你并不图我的财势,后来你确实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你并没有贪图我什么。” “既然如此,那么翔还怀疑什么?”郑瑜眼底一沉,“赶紧让鬼束住手,不要伤害我的侄女!” “但是我仔细看着那个女孩,也打听了她的出生年月,我觉得她的身世真的不太普通。”御町翔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你说过那个女孩是你姐姐的孩子,你姐姐死于生产时的大出血,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话。” “翔!” “瑜子,我知道你的父母曾经在东京做过生意,后来生意失败,举家搬到了神户。” “那又如何?仅凭这点,你们就怀疑我姐姐的女儿是我的女儿?!” “当年,我管理下的御町财团击溃过一个华人小公司,后来那个华人建立的小公司破产了,老板一家从东京搬走了。” “你想说什么?”郑瑜突然冷笑,“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才来说这一切,你不会觉得太晚了吗?” “不晚。”御町翔淡淡笑了一声,“如果鬼束抓到你的女儿……” “御町翔,我再说一遍,阿宛不是我的女儿!她不是!”郑瑜忽然大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的儿子敢伤害我的侄女,你会后悔的。” 御町翔再一次笑了,苍老的面目依旧和祥,“你难道就没想过你毒死了我,又收买了我的律师拿到了御町财团百分之四十的股权,鬼束和樱子会轻易放过你吗?” 郑瑜以为她的算计一直隐秘而小心,却没想到御町翔一直都看在眼里。 十多年了,她抛家弃子在日本潜伏了十多年,眼看计划就会成功,却没想到最后一刻被御町翔看破了。 郑瑜握着电话的手轻轻颤抖,心里漫起无尽忧伤。 “你一直都知道?” 这么多年,难道她一直演了一场可笑的戏吗? “以前不确定,直到见到你女儿的那一刻,才开始确定。”御町翔慢慢地说:“你是在日本长大的,所以你应该不熟悉中国,可是自从你去中国带回你姐姐的骨灰后每每公司有去中国的差事你都第一个抢下来。每次从中国回来,你的心情都有点低落,我以前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现在想想,我猜那是因为你借此机会去看你的女儿了。所以,你的姐姐应该就是你自己,所谓的你姐姐的女儿,应该就是你自己的女儿。” 郑瑜的眼泪掉下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半晌没应声。 “瑜子啊。”御町翔叹了一口气,“值得吗?” 值得吗?为了一个小小的家族报复,她舍弃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回到日本重新编排了一个身份,并出卖自己的身体接近御町翔。 这么多年,她的女儿都已经订婚了,并来日本寻她这个“小姨”了。 没有人知道当她那天在郑家门口看到浅浅笑着的南宛的时候她心里有多痛。 那是她的孩子啊,整整二十二年了,她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她却连抱都没抱过她一次。 这段时间,她也一遍遍责问自己,自己当年的做法到底输对的还是错的,如果是对的,为什么每次听到南宛叫自己“小姨”的时候她的心里痛得犹如刀绞? 郑瑜捂住嘴巴,失声痛哭。 御町翔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啜泣声,最后说:“果然是这样,瑜子,你后悔了。” 郑瑜只是掩住嘴巴哭泣,握住电话的手颤颤抖抖。 她挂断了电话,转过身背对着门扉不住哭泣。 * 下午四点,南宛和郑瑜在一家茶楼见面。 郑瑜穿着白色套装,妆容精致,早到了二十分钟,正在斟一壶绿茶,还叫了很多中国的点心。 见到南宛进来,她连忙站起来先给了她一个拥抱。 “阿宛,我的阿宛,真是辛苦你了。” “小姨?”南宛被她惊到了,随即感到不好意思,“小姨,你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阿宛从东京赶来神户,很辛苦。”郑瑜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轻擦了一下眼角,扶着她坐下来,“先喝茶吧,中国的绿茶,你应该很喜欢喝。” 她将茶香四溢的杯盏推到南宛跟前,神色温柔的看着她。 她真的很久没和阿宛好好在一起了。 公司每逢一两年都有一次去中国出差的机会,她每次都会拿下这个出差名额,忙里偷闲去西庄看望南宛。 每次去,她都偷偷的,戴着帽子和墨镜,站在街角处默默看着南宛从临河的南家老宅里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小时候的南宛小小一个,眉眼很像自己,清秀而白皙,她奶奶给她穿花裙子,她很喜欢,自己跑到街边买豆浆喝。 她小时候个子小,够不着那个卖豆浆的摊子,便去拽阿婆的裤子,用软软细细的声音说:“阿婆,阿婆,我要一杯大豆浆!” 她仰着头要豆浆的模样很可爱,郑瑜看了每次都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来了。 郑瑜记得有一次,她跟在小阿宛身后沿着青石长街走。 长街那边有几条小巷子,几个镇上的男孩子呼啦一下子跑出来,专门挑小阿宛欺负,一个个地去拽她的裙子和辫子。 小阿宛被欺负得狠了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郑瑜赶紧上前护在小阿宛面前赶走了那群调皮的男孩子。 她蹲下来抱起地上的阿宛。 那是她第一次触碰她的女儿,那么小那么软的一个小孩子,胳膊细细的,体重很轻,眼睛乌黑明亮,好奇地看着她。 “阿姨。”她站起来抱住了郑瑜的大腿,“谢谢阿姨。” 郑瑜听得苦笑,她被自己的女儿称呼为阿姨。 郑瑜愣愣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内心的压抑和思念,可嘴巴一张,只吐出了一个名字:“阿宛。” 小阿宛很好奇,咯咯笑着:“阿姨知道我的名字啊?” “听附近的人提起过。” 郑瑜紧紧盯着小阿宛的脸,一遍遍,似乎要将她的模样一直刻进心里。 小阿宛依旧笑着,“阿姨,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住在这里啊,这里的人我都认识!” “是,阿宛是西庄人。” “不,不对,我不是西庄人,我是闵安人。”小阿宛忽然挺直了小胸脯一脸认真地纠正郑瑜的话,“我爷爷奶奶说我爸爸妈妈在闵安,他们在闵安住着大房子等我长大了过去呢!” 郑瑜怔怔听着她的这句稚嫩话语,忽然心里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她才是阿宛的亲生母亲啊,可是她的孩子却一脸天真的把别人认作了自己的父母。 多么悲哀和讽刺。 郑瑜感觉心里有一根刺扎了进来,她觉得很疼很难受,却无法把这根刺拔出来。 她只能看着阿宛纯洁的笑容独自舔舐悲伤。 二零零九年,阿宛十四岁的时候,郑瑜又回国看望了她一次。 那一次去的时候正逢阿宛生病。 一场很严重的病,发了高烧,阿宛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地说着胡话。 郑瑜偷偷溜进去看她,伸手一遍遍摸着她的脸和身子,心疼而着急地唤:“阿宛,阿宛。” 她嘴里念念有词,郑瑜凑近听,发现她反复说一个词:阿黎。 她不知道阿黎是谁,只能在阿宛耳边念叨:“妈妈在这里,阿宛别怕,别怕。” 她说得久了,阿宛的胡言乱语中夹杂了第二个词:妈妈。 她一遍遍喊着:“阿黎,妈妈,阿黎,妈妈……” 反反复复地说。 郑瑜听得心疼不已,眼泪掉下来。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渐渐寒冷起来。 郑瑜俯下身抱住阿宛小小的身躯,一边哭一边喊她的名字。 因为阿宛生病,这一次郑瑜在西庄留了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后,阿宛才好起来,看到她继续蹦蹦跳跳地在南家老宅里进进出出,郑瑜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又不舍地继续回了日本。 二零一六年的时候郑瑜第三次回国,但这一次回来,她没有见到阿宛,甚至听到了阿宛爷爷奶奶过世的噩耗,然后经过打听了解到阿宛去了闵安找她亲生父母了。 郑瑜禁不住苦笑,无奈而无力。 现在,她的阿宛就坐在她面前,慢慢地喝着绿茶。 她看着她小巧的模样,五官里依稀存在着自己的影子,她觉得无比感谢上苍能赐给她这样一个女儿。 她成长得很好。 郑瑜庆幸,又心酸,然后眼泪掉了下来。 “阿宛,你有没有恨过你妈妈?”这是郑瑜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她的“母亲”。 南宛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郑瑜眼睛里有泪光,她愣了一下。 “小姨,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问你,你恨不恨你妈妈?”郑瑜擦去眼泪,努力微笑,“你妈妈把你生下来,又无力抚养你,让你这么多年吃了很多苦,你恨不恨她?” “我妈妈……”南宛放下茶盏认真想了想,然后苦笑:“我妈妈,不是已经去世了吗?听说她是因为我才去世的,我怎么会恨她呢,我恨我自己,也许我没有妈妈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因为我害死了自己的妈妈。” “不,不是这样的,阿宛!”郑瑜见她自责,急忙反驳她的话,“阿宛,你不要自责,鸟妈妈的事……与你无关。” 她急迫盯着南宛的脸,语音逐渐低了下去,她小心试探:“阿宛,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妈妈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你的妈妈曾经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抛弃了你,你会……恨她吗?” 说实话,郑瑜害怕,一直都害怕阿宛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怨恨自己。 她盯牢了南宛的眼睛。 南宛奇怪地看着她,“没有如果,我妈妈……已经没了。” “万一有这个如果呢?阿宛,你告诉我,你会恨你妈妈吗?”郑瑜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 南宛却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她有记忆起,爷爷奶奶就告诉她她的父母在闵安等着她,以至于后来发现那不是自己的父母后她内心有些崩溃。 再后来,南母和周氏都告诉她她的生母已经在她出生那日就死掉了,她又被打击了两次,以至于现在潜意识里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还活在世上。 对现在的她来说,母亲已经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物。 尽管她面对小姨的时候心里总有一股异样的安心和依赖感,可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母亲。 所以她摇了一下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妈妈。” 一句话,她说得平常,郑瑜听得心疼。 “阿宛。”她捂住嘴巴难以抑制地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小姨?”南宛终于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小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她已经知道御町鬼束要对付她的事情了? 南宛心里一惊,“小姨,你直到御町鬼束要打压你?” 她突然就想起正事来了。 “小姨,有件事我想问你。” 郑瑜悲从中来,只顾掩面哭泣。 南宛见状,叹了一口气,“小姨,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了?” 郑瑜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哭着扑上去抱住了她。 “对不起,阿宛,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小姨?你对不起我什么?” 南宛呆住了。 真相就在郑瑜嘴边徘徊,可是她抬起眼来看到南宛诧异又迷茫的脸,到口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她胆怯了,她害怕她把一切说出口后南宛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思绪一转而过,她已经止住了哭泣,伸手一抹眼泪,转换了话题道:“阿宛,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想说……”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事?” 话被她抢先说了,南宛倒愣了一会儿。 “小姨?” “阿宛,我知道,其实你之前也已经在怀疑了是不是?”郑瑜恢复了神色后点了一下头,“是的,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和御町翔一直保持着一种情人关系。” “小姨!” 南宛惊呆了,她完全没料到小姨会亲口向自己承认这个真相。 可是-- “为什么?”南宛一直不明白,“小姨,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钱,为了地位。”郑瑜坐好,一脸安静地看着南宛,甚至微微一笑,“也许现在的你无法明白,但我就是为了那么俗气的东西,才跟御町翔在一起。” “仅仅只是为了财势?” “人啊,没有钱不能活命。”郑瑜慢条斯理喝茶,“你外公外婆曾经是在东京做生意的,但因为是华人,所以受到当地商贾的挤兑,后来破产了,还欠下了一批债务,那个时候,我们郑家真是生存困难,而那时候恰好我姐姐回了中国,认识了你父亲,然后和你父亲结婚,生下了你,而我从东京搬到了神户,在听到我姐姐的噩耗并收拾了她的后事后我就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阿宛,那个时候我除了年轻一无所有,所以我必须要以此交换点生存的物资。” “那个时候,你就和御町翔在一起了?”南宛觉得不可思议,“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关系?” “是的。” “小姨,说实话,我无法相信那是真的。” “不管你信不信,那就是真的。” 郑瑜避开南宛审视的目光,低头喝茶。 茶水升起的热气袅袅熏了她的眼。 她强忍住心底的悲伤和疼痛。 在真相和谎言面前,她依旧选择了谎言。 哪怕被阿宛一直误以为她是她的小姨,她也不要让她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其实是一个为了利益和复仇而出卖了自己尊严的道德观毁灭的坏女人。 在阿宛的心里,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很温婉又很坚强的善良女子,那么就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好了。 115 绑架 茶楼包间里气氛凝滞了一会儿,南宛与郑瑜相视无言。 最后,郑瑜站起身来,“就这样吧,阿宛,你先回去吧。” “回哪里去?”南宛也站起身来,“御町鬼束的人大概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来。” “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阿宛你别担心。” 这是她郑家的恩怨,原本就不应该扯进阿宛,阿宛是无辜的。 她扶住南宛的肩膀将她往外面带,面色温雅,“你来一趟日本也不容易,这么飞来飞去也很累,但是真的很抱歉,你必须再回国一趟,我不想让我和御町财团的事情伤害到你。” “小姨。” 南宛很无奈,一方面,她想帮小姨,另一方面,她和御町鬼束闹翻了,他一定会变本加厉打击远在闵安的南家。 现在要怎么办?她怎么做才能既帮小姨又帮南家? 这时候,平四赶到神户和南宛汇合成功。 郑瑜坚持让南宛先离开,南宛只能带着平四先走。 但是她没走远,她掉头去了东京。 东京是御町家族的所在地,也是姜家的所在地。 南宛担心御町鬼束会加害小姨,所以亲自去了一趟姜家准备向姜斐然借几个人保护小姨平安。 姜斐然正在家里,但周氏听闻南宛到访,派管家先行拦下了南宛,并将她请到偏厅坐了。 周氏依旧温文尔雅,身上端出一股大家族夫人的矜贵之气。 “周阿姨。”南宛起身向她见礼,“真抱歉现在过来打扰你们,我今天来是想找一下姜斐然。” “斐然出门了。”周氏微笑着让她坐下,“不知道阿宛找斐然什么事?” “一点小事,但我必须亲自跟他说。” “阿宛。”周氏打量了南宛几眼,突然问:“你上次不是回国了吗?” 周氏其实很诧异南宛怎么又来日本了,而且亲自找到了姜家。 “有点事,又回来了一趟。”南宛回答,“阿姨,姜斐然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到晚上,怎么,阿宛很急吗?”周氏微笑,一派祥和,“我看你挺急的,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南宛依旧想亲自和姜斐然谈“借兵”的事。 周氏见她不肯和自己说,也不急,依旧笑着说:“没关系,你不说,肯定是一件很要紧的事。这样,斐然呢刚出去不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要是能等,可以在这里等着。” 她的眼神扫过南宛身后立着的平四,欲言又止。 南宛知她意思,道:“阿姨如果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您就说吧,平四是自己人,没关系。” “阿宛,你也知道我们之前说过什么话。”周氏斟酌语句,语态尽量放平和一些,“你不喜欢斐然,斐然又一直喜欢你,所以你知道的,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希望你和斐然之间最好有一些距离感。” “我知道。” “当然也知道阿姨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斐然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得不为他的将来考虑。” 而她要为姜斐然考虑的第一步就是杜绝一切伤害他的人或者事。 她虽然热情招待了南宛,但并不见得她就能允许让南宛见到姜斐然。 周氏笑意渐深,“阿宛,我并不希望你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言下之意,她并不希望南宛再见到姜斐然。 南宛自然听懂了。 她只是没料到周氏会是这么一个“有原则”的人。 “阿姨,我知道,但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姜斐然帮忙。”她保证,“等帮完这件事,我会马上回国,我不会和姜斐然有任何的瓜葛。阿姨,今天我来姜家真的是有事情的,在日本,也只有姜斐然能帮我。” 姜家的武士很厉害,所以能防御御町鬼束手下的人。 周氏婉拒:“阿宛,每个人都有难处,你有你的难处,我们姜家也有姜家的难处,这个忙,很抱歉,我并不能帮你。” “阿姨问都没问是什么忙,就……” “不需要问了,没必要。” 周氏的笑容比谁都温婉,可她说出的话却比谁都无情。 南宛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阿姨对我的意见好像很大。” 周氏笑而不语。 南宛懂了,她站起身来,“打扰了,再见。” 她毫不犹豫带着平四离开了。 平四跟在薄黎身边多年,很清楚姜家是什么样的家族。 所以他看到周氏一直拒绝南宛,眉头也皱了起来。 “南小姐,现在怎么办?” “平四,只能劳烦你去一趟神户保护我小姨了。” 没有外人可以借用,南宛只能动用自己人了。 遣走平四之前,她又问:“你没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你家爷吧?” 平四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南宛让他走了,她自己则去了御町家。 御町家守卫森严,她不能硬闯,只能通报门卫。 她敢只身重回御町家,一是断定御町鬼束不会杀了自己,二是御町翔只要在御町家,也不会允许御町鬼束公然杀人。 果然,门卫通报后由御町翔做主,放进了南宛。 一名女佣引着南宛穿过幽寂庭院,来到东厢房一处会客室。 会客室里只有御町翔在,他穿着白色的和服,头发颇有一些花白,眼神却自浑浊中透出一丝睿智和安详。 南宛坐到他对面,认真凝视他的脸,“御町先生。” 她用的是日语。 御町翔笑了一下,“你可以用中文和我说,我会一点点中文。” 南宛微愣,一想,又明白过来:“您是从我小姨那里学的中文吗?” “小姨?”御町翔很好奇她对郑瑜的称呼,古怪一笑,“是啊,瑜子是你的小姨。” “御町先生,您今天找我来……” “和你谈谈瑜子的事情。”御町翔仔细看着她的脸,忽而慈祥一笑,“孩子,你长得真像瑜子。” “我们是亲戚。” 御町翔听到她说“亲戚”的时候就知道瑜子一定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还被瞒在鼓里。 “我知道瑜子要什么,但是鬼束不会同意她拿走御町财团那么大的股权。” “御町先生知道为什么我小姨要那么做吗?” 御町翔犹豫了一下,南宛从他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似悲非悲的情绪。 “您一直都知道?”南宛问。 御町翔摇摇头:“我老了。” “您知道的,御町先生,当年我小姨走投无路,没有地方去。” “是,她和你说了?” “所以理由我们都很清楚了,御町先生,告诉我您的想法,你想怎么做?” 一边是最喜欢的情人,一边是自己的妻儿,御町翔该怎么选择? 南宛盯牢他的脸。 他面上毫无任何情绪,沉默了半晌后,突然说:“孩子,你知道吗,我活不了多久了。” “御町先生?!”南宛着实愣住了,“您……” “瑜子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才开始进行她的计划。” 南宛默然,她从不知道她的小姨原来也有自己的城府。 长达二十年的算计,郑瑜竟然就那样走过来了。 细细一想,南宛觉得可怕。 “御町先生,您刚才说是我小姨知道你活不多久了,才开始进行她的计划?什么计划?小姨要做什么?” 小姨和她说,她和御町翔在一起只是为了一个依靠和一个身份地位。 可御町翔却说小姨有一个计划,是什么计划? “我刚才说了,瑜子想要拿到我御町财团的大股权。”御町翔知道南宛还不了解这一部分原因,“你肯定不知道瑜子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么是为什么?” “二十多年前,瑜子的父母在东京做生意,遭到一个大财团的排挤,生意失败,随后搬到了神户,那个时候,瑜子的父母欠下了一屁股债,在零几年的时候因为不堪重负自杀身亡了。” 御町翔很委婉的叙述当年郑家的事情。 南宛很吃惊:“我外公外婆是因为早年自杀的,不是近几年出事故身亡的?” 御町翔说的和郑瑜说的完全不相对,南宛狐疑了,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那个排挤瑜子家生意的财团就是当初我掌管的御町财团。”御町翔继续说下去,声音又轻又缓,完全不顾南宛诧异到震惊的表情,“瑜子知道后回到日本,开始了对我的报复。潜伏在我身边成为我的情人是她做的第一步,无可否认,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成功,这么多年了,她差不多要成功了。” 南宛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但是即便我要死了,即便她真的拿到了御町财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鬼束也不会放过她。”说到此处,御町翔抬眼看向南宛,眼底安详而深沉,“孩子,现在或许只有你才能解救这样一个为恨疯狂的瑜子。” 御町翔虽然老了,可不至于愚蠢到要把自己的公司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对他而言,最后完全有资格继承他公司的人只能是御町鬼束,哪怕瑜子是他的情人,他也不会把公司白白让给她。 “但是因为瑜子父母的事情,我欠了她,所以我现在找你来,是想让你救救瑜子。” “我不明白。”南宛摇摇头,“我怎么做才能帮她?而且她也不见得会听我的。” 谁会喜欢无休止的仇恨?南宛不喜欢,也不想小姨因为多年前的怨恨而毁掉了自己。 “她会以你为重,她会听你的话的。”御町翔笃定,因为这个女孩是瑜子的亲生女儿,他看得出来,瑜子很爱她。 “我要怎么做?” “闭上眼睛。”御町翔微微一笑。 南宛依言闭上了眼睛。 她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 “御町先生,然后怎么做?” 她刚一出声,后颈突然一痛,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那样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她已经被绑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嘴巴上贴着黑色胶布。 四周站着四个蒙面的黑衣人,其中一个扣住她的肩膀将一把手枪抵在她脑门处。 她的面前是一个摄像头。 她刚挣扎一下,前面一个黑衣人立马冷喝一声:“别动!” 说的是中文。 南宛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御町翔骗了她? 没等她理清楚状况,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衣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先朝南宛点了一下头,然后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你好,南小姐,我们正在演一场戏,请您配合我们一下。” 南宛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的耳朵上戴着耳麦。 她身躯一动,挣扎了两下。 中年男人朝她做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动作,然后伸手指了指竖立在她面前的那个摄像头。 摄像头的另一面,是一间宽大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站满了人。 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郑瑜坐在办公桌后面,她的身侧是一个律师和以平四为首的三个保镖。 她的对面站着御町鬼束和御町鬼束的幕僚。 两拨人蠢蠢欲动、剑拔弩张。 御町鬼束双手抱胸,玩味而冷漠地看着郑瑜:“你要明白,一旦你指使律师签下这份股份转让文件,你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郑瑜冷笑:“御町鬼束,你的手上已经没有筹码了。” “你真的是一个很无情的女人,这些年,我父亲待你不薄,而你呢,包藏祸心,毒害我的父亲,还收买我父亲的律师,你怎么不去死呢?” “不要跟我谈这些有的没的,输了就是输了。” “真是愚蠢的女人,你难道就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我父亲不在?” “他都病得下不了床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说,女人这里都比较愚蠢。”御町鬼束嘲讽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天真地以为我父亲对你好就可以容忍你干一切事情了吗?真是太傻了,我父亲重视家族利益,他不可能会把御町财团的一半的股份都让你夺走,除非你生下了我父亲的孩子。” 郑瑜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御町鬼束冷笑着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落下,一个下属搬过来一台开了机的笔记本电脑,然后伸手在键盘上点了几下,按开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女人被封住嘴巴绑架的场景。 一把黑黝黝的手枪正抵住了她的脑门。 郑瑜只看了一眼面孔就白掉了,“阿宛!御町鬼束,你做了什么!” 御町鬼束得意地笑:“我说了,你想要拿到御町财团那么大的股权,是要付出代价的。怎么样,你现在就做个选择吧,你是要南宛,还是要御町财团的股份?” 见郑瑜面色苍白不回答,御町鬼束又得意一笑:“哎呀,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南宛啊,要不是她自己说自己是你的侄女,我还真想不到还可以利用这个方法来威胁你。原来你的弱点就是你的侄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把中文学得很好。”郑瑜惊骇之余淡淡笑了,“你也说得对,阿宛是我的侄女,我不能弃她不顾。” “所以你还是趁早放弃觊觎我御町财团的野心吧。” “但是,如果你真的杀了阿宛,我会杀了你!”郑瑜眼里猛然迸射出一股犀利寒光,声音也忽然拔高了好几度:“我告诉你,御町鬼束,你敢伤害阿宛一根汗毛,我一定让你百倍千倍偿还回来!” 现在律师就在她身边,只要她一声令下,律师就会在股份转让合同上盖章,章是御町翔的,所以一旦盖下去,合同会立马生效,她马上就会拥有御町财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届时就是御町财团的大股东之一,依照御町鬼束现在手上所拥有的股权,是完全不能和她抗衡的。 但是…… 阿宛要怎么办? 郑瑜捏紧了手掌,牙齿一咬,在下唇上咬出一道血线。 对面的电脑画面里,黑衣人越来越紧地抵住了南宛的脑门,只要他放在扳机上的手一动,南宛会立刻脑浆迸裂而死。 郑瑜舍得吗? 自然是千万分的不舍,她的阿宛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阿宛。 “郑太太?!”平四见郑瑜沉默,不有急切一唤。 他一见到画面里南宛的状况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可是他们家爷派来专门保护她的,现在她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平四怕得满头汗迹。 “太太?”律师也唤了一声,事情必须速战速决。 郑瑜回过神来,抬头,眼神自迷离中透出一丝坚定。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御町鬼束伸出手指朝南宛一指,“你要想清楚,你的决定可是关乎着你的侄女的小命。” 郑瑜伸手扶住额头,“你可真狠,御町鬼束。” “跟你学的,你比我想象中要残忍,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御町鬼束鄙夷,“快说吧,你的决定,反正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亏的。”他摊开双手笑得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主要还是在你,你要御町财团的财势,还是你侄女的命?” “太太?!”律师急促。 “郑太太!”平四更急。 郑瑜抿住嘴唇,“放了阿宛。” 平四松了一口气,律师却急了,“太太,您怎么可以……” “把合同给我。”她打断律师的话。 律师呆愣,“太太,您真的要放弃这一切吗?” “我说,把合同给我!给我!”郑瑜猛地大喝,侧过身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了那份合同书,她把合同直接甩到御町鬼束面前,“给你,都给你!你满意了吧!快把阿宛放了!” ------题外话------ 这个月谢谢各位美人们的月票和打赏,么么么么么么! 116 引诱 御町鬼束接过合同看了一眼,冷笑:“总算识相了一点。” 他一边将合同撕了,一边朝身边掌控电脑的下属挥了一下手。 下属按住耳里内线,简短吩咐:“放人。” 电脑画面里,两个黑衣人按住南宛肩膀将她扶起来往外走。 御町鬼束再挥了一下手,下属关掉了视频。 电脑屏幕一黑,郑瑜见不到南宛,冷声问:“你把阿宛带到哪里去?” 御町鬼束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装,慢条斯理走到她原先的座位边,坐了下来。 “郑瑜,我们再做一个交易吧。” 他好整以暇,郑瑜怒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合同我已经放弃了,不会再威胁你的地位,你先把阿宛给我放了!” “人,我自然会安全无恙送到你面前,但是,郑瑜,你还得离开日本。” “什么?” “离开日本,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御町鬼束干脆利落地说:“只要你答应,我马上把南宛送到机场和你会和。” 郑瑜抿住了嘴唇,她太清楚御町鬼束的手段了,果真是要把人逼到绝境里,不给任何反抗重来的机会。 但是郑瑜没法拒绝他的要求,因为她的致命弱点紧紧掌控在他的手里。 “好,我离开。”她眼神坚毅地看着他,“但是在走之前,我想再见一面你父亲。” “其实你不必再见我父亲,你和我父亲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益罢了。”御町鬼束残忍一笑,“你一直觉得是我在和你作对,你怎么就不怀疑绑架南宛来威胁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父亲?” * 南宛被绑架的地方位于高速公路旁的一家废弃民居里,远离御町财团总部,也远离御町家。 她被两个黑衣人带出去后就撕掉了嘴上的黑色胶布,也被松了绑,然后直接塞进了一辆黑色吉普车里。 看这架势,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她用中文问。 那四个黑衣人都不回答,之前的中年男人站在车窗边对着南宛礼节性微笑:“真的不好意思,冒犯南小姐了,您放心,我们现在送你离开。” “去哪里?”南宛再次问。 “您倒是去了就知道了。” “我小姨呢?” “郑小姐也不会有事的,她会过来与您汇合,您放心。” 话落,车子往外开走了。 南宛转头看到车窗外的景致,心里隐约浮起不好的猜想。 过不了多久,她看到一个路牌横在前方,她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机场,前面是东京机场,他们要送她离开日本。 南宛不安起来。 等车子停在机场前面,副驾上的黑衣人打出去一个电话,联系了御町鬼束。 御町鬼束已经派人将郑瑜往机场送。 送走郑瑜后,御町鬼束嘴边露出一抹狡诈如狐狸的笑容,他不杀这对姨侄,不代表他真的会放过她们。 一个是他父亲多年的老情人,城府极深;一个是为了小姨而差点毁掉了他的计划的人。 这两人,御町鬼束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薄黎不是想要他打压在日本发展的大天势力嘛,那他反其道行之,暗地里把南宛的行踪偷偷透露给大天叶千眉。 这样,不用他动手,叶千眉就会派人射杀这对姨侄。 到时候薄黎问起来,御町鬼束就把责任全都推到叶千眉头上,反正叶千眉和薄黎也有恩怨在身,也不在乎这多一桩的怨恨了。 到时候薄黎和叶千眉两股势力打起来,御町鬼束乐得看好戏,岂不快哉。 所以这时候扣押南宛去机场的下属打来电话,御町鬼束说:“你们全都下车离开,记住,不论她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下属得令,给了南宛一个包裹后,全都快速离去了,只剩下南宛一个人在吉普车里坐着。 南宛百思不得其解,但考虑到他们说会把小姨也送过来,她踌躇地坐在车里没有离开。 这时候是下午一点钟,她在车里静等了二十分钟,期间把包裹拆开来看了看,包里竟是两张机票,一张自己的,一张小姨的,还有一些相关证件。 她再翻了翻,发现包裹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一毛钱都没有! 南宛扶住额头,想了一下,干脆拿了机票和证件就下了车。 天有些热,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咽了一口口水,这个御町鬼束,真是抠门,连一千日元都不给她留。 正为难间,一辆白色奔驰忽然从后开上来,滑停在她身侧。 主驾车窗降下来,探出一张白皙而病态的面孔来。 “阿宛。” 带着一点微微咳嗽的柔弱声音,正是姜斐然。 南宛吓了一跳,“姜斐然?” “太好了,阿宛,你果真在这里。” 姜斐然下车,仔细打量南宛的脸。 这些日子,她又瘦了一些,面孔尖俏,眼睛乌黑清冷,见到他突然出现,她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之色。 “还好,赶得及见到你。”姜斐然松了一口气,叹息着又微笑着伸手抱住了她。 “姜斐然。”南宛身子僵住,“你怎么会来?” 她来日本的事他应该不知道,她去姜家的事应该也被周氏瞒下来了,可姜斐然怎么会找得到她? “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东京号码,对方告诉他南宛在日本,并即将前往东京机场回去中国。 一开始,姜斐然是怀疑这个打电话者的目的的。 他并不相信南宛又来了日本,直到他挂了电话走下楼后听到家里的女佣偷偷提及南宛。 她们说:“那位小姐又来了,似乎是来找少爷的,但被太太赶走了……” 姜斐然听了,顿时换了衣服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独自驱车来了东京机场。 果然,南宛在这里。 姜斐然远远看到她的身影的时候,紧张得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都在发抖。 所幸,他赶来了。 所幸,她还等在这里。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南宛一听觉得事情不太对,连忙推开了他,“那个人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在这里?” “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南宛敛起眉目,“你知道御町财团吧,我现在正受到御町财团的威胁,就是他们要送我离开日本。” 南宛越想越不对劲,她朝四处看了一眼,朝姜斐然伸出手,“手机,手机借我一下。” 机场外面的道路很宽阔,附近也多零散的几栋大厦。 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接过姜斐然的手机给郑瑜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南宛连忙道:“小姨,小姨,我是阿宛……” 话未完,电话就被匆忙切断了。 南宛一愣,再拨过去一个电话,这一次,电话没人接听。 南宛反复拨打了三次,那边似乎有些不耐烦,干脆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事情不太好。”南宛皱起眉头,“姜斐然,我感觉我们被算计了。” 不仅她和小姨被算计了,甚至连姜斐然都被算计了。 但是谁会同时跟她又跟姜斐然有仇呢? 南宛伸手敲了一下脑袋,电光石火间,忽然反应过来。 “叶千眉!”她一把拽住姜斐然的手臂,“姜斐然,是叶千眉!你这次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保镖的?” 姜斐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惊慌。 “阿宛,你怎么了,我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保镖。” 南宛面色一白,“姜斐然,快走,你快走!” 她推着他就要往外走,姜斐然拉住她,“发生什么事了?你之前说御町财团,现在又说叶千眉,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照理来说他们应该没有关系的。” 南宛是知道御町鬼束和薄黎的合作关系的,而薄黎和叶千眉却是对手,如果御町鬼束诚意和薄黎做事的话,他应该不会跟叶千眉搞在一块的。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让南宛很怀疑。 她想不明白除了叶千眉之外还会有谁会把她和姜斐然叫到一块儿来。 “不管怎么样,你先走。”南宛当机立断作出决定,“你身体弱,身边又没有带保镖,还是赶紧走吧。” 万一出事情,她可不能保证保护得了姜斐然。 姜斐然见她郑重其事的模样,淡淡笑了,“我没有要叫你保护,阿宛,我会保护你。” “你难道不怕自己已经陷进了一个阴谋里吗?” “只要和阿宛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姜斐然温柔的反问让南宛失言了。 姜斐然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固执很倔强,一旦做出一个决定,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 南宛也笑了一下,“但愿你不会后悔。” 话完,她突然感到一道寒风从身后直射而来。 站在她对面的姜斐然面色骤然一变,不及思考,就飞快地伸手揽过南宛。 他抱着她朝旁一扑一滚,堪堪避过了耳边急速划过的一枚子弹。 “阿宛。”姜斐然把她护在怀里,咳嗽着抬头,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正站在机场入口处的大门边,一只手掩住风衣下摆,另一只手握了一把手枪,幽黑的枪管透出风衣一点,正冒出一缕淡淡烟气。 果然有暗杀。 南宛敛起眉目。 ------题外话------ 大家六一快乐!哈哈哈哈! 117 推理 第一枪失败,高个子杀手调整了手枪的角度,自身位置不变,试图开第二枪。 南宛抱住姜斐然朝吉普车后面一滚。 “砰”一声暗响,子弹擦过姜斐然的衣袖射了空。 南宛快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拽住姜斐然让他上车。 “快,先上车,我们快走!” 姜斐然咳嗽了两声,虽然心里有疑虑,但眼下情况危急,他也来不及多思考,跟着南宛的指挥上了车。 南宛随后坐上主驾,驱车往机场外面去了。 子弹接连朝车子射来,“砰砰砰”打得姜斐然心头一重。 他朝后一望,“阿宛,他们跟过来了。” “现在哪里是安全的?”南宛眼睛紧紧盯住前方,手上方向盘一转,从高速路口拐了出去。“姜斐然,我们不确定他们那边现在有多少人,我们必须先要自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姜斐然静下心来,“我也明白了,这是一个计。” 他回想起中午时分打进来的那个电话,那个电话其实就是一个圈套,对方拿南宛引诱他,而他也确实经不起这个诱惑。 既然现在已经跳进这个圈套里了,姜斐然也不能往回走了。 “在你离开日本的那段期间,我们和大天叶氏有过一场冲突。” 大天之前和宥岑党结过盟,现在宥岑党被他打灭了,那么大天就上升到和姜族对立的一个局面。 而叶千眉和薄黎的仇来源加拿大地盘的争夺,薄黎和意大利的黑手党联盟打压大天,这个仇是结的实实在在的,所以叶千眉既讨厌薄黎,也厌恨姜斐然。 “那场冲突中,薄黎选择明哲保身,并没有加入进来,所以姜族和大天一战,非死即伤,谁都没捞到好处,并且两方都站守一个据点,所以现在叶千眉要袭击我,我并不觉得意外。”姜斐然转回头看向南宛。 他从来没发现南宛的车技那么好,她速度开得快,也很稳,并且盯牢后视镜躲避开一颗又一颗从后面两辆黑色轿车里发射出来的子弹。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切都是他们预谋好的?”南宛抽空问了一句,可还是觉得事情不太对,“但是今天绑架我过来的是御町财团,御町财团的少主御町鬼束是和阿黎联盟的,他应该不会再转头和大天合作。” 如此说来,事情就很诡异了,到底是谁背叛了谁,到底又是谁一直在暗中算计他们? “阿宛确定御町财团是和薄黎站在一起的吗?” 姜斐然这么问,南宛反倒觉得不好回答了。 她开始怀疑御町鬼束的诚挚。 御町鬼束本就是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身后财势大,因而不畏惧任何其他道途上的势力,而他之前一直和薄黎合作是因为他能从薄黎那边汲取利益,说白了,御町鬼束其实是一个以利益为主的实实在在的商人。 “阿宛得罪过御町吗?”姜斐然再问。 南宛突然顿悟,是了,她得罪了御町鬼束,她因为小姨而违背了自己和御町鬼束的约定,差点迫使御町鬼束失去了御町财团百分之四十的大股权,依照御町鬼束的狭窄心胸,他一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如此,那么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御町鬼束一定是借此报复她,所以把她的行踪透露给大天,大天又借此把她的踪迹泄露给姜斐然,然后大天派杀手潜伏在机场伺机对他们俩进行狙杀。 这样,叶千眉一箭双雕,而御町鬼束是一箭三雕。 如果他们死了,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是被大天势力杀掉的,而大天素来不和御町财团往来,所以没有人会怀疑到御町鬼束身上,到时候薄黎追查出来,御町鬼束把责任往大天身上一推,薄黎免不了会和叶千眉来一场大规模干戈,到时候,御町鬼束又可以坐看好戏了。 南宛想明白了,姜斐然也想明白了。 “活下去,阿宛。” “我会的,我不会让御町鬼束的计谋得逞。” “去千叶县,阿宛,千叶在东京隔壁,又有我姜族的部下,去那里,可以得到支援,也可以等到本部骑士的救援。” 姜家把本族一些能耐十分强大的暗卫也称作“骑士”,和皇家骑士专门以“忍术”见长的骑士不太一样。 “可以帮我导航一下吗?”南宛不认识路。 “不用导航,我来告诉你怎么走。”姜斐然看了眼前面的路况,又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车子,这个路段有交通监控,路上车子又多,所以身后追杀的人稍微收了枪。 “阿宛,拐入左手边,左手边是东面,千叶在东京东面,你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前开。” 姜斐然说话的同时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一条求援简讯。 “他们那两辆车里大概有八个人。”他做简单的推测,“但是很显然,他们这次既然出手了就一定不会败兴而归,如果他们这次失败了,会引起我和薄黎的反扑,所以他们也清楚形势,做出了你死我活的决心。” “所以他们那边也会派人支援?”南宛接话,“既然如此,我们必须要打一仗,车里并不是我们很好的躲避点。” “是的,车里并不安全,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比较好的落脚点,用两个人,杀光他们八个人,乃至更多的人,并且要安全躲到有人来支援。” 两个人冷静分析眼下的状况和应对措施,对视了一眼,自无形中透出一股默契感。 但是同时,姜斐然也注意到一个疑点,“阿宛,你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的你,不会杀人。” 姜斐然刚才还很担心遇到这种真刀真枪的杀戮,阿宛会不会害怕,可是见到她比他还冷静地分析他们所处的困境,他心里其实很惊讶。 “你不是不知道,我经历过这种境况。”南宛笑一笑,并没有告诉他她十四岁的时候曾经杀过人。 这个时候,她回想起之前在加拿大被追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面对杀戮和鲜血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恐惧,她对于这残忍的一切接受得无比顺畅和自然。 她的骨子里其实很热血。 “也许这是好事。”姜斐然眼里一愁,“但也许这是坏事。”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必须要挺过去。” 南宛苦笑,最了解她的人果然还是薄黎,薄黎知道她习惯双手沾满鲜血,他并不介意把她变得和他一样,因为这样他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薄黎会更加心安理得和她在一起。 对薄黎而言,守护过一个干净如天使般的阿宛就够了。 记忆苏醒的南宛应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所以她应该坚强,应该独立,应该冷静。 “你笑了,阿宛,你在笑什么?”姜斐然看着她嘴边扯开的淡淡笑意,眼神黯然,“你在想念谁?” 南宛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笑。” 她只是想到了薄黎罢了,她笑了吗? 她否认。 姜斐然掩住嘴巴咳嗽一声,“阿宛,你在想薄黎。” 他垂下眼睛,满脸落寂,“我知道,你在想他,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他在,就会保护你?” “没有。”南宛瞧见了他面上的悲哀情绪,她握紧了方向盘,“姜斐然,我从来没觉得只要薄黎在,他就能保护我,你别忘记,你也保护过我很多次。” “但是你喜欢他,阿宛。” 这是姜斐然心里永远的痛,他过不去这道坎。 “姜斐然。”南宛微微拧起了眉头,“现在不适合谈这个。”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也问过你,为什么,可我一直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姜斐然咳嗽的越来越重,渐渐地,喘息声有些粗重了。 南宛侧头一看,看到他面色苍白起来。 她心里一紧,“你别多想,姜斐然。” “那么阿宛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很执意,南宛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那眼睛里像缠绕了深邃的雾气,在空旷的原野里一直飘荡,越飘越远,最后整个眸子都变得空旷而悲寂。 南宛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的整个人生,都是阿黎给我的。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那这个就是答案。” 有时候爱情很奇怪,当初薄黎在西庄用自己的名声成全了南宛的一生之后南宛就深深记住了这个穿着白衬衣笑得腹黑又张扬的少年,所以第二年她在西庄初见姜斐然的时候就误以为他就是那个白衬衣少年,所以模糊而朦胧的爱慕了两年,直到七年后在闵安再次见到薄黎,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喜欢姜斐然,原来她爱的是薄黎。 也可以说,那一年谁救赎了杀了人的南宛,南宛就喜欢谁。 爱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姜斐然,我八年前就认识阿黎了。” 姜斐然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比薄黎先遇见南宛,谁料到薄黎比他早了两年认识南宛。 震惊之余,他再次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得整张脸都红掉了。 “姜斐然,你没事吧?”南宛担心他的身体,“再撑一段时间。” 抬起眼来,她发现后面的车子跟上来了,她连忙加了速往前开。 前面有一个三叉路口,中间那条路是一条掩映在树林里的小道,左右两条都是白花花的公路。 “往哪里走?”南宛问。 118 一念之间 金沙娱乐城。 薄黎挂下电话转身摸过椅背上挂着的西服外套,一丝不苟地穿戴好,和徐玄明走了出去。 陈骆将车开过来停在薄黎面前。 薄黎上车前对徐玄明道:“玄明,我去一趟日本,这里的事你先替我管着,还有,联系一下意大利黑手党的恩佐教父。” “好,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你就放心去日本吧。” “还有,杨南两家官司的事先放一放。” “我有分寸。” 薄黎走了,坐在车上的时候用手揉了一下眉间,满脸疲惫。 陈骆从后视镜里望过去,“爷,您没事吧?” 下午平四从日本传来消息说南小姐失踪了的时候爷就一直处于一种倦怠的状态下。 平四一开始说南小姐被绑架了的时候,爷正坐在沙发里抽烟,闻声整个人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招过身边下属紧急开了一个会议,然后和徐玄明一起进里间打了个电话给平四。 他详细的询问了南宛到日本后发生的事情,前后不过四十八个小时,薄黎原以为是没问题的,他万万没料到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她又出事了。 平四回答:“御町社长要对付的人是南小姐的小姨,小姨临时和御町社长违约了。南小姐的小姨和御町社长做了一场谈判,谈判筹码就是被绑架的南小姐,但是等我们去机场与南小姐汇合的时候却发现南小姐不见了,后来调查发现是大天的人偷袭了南小姐,南小姐驾车往东去了。” 大天,又是大天。 果然大天叶氏党羽没有肃清完全,他现在开始报复他们了。 薄黎伸手按住眉头,“后来有联系御町鬼束吗?” “联系不上了。” “平四,先在东京等我过来。” 薄黎坐在车里,转头望向窗外。 已经是五月底了,天气越来越热,再过两个月,就又是南宛的生日。 他说过会保护她,可还是再一次失言了。 这一次的问题在哪里? 薄黎垂下眼睫一想,忽的吁出一口气。 御町鬼束,问题出在御町鬼束身上。 “陈骆,我问你,御町财团和大天之前可有什么交集?” “爷,并没有。”陈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御町社长一向是爷做交易的,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交情了,这次爷的事也是由御町社长做了承诺的。” “南宛跟随御町鬼束刚刚来到日本,御町家在日本的财势很大,不是一般的黑道可以轻易渗入势力的,所以大天不可能从他那边得知南宛的踪迹。”薄黎身躯后倾靠在椅背上,稍稍舒展了一下疲倦的身心,“倘若大天在东京的势力已经大到可以知道御町鬼束带了什么人过来,那么他也就没必要现在还躲藏着休养生息了。” “爷的意思是?” “御町鬼束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御町鬼束并不完全信任薄黎,薄黎也对他存了一分警戒之心,只是他没想到御町鬼束会真的连他的脸面都不顾敢出卖南宛的安危。 “我猜,一定是御町鬼束对南宛失约的事怀恨在心,所以特意把南宛的行踪泄露给大天,让大天代之报复。”薄黎从身上摸出一盒火柴擦亮了一根木梗子,慢慢点燃了一支烟,“只是南宛的小姨竟然是御町翔的情妇,呵,真是有趣。” 薄黎租了一架飞机直接开往日本东京机场。 平四早在机场外面等候,见到西装革履带着一批十人的幕僚和陈骆出来的时候连忙迎上去。 “爷,您来了。南小姐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也看了这一带的监控录像,那个时候大天的人潜伏在大门边暗袭南小姐,南小姐躲过了,然后驾着一辆吉普赛车往东边去了。”平四当初调出监控录像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姜斐然的身影,他知道爷忌讳姜斐然,所以在禀报中刻意省去了姜斐然这个人。 薄黎默不作声地往坐进车里。 平四做司机,陈骆坐副驾,其余人坐进其他车里。 四辆车逐一往外开去。 “爷?”平四见爷不作声,以为他还在怨他没保护好南小姐,惴惴不安地解释:“我知道错了,那时候就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在南小姐身边保护她……” “还有什么消息?”薄黎打断他的话,转过了眼睛盯住平四。 他的眼眸茶色,寂静如死水,内里却涌动着凶猛的狂风暴雨,仿佛一不小心,那死寂的海水就会漫过堤岸涌上来。 平四心里一惊:“爷?” “别给老子遮着掩着,把发生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 薄黎怎么想都不对,中间似乎漏了点什么。 大天不傻,他会为了一个南宛而费尽心机发布追杀令? 如果杀了南宛对叶千眉有什么好处? 薄黎细细一想,好处有二。 一,引起他的愤恨。 二,引起姜斐然的愤恨。 到时候,天堂和姜族必定不会放过大天,大天有必要这么傻自讨苦吃同时对付两股势力? 所以薄黎觉得不对。 “平四,还发生了什么?” “爷……”平四迟疑了,他的确隐瞒了姜斐然的事。 “姜族……”薄黎呢喃,他总觉得此事也会和姜家有关。 他只是猜测,平四一听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就招了,“爷,爷,您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 “姜斐然。”平四小心吞了一口口水,“爷,南小姐驱车开走的时候姜斐然正巧和她在一起。” “什么?!”薄黎脑子一蒙,猛地踹了前座一脚,“南宛和姜斐然在一起?他们一块从机场离开的?!平四,一开始你怎么没和老子说?!” 平四也蒙了,“爷,爷,您不知道啊?” “老子知道个屁!你不说老子怎么知道,你当老子大罗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薄黎觉得骂得还不过瘾,又踹了前座两脚,一脚比一脚狠,差点把平四从主驾上踹出去,“南宛和姜斐然在一起,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居然不跟我讲!你想害死老子!” 这么一来,所有的疑点就都解开了。 大天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薄黎冷笑:“好你个叶千眉!一个比一个贼!” 平四被骂怕了,不敢再出声,陈骆小心问道:“爷,怎么了,您知道什么了?” “叶千眉拿南宛当幌子引姜斐然现身,他想一举灭了南宛和姜斐然。他想杀南宛主要是对付我的,他灭姜斐然则是要对付姜族,姜族现在的情况说稳固不稳固,说退步也不退步,但是只要姜斐然一死,整个姜家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叶千眉对姜族发动战争,必定直捣黄龙一举拿下整个姜族。” 薄黎看穿了一切,嘴边扯出一抹残酷笑容。 陈骆暗自佩服爷的推理能力,“所以爷,现在要怎么做?” “先去找御町鬼束。” “那南小姐呢?我们要怎么找南小姐?” 日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么多的地方,该怎么寻找一个被追杀失踪的人? “平四。”薄黎敛起眉目。 “在,爷。” “等会儿你带领百名天堂卫士沿着东京机场往东至千叶县搜查南宛和姜斐然的下落。” “是,爷。” “爷,为什么是千叶县?”陈骆好奇问。 “因为他们往东去了,而且南宛身边有着一个姜斐然。” 陈骆和平四对视一眼,还是没能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你们将姜族的事情全部查一遍就会知道姜族在千叶县还筑有一个防守基地,算是分部,那里有一支强大的骑士团,姜斐然受难,后面又有人追杀,必定是回不到总部,所以只能一路往东逃亡千叶县暂避风险。” 假如他们能安全逃到千叶县的话。 陈骆和平四恍然。 “是,爷。”平四遵命的同时又问:“爷为何还要再去找一下御町社长?” 这个时候,南小姐的性命不是最终要的吗? “我有战略。”薄黎心里早想好了对策,更何况,他也不能被南宛的事情带跑了情绪,他必须要冷静下来兼顾大局。 叶千眉一定挖好了陷阱等着他十分不理智地往下跳。 薄黎哪会那么傻。 这一次,他一定会倾尽全部力量将大天一网打尽。 车子抵达御町家的时候,平四便带着薄黎命令先领一支百人精锐部队从东京机场往东一路朝千叶县搜寻而去。 薄黎让自己身后的十人幕僚先留在门口,他单独带着陈骆进了御町家。 薄黎亲临,御町鬼束再回避也要亲自出来迎接。 他装着很惊讶的样子,“哎呀,黎爷远道而来,稀客,光临,快请进,请进。” 薄黎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薄黎眼底冷寂,御町鬼束眼神狡猾。 “御町社长,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没忘吧?” “我没忘,可是你未婚妻忘记了。” “但是御町社长要对付的人是我未婚妻唯一的亲人。” “这不是理由,你的未婚妻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当初你们约定的筹码是南家的官司。” “南家是黎爷口中的肥肉。”御町鬼束摊开双手笑得嘲讽,“黎爷比谁都清楚,不管我和你未婚妻做不做下这个约定,南家的官司还是会输得彻底,南宛还是会灭亡!” “看来御町社长对我是不满了。”薄黎嘲弄一笑,“男人的事,非得扯到女人身上,御町社长好大的气度!” “好像吃苦的人是我吧,黎爷。” “就因为这样,你转身出卖了我的未婚妻?”薄黎冷了眼神。 御町鬼束愣了一愣,继而大笑:“黎爷,也不能这么污蔑人,是,我是听说了你的未婚妻失踪的事情,我可没绑架你的未婚妻,你可别因此而怪罪到我御町鬼束的头上来!” “怎么着,卖了叶千眉一个人情,到我这儿就装聋作哑了?”薄黎可没闲工夫和他演戏,干脆把话都说开了,一点情面和退路都不给御町鬼束留,“御町,我这人实在,你要真心和我做生意,我也必定给你一个实诚的价为,可你要是暗地里给我玩虚弄假,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窗外日头大盛,阳光大片大片的洒进来,染得整个会客室都明明亮亮。 御町鬼束的面容在这明亮至极的光影里明灭不定。 隔了半晌,外头吹进来一点风。 御町鬼束摸了一下额头,吁出一口浑浊的气。 “真是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把你未婚妻卖了?” “别跟我卖关子,你就说一句话,跟我还是跟叶千眉?” 薄黎没时间跟他多废话,他需要的是御町鬼束做下一个决定,是敌是友,一念之间。 “你的意思?”御町鬼束敛起了笑容,“你想跟我……” “你必须要清楚,我已经联合了意大利黑手党和姜族,还有从姜族分出去的皇家骑士团,御町,你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意思很明显了,薄黎已经在拉帮结派准备对付大天了。 如果御町鬼束不和薄黎站在一块,那么薄黎会就南宛一事连御町财团也一块对付了。 虽然说薄黎目前并不涉商业这一块,可他有的是手段来对付一个集团,就算击溃不成御町,也还是能让它受创。 御町鬼束完全相信薄黎能让他吃一个大亏,因为他亲眼见过薄黎把闵安杨家耍得团团转--正是前期有了薄黎的手段,后期御町财团才能将杨氏掌控得这么彻底。 “这个事情……”御町鬼束正了脸色,“你能保证你对付得了大天?” “凡事都要讲百分比。”薄黎好整以暇,“没有你的加入,我能对付大天的几率是百分之六十,有你的加入,我能对付大天的几率是……” 薄黎卖了个关子,并没有再说下去。 御町鬼束摸了一下下巴,“百分之八十?” “也可以这么认为。” “黎爷啊黎爷,你可真……贼。” 御町鬼束不得不承认,薄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的眼光永远都放得很长,他并不在乎眼前御町鬼束对他造成的损失,他一脸平静地过来与他谈条件,并且给了他一个数据分析。 说实话,御町鬼束很心动,因为他也确实不能估计薄黎如果要对付自己,自己能有多大的把握全身而退,毕竟这个男人是天堂的首领Marcus,也是曾经在中国闵安商界风声鹊起的黎爷。 他有理智的头脑,精明的推理,统筹的全局规划,还有勃勃的野心。 “我以为你这次过来是专门找我兴师问罪的。”御町鬼束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里转过的心思。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薄黎站起身来,“那么就说定了,我们继续联盟,但是御町,你倘若再失信,别怪我无情。” “我御町鬼束可还没这么蠢。”御町鬼束也站起来,亲自送他出门,“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我问你,你把南宛的行踪透露给了叶千眉?”到了门口,薄黎开始和他算账。 御町鬼束挑眉,“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吧?” “我问你是不是?” “是。” “姜斐然呢?” “什么?” “你有没有告诉姜斐然南宛的踪迹?” “没有,这个还真没有。”御町鬼束坦白说:“我和姜家并不熟。” 他说的是实话,薄黎勾唇一笑,转身走了。 走之前扔下一句话:“等我通知。” * 夜色黑下来,距离东京机场十公里外的树林里幽寂一片。 远处的灯光穿不透这片浓密林子。 五月底的天气使得草木生长很快,繁枝绿叶层层交错,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 惨淡而昏暗的光线在林子里交叉晃荡,衬得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枝恐怖如森森鬼爪。 南宛在这能见度极差的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姜斐然缓慢跟在她后头。 距离他们躲避大天势力的追杀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吉普车早就弃在小道入口。 只身进入这个林子做躲避的时候,南宛就说他们必须先要有一个作为攻击的武器在手。 两人便折了两根尖锐树枝做防卫。 可这还不够,对方有刀有枪,他们并不能抵挡他们高端武器的进攻,所以南宛做诱饵引出一个分散开来寻找他们踪迹的杀手。 姜斐然的功夫其实很好,格斗速度也很快,一个手刀劈下去,顿时劈晕了一个人,可谓是快准狠。 南宛将他的招数记在心里,从杀手身上搜出一把手枪,一袋子弹,还有一把军刀。 她把枪弹给了姜斐然,自己留了那把军刀,然后开始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树林跋涉。 他们的计划是在树林里避过搜寻的杀手,然后走出去,设法找到一个交通工具继续前往千叶县。 但是有一个疑问是他们并不知道在这个林子外面到底还有多少大天门徒在等着他们,所以依照姜斐然的意思是,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如先找一个稍微安全的隐蔽角落歇一晚,等到养足了精神再冲出去干一架。 南宛同意了,因为他们现在又饿又累又渴,南宛的体力达到极限,就连多走一步,胸腔都带起一丝疼痛。 坐下休息的时候,南宛平复了一下喘得厉害的气息,猜测:“现在阿黎应该会派人救我。” 119 杀戮 “我的人也应该在找我。”姜斐然说,“按照这个来推算,起码有两方势力在试图抵抗大天的力量搜救我们。” 南宛点头,“只要我们撑过这一关,走到千叶县,我们就没事了。” 她说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幽暗寂静,如果不是姜斐然陪在她身边,她一个人怕是会觉得恐惧。 五月底的天,虽然不冷,可林子里虫子多,如果不点火驱赶,身上怕是会进一些小虫子。 “你有火柴吗?”南宛问。 “火柴?”姜斐然很好奇。“这个年代,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火柴?” 他从身上摸出一款Zippo打火机。 南宛失笑:“是啊,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带火柴?可是阿黎他有这个习惯啊,他从来不用火机,只使火柴。” 现在回想起来,她在闵安见到薄黎用火柴点烟的时候就觉得熟悉,这种熟悉不是没缘由的,因为她曾经在西庄见过他用火柴。 姜斐然定定看着她,“阿宛,说实话,我走的那两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南宛沉默,不回答。 姜斐然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答案,苦笑了一声,低头点了一些枯枝树叶在旁,试图驱散夜深带来的湿寒和蚊虫。 “对不起。”隔半晌,南宛才道了一声歉,“也许曾经思念过。” 姜斐然按住火机的手一顿,“信少主说,如果我知道八年前曾经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就会明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薄黎,阿宛,你告诉我,曾经你发生了什么?八年前,你见过薄黎吗?” 南宛点头承认,“见过。” 姜斐然笑了,用力按下火机,一簇火光猛地亮起,像一道吞噬空气的火焰似的,黄中带蓝,幽明幽明。 果然,他们有一段他无法触及的过往。 “夜深了,你睡一会儿吧,明天肯定还有一场仗要打。” “姜斐然……” “睡吧,我来守夜。” 姜斐然坐在她对面,背靠树干,用一根树枝拨弄微小的篝火。 明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雪白的脸无比柔和而坚定。 南宛不再说什么,歪了头靠在一棵树上闭了眼睛。 四周很安静,姜斐然呼吸很平缓,一丝的声响都没有发出。 南宛闭着眼睛睡不着,却是一动不动。 她静静听着四周的风声和树叶碰撞的窸窣声,突然记起去年她离家出走在火车上遇到薄黎的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和今夜不同,那一晚嘈杂、闷热、混乱,她坐在硬座上,对面是一贯纨绔毒舌的薄黎,那个时候她和他还不熟,她却在后半夜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 独自一人,那般的安然和安心,当时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能如此坦然睡着,直到现在,她闭着眼睛和姜斐然坐在这片陌生而幽寂的树林里的时候,她才陡然醒悟,不管她有没有失忆,她从灵魂深处对薄黎就有一种依赖和放心。 她似乎明白,薄黎能张扬整个世界,却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思绪辗转间,她睁了一下眼,看到姜斐然正直直盯着自己看。 见到她睁眼,他弯唇笑了一下,笑容映着火光,透出一丝隐约的柔色和忧伤。 “睡不着吗?” “睡不着。”南宛干脆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很累,可就是心里不安宁,无法安睡,“我守一会儿夜,你先睡吧。” “不用,我来吧,你就算睡不着,也闭着眼睛歇一下。” “姜斐然。”南宛叹了一口气,“你在想什么?” 他刚才一直盯着她瞧,他心里一定在想很多事。 只是他一直对着她笑,她猜不到他的心思。 “我之前见过长秀。”姜斐然说,“我和他聊了一会儿话,我觉得他的一句话很让我触动。” “什么话?” “相对两相知,清如水兮明如镜,寸心澈而映。” 南宛愣了一下:“俳句?” “是,日本的俳句。” “木之先生,思念谁?” “思念他在乎的人。” 姜斐然知道,木之长秀喜欢皇信,皇信也喜欢他,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那次会面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喝茶。 院子里的樱花树绿枝繁盛,他们对着面前的原木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壶茶和两个紫砂杯。 杯子里茶香袅袅,薄烟四溢,模糊了两人的眉目。 “我想她了。”姜斐然轻咳一声,五月中旬转暖的天气,他却拉拢了肩头的披风。 “我也想信。”木之长秀弯眉微笑,语声温柔,“我时刻在想,我离开了闵安,信会不会也想我,信其实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的思念不会表现在脸上,他会闷在心里,所以这个人啊。” 木之长秀笑着摇摇头,轻柔的叹息声融化在微风里。 姜斐然又轻咳了一声,眉间笼着愁意,“真羡慕你,长秀。” “不要羡慕啊,斐,我的爱是罪恶的。” “起码你们相爱,起码你们彼此知道心意,起码他接受过你。”姜斐然的咳嗽声掩住苦笑,“我永远也没有机会,阿宛是薄黎的未婚妻,更重要的是,阿宛爱他。” “你什么时候爱她的?”木之长秀转头看他,眼光柔软而明亮,“我听说,斐好几年前就认识宛了,宛少年时喜欢过你,为什么没抓住机会?” “那时候,不懂爱。” “真的不懂爱吗?”木之长秀弯眉微笑,“相对两相知,清如水兮明如镜,寸心澈而映。” 相对两相知,清如水兮明如镜,寸心澈而映。 姜斐然在心里反复念着这段俳句,深深动容。 可惜的是,他错过了相对两相知的机会。 “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木之长秀斟茶,“斐,你懂吗?” 姜斐然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眼底哀色更浓。 爱而不得的痛苦,只有寂寞来解。 木之长秀又说:“中国有一首诗,有两句是这样的: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姜斐然在他的话里重重咳嗽。 多情却被无情恼。 呵。 现在,姜斐然也掩住嘴重重咳嗽了两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南宛转过头去,淡淡叹息。 过了一会儿,姜斐然才问:“阿宛,你知道长秀喜欢谁吗?” “谁?” 南宛不太熟悉木之长秀,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喜好。 姜斐然笑意渐软,也渐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他羡慕长秀和皇信,即便是同性恋,也比他幸福得多。 他无奈苦笑。 南宛看着姜斐然脸上显现出来的落寂笑容,终于无话可说。 她闭了眼睛养神。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阳光初升的时候了。 霞光从东面直直射穿密林,洒在长身而立的姜斐然身上。 朝阳带着最柔软的华光穿透姜斐然的背影,逆了满满的霞影,衬得孱弱而修长的姜斐然恍如神袛般圣洁。 “姜斐然。”她站起身唤了一声。 清晨的露珠从枝叶上洒落,扑簌簌落到南宛身上,她猝不及防,被露水浇得一身冷,打了一个寒颤,却是笑了。 “天亮了。” “天亮了。”姜斐然回过身,笑看她,情绪一如既往的平淡祥和。 他采摘了一些野果,给南宛吃了,然后收拾妥当,提着枪和刀继续往外走。 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走出这块林子,杀戮会马上等着他们。 事实也确实如此,大天的人狡诈,知道他们迟早会走出这片林子,所以在林子外面派了一批好手守株待兔。 大天虽然有规矩,但着装不统一,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南宛和姜斐然一走出去,他们便围了上来。 南宛看到他们手里都提着刀,腰间别着枪。 之前绑架过南宛一次的肥仔也在人群里,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钢刀,下命令:“抓活的,就算打残了缺胳膊断腿也没事,帮主吩咐了,能要活的就要活的。” 这是昨晚叶千眉给他们临时下的命令,本来是想斩立决的,但一想,姜斐然和南宛都有价值,他就改了口要活的。 因而,南宛他们一出树林才没有枪林雨弹朝他们直射过来。 对方很笃定,“刷”一声刀尖一甩,杀戮的气势十分强大。 他们不用枪,姜斐然也不用枪,他把衬衣的袖子往上挽起。 “阿宛,小心。” “你也小心。” “一定要活下去。” 姜斐然目光坚定地看了南宛一眼,然后身形一动,飞快朝大天门徒动手了。 姜斐然虽然身子弱,但功夫不弱。 南宛在后面看到姜斐然的身手,只一眼就知道他比自己厉害。 周围的大天势力围捕过来,南宛抽出身上的军刀,闪身割了过去。 手起刀落,刀刀见血。 没多久,清凉的空气里就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这一场初战对南宛和姜斐然来说很成功,仅仅半个小时,南宛最后一刀在胖仔的脖子上划过的时候,大战告捷。 这是一条血路。 南宛看着自己手上和刀上的鲜血,第一次那么憎恶杀戮,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很适合杀戮。 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觉得怜悯。 姜斐然站在边上看着她,他的白衬衣上染上她杀人溅出的鲜血,斑驳零散,像泼染了最妖艳的画料。 太阳渐渐往上升起,阳光划破淡淡薄雾。 ------题外话------ 箬水每个文都会埋很深的伏笔,这一章前面南宛和姜斐然的事引出南宛对薄黎的思念和依赖,第九章里有一个小小的后话,不知道你们还记得没,不记得可以回去翻翻看。 另,推荐箬水另一个现言婚恋完结文《唐少溺宠之痞妻无敌》,在作者其他作品列表里可以直接点进去! 120 活着走出去 南宛将刀上的血擦干净,跟随姜斐然沿着逐渐升起的太阳一路往东而去。 这一趟千叶县之行,南宛并不知道后面的道路会是如何,姜斐然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跟南宛在一起,他的心里异常平静和宁和,哪怕是鲜血和杀戮,他也觉得充满了芬芳,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让他厌恶得作呕。 路上,叶千眉设置好了陷阱,一波波的狙杀像关卡似的,需要南宛和姜斐然极其小心而细致地去应对。 同一时刻,东京,御町财团总部大楼会议室里,薄黎集结了天堂、姜族、意大利黑手党的一众上层领导者,制定全面围杀大天的计划。 四派势力,聚集于此,说得好听点是联盟,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为瓜分大天而谋取各自的利益。 薄黎坐于上首,身躯前倾,茶色眼眸锐利,一派冷静和残酷。 “大天虽然在黑道上扎根许久,但双拳难敌四手,加之他以前在加拿大的势力基本被我和恩佐教父扫荡得干净,虽然我并不知道叶千眉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门徒都聚集在日本,但我很清楚一旦我们这四方势力合成联盟围剿大天,大天一定会输。” 他让陈骆放出一张地图,地图上用红点标出来的是大天所占据的势力地,不分散,集中在中东部这一块区域,正好和姜族的势力范围区分开来。 薄黎看了一眼就冷笑一声,面对姜族派过来的参会人员道:“看到了没有,大天放弃加拿大的侵略地,转而来日本发展,你看看它的根据地,正好将你们姜族各部包围起来,形成一个一网打尽的腹地。” 说白了,大天试图一口吞并姜族,建立在日本的一个庞大黑道组织。 姜族人员冷汗直冒,“为什么?” 大天在日本崛起的势力很快很大,姜族的人根本无法提防。 而且现在他们的首领姜斐然正在被大天追杀。 情况于姜族来说很不乐观。 “原因嘛,这要问你们的姜三少爷了。”薄黎曲指轻叩桌沿,“我推测,你们三少爷带着我未婚妻往千叶县去了,你们最好让在千叶县的姜族骑士团接应一下他们。” 他以为,叶千眉肯定料得到姜斐然的心思,所以必定会在千叶县入口处布置大量人手拦截他们。 这一点,也正是薄黎最为担心的,还有一点,既然他们知道千叶县是姜族的一个防守要点,那么叶千眉肯定也料到了,所以他怕…… 他的思绪刚转过,姜族人员就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一接起,那人脸色就不好了。 “不好了,千叶县骑士团遭到一批百人杀手围攻。” 薄黎眉头一皱,果然如此,叶千眉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的,他试图切断姜斐然的一切退路,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叶千眉此举就是为了对付姜族。 “他们好像料到了三少爷要做什么。”姜族人员惴惴不安,却因无法揣测对方的意图而不能下达命令。 “叶千眉又不傻。” 当叶千眉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就做好了与他们所有人为敌的准备。 孤注一掷,放手一搏,非生即死。 薄黎伸指扶住右眉上的微龙疤痕,身上气场全开:“姜族人等,如果想要救回你们的三少爷保住一族门楣,全都听我命令行动。” 坐于薄黎对面一直默默听着他们讲话的穆渊微微抬起了头,温润干净的面庞上显出一丝淡淡笑容。 “Marcus有对策?” 穆渊全程注意着薄黎的举止行动,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天堂雷厉风行的首领在某些方面上很有唐白的风范。 薄黎看着穆渊冷笑:“说实话,大家都想在大天这件事上最后分一杯羹吧,不然今天大家就不会坐在这里一起讨论讨伐大天的策略了。” “不错。”穆渊完全同意他的说法,谁都有野心,所以没必要否认什么。 御町鬼束悠闲靠在椅背里,把玩手边的一盏青花瓷杯,似笑非笑:“对极了,我想要利益。” 薄黎拍了一下手,“那么好,我们的讨伐大天会议正式开始吧。” * 南宛和姜斐然遭遇的最后一波杀戮是在千叶县入口处。 为了避免招来更多的大天门徒,他们特意走了小路。 林间小路蜿蜒延伸到一条平整的水泥路上,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是千叶县了。 杀机也是从这里出现的。 一颗子弹迎风射过来,带着最尖锐的杀气,让南宛和姜斐然背后凛冽生寒。 最后还是姜斐然合身一扑,扑倒南宛,两人滚进一个小树坡。 子弹如雨般追着他们层层射来。 最后姜斐然抱着南宛一滚,滚入一条长满野草的沟壑里。 姜斐然护着南宛背着地,后背磕上一块石头,痛得他眉头皱起,脸色隐犯煞白。 “姜斐然?!”南宛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匆忙查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抬头去看上坡的光景。 子弹到这里就止步了,大概对方也在他们滚下去的时候不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 树木郁郁葱葱遮盖了上天的日光,也很好挡住了敌方的视线。 南宛趁机将姜斐然扶起来,“姜斐然,你没事吧?”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摸过他身上的手枪,并“咔嚓”一声将枪上膛,预备敌方等会儿一出现,她就开枪射击。 “没事。”姜斐然身后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磕到了石头,后背擦破了皮,但所幸没有撞到后背的骨头,但他生性体弱,仅这么一下,他几乎站都站不起来。 南宛扶着他,需要花很大的劲,即刻察觉出不对来,“姜斐然,你受伤了是不是?” “我没事,阿宛,你不用扶着我。” 姜斐然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推开了南宛扶过来的手。 南宛见他身躯摇摇晃晃,下意识又要伸手过来帮忙。 姜斐然抿住了嘴唇,眼里有倔强:“阿宛,我行的。” 他弯着身躯紧紧盯住南宛的眼睛。 南宛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隐忍,她刹那便意识到了,她伸出去的手尴尬停滞在空中,最后收回来,转过身去。 她明白,姜斐然是一个男人,他有他作为男人的一份尊严。 所以他不能在她面前脆弱,他必须忍受强大的痛苦停止了脊背,一步一颤,但又稳稳当当的走过来,慢慢站直了身躯,最后擦了一下额头密麻的汗迹。 “阿宛。”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我没事了。” 南宛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纯净和脸上的笑容。 他受伤了,可是他把脊背挺得很直很直。 南宛突然想到了薄黎,薄黎下决心要离开她的时候一定也像刚才的姜斐然一样有着满心的脆弱,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无助和软弱,因为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所以他选择离开她去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独自疗伤,然后一步步强大起来。 他的想法应该是这样子的:我强大的时候用霸道的笑容来守护你,你只需要站在我的羽翼下就好,而我软弱无能的样子是万万不能让你看到的,我的所有辛酸和艰苦,我独自来承担,你只要踏上我为你铺垫好的用鲜血劈开的光荣道路就好。 这就是男人。 骨血坚强的男人。 南宛眼里微微湿润,“还能走吗?” “可以,阿宛。”他朝她伸出手去,“把枪给我,你站到我身后。” 南宛犹豫着没有把枪递给他,“我们还是先查看一下地形吧,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叶千眉大概是又转变策略了。” 一上来就开枪,分明是想立马要他们的命。 “是该转变策略了,之前那么多杀戮,我们都过来了,叶千眉再不杀我们,等我们进了千叶县,他就抓不到我们了。” “不对,阿宛。”姜斐然这一路过来,觉得有些奇怪,“我们姜家的骑士团在这附近有巡逻的,我走的这一条路线就是他们巡逻所能出没的地方,不可能我们这一路过来连一个骑士都见不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南宛也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而且叶千眉派人在这边守株待兔,这分明是早有布置的,也就是说,叶千眉猜到我们要来这里。” “我想,叶千眉不仅派人来劫杀我们,还派人劫杀了千叶县的骑士团,起码是拖住了他们不让他们赶来救援我们。” 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前方的救援。 南宛皱了一下眉头,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前面没有生路,后面想必也被叶千眉派人堵住了。” “只希望另外的救援。” 另外的救援指的是姜族另外的救援队和薄黎的天堂救援队。 姜斐然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抚南宛发顶,“阿宛放心,我会保护你。” 哪怕没有姜族的一众门徒,姜斐然就算独身上阵,也要以死保护南宛。 南宛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一软。 “我们不会死的。” “你笃定?” “我笃定。” 她相信薄黎。 他们会活着走出去的。 121 生死 抉择 大天势力围追上来的时候,南宛拔出手里的军刀率先迎击而上。 她的功夫是皇信教导出来的,所以她除了会中国功夫之外还会皇家特有的秘术功夫忍术。 忍术以速度见长,她身形晃动,极快地闪过对方的眼,不等对方开枪,一刀先割了下去。 鲜血溅出来,迷蒙了南宛的眼睛,也刺激了姜斐然的神经,他握紧手里的枪,也开始杀戮。 天色渐渐暗下去。 如血夕阳笼罩了这片草坡。 南宛和姜斐然背靠背,眼里满是血腥地望着逐渐聚拢过来的又一波大天杀手。 直到这一刻,南宛还咬牙坚挺着。 她眼神冰冷地看着逐渐步步靠近的黑衣杀手,手里握着军刀的手动了一下。 “天要黑了。”姜斐然提醒了一句,同时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沾染的不知是汗迹还是鲜血的粘稠而湿润的液体,“阿宛,挺过这一波,我们闯进千叶县里。” 他确信叶千眉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围剿他们,如果叶千眉还派人阻拦姜族骑士团的话,肯定是没有那个人力的,所以接下来的这批人可能是最后一波杀手了。 他们只能一路披荆斩棘往前走,绝对不能往后退,因为根本就没有退路。 如果真的要有退路,也不是他们劈开来,而是由薄黎他们跟踪救援而来。 南宛敛起眉目,挥刀欲上,前方忽然射过一颗子弹。 那枚子弹像暗器似的从远处划破暗寂的空气,直直射向姜斐然。 姜斐然未曾反应,抬了眼满脸迷离。 “姜斐然!”南宛大叫,闪身一扑,手里军刀一错,想都不想挡在了姜斐然面前。 姜斐然就这么看着南宛像一道白色的风一样从他眼前飘了过去。 然后又有一道黑影从前方直扑过来,那身形很快,快得如同鬼魅,等他反应过来要抓住南宛的时候,南宛已经被那道黑影硬生生拽了过去。 最后一丝如血夕阳从地平线上坠了下去,迷蒙暗寂的光影里,姜斐然只看到自己的手指拂过了南宛的白色的衣摆。 “叮当”-- 子弹和军刀掉落在地。 “呵。”一道轻佻而薄凉的笑声几不可闻地响起在空气里。 四周大天的杀手垂着手一动不动,静静看着这一场极快的变故发生。 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挟持了南宛。 那个男人有一张极其白净的脸,长眉细眼,高鼻薄唇,笑起来就像含着一丝寒气,让人从骨子里就觉得不寒而栗。 妖异而冷漠,是这个男人给姜斐然的唯一感受。 “呵。”他又笑了一声,低头看向南宛。 南宛个子只到他的下巴,他一只手臂挽住南宛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腰上。 南宛不敢动,因为那只手里还握了一把枪,冰凉而坚硬的枪管正抵在她腰上。 姜斐然也不敢动,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黑衣男人带来的强大压迫气息,很危险。 又看四周杀手对他恭恭敬敬半点声息都不敢发出,姜斐然心里一动,试探问:“阁下是叶千眉?” “病秧子原来还能识货。”叶千眉笑嘻嘻,眼神里却透出凛冽寒意,像一溜细蛇似的,总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你们很厉害,比我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尤其是这个小姑娘,居然功夫很棒,不过再厉害又怎么样,还是被我抓到了。” 姜斐然和南宛顿时就明白了,叶千眉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南宛,只不过声东击西,南宛成功上当,扑过去救姜斐然,反被叶千眉擒住。 姜斐然皱起眉头:“不知道叶帮主从头到尾想演什么戏?我知道我们之间因为我两个哥哥的事彼此有过过节,但是这都跟阿宛无关,你千方百计想抓阿宛是为了什么?” “理由,你知道的,不需要我多说。” 显而易见,南宛的身份很特殊,和姜斐然、薄黎都有很深的交情,叶千眉怎么可能不利用南宛。 “姜斐然,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在千叶县的骑士团怎么样了?”叶千眉笑问。 姜斐然握住手枪的手指发紧了,“我竟然不知道我和我两个兄长的恩怨会引来叶帮主这么深的仇恨,你是想灭了我姜族?” “现在才看出来吗?姜斐然,这个姜家不配由你带领。” 叶千眉按住南宛拖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挥了一下手。 四周数十个杀手纷纷退到叶千眉身后。 逐渐黑暗下去的光影里,叶千眉带领数十下属和孤身一人的姜斐然面对面对峙,姜斐然显然落了下风。 叶千眉手里还挟持着南宛的性命,姜斐然心里隐约浮起不好的预感。 “叶帮主,你要是对我不满,想杀我,甚至想灭我家族,尽管冲着我来,你要挟一个女孩的性命算什么本事?” “兵不厌诈,你是傻子吗?”叶千眉鄙夷,“姜斐然,你赢不了我。” “是,单单我一个人的话,我肯定赢不了你。” “你觉得你会有救援?” 叶千眉知道的,姜斐然喜欢南宛,而南宛是Marcus的女人,Marcus不会允许别的男人染指他的女人,所以天堂基本不可能站在姜族这一边。 “叶帮主,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伤害了阿宛,Marcus会放过你?”姜斐然试图用薄黎的名声吓跑叶千眉。 叶千眉细细地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诡异感。 “我既然要用南宛做筹码,我还会怕Marcus?” 他是要用南宛灭了姜斐然,然后报复Marcus。 姜斐然掩住嘴巴咳嗽起来,“你觉得你能成功?” “不管我能不能成功,你一定是输的。”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姜家臣服在我脚下!” 叶千眉的眼睛里迸射出一股贪婪的欲念,那眸光似望着盘中肉一样散出幽幽绿光。 南宛听到这里,总算听出点端倪来。 原来叶千眉一直想要吞并姜族,所以才会费尽心思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局。 “姜斐然,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听他的!” 南宛一喊完,抵在后腰上的枪管重了两分,让她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有所动作。 “看不出来,你们倒是郎情妾意很为对方着想。”叶千眉哈哈一笑,语气森森然,“我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吧,姜斐然,选她还是选你自己?” 姜斐然沉默。 南宛急,不顾身后的枪管,大喝:“姜斐然!” 叶千眉道:“这样,姜斐然,我可以给你留条活路,只要你把姜族的统治权交出来,我答应把南宛放了,同时也把你放了,你觉得怎么样?” 暗色里,他和姜斐然做交易。 他黑衣俊美而诡异,身后将士英勇。 姜斐然满身污垢,衣衫凌乱,一身落魄。 两相对视,姜斐然眼里的坚定渐渐崩塌。 他握住手枪的手也抖了一下,渐渐松动。 用他的江山换取一个南宛,值得吗? 姜斐然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的时候也曾经问过很多遍这个问题,江山与美人,哪个更重要? 一个父辈几代人打拼下来的心血庞业,一个是存放在他心尖多年的恋人,孰轻孰重? 姜斐然犹豫。 叶千眉慢慢勾起嘴角,就是这样,他就是想要看到姜斐然犹豫的样子。 他的筹码用的不错。 “姜斐然!”南宛再度大喝,“你别傻了,我的命哪里值得你用你的整个家族荣耀去换!你别做傻事,即便做了,我也不见得会感激你!姜斐然,你听清楚,不用救我,我根本不会感激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我还是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也依旧不会喜欢你!” 颤颤的声音划破寂灭的天空。 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四周由大树拥抱,月光穿透不了繁枝茂叶。 叶千眉的下属打起了探照灯。 明亮的光线映在姜斐然身上,衬得他犹如一个染了鲜血的纸人般单薄而孤独。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突然燃起了一束炽烈的光芒。 “放了阿宛,我用我的性命跟她换。” 不论是于姜族还是阿宛,他都割舍不下。 他扔了手枪朝前走了一步,“叶帮主,杀了我,放了阿宛。” “姜斐然--”南宛一张口,嘴巴就被叶千眉捂住了。 南宛死命挣扎,叶千眉干脆将手枪收起,反扭了她的双手。 “姜斐然,你要用你自己的命来换南宛?” 他并不意外姜斐然这个选择,因为姜斐然本来就是一个被称为痴情种的傻子。 “用我的命,换阿宛。”姜斐然慢慢说:“我是姜族一家之主,我死了,姜族必定大乱,到时候你攻进去会很清轻松,而且你放了阿宛,Marcus不会与你为敌的,但是如果你真的要杀了阿宛,Marcus肯定不会放过你,阿宛本来就是你用来引诱我的棋子,你只是想要姜族的统治权,你想要,杀了我,姜族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这正是你想要的。” 话虽如此,姜斐然哪里肯舍得姜族就此溃灭。 他死则死矣,姜族就算散乱一阵,也不会轻易被人攻破,所以他想用自己的命来成全所有人,如果现在凭他一己之力真的救不了阿宛的话。 想开了他心里也便无所畏惧了,他看向南宛,南宛激烈挣扎,眼睛瞪得很大,反抗得很强烈,他微微一笑,“阿宛,如果你能好好活着,我死了也无妨。” 南宛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拼命挣扎。 “我欠你两件事。”姜斐然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件是多年前的不告而别,还有一件是我母亲对不起你。” 他让她伤过心,周氏差点派人杀了她。 “叶帮主,你先放了阿宛,然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他停住脚步看向叶千眉。 叶千眉对这一场戏十分满意,“好,我答应你。” 他反手一推,将南宛推给了身后的下属。 下属一左一右按住南宛双肩,南宛动弹不了,嘴里拼命叫喊:“姜斐然,姜斐然,你疯了吗,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救!姜斐然,你他妈别傻了,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你为我这么做根本就不值得!姜斐然,大傻瓜,你想想你母亲,你母亲只有一个儿子,你死了让她怎么办?!你让她怎么办?!” 说到最后,南宛声嘶竭力起来,“我没有母亲,你知道我有多渴望有一个母亲疼我爱我,可你呢,你有一个很爱你很爱你的妈妈,你为什么不珍惜?你为什么要选择去死?!为什么!” 喊得太用力,她嗓子一瞬间哑掉了。 姜斐然满脸悲悯地看着她,“阿宛,你会很幸福的。” “可我不需要你用你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幸福!姜斐然,你听到吗,我不需要你用你的命来救我,我不需要!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她喊得太用力,嗓子眼发疼,心里也跟着发疼,最后眼泪掉下来,她哭出声来。 姜斐然低低一叹,垂下眼睛,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怅然和不舍。 “叶帮主,放了阿宛。” 叶千眉挥手,下属押着南宛往外面走。 南宛挣扎着不肯走,又叫又闹。 叶千眉将枪上膛,然后对准了姜斐然的额头。 下属将南宛往外推出去。 南宛反身扑上去,下属死死拦住她。 南宛冲着姜斐然单薄瘦弱的身影大喊:“姜斐然,姜斐然,姜斐然--” 姜斐然恍若未闻,对着叶千眉微微一笑:“来吧,叶帮主。” “不要,不要,不要!姜斐然,不要--” 南宛手上一动,不管不顾对着两个阻拦她的下属劈过两记手刀,她一动,叶千眉身后的人便围了上去。 南宛发狠地夺过对方手里的一把长刀,“嗤”一声割过一个黑衣下属的喉咙的时候,她愤红了眸子。 那厢,叶千眉慢慢扣动了扳机。 姜斐然闭上了眼睛。 “啊--”南宛猛地大吼,手上用力,向叶千眉掷过了手里的长刀。 长刀在暗色里划过凛凛寒光,像一缕丝线,飞快缠绕向叶千眉手里的手枪。 千钧一发。 南宛被围上来的黑衣下属扑倒在地。 她的刀掷向了叶千眉的枪,但是那一枪还是“砰”一声发出了。 南宛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然后眼睁睁看着姜斐然倒了下去。 她的大脑因为太过难以置信而迟钝了一秒,一秒后,她嘶声尖叫:“姜斐然--” 她奋力掀开身上压过来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姜斐然身边。 “姜斐然,姜斐然!”她颤抖着手扶过姜斐然的身子,吓得整个人都处于恐惧状态,“姜斐然,你别吓我,别吓我……” 姜斐然睁开了眼睛,“阿宛……” “姜斐然,你别死,别死!” “傻瓜。” 姜斐然身子动了动,手掌摸索到自己的左腰。 鲜血淋淋,满手潮湿。 伸手一按,疼痛传来,他的眉头轻微皱起。 刚才那一枪被南宛用刀阻挡,打偏了。 虽然死不了,可……还是很糟糕。 姜斐然朝紧张恐慌的南宛露出一个笑容,笑容映着额头的汗迹和发白的嘴唇显得格外苍白。 南宛伸手抹掉眼泪,“你放心,我们不会死。” 抬起眼来,她看向叶千眉。 叶千眉啧啧两声,眼里尽是阴鸷,“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枪再度抬起来,这一次,指住了姜斐然的胸膛,“本来一枪下去就能送他去见上帝,你非要过来让他死前受点痛苦。” 说罢,一枪就要下去。 南宛抢身过来护在姜斐然上方。 “呵。”极轻极轻的笑声忽然响起在无边的夜色里,轻轻的,带着一点沙哑的鼻音,让人感觉慵懒而玩味。 笑声之后,是一道相同味道的声音:“叶帮主真是不给我面子。” 树林深处,忽然漫起极其强烈的灯光,一刹那照亮了整个树林和草坡。 那光穿透了寂寂的黑暗,直直射入南宛眼底。 她朝后望,惊讶看见了一片朦胧而明亮的光华。 那光像是上帝的普照。 南宛忽然沉淀了满心的惊慌。 叶千眉面色一变,顿时要扣动扳机。 “你敢动一下,叶千眉,我定会叫你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那个声音冷冷警告,“天堂的规矩是一旦成为仇敌,天涯海角也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随着声音落下,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林子那边传过来。 那光芒也越来越近,近到南宛看见了一批百人的浩荡白衣卫队从林子尽头不急不缓地走过来,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 男人高大,面孔俊美,斜狞笑着,像从天堂来的修罗。 光影逆了他一身,衬得他满身杀气和张力,又带了一股所向披靡的霸气和张狂。 天堂的残酷首领Marcus。 叶千眉面色一变,握住手枪的手指下意识松了松。 南宛咧开嘴巴笑了,薄黎来了,他终于来了,像一个救赎者一样再次出现在窘迫而落魄的她的面前。 姜斐然却苦笑,他在薄黎面前似乎永远都略胜一筹。 因为他总让阿宛受伤,而那个男人总是一次次救赎她。 难道这就是命吗? 姜斐然心里一疼,剧烈咳嗽起来。 “姜斐然!”南宛连忙扶起他,“姜斐然,你怎么样?” 她低头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处,心里又紧张起来,“你别动,别咳嗽。” 子弹打入了他的左腰,必须尽快医治,不然会受到感染,而且姜斐然身体弱,怕是有生命危险。 122 尘埃落定 南宛扶起姜斐然,薄黎立在黑暗的逆光处静静望着她。 他看着她焦急地查看姜斐然的伤势,姜斐然抬起头来看住他。 四目相望,薄黎看见了姜斐然眼底的隐忍。 薄黎忽然轻轻一笑,看着他慢慢地说:“这是第二次,姜三少爷。” 他说“三少爷”,显而易见的嘲讽。 姜斐然皱起眉头,伸手按住腰间的伤口,停止了脊背。 “哪怕要我去死,我也会保护阿宛。” 这是他无声的解释,薄黎予以冷笑,然后看向叶千眉。 叶千眉望着他带来的百人战士,嘴边的笑容慢慢消失。 “Marcus,看来你是做好决定了。” “做好决定的人是你,叶千眉,你应该有所觉悟。”薄黎站定不动,在身后将士的衬托下,他散出满身霸气和张力,“南宛,过来。” 南宛看向身边的姜斐然,犹豫,姜斐然轻轻一笑,笑容掩饰面上的苍白。 “阿宛,去吧,我没事。”他把她推过去,“我没有事。” 扶在她腕上的手颤抖着松开,苍白指尖藏着满满的不舍。 南宛犹疑了三秒,坚定了眼神,“一起走。” “阿宛……” “走吧,我们总算撑过去了。” 南宛伸手一按,抓住了他缩回去的手指,然后扶着他一步步慢慢走回薄黎身边。 薄黎看着她身边拖带的姜斐然,禁不住冷笑:“南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这趟过来,想必不是你一个人。” “哦?” “还有姜族的人。” “呦,才多久不见,你和姜斐然待了一会儿就聪明多了。” 薄黎让身后的陈骆扶住姜斐然,他伸出两指直接拽过南宛衣领。 他的茶色眼眸里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滩死水,可南宛知道,他的眼底淌动着无尽暗流,怒意氲薄。 他在生气她独自跟姜斐然待了两天一夜,他也生气她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担心姜斐然的安危,他还生气她为了姜斐然跟他抬杠。 “你就像一只花猫。”他伸出两指有些粗鲁地擦拭她面上的脏痕,“你是不是喜欢怎么狼狈怎么来?” “薄黎!” “谁叫你私自跟御町鬼束毁约的?做事情只顾自己高兴,你怎么不想想我?嗯?提前跟我商量一下会死吗?” “薄黎,你弄疼我了!” 南宛挣扎着想拂开他越加用力的手指,他却直接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到了他身后丢给了两个下属。 “叶千眉,现在来谈谈你想怎么样吧。”薄黎拍了两下手,手又收回来插进裤兜里,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不太好的叶千眉。 “怎么,你想谈判?”叶千眉已经察觉到四周布满了天堂的人,形势已经急剧转变,他从优势直接转为了劣势。 “谈判?你想多了,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谈判。”薄黎冷声,“你也别东张西望了,你事先埋伏在路上的人已经被我清理掉了,还有你以为你的人已经占领了姜族在千叶县的骑士团基地了吗?” 连南宛这个门外汉都知道他这次一定会和姜族合作。 姜族虽然临时少了一个首领,但还是具有战斗力的。 之前开会的时候他就派他们秘密前往千叶县了,所以这个时候,被灭掉的不该是姜族的骑士团,而是大天的门徒。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个小时,姜族的堂主们会带着千叶县的骑士团前来支援他们。 至于黑手党的人嘛…… 薄黎弯唇一笑,笑容里透出残酷气息。 “你叶氏一族在加拿大曾有一席之地,突然之间举部从加拿大迁到日本,一方面你是觉得我们是一个威胁,你想在日本保留你的残余部下和实力,另一方面,你一直想吞并在日本有一席之地的姜族,是不是?其实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啊,而且你还知道利用南宛引诱姜斐然,真是不错啊,如果不是因为有我的插足,你现在大概已经美梦成真了吧?” “Marcus!”叶千眉听得心头一怒,猛地举起枪对准了他胸膛,“你处处坏我好事,抢我领地,你他妈想干什么?!” 他一动,薄黎身后的人全都举枪蠢蠢欲动,薄黎伸手拦住他们,冷淡一笑:“那我倒想问问你,你三番两次抓我女人干什么?” “我与姜族的事,你插什么手!” “这话真矛盾,谁都知道南宛是我的女人,你动她,无疑要承受我的打压。” “决一胜负吧,今天想必你带了很多人手来。” 叶千眉本就做好了成王败寇的准备。 因为Marcus而功亏一篑,他认了,也没有退路让他退缩。 眼神转冷,他将枪上膛。 薄黎依旧稳立不动。 叶千眉扣动扳机。 南宛惊而大叫:“薄黎!” 她挣扎着扑上前,薄黎站在她身前弯唇一笑。 子弹在距离他眉间三寸之远的地方倏地被一把从斜刺里横扫过来的钢刀挡住。 几乎是同一时刻,南宛扑到薄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身,“薄黎!” 姜斐然也紧了眼神,就怕叶千眉这个疯子猛然一枪打到了薄黎。 然而,并没有。 一把钢刀挡过了子弹,子弹顺势反弹向叶千眉,叶千眉侧身一避,反身拔了刀,狠刺向薄黎。 薄黎还是没动。 姜斐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握住了那把从斜刺里出来的钢刀。 长刀一拔而过,转身就迎向了叶千眉的攻击。 那个白色身影快如闪电,形同鬼魅,走路之时好像足不沾地。 姜斐然看了两眼,明白过来为什么薄黎会那么淡定,因为他早已经布下了防护。 这是来自皇家的更胜一筹的骑士。 薄黎早就向远在中国西庄的皇信借了两位功力深厚的皇家骑士,皇家骑士随着薄黎的现身而隐身在旁,他会保护薄黎和南宛不受叶千眉的暗袭。 一丝不漏布下全局的薄黎。 运筹帷幄的薄黎。 叶千眉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姜斐然也彻底佩服。 而这时候,薄黎依旧不叫身后的下属动手,直到千叶县骑士团的救援从前面的林子里出现,他才朝后打了一个手势,下了一道命令:“天堂全员,斩立决。” 说话的同时,他反身搂过了南宛,将她的脸按到自己胸膛前。 灯光冲天而起,映照得整个草林亮如白昼。 两方人马前后包围叶千眉和他的部下,像潮水围城般将敌方围得密不透风。 杀戮四起,鲜血淋漓。 薄黎抱着南宛低头亲吻她额头,“以后听我的话,不要擅自行动,知道吗?” 姜斐然和陈骆立在一边,同时看向包围圈里的混乱残杀,眼里神色复杂。 好一会儿,陈骆才回过神来给平四打了一个电话:“平四,我们这里计划很成功,快结束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平四回答:“我们这边也进展得十分顺利。” 薄黎的意思是斩草除根,彻底根绝大天势力的隐患,所以他让穆渊带人暗袭大天在日本的总根据地,然后血洗大天门徒,不留一个活口。 * 依旧是暗夜。 姜斐然被送进了医院急救,南宛被薄黎带回了酒店,关于大天剩下来要处理的事都被交代给陈骆。 南宛身上有不少擦伤,清洗了之后都消毒擦药处理了。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满身倦怠,眼睛一闭就要睡觉,薄黎走过来,直接将她从床上拽起。 南宛睁眼,“你干什么?” 薄黎也已经洗过澡了,身上穿着黑色睡袍,眉眼俊美却沉寂。 “累吗?” “累。” 一问一答,互相凝视。 南宛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他的一丝深沉欲念。 “薄黎。” “嗯?” “阿黎。”南宛软了口气,“你还在生气?” “你觉得呢?”他伸指捏住她下巴,俯首吻了吻她,“知道你再次被叶千眉掳走的时候,我想杀了他。” “你确实把他杀了。” “是啊,杀了,血洗了大天。南宛,满手鲜血的我,身后葬着无数亡魂的我,让你觉得害怕吗?” 南宛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也沾染了人命,阿黎,我们都一样。” 为了活命,为了未来,为了贪念,他们都杀过人。 身不由己,无法自拔。 南宛也就是在知道自己曾经杀过人的那一刻,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要学医,因为她有过罪念,她潜意识里希望用自己这双曾经杀过人的手救起一个个濒临死亡的人。 她渴望得到救赎,同时也渴望带给别人救赎-- 她杀了人,所以她想做一个医生去救人。 “也许以后我还会杀人,阿宛,我还会去杀更多的人,而且并不是与你无关的罪人,也许是你身边熟悉的人。”薄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沉重而又急促。 “你要杀谁?”南宛伸手抚上他后脑,渐渐闭眼,“阿黎,你要杀谁?” 薄黎吻她,断了到嘴的那一些呢喃。 他要杀许多的人,鹿苑的人,也有可能是她曾经的家人。 他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 * 大天灭了,天堂、姜族、御町、黑手党四方势力瓜分大天。 与此同时,郑瑜放弃了对御町财团的报复,并让御町翔对她是南宛生母的事保密,随后,她跟随南宛回了中国。 回国后,南宛跟着薄黎去了闵安,郑瑜回到阔别许久的西庄南家老宅定居。 南宛其实很奇怪,为什么小姨回国后不跟着她回闵安,反而去了西庄。 小姨说是因为想看看自己姐姐在中国的家,南宛便也就随她去了。 有一点是很幸运的,那就是她从此以后终于有一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她算是了了一个小心愿,但是闵安南家的事情还没有完。 因为她先前和御町鬼束的毁约,御町财团要继续和南杨两家打官司。 南媛再次找上门来,这一次,陪同南媛过来的还有南母。 南母这段时间也憔悴了不少,虽然依旧穿着昂贵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耳朵上的翡翠耳环闪过温润光华,但她走过来的时候南宛看到了她鬓边添了雪丝。 “阿宛,你回来了?”她站在距离南宛三尺见远的地方就停住了,眼神不再尖锐挑剔,而是藏着一丝愧疚和不安,“伯母听媛媛说你中间回来过一次,你以前在闵安还有薄家可以去,可现在你……你怎么不回家看看我们呢?” 此刻的南母就像一个温和近人的妇人,说到“回家看看”的时候,眼里竟含了泪光。 阿宛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她刚出生的那会儿,南母还是抱过她的,她也一直喊她一声妈。 其实有时候南母闲下来一想,看看现在这个濒临危机的南家,想到过去的一些事,突然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那么狠心? 去年年底,她让人打扫家里的房间,佣人过来问她二楼那个闲置房间要不要也收拾掉。 南母当时愣了一下,然后也才反应过来那个闲置房间指的是南宛昔日住过的“客房”。 她后来亲自走进那个房间看了一下。 房间许久没住人,全是灰尘,佣人开了窗,房间里依旧很暗,没有阳光,而里面的家具都是最最普通的,一橱一柜,一桌一椅,一床一灯,甚至连一个自带的卫生间都没有,不像她为媛媛精心布置的温馨又豪华的卧室,用品处处都是上乘,就连铺在地上的地毯都是精心挑选而过的,朝阳的小阳台上还专门请人设计成了小花园样式,视野和环境都是绝佳的。 两相一对比,南母才发现她过去真的对阿宛苛刻至极。 时隔许久,南母竟然觉得心里酸涩而难过。 同样是有人生有人养的孩子,她却把阿宛亏待成了那个样子,也难怪那时候她会反对他们为她挖下的火坑,是个人都会反抗,因为实在太过分了。 最近,他们家受到御町财团的压迫,阿宛竟然愿意帮助他们。 一想到这个,南母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阿宛,以前的事……真是对不起。”她苦笑着再次道歉。 南宛意外她的歉意,“已经过去了。” “那你愿意跟我们回一次家吗?”南母觉得以前太对不起她,想弥补她一下,“以前伯母做得不太好,不知道要照顾阿宛,阿宛也是我的孩子啊,现在啊,伯母把你的房间换掉了,换在媛媛隔壁,那里采光好,住的舒服,我又让人装修了一下,还有,伯母给你买了很多新衣服,虽然我们家现在情况不太好,但你们的吃穿用度还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南宛愣了愣,从来没想到南母会想要弥补自己。 惊愕过后,她笑了一下,南母所说的一切,如果换成以前,她一定会感动得不得了,可现在,经历了生死离别又找到了一个亲人的她,对于南母为自己做的这些事除了淡淡的叹息之后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 “伯母,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南母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之色,“阿宛,真的不愿意再回家一次吗?不管你是不是要帮我们一起渡过难关,我都希望你再回家一次。” 她从来没有为这个孩子做过一顿吃的,也从来没有好好的坐下来和她说一说话。 以前,她觉得媛媛才是她的一切,可如今,失去了阿宛以后,她才发现原来阿宛也是她的孩子。 “对不起。”南宛低下头,然后再抬头,微笑:“伯母,我现在过得很好。” “阿宛。” “阿宛,妈她真的想好好弥补你。”南媛拉住南宛的手,满脸真挚,“我们都想弥补你,是真的,想要让你回家。” “谢谢,可我现在有家了。” “阿宛?” “我有阿黎,有我小姨,我过得很好。”南宛和善一笑,“我也在干我喜欢做的事,我会当一名医生,我会救人,我过得真的很好,所以你们不必有什么愧疚。” 从某一个程度来说,当初正是他们残忍的逼迫,才让她能一步步坚强起来。 但是她并不感谢他们,她感谢的只有给了她一个希望,又给了她一个家,并且守护了她八年之久的一次又一次救赎她的薄黎。 “官司的事,我会尽力,但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也请你们不要绝望。” 南宛朝南母礼貌颔首,抽走被握在南媛手里的手,转身离开了。 南母追上两步,欲言又止。 南媛叹了一口气,“妈,阿宛真的……不再踏进南家一步。” 南宛被南家赶出家门前,她曾经说过此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再踏进南家一步。 她做到了。 她回了鹿苑。 一进鹿苑,一辆黑色低调的奔驰车从她身边开了过去,然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南宛走过去,主驾车窗降了下来。 里面露出一张熟悉的白白胖胖的笑脸。 “阿宛?”他很惊讶看到她,但面上依旧露出和善的笑容,“真的是你啊,阿宛,之前我听说你回来过鹿苑一次,没想到今天碰到你了。” “世旭哥哥。”南宛也很惊讶见到他,但见他白白胖胖笑容和煦,似乎什么都没变,“世旭哥哥,好像一直没有变化。” “但是阿宛变化了,头发剪短了一些,不过更漂亮了。”沈世旭弯眉浅笑,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我母亲一直惦念着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我母亲在家的。” ------题外话------ 补个祝福,第一,祝高考的妞们考试顺利,祝即将中考和期末考的妞们也考试顺利,箬水与你们同在,刷题刷题再刷题。第二,祝全体美妞粽子节快乐,么么哒! 123 假面 沈家和以前一样,沈母温和有礼,下人们也温和有礼。 沈母见到南宛很惊喜,拉着她的手直嘘寒问暖。 “阿宛,自打你离开了鹿苑,伯母就很久没见过你了,听说你去了国外做交换生,现在回来了,可不走了吧?” 沈世旭坐在一旁笑看南宛,佣人上茶来,他亲自端给沈母和南宛。 南宛执了茶杯淡淡微笑,一一回答沈母的问题。 沈母又说:“阿宛,这都快到饭点了,不急的话就留下来吃饭吧。” 虽说那时候南宛被薄黎抢走成了薄家的儿媳妇,但沈母还是打从心里喜欢南宛。 说句实话,当初南宛和薄黎解除婚约,沈母心里的喜大过惊。 “谢谢伯母好意,只是我这次来鹿苑是去看望妈的。” “妈?”沈母委实愣了一下,“你是来看望恒宜?” “伯母,我虽然和阿黎解除婚约了,可我心里还是把阿黎的妈妈当成我的妈妈的。” 她以后还是要做薄家的媳妇的,他们不知道薄黎的现状以为他还关在牢里,南宛却很清楚,她不能给沈家一个她自此就要离开薄家的假象,所以也不想在这方面引起他们的误会。 “可阿黎……”沈母很失望。 “我会等他的,虽然他曾经和我解除了婚约,可我……喜欢他。” 话说开,南宛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沈母眼里一黯,转了眼看向沈世旭。 沈世旭面色不变,似乎早知道南宛心里一直惦念薄黎,脸上保持和善的笑意。 “妈,您就别让阿宛为难了,当年那事想必也是很让阿宛介意,我们就都别提了。” “对不起,世旭哥哥。” “没关系,阿宛,你先喝茶吧,喝了茶我带你上楼看看我爷爷遗留下来的字画。”说起爷爷,沈世旭终于敛了笑意叹息一声,“爷爷一直都记得阿宛曾经来家里陪他赏过一副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书字,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沈爷爷他……” “爷爷老了,阿宛不用内疚。” 沈世旭恰到好处的微笑,适当消去了南宛内心的一丝感伤。 沈爷爷的书房还保留原样,他生前钟爱的各朝字画都装裱得很好。 那副瘦金书千字文完好地挂在书桌正对面的墙壁上。 沈世旭把它取下来,交给南宛,“阿宛,你可能不知道,爷爷走之前留下遗嘱,这副他最珍爱的千字文赠送给你。” “世旭哥哥?”南宛大吃一惊,不敢接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拿?” “你收下吧,爷爷的意思,他觉得你和这幅字很有缘。”沈世旭说着再度叹息,“爷爷走的时候你尚在国外,我也没法联系你,所以……好在现在你回来了,你收了这幅字,我就可以完成爷爷交代给我的任务了。” 沈世旭白白胖胖的脸上尽是和蔼笑容,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里看不清楚情绪,但看样子也是温和无比的。 南宛犹豫了两下,终于接下,“希望沈爷爷泉下安好。” “会的,爷爷会很好。” 沈世旭又带她看了一会儿书房里各式各样的字画,然后送她下楼。 正巧穆流上门,和南宛在客厅里打了一个照面,彼此都微怔。 “啊,是阿宛啊。”穆流先笑着打了一个招呼,“你回来了?” 南宛也笑了,“是啊,我回来了。” 其实鹿苑里的人很记人记事,她只不过在这个地方阴差阳错地做了薄黎几个月的未婚妻,鹿苑里的这些人见到她无不用一种怀旧的口吻和她说“回来了”。 好像她早已经是融入了鹿苑的薄家人,也好像她出国的这大半年只是偶尔在外面度了几天假。 南宛有一种错觉,她好像还是南家不受宠的二小姐,她还是薄黎抢来的媳妇儿。 只是半年,却恍如隔世,也早就物是人非。 穆流仔细打量了一眼南宛,弯眉浅笑,仿佛他也还是那个不谙世事平易近人的穆家少爷。 但是南宛知道,他并不是不谙世事,因为他娶了丁瑶瑶。 南宛并不知道穆家和薄家的那些恩怨,也不知道穆流真正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丁瑶瑶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可是穆流啊,竟然娶了丁瑶瑶,哪怕丁瑶瑶和薄黎曾经是在演戏,可她也好歹做过薄黎的“女人”。 朋友妻不可欺,可穆流竟然觊觎薄黎的“女人”。 南宛细思极恐,所以突然在沈家见到穆流,错愕之下淡笑,淡笑后径自离开了沈家。 穆流待了两秒,突然追出去,极其礼貌地问:“阿宛,恕我直言,阿黎过得还好吗?” 南宛顿住脚步,回头,凝视穆流褐色的眸子,慢慢微笑:“我不知道。” “啊?” “这半年,我在国外,他在监狱,我们见不到,所以我不知道。” “你……没有看过他吗?”穆流显得很惊讶,“我以为,你喜欢他的。” “那你呢,喜欢丁瑶瑶吗?”南宛反问。 不知道是不是穆流的错觉,他觉得南宛问他是否喜欢瑶瑶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她眼里有犀利的光华一闪而过。 等细看,南宛眼睛里又没有了那种熹光,她还像以前那个南宛,可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我喜欢瑶瑶。”他坚定地说,“不喜欢,怎么会娶她呢?” “是啊,不喜欢怎么会嫁娶呢?” “所以,阿黎也是喜欢你的。” 从一开始,穆流就知道阿黎喜欢他那个抢来的小媳妇儿,因为他了解阿黎,阿黎不会将就。 而南宛,在他这句话后愣了一下,突然大悟。 阿黎喜欢她,一直都喜欢她。 她当初以为他是为了给沈家和南家难堪,所以才把她从沈世旭那里抢过来,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一开始就是喜欢她的。 即便在她恢复八年前的记忆的时候,她也一度模糊的以为阿黎当初把她从沈家抢过来一开始不过是为了利益和怜悯,却不曾想-- 他一直爱她。 他不是一个将就的人,所以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而南宛,竟然一直没看懂他顽劣嬉笑下的认真和深情。 “原来,是这样……”她转身往外跑。 穆流看着她离开,眼神从明亮转为黯淡。 沈世旭悄悄站到他身后:“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阿黎。世旭,阿黎坐牢后,金沙和三德村度假村运转得比以前还好,你不觉得奇怪吗?” “阿黎没了,还有徐玄明。” “就凭徐玄明一个人?”穆流压根不相信,“我们四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难道还不了解阿黎和玄明?玄明虽然说是一个忠诚的朋友,但他还不至于聪明到可以同时运转两家公司,并且把这两个地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应该是阿黎的长项,阿黎很擅长推理和分析,还有是一个不错的商人。” “可阿黎的确是蹲铁笼子了。”沈世旭带穆流上楼进书房,“但是不管他是不是进笼子了,他曾经参与过金沙的管理和度假村的建设,只要我们在这两个地方找到他们非法集资和走私的证据,那么薄徐两家就会被我们连根拔起!阿流,你明白吗,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怀疑他们两个,而是要找出他们非法犯罪的证据。” “那你找到了吗?”穆流在他面前坐下,斯文微笑,像一个实在而温和的大好人,“你找了很久了,不仅私下派了侦探,还动用了一批隐秘的官方警探,甚至和美国的克洛诺家族势力达成合作,他们在金沙里闹过事,企图找到他们藏在地下的非法犯罪证据,可结果呢,还是一无所获。” “找不到没关系,只要他们的确做了走私犯法的事,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多久?一年,两年,五年?或者说等阿黎刑满释放?”穆流摊开手耸了一下肩膀,很无奈。 “总会有一个突破点。” 沈世旭相信,只要他们不彻底除去薄徐两家,以后有一天薄徐一定会卷土重来反扑他们。 薄黎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他能淡然承受他们的陷害走进监狱,他的心里一定积累了巨大的怨恨,一旦他刑满释放,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他们。 赵云芝一直以为自己牺牲了赵矜就能在对付薄黎的这件事上一劳永逸了,沈世旭却觉得很可笑,因为除了真正杀掉薄黎,任何除死亡之外的打击都不能摧毁薄黎。 所以他要防患于未然,在薄黎出手报复他们之前,先斩草除根把整个薄徐都拔地而起。 他要让闵安成为他沈家的天下。 “阿宛?”穆流不确定地问,“世旭,你要从阿宛身上下手?” “也许吧,如果实在找不到别的突破点的话。” 说实话,南宛在时隔半年之后还愿意留在薄家李恒宜身边,沈世旭很吃惊。 穆流很好奇,“听说她本来是要成为你的未婚妻的,却被阿黎抢走了,世旭,说实话,你喜不喜欢阿宛?” 沈世旭睁着不太大的眼睛看向穆流,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收敛了一贯的笑容。 “喜欢?”他比他更好奇,“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阿流,我很奇怪,阿宛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感觉?” “世旭,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穆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沈世旭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永远戴着假面生活。 124 一言不合就动手 南宛回薄家的时候,再次意外地在薄家门口遇见了丁瑶瑶。 大着肚子的丁瑶瑶手里捧着一束蓝色绣球花,打算途经薄家回穆家的,她也很意外突然见到南宛。 “怎么又是你?”丁瑶瑶冷下了脸,“你三番两次来薄家,你干什么?” “真是奇怪,丁小姐,哦不,穆少奶奶,你是薄家的谁吗,我来薄家关你什么事?”南宛微笑回击,毫不客气,“好歹也是一个准妈妈,这么经常生气,会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你管得着吗?” “是啊,我管不着,所以我来薄家你也管不着。” 南宛伸手按响薄家大门的门铃,丁瑶瑶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南宛,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意思?”南宛回视她。 “你跟黎爷早就解除婚约了,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来薄家干什么,那天你还一口一个妈的叫着李恒宜,你恶不恶心啊,别作了,你不可能再成为薄家的儿媳妇,黎爷已经不要你了!” 丁瑶瑶哪怕已经成为穆流的妻子,她也还是不能忍受南宛再和薄家有什么关系,也没什么原因,就是她得不到的南宛也不能得到! “你在妒忌我。”南宛直言不讳地说:“丁瑶瑶,时至今日,你还是喜欢阿黎。” “闭嘴!当初要不是你,我会嫁给穆流吗?” “你不喜欢穆流?”南宛眯起眼睛,继而看向她凸起的小腹,“你不喜欢他,还嫁给他,并且和他上床怀了孩子,丁瑶瑶,你是神经病吗?” “南宛!”丁瑶瑶猛地拔高了嗓音。 这个时候,李婶从里面走出,开了门,看到南宛很惊喜,但见丁瑶瑶以一副敌意拽住南宛,她脸色又变了变。 “穆少奶奶,请您放开我家少夫人。” “少夫人?”丁瑶瑶听了觉得很可笑,“就她,南宛,一个被从薄家赶出去的女人,你居然还叫她少夫人?!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丁瑶瑶甩手推开南宛,南宛往后退了两步,等到站定,丁瑶瑶将手里的绣球花往自己脸上砸来。 她下意识伸手一挡。 李婶抢上前两步拦下了那束绣球花,而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从后面冲上来直接推倒了挺着大肚子的丁瑶瑶。 丁瑶瑶惊叫一声往前栽倒。 南宛和李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丁瑶瑶摔倒在地,她们才看见了笔直站在她身后冷笑着的叶繁。 叶繁推倒了怀孕的丁瑶瑶。 南宛的脑子愣了少许,才后知后觉地连忙让李婶扶起丁瑶瑶。 叶繁趁着李婶将丁瑶瑶扶起了半边身子的时候伸脚一把踩在了丁瑶瑶尚且撑在地上的手背上。 丁瑶瑶吃痛得皱起眉头,“叶繁,你给我放开!” 南宛骇然,“叶繁,你干嘛呢?”她上前推开她,“我好不容易回趟鹿苑见你一次,你这一来就给我一个大惊喜,我可承受不起。” “丁瑶瑶这个贱人!”叶繁呸了一声。 李婶着急查看丁瑶瑶的肚子,这一跤其实摔得不太重,但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人来说却是不得了。 好在丁瑶瑶这一胎怀的很健康,这么一摔之下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丁瑶瑶怒火冲天,拂开李婶的手冲上去就要掌掴叶繁。 叶繁抬起腿来作势要踹她肚子。 “叶繁,叶繁,别别别!”南宛连忙拦住叶繁,额头冷汗直冒,“咱们别拿孩子开玩笑。” “这个贱人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永远往你头上爬,南宛你可是没见到,你和薄黎刚走那一会儿,这贱人天天去恒姨那儿冷嘲热讽,恒姨被她气得呀,连我都看不过去!现在还想欺负你,妈的这个婊子……老娘打死她!” 叶繁说着又要动手,南宛连忙拉住她,挥手让李婶带走丁瑶瑶。 丁瑶瑶放下狠话:“叶繁,你给我等着!” 叶繁可不吃她那一套:“你也给我等着,你丫的敢暗算我,我让我爸弄死你!” 南宛黑线滚滚,“你学坏了,叶繁。” “我本来就这样儿!”叶繁甩开她的手,反身一个暴栗砸她头上,“死南宛,臭南宛,回来了也不看看我,每次都是听我哥说的!” 说起徐玄明,南宛忽然就想到之前在度假村徐玄明来找自己时说的话。 他说,叶繁喜欢她。 南宛看着面前俏生生立着的叶繁,眼神迷离了少许,“叶繁,你……不打算找男朋友?” 叶繁愣了一下,“男朋友?我为什么要找男朋友?” “你二十多少来着了?” “二十五。”叶繁鄙夷,“你干嘛呢,想跟老娘相亲?得了吧,你身边有多少男的我还不清楚!” 她往徐家走了。 南宛想了想,对着她的背影喊:“叶繁,我晚点去找你啊。” 她先去薄家拜访了李恒宜。 李恒宜见到她很高兴,拉着她坐下说了不少家常。 到中午时候,李婶突然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夫人,少奶奶,首长回来了。” 李恒宜面色不变,南宛吃了一惊。 好在这一次薄国阳是穿着便服回来的,南宛见到她没有太多压力。 薄国阳看到南宛在,脸上并无讶色,只是瞧了她一眼,然后和李恒宜说:“准备一下,恒姨,晚上七点在三德村度假村有一场酒宴。” “三德村?”李恒宜愣了一下,“那个不是曾经阿黎和徐玄明的产业吗?怎么……” 南宛也惊讶,三德村就是薄黎的地盘。 今晚七点在那里开一场酒会?主办方是…… “玄明主办的,邀请了不少商政间人士。” 薄国阳说完,陈伯就递过一张镀金请帖。 李恒宜翻开来一看,正是三德村度假村酒会的宴请帖,她传给南宛看了,南宛问:“只是玄明主办的?” 薄国阳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然还有谁?三德村的老板是玄明。” 南宛和李恒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显而易见的茫然。 想了一下,南宛恍然。 薄黎目前的身份是一个秘密,而那时候他“坐牢”的时候肯定是无法管理度假村,所以一切股权都转让给了徐玄明,徐玄明继而成为了三德村度假村的最大老板,所以这一次酒会,也理应由他主办。 但是南宛知道,徐玄明一向是听薄黎吩咐的,所以这场酒会虽然是由徐玄明出面,但暗地里的指使者一定是薄黎。 那么,薄黎突然开办一场重量级酒会,是为了什么? 南宛不理解。 薄国阳也不多解释,只说:“南宛,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出席这场酒会。” “为什么?”李恒宜问,“国阳,阿宛还是我们的儿媳妇。” “儿媳妇?我可没承认。”薄国阳深沉一笑,“南宛,你应该懂的,自从薄黎被赶出薄家,我薄家再也没有他这个不孝子,所以哪来的儿媳妇?” “国阳,这都多久了,你还这么固执干什么?!”李恒宜气结。 南宛想了想,明白了,拦下李恒宜的话,对薄国阳道:“我明白,薄首长。” 薄国阳的意思很明显,薄黎永远都不能以薄家独子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只能用另外一个身份:天堂首领Marcus。 “老陈,找人送南小姐回去。”薄国阳果断下了“逐客令”。 南宛会出席晚上七点的三德村度假村酒宴,但会以另外一种方式,但尚在徐家的叶繁不被允许参加这场酒会。 主办者就是徐玄明,但徐玄明不让叶繁参加。 下午五点的时候,徐玄明在房间里仔细收拾装容,叶繁怒气冲冲闯进他的房间。 “徐玄明,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不能参加你那个破酒会?!为什么?!” 徐玄明不理会她的怒火:“你不适合,小繁,今晚的酒会很重要,你不能搞砸了我们的事。” “什么破酒会,有什么重要的,你和薄黎根本就是偏心!”叶繁气得不行,随手从他的衣柜里捡了一条领带,不由分说扑上去往他脖子上勒,满脸狠辣,“我告诉你,徐玄明,你今天要不让我参加这个酒会,我跟你没完!” “哎哎哎,小繁,别这样,松手松手。”徐玄明真怕她一不小心把自己勒死了,连忙仰身按住领带,“今天这个酒会真的很重要,来参加的都是重要人物,这也是阿黎精心布置的一场戏,你绝对不能去,你一去把它搞砸了就不好了。” “靠,我哪里会那么笨,我哪里拖过你们后腿?!徐玄明,你还是不是我表哥了?你成天阿黎阿黎阿黎,烦不烦哪,你干脆以后认薄黎做你表妹好了!” 叶繁使劲一勒领带,徐玄明张大嘴咳嗽起来,连连大喊:“别别别,松手松手松手……” 晚上七点开始的酒会确实很重要,因为不仅他和阿黎参加了,还来了沐无花、赵云芝、穆流、沈世旭,哦,还有怀孕了的丁瑶瑶。 阿黎筹备了很久,又要展开一场新的游戏。 这一次,不仅薄黎把自己也设计去了,还将南宛也当做一颗棋子抛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将是一个傀儡,而这一次,薄黎会颠覆整个鹿苑四家名门。` 125 所谓爱 晚上七点的三德村度假村伫立在一片霓虹光影里,度假村中央广场上的音乐喷泉闪烁七色光彩,汩汩流水下淌动贝多芬的钢琴名曲。 度假村外围的停车场里停满各色百万起价的豪车,在洁白灯光的照耀下闪出名贵色泽,也映衬得从度假村外围到内场的服务生极其养眼--他们微笑接待每一个到场的嘉宾。 身着深黑西装的徐玄明在大堂里吩咐王经理一些事。 王经理是昔日金沙的王经理,当初因为人手不够,徐玄明将他从金沙调到了三德村,王经理在这里上手得也很快,对薄徐也是忠心耿耿。 “徐爷,人手都安排好了,各部的监控也全都开启了,您放心吧。” “老王,还有一点,今天的酒会极其重要,你也是知道的,不能出一丝纰漏,所以如果有人来砸场……” “徐爷放心,我们一定好生伺候着砸场者。” “我的意思是,如果来的是小繁。”徐玄明颇显紧张地按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我的表妹小繁,如果她悄悄混进来,你就找陈骆拦住她,记住,千万不能伤了她。” 王经理知道徐爷有一个很疼爱的表妹,所以当下点头应了,“徐爷放心,叶小姐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一定没问题,另外宴请嘉宾的事,杨南两家……” “就按照我的意思,就当是送给他们两家最后的荣耀,毕竟像这样的酒会他们可能以后都享受不到了。” 徐玄明摆摆手,笑得一脸残酷。 王经理这么一看,竟从他面上看到了黎爷的影子。 徐玄明挥了一下手:“你先下去看着外来的宾客,要是南小姐到了,请她上来。” 王经理得令下去,徐玄明看了一眼露天广场上逐渐到场的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们,转身从大堂后门出去,绕到了宛苑别墅里。 宛苑别墅正对度假村,从二楼可以很好的观览度假村整个露天广场。 霓虹光影映得二楼阳台熠熠生光,薄黎站在这片彩色光影里,长身拢了淡淡光华,衬得身上的黑色高定西服愈加笔挺。 平四站在他身后,见徐玄明过来,行了一礼后退下了。 “阿黎。”徐玄明走到薄黎身边,“事情都安排好了。” “那就等好戏开幕吧。” “杨卿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试图和我们合作。”徐玄明道,“他并不甘心就这样重新被杨至君抢回公司和家产。” “所以?” “相反的,这一次南家倒没有太多欲念,所以我觉得这一次对南家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狠?”薄黎冷笑,“他们当初对南宛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现在怎么能说我狠呢?这是他们应得的。” “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小嫂子吗?” “我早就说过的,不会放过南家。” “阿黎……” “啊,黎爷,你这里可真漂亮。”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忽然插入他们之间,打断了徐玄明接下去的话。 门里走出来的人是沐无花,他穿着白色得体的西装,头发依旧很卷曲,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斯文感,但是他的笑容也依旧带着一点点漫不经心的懒散。 “徐爷,黎爷,你们在聊什么?”他走过来直接挤进他们两人中间,笑看度假村的夜景,“啊,你们看看,看看,这里可真美,黎爷眼光可真好,当初怎么想到要开发这片土地的?” “呦,沐无花。”薄黎转头看他,“你来的可真够晚的。” “沐无花,你的工作都准备好了吗?”徐玄明问。 今晚沐无花也是一个辅助他们完成这场计划的重要角色。 沐无花耸了一下肩,“我需要做什么工作?我要做的很简单,不过也蛮缺德的。” “我只要结果,过程再卑鄙也无妨。”薄黎摸出火柴点了一根烟,“再说了,沈胖子和穆流不见得就没干过肮脏事。” 沐无花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戏谑道:“预祝黎爷千秋霸业百战成功。” 徐玄明接:“边声四起唱大风。” 沐无花笑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对了,黎爷,你的小女友怎么样了?” 他肯这么多年暗里帮助薄黎,还不是看中薄黎是一条真汉子。 他永远都记得,八年前,薄黎一身血迹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孩冲到他诊所时的场景。 在那以前,他一直以为薄黎是一个仗着自己出生高干家庭的官家纨绔少爷。 那个总是勾着嘴唇笑得漫不经心又自信满满的少年在那个晚上几乎是扑着跪倒他面前的。 他一边把怀里的女孩往他手里放,一边哑着嗓子大喊:“无花,无花,你救救她,救救她!” 沐无花看着那个胸前染血的女孩,也是吓了一大跳,“薄少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心理医生,又不是外科医生,她要是快死了,你放我这里我救不活她的,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无花你能救她的,她没事,她不会死,只要你帮我催眠她!” “你在说什么?” 薄黎直接将那个女孩放上医用床,转回身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沾染的血迹,然后一把抓紧了沐无花的手臂,“无花,你听我说,她杀人了,虽然是无意的,但她这辈子也会完蛋,你帮我催眠她,只要她失去这一部分记忆,她就能像个平常人一样生活,无花,你帮我这个忙,也救救她!救救她!” 沐无花听迷糊了,同时也觉得不可置信,“杀人?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搞这么严重?” 他再朝病床的女孩望了一眼,再看看眼前神色急促的薄黎,匪夷所思,“不是,薄少,你刚才说她杀人了,但是她杀了人我一个催眠怎么可能救得了她?警察还是会查出来是她杀的人……” “不会的,无花。” “什么?” “我会替她顶罪。” “什么?”沐无花觉得自己听错了,他长大了嘴巴,“薄少,你疯了,她是你的谁,你要替她顶罪?!杀人啊,薄少,不是过家家,是杀人啊,即便你父亲是薄首长,但现在是一条人命,如果这个时候你要出来顶罪,你想过你的下半辈子没有?” 薄黎是认真的,他看着沐无花难以置信的眼神,情绪慢慢恢复平静。 他坐下来,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脸和手。 沐无花看了他半晌,觉得这一切太荒诞了,“我今天不是在做梦吧?” 薄黎看了他一眼,忽然说了一句不着调的话:“有干净衣服没有,给我换一套。” “薄少!” “吵死了,闭嘴,就这样,你帮我催眠她。” 薄黎直接脱了染血的上衣甩到地面上,这时候,沐无花才发现他身上没有一点伤,他身上所有的伤和血都来自他右眉上的一道深刻伤痕。 “薄少,你的脸……” “在眉毛上,没毁容。”薄黎对容颜很看得开,眯了一下眼睛,并不是很在意。 沐无花在震惊之后突然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突然笑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荒诞极了。 后来他帮那个女孩催眠的时候,薄黎就站在边上看着全部的过程。 沐无花一转头,就可以看到薄黎看向那个女孩的迷离而深邃的眼神。 “你喜欢她?” 薄黎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他不知道。 “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前途来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沐无花又问。 “不舍得看她背负巨大的责任。”薄黎从脱下的脏衣服里摸出一张照片,他把照片举到沐无花面前,“这个女孩,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太可怜。” 照片上,是女孩灿烂天真的笑容。 沐无花叹息了一声,“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是薄黎,不会那么轻易倒下。” 他可以赌一把输赢,而南宛赌不起,如果薄黎不替她顶罪,她的人生都将会覆灭。 而很多年以后,沐无花终于见证了薄黎的强大--他在艰苦的逆境里接受锤炼,从薄少到黎爷,再到Marcus,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所以这一次,他也会站在薄黎身后,在他需要的时候适当推他一把。 沐无花相信,只要薄黎想做,他就会成功。 “我比较难以置信的是,你竟然守护了那个女孩那么多年。” 从怜悯到惜爱,薄黎的感情真是叫沐无花感到神奇。 薄黎面向度假村的繁华光影抽了一口烟,“南宛很好。” “这个女孩真幸运。” “是我幸运。”薄黎淡淡道,“那一年在西庄的九层高塔上,她告诉我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 “什么话?”沐无花好奇。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每一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都想起这句话,然后心里总是莫名释然。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包括生死别离。 而薄黎活着,就是最好的成功证明。 所以这个世上,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真正可怕的。 “这句话是南宛跟我说的,我觉得,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她让我觉得,人活着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所以说。”沐无花做最后的总结,“你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她的。”` ` 126 酒会(一) 薄黎不置可否。 度假村广场上,宾客多数已经到场。 徐玄明伸指弹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笑意郎朗,“那么,我该过去了,你们也各自就位吧。” 薄黎没说话,只对着阳台栏杆抽烟。 徐玄明道:“阿黎,等会儿小嫂子来,你……” “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分寸。” 薄黎朝他挥了一下手,徐玄明点头走了。 留下来的沐无花伸手卷了一下自己漂亮的头发,“祝你好运,黎爷。” “等一下我会让平四配合你的行动,你待在宛苑不要动。” 薄黎掐灭了烟蒂离开了这个露台。 度假村,中央广场上,已经到来的南宛站在广场边缘看向中央衣装鲜艳的宾客群,她找不到熟悉的人,因而没有动作。 这一次酒会,徐玄明是郑重给她发了邀请函的,就连礼服都是亲自给她备好的。 奶白色高定“玉兰花”系列无袖抹胸礼服,简洁而经典的裁剪款式,薄纱、蕾丝辅以主面料,又以白色绊带高跟和花卉配饰点缀,着装是无懈可击的,又很好衬托了南宛的清雅气质。 她孤身而来,只那么往边缘一站,不少男士的眼神已经落在她的身上。 有人想上前与她搭讪,一个人先站到了她身边。 “阿宛。” 来者是穿了白西装的沈世旭,白白胖胖的他不像一个白马王子,反倒像一个忠心的骑士。 他不意外今晚南宛也到场,“阿宛,玄明邀请你来,他人不在吗?” “世旭哥哥。”南宛惊而笑,“我没看到玄明。” “可能在里面,我陪你进去吧。” 他体贴地朝南宛伸过右手臂,南宛会意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白西装的沈世旭和白礼服的南宛,如果不是体型不对,那么从远处看来,倒像是一对情侣。 他们前脚刚走,穆流和丁瑶瑶后脚就到了。 停着大肚子的丁瑶瑶为了这次酒会盛装打扮了一下,玫瑰红的礼服衬得她愈加美艳,脚下一双平跟尖头鞋有些不相称,倒也没那么难看。 其实丁瑶瑶是想穿高跟鞋的,但赵云芝不同意,她只能穿了双平跟鞋。 她一眼就看到了前面走远了的南宛和沈世旭,嘴角讥诮:“南宛勾搭人的本事倒不弱,不过沈世旭这种颜值,南宛也看得上,我倒是佩服她。” “瑶瑶。” “本来就是,沈世旭怎么能跟黎爷比。” 话刚完,就被应付了一位夫人刚刚走过来的赵云芝听见了,赵云芝沉下了脸。 “丁瑶瑶,你到底是我穆家的儿媳还是他们薄家的儿媳?天天一口一个黎爷,你脸皮倒是厚。” 眼看就要吵起来,穆流连忙往两人中间一挡,做和事老,“妈,瑶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介意。瑶瑶,你也少说两句,来,我们去那边。” 丁瑶瑶哪肯就这么走了,她现在仗着自己的肚子不怕赵云芝,她就不信赵云芝能不顾自己的孙子把她怎么样。 “妈,你这话就不对了,黎爷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当初要不是你侄女自己从楼上跌下去死了,黎爷能坐牢吗?” 丁瑶瑶哪壶不开提哪壶,赵云芝再好的休养,此刻脸色都崩坏了。 穆流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拉住了丁瑶瑶,“瑶瑶,别说了,我们走。” “我不走!”丁瑶瑶甩开穆流的手,但到底碍着面子没有大声嚷嚷,“今天我可是来参加酒会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丁瑶瑶,你到底是哪头的人?”赵云芝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你要真想好好做我穆家的媳妇,那就乖乖的,不要再跟我提起那些陈谷子烂事!” “陈谷子烂事?我看妈您是心虚了吧!” “丁瑶瑶!” “哎呀,这里好热闹啊。”一个声音忽然从后打断她们的争吵,言笑晏晏,“云姨一家子在这说什么呢,这么激动。” 徐玄明笑眯眯地从外面走进广场。 灯光打在他身上,逆了淡淡黄晕,使得他的脸色不甚明了。 “酒会还没开始呢,不知道云姨这么激动地在说什么,当初矜矜去世阿黎坐牢的时候,我也没见到云姨这么激动。” 赵云芝脸色微变,朝丁瑶瑶警惕地一瞪,继而缓了神色微微一笑:“原来是玄明啊,怎么刚从外面回来?” “我去见了一个客户。” “哦,什么客户?” 他们说话的时候,穆流悄悄将丁瑶瑶拉到自己身后。 丁瑶瑶不悦的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到时候云姨就知道了。”徐玄明卖了个关子,笑看穆流,“阿流,作为兄弟,别怪我没告诉你,照看你的太太。” “谢谢关心,我的太太我会照顾好的。” “那就好,容许我问一下,你太太几个月身孕了?” “七个月了。” “祝你生个儿子。” 徐玄明上前两步轻拍他的肩膀,穆流看着他面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总觉得他刚才的话怪怪的,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 赵云芝拢了一下肩头的华丽披肩,笑着转开话题:“玄明,听说你也请了薄家人,不知道你恒姨到了没有?” 好巧不巧,李恒宜和薄国阳刚到度假村的中央广场,赵云芝这话被李恒宜听了去。 她当即冷笑,接过话茬:“赵云芝,你就这么想要见到我?” 她是挽着薄国阳的胳膊到场的,一袭黑色长礼服尽显尊贵气息。 她的桃花眼紧紧盯住赵云芝转过来的脸,眼底冷光一分分寒彻入骨:“是啊,你当然想见到我了,因为今晚和我国阳一起来的,可你就不同了,你一个丧夫的寡妇,心里寂寥,想找个人哭诉内心苦闷。” 这么一番敌意挖苦,薄国阳没有阻止,赵云芝和穆流听得内心一颤,继而悲痛涌上来。 “李恒宜,你别欺人太甚!”赵云芝没了好脾气,眼神也转了冷酷。 “哼,我欺人太甚?你倒是抬举我了,论心狠手辣铁石心肠,谁也没有你赵云芝来得厉害,这都可以眼睛都不眨的杀害自己的亲侄女!” “你今天是专门来找我茬的?”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谁啊,我堂堂薄家夫人怎么会与你一般计较?” 李恒宜抬脸翻了个白眼,与薄国阳往广场中央走。 赵云芝气得抢上前欲拦她,徐玄明巧妙伸臂挡住了赵云芝。 “云姨,别急着走啊,我们的话还没讲完呢。” “徐玄明,你走开!”赵云芝更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徐家和薄家是一伙儿的!” “是啊,云姨是不是后悔那时候没给我随便安一个罪也送进铁笼子里?”徐玄明皮笑肉不笑,“可惜,既然现在我没事儿,那你们可要小心了。” 赵云芝从他明亮而尖锐的眼神里瞧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她浮躁的心忽然渐渐安静下来。 她朝穆流看了一眼,穆流伸手朝徐玄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温文尔雅极了,“玄明,我们借一步说话。” 徐玄明轻哼一声,跟着他走远了。 剩下丁瑶瑶和赵云芝,两人相看生厌,各自走开了。 这时候,聚拢在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从高处看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光影,丝竹声不断飘扬,衬得这一片广场繁华极了。 黑衣肃穆的平四趁着这片光华夜色悄无声息地走进广场里,像鬼魅似的静静走到丁瑶瑶身侧。 “丁小姐。” 丁瑶瑶吓了一跳,回身见到平四,愣了愣。 她以前跟过薄黎,知道平四是薄黎的心腹。 “平四?” “是我,丁小姐。” “你怎么……” “丁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丁瑶瑶顿时心生警惕,“干什么?你找我干什么?我现在可是穆家的少奶奶。” 平四面色不变地凑近了一点,小声吐纳两个字:“黎爷。” 丁瑶瑶睫毛一颤,垂在身畔的手顿时握紧了。 “你……” “请跟我走。” 说罢,平四转身就走。 丁瑶瑶原地犹豫了三秒,最终一跺脚,跟着平四去了。 平四直接将丁瑶瑶引到宛苑别墅前,然后开门请她进去。 这个时候,丁瑶瑶心里的疑惑已经打消了,因为她知道这栋别墅曾经是薄黎为南宛打造的。 “黎爷……在这里?” 虽然说薄黎出狱这件事很难以置信,但丁瑶瑶就是莫名的相信薄黎现在就在外面,就在这里。 平四不点头也不摇头,丁瑶瑶心里愈发紧张了。 “丁小姐进去就知道了。” 丁瑶瑶抚摸了一下自己凸起的肚子,然后回头乔乔广场上灿烂繁闹的光影,最终鼓足勇气走进了这栋宛苑别墅。 别墅里灯光大亮,却没有一个人。 丁瑶瑶独身进去,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有些不安地喊了一句:“黎爷?黎爷是你吗?你在吗?” 没人回答她,过了半分钟,有一个轻轻的笑声响起。 丁瑶瑶惊诧回头。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修长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这男人长得很漂亮,卷曲的头发,尖俏的瓜子脸,矜贵的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斯文感,好像很无害很亲切的样子。 丁瑶瑶很确定自己没见过他,可却莫名觉得很熟悉。 “你是谁?黎爷呢?” “黎爷不是在牢里吗?”沐无花龇牙一笑,“我是一个医生,我叫沐无花。” ` 127 酒会(二) 沐无花抱着沉睡过去的丁瑶瑶走出客厅,薄黎立在庭院里等着他们。 霓虹光影洒落在他身上,修长身形丝丝迷离。 “办好了?”他没回身,只听着身后轻微的脚步声,用火柴擦亮了一根烟,“把她送回去,再回来,我还有事情交代你。” 沐无花把丁瑶瑶送出去,全程不着痕迹,没有落入任何人的眼。 等再回宛苑,薄黎一边抽烟一边带沐无花进入一个监控室。 诺大的监控室里有一整面映射度假村各个角落和房间的监控录像。 “无花,你待在这里和平四一块监控这些录像,有什么情况立刻报告给我。” 薄黎的意思沐无花明白,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人想要找出这个度假村非法集资的证据,薄黎今晚开办这个酒会有一半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想要寻找证据的人到底有谁。 沐无花看向其中一个画面,稀奇地笑了一声:“黎爷,你的女人跟沈世旭在一起。” 薄黎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我知道。” “你故意的?”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薄黎搬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夹烟抖落了些许烟灰,“过一会儿我出去,这里交给你了。” “我明白,黎爷。”沐无花又看到一个画面,再度笑:“这里,黎爷,你连南家都请了?据我所知,南家现在处于没落阶段,它与御町财团的官司注定会输的血本无归。” “我请南家是想让南家见证一个奇迹的。” “什么奇迹?” 薄黎抽了一口烟,轻轻吐出一圈烟雾,不答反问:“你还记得Mk基金的神手赵吗?” 沐无花问:“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现在南家产业日益亏损,南乾试图掩盖这部分亏损现象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公司还是有上升空间的,想以此来继续争取投资方的投资来维持资金链不断,这样的话,即便他在与御町财团的官司中受到毁约的控诉,他也不会赔得彻底。” “所以?” “其实当初南乾也挪了一部分资金到MK基金,但是他比较聪明,没有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去年MK的破产并没有影响南家的公司。” 话说到这里,沐无花明白了。 “你想把神手赵当作一枚棋子扔出去。” “为了对付南家,神手赵必须再次出场。” 未来的那一场官司极其重要,御町财团只是充当一个原告方的角色,真正要杀了南家的是薄黎,所以薄黎会把所有有利于自己的资源全都投入进去。 只要到时候神手赵作证,南家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一手灭了南家,你的未婚妻怎么办?”沐无花问,“你的未婚妻怎么说还是南家人。”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薄黎转脸看向监控电脑里的画面。 度假村中央广场上,酒会正式开始,衣冠楚楚的徐玄明出场致词。 整个广场笼罩在一片七彩霓虹光影里,参与酒会的男男女女无不衣香鬓影优雅高贵。 南宛已经随着沈世旭出来。 穆流找到赵云芝,四下里却不见了丁瑶瑶,皱眉问:“妈,瑶瑶呢?” “她没和我在一起。”赵云芝不关心丁瑶瑶,“兴许是去哪儿和谁聊上了。” “她有孕在身。” “是啊,一个孕妇哪儿那么多话,真是不叫人省心。”眼神一斜,赵云芝意外看见了人群里穿着白色礼服的南宛。“阿流,是南宛。” 穆流看了一眼,面色不变,“我知道,她和世旭关系似乎不错。” “她来干什么?她早不是薄家的媳妇了,哪有资格再入这种酒会。” “她和玄明关系也不错。”穆流猜测,然后朝赵云芝礼貌颔首,离开去找丁瑶瑶了。 赵云芝轻哼一声,过去走到沈世旭身边打了个招呼。 “世旭,呀,这位小姐不是阿宛吗?真是意外,你竟然也在。” 南宛和沈世旭一同转头。 南宛眼里一深,没说话。 沈世旭弯眉浅笑:“云姨,阿流和瑶瑶呢?” “在另一边呢。”赵云芝一边和四周的贵夫人们打招呼,一边打量了南宛一眼,似笑非笑:“阿宛,许久不见,变漂亮了呢。” 南宛也笑:“云姨,不久前我们在薄家见过。” “哎呀,你看我,年纪大了都记不清了,你看,我家瑶瑶都怀了云姨的孙子。”赵云芝笑看沈世旭一眼,“世旭他妈妈呢也想抱孙子,可惜世旭这孩子这几年都没个对象,听说阿宛以前是世旭的未婚妻……” 这都是陈谷子烂事了,赵云芝便要拿出来重新在他们两个当事人面前晒一晒。 南宛和沈世旭都面露尴尬,沈世旭更是打断赵云芝的话:“云姨,我和阿宛没什么的。” “世旭哥哥只是哥哥罢了。”南宛也郑重申明,“云姨,我从始至终都只是阿黎的前未婚妻。” “哦,那云姨可真是没了解清楚啊,真是不好意思。对了,阿宛一定很想念阿黎吧?” “是很想念,但我更想念赵矜姐姐。”南宛回以一个灿烂笑容,看起来天真极了,“阿黎以后还能见到,可可怜的赵矜姐姐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所有人都在赵云芝沾沾自喜薄黎被她弄进了监狱的事情的时候都反以赵矜坠楼一事回击她。 赵云芝每次都心里一颤,继而面色微微一变。 很多的人都告诉她赵矜死了而薄黎还活着,去年的报复事件其实是她输了。 赵云芝不服,她只是做了一件她十分想做的事情罢了,每个人如果要做一件大事的时候总会选择牺牲什么来成全自己,而她只不过是牺牲了赵矜成全了自己。 她有错吗?赵云芝自认为自己没有错,可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以一副其实你才输了的可怜表情看着她? 赵云芝冷了眼神,一字一顿道:“矜矜作为我赵家的女儿,她是死的光荣!”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只有你自己那么认为吧。” “南宛,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被阿黎抛弃了罢了。”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南宛笑看她。 赵云芝看着她清明冷澈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她“是”。 而就在她犹豫的期间,天边“哄”一声鸣起了礼花。 音乐喷泉的音乐转了调子,一首激扬的钢琴乐曲汩汩倾泻而出。 光影也似乎更加盛大了。 徐玄明衣冠笔挺地站在台上,握着麦克风笑看台下来宾。 “各位女士先生们,今天的酒会是一场休闲聚会,除了品酒之外,鄙人还要向各位隆重介绍一位重量级来宾。” 徐玄明嘴边噙着一丝神秘笑容,轻易吊起了台下来宾的胃口。 赵云芝和沈世旭对视了一眼,参加这场酒会之前,他们就猜测过徐玄明主办这场酒会的目的会是什么,现在徐玄明又吊了一个胃口,他们不禁紧张起来,那个重量级嘉宾会是谁,但不管是谁,他们很清楚,这个人肯定不会有利于他们的发展。 南宛朝四周看了一眼,目光穿透熙攘而华丽的人群落到身后那座宛苑别墅上。 她再看徐玄明,徐玄明的目光也扫过了对面那座别墅。 今天,难道是…… 南宛心里一惊。 徐玄明微笑着继续说:“今天我要介绍的这位嘉宾,就是日本御町品牌中国区总裁Marcus。” 话一落,嘉宾沸腾,议论声起。 日本的御町财团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财力雄厚的金融资本集团,旗下营业范围广泛,涉及日本文化、教育、科技甚至是政府高层建筑等各个领域,其去年通过闵安房产业打入国内商业市场,并以极快的速度扩展到娱乐、新闻、出版等文化领域。 御町目前与闵安一家娱乐公司合作,先前一直在招聘其在中国区的总裁,但随后因为各种原因这个消息淡了下去,后来又因为出了杨家一事,此事一直都由御町少主御町鬼束亲自负责,所以连媒体都以为御町品牌中国区的总裁将会由御町鬼束本人出任,哪想到现在由三德村度假村的老板亲自宣布御町中国区总裁已有人选。 徐玄明扔下这个爆炸性消息后转身往后探。 台下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台上最里面张望。 这个出任御町品牌中国区总裁的Marcus到底是谁? 沈世旭和赵云芝满脸迷惑又严肃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知道Marcus是谁,但很不安,因为徐玄明居然和鼎鼎大名的御町财团有关系! 而南宛睁大了眼睛错愕了好一会儿。 Marcus。 她怎么会不知道Marcus是谁,那是阿黎啊! 而徐玄明刚刚说什么,阿黎是御町中国区总裁? 南宛满脸震惊。 台上,一个男人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缓缓走出来。 黑色浓墨犹如凝聚了无尽夜色的西装,笔挺而修长的身影,还有缓缓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俊美而狂妄的面庞。 俊美来自他的五官,狂妄来自他右眉上恒隔的微龙疤痕。 “呦,就这样出场了。”他眯起眼睛冷冷一笑,声音里的沙哑和浓重鼻音透过麦克风清清楚楚传递到台下所有人的耳朵里。 南宛睁大了眼睛。 沈世旭和赵云芝面色刷的白掉了。 穆流惊猝转身,自迷离光影里瞧见了薄黎那张俊美的脸,他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台下所有的来宾都炸开了。 他们或许没有见过这个御町品牌中国区新任的总裁Marcus,但谁都认识曾经闵安薄家的黎爷。 这个Marcus,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穆流半天没回过神来,也忘记了要去寻找丁瑶瑶,嘴里只念叨着一句话:“怎么可能?” 128 震惊消息 薄黎怎么可能出狱了?还成为了御町中国区的总裁? 穆流不敢相信,眼睛紧紧盯着台上勾唇冷笑的Marcus,他十分确定,这个人就是薄黎。 因为他右眉上的微龙疤痕和茶色的桃花眼不会骗人,还有他一贯带着浓重鼻息的声音。 就是他。 薄黎。 以一个荣耀身份强势回归了。 穆流的脸色白了白,还没能彻底反应过来,丁瑶瑶突然从身后小跑着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黎爷,是黎爷!穆流,那是黎爷,真的是黎爷!” 穆流无言以对,只感觉满心疲惫。 人群前面的南宛低头看到自己中指上的钻戒,又看看台上薄黎手上相同位置的同款戒指,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薄黎啊,一直是一个高调而张扬的人。 所以她早该料到他会这么做的。 现在整个来宾群都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这个与闵安黎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Marcus到底是谁。 而李恒宜捂住了嘴巴,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以这样的一种尊贵身份重归闵安上流圈子。 同时,她也深感自豪,下意识看了薄国阳一眼,薄国阳似乎早有预料,面上无惊无喜。 身边有太太们凑过来询问他们台上的Marcus是不是黎爷,李恒宜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回答:“并不是,我们不认识这一位Marcus先生。” 诸位太太们更加震惊了,她们难以置信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但不管如何,当事人们都坚称Marcus和薄黎是两个人,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徐玄明抬手示意台下的人安静,“当然,我觉得这个事情应该由Marcus先生自己宣布,因为这对Marcus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徐玄明说话的时候眼神落到南宛身上。 薄黎接过话:“我要请一个人上来。” 不等台下众人反应,薄黎又继续说:“请我的未婚妻南宛上台。” 未婚妻。 南宛。 这两个词又让台下炸开了锅。 众所周知,南宛曾经是薄黎的未婚妻,而现在,她竟然又成了Marcus的未婚妻,观众们怎么能不猜测Marcus其实就是薄黎本人。 “阿宛!”沈世旭心惊地看向南宛,“阿宛,你……” 赵云芝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一伙的。” 南宛不理会他们,她的目光牢牢钉在薄黎身上。 他弯唇浅笑,笑容映着灯光透出一丝暖意,只有南宛能察觉到。 她便也笑了,提起裙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台。 薄黎朝她伸出手,南宛递上自己纤瘦的手掌,他用力一握,两只戴着钻戒的手就这么呈现在台下众人面前。 窃窃的私语从人群里传开,无不震惊、好奇、欣羡。 李恒宜看着他们,忽然心里欣慰了。 这些年来,她心里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嘛,儿子安好,媳妇乖巧,彼此不离不弃。 其实现在一想,李恒宜也就明白了当初薄国阳和薄黎这对父子的心思。 那时候情况危急,薄国阳不能再护薄黎第二次,薄黎自己又有打算,所以和南宛暂时解除婚约,从薄家净身出户,他自个儿在外面另外再打一个江山,再通过另外一层身份和南宛在一起。 “不可能!”丁瑶瑶突然叫了起来,“怎么可能,黎爷怎么又和南宛在一起了?!这不可能!南宛凭什么!凭什么?!” 穆流拉住情绪激动的她,“瑶瑶,你别生气,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丁瑶瑶哪管得了那么多,她现在满眼都是薄黎和南宛在一起的画面,她被妒忌刺红了眼睛,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台去拉下南宛。 “黎爷没有事!他没有坐牢!可凭什么南宛还是他的未婚妻?!凭什么?!” “瑶瑶,你冷静点,台上的不是阿黎。” 穆流很清楚那就是薄黎,但他在丁瑶瑶面前却无法承认那就是薄黎。 丁瑶瑶还是喜欢薄黎的,穆流苦涩一笑,“这场酒会真的不太让人高兴,瑶瑶,我们回去吧。” “我不走!” 丁瑶瑶甩开他的手就要冲上前,穆流从后一把抱住她。 “瑶瑶,你别这样。” 穆流抱着丁瑶瑶,眼睛却紧紧盯住台上的薄黎和徐玄明。 他有预感,他们要动手对付他们了。 随着这一场华丽酒会的落幕,穆流心里越来越不安,他要送丁瑶瑶回去,丁瑶瑶却死活不肯,最后薄黎携着南宛近前来。 “穆少,怎么样,有空聊一聊吗?” 带着浓重鼻息的声音,让欲要离开的穆流心里一紧。 他回头凝视薄黎的眼睛,他太熟悉这双眼睛了,确定是薄黎无疑。 此刻,四下里宾客散尽,只有三三两两围聚在水榭旁。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薄黎轻轻笑着,“穆少以前见过我?” “难道不是吗?” “我就说他就是黎爷!”丁瑶瑶激动插了话,要不是穆流拦着她的腰,她怕是要一头扑到薄黎怀里。 而薄黎身边的南宛微微一笑:“他是Marcus。” “ok,Marcus。”穆流也笑,“真是很让人意外呢。” “以后还会有让你意外的机会的。” 薄黎说完,南乾走了过来。 南乾也惊讶Marcus的长相。 南宛瞧见他,朝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南乾见到南宛的颔首,心里莫名一酸,继而叹了一口气,“阿宛。” “南先生。”南宛对于自己不是南家人这件事记得无比清楚,所以在称呼上也自此绝不改口。 南乾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阿宛。” 话一开口,他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只是很感慨。 南家即将要和御町打一场官司,他正孤立无援,自己的“女儿”竟然成为御町品牌中国区总裁Marcus的未婚妻。 南宛会帮助南家吗? 南乾不知道,也不确定。 南宛知道他在想什么,明知故问:“南先生要和我说什么吗?” 南乾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嘴的请求在看到薄黎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后又吞了回去。 他摇摇头,“没什么,阿宛,今天看到你很高兴。” 说完,他转身走了。 不远处,南媛和南母正在车旁等着他,她们都看到了南宛,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一家三口坐进车里离开了。 南宛看着他们的车子逐渐远去,心里有些怅然。 穆流感到好奇,“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会……” “这是我的家事,穆少爷不用在意。” “哼,你就是一个被家里赶出来的贱人!”丁瑶瑶语声刻薄地骂了一句,穆流想拦都拦不住,然后连忙去看薄黎的脸色。 意外的,薄黎面上没有冰寒,也没有动怒,他只是深深看了丁瑶瑶一眼。 穆流道:“瑶瑶被我宠坏了,不好意思。” 薄黎没说话,这时候,徐玄明从身后上来,薄黎将南宛交给徐玄明。 留下薄黎和穆流、丁瑶瑶。 穆流哄丁瑶瑶先去车里等他,然后和薄黎面对面开门见山聊起来。 “阿黎。” “呵。”薄黎冷笑,“是不是很惊讶?” “很惊讶,阿黎,你总是让我很惊讶,也总是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奇迹。” 两人走到临河栏杆处,就着不远处的灯光安静凝望波光粼粼的河面。 “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干什么来的吗?”薄黎用火柴划亮了一根木梗子,看着它脆弱的火焰缓慢蹿起,“穆流,该还的债,我会让你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我知道,你会那么做,因为你是阿黎啊,但是……”穆流无奈一笑,“能不能放过瑶瑶?瑶瑶是无辜的,不要把她扯进来。” “你觉得呢?” “我觉得,阿黎你并不是那么泯灭人性。” “可你们却是泯灭人性!”薄黎永远都不会忘记赵云芝对他的算计和报复,“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穆流无话可说了,他和沈世旭本来就打算将薄徐两家连根拔起的,所以也不怪乎薄黎和徐玄明一起报复他们。 薄黎说得对,就是一报还一报。 “我等着。”穆流道。 这时候,沐无花从监控电脑上看到有几个乔装成度假村工作人员的人在度假村和宛苑别墅前后四处走动寻找着什么。 至晚十点,酒会宾客全都散场。 李恒宜走之前找南宛说了几句话,大抵意思就是让她照顾好薄黎。 薄黎进宛苑别墅的时候,南宛在客厅里拉住他,“阿黎,你想做什么?” “你还没休息?” “你要做什么?” 今天这么大费周章开办一个酒会,请来各位名流,又把她捧了起来,薄黎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薄黎伸指捏了两下她的面皮,“今天真漂亮。” “阿黎。” “乖,去睡吧,我找玄明谈点事。” “等一下,你什么时候成为御町中国区的总裁了?”这是南宛最困惑的一个问题。 在这之前,薄黎还差点因为她的事和御町鬼束起冲突,这才夺回功夫,薄黎就被御町鬼束任命为他们集团在中国的执行总裁。 薄黎看着她严肃的笑脸,忍俊不禁,“你猜。” “阿黎!” “我总不能一直躲在暗处,阿宛,我总要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出来正大光明的活动,还有,正大光明的娶你为妻,而御町财团很好地提供给了我这个机会。”薄黎伸手拥抱她给与安慰,“对不起,没有和你商量就办置了这一切。” ------题外话------ 消息:箬水18号考试,所以16、17两天要复习,暂停更新,更新恢复时间是19号。 19号恢复更新! 129 理想 不管闵安市的人怎么看待这个像一匹黑马似的强劲闯入闵安商界的Marcus,薄黎就是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跟,并且变得比以前还叱咤风云,不少豪商富人借此机会想跟Marcus套近乎,在这种奉承之下,薄黎新身份的地位一点点升起来。 逐渐的,也就没人再说过往的金沙黎爷,只记得现如今的御町中国区总裁Marcus,以及成了Marcus未婚妻的南宛。 不少人对南宛是有嫉妒和欣羡的,这个女人,在黎爷最风光的时候成为薄家准儿媳,却又在黎爷没落的时刻决然抽身而退,如今又以一股全新的姿态投入Marcus的怀抱,成为Marcus的美娇娘。 南宛,似乎自私自利,似乎贪慕权势,又似乎很会抓住男人的心,总而言之,南宛的事也成了闵安老百姓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谈资。 在这种情况下,杨至君急于利用御町财团的帮助重新夺回杨家的执掌权,偏偏这个时候御町鬼束把在国内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Marcus,杨至君苦于联系不到御町鬼束,只能硬着头皮去求助这个酷似于薄黎的Marcus。 但他又听说Marcus为人冷酷,不大好讲话,目前无权无势的杨至君只能再次找到南宛。 他厚着脸皮请南宛做中间的搭桥人想要见一面Marcus,因而找到了S市的医大。 南宛现在身为Marcus的未婚妻,风头正盛,但她毕竟喜欢低调,又因为现在薄黎的新身份,她暂且回不了薄家,加之郑瑜就在西庄,所以她干脆回去S市医大处理她之前匆忙回国之时遗留下来的留学学籍事宜。 杨至君便那么找到了医大,独身在医大门口等着,南宛下午一下课走出来一看,正巧与杨至君撞个正着,想躲都来不及。 “你怎么来了?”杨至君摆明了是来找自己的,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问。 “来找你,阿宛。”杨至君穿着白衬衣,依旧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眼睛里的光亮不再像以前似的明亮,他的眼眸微微暗淡,却又多添了一抹深沉。 南宛知道,任何一个经历残酷打击和磨练的男人都必定要奋起一番。 所以她一看到杨至君的眼睛就知道他今天是为什么而来的。 “你想找Marcus?” “阿宛,我需要Marcus先生的帮助。”杨至君眼里坚定,“我也不瞒你,我之前就和御町社长有过交易,他说过会扶持我的事业,现在中国区的御町执行总裁换人了,我想我有必要和Marcus谈谈。” “我很奇怪,杨至君,杨卿和南家正受到御町财团的起诉,你却告诉我你和御町鬼束有过交易。” “不管你怎么想,我和御町社长是正经交易。” “是,我管不了。” “可我需要见Marcus,阿宛,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帮帮我。” “凭什么?” “阿宛。”杨至君语气沉重了一些,“我是你姐夫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宛笑了,杨至君自己都感觉有些可笑。 “当年我把你当姐夫,可你有把我当小姨子吗?” 杨至君失语,他喜欢南媛,真的并不见得就能接受那个时候刚回南家的南宛。 瘦瘦弱弱沉默寡言的南宛,在当时的南家就是一个摆设,说实在话,如果不是出于一贯的礼貌和自身利益,他可能真的不会搭理南宛。 可是可笑的是,当初这个他瞧不上眼的南宛竟然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对她的认知,就像世人流传的那样,南宛到底有什么本事在勾搭了黎爷之后又拿下了Marcus?她就像一个奇迹。 “杨至君,你真的喜欢南媛吗?”南宛又问,眼睛直勾勾盯住杨至君的眼睛。 杨至君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点头,“怎么能不喜欢呢?” “如果这一次你逆袭了杨卿,而南家败落了,你还会一如既往娶南媛为妻吗?” “会,当然会!”杨至君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喜欢媛媛!” “可是喜欢不能当饭吃,杨至君,我不参与Marcus商业间的任何事情。” 这是大实话,尽管现在薄黎成了御町中国区的总裁,杨南两家和御町财团的官司又迫在眉睫,南宛却不见得会因此而向薄黎求情放过他们两家。 她之前或许动过要救南家的念头,可现在想想,或许她真的不该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也或许南家在从繁荣走向平凡之后会变得更加有人情味。 杨至君听到她的话后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南宛没再理会他,出校门吃了个饭后又返回校区听了一个讲座。 这是一个在学期末举行的医学界专家或教授的讲座,今天来的是曾经在国内消失一年之久的脑外科著名医生欧阳显。 在医学界,关于欧阳显的传闻很多,比较统一的说法是欧阳老师之所以消失一年是去海外做某个专项研究了,直到近期才完成全部的研究得以回国重新就任医生一职。 医大也飞快的抓住这次机会请到了欧阳显来校举办一个知识性讲座。 很多同学莫名而去,南宛觉得很惊奇,所以也去了。 上台做演讲的人真的是欧阳显,南宛还记得他的长相,只是区别于去年的破败,现在站在台上的欧阳显衣装革履满面壮志,浑身充斥一股大家教授所有的高雅气质。 他的演讲和南宛想象中一样精彩,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在演讲最后欧阳显公开向他们学校招收一个医学生做他的关门弟子,并且能跟着他接触到最前沿的医科技术和最实用的临床操作经验。 话语一出,整个会场的人都沸腾了。 南宛愣了愣,也激动起来。 最后还是老规矩,投申请书,由校方一层层筛选下来,最后的结果会在六月底公布。 回寝室的时候钟小丽问她申请书递交了没有,南宛哈哈笑:“试试运气。” “你运气一向很好,我有直觉,南宛,欧阳老师一定会选你的!” “不太可能,我们学校优秀的人一大把。” 南宛小心眼的想,她当初好歹帮助过欧阳显一把,欧阳显会不会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挑她做关门弟子? 她虽然很想留在薄黎和小姨身边,可心里还是对走上医学这条道路充满了期待和想象。 回西庄吃晚饭的时候,她在青石小路上看到郑瑜系着围裙像一个普通妇人一样俯身采摘种在家门前的碧葱。 南宛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莫名觉得心里很感动,感动得想哭。 她当初找到日本见到小姨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悸动,她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想,小姨会不会不是小姨,小姨会不会就是她的妈妈? 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她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也不是在演什么八点档狗血剧,小姨不可能是她的妈妈。 但是郑瑜转过身来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喊她“阿宛,洗手吃饭了”的时候,她心里又再一次莫名悸动。 如果小姨就是她的妈妈,那该多好。 南宛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然后面上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高高兴兴和郑瑜一起进屋吃晚饭。 郑瑜在西庄的生活适应的很好,郑瑜知道她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南宛却以为小姨是思念自己的妈妈,所以才对这一切才会上手的很快。 吃饭的时候,南宛说:“小姨,我以后要做一个医生,你怎么看?” “医生?很好啊,就是感觉很辛苦,而且一个女孩子……” “不苦的,我喜欢这一行。” “从小就这么决定了吗?”郑瑜笑眯眯地问,眼里却流转过一抹晶亮的光芒。 她的女儿她从来没了解过,只知道她被她爷爷奶奶照顾得很好,她是一个医科生,却没想到她的梦想就是要做一个医生。 “从小就喜欢的。”南宛说起自己的兴趣就话很多,开始不断地和郑瑜诉说她在医大的种种事迹。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得很兴起,压根忘记了小姨不动医学。 可郑瑜仔细而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观察南宛脸上的表情和神色,她嘴边不自觉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一股极其和祥又温馨的气氛在亮着澄亮灯光的屋子里悄悄蔓延开来。 这一刻,郑瑜无比庆幸自己最后在权势和亲情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错失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理应重新找回来好好弥补一下。 “我很赞成阿宛的决定,阿宛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她微笑,“但是阿宛,你不是还有一个未婚夫吗,你不听听他的想法吗?” “阿黎没有意见的。”南宛兴奋地小脸红扑扑的,“我之前就和他说过,他不反对我行医这条路。” “那就好,既然我们都支持你,那你就去做吧。”郑瑜给她夹了一块鱼肉,“阿宛的未婚夫什么时候来家里一趟,我想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自从上次从日本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挺忙的。”南宛听小姨说起薄黎,脸上一红,“不过小姨想见见阿黎,那我找他有空过来吃个饭就好。” “那就好,对了,阿宛,我从来没向你问起过阿黎的家人,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和阿黎的父母见一面。” “阿黎的家人……”南宛顿时为难了。 对于现在的薄黎来说,他应该是没有父母的,明明他的父母就是闵安的名人。 ------题外话------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没能更上。其实从一开始,更这文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能断更不能断更,要做一个好作者,但是最后真的没有做到,真的,有时候不管你把事情安排的多么规划,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突发状况总是把你打得措手不及,然后就……更不上了。再说一遍对不起,然后还要请假,因为从明天开始到二十八号就是期末考阶段,箬水毕竟大三了,大三再挂科,那回很麻烦,所以给我点时间,这文期末考后再继续更吧,肯定不会弃的,最近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再次致歉。以上。 130 两看生厌 &nb南宛打来电话的时候薄黎正在三德村度假村调教一只黑背。 &nb这只黑背就是当初被他牵出来吓南宛的叫迪恩的那一头。 &nb薄黎给迪恩喂了一把肉干,迪恩高兴得汪汪直叫。 &nb坐在一边看着他喂迪恩的沐无花眯起眼睛乐得直笑,薄黎朝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和电话那头的南宛说:“有空,下礼拜去西庄吃饭,好啊。” &nb挂了电话后,沐无花笑得花枝乱颤:“黎爷,你真的要放迪恩去吓人吗?” &nb“不然?” &nb“哎呀呀,黎爷,你可真绝情,人家丁小姐好歹是对你一心一意的,你这样就不怕伤她的心?” &nb“我谁都无所谓伤心与否,就只在乎南宛的情绪。” &nb“可你这样做,那个丫头迟早也会知道。” &nb薄黎伸手拍了一下迪恩的手,没再回沐无花的话。 &nb沐无花依旧在笑:“用尽那么多年的心思保护起来的南宛,现在对你而言她就是最重要的。如果被她知道你和丁小姐……你难道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nb薄黎又抓了一把肉干,给迪恩慢慢地喂,迪恩吃得愉快,对薄黎也是百依百顺。 &nb“乖狗。”他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到时候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吃完了这些肉干,哥哥带你回鹿苑。” &nb“黎爷。”沐无花无奈扶额,“你真的……” &nb“沐无花,你要再多嘴一句,老子先让迪恩咬死你。” &nb“够狠哪,行,我不说了。” &nb薄黎站起身来,迪恩屁颠屁颠跟过去,一直拿自己的脑袋蹭着他的腿。 &nb薄黎带着迪恩走到门边,想了一下又折回来,对沐无花道:“我给南宛留了一条退路。” &nb他那么爱护南宛,怎么会在每次的大事后不给南宛留下一条后路呢? &nb哪怕他颠覆整个鹿苑,他也舍不得让她跟着他受一点委屈。 &nb沐无花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薄黎没解释,带着迪恩去了鹿苑。 &nb一进小区的门,薄黎就和沈世旭正面撞上了。 &nb沈世旭见到薄黎愣了愣,看到薄黎俊美而冷酷的面容的一刹那,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好像这个鹿苑从来没有变过,也好像薄黎也从来没有离开过鹿苑。 &nb薄黎轻轻哼了一声:“沈胖子,穿得人模人样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nb带着轻微讽刺的跋扈声音,太熟悉。 &nb沈世旭笑了笑:“果然,是你,阿黎。” &nb“怎么着,是不是很失望?” &nb“我早该猜到的,云姨的那招计根本压制不住你。”沈世旭眯了一下眼睛,“除非你死了,阿黎,不然任凭我们费尽心思都打不倒你。” &nb“你的狐狸尾巴早就该露出来了,沈胖子,天天道貌岸然装人样,我都替你觉得累。” &nb薄黎踢了一脚迪恩,迪恩张嘴朝着沈世旭一顿狂吠,眼眸里也露出了一点暗绿色的凶光。 &nb沈世旭面色不惊,稳站不动。 &nb薄黎再踢了迪恩一脚,迪恩立马收声乖乖偎在薄黎腿边。 &nb“不错,沈胖子,你从小就这样,面对任何危险和辱骂都无动于衷,你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真是怪物一样让人感觉恶心。” &nb“阿黎,从来没有一样感情是来的无缘无故的,讨厌也一样。” &nb“胖子,你知道老子最讨厌你什么吗?”薄黎走上前,伸出两指点在沈世旭胸前,眼神转冷,“你心里想我死,面上却比谁都和蔼可亲,伪君子,真小人,多么叫人可恨。” &nb“那你呢?”沈世旭还是不动,看着他的小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狂妄自大,世俗不容,还是一个杀人犯,却表现出杀人犯很了不起的样子,阿黎,要是没有你的家世,你这辈子早就毁掉了。” &nb“是啊,就该早点说出来,说你一直都很讨厌我,憋心里难道不会不舒服吗?” &nb“我比你有人品。” &nb沈世旭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一直一直都不喜欢薄黎。 &nb从他记事起,他就被人以一种怜悯同情的眼光看待,因为他体弱多病,而薄黎生下来很健康,不仅健康,而且长得很好看,像他这样的男生注定是所有人疼爱的宠儿。 &nb小小的沈世旭在卧病在床的时候就很羡慕薄黎。 &nb后来,因为吃药,沈世旭虽然身体渐渐健朗了,但变得异常肥胖,长辈们看他的那种悲悯表情依旧没有褪去,母亲曾经看着他痛苦地说:“世旭,你为什么不能像阿黎一样健健康康漂漂亮亮?” &nb母亲无意的一句话,沈世旭却记了半辈子。 &nb再然后,他能出去和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因为肥胖,薄黎带头喊了他一句“沈胖子”。 &nb年少的薄黎也是出于玩笑,沈世旭却觉得心里刺痛。 &nb后来他每每看到薄黎自由自在又绚烂高傲的笑容的时候心里总是嫉妒。 &nb嫉妒到后面,就变成了深深的仇恨。 &nb沈世旭不想否认,因为自身的卑怯,对优秀的薄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妒恨。 &nb直到薄黎把本来身为他的未婚妻南宛公然抢走的时候,沈世旭甚至想过要让薄黎去死。 &nb薄黎并不想理会沈世旭那种变态的心理,他只要知道沈世旭是他最危险的敌人就好。 &nb还有,他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nb薄家一切都没变过,薄黎的卧室也没动过,每天都有女佣去打扫。 &nb李恒宜见薄黎回来很高兴,一边让陈伯安置好迪恩,一边让薄黎住下。 &nb薄黎反手抱了一下李恒宜,“妈,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不能留下。” &nb李恒宜虽然明白,但到底心疼儿子,“一晚上罢了,谁会知道?而且你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有人看到,还敢抓你把柄?” &nb“妈,以后有的是机会。” &nb“你这孩子……阿宛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nb“她在西庄。” &nb“在西庄干什么?” &nb“她还有一个小姨,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和阿宛一起住。她小姨还想请我吃饭。” &nb“这是都定下来了?”李恒宜见时过境迁之后他们还能在一起,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也好,阿宛是个好孩子,以后有她照顾你,我也是很放心。” &nb薄黎不打算在薄家留宿,看了一下时间后对李恒宜说十点钟走。 &nb李恒宜不明就里。 &nb薄黎牵着迪恩回了自己卧室,坐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nb迪恩在卧室里跑来跑去,最后叼过一袋肉干蹭到薄黎脚边。 &nb薄黎拍了一下它的头,“乖宝,成精了。” &nb他用嘴巴衔住烟蒂,一手取过肉干喂给迪恩吃了,一手拍了拍它的大头。 &nb迪恩喉咙里呜咽两声,越发蹭住了薄黎的腿。 &nb薄黎用手夹住烟,猛抽一口,“乖宝,等下给哥哥卯足劲叫两声。” &nb说罢,他拍了一下迪恩的屁股,“乖宝,叫几声给哥哥听听。” &nb“汪汪汪--” &nb迪恩猛地身体后仰朝天狂吠了两声。 &nb凶猛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鹿苑上空。 &nb薄黎吸了一口烟,看向隔壁穆家的别墅。 &nb五分钟后,穆家从楼上到楼下灯光大亮。 &nb薄黎扔了烟蒂往楼下走,顺便把迪恩交给李恒宜照顾。 &nb李恒宜问:“这就走了?” &nb“走了,妈多保重。” &nb他摸过车钥匙,离开了薄家,脚步却在穆家门前顿下。 &nb隔的老远,他都能听到屋子里丁瑶瑶的吵骂声,还有赵云芝命令吴妈压制住丁瑶瑶的声音。 &nb再接着,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nb薄黎摸了摸自个儿的耳朵,笑着扬长而去。 &nb过两天,南宛请薄黎来西庄老宅吃晚饭,顺便宴请了皇信。 &nb南宛在厨房帮郑瑜打了一下下手后准备去门口接薄黎,恰巧皇信过来。 &nb“小叔叔,您来啦,您先屋里坐,我小姨在里面呢,我走几步去接阿黎。” &nb衣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皇信朝她点点头,“那阿宛先去吧。” &nb等南宛离开,皇信才进了堂屋。 &nb围着围裙的郑瑜擦干净手走出来,给皇信倒了一杯茶,“皇先生,喝茶,听阿宛说你很喜欢喝茶,我特意让人捎了上好的狮峰龙井,你尝尝。” &nb“客气了。” &nb皇信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神落在郑瑜脸上,波澜不惊地挑了一下眉毛。 &nb“好茶。” &nb“皇先生喜欢就好,听说皇先生待阿宛很好,这茶,就当是我这个做小姨的为阿宛答谢你的。” &nb先前郑瑜就拜访过南宛的这个“小叔叔”,皇信对郑瑜的存在是抱有一丝怀疑的。 &nb“郑小姐。”他这么称呼郑瑜,“恕我直言,你长得很像阿宛的母亲。” &nb郑瑜心里一惊,“皇先生见过我姐姐?” &nb“没见过。” &nb“那……” &nb“我听阿宛爷爷提起过阿宛的母亲,也见过阿宛母亲的照片。” &nb郑瑜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nb的确,在她离开西庄之前没有想过自己公婆会给阿宛找一个小叔叔,既然能做阿宛的小叔叔,那么皇信和阿宛爷爷的交情一定很好。 &nb皇信面无表情看着郑瑜,“据说,阿宛的亲生母亲没有妹妹。” &nb“皇先生都知道阿宛父母以前的事?”郑瑜有些惊讶,也有些好笑,随即了然,“既然如此,皇先生一定是很疼阿宛的,我们都是为阿宛好,皇先生一定不舍得让阿宛伤心吧?” &nb“是。” &nb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一开始就拆穿郑瑜的谎言,因为他们都是希望阿宛好,所以不管郑瑜到底是不是阿宛的亲生母亲,只要她所做的事都是为阿宛考虑的,那么皇信可以当做不知道郑瑜的秘密。 &nb------题外话------ &nb开更了,啦啦啦啦,你们还在吗? 131 叛徒 郑瑜见到薄黎很客气,薄黎知道郑瑜现在是南宛唯一的亲人,所以待她的态度也很礼貌,对郑瑜的问题能答上的都一一答了,唯独自个儿的身世上。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南宛想替他解围,薄黎又马上笑着说:“小姨,我爸妈在闵安做生意的,我自己也做生意,有点闲钱,不会让阿宛苦着。” 南宛和皇信同时转头看他。 他面不改色继续说:“等哪天有空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郑瑜倒是欣慰他这番话,当下心里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 饭后,郑瑜在厨房里准备水果。 南宛去楼上接个电话,薄黎跟上去,轻车熟路进了她的房间。 电话是项教授打来的,称欧阳显方面有意相中她做欧阳显的关门弟子,并让她明天见一下欧阳显。 南宛听了乐不思蜀,连连点头,就连薄黎进来都没察觉。 “什么事这么高兴?”薄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冷不丁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捂住电话和应下了项教授的话,然后回头瞪住薄黎,“阿黎你怎么进来了?” “我问你,什么事那么开心?” “学校的事。”南宛跳起来一下子搂住了薄黎的脖子,“阿黎你还记得欧阳老师吗?国内医学界的顶尖人物,他上次来我们学校做演讲,说要招一个关门弟子,他看中我了!” 薄黎顺势搂住她腰身,面色不变,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那很好。” 他搂着她坐下来,面对窗户,点了一支烟,突然问:“阿宛,为什么想要学医?” “为了救赎。” “嗯?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姜斐然那个病秧子。” “并不是。” 在没有记起那段杀戮残酷的记忆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学医是为了姜斐然,直到记起自己曾经杀过人,她才恍然醒悟她执意要做的学医救人就是为了偿还自己手上沾染下的性命。 “阿宛,好好学。” 薄黎露出一个清浅而又古怪的笑容。 南宛诧异他的笑容,他的笑容里似乎还藏着另外的情绪。 “阿黎,怎么了?” “如果是你想要的,那你就去做,不管发生什么,坚持你想做的就好 。” 说罢,他抽了一口烟,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接了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南宛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南媛打来的。 “阿宛。”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阿宛,我们家破产了。” “南媛?” “是真的,阿宛,南家破产了。” 南宛站起来拉开门,薄黎就站在门边看着她,他手里还捏着刚挂的电话。 她喃喃道:“阿黎,南家破产了?” 薄黎点头,“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南宛早该知道的,南家会破产,因为南家反抗不了御町财团。 哪怕现在薄黎成了御町中国区的总裁,也依然改变不了南家破产的命运。 只是-- “官司不是还要后面才打?” “阿宛,你要明白,不管这场官司打不打,南家都会破产。” 南宛愣了愣,电话那头,南媛道:“阿宛,我们准备搬离闵安了。我爸妈受到了打击,我打算带他们搬到西庄住一段时间。” “西庄?住哪里?” 南宛倒是没料到南媛竟会想着带南父南母住到西庄来。 “我们另外找一处房子,不会要爷爷奶奶留给你的那处老宅。”南媛也是听说南宛一个在日本的小姨回来了,而且他们亏欠南宛这么多,怎么能再抢她的老房子。 经过这一年来南家的繁荣和没落,南媛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是更重要的。 所以她决定先带着父母在西庄暂时安稳过一段日子。 “那你们过来吧,房子的话我拜托我小叔叔给你们找一下。” 南宛觉得,能帮的话多少帮衬一点,毕竟曾经是一家人。 挂了电话,她问薄黎:“怎么回事?” “南家破产了。” “你早就知道的?” “我说了,那是早晚的事,你也早该知道的。” 薄黎拧灭了手里的烟蒂,伸手抱了她一下。 恰巧郑瑜上来喊他们下去吃水果。 南宛谈及南媛一家的事,郑瑜微愣:“他们要搬到西庄来?” 皇信也抬了眼,却是默不作声盯了眼郑瑜 。 南宛问:“小姨以前认识我伯父伯母吗?” 郑瑜抿了一下嘴唇:“不认识。” “他们要住哪里?”皇信适时接过话题,然后看向薄黎,“南家破产得太早了吧?” “是南乾方面登报宣布公司破产的。” 他给了南家一个选择,要么主动宣告破产,留一丝颜面,要么等着官司打输被迫破产,反正他足以让南家陷入破产的困境。 郑瑜皱了一下眉,没再说些什么。 而南家很快就搬到了西庄,快到让郑瑜有些来不及做好见他们的准备,所幸他们一家并没有马上来南家老宅,而是由南宛和皇信出面招待了他们并替他们物色了一套两厅一室的出租房。 同南家一起过来的还有杨至君。 南家虽然破产了,但杨至君面色却很好,因为这一次同着南家一同败落的还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杨卿。 杨卿下马了,杨家的公司要怎么办?南家不知道,杨至君却是很清楚。 他也并没有马上急着和南家说他即将接手杨家房产公司的事,而是像平时一样对待南媛和南父南母,这次他们搬家,他全程陪同出力。 以至于南宛刚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 南宛也知道杨卿失去杨家房产公司的事,本来就在考虑杨家这么大一笔财产到底要落到谁的手里,突然见杨至君满面笑意,心里不由一咯噔。 杨至君见到南宛露出一个温和笑容,以“姐夫”的身份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阿宛,最近过得好吗?” 南宛收敛起怀疑的表情点点头,“挺好的。” “替我向us问个好。” “会的。” 南宛转身去帮南媛整理卧室的衣物,南媛虽然不再是千金小姐,但品性比做着小姐时要好很多,人也开朗随和了许多。 南母对南宛依旧有愧疚,见南宛和南媛在一起说着话,她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地笑着。 南乾是一个严谨的人,此次落魄,依旧衣装整洁,虽然态度上对南宛好了许多,但对着她依旧像以前一样,是不会说许多好话的。 此时中午,忙活完一切后南母让南宛留下吃个饭。 南宛犹豫,南母便道:“阿宛,伯母知道你先前对我们有芥蒂,但这一次你也帮了我们了,留下来吃一顿午饭吧,就一顿饭。” 南母眼神真挚,放低了态度恳求南宛。 在她眼里,南宛其实就像她半个孩子,做母亲的,只想要自己的孩子留下来吃一顿饭,仅此而已。 她也知道这些年对南宛的亏欠不是一顿饭就能弥补的,她只是想和阿宛吃一顿饭罢了,仅此而已 。 南宛动容点头的时候,南母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我马上做,阿宛你坐一下,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至君呢?至君去哪里了?”南媛问。 “在外面吧,我去找他,这里我比较熟。”南宛随便找了个理由暂避过去。 杨至君在街角处打电话。 南宛走过去,想叫他,忽然听他说提及杨卿。 她顿住了脚步,静静立在他身后。 他背对着她,用一种平稳的声调说:“我不管杨卿如何,杨家的公司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当初说好的,我破坏你和媛媛在酒店的事,你借此给杨南两家一个控诉,然后你拉杨卿下来,我代替杨卿在杨家的位置,现在你该不会想要后悔?” 南宛瞪大了眼睛,她从杨至君这番话里听到了*裸的阴谋。 没等她继续惊讶,杨至君像是察觉到身后有人似的猛然回头。 四目相对,南宛呆愣,杨至君震惊。 他迅速挂了电话,紧张得语无伦次,“阿,阿宛?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和谁做交易?”南宛的眼神从惊愕转为冰冷,“杨至君,你背地里一直在害南家?” “不是,阿宛,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杨至君急切去拽南宛的胳膊,南宛下意识退后,眼里藏着不信任。 “杨至君,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一个伪君子!” “阿宛,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是……” 杨至君急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到这一步居然会被南宛察觉到了这个秘密。 这个关头,他迫切的想要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话还没完全出口,一声冷笑让他寒毛直竖。 “呵,杨至君,你怎么在这里?” 一只手冷不丁从后伸过揽住了南宛的腰身。 杨至君看到从南宛身后探出的那张俊美而残酷的面容,他心里颤了一下。 “us?” 薄黎没应他,看向南宛,“阿宛,发生什么了?” “杨至君和御町鬼束做交易陷害南家。”南宛冷冷盯着杨至君。 杨至君头皮发麻,“不是这样的,阿宛,不是你想的这样子,这是……” “原来是一个叛徒。”薄黎再一次打断杨至君的话,“杨至君,你真叫人失望。” 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杀气。 132 转变 &nb杨至君从薄黎眼里看到了一丝决绝很残忍之色,他心里一咯噔,忽然怀疑起薄黎的身份来,也开始明白这个御町中国区新任的总裁绝对不会比御町鬼束仁慈。 &nb“不要告诉媛媛。”他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开口,“我是迫不得已才保全自己的,你们也该知道,所有的这些事无非都是为了男人间的利益,和媛媛没有一点关系。” &nb“保全自己?”南宛觉得很可笑,“如果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你需要以南家的生意为代价吗?杨至君,你分明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了南家!而且你在那么做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南媛是你未婚妻这件事!” &nb杨至君沉默了,无可否认,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存了一点私心,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出卖了南家。 &nb但是御町鬼束也给过他承诺的,南家如今已经没落了,现在就是御町财团兑现承诺的时候。 &nb“不管怎么样,还请御町财团兑现当初的承诺。” &nb“呵。” &nb薄黎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nb南宛看定他,“你先前知道杨至君和御町鬼束的交易吗?” &nb“不知道。” &nb“长承诺过我的!” &nb“哦,然后呢?” &nb杨至君皱起了眉头,他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模一样,一开始,杨至君是怀疑他的身份的,现在他更加怀疑了。 &nb但是怀疑归怀疑,他不能得罪这个御町中国区的总裁,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南宛身上。 &nb南宛接收到他的眼神,冷笑:“你背叛了南媛。” &nb“我没有!” &nb“这种话,你自己和南媛去讲吧。” &nb“阿宛,阿宛,你不能这么告诉媛媛,我确实是爱媛媛的……” &nb“以爱之名进行的伤害才是更加可恶的。”南宛打断他的话转身离开。 &nb杨至君急迫地伸手去拦,薄黎先一步挡住了他的手掌。 &nb“杨先生,我看,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薄黎笑得意味深长。 &nb屋子里,南母做好了简单的饭菜,擦干净手走出来,见南宛回来,露出一个笑容招呼:“阿宛,来,吃饭了,至君呢,叫他也一起过来。” &nb“伯母……” &nb“阿宛,今天妈她做了你喜欢吃的西兰花,听说你比较喜欢吃是不是?”南媛也走出来,笑眯眯,看起来心情很好,“至君呢?你刚才不是去叫他了?” &nb“杨至君他……”南宛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她从南母和南媛的口中看出他们一家人对杨至君的信任。 &nb如果她说杨至君是害得南家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南母和南媛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nb垂头,她看到南母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见她一直杵在原地,招呼她赶紧坐下。 &nb“至君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南媛嘟囔了一句,推门出去亲自去寻杨至君。 &nb她像个少女似的蹦跳着走到街边,看到杨至君和 &nb她看着一时的黎爷,心里微微一动,又叹息了一声,然后朝他们打了一个招呼:“至君,>&nb杨至君闻声转头,眼里落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nb但是他对上了南媛灿烂微笑的面庞,一时间愣住了。 &nb南媛……还不知道他陷害南家败落的事? &nb犹疑间,南宛自南媛身后出现。 &nb一对上南宛微凉的眼神,杨至君又紧张起来。 &nb“阿宛。”他张嘴轻唤,眼底藏了小心翼翼的祈求。 &nb南宛平静地望了杨至君一眼,不动声色道:“走吧,吃饭了。” &nb“吃饭啦!”南媛朝他们挥挥手,跟着南宛先进了屋。 &nb杨至君松了一口气。 &nb薄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杨至君,你不是问当初御町鬼束为什么一定要和南家作对吗?那我告诉你,根本不是御町鬼束要和南家作对,而是……南家曾经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 &nb他的语气森然,杨至君听得毛骨悚然。 &nb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南家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nb那个不能得罪的人…… &nb是阿宛? &nb阿宛过去在南家的事谁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除了黎爷,似乎没有别人了。 &nb那么;&nb个激灵,震惊地瞪大了眼眸。 &nbarcubbr>&nb南宛到底是念在了南家的面上没有揭穿杨至君的真面目。 &nb如果杨至君真的爱南媛,那么现在南家的败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nb而杨至君因为南宛的态度成功保全了自己,并且成功联系上御町鬼束,重新坐上杨家家主的位置执掌杨家房产公司,落魄下马的杨卿无奈之下又重新投奔了薄黎。 &nb杨至君一朝崛起,让南家懵了好一会儿。 &nb不过就算怀疑,但杨至君对南媛的感情不变,并且为了取得南家信任,他提出一月后正式和南媛结婚,这仿佛给南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nb南家没落了,杨至君又东山再起了,这对南家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消息。 &nb南宛听闻此消息也松了一口气,她原以为杨至君会变卦,没料到他真的会娶南媛。 &nb即便他曾经真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南家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他愿意娶家境败落的南媛并且愿意帮助南家,杨至君就可以被原谅。 &nb南媛幸福,南宛就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过杨至君陷害南家的事。 &nb反倒是薄黎。 &nb南宛感觉自从在西庄吃过饭后薄黎就开始忙碌起来。 &nb南宛见不到薄黎的面。 &nb农历六月二十三是南宛和南媛的生日。 &nb杨至君打算把自己和南媛的结婚宴摆在这一天。 &nb南家自然是没问题的,并且很是乐见,但是南媛转念一想,想到了南宛。 &nb这一天同时也是南宛的生日。 &nb去年的这个时候,南家为两个孩子举办生日会,厚待了南媛,薄待了南宛,导致最后南宛和南家决裂。 &nb南母也想到了这个事,为难道:“还是另外挑个日子吧。” &nb农历六月二十三那天南家想为南宛弥补一个生日。 &nb南宛并不知道南家的心意,只南家找了南宛的小姨郑瑜说起这事。 &nb郑瑜“两姐妹”长得很像,一开始南母见到她的时候愣了愣,后来也就不疑有他地认为郑瑜就是南宛的亲姨。 &nb南母找郑瑜说起为南宛庆祝生日的事,郑瑜想到自打女儿出生就从来没有为她过过一个生日,所以当下就同意了。 &nb郑瑜找南宛说起生日的事,南宛犹豫。 &nb她心里惦念薄黎。 &nb去年的生日是薄黎花了很多心思为她布置的,在所有人都冷落她的时候是薄黎给了她最致命的温暖。 &nb她打薄黎电话,电话占线。 &nb她就等到晚上再打过去,没人接。 &nb南宛的一腔热情慢慢冷却下来。 &nb她隐约觉得不安起来,好像她收获了期盼已久的温暖亲情的同时要失去点什么。 &nb是什么,她不清楚,只是觉得很不安。 &nb等到十点,薄黎还没回电话,她干脆打给徐玄明询问情况。 &nb徐玄明的口气很迷茫,“阿黎?他在外面啊,可能在金沙,又可能在度假村,或者在御町公司,我不太清楚啊。” &nb薄黎看起来似乎很忙,忙到连当初答应南宛的一家人吃饭都没能做到,甚至忙到人间蒸发,南宛寻找不到他的踪迹。 &nb农历六月二十三那天,南宛生日。 &nb她在西庄,南家,小姨,小叔叔,杨至君,就连叶繁也来了。 &nb他们聚集在南家老宅的堂屋里,大蛋糕上点亮了22这两个数字,所有人为她唱生日歌。 &nb“阿宛,生日快乐。” &nb蛋糕上的烛光映出大家亲切带笑的面庞,那么温暖。 &nb南宛眼眶热热的,期盼了这么久这么久,她终于换来一群温馨的家人,那是属于她的迟来的亲情啊,她多么感动。 &nb吹蜡烛的时候,眼泪掉下来。 &nb郑瑜轻轻抱住了她,强忍住眼底的泪意,哽咽了嗓子:“阿宛,生日快乐,谢谢你成长得这么好,谢谢你这么懂事,你是一个很棒的好孩子。” &nb南宛抱紧了郑瑜。 &nb叶繁拍了两下掌,忽然说:“好像少了一个人,南宛,你的未婚夫呢?” &nb所有人疑惑。 &nb南宛心里一沉。 &nb是啊,她的未婚夫呢? &nb今天是她的生日,为什么薄黎一点消息都没有? &nb她看向自己的手机,安安静静,一条消息都没有。 &nb她疑惑地看向皇信:“小叔叔,他去哪里了?” &nb皇信摇头,说实话,这次他也真的不知道薄黎去干什么了。 &nb“也许他在忙。” &nb“是啊,御町中国区的总裁,总是很忙的。”杨至君打了一个圆场,“今天也是媛媛生日,你们两个都是寿星,快一起切蛋糕吧。” &nb南宛终于笑了一下,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nb吃完饭,她坐在门前等薄黎。 &nb她不死心地想他总会来的。 &nb但是直至客人散去,郑瑜催她进屋睡觉,薄黎还是没有露面。 &nb南宛失望,拽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nb“他不会不来的。” &nb“阿宛?” &nb“他也不会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nb“阿宛啊,也许他在忙呢,快进来吧。” &nb“小姨,你不知道阿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不会不来的。” &nb在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给了她唯一的温暖,所以在她收获迟来的亲情的时候,他又岂会无缘无故弃她而去? &nb------题外话------ &nb这两天刚搬完家,刚住进来没有网,事情又很多,抱歉断更了两天! 133 去留 &nb晚十一点,南家大门口还是安安静静,郑瑜第n次来催她回去睡觉,南宛终于失望了。 &nb她最后给薄黎发了一条短信:“今天肯定很忙吧。” &nb十一点三十分,她熄灯上床,上床前看了一眼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信息回过来。 &nb也许阿黎真的很忙吧。 &nb她这样安慰自己,准备睡觉,临街的窗户突然“砰”一声脆响。 &nb她睁开眼睛看向拉着窗帘的窗子。 &nb又是“砰”一声,清脆的石子敲打玻璃窗的声响。 &nb南宛愣了一愣,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扑倒窗前。 &nb拉开窗帘,果然,楼下站了一个人。 &nb她想也没想,直接冲出了房间。 &nb静候在门外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薄黎。 &nb“阿黎!” &nb南宛扑上去。 &nb薄黎张开双臂接住了她,给了她一个拥抱。 &nb“对不起,来晚了。” &nb“你去哪里了?” &nb“应酬了。” &nb确实应酬了,因为南宛从他笔挺的西装上嗅到了一丝女人的香水味。 &nb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吃醋,“和女人应酬了?” &nb“嗯?” &nb他每次发出那种懒洋洋的强调不明意味的时候,南宛就知道他肯定在腹黑。 &nb“今天是我的生日。”她有些不乐意地强调,“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了,没看到吗?” &nb“阿宛。”薄黎没再对这件事做过多的解释,只是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算作安慰,“阿宛啊,你要知道,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nb“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nb“意思就是……”薄黎俯身,突然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生日快乐,阿宛。” &nb他真庆幸,可以同时为她过两个生日,陪她度过她的二十一岁和二十二岁。 &nb南宛涨红了脸,却是高兴地笑了。 &nb“阿黎,谢谢你。” &nb“不要说谢谢,阿宛,你知道我最疼惜你,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你知道吗?”薄黎正色,面容迎着堂屋里澄亮的灯光,温柔异常,“尽管我现在很忙,经常无法见你,但你要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变的。” &nb他摸过她的手,粗粝指腹摩挲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二十二岁的生日,还有二十五分钟结束,在这二十五分钟里,你要做什么?” &nb“你陪我?” &nb“我陪你。” &nb南宛拉着他的手笑起来,“这么短的时间,干什么呀?” &nb“不短,有很多事情可以干。” &nb“比如?” &nb“比如……这样。” &nb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再度俯首吻了下去。 &nb这一次,深深亲吻,唇瓣摩擦,两人气息缠绕,蔓延开一股说不清的暧昧情愫。 &nb这个吻很深很重。 &nb南宛感受到了薄黎带着一丝轻颤而霸道掠夺的湿润舌尖。 &nb他伏在她腰间的手掌滚烫,像烙铁似的要在她身上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记。 &nb二十五分钟的接吻,让彼此都气喘吁吁。 &nb南宛涨红了脸,气息不稳,“阿黎……” &nb“凌晨了。”薄黎伸指抹了一下自己红肿的嘴角,眼里带笑,“第二天了,要回去睡觉了。” &nb“你要走了?” &nb“公司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nb他是临时出来的,南宛的短信和电话传递过来,他无法无视掉,最后还是决定赶在这么急迫的时间为她庆了个生。 &nb他摸了一下南宛的脸,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道:“之前听你说欧阳显要收你做关门弟子,我觉得这很好,你喜欢做医生,那就尽全力抓住这些机会。” &nb“阿黎!” &nb“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nb薄黎走了,给南宛庆了一个二十五分钟的生就急匆匆离开了。 &nb南宛伸手往前一抓,没有抓住他的衣角,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走掉了。 &nb她心里隐隐浮起一股难以明喻的不安感。 &nb薄黎的车子停在街角。 &nb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nb副驾上还坐了一个美人,不等薄黎打开车门坐进来,她就先下车绕过来扑到薄黎怀里。 &nb“黎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见谁了?” &nb美人身姿妖娆,却挺着一副大孕肚,精致的面容也因此而浮肿了许多,正是穆流的妻子丁瑶瑶。 &nb“你出来干什么,回去了。” &nb薄黎推开她,径自坐进了主驾。 &nb丁瑶瑶跟着坐进副驾,拉安全带的空隙里瞥到薄黎嘴唇略为红肿。 &nb她心里一咯噔,“黎爷,你去见谁了?” &nb薄黎不回答,驱车离开西庄。 &nb丁瑶瑶一看他这态度,心里就明了了。 &nb“我倒是想起来了,南宛以前就住在西庄,听说现在也回西庄了,黎爷你刚才出去就是见南宛了吧?” &nb薄黎还是不应声,丁瑶瑶心里不爽了,“难怪,刚才和我约会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看手机,我跟你说话心不在焉的,原来你一直想着南宛!” &nb薄黎猛地一踩刹车,猝不及防停了车。 &nb丁瑶瑶来不及反应,身体依照惯性朝前倾倒,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nb这一倒一回,使得大腹便便的丁瑶瑶惊慌未定。 &nb“黎爷,你干……” &nb“下车!” &nb薄黎语气冷漠,看也不看丁瑶瑶一眼。 &nb丁瑶瑶瞪大了眼睛,“黎爷,你--” &nb“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的脾气的,话那么多,瞎逼逼,给老子滚下车自己走回去!” &nb薄黎沉脸,丁瑶瑶这才收敛了一点,心里虽然生气,但到底不敢得罪他,只得放低了声音赔罪。 &nb薄黎重新发动引擎离开。 &nb丁瑶瑶不敢再乱说话。 &nb薄黎生气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可怕,丁瑶瑶心有余悸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黎爷对不起嘛,我也是随口一说。” &nb她以为他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所以可以对黎爷肆无忌惮撒娇。 &nb“黎爷,之前你自己也说过的,你肯重新接纳我,只要我生了孩子,你就和我重新在一起,你……该不会骗我吧?” &nb薄黎听闻此言,脸色微缓,“我一向说到做到,只要你替我办好了那件事。” &nb“这个黎爷就放心,我出马,一定没有问题的!”丁瑶瑶赶紧作保证,“但是黎爷您自己说的,会再次和南宛取消婚约。” &nb薄黎微微眯起了眼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紧。 &nb“瑶瑶,你要明白,一旦你失败了,你就什么价值也没有了。” &nb“我不会失败的,到时候黎爷您可一定得放弃南宛和我在一起。” &nb薄黎勾了一下嘴角,笑意冷酷,“好。” &nb* &nb薄黎自那天深夜出现拥吻了南宛后就又一次失去了踪迹。 &nb与此同时,南宛接到欧阳显打来的电话,想让她有空回一趟学校,他有一些事情要和她面谈。 &nb其实能做欧阳显的关门弟子南宛是受宠若惊的,她也是打从心底就这么希冀的,毕竟去年她把欧阳显从金沙场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就是想以此博取他的好感和信任。 &nb也许去年的事也是这次她能成为欧阳显学生的条件。 &nb但是她去了学校见到衣装笔挺浑身透出一股大家教授气息的欧阳显却似乎并不记得南宛了,只字未提当年在金沙赌场里的事,而是温和又略带疏离地向她询问了一些她在学业上的事情和一些医学上的常识和这次做为他关门弟子的意愿。 &nb南宛自然是愿意做他的学生的。 &nb欧阳显点点头,递给她一份资料:“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我以后的每次医学行程我都带上你。这是一份中国援助非洲坦桑尼亚医疗队的通知,今年是由闵安和隔壁几个市的医护人员组成一支医疗队奔赴坦桑尼亚进行援助,由我组队前往,所以既然你做了我的学生,那么我希望这次行程你也跟着去。” &nb薄薄的几张纸,记录的却是最严肃的事情。 &nb南宛盯着桌子上那份资料,一时间难以置信。 &nb去贫穷地区进行医疗援助南宛曾经想过,却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nb而且这将是她从学校迈向社会进行医疗实习的一个艰苦又完善的平台。 &nb“欧阳老师,这一去多久?” &nb“看情况,一年或者两年。” &nb一两年,时间无疑是有点长的。 &nb南宛好不容易和现在的亲人团聚,又有薄黎这样一个未婚夫。 &nb如果此次跟着欧阳显去坦桑尼亚一两年…… &nb南宛犹豫了,去,还是不去? &nb“欧阳老师,我考虑一下,到时候再回复你,行吗?” &nb“可以,三天时间考虑一下。” &nb南宛离开学校之前想到欧阳显的女儿,问:“欧阳老师,您女儿没事了吧?” &nb“我女儿很好。”欧阳显的面上并没有多余情绪,依旧温和又疏离,一派教授的模样。 &nb南宛觉得有些奇怪,“欧阳老师,您忘记我了吗?我们之前在闵安见过的。” &nb“闵安?什么时候?”欧阳显看起来好像并不记得那些事了,“我之前一直在国外。” &nb南宛疑惑了,难道她之前在闵安金沙见的人不是这个欧阳显? &nb不可能。 &nb她那时候在金沙救走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欧阳显,但是既然欧阳显现在不愿意提起那些不好的往事,她也不提及就是。 &nb所以她笑笑,“我想我可能是认错人了。” &nb“去坦桑尼亚做医疗援助的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欧阳显道,“虽然那边条件艰苦了一点,但你去那边援助个一两年,又跟在我身边学习,以后你回国内一定会前途无量。” 134 最陌生的情人 欧阳显说的很不错,一旦她去坦桑尼亚做医疗援助,又跟在欧阳显身边学习一些临床经验,等她归国一定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舍。 “我再考虑考虑。” 从学校出来,南宛接到了李恒宜的电话。 李恒宜说,今天糖糖回来,想叫她和薄黎一起回家吃顿饭。 南宛这才记起来自从去年糖糖回了北都李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糖糖这趟回来,估计也不走了。 李恒宜虽然面上不太好相处,但对糖糖这个见不得光的内侄女还是比较疼惜的,毕竟是自己接过来一直住在薄家的。 今儿个糖糖回来,李恒宜便想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正好薄国阳这几天也在家。 李恒宜说:“阿宛你在西庄吧,这样,我已经打电话通知阿黎了,过会儿阿黎就会去西庄接你,等一下你们俩一块回来。” 南宛应下了。 傍晚五点,薄黎驱车来西庄接南宛。 薄黎最近一直在御町、金沙和度假村来回跑,很忙,故平日里那么闲散的一个人这会儿西装革履满身庄重。 回薄家的时候天下了雨。 雷雨,雨势很大,路上也很堵。 薄黎的电话一遍遍响。 他看了一眼,全都不接。 南宛奇怪道:“不接没关系吗?” “没事儿。” 南宛仔细瞧着他,他的面容隐在城市华灯初上的霓虹光影里,愈显五官精致深刻,细看,他的眉头处落着一丝阴影,像是皱了眉似的。 “阿黎,很忙吗?好像瘦了啊。”南宛伸手触碰他面孔,指尖带着暖意,轻轻触到他的眼角。 他睫毛一颤,转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神。 “阿宛。”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愧疚感,“虽然忙,但你不用担心我,该干嘛干嘛,你也快开学了吧?” “啊,你该不会现在天天应酬吧?” “那还不至于。” “你该不会又在干黑活?” “那也不至于。” 薄黎怎么可能告诉她他现在干什么。 他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白雾,使得南宛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阿黎,到底怎么了?”南宛问,“我总感觉这段时间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可……我总觉得现在抓不住你了。” 即使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可依旧觉得他离她很远很远。 好像他突然对她关闭了心扉,她感觉不到他的灵魂所在。 “错觉,阿宛,我在的。” 薄黎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准的可怕。 他曲指弹了她一个暴栗,“别想太多。” 等红灯的空当里,薄黎觉得有些难以坐立,于是抽了一支烟。 考虑到南宛就在边上,他又马上把烟蒂拧灭了。 南宛静静看着他的举动,很明显感觉到他在不安和紧张。 “阿黎。”她叹了一口气,“我有可能去国外两年。” “国外,挺好的。”薄黎转脸看她,面色毫不惊讶,“只要你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两年。” “时间不是问题。” “阿黎?” 薄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蜷缩了一下,然后侧身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总要有你的路要走,千万别因为我而耽误了你。” 绿灯亮了,薄黎转回身继续开车。 南宛的一腔话语卡在喉咙里,突然觉得满心苦涩。 薄黎……好像突然之间变了。 薄家的这场晚饭吃得很轻松,薄家的人全都款待南宛--李恒宜拉着她的手直说笑,糖糖扑上来抱着她喊阿宛姐姐,就连一向寡淡沉默的薄国阳都对南宛站露了一丝笑容。 唯独薄黎坐在一边一手擦火柴,一手抽烟,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 糖糖缠上去,薄黎也只是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就把她推到一边让她自个儿玩了。 饭后,薄黎也只是抱着迪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窗外雨势渐大。 李恒宜要留下南宛过夜。 南宛考虑到车上和薄黎的对话,心里芥蒂,想拒绝,薄黎突然开口:“留下吧,睡我房间。” “好啊好啊!”糖糖欢呼,“以前阿宛姐姐就是住在这儿的,姐姐不是有房间吗?” “一起睡一起睡,反正早就订过婚了。”李恒宜让李婶过去偏宅收拾收拾。 南宛面上应了,回到偏宅,对薄黎道:“我还是睡原来的房间吧。” “睡我的房间。” 薄黎扯松了领带带她回自己房间。 南宛觉得别扭,转身要走,薄黎往门口一拦,勾起嘴角:“去哪儿?住下!” 薄黎这强硬态度也使得南宛来了脾气。 “我睡哪儿是我的自由!” “你出去试试。” “薄黎!” 两人气氛瞬间就变了。 南宛出手就是一掌。 薄黎避过,反身袭击过来,按住她双手往后反剪,将她用力推上床。 “薄黎,你他妈来硬的!” 南宛陷进柔软的大床里,心里来气,抓起枕头甩过去。 薄黎扫开枕头,“别闹了,让你睡这里就睡这里。” 南宛最终还是闹不过薄黎睡在了他的房间。 她睡床,薄黎睡沙发。 这一晚南宛睡得不是太好,而薄黎躺在沙发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宛不确定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薄黎翻了个身,然后他坐了起来。 他没睡着? 南宛刚想也爬起来摸手机看时间,薄黎从沙发上下来了。 他就着暗色摸过一件衬衣穿好,然后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静静的南宛,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等他出去,南宛也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跟出去了。 走前她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 这么晚,薄黎突然出去,干嘛去了? 南宛不明就里,一直轻声跟在薄黎身后,摸着黑穿过走廊和楼梯,走过客厅,出了薄家偏宅。 他径自往薄宅外面去了。 薄宅的园林灯洒出淡淡光亮,把薄黎的身影拉得很长。 南宛跟着他出了薄家院子,又走出了鹿苑。 鹿苑门口有一处监控死角。 薄黎径自往那处死角去了。 那边儿还等着一个人。 南宛隐身在鹿苑的保安室旁,亲眼看到薄黎走到接头的地方和对方先来了一个拥抱。 细碎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角落里光线很暗,加之薄黎挡住了那个与他接头的人,导致南宛看不到那个人到底是谁,但依稀可以辨出那是一个女人。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但薄黎凌晨外出与之“幽会”,已经叫南宛心里一凉。 “他睡着了,没有起疑心……黎爷,那东西给你了,现在还早,你打算……”丁瑶瑶靠上薄黎胸膛,手指挑逗似的划过他的面颊。 薄黎按住她手指,似笑非笑:“你还怀着孕呢,可要顾及好自己的身体。” “黎爷,人家可是花费了好多心思呢!” 丁瑶瑶不依不饶地搂住了薄黎的脖子,头一歪,趁机要吻上去。 薄黎不动声色推开她。 “黎爷!”丁瑶瑶哪肯轻易放过他,手指一勾,再次凑上了脸。 两人一来二去推推搡搡间,躲在暗处的南宛瞥见了丁瑶瑶的脸。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丁瑶瑶,竟然是丁瑶瑶! 半夜三更的,薄黎竟然和丁瑶瑶偷偷在外面约会! 薄黎不太抗拒丁瑶瑶,任由丁瑶瑶踮起脚尖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 南宛眼睁睁瞧见,心里一疼,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薄黎--背着她在外面和丁瑶瑶在一起! 不止是丁瑶瑶背叛了穆流,薄黎也背叛了她! 南宛垂在身畔的双手死死攥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马上冲出去质问薄黎为什么。 她想到今天傍晚在车上的时候薄黎跟自己的对话。 最近薄黎的一切异常都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薄黎这段时间很忙并不是他真的很忙,而是他不喜欢她了,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但是为什么是丁瑶瑶呢? 南宛想不通,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生足以匹配薄黎,为什么他最后要找丁瑶瑶这样一个怀了身孕的人妻? 先前丁瑶瑶是跟过薄黎一段日子,但薄黎也曾经表明过,他不喜欢丁瑶瑶,也没有和她有过什么真正的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一个是他的,那么薄黎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和丁瑶瑶在一起? 南宛不明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同时不明白的是她和薄黎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现在变心了? 吵架吗?没有。 矛盾吗?也没有。 性格不和吗?更没有。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薄黎的变化好像是一瞬间的。 南宛仔细想了想,薄黎是在她意外撞破杨至君的秘密的时候才开始变化并且疏离她的。 那个时候她进屋准备拆穿杨至君的真面目的,薄黎单独和杨至君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在那个时候回去后开始,薄黎就变得很忙很忙了,随后就导致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南宛咬住下嘴唇,眼里倔强,是杨至君和薄黎说了什么才让薄黎对她变心了吗? 这时候,薄黎和丁瑶瑶的对话结束,两人准备返身回来。 南宛连忙弯腰先一步退了回来。 在二楼楼梯转角处冷不丁撞到出来上厕所的糖糖,吓得她差点尖叫一声,莫名的惊慌。 “糖,糖糖……” “阿宛姐姐?”糖糖迷迷糊糊地揉了一下眼睛,“阿宛姐姐,怎么是你啊?你也出来上厕所吗?” 南宛胡乱地点了一下头,生怕身后薄黎出现,连忙推糖糖回房。 糖糖咯咯笑,“阿宛姐姐你别推我啊,我还没上厕所呢,等我上了厕所就回去。” 她开了灯,左拐上厕所。 南宛先行回了房。 等糖糖上完厕所出来,又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薄黎。 “小哥哥。”糖糖奇怪地笑了,“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啊,大家都想上厕所吗?” “嗯?糖糖这么晚怎么还出来?”薄黎没料到会在走廊里遇见糖糖,一边送她回房一边问,“早叫你晚饭的时候不要喝那么多牛奶,现在上厕所了吧。” “人家喜欢喝牛奶嘛,小哥哥,我刚刚看到阿宛姐姐了,她……她好像也是从楼下上来的,真是奇怪,你们不是应该从房间里出来的吗?”她伸手摸摸薄黎的衣服,“小哥哥怎么穿着这件衣服啊?你睡觉没洗澡吗?” 薄黎听了面色不变,替她掖上被子,“我们在玩躲猫猫的游戏。” “小哥哥和阿宛姐姐玩躲猫猫?哈哈哈,真有趣。” “是啊,快睡觉吧,晚安。” “小哥哥。”糖糖拉住他,“那阿宛姐姐是抓你的吗?” “是啊,阿宛姐姐抓小哥哥。” “那小哥哥被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薄黎俯身在糖糖额头一吻,语气温柔极了,“因为小哥哥被阿宛姐姐抓到了。所以阿宛姐姐先回来了。” 安抚完糖糖,薄黎回到房间。 房间寂静幽暗,床上躺着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好像从他出去到回来,南宛没有醒来过。 但是他知道,南宛醒着。 南宛看到了一切,所以她心里会悲伤,会猜忌,会怀疑。 薄黎站在黑暗里扯动嘴角,苦笑了一声。 是他对不住南宛。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又去了书房。 房间门被磕上,南宛从床上坐起身来。 房间没有开灯,很黑暗。 她静悄悄坐着,忽然想到去年赵矜死的时候,薄黎背负一身伤痕躺在这张床上要和她解除婚约,她哭着求他不要那么做,因为那时候她心里无比清楚他是有苦衷的,因为他不想连累她。 可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裂缝,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拥抱接吻私会,她心里就像被撕裂了似的疼得火辣辣。 她想,这一次薄黎会不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会吗? 南宛伸手掩住面容,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满心疲惫。 这一夜,终是难眠。 薄黎也没再回来。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也没见到薄黎,李恒宜说他一早出去了,公司有事。 南宛苦笑,真的是公司有事吗? 吃完早饭,她从薄家辞别,路过穆家的时候特意按响了穆家门铃。 吴妈走出来,看到她很吃惊,“薄少奶奶?” 南宛笑笑,礼貌询问:“你们家少奶奶在吗?” “少奶奶不在,一早就出去散步了,请问您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你们家少爷在吗?” “少爷在的,您找我们少爷?” “哦,没什么事,我主要找你们家少奶奶,既然你们家少奶奶不在,那就没事了,我改天再来吧。” 丁瑶瑶不在,薄黎也不在。 南宛禁不住冷笑。 回去西庄后,她给欧阳显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她又去了一趟学校。 再回来,她宣布了一个消息:她将于今年八月底跟随一支由闵安和隔壁两个市一起组成的医疗团队奔赴坦桑尼亚进行国际援助。 郑瑜听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眼神里是满满的震惊和不舍。 “怎么这么突然?阿宛怎么没有提前和我商量?这一去要多久?” 南母听了也是很惊讶,“坦桑尼亚听说很落后贫穷,又有战争,你这过去,受得了吗?” 南媛虽然奇怪她怎么突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进行医疗援助,但听到出发时间,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是阿宛自己的决定,但好歹她是在八月底去的,赶得上我和至君的婚礼。” 郑瑜很是不舍,“阿宛过去坦桑尼亚,我可真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又有未婚夫,好端端的,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南母问:“阿宛去多长时间?” 南宛面对她们的各种疑问,只是抿唇笑着,“时间嘛,可能一年,可能两年。” “你才大三,你学校会让你去吗?” “学校已经批下来了,允许我跟随欧阳老师的那支医疗团去。” “你做这个决定,你未婚夫知道吗?”郑瑜问。 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南宛身上。 南宛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然后笑得一脸无辜和无奈,“这是我的决定啊,他知道也没办法啊。” “阿宛啊……” “小姨,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国际援助会是一个很好的平台让我学习,更何况还有几个我同校的同学,还有欧阳老师在,我会好好的。” 郑瑜愁眉苦脸,“对阿宛来说,医学是最重要的吗?” 南宛不点头,不摇头,只是笑着,笑里落着寂寞。 对她来说,当然有比医学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她现在握不住那样东西。 既然握不住,她就想把一切的注意力和悲伤都转移到医学上。 “小姨,伯母,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的。” 去坦桑尼亚的事情是尘埃落定的。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西庄的所有亲朋好友,唯独瞒了薄黎。 八月十二号,南媛和杨至君大婚。 南宛出席,薄黎也来了。 两人身为一对“未婚夫妻”坐在一起。 席间他并不怎么讲话,也不看南宛。 南母因为今天南媛结婚特别高兴,一时间话多了些,问起南宛和薄黎两人的婚期。 南宛一脸尴尬。 薄黎道:“再过两年吧。” 南母听了,又见南宛表情古怪,心里担心他们这是因为南宛要去坦桑尼亚而两人间产生了一点矛盾。 南宛怕南母说漏嘴,赶紧站起身来,“去外面走走吧。” 两人离席往外走。 薄黎抽了一支烟,靠在酒店门口不动了。 “南宛。” 南宛停住脚步,“阿黎。” 她转回身凝视薄黎。 薄黎对上她的眼神,她欲言又止,他眼底深沉。 “就这样吧。”薄黎慢慢抽了一口烟,别开了眼神,“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我们都必须要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要去坦桑尼亚了。” “谁告诉你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了你想要走的路。”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去坦桑尼亚?”南宛走回两步,看定他的人,眼里泪花闪烁,“一开始,我是犹豫要不要去坦桑尼亚的,但是为什么最后我连一点后悔的余地的没有就答应了欧阳老师要去那个地方进行医疗援助,你想过没有?”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他那个晚上他和丁瑶瑶的事,但是看到他低头抽烟不看她一眼的样子,她全部的质问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薄黎说就这样吧,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那么就这样吧,她能感觉到薄黎在推开她。 他或许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既然不希望她打扰到他,那她就走吧。 就像他最后说的那样,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路去走。 他选择了丁瑶瑶,而她选择追求自己的梦想。 可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南宛觉得心里很难过,难过得心脏好像要裂开了。 她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连一句真心话都说不了? 他们是情人,互相有了间隙,却连一句“分手”和“安好”都没有。 最陌生的情人。 ------题外话------ 快完结了,先说一下哦~ 135 南宛离开 南宛既然决定要去坦桑尼亚了,在出发前干脆一直住在西庄,偶尔去找欧阳显研究一下她在医学上的问题。 闵安的李恒宜偶尔想请南宛回家吃顿饭,薄黎推说南宛学业忙,李恒宜并不知情南宛要去坦桑尼亚的事情,听说她学业忙也就不说什么了。 奔赴坦桑尼亚的前夕,南宛又请教了欧阳显一些问题,回来前又去了一趟学校,在学校里碰到了楚页,同他出去吃了个晚饭才回西庄,故时间有些晚了。 回到家里,看到郑瑜留下的字条,知道郑瑜临时去了南家还没回来。 郑瑜留了饭,南宛把饭菜都收拾好,准备上楼洗澡,忽听门外有人敲门。 她以为小姨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却见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笑得很斯文,却叫南宛心里一惊。 “穆流?” “阿宛,好久不见。” “你深夜拜访,有何高见?”南宛很是意外穆流这么晚找到西庄来,“你是来找我的?” “是啊,找你的。”穆流笑得温和,朝屋里望了一眼,“家里有人吗?” “没人,你有事吗?”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穆先生,你来,有事?” “你好像很戒备。”穆流幽幽叹了一口气,朝身后无人的长街望了一眼,“阿宛。请我进去坐坐吧,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什么话?” “关于我的妻子瑶瑶和你的未婚夫阿黎。” 南宛心里一咯噔,满眼戒备,“你……” “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穆流并不隐瞒他知晓薄黎身份的事,南宛对他有了一点看法,也便让他进屋了。 她泡了一杯白开水放到穆流跟前。 “穆先生,我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的,将就着喝一点吧。” “这个没关系。”穆流端起水杯笑眯眯喝了一口白开水,“我想问一下,阿宛和阿黎最近有吵架吗?” “穆先生问这个问题显得很奇怪,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Marcus就是阿黎?” “很明显,不是吗?”穆流歪了一下头,仔细看 着南宛,“瑶瑶九月份就要生孩子了。” “哦,恭喜。” “但是你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你不可能不清楚的,毕竟连我都已经知道了。” “恕我愚昧,你在说什么?” 南宛心里已经猜到了他在说什么,但是她假装不知。 一来,她不希望自己和薄黎关系破裂的事被别人知道。二来,她不想穆流从她这儿探听到什么消息。 穆流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真的是不喜欢阿黎和瑶瑶在一块,阿黎不能给瑶瑶幸福。” 南宛沉默了,她也不喜欢薄黎和丁瑶瑶在一起,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因为一些因素而不得不在一起,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有办法,她明天也就不会去坦桑尼亚了。 “我不知道你今天到我这里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如果仅仅是因为阿黎和你夫人的事,那请你离开吧。” “的确有这个原因,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使我来这里找你。” 穆流再次笑了一下,这一次笑容极其奇怪。 南宛看不透他这个笑容,“还有什么原因?” “阿黎和瑶瑶上过床。” “什么?”南宛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这不可能!” “是真的,阿宛,他们在一起过。” 穆流一脸平静,南宛倏地站起身来。 “不可能!丁瑶瑶虽然跟过阿黎,但他们绝对没有上过床!”她言语激烈,满脸的不相信。 薄黎亲口向她承认过,他和丁瑶瑶没有上过床。 而南宛选择相信薄黎的说辞,所以现在她对穆流的话抱着深刻怀疑的态度。 穆流好像预料到了她激烈的情绪,微微一笑,“其实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成年人,如果在单身的情况下有权支配自己的身体。”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介意丁瑶瑶和别的男人上过床。” “我介意的。” “你介意你还--” “因为介意,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穆流低头看向手里纯净的玻璃杯,“你们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在乎瑶瑶,所以很芥蒂她和阿黎的事情。阿黎曾经是我的兄弟,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最在乎的人,这叫我怎么能不讨厌他?” “穆流,你真奇怪,就算丁瑶瑶和阿黎真的……那又怎么样?”南宛觉得无力又可笑,“那又怎么样呢,事已至此,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一个成年人在单身的情况下有权支配自己的身体,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有办法的。” “什么?” “阿黎和瑶瑶上床让我痛苦,那我也会有同样的方法让他痛苦。” 穆流猛地抬起头来。 那样俊秀斯文的一个人,此刻眼底显出一丝冷酷,在头顶澄亮的灯光下衬出一抹异样的狰狞。 南宛看到他眼睛深处藏着一丝欲色。 “穆流,你要干什么?” “阿黎上了我的女人,我想上一次他的女人,以此之道还治彼之身。” 穆流说着舔了一下嘴角,缓缓站起身来。 南宛觉得他白皙的面庞森然极了。 “你疯了!” 她退后两步,穆流见状扑上来。 南宛转身往外跑,穆流先一步合身一扑,从后抱住了南宛腰身。 一股男人的急迫气息从后颈传来,南宛大骇,不由分说一个后肘击撞在穆流胸前。 穆流没料到她突然使出那么大的力气,被南宛撞个正着,胸前一痛,松开了她。 南宛得空,反身一巴掌抽上去,结结实实打了穆流一个耳光。 “我告诉你,穆流,别说阿黎到底有没有和丁瑶瑶上过床,即便那是真的,我也不介意!我告诉你,我不介意!你介意也没法子,想通过我来伤害阿黎?没门!” 这一耳光打醒了穆流,他捂住脸愣愣看着南宛。 南宛脸色苍白,眼底倔强,眉间微微皱着。 “你很喜欢阿黎?” “这和你没有关系,穆流,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即便你通过我伤害了阿黎,丁瑶瑶也不会因此而对你死心塌地,她喜欢的还是阿黎,永远不会是你。” 穆流呆滞了一会儿,慢慢笑了,“原来你想的和我不一样。” 他以为,被爱情伤害的人都会偏执地想要报复对方。 但是南宛似乎并不那样想。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明明是他们伤害了他们,为什么他们还要宽容地对待他们的伤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南宛突然想到薄黎对她说的这句话,她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句话也许是借口,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是很好的分开的理由。 很多时候,在感情上浪费得太多才是不值得。 薄黎选择的是颠覆整个鹿苑,并且送南宛走上医学这一条道路。 至于未来,薄黎认为那会更加美好。 所以薄黎暂时放开了南宛。 而南宛也在八月底带着些微的怅然飞往了坦桑尼亚。 她走之后,闵安和西庄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一切暗流都是悄悄涌动在地底下。 晚上,薄黎坐在三德村的宛苑别墅阳台上沉默抽烟,沐无花穿着他那袭标志性白大褂走到他身后。 “寂寞了?” “呵。” 薄黎懒洋洋发出一个嘲笑声。 沐无花坐到他对面仔细看着他的脸,“你要的东西拿到了?” 薄黎不应声,低头狠抽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圈烟雾。 沐无花从他面上瞧出点端倪来,“那个丫头走了吧,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那丫头走了,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对付你想对付的人,就算做的太残忍,你也不会有任何心软的余地。” 薄黎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你倒是理解我。” “太理解了,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他心里藏着南宛,所以无论做什么,即便看起来很绝情,但其实上是为南宛做了考虑的。 “没有了那个丫头,你可以无限制释放你的野心和欲望。” 沐无花道,“你有你的路要走,她有她的路要走,两个人分开一下或许是更好的。” 薄黎还是不回应他的话,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丁瑶瑶肚子很大了。” “担心她的安全?” “担心穆流和沈胖子。” 这段时间,他暗地里动作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察觉。 “我的眼线称南宛离开前夕穆流去找过她。”薄黎抽了一口烟,然后拧灭了烟蒂,“我拿到了穆流非法集资的一部分证据,是丁瑶瑶偷偷从穆流那儿拿给我的,这么一来,穆流肯定有所察觉。” “那要怎么办?一开始,我也说过,穆流迟早会发现。” “但是那又怎么样?”薄黎觉得可笑,“穆流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对丁瑶瑶上瘾了一般的好,所以就算他知道了丁瑶瑶暗地里在帮助我拿他非法集资的证据,他又能怎么办呢?” “所以……” “他就会和沈胖子商量怎么对付我,然后大概就会和美国那边的克洛诺家族联手,继续更大力更隐秘搜寻我之前走私的证据。” “好一招引蛇出洞的棋局。”沐无花听明白薄黎要做什么了,“但是这样不会有危险吗?你在找他们的证据,他们也在找你的证据,要是被他们先找到……” “不可能。”薄黎笃定,“我不会输。” 他的手上,可是握着丁瑶瑶这张王牌,就算沈世旭想动,穆流也不敢轻举妄动。 136 爱理不理 九月份丁瑶瑶就要生孩子了,肚子很大,因为怀孕而产生的浮肿很严重,她应该在家休息,可她偏偏要出去。 赵云芝很不能理解她这么偏执往外赶到底是为什么,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但到底顾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让她这个时候天天往外跑。 丁瑶瑶心里惦念薄黎,自打南宛出国后好些天了,薄黎都没有联系过她,她很不安,电话又打不通,故想亲自去三德村看看--她是知道薄黎这段时间待在三德村的,之前他们碰面也大多数时候都去那个度假村。 这一天,她又和赵云芝吵起来了。 “我就是出去一趟,孩子是我的,我当然会照顾好,你虽然是我婆婆,可也别这么限制我的自由!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出去!” “你孩子都快生了,不好好在家养胎成天往外跑干什么?人家孕妇都是安安分分生怕自己有个什么闪失,你倒好,巴不得出去受点伤回来!今天你无论如何都给我待在家里!” “家?”丁瑶瑶猛地尖锐了嗓子,“这里是我的家吗?自打穆流把我娶进来,你有把我当成儿媳吗?要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恐怕你早就把我扫地出门了!” “你说什么?丁瑶瑶,这是你和婆婆说话的态度吗?”赵云芝一口气没上来,被气着了,“之前我不管你怎么胡来,我也不管你,可你现在肚子那么大了,孩子都要生了,你还这么不检点,你说你这个态度怎么让我对你喜欢的起来?” 吵到这个份上,赵云芝一狠心,让吴妈强行带丁瑶瑶上楼。 “你想往外走,可以,我现在就告诉你,只要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我来带,你想干什么都随便,我不来管你!但是现在,只要你还怀着我穆家的孙子,你就要听我的话安安端端给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其他哪里也不许去!” 丁瑶瑶早就受不了赵云芝,此刻见她把话说开,干脆也撕破了脸,“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想要拿走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门!” 她手一挥,砸碎一只玻璃杯子,并拾起一枚锋利的玻璃碎片,尖锐一端抵住自己脖子,恶狠狠威胁道:“想禁锢我抢走我的孩子,可以,咱们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你--” 赵云芝真的被气到了,面色发白,一脸愤怒又无可奈何。 丁瑶瑶手上稍一用力,玻璃一角就刺破了颈子上的皮肤,鲜血淌出来。 赵云芝骇然,“住手!快住手!” 吴妈也慌了,“太太,要不要去请少爷回来?” “谁敢惊动穆流!你们谁敢告诉穆流!”丁瑶瑶大喝,“到点了我自然会回来,你们干什么参与我和穆流之间的事情,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她的脸上显出一丝疯狂神色,眼里落着狂狞,好像赵云芝再逼她一下她就要真的一尸两命一样。 赵云芝也瞧出了她决然的态度,知道今天拦她不得,只得让她只身出去了。 “真是造孽啊!”赵云芝悔不及当初。 丁瑶瑶一得自由就狂奔三德村度假村。 她匆忙按响宛苑别墅的门铃,“爷,爷,我来了,快开门!” 沐无花从室内的监控录像里看到门前神色有些癫狂的丁瑶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薄黎躺在一旁沙发上假寐。 沐无花问:“黎爷,丁瑶瑶来找你了。” 薄黎恍若未闻。 沐无花叹了一口气,“何苦呢,依我看丁瑶瑶已经疯了。” “后悔了?”薄黎的声音带出浓重的鼻息,沙哑慵懒极了,“后悔当初对丁瑶瑶催眠了?” “这要怎么说呢,黎爷,丁瑶瑶太过执念某些东西了,这些东西已经深入她脑子了,她拔除不了,所以只能这么疯狂,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疯掉。” “所以呢?” “所以?黎爷,是不是除了那个丫头,你对谁都不怜悯?” “人啊,哪里来那么多怜悯?偶尔有一次两次就很不错了,做人还是别太天真了。” “啊,真是无情的一个人啊,这很黎爷。” 沐无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走回房间了。 黎爷本身就是为了利益在做事,他一直是一个深情而残酷的男人,可惜丁瑶瑶从未看清过这个真相。 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她帮了薄黎的忙就能得到他的垂爱,也误以为薄黎亲了她一下就能跟她过一辈子。 薄黎啊,只喜欢南宛。 他要是真的爱一个人,就不会把她卷入到这场黑暗的阴谋中来,相反,他会尽可能把她送到一个远离这些阴暗面的地方。 所以,南宛去了坦桑尼亚。 坦桑尼亚的贫瘠、落后、战争、疾病,都带给南宛一个全新的认识。 他们这一支医疗队此次驻扎在坦桑尼亚一个叫做桑给巴尔的小岛,小岛上有一个叫taveta的闭塞小镇子。 欧阳显带领医疗团在这个镇子上住下来,然后开始进行对当地人的医疗救助。 坦桑尼亚实行一夫多妻制度,当地的男人可以同时娶好几个女人,南宛知道这种情况在这种落后的非洲国度很常见,但第一次见到,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接待他们住下的是一位在当地教育机构工作的英语女教师,她的丈夫就是同时有好几个妻子,南宛见过他们一家人--一个男主人,三个妻子,六个孩子。 南宛惊而失笑,欧阳显似乎理解她这种心理落差,安慰道:“在这些贫穷的地方就是有这种一夫多妻的制度,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在西藏,还有一种一妻多夫制度。” “一妻多夫?”南宛瞪大了眼睛。 “是啊,一妻多夫,很奇怪是不是?但是这在西藏的一些地方也是很普遍的,而且这一个女人都是嫁给亲兄弟们。” “老师,我不太能理解。” “但是你能理解一点,那就是看惯了外面那种婚姻观念的差异后才会觉得国内是多么幸福,更会觉得身边的爱人是多么优秀和唯一。” 欧阳显突然说起这个,南宛心里一动,继而陷入沉思。 “坦桑尼亚常见的疾病有登革热、细菌性痢疾、疟疾、艾博拉病、伤寒、霍乱和艾滋等等,明天我们就要开始进行这些疾病的治疗和预防,需要在那边搭个临时基地,你也去帮忙准备一下,今天早点睡觉,明早还要起来给病人诊断。” 欧阳显赶她去工作,南宛走两步,又回头,再次问:“欧阳老师,您是有一个女儿吧?” 她一直记得他女儿生病的事情。 但欧阳显一直不提及这件事,并表现出不知情的情况,所以南宛怎么问都问不出情况。 她只好作罢。 她在这个岛上除了当医生救助当地人民外还充当一家学校的英语教师。 坦桑尼亚的国语是斯瓦希里语,虽然大部分地方英语也是官方语言,但在这个岛上英语并不太普及,所以南宛就充当英语老师教他们英语。 当地的学生很欢迎南宛这个中国女实习医生,纷纷询问她一些中国文化,还有个孩子问她有没有结婚。 她笑笑,说没有。 后来,当地的一个女教师在与她熟悉了之后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南宛犹豫了好一阵子,说有。 女教师问:“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不想念男朋友吗?” 南宛再次犹豫,支支吾吾笑了一会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但是晚上睡在床上,她闭眼间都是薄黎。 辗转反侧间,爬起来翻开行李箱,从一个铁盒子里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六年的时候她和薄黎在西庄乌篷船上拍的。 她站在船头,薄黎站在她身后,手搭着她肩膀对着镜头笑得冷酷而邪魅,但是细看,那时候的薄黎眼睛里很温暖,落着笑意。 南宛对着这张照片怔怔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叹息了一声捏着照片重新躺到床上,照片放在自己胸口上,闭上眼睛喃喃:“阿黎,阿黎……” 接下来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足以让她暂时忘记薄黎。 与此同时,国内闵安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新情况。 丁瑶瑶于二零一七年九月十一号在闵安医院生下一个男婴。 生了孩子的丁瑶瑶身体很虚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穆流来看她,表情哀伤,过不了多久又走了。 赵云芝把刚出生的孩子抱走了,又叫走了吴妈,病房里只剩下刚生产完的丁瑶瑶。 丁瑶瑶醒过来,神智有些模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很不像话。 然后她强撑着身体又去三德村宛苑找薄黎。 薄黎不见她,就像消失了似的,丁瑶瑶一直找不到他。 这一次她再一次来宛苑,沐无花开门接待了她。 沐无花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刚生完孩子?” 丁瑶瑶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呆滞:“你怎么知道我刚生完孩子?” “听说的,你毕竟是穆流的妻子。” “穆流的妻子?”丁瑶瑶嘲笑,“谁承认我是穆家的戏份?我那个婆婆抱走了我的孩子,却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我的丈夫也一直没来看我,这就是所谓的为人妻媳?” “ok,我们不谈这个,你来找黎爷?” 丁瑶瑶缓缓抬起眼皮,眼里沉痛,继而悲伤了面容落下泪来,“黎爷不在,他又不在是不是?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见我?我孩子已经生了,我现在完全没负担了,你看,我的身材也没有很糟糕,他为什么不见我?” 137 经年偶遇 “他不在,你还是回去吧,你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弱。” 沐无花耸了一下肩,打算送走丁瑶瑶。 丁瑶瑶哪肯走,沐无花扶她起来,半推半拽地把她送到门口。 “丁小姐,你还是走吧,你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你的丈夫和孩子。” 薄黎不会见她的,因为她的价值已经利用完,薄黎拿到了他想要拿到的东西。 丁瑶瑶不肯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了“价值”,她伸手拉住大门门扉,满脸哀伤而倔强。 “不会的,我需要的是黎爷,只是黎爷!” “可是,黎爷并不需要你。”沐无花一脸平静。 丁瑶瑶一愣,继而摇头嘶喊:“你骗我,你骗我!你让黎爷出来见我!我要见他!” “我说了,黎爷不在,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不回去!今天见不到黎爷,我死也不回去!” 丁瑶瑶死死扒住门扉,眼神从苍茫转为仇恨。 她恨自己为黎爷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遭黎爷抛弃? 她是为穆流生了孩子,可她可以放弃那个孩子,只要能和黎爷在一起。 哪怕为此她要做一个被唾骂的淫妇,她也愿意。 “我只是想和黎爷在一起罢了,就只是想和他在一起罢了,为什么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让我做到?为什么?为什么?!” 悲伤蔓延整个胸腔,她难受得嚎啕大哭。 沐无花怜悯看着她,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爱得那么深也是一种罪过--这种爱有一部分是人为的,假如他当初没有催眠她,她会不会不那么痴狂? “丁小姐,很多东西并不是你想你愿意就能做到的。你之前跟过黎爷,知道黎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以前你跟着他的时候他没有为你改变什么,最后不要你了,那么你觉得现在、以后他还会有什么变化吗?你要学着去区分哪些是你人生中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你现在生了孩子,孩子和家庭理应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而黎爷不过是你人生里一个充满变数的过客罢了,何必抓着这么不重要的东西来撕扯自己好不容易完全和完美的生活呢?” 沐无花自己是心理医生,所以看待像丁瑶瑶这种因为感情而困顿不前的人心里始终有一种无奈和悲悯。 他想试着来开导她放开薄黎。 “你懂什么?”丁瑶瑶听不进去他这一番话,她现在满心都是薄黎。 眼泪不住掉下来,显得面色苍白如纸,浑身也无力颤抖。 她要等薄黎回来,她一定要见薄黎一面。 不管她怎么坚持,最终她也没能见到薄黎一面,因为薄黎已经离开宛苑在金沙活动。 他拿到了穆流非法集资的证据,穆流必定沉不住气,但薄黎这边不动,他就不好动。 他也找过沈世旭,但他表现得很淡定。 坐在沈家书房里的时候,他一脸平静地告诉沈世旭:“世旭,阿黎拿到了我的证据。” 沈世旭一愣,“被捏住了?” “捏住了。” “怎么会……” “瑶瑶。”穆流苦笑,“我早就知道的,阿黎很会打仗,他专挑我的弱点下手,牵制住了瑶瑶,瑶瑶向着阿黎。” 沈世旭皱起了眉头,白白胖胖的脸上尽是惊疑。 他没料到穆流会那么快就被薄黎抓住把柄,他开始紧张起来。 薄黎一旦动这个手,就说明他不止要对付穆流,他还会对付自己。 他了解薄黎,薄黎是一个残酷起来六亲不认的人。 他们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可薄黎做到这个份上就不会顾念昔日的情分,这一次,他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人一网打尽。 “真是……麻烦。” 而且是一个大麻烦,搞不好他和穆流都会被打得溃不成军。 “得想个办法。” “不用想了,没有用。”穆流算是看明白了,“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一定也把对付你的计划想好了。” “呵,真是可笑。”沈世旭不信自己会被薄黎一朝之间拉下马。 “世旭啊,这是我们欠阿黎的。”穆流看开了,反倒心里有着淡淡释怀,“矜矜死的时候,阿黎坐牢的时候,我心里就有很深的罪恶感,现在倒好了,这种罪孽被偿还了。” 穆流有了儿子,妥协了,起码在这一场棋局里并不是一无所得。 可沈世旭不甘心,他辛苦筹划了一切,怎么能因此而毁在薄黎手里。 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先前在部门里有过一个把柄--受贿。 薄黎死死抓住了他这个点,深入挖掘,捏住了他受贿的证据。 沈世旭就像被拽紧了的蚂蚱似的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二零一七年十月,穆流非法集资的事情被媒体曝光,穆流接受司法机关调查,随后沈世旭大额受贿的事情也被曝光,沈世旭被相关部门革职查办。 事情一出,舆论喧哗一片,一方面是因为高层腐败问题,另一方面是鹿苑四大家门出丑了三家,可谓是有辱门楣。 穆流的罪名被证实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一年。 沈世旭被立为受贿罪,依照受贿财产的多少判定六年有期徒刑。 判定一出,整个沈家几乎垮掉了,沈母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晕了过去,赵云芝冲进薄家开口大骂。 薄黎不仅打垮了穆流,还专门利用自己在御町的职位对付赵云芝名下的公司,使得赵云芝的公司收益骤减,也使得她搬出了鹿苑。 所幸穆家还有一个新出生的小少爷,丁瑶瑶不照顾孩子,赵云芝此刻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孩子上面,所以亲手带着这个孩子。 沈母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明白自己那个一向温和老好人的儿子怎么会受贿,还落得一个坐牢的下场。 送沈世旭上警车的时候,沈母一边垂泪一边欲言又止。 沈世旭回身拥抱了一下母亲,心头哽咽,“对不起,妈。” “世旭……” “别想我,好好过日子。” 沈母的眼泪掉下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世旭抬眼,眼神落到薄宅门口遥望这边的李恒宜身上,叹息一声,“因为儿子企图做一个荒唐的梦。” “世旭,你在说什么?妈不懂啊,你是个好孩子,你在妈妈的心里一直是一个好孩子。” “我也希望自己还是一个当年少不更事的好孩子。” 因为心里面有了对比和嫉妒,所以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晓得要除去阿黎,却忘记了不折手段达到目的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除掉。 这就叫报应。 不是不到,时候未到。 沈世旭和穆流的被判刑意味着沈家和穆家开始走向没落。 鹿苑辉煌的似乎只剩下薄家和徐家,可事实上,真正在各方面还兴盛的只有徐家一门了,因为薄家的少爷薄黎也还呆在监狱里服役。 外人唏嘘同情,同时有大肆当做笑柄和谈资。 薄黎坐在金沙vip间翻看各种有关鹿苑政门的报道和资讯,嘴边勾起淡淡冷笑。 “真是大快人心。” “总算顺了你的意。”徐玄明扔下报纸,伸了一个懒腰,“说起来,阿黎,穆流这件案子上多亏了丁瑶瑶。” 薄黎不答话,扔下报纸看向窗外。 彼时年底,外头冰天雪地。 南方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很冷。 听说丁瑶瑶随赵云芝搬到了别处,专心照顾起孩子。 到最后,沐无花也没有给丁瑶瑶进行再一次的催眠,沐无花说当下的状态是最合适丁瑶瑶的。 薄黎看着窗外的冰雪天地,突然想念南宛。 此刻的南宛,还在赤道附近的热带地区进行医疗援助。 她说她也许会去一年,也许是两年。 薄黎不知道,因为南宛自从去了坦桑尼亚后就音讯全无。 薄黎等了又等。 二零一八年,南宛没有消息。 二零一九年,南宛也没有消息。 二零二零年,南宛还是没有消息。 这一年的夏季,薄黎依旧身为御町中国区的总裁,他身边招了一个叫尤娅的女助理,助理是徐玄明给他招的,长得有点像南宛,下巴尖尖的,眼睛又圆又亮,笑起来很淡雅。 而且尤娅是一个很热心肠的人,这一天上班路上,看到一个小孩子冲出斑马线去捡一个皮球,她当即扑过去救了小孩,自己被车撞得飞出一米远。 恰好薄黎的车开过 这条路,目睹这一切,他骇得呆了呆。 尤娅飞出去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南宛,心脏骤然一停,他飞也似的奔出了主驾抱起尤娅就往医院冲。 “医生,医生,救救她!快救救她!”他抱着血迹斑斑的尤娅在医院大堂里大喊大叫。 好几个医生护士从急诊室迎出来,将尤娅抬上医用推车,薄黎跟着推车跑到手术室门口。 他看到尤娅面色苍白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提醒手术室里戴着口罩准备手术的医生一定要救救她,但是眼神一抬,落到那个最中央的医生脸上,看到了对方清冷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乌黑明亮,像藏了一颗玻璃珠子,光彩熠熠。 对方在手术室的门关上前也看了他一眼,那么平淡无痕的一眼,然后垂下了头。 门关上了。 薄黎被阻隔在外面。 他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像忘记了时间和场所,仿佛一个被挖空了思绪的木偶。 徐玄明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到那个身上沾染点点血迹一脸呆滞的薄黎,他以为他也出车祸了,紧张得不行。 “阿黎,阿黎,你哪里撞到了?没事吧?” 薄黎回过神来,随手一抹自己的脸,语气有些轻浮和不确定,“玄明,我好像看见阿宛了。” “那个丫头?她也伤着了?”徐玄明满脸不可思议,“不对呀,她不是在坦桑尼亚?” “我刚才在手术室里看见她了。” 那个戴着口罩准备给尤娅做手术的女医生,好像就是消失了两年多的南宛。 ------题外话------ 箬水真的很忙/(tot)/~ 138 好久不见 薄黎有一刹那的失神,然后精神恍惚地靠在手术室外面走廊的墙壁上,许久都没有反应。 那双眼睛,像极了南宛。 以至于他心头强烈跳动。 “会是那个丫头吗?”徐玄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去国外两年多,不可能说回来就回来,她就算不告诉你,也会告诉皇少主是不是?皇少主知道了也肯定会告诉你的啊,所以……” 徐玄明摊了一下手,一脸无奈,“也许你看错了。” 薄黎摇头,他不可能看错的,这个世上,他没有见过第二双和南宛一样明亮清冷的眼睛。 “我等她出来。” 手术时间不长,四十分钟。 手术门一开,护士就推着尤娅出来了。 两个戴着口罩的医生紧随其后。 薄黎紧紧盯住其中一个女医生,想上前叫住她,其中一个男医生过来挡住了他。 “先生,你是病人家属吗?请跟护士去前台签字缴费,病人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你那个……” 他伸手一指,想叫住女医生,女医生却连看他一眼都不看,趁着男医生和他说话的空当,急匆匆沿着走廊往另一边走了。 等薄黎拨开男医生再找过去,已经找不见了那个女医生的身影。 尤娅已经被护士送到了普通病房里,徐玄明跟过去照看了一下,等再回来,发现薄黎还待在走廊里。 “阿黎,你要找她?” “一定是她。” “你可以去前台问一下医生的性命,问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名叫南宛的女医生。” 薄黎这才反应过来,“对,我可以去前台问一下,问一下就知道了。” 徐玄明古怪地看着他,“精明如你,怎么一遇南宛就迟钝得不行?” 为什么会迟钝? 因为喜欢啊。 太喜欢了,所以太过关注她的信息,所以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过去前台询问了一下,护士回答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在紧张得颤抖。 护士说:“我们这边没有姓南的正式外科医生,倒是有一个实习医生叫南宛。” 薄黎脑子里“哄”一声炸开了。 南宛。 真的是南宛。 南宛回来了。 护士小姐奇怪地看着薄黎红白交接的脸色,以为他在不放心南医生给家属做手术:“南医生是一个月前回来的,听说是著名外科医生欧阳教授的关门弟子,又在坦桑尼亚做过两年的医疗援助,临床经验很丰富的,所以虽然是实习医生,但技术是很好的,家属可以放心。” 护士一解释,薄黎已经确定是南宛无疑。 只是她回来了那么久,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告诉他?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机缘巧合之下在医院看到她,她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他不告诉他她的踪迹? 薄黎抿紧了嘴唇,发觉心里闷得透不过气来。 “她在哪里?” 护士告诉了薄黎南宛的办公室,薄黎一言不发直朝办公室走。 徐玄明一路跟在他身后,“阿黎,你见到她要怎么说?当初你和丁瑶瑶在一起,南宛肯定误会了,所以现在她才回来了不跟你说。” “当初不那么做,难道让她留下来亲眼看着我对付沈胖子和穆流?” 而且从现在看来,她去坦桑尼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她完成了她想要的梦想。 她距离成为一个外科医生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这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应该高兴,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有了一点点的悔恨。 脚步停在办公室门前,他第一次怯场了。 南宛就在这扇门之后,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能见到多年不见的南宛。 他攥起手掌,手指甲紧张得发紫。 最后还是徐玄明替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扉。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护士,看到他们进来很惊讶。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这里是南医生的办公室,但是南医生刚刚有事走了,这里要锁门了,如果你们有事请找别的医生。” “她走了?”薄黎脸色一沉,“她去哪里了?” 刚才在手术室外面,她不见他,把他当成一个路人,现在他找过来,她走了,这不是成心躲避是什么? “南医生刚刚做完一单手术,有点累,所以请假先回去了。” “她住哪儿?” “很抱歉,这是医生的隐私,我不方便透露。” 护士客气地送他们出门,然后锁了办公室的门。 薄黎直挺挺站在门外,对着洁白的走廊,他第一次感到挫败。 “阿黎?”徐玄明担忧地看着他,“既然她回来了,一定是不走了,有的是办法找她。” 医院不透露医生的住址,依照薄黎在闵安的权势,很快就查到了南宛的具体住址。 她住在离医院不远的中档小区里,一个人住。 当天晚上,薄黎就找了过去,驱车停在南宛所在公寓的楼下。 他坐在车里,靠在椅背上,对着外面的灯光发呆。 他第一次发现,他原来那么想见一个人,也那么害怕见一个人。 他握着手机,手指停留在南宛的电话号码上,迟迟不敢下手,犹疑不定。 楼上公寓里。 换了一身便服的南宛盘膝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外发呆。 今天早上从医院回来后,她觉得累,不止身体上很累,就连心里也很累。 因为她看到了薄黎。 手术室的门打开迎进一个病人的时候,她朝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那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当时心里就一惊,等反应过来手术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站在原地,竟然半天没有动作,直到马医生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 因为是急诊的小手术,所以马医生让她主刀,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的时候,有一瞬间是恍惚的。 病人是一个女子,一个很漂亮很有韵味的女子,刚才就是薄黎送她过来的,因为她看到了薄黎衣领上的一点血迹还有他脸上的紧张而慌张的表情。 南宛苦笑,两年多了,他身边的女人已经换了吗? 丁瑶瑶果然不能成为他的终身伴侣。 她紧紧盯住躺在无影手术灯下的女人,眼里有迷茫一闪而过。 “南医生!”马医生见她迟迟不肯下手,皱眉提醒了一句。 南宛惊而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她手底下的是一个病人,她身为医生,应该毫无杂念地救助他们。 这一场小手术,她做得满头大汗惊心动魄。 等到做完,她的手指都麻掉了。 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她看到薄黎还在外面等着,他们把女病人一推出去,他马上着急地扑了上来。 南宛再次苦笑,不敢相认说话,只能匆忙走掉。 她想,也许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来。 回到办公室后,她以劳累为由,请假回去了。 因为心里想着薄黎,她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外头天色很黑了。 她站起身来给小姨打了一个电话。 小姨和她拉了一点家常,又问起薄黎的事。 “阿宛啊,你回来的事和阿黎说过了吧?” 郑瑜比较担心她的终身大事。 南宛声音疲惫:“他知道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当初想,你回国后没有留在S市而是去了闵安,正是因为阿黎吧?” 南宛沉默。 就算是又如何,薄黎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 “小姨,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那枚钻戒她一直都戴着,现在看来,似乎可以摘下来了。 “小姨,该结婚的时候我会结婚的。” 她何尝不想和薄黎好好地,但是他们两年前就已经有隔阂了,她忘不了那个夜晚薄黎和丁瑶瑶私会拥抱的样子。 很郁闷。 她闭上眼睛,然后站起来,往兜里揣了五十块钱下楼准备找家店吃晚饭。 一走出公寓楼,她就听到有人从身后叫住了自己。 “南宛。” 声音沙哑,透出一点犹豫。 南宛浑身一震,顿住脚步不敢回头。 “南宛。”那个声音道:“回来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薄黎,真的是……薄黎。 南宛定着身子一动不动,垂在身畔的双手紧紧握起来。 薄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眼里漫开一点点的心疼。 他的脚下躺着两根烟蒂,他刚才坐在车里因为紧张而抽了两支烟。 说实话,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走下来。 叫住她的时候,其实他心里也很紧张。 南宛没敢回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薄黎苦笑:“现在连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了?还在生气?” 生气吗?当然气了。 这两年多来,她每次想到他和丁瑶瑶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似的,很生气很生气。 可是生气又能怎么样,她最后选择的是医学,而他选择了别的女人。 “不生气。”她低头说假话,“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转过身去。 她面容依旧瓷白清雅,乌发更短了一些,修饰了小小的面庞,显得更加俏丽。 她的面上带了一点笑容,对着薄黎像对着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好久不见,阿黎。” 薄黎听她叫自己“阿黎”,心里莫名一酸。 “好久不见……”他哽咽了嗓子,紧紧盯住她的眼睛,“我一直以为你两年就回来了,没想到两年半。” 139 上门挑衅 “我另外去了欧洲,刚回来的。” 南宛一脸平静地凝视薄黎的脸。 薄黎抿了一下嘴唇,“今天在医院,我真怕看错你了,南宛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害怕认错人。” 所幸,南宛就是南宛。 但是眼前这个操着手术刀的南宛却似乎不是他印象中的南宛了。 南宛有些诧异他的话,“你……” 她一直以为他没有认出她来。 但是转念一想,她想到了那个女子。 “今天那位小姐是你送过来的吧,她是……” “助理。” “你招助理了?”南宛显得有些惊讶,继而感慨,“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招助理的。” 而且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助理。 “人是玄明找的。”薄黎以为她会吃醋,但是他看着她的表情,竟发现她面上极其平静。 他有些失望,“南宛,这些年,你在国外还好吗?” 风吹过来,有些闷热。 南宛用手别开吹拂到面上的一缕发丝,“挺好的。” 三个字完毕,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没见到他的时候有很多话要跟他讲,可是现在真的面对他,她竟然一个字都不说不出来。 心里明明是很思念很思念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了一下,“你过得似乎也挺好的。”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过得好?” 看着她一脸平静的表情,薄黎突然来了气。 他觉得她这两年在外面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他觉得没有他,她过得更好。 “这两年,你变了,南宛。” “是吗?”南宛垂眸苦笑,“那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以前的你,不会那么沉默。” 以前的她如果心里憋着气,一定不会就此憋着。 以前的她也像一头带着一点倔强的小兽,会冲撞人。 “那是成熟吧。”南宛抬眼看着他,“成熟了不好吗?在坦桑尼亚那两年,看开了很多事。” “你在怨我?” “怨你什么?” “别否认,在你走之前,你看到过什么。”薄黎干脆和她说开了。 南宛微微睁圆了眼睛,“看到什么?” 她装傻,但心里隐隐作痛。 他那么问,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知道她看到了他和丁瑶瑶亲吻拥抱的事情? 薄黎伸手扯松了领带,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南宛,那件事……是误会。” “误会?阿黎,你在说什么?” 薄黎要怎么说,告诉她他其实是在利用丁瑶瑶吗?或者告诉她他做着一切只是为了对付沈家和穆家。 沈穆两家的事恐怕南宛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南宛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沉寂下来,问:“你要说什么?” “回来吗?” 南宛的手指颤了一下。 回来吗?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抿住唇不说话,心里却有一股怒意在膨胀。 当年的事他到现在连句解释都没有,她怎么回去? 薄黎等了等,见等不到她的回复,问:“你心里怎么想的?”他看了看她的这个小区,“住在这里舒服吗?” “你今天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吗?” “不然?” “你不想要解释点什么?” “解释什么?” 薄黎看着南宛,南宛盯着他的茶色桃花眼,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多余的神色。 南宛抿紧了嘴唇,忽然动气,转身就走。 还是这样,没有一句解释,这要让她怎么回去? 薄黎看着她走掉,原地呆了一会儿,猛然冲了上去。 南宛气冲冲朝前走,出了小区右拐进马路边上的人行道。 她很生气,特别生气,久别重逢,她原以为他会做出点解释,哪想到他还是一个理由都没有。 她当初走的时候满腔悲愤,回来也是一腔悲愤。 薄黎这个王八蛋! “南宛!” 薄黎追上来,猛地拽住她的手臂扯得她被迫转身面对他。 “你干什么?”她甩了一下手,没甩开他,更来气,“薄黎你真的……太坏了,你很坏你知不知道,做什么事情都没一句解释,即便我想相信你和丁瑶瑶之间没什么,我也没法说服我去重新和你和好如初!薄黎,你……你太自私了!” 气愤冲击得她脑子发晕,一下子把事情都说开了。 薄黎伸手拥她入怀,“对不起,南宛,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她爆粗口。 薄黎一下子笑了,“当然有用。” “放开我!” “南宛,回来吧。” 他太想她了。 南宛听着他这话,靠在他肩头忍不住泪湿眼眶,“我要一个解释。” “好,但是你知道了不许生气。” “还有什么比你瞒着我做事还让我更生气吗?” 薄黎伸手摸到她的手指,她的手上戴着那枚钻戒,他的手上也还戴着。 两年,因为想念,所以彼此都没有把那枚订婚戒指取下来。 “明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来一趟鹿苑。” 南宛瞬间舒心了。 她打了两年半的心结就在一刹那松开了。 “明天一起吃饭吧。” “回家吃饭,我去医院接你。” 南宛心情大好。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精神也好多了,想起来尤娅还没出院,便去她的病房看了看她。 她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看书。 见南宛进来,她立马露出一个笑容。 “南医生?” “是我。” “听说是你救了我,谢谢。”她直起身来向她颔首致谢,南宛让她坐好。 “今天身体觉得好点没有?” “好点了。”尤娅仔细看了看南宛,意外发现她长得和自己有些相像,“南医生,恕我直言,我们长得有一些像,你发现没有?” 南宛一愣,仔细瞧了瞧尤娅的脸。 这么一看,确实,尤娅和她一样,都是尖俏的面孔,眉眼间也有几分神似。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话说至一半,她突然顿住了。 尤娅和她长得有些像,尤娅又是薄黎的助理。 她抬眼再看了看尤娅,心里忽然一动。 “南医生?”尤娅见她突然沉默下去,伸手在她面前扬了扬,“南医生你在想什么呢?” 南宛回神,笑,心里却是对她有了改观,“没什么。” “听说南医生和Marcus认识?”尤娅昨天晚上听徐玄明提起过,“因为Marcus是我的上司,所以我冒昧问一下,南医生和Marcus是朋友吗?” 她这么问,南宛反倒不知道该要回答什么。 当初薄黎化身Marcus在酒宴上隆重宣布南宛是他未婚妻的时候多么高调,各家媒体纷纷报道此事,南宛的名字一时之间传开很远。 但是现在,好像没多少人能记得久负盛名的Marcus还有一个未婚妻。 南宛禁不住叹息,“我和他认识很久了。” 尤娅看到她脸上划过一刹那的悲寂,她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南宛站起身来,“你休息吧,我出去看一下别的病人。” “南医生。”尤娅叫住她,“南医生,请稍微等一下,我想问,您是Marcus的未婚妻吗?” 南宛惊讶回头,薄黎的这个女助理知道? “是这样的,我听说Marcus有一个南姓未婚妻,前两年据说出国深造去了,就是学医的,南医生好像很符合这个标准。” 虽然是猜测,但尤娅已经很笃定南宛就是Marcus的未婚妻了。 南宛沉默。 尤娅又说:“Marcus很喜欢您,您不在的时候,我总是看到Marcus对着手上的钻戒发呆,而南医生您手指上恰好有一枚和Marcus同款的情侣戒指。” 她看向南宛的手,南宛低头一看,失笑。 “你真是一个聪明而细心的人,难怪他会把你带在身边那么久。” 走出病房,南宛心情大好。 薄黎真的是爱她的。 下午,她坐在办公室里整理病患资料并等待下班的时候,有人敲开她办公室的门扉。 一个人走进来,“南医生。” 南宛抬头,目光落到来者的面上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 “是我,南医生,好久不见了。” 来人是丁瑶瑶,两年过去,她做了孩子的母亲,身材依旧很好,皮肤也很细腻,大波浪卷的长发披散下来,配着一套红色无袖连衣裙显得无比年轻和火辣。 “丁小姐来是有什么事吗?”南宛恢复镇定,以一副医生的口吻询问丁瑶瑶。 丁瑶瑶在她面前坐下来。 隔着一张办公桌,南宛都能感觉到她气势里的高傲和蔑视。 “听说南医生学成归来,我很为你感到高兴。” 南宛不说话。 丁瑶瑶又说:“你知道这些年我和黎爷的关系吧?” 南宛还是不说话,她没料到丁瑶瑶会找上门来,但料到丁瑶瑶这副架势。 她觉得很可笑,“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在这里上班?” “自然是黎爷告诉我的!”丁瑶瑶拔高了声音,对南宛的蔑视更加深刻了。 南宛淡笑,“是吗?那薄黎有没有告诉你今晚我要上薄家吃晚饭?” “就凭你?配吗?” “丁小姐,如果你不是找我询问身体上的事情,请回去吧,我这里要工作了。”南宛干脆下逐客令。 丁瑶瑶稳坐不动,“别那么快急着赶人,我这儿可是有好几样消息要爆料给你呢。” “哦?” “有关黎爷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在你离开的那两年里黎爷做了什么吗?” 140 隐藏的爱【码大结局通知】 丁瑶瑶像一个握了把柄的胜利者似的,以一种怜悯的表情蔑视南宛。 南宛坐在她对面,慢慢微笑:“什么?” 她很淡定,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是值得震惊的,而且丁瑶瑶和薄黎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点。 “你不惊讶吗?”丁瑶瑶仔细观察她面上的表情。 “你说吧,快点说,说完我要工作了。” 丁瑶瑶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份报纸,甩在南宛面前,“你自己看看!” 南宛拿起来一看,眉头随即皱起来。 两份报纸头条都是被查处的新闻,第一份有关闵安穆家,第二份有关闵安沈家。 一个非法集资,一个受贿,都被判处刑罚。 “怎么会这样?”她抬起头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两年她在坦桑尼亚忙碌,国内的事并不大关注,她所得知的一切平和事情都来自于小姨和小叔叔,但他们从没和她说过沈家和穆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和薄黎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这两件事都是黎爷做的。”丁瑶瑶冷笑两声,“你恐怕并不知道黎爷是什么样的吧?他其实一直都瞒着你做这些不干净的事,看你的表情你一定不知道,可我知道,我从头到尾都参与到了他这些事情里,南宛,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区别!黎爷有什么事,第一个找的都是我,而不是你!” 南宛看着丁瑶瑶愤恨到厌恶的表情,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她同情起丁瑶瑶来。 “你真的觉得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区别吗?” “不然呢?南宛,黎爷根本不喜欢你!”丁瑶瑶忽然拔高了嗓音。 她得不到薄黎,自然不想要让别的女人得到,尤其是南宛。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南宛,论身材轮相貌论床上技能,她都远胜南宛。 在她眼里,南宛就像一朵白莲,可耻极了。 所以她深深嫉妒。 “你不应该回来,南宛,你不应该再回到闵安!”丁瑶瑶咬牙切齿,“你应该去死!” “听说你生了孩子。”南宛并不理会她这些恶毒的话,“既然已为人母,那就好好做一个母亲一个妻子,你的中心应该放在你的家庭上,而不应该放在别的家庭身上。” “你懂什么?我要你教?!” “话说完了,你请走吧。” 南宛站起来,亲自给她开门请她出去。 丁瑶瑶走到她面前,恶狠狠瞪着她,“你给我等着!” 南宛微笑,笑容无懈可击,“我等着,你走好。” 丁瑶瑶甩门走了。 南宛脸上的笑容迅速冷却下来。 回身看到办公桌上静悄悄躺着的那两份报纸,她心里有些惊疑。 沈穆两家的事情,真的是薄黎做的吗? 她不知道。 下班前,门卫那边打电话过来让她领一个快递。 她以为是欧阳显寄过来的一份医学资料到了。 快件并不在传达室,而在离大门口不远的一辆快递车里。 南宛走过去,对驾驶员说:“取快件。” 司机跳下车,“叫什么名字?” “南宛。” 司机打开后备箱的门。 南宛凑过去欲取快件,一道劲风忽的从身后袭来,未等她转身,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她后颈。 她只感觉颈子后面一疼,然后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等她醒过来,天色已经黑了。 她身处一间四方小屋子里,躺在一张木床上,一个人影站在床前。 她费力地抬起头来才看清楚那个人就是丁瑶瑶。 “丁瑶瑶?你……” 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只是后颈很疼。 “醒了,怎么样,舒服吗?”丁瑶瑶看着她咯咯直笑,眼睛里寒光寂寂,显得极其诡异,“你是一个医生,我特别想知道如果一个医生得知自己患上了一种没法救的传染病,会怎么样。” 南宛心里一惊,“你要干什么?” 她惊骇地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并且右手腕上尖锐一疼。 转头,她看到手腕上有一道血迹,像是刚刚被人拔掉了针头。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让人给你打了两针,一针是麻醉剂,另外一针是……” 丁瑶瑶说着停顿了一下,南宛心惊肉跳。 丁瑶瑶咧嘴一笑,眼底森然。“另外一针是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 南宛的脑子“哄”一声炸开了。 艾滋病? 她被注射了艾滋病病毒? 她……得了艾滋病?! “不,不可能……”她的手指蜷缩起来,“不可能的,你骗我!你骗我!” “是真的,你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艾滋病是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的,但是潜伏期有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三年,十年?谁知道呢,也许你下一刻就死了。” 见到南宛脸上惊恐的表情,丁瑶瑶终于舒心了一点,“南宛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像你这样子的凭什么得到黎爷的喜欢?你压根儿不配,你就应该去死,去死才好!” 南宛浑身没有力气,只是感觉手腕上的伤处火辣辣疼,她抿紧嘴唇,盯着丁瑶瑶一张一合的薄唇发呆。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得了艾滋病。 她是一个医生啊,她再清楚不过艾滋是怎么样一种可怕的病。 “我恨你。”她牙齿用力,咬破了下嘴唇,“你凭什么因为自己心里的一点妒忌就随便残害一个人的性命?亏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这样配做母亲吗?你讽刺我是一个医生,给我注射艾滋病毒,那你知道我现在所有的一切是尽了多大的努力才得来的吗?” “努力?哈,你真的以为是你自己的努力你才成了医生吗?”丁瑶瑶突然目露凶光,“你把黎爷的权势置于何处?”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怎么不去问问黎爷,要是没有他的促成,你会有现在这么大的成就?你能去坦桑尼亚做国际医疗援助吗?你还能没毕业就进医院做实习医生吗?!” “我从坦桑尼亚回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告诉薄黎!”南宛拔高了声音,眼里染上一丝寒意,“丁瑶瑶,你根本不了解别人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你凭什么来嘲笑别人伤害别人?!”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黎爷为你做了什么!”丁瑶瑶气势凌厉地反驳回去。 南宛差点崩溃,“你是个疯子!丁瑶瑶,你他妈就是一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爱黎爷爱的那么癫狂,我疯了才会恨你恨得那么决绝!所以我要杀了你,我就是一个疯子!疯子!” 丁瑶瑶俯身提起南宛的衣领,眼神冷冷盯住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欧阳显为什么要收你为徒吗?你真的以为是你从你们学校那么多人脱颖而出吗?我告诉你,是黎爷!是黎爷要求欧阳显那么做的!” 南宛睁大眼睛。 丁瑶瑶分分冷笑,“你应该知道欧阳显两三年前在金沙的赌场里赌过,还被打过,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要去场子里赌博吗?” “因为他的女儿生病了。”南宛喃喃。 她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当初她还带着薄黎去医院看望被打断了腿的欧阳显。 “是,欧阳显的女儿生病了,很严重的病,需要一笔极其昂贵的医药费,他需要钱,所以去金沙赌钱,奈何被黎爷抓住挨了一顿打,后来因为你,黎爷放过了欧阳显,其实那个时候,黎爷不仅放过了欧阳显,还亲自筹集了一批大金额钱财把欧阳显的女儿送到国外治疗,最后欧阳显的女儿治好了,欧阳显答应了黎爷一个要求。你知道要求是什么吗?” “他……”南宛嘴巴一张,心里的酸涩漫上心头,竟无法言语了。 丁瑶瑶怒红了眼睛,“对,想必你也猜到了,黎爷的要求就是欧阳显重新做回那个医学界的名家教授,并且在一个适当的机会收你为徒,给你提供一个优秀的医学学习平台,在你走向医生的这条道路上狠狠推了你一把!” 南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丁瑶瑶继续道:“包括你去坦桑尼亚,你以为也是机缘巧合吗?其实这也是黎爷安排的,你们这趟出国的费用有一部分是黎爷赞助的,南宛,你一直生活在黎爷的遮蔽下,却从来不知道黎爷的苦心!你根本不配接受他的喜欢!你不配!” 南宛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是这样吗?丁瑶瑶说的就是她去坦桑尼亚的真相? 所有的一切都是薄黎早就为她铺垫好的大道吗? 难怪那个时候她告诉他她可能会去国外,他竟然一脸平静,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并且在尽一切力气让她出国。 那个时候她还怨他不忠心,却不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总是细心为她打点好一切--他走的人生每一步都会把她照顾到位。 丁瑶瑶反手一推,南宛倒回床上。 她一动不动,眼泪从眼角落下,沾湿双鬓。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黎爷爱你!”丁瑶瑶不甘心地大吼,“南宛,你从来都不会为黎爷想一想,当初黎爷出事的时候你离他而去,他发达了又重新投入到他的怀抱,你真不要脸!” ------题外话------ 重要通知:小妻要大结局了,所以为了撸一个肥更出来,箬水决定请三天假写大结局! 所以七月十八号上传大结局! 141 大结局 南宛抿唇冷笑:“你真可悲,丁瑶瑶。” 她闭上眼睛,起伏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太过执着,注定没有好归宿。” “我不管这些,我只要你和黎爷没有好下场!”丁瑶瑶恶毒的诅咒,“你得了艾滋病,我看黎爷还会不会再要你!” 丁瑶瑶愤怒地叫嚣着,她坚信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和一个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人在一起。 她走之后,南宛歪头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那扇小小的天窗。 外头黑透了,没有月光,那扇天窗外面墨黑一片,但她可以感觉到有夏天的闷风吹进来。 身体除了麻木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不适,但是她还是觉得浑身止不住的恶寒。 那该死的疾病,会在潜伏到某一天的时候彻底爆发,然后慢慢吞噬她身体的免疫力,最后在无力和痛苦中残忍地死去。 她是一个医生啊,本该看惯了生死无常,可人总是这样,厄运真正降临自己的时候才觉得那么可怕。 她突然觉得满心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逐渐睡了过去。 思绪恍惚间,她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然后有人蹿门进来。 “咣当”一声脆响,彻底惊醒了南宛。 “南宛!”有人冲进来扑到床前,“南宛,南宛,你没事吧?” 一丝光亮随着破门声强烈涌了进来。 她看到穿着黑衬衣的男人眉上有一道微龙疤痕,衬着那双茶色的桃花眼竟显得无比柔和。 “阿,阿黎……” 她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抬起手触摸他的脸,被他拽住了手掌从床上扶了起来。 “南宛,南宛,你没事吧,丁瑶瑶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薄黎皱着眉头仔仔细细打量她的人。 她衣衫完整,除了整个人看起来苍白点并无任何不妥。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吓死我了,南宛,你真的……吓死我了。” 他拥她入怀,满脸患得患失。 他们分分合合多年,好不容易消除一切困难想要在一起的时候,他却突然失去了她的踪迹。 所幸,她没事。 “阿黎……”南宛伏在他肩头,满心酸涩,“我,我……”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南宛难过得说不出话。 薄黎抱起她往外走。 丁瑶瑶被徐玄明钳制住,她发疯似的一边挣扎一边朝他们怒喊。 薄黎把南宛送到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南宛故意支开了薄黎,单独询问医生她的血液正常不正常。 医生说正常的,但是南宛知道,艾滋病的潜伏期一般是查不出症状的。 医生走后,她用被子蒙住头,低声哭起来。 薄黎进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他去救南宛的时候就听丁瑶瑶说了,她说南宛感染了艾滋病。 多么可怕的疾病啊,这种病就连薄黎听了都要愣上许久。 医生出来的时间他也问了,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 南宛蒙在被子里哭,他站在门边,垂眉悲哀。 老天真是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南宛。”他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拥抱她,“南宛,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南宛终于放声大哭。 薄黎掀开被子,南宛坐起身来扑进他的怀里。 “阿黎!阿黎!” 薄黎抱紧她,低头叹息,“对不起,阿宛,对不起。”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利用丁瑶瑶来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和证据,丁瑶瑶后期也就不会那么偏执地把这一切都报复到南宛身上。 从一开始,南宛就是无辜的。 薄黎带她回薄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薄家人都已经睡下了。 南宛躺在薄黎的房间里,闭着眼睛假寐。 薄黎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让她喝下了。 喝完之后,两人无声对望。 半晌,南宛开口:“阿黎,我……” “没事的。”薄黎打断她的话,“没事的,阿宛,没事的。” 南宛怔了怔,“阿黎……”她心底一下子涌上一层悲伤,“你知道……” 是啊,薄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过来救她的时候肯定是先面对了丁瑶瑶,丁瑶瑶事到如今那般疯狂,怎么可能不对薄黎说什么呢。 这让南宛更加疼痛了,“你……为什么,我……阿黎,我的身体,我……” 她两眼含泪地看着他,“艾滋病”三个字在她嘴里徘徊了一圈,终究没有勇气说出来。 薄黎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柔软脆弱,南宛觉得天塌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阿黎,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我……” 她的神色逐渐崩溃起来,薄黎伸臂抱住了她。 “你别激动,阿宛,别激动,没事的,我说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骗人,你骗人,你明明知道的!” “你听我说,阿宛,你没事的,我问过医生了,你的血液检查出来并没什么异常,丁瑶瑶是骗你的……” “是真的,是真的,阿黎,这是真的!”南宛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眼泪仓促滑下,“丁瑶瑶亲口承认的,我得了艾滋病,阿黎,我得了艾滋病!” 她发狠地推开薄黎,卷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腕上还未痊愈的针孔给他看,“就是这里,丁瑶瑶就是从这里向我体内注射了艾滋病毒,我活不了,活不了了!” “那不是真的,阿宛,那不是真的!” 薄黎用力握住她手臂,拉下衣袖掩盖住那个细微的针孔,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疼惜和无奈,“阿宛,你答应我,不要自暴自弃,一切都有办法的,你是一个医生……” “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没有办法,阿黎,没有办法的!” 她剧烈挣扎,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似的不住从眼眶里落下。 薄黎按住她的肩膀,她用力一掌拍过去,直打在他胸口。 他闷哼一声,不放手。 南宛便发了狠地一口咬在他肩头, 薄黎任她咬得死命,硬是抱住她不松手。 等南宛松口,他的肩头已经留下了一口深刻的血色牙印。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她看着他肩上的伤口又疼又气,却更加加深了满腔的怨气,“为什么要管我?我现在已经不能嫁给你了,我会死的,阿黎,我会死的,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南宛又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从来没觉得死亡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她做医生的时候看到得了绝症的病人悲哀哭泣,她只是怜悯,却不曾想过他们内心到底是怎么恐惧死亡。 这个世上,死亡最是一件不能感同身受的事情,除非有一天你真正的经历了,你才会发现在病痛的折磨中一天天等待死亡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阿宛,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薄黎用力抱住她,桃花眼里溢满悲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你要记住,有我在,有我在,不要怕,阿宛别怕,我不会再离开你,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我们会结婚,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然后再生一个很像你的女儿,我们再一起慢慢看着她长大,阿宛,你要相信,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有一个灿烂又光明的未来。” “可是我等不到了,阿黎,我不知道哪一天会死!我害怕,阿黎,我害怕!” “别怕,我在,我在。” 他的阿宛一直是一个很明媚的姑娘,十一年前在西庄初见她的时候他就被她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吸引了,他特点她做自己的导游,她像只花蝴蝶似的张扬着小手臂带他走过西庄大大小小的青石街。 有一晚他们去九层高塔上俯瞰整个夜色里灯火万家的西装古镇。 她转过头来,满脸笑意而虔诚地对他说:“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这句话他记到现在,所以现在他告诉她:“我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我们白发苍苍之前,我会一直是你生命里最好的世界,阿宛,你要知道,我喜欢了你十一年,从你还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所以不要哭,我在,这个世界还很美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南宛捂住脸,放声大哭,“我想回西庄,阿黎,我想回西庄……” 西庄才是她的归宿。 薄黎抱她起来,连夜驱车回了西庄。 深夜的西装古镇随街高挂着大红灯笼,红艳艳地照亮了大大小小的青石长街,也映照得运河红光粼粼。 薄黎抱着南宛坐在河边,河对岸的有一个戏台子,台上亮着盈盈红光,却空无一人。 “阿宛,你还记得那个戏台子上有戏子唱过《相思树》吗?” “记得,是我带你来看的,那个时候正是晚上,看不清楚戏子的脸,却记得戏子扮演的贞夫在临死前那一袭红艳艳的衣裳,我说好美,你却说苦情戏走套路,不好看。” 薄黎轻轻地笑了,低头在南宛额头一吻,“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你自己有多美。” 他记得站在河边看戏的她穿着一身碎花衣裙,红光照了她一身,映得她小脸红扑扑的,说不出的可爱和漂亮。 他还捏了一下她的脸,她扑过来追着他打,结果差点摔进河里。 他看得一直笑一直笑。 那段时光太过开心,以至于他并不知道这原来就是爱。 直到她误杀了人,他才醒悟过来他并不愿意看她就此毁掉一生,所以他宁可顶替了这个杀人罪名,也不要她痛苦过了一生。 多年后,他在闵安遇见她,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有些狡黠和清冷,他差点认不出她。 但是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刹,他还是深深叹息。 他没有忘记她,她却不记得他是谁。 所以他用很多的恶作剧惩罚了她,他要让她记得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曾经救赎了她一生的好人。 他原以为在经历了一切苦难之后他们终于可以厮守在一起的时候,老天又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也许这就是报应。 他玩弄了丁瑶瑶。丁瑶瑶以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他最爱的人。 南宛痛苦,薄黎比她更加痛苦。 他陪着她坐在河边看了一晚的星星。 天快亮的时候,她靠在他肩头轻轻的说:“阿黎,你之前对我说过。” “什么?” “你说好人是会有好报,这是真的吗?” 薄黎心头一涩,“是真的。” “那么,我相信。” “可是,我不是一个好人。”薄黎抱紧了她,深深叹息,“我不是一个好人,所以害得你受了苦。” “不是的,你是一个好人,阿黎,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好人,好人是会有好报的。” 南宛坚信,因为薄黎是在她最困苦的岁月里给予她温暖和关怀的人。 * 经过了这一夜后,南宛心情平复了许多。 这个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薄黎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身体的状况。 薄黎怕再刺激她的情绪,所以这段时间给她在医院请了假,然后陪她住在西庄。 郑瑜奇怪她怎么突然不去上班了,还取笑她之前不是拿工作当自己的兴趣爱好,很拼命。 南宛笑笑,却埋头在郑瑜怀里深深沉默。 在这个世上,假如你没有经历过病痛,你就不会明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多么重要。 薄黎随后又带着南宛做了一项又一项的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他开始怀疑,又去审问了丁瑶瑶。 丁瑶瑶一口咬定南宛被注射了病毒。 薄黎皱紧眉头。 南宛不敢冒任何的风险,不愿在这个时候和薄黎结婚。 李恒宜几次邀南宛来家里吃饭,南宛每次都以工作忙推脱。 那晚,三德村宛苑别墅,南宛洗完澡,穿着睡袍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综艺节目,节目很搞笑,电视里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南宛却面无表情,一点都笑不出来。 薄黎走到她身后,从后抱住她的腰,“阿宛,明天去逛一下街吧,很久没出去了,你要去哪里玩吗?” 南宛眼里一动,轻轻摇头,“不想出去。” “那你要吃点什么?” “阿黎。”南宛突然问,“当初欧阳老师的女儿生病了是吗?” “是的,很严重的病,在国外治疗。” “现在呢,现在她怎么样了?” “痊愈了。”薄黎轻抚南宛的发顶,“阿宛你也要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心情好一点。” 他的手指温柔拂过她鬓边发丝,摸索到耳后,最后滑落她锁骨。 “阿宛。”细碎的吻落在她胸前,语音渐渐沙哑模糊起来,“阿宛,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吻就像羽毛似的,轻柔又滚烫,烫的她止不住一颤,“阿黎……” “乖,没事的。” 他扣住她腰身,嘴唇带着迷蒙的湿热印上她锁骨。 浑身的温度一下子被调高了,并且燥热不安起来,薄黎手指向下,想要索要得更多。 南宛呻吟一声,推开他的脑袋,“不要,阿黎,不可以!” “我想了想,阿宛,要死一起死。” “不要!” “阿宛,乖,放开。” 薄黎低头吻她的脸,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像一尾溺水的鱼,拼命抓住薄黎才能让她有一点安全感。 …… 因为南宛的抗拒,薄黎最后还是没有要了她。 第二天,她给薄黎留了一张字条就早早出门了。 她找到了穆家。 穆家自打从鹿苑搬离后就住进了市区那边的一幢中档小区里。 南宛找过去,恰巧看见赵云芝抱着小孙子在公园边散步。 赵云芝依旧像以前一样仪态优雅,即便日子过的大不如前,仍然穿干净的白裙子,长发挽得一丝不苟,生活质量一点都没有下降。 而被她带着的小孙子也打扮得十分可爱,白白嫩嫩,健康又活泼。 她走上前去,赵云芝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小孙子已经朝南宛甜甜的笑了。 南宛看着这个笑容,心里一下子暖的不行。 “好漂亮的小孩子,养的真好。”她伸手碰了一下孩子的小手,“叫什么名字?” “小名聪聪。”赵云芝很是意外见到南宛,“你怎么突然来了?” “来找丁瑶瑶。” “她还在睡觉。”赵云芝说起丁瑶瑶,神态依旧不怎么好,“你要找她的话先在这边坐一会儿吧。” “没什么大事儿。” 聪聪在一边笑得欢快,赵云芝低头在他脸上一亲,很是疼爱。 “云姨。”南宛在一旁笑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有怨恨吗?” 赵云芝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南宛会忽然这么说。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看到这个孩子,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是啊,看到这个孩子就什么怨恨都没有了,这是云姨和穆流吧,但是丁瑶瑶呢?她真的能放下吗?” “你什么意思?” “聪聪是丁瑶瑶生的,丁瑶瑶理应爱这个孩子。”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子。 丁瑶瑶依然放不下对薄黎的爱和对南宛的恨,所以也就有了之前的事情。 不可谓不可悲啊。 “是啊,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赵云芝看着小聪聪,眼里有疼惜和无奈,“但是瑶瑶啊,确实是一个不一样的母亲。” 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依旧不喜欢丁瑶瑶,但是在穆流关入监狱服役的这段时间,她又感谢丁瑶瑶给她生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孙子即以慰藉。 “丁瑶瑶抱过孩子吧?”南宛问。 赵云芝隐晦道:“孩子都是我亲自带的,阿流的孩子,我带着才放心。” 南宛听着这话,就明白了。 “云姨,我要见丁瑶瑶一面。” 赵云芝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犹豫了一下终究让她进门了。 丁瑶瑶还躺在床上,睡眠不是很好,南宛一进去就看到她皱着眉翻来覆去。 她的精神很紧张,也很敏感,所以很快惊醒了她。 “谁?!”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披头散发的模样显得有些癫狂,她发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南宛,有些惊吓,随后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南宛砸去。 “你来干什么?滚!滚!给我滚出去!” 南宛歪头避过,“我来找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给我滚!” 她走下床跌撞着抓起床头柜上的相框,作势要砸向南宛。 南宛看着她手里的相框,“你的手里是你的孩子。” 丁瑶瑶手指一颤,低头。 她手里抓着的相框里正好是她和新生儿子聪聪的合照--她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还没醒过来,同样闭着眼睛裹在淡蓝色襁褓中的小聪聪就躺在她身边,小手握成拳放在脑袋边,睡觉的姿势微微蜷缩,却是可爱极了。 丁瑶瑶看着这张合照,眼里一下子湿润了。 她都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是穆流。”南宛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刚生完孩子,穆流就把孩子抱到你床上,给你们母子拍了这样一张合照。照片上满满的爱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而且从始至终,穆流对你也是满满的爱意,哪怕他知道你背叛了他把他非法集资的证据交给了阿黎,但他依旧不舍得让你受伤害。” 丁瑶瑶从来只顾着自己遍体鳞伤去追寻薄黎的脚步,却忘记了回头看一看一直在她身后守护着的穆流。 可悲的爱情。 “最爱你的和最值得你爱的并不是阿黎,而是穆流和你的孩子,你知道吗?” 丁瑶瑶咬住嘴唇,在手里的相框颤抖起来。 “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 “是啊,你要记住,穆流才是你的丈夫,其他人并不是,只有你的丈夫才是最爱你的人。” 这一刻,丁瑶瑶似乎醒悟了,她抱住相框泪流满面。 “我的丈夫才是最爱我的人……可是,可是,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 南宛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扶她到床上坐着。 她做到她身边,声音很轻的说:“每个人啊,其实心里都有一个白马王子,你觉得阿黎是你的良人,其实并不是,你只是爱慕他罢了,你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穆流。” 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南宛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她最爱的是薄黎,失忆的那一段时期,她见到白衣干净的姜斐然,误以为姜斐然就是她最喜欢的人,直到遇到薄黎,才陡然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爱姜斐然。 年少轻狂的时候,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丁瑶瑶也是,她对薄黎存在更多地恐怕只是一种占有和爱慕,更多地偏向了内心的一种执着,因为得到薄黎会让她内心觉得很有成就感。 因而她忽略了内心的想法和对穆流的爱。 “穆流……”丁瑶瑶捂住脸失声痛哭。 南宛拉开房间里的窗帘,让阳光充沛照射进来。 她回身面对不住哭泣的丁瑶瑶,“既然你现在放弃了你的执着,那么我希望你告诉我,我真的被注射了艾滋病病毒吗?” 丁瑶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回头看向南宛。 南宛逆着光芒,面容隐在暗色里,丁瑶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但是隐约的,她觉得南宛从来没有这么和善过。 她第一次感到了对南宛深深的愧疚感。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泪掉下来,“南宛对不起,我,我是骗你的……那个针孔其实只是注射了麻醉药,并没有什么艾滋病病毒,我只是太嫉恨你,所以想了这一招来吓唬你……对不起,对不起……” 在她一连串的道歉声中,南宛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她转身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 南宛走回宛苑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一进门,她就看见薄黎站在客厅里沉着脸抽烟。 见到她回来,薄黎猛地碾灭了烟蒂站起了身。 “阿宛,你去哪里了?!”他一下子冲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仔细看住她的脸,“你去哪里了?你吓死我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你,我以为……” “阿黎,我们结婚吧!”她抬头打断他的话。 薄黎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们结婚吧!”南宛重复一遍。 薄黎眨了一下眼睛,猛地拥她入怀,“好,我们结婚,我们结婚!” “我今天出去找丁瑶瑶,丁瑶瑶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没有得艾滋病,我没有得艾滋病,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阿黎,我们结婚!”南宛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溢了出来。 薄黎震惊,继而喜上心头,抱住南宛原地转了一个圈。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得知一个最喜悦的讯号,所谓的幸福,也不过如此。 * 薄黎和南宛的婚期定在九月九号,黄道吉日。 薄黎迎娶南宛是以御町中国区总裁Marcus的身份迎娶的。 婚礼在三德村度假村举办,现场布置得极其奢华,一切都是按照薄黎的品位来。 这个婚礼是迟到的,早在两年前,薄黎就应该娶了南宛,但是因为各种计划和阴谋,这个婚礼一推再推,两人的感情也差点因此而走向破灭。 所幸到最后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李恒宜和郑瑜在台下抹了一下眼睛。 给长辈敬酒的时候,郑瑜眼里含泪:“阿宛,阿宛没有……妈妈,所以阿宛以后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妈妈,我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你疼爱你。” 说到“妈妈”的时候,郑瑜嗓子哽咽了。 南宛心里也一酸,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句:“妈。” 顺其自然吐出的称呼,让南宛和郑瑜同时心头一震。 南宛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情绪。 郑瑜则小声哭了起来,不住点头,“乖,阿宛……真乖,妈妈很高兴……” 她是真的很高兴,有生之年可以送自己的女儿出嫁,也可以听见女儿喊自己一声“妈”。 南宛伸手抱住郑瑜,侧头看到身边黑西装笔挺的新郎官儿薄黎,又看到李恒宜和南家人都在一边祝福他们,她咧嘴笑了。 她头一次发现,在独自走过了多年后,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幸福。 婚后她和薄黎住在宛苑别墅。 这栋别墅本来就是当初薄黎为南宛建造的。 薄黎在对付了沈家和穆家后把宛苑地下仓库里藏着的货品都重新转运到了金沙。 宛苑彻彻底底成了薄黎和南宛两个人的新家。 * 薄黎在二楼布置了两个儿童房间,一间男,一间女,南宛看了笑话他:“都不知道以后的孩子是男生还是女生,就这样布置了真的好吗?” “好啊,提早准备着,我喜欢。” “那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南宛一本正经地问。 薄黎楼过她,笑:“女生吧。” 有一个女儿,长得像她,他觉得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后来也确实如薄黎所愿,南宛生了一个女儿。 只是女儿的性子并不像南宛似的温婉乖巧。 薄黎和南宛的小公主很受薄家和郑瑜的疼爱,加之皇信和木之长秀不可能有孩子,所以把南宛和薄黎的女儿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又加上南媛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薄黎和南宛和女儿自然而然成了所有人的小公举。 小公举出生的时候李恒宜就为小孙女的名字想破了名字。 后来南宛大手一挥:“薄荷糖。” 躺在襁褓中的小荷糖眨一眨漂亮乌黑的桃花眼,甜甜笑了。 于是小公主就起名薄荷糖了。 小荷糖继承了薄黎的长相,精致而漂亮,但是性格也继承了薄黎的,加之长辈们都对她太过疼爱,导致她性格洒脱得像一匹小野马。 在商界和黑道界叱咤风云的黎爷都对着这一位小公举头疼得不得了。 小荷糖五岁的时候就会天花乱坠讲大话吓唬小朋友了。 有一回,薄黎去小荷糖的幼儿园接她放学,刚到教室门口,就听到女儿的大嗓门在嚷嚷:“我告诉你们,你们如果不听我的话每天交给我一颗糖果做保护费,我就让我粑粑带人打你们一顿!” 薄黎的眉头抽了一下,刚想进去,又听女儿说:“什么?你不信?不信我跟你说哦,我粑粑是黑道老大唉,他会功夫,像这样,哼哼哈哈--” 然后教室里噼里啪啦一顿乱响,小朋友们吓得大声哭泣。 薄黎连忙进去拉住抬着一条腿作势要打人的小荷糖。 “薄荷糖,你再欺负小朋友试试!” 小荷塘一见是爸爸,吓得缩了一下身子,然后哇一声转身就跑:“爸爸抓人啦,爸爸抓人啦,快跑!快跑!” 其他小朋友也全都吓得作鸟兽散。 薄黎黑着脸满幼儿园抓小荷糖。 最后拎着小荷糖回家训斥。 小荷糖等南宛回家,立马哭哭啼啼向南宛告状:“妈妈,爸爸欺负我!” 她扑到南宛腿上,南宛摸了一下她头。 她的两条小辫子散掉了,蓬头扣面的,小脸也有些脏兮兮的。 南宛忍不住笑:“你在幼儿园做什么了?” “宝宝在幼儿园被玻璃打了。”小荷糖赶紧恶人先告状。 薄黎沉脸,“你说什么?” “妈妈,玻璃又凶宝宝,好怕怕!” “薄荷糖!” “哇--玻璃又要打宝宝了,哇--宝宝要爷爷奶奶--” 五岁的小荷糖说话有些不清楚,和薄黎吵嘴老是把薄黎念成薄黎,南宛纠正了几次见纠正不过来也就算了。 但是薄黎很不乐意,他从南宛手里拎过小荷糖,“薄荷糖,爸爸问你,你知道哪儿不对吗?” “不知道。”小荷糖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漂亮桃花眼看着爸爸,奶声奶气,“宝宝没有错。” “你不应该欺负小朋友。” “宝宝没有欺负。”小荷糖委屈了,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掉下来,开始哭哭啼啼,“爸爸,宝宝没有欺负小朋友,妈妈,宝宝没有欺负小朋友。” 南宛见状朝薄黎打了一个手势。 女儿人小鬼大,并不太好管,薄黎这般训斥她,压根儿就没有一点效果。 薄黎板着脸道:“你再不听话,爸爸把你送到西庄,让你天天在武馆里学武!” 小荷糖虽然喜欢皇小外公,但很不喜欢武术,所以每次她不听话,爸爸都说要把她扔到武馆里去,她一听都会吓得不说话。 现在也是一样,她立马擦干眼泪挺直了小腰板,“对不起,对不起,爸爸。” 她低头搅着自己的小手指,委屈极了,“爸爸不要把宝宝送到武馆去,宝宝会听话的。” 然后一转身,嚎啕着扑进南宛怀里,“妈妈,宝宝不要去武馆,不要去武馆!” 南宛乐笑了,抱起小荷糖直哄,“那宝宝要听话啊,宝宝听话爸爸才不会把你送到武馆去。” “宝宝会听话的。”小荷糖搂紧妈妈的脖子不肯松手,“妈妈不要让爸爸把宝宝送到武馆去。” 南宛亲她一口,朝薄黎使了个眼色,薄黎又让小荷糖明早去幼儿园向其他被勒索恐吓的小朋友们道个歉,小荷糖答应了,薄黎才放过她。 南宛给小荷糖洗漱了一下,把她放到床上哄她睡着了,然后才回到房间。 薄黎正坐在床上翻看小荷糖从小到大的照片。 南宛从后抱住他,“是不是觉得女儿很难管教?” “比我想象中难调养多了。” 薄黎口吻中有着深深的无奈,但是南宛知道,薄黎很爱小荷糖。 小荷糖出生后的第七个月,深冬,晚上,他们从薄家吃过晚饭驱车回宛苑,半路小荷糖突然咳嗽起来,要喝水,但是水瓶里只有从薄家离开时倒的烫开水。 小荷糖不住咳嗽,才七个月大的孩子,咳起来很让人心疼,薄黎从主驾上频频回头,南宛急得不知所措。 薄黎突然把车停靠在路边,取过那瓶热开水,打开车门下车,从雪地里抓起一捧雪放在水瓶周围给开水降温。 那么冷的寒冬天,在外面哈口气都觉得要冻住了,薄黎就那样赤着双手不住用雪来降下热开水的温度。 当时南宛抱着小荷糖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薄黎,眼里都湿掉了。 那一刻,南宛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父爱如山。 父亲的爱,真的沉默又伟大。 薄黎很爱很爱小荷糖,他对南宛的爱有多深,对小荷糖就爱得多深。 “阿黎,你会是一个好父亲。” 南宛低头吻上薄黎眉毛上那道微龙疤痕似的缺口,这道缺口,已经成为薄黎的一个标志,也已经成为南宛心里的朱砂痣。 薄黎抱住她,吻她面颊,轻轻叹息:“希望薄荷糖以后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会的,只要你希望,就会的,宝宝是一个好孩子。” 她迎上薄黎的吻,侧头拥倒在床上。 窗外黑夜正浓,但是南宛知道黎明会更加美好,并且会很快的到来。 ------题外话------ 大结局落下,亲们么么么哒!先别急着取收,后续还有一个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