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风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 风干…… 真NND,有谁像她这么囧,明明是用无比高科技术精良计算穿越过来的,却还是有疏漏,而且是很大的疏漏:钱币搞错了,时代也搞错了,这些就算了,就连衣服的季节都搞错了。 北风呼呼地刮着,那叫一个冷啊。 步悠然裹着不知道是哪户‘好心’人家丢出来的破布走在寒冷的街上,雪花一片片地落了下来,打在她已十天没有打理的发上,打在她已十天没有洗过的脸上…… 现在的她脑海中不停地回旋着一首歌:走在寒冷下雪的夜空,卖着火柴温饱我的梦…… 以前看书上那些穿越的女主,哪一个穿越过来不是遇上达官贵人,或者遇上武林高手,或者干脆就被哪家丫鬟误认为是她们的几小姐…… 好吧。 她认了,是她长相太大众,对不起那些上流人士,所以至今无人问津。 额,错了,还是有的。 “姑娘,吃点吧。” 步悠然随声看去,眼前那早已被风沙泥土掩盖得早已看不出长相的脸,衣衫褴褛,左手拄着一根木棍,右手拿着一个黑得不能再黑破磁碗。 她掉下了两行心酸的泪水。 乞丐以为她是感动,作势要上前安慰她,“姑娘,想开点,别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再难的事儿,再不好的人,比起活着,又算什么呢?” NND,NND。 她在心里已经不知道诅咒多少次她的合伙人和那个所谓的穿越研究机构,真是……坑爹啊……她可真是亏大了 乞丐从怀里拿出一个稍显干净的白馒头,“吃吧,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 这次,步悠然倒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个馒头,大口地咬了起来。 “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士,莫非也是随着难民流落过来的?” “嗯。”步悠然依然低头啃着。 “唉,这年头不好过啊,西边打仗,东边闹饥荒,不知道咱们还有多少安稳日子。” 不是吧……难道她连乞丐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步悠然突然打起了嗝。 “慢着点,”老乞丐从身旁拿出一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酒坛,“喝口顺顺。” 步悠然闻了闻,一股淡香之气飘入鼻端,比起她在现代喝的高档红酒差不了太多,于是一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感顿时燃烧了胃,倒也暖和了不少。 老乞丐看步悠然也是一个爽快的孩子,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好酒!”步悠然将酒坛放回老乞丐的身边。 “看不出你这个小丫头也是一个小酒鬼,不过,这还真不算是真正的好酒。” 步悠然扭头看老乞丐故意卖关子,聪明如她,顺势接下去,“这还不算?那哪种算?” “今晚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 当夜子时刚过。 步悠然随着老乞丐和一帮小乞丐来到京城一户看起来很是富裕的人家,高门大院,飞檐高翘,门口处放着两个似抱鼓的石墩子。 若是步悠然没猜错,这应该是一个京城的大官家,而且,还是一个文官。 来这里十天了,虽然风吹日晒,食不裹腹,但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倒也不枉她做乞丐的这些日子。 “这是……” 不等步悠然说完,一个小乞丐比了个手势,让她禁声。步悠然随着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口处。 大约过了半刻,厚重的高门向两侧缓缓启开,五个小丫鬟端着精致的瓷碗和酒坛走了出来,上面有水果,有上好的糕点,还有让人垂涎三尺的鸡鸭肉。 乞丐们一见,顿时双眼放光,纷纷张着双臂要去抢。 这时候还哪里管什么帮内兄弟情啊。 在吃食面前,屁都不是! “给,”走在最前面的丫鬟说道,“拿远了吃去!”一脸嫌弃。 “别傻站着,快上前拿去啊!”一个小乞丐从后面推着她向前拥去,“这个,这个,”小乞丐好心地向她怀里扔去,也不管什么油腻不油腻,鸡肉和糕点混在一起。 步悠然下意识地就用自己的衣服兜住。 只是一瞬间,食物就遭抢完,瓷碗早已一空。 这户人家的丫鬟们在乞丐们上前抢食的时候纷纷向后退去,似是怕沾染了他们身上的臭气,用手掩着鼻子,看到哄抢一空的磁盘和瓷碗,为首的丫鬟冷声道,“扔了吧,他们若是要,就给他们了。”转身,就迈进了高门大院,厚重的大门缓缓地合上。 步悠然的心里怪怪的,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的鄙视过,更何况是一帮没文化、没什么地位的丫鬟小厮们。 步悠然随着乞丐们躲在一处离高门大院外不远的角落里蹲着,他们狼吞虎咽,仿佛人间美味,只几口就一个鸭腿儿下了肚,几个眨眼,手中的食物就已吃完。 吃完的乞丐看着步悠然怀中一口未动的食物,眼露馋光。 一直帮她抢食物的小乞丐蹲着身子小跑到她身边,“快吃啊,愣着干啥。” 步悠然恍惚了下,赶忙拿起一个不知道是身子还是屁股的肉肉,一口就咬了下去,唇边立即沾了油光。 小乞丐这才放心地继续吃着,边吃边说,“这样的美味可不是天天有,一年能赶上一次就不错了。” “嗯?”步悠然不解。 “你不会以为是他们大发善心,施舍给咱们的食物吧?”小乞丐一脸讥讽。 步悠然挑眉,“难道不是?” 小乞丐白了一眼,“这些官家们哪里有这么好心!”缓了一缓,又说,“这是他们一年一次的祭祖剩下的食物。” “祭祖?”上坟? 步悠然一惊,心里着实咯噔一下,没想过她竟然在吃着给死人上坟剩下的食物…… “这次是小栗子好不容易探来的情报,其他乞丐们都不知情,不然哪里能吃上三四块鸡鸭肉啊,一块儿就不错了。”小乞丐吃完最后一口肉肉,使劲儿嘬着每一根手指。 步悠然见状,从怀里递给他一块儿,“我这里还有。” “你不吃?” “我这个就够了。”步悠然左手一块糕点,右手还一大块肉。 “那好。”小乞丐快速地拿了过去,生怕步悠然会反悔, 正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带着一股厚重的年代感,高门再次缓缓被拉开。 乞丐们扭头从墙角处望去,步悠然也不例外。 只见一个少年从高高的门槛处迈了出来,他穿着一袭紫色长袍,头发梳理得干净利落,上面别着一个钗,面容高雅,从远处看倒是一个翩翩公子。 紫衣公子迈了两步,又向后笑着喊道,“快点吧,若出不去了,我可找你算账。”话虽这样说,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埋怨得味道,反倒是包容无限。 说着,又从后面走来一个被几个丫鬟簇拥的翩翩“佳人”,他专心致志地低头喝着白瓷碗里的东西,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扶着碗的边缘处,在大门两侧灯笼暗红的光线照耀下,披散而下的黑发倒多了一丝丝魅惑的紫色光泽,沿着额角自然地垂落了下来,恰恰却遮盖住了侧颜,只露出高耸的鼻梁,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凌乱,整体看去更是显得慵懒不羁。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快回去,记得千万管好你们的嘴。”紫衣公子突然厉声道。 小丫鬟们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听命往回走。 ‘佳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一摆手,向前面的紫衣公子迈去。 …… chapter 2 “哼,一丘之貉!”乞丐们开始了议论纷纷,“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听闻怡红院里来了一个新人,卖艺不卖身,只听一首曲儿就要近百两银子,貌若天仙,比京城第一美女苏曼还要妖娆几分。” “那照你这么说,他们是去寻花问柳?” “不然半夜三更出去干嘛?”一个乞丐冷哼道,“这些有钱的公子,钱多得没处花。再说那宋二公子会是安分守己的人?” “那倒是。”另一个乞丐点了点头,又问,“咦?宋二公子不是说已经和京城第一才女陶雪茹订了婚?” “你不知陶雪茹以死相逼,此生非‘三公子’不嫁!” “三公子?” “宋二公子一直疼惜三公子,重手足情,最后取消了两家的婚约。” 步悠然慢慢啃着糕点,听得瞠目结舌。 这简直比现代的感情剧还要复杂啊,纠缠的四角恋? 那三公子看似也不简单啊! 步悠然扭头扯了下正听得入神的小乞丐,“三公子是谁?” “你不知道三公子?”小乞丐惊讶地看向她。 步悠然用油乎乎的手摸了摸脑门儿,一脸错愕,应该要知道吗? “也是,你是外来人,怎会知道京城内的事情。”小乞丐表示一副理解,“三公子就是安定侯小侯爷,因他父亲在他三岁出征时身亡,母亲如今又不知下落,所以现寄养在宋尚书家。因宋尚书已有两个儿子,小侯爷年纪最小,今年也十五了吧,听闻宋尚书一直待之如己出,所以大家也就叫了‘三公子’。” “安定侯?”步悠然脑海中搜索着资料,表示在资料上未显示有此人,按说就应不再理睬,不再关心。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顺口问了句,“那他叫啥?”再咬一口点心。 “你这么一问,我倒真想不起来了……” “楚瑾瑜!”有一个乞丐插话道。 …… 步悠然的脑海‘嗡’地一下,像是爆炸了一般,耳边直作响。 “谁……你说……你说谁?”手里的点心掉在了地上。 “楚——瑾——瑜!”一字一顿,真的以为步悠然没有听清。 天啊,老天爷终于怜惜她了!不苦她在沿街乞讨了十几日,不苦她天天食不果腹,瘦得下巴都削尖了起来。 瑾瑜?握瑾怀瑜! 名字应是象征美好的品德,可偏偏做出来的事情却背道而驰。 步悠然开始接受任务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就这样想着。 实是想不到啊,她竟是穿到了这个大奸臣的少年时期? 这个研究机构果然不可信,还说应该是二十几岁的时候。 可天意弄人,十五岁的少年总比二十几岁的大奸臣要好对付的多吧?更何况还是一个寄养在人家屋檐下,肯定心底饱受委屈…… 真是,天可怜见啊! 步悠然仰天长笑—— HELLO,小楚楚,我来啦! 周围的乞丐无不扭头去看她,都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错乱了。 步悠然赶忙抓住小乞丐的手臂,“怡红院在哪儿?” “在……” …… 步悠然按着小乞丐的路线找到了京城最大的妓院——怡红院,它坐落在京城西南方,那里距离达官显贵府邸与普通百姓小门小户是同等的,可谓是费劲了心思,这里一片灯红酒绿,已是过了子时,却比白日还热闹三分,门外有女子倚门卖笑,有的见到熟客就直接迎上前搀进门内。 步悠然试了几次,都被拦在门外,不说她是女子,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她是乞丐。 一个字:穷! 她站在偌大三层楼高的怡红院不远处,蹙眉深思,怎么办? 莫非真要她像小说里最烂俗的情节:假装自己怀了他的孩子,然后以死抵赖?等他上前来对峙? NO! 步悠然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只怕她说出来也没人信她,搞不好还被送到了官府! 正在愁眉不展之际,她突然想到自己从现代带过来的高科技,WATCH! 它就是现代的小型电脑,储存了各种已知资料,还有各种草药制作,以防在这个落后的时代生病无人能治。 另外还有两个最强大的功能,其一,是她的合伙人特意找机构为她研究的:可以印假钞;其二,是可以防身,凡是任何利器靠近她身一寸以内,都会自动弹开。 只要拿到一张真的纸钞,WATCH就可以很快速地仿制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假钞来。 她偷偷地笑了笑,可刚一会儿,她又愁了,真钞怎么搞到? “你明知瑾瑜少爷身子不好,还任由我二哥带他大半夜地去那种烟花之地?” 嗯?瑾瑜? 步悠然耳朵立即竖立了起来,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华丽的绿色罗裙走了过来,头发上的凤钗随着轻盈的走路一晃一晃,很是显眼,长得虽不惊艳,却很灵巧,犹如邻家小妹。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奴婢知错,可是……” “你还敢顶嘴!” “奴婢不敢。”丫鬟在后面快步跟着,“小姐先别急,或许二少爷是带三少爷去了茶楼也不一定呢。” “若要去茶楼,何必非得半夜三更?” 听他们的谈话,貌似眼前这个女孩儿是宋尚书家的小女儿,看样子也不过才13、4岁左右。 步悠然嘴角翘起,心中突生一计,她赶忙趋身走上前,“这位姑娘可是宋二公子的妹妹?” 女孩儿停下脚步,眼睛快速打量一番步悠然,眉头微蹙,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是。你是……” “奴婢已等您半天了,宋二公子知道您肯定会过来找他,所以命我乔装打扮在此等候。”步悠然做出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女孩儿果然心智单纯,一看步悠然的神情,立马就担忧了起来,“我二哥和瑾瑜在哪里?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他们……”步悠然不由掉下了眼泪。 我的妈呀,连步悠然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简直可以参加奥斯卡影后奖了。 “你快说呀!”宋家小妹急得脸都变了色,根本忘记步悠然是个乞丐,上前一把抓住了她脏脏的衣袖。 步悠然停止了抽噎,“二少爷和瑾瑜少爷刚刚为了怡红院的一个姑娘,被三个大汉打的浑身是血。” “什么?”宋家小妹吓得险些就晕了过去。 “小姐先别急,现下已经没事,我已找人送他们去了医馆,只是那三名大汉实是难缠,二少爷让我在此等您就是告诉您,他们现在已经没事,只是怕那三名大汉再来报复,让你回去偷偷找人来帮忙,记住一定不能声张,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你懂的。”嘻嘻,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你懂的”也是很受用的。 “好,好,你在这边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说着就要转身。 “再等一下!”步悠然扯了下宋小妹的衣袖,“小姐身上可还有大额银票?二少爷出来时只带了一百两,可已经给了怡红院的姑娘……” “小晴?”宋家小妹扭头向身边的丫鬟,“你出来时拿了多少?” “只有五百两的银票,可是小姐,这钱是……” “别可是了,快都拿出来!”宋小妹看丫鬟一直没动作,气得只能自己动手翻她身,拿过了那张五百银两的票票,“给,你先给我二哥拿去,一会儿我再拿过来一些,一定要让郎中用最好的药材!” 步悠然伸手接过那张票票,心中那叫一个不敢置信,五百两啊,就这样……到手啦? 步悠然心里乐开了花,都不知道那宋家小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拿着银票,揣入了怀里,一边磕着脚一边小跑着,嘴里哼着小曲儿: 我有钱啦有钱啦! 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 我移动联通小灵通一天换一个电话号码呀, 我坐完奔驰开宝马没事洗桑拿吃龙虾。 我有钱啦有钱啦! 光保姆就请了仨,一个扫地一个做饭一个去当奶妈, …… —— 怡红院对面二楼的茶室凭栏处,有几张摆放得整齐的八仙桌。 有一个约莫十五的男孩儿凭栏而靠,他墨黑长发在灯红酒绿的光影下映衬得异常妖异,如玉一般的面庞上那墨绿一般的深邃眼神,令人不敢直视,生怕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瑾瑜,笑什么呢?”坐在对面的宋亦凡看到楚瑾瑜嘴角的那抹玩味的笑容,不解地问道。 楚瑾瑜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那盏茶,抿了一口,秀眉微蹙,接着就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宋亦凡跟着紧张了起来,“不顺口?”说着,就要招手叫小二过来。 “二少爷!”店小二恭敬地站在二人中间,左边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右边是一个‘仙’一般的美人,因为他们二位的莅临,今夜的生意尤其的兴旺。 “这是茶楼最好的茶?”宋亦凡质问道。 小二不敢松懈,打开紫砂壶盖,轻轻晃了晃,“确是。” “叫你们老板过来!” …… 楚瑾瑜依旧慵懒地靠着栏杆,眼神恢复如常,淡漠而毫无一丝情绪,任凭底下的男人女人看他看得痴迷,任由周围的抽气声不断,任由宋二少爷和茶楼老板在争执,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空洞而墨绿色的眼睛定在某一处。 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看不出他在看什么 伴随着偶尔的轻微咳嗽声,白皙如玉一般的面孔更加惹人瞩目。 …… chapter 3 步悠然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sui! 她的人生可以悲惨到如此程度! 步悠然用WATCH一分钟就印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大额票子。然后她拿着这张票子买了新衣裳,请老乞丐和小乞丐到京城最好的酒楼胡吃海喝一顿,夜色凝重,步悠然找到了最好的住店要了一间上上房。 本想着明天一早起来就去寻摸一座新宅院,到时候还请几个小厮和丫鬟,自此出门不用腿,吃饭也有人喂,喝水有人倒,穿衣有人帮,鞋子有人提,如厕……呵呵,如厕还必须靠自己!然后再收几家小铺子,做几个小买卖,不愁吃不愁穿,正式打入“上流社会”,结交权贵,这样也便于她的任务开始启动……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嘛……很残酷! …… 步悠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再次打量四周,漆黑黑的一片,墙角处不知道堆着的是稻草还是泥土,四周散发着一种像是尿一样的难闻气味。 “姑娘,你犯了什么罪?” 步悠然循声看向坐在黑黢黢角落里的一个老头儿,她记得,他说他是为了小孙子不挨饿偷了人家两块饼,所以就被抓进来了,如今已经一个月有余。 只是两块干饼子就蹲在这里一个月了,那……那她呢? “我……”步悠然不知道要怎样去解释,说她印假钞?说她是个骗子?说她是小偷儿,说她……她不由尴尬地抓了下头,“我也不知他们抓我定我哪条罪啊!” “唉,被冤枉的吧。”老头儿不由叹了口气,误解了步悠然的话语。 “两位还有心情在这里聊天啊!”牢头儿拿着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晃荡了过来,他边开牢门边讥道,“老头儿,我看你日子过得也挺逍遥啊,在这里不愁吃不愁喝,现在还有一个小丫头陪你……” 老头儿瞪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出来!” 步悠然刚要咧嘴笑着跟出去,前脚一提,后脚还没跟上,就被牢头儿狠狠地向后一推,霎时跌倒在了湿答答的地上。 “有你什么事儿?”牢头儿看向依然蹲在角落里的老头儿,“怎么着,还想继续再蹲一个月?” 老头儿不敢置信,看牢头儿眼神确实没有瞅别人,这才赶忙起身,脚步生风一般地出了这个牢门。 “哎,那我呢?”步悠然抓着牢门铁杆,可怜巴巴地望着。 “你?”牢头儿眼神充满了鄙视,“想出去?” 步悠然连连点头。 “现下,倒是有一个法子。”牢头儿故意吊她胃口。 步悠然赶忙侧耳恭听。 “找家里人拿着银子来赎你。” “可以赎?”步悠然眼睛一亮。 牢头儿觉得步悠然挺上道儿,于是又多说了两句,“除了官老爷,记得不要忘记我和我的这帮兄弟们。” “那是,那是。”步悠然一个劲儿点头,“只是……若家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银两,该怎办呢?” 牢头儿登时气得脸绿了起来,“什么都没有,你跟我这儿瞎叨咕什么。”说完,转身边低声咒骂着边走了出去。 步悠然丧气地坐在了地上。 牢头儿一面走出了牢门一面暗骂着,没钱还敢和老子在这儿瞎叨咕,活腻了不成,疯子…… “咳,咳。” 咳嗽声入耳。 牢头儿刚出了牢门口儿,就听到一阵好听的咳嗽声,没错,对于这全天下来说,只有此人连咳嗽声都如此的悦耳,牢头儿顿时像是哈巴狗一般地迎上前去,“瑾瑜少爷身子不好,怎么能来这种阴湿之地?” 所有人都知道楚瑾瑜身子弱,但因为他肤色白皙,容貌美艳惊人,孱弱的身子反倒更是令他看起来我见犹怜,男人女人都会为之倾倒。 “新关进来的那个女的,我保了!” 一句话,没有语气,没有命令,平淡却让人不敢也不忍心违背。 “是,是。”牢头儿哈腰点头,“那老爷那边……”刚要说又打住,暗骂自己太笨,想楚瑾瑜这般的人会事先没和老爷打招呼?再说,就算是他先将人放了,老爷知道是瑾瑜少爷的吩咐,相信也不会有所埋怨,“小的这就放行。”步悠然一出牢门,顿时一道强光刺眼,她连忙用手臂挡了一下,想她三天一直在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呆着,冷不丁一出来定是不习惯。 “傻人有傻福啊!”牢头儿上上下下打量着步悠然,直是摇头,“怎么看也不像和瑾瑜少爷有关系的人啊?” 步悠然一怔,“谁?” “瑾瑜少爷呗?”牢头儿鄙视她一眼。 “你是说……楚瑾瑜,他保释的我?”步悠然不敢置信。 “可不是?”牢头儿蹙眉深思,“你说说,你偷了人家的银票,宋家二少爷把你告进官府,现下瑾瑜少爷又保释了你,这闹的是哪出啊?” 步悠然看牢头儿一个劲儿地瞅她,似乎想要看出端倪,她不由摆了摆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牢头儿收回审视的目光,“瑾瑜少爷走时候交代我,让你到醉仙楼找他。” 步悠然心理美滋滋的,她本以为她的古代人生已经惨不忍睹,谁知由祸转福。 —— chapter 4 醉仙楼,京城最大的饭庄,亦是聚集了京城有钱人士。 或许是楚瑾瑜已经事先和门口站岗的小二打了招呼,步悠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走了进去,并且被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带领着上了二楼僻静的雅间。 这是第一次步悠然如此看清楚瑾瑜的样子,虽然已经知道他长相很‘倾国倾城’,但看到后还是不由一惊。 她想象不出一个男人,不,应该是一个男孩儿可以美到这种地步,脑海中一片空白,简直无法用任何一个赞美的词汇来形容他的面容。 楚瑾瑜似乎对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早已习惯,他如常一般倚靠在软榻上,墨黑的长发垂泻了下来,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白皙,他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杯茶盏,抿了一口。 “咳~”一道略显故意拔高的尖嗓音不合时宜地咳了出来。 步悠然这才看到原来坐在这个雅间内的不仅只有楚瑾瑜一个人,还有宋二少宋亦凡和宋家小妹妹,此时此刻,她正用一种恶毒无比的眼神看着步悠然。 悠然咽了咽口水。 许久……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坐在一旁的宋家二少宋亦凡问道。 步悠然恢复了理智,心中暗骂自己太花痴,好歹在现代也看了那么多的明星。 “不知……您给我定的是哪条罪?”步悠然问的小心翼翼。 宋亦凡蹙眉微怒,以为步悠然故意跟他唱反调,相反,一旁的楚瑾瑜却牵起嘴角,淡漠的面容仿佛多了一丝丝的人气儿,但笑容一闪而过,让人来不及流连。 “大……” 宋亦凡还没说完话,就被楚瑾瑜抢了过去,“看来你的罪过不少。”他的声音甚是悦耳,犹如乐器弹奏一般美妙。 步悠然脸一红,她知是楚瑾瑜故意调侃,但还是因为自己才没说几句话就拜下阵势,感到有些暗恼。 一侧的宋家小妹妹有些坐不住了,她似乎因为楚瑾瑜难得的多管闲事有些生气,于是更加把愤怒倾泻到步悠然的身上。 “好你个盗贼,明明偷了我的银票,还敢说不知道自个儿犯了什么罪!”宋家小妹妹连口骂道,“我二哥和瑾瑜哥念你是初犯,想放你一条生路,没成想你却这样不知感恩!” 步悠然一脸莫名,她悠闲地反问,“妹妹……” “谁是你妹妹?”站在宋家小妹妹身边的小丫鬟责骂道,“也不看看你的身份,还敢乱攀亲戚,好个贱人!” 步悠然轻轻扯唇,一笑而过,“好,好吧,三小姐,我想问问你,那天是否是你自愿给我银票的?我没顺手牵羊吧?” 小妹妹摇头。 “我没打晕你,从你身上拿走银票吧?” 小妹妹再次摇头。 “那好,我既没偷,又没劫,何来‘盗贼’一说,所谓盗贼的定义,即指偷窃和劫夺财物行为的人。三小姐,您说,我这个罪名还成立吗?” “这……这个……”宋家小妹妹赶忙向自己兄长投去求救的目光。 “胡搅蛮缠!”宋亦凡右手拍了下桌案,不怒而威,“好个刁蛮的丫头!说,你是哪家丫鬟?” 步悠然这次倒是乖乖的摇了摇头。 “不说?”宋亦凡扬声。 “不是。”步悠然叹气,“为何一定是丫鬟?” “不是丫鬟,莫非还是小姐不成?”宋家小妹妹看兄长为自己撑腰,气势倒也长了不少。 “倒也不是小姐……怎么说呢……”步悠然有些为难。 宋亦凡以为她是怕自己吐露实言之后会有后顾之忧,声调略微放软说道,“没事,大胆说出来。”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是随难民流浪过来京城快二十天了,一路以乞讨为生,那……算是……要饭花子?” 话一出口,一直坐在宋亦凡边上的楚瑾瑜刚喝入喉中的茶水竟是险些又吐了出来,幸好高雅如他,愣是让茶水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转,又咽了下去,丝毫没显得失态。 宋亦凡咳了两声,尴尬之余又有些恼怒,觉得步悠然故意耍了他。 “二哥,你看你看,我就说这个贱人不好对付,你们还偏要同情她,她根本是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是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宋家小妹妹似乎把肚子里所有能骂的能解气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宋亦凡稳了稳情绪,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端坐的楚瑾瑜,低头过去与他耳语了几句,点了头,似乎有了商定。 “听你之话,似乎上过学堂?”宋亦凡问。 “怎么说呢……”步悠然刚要打打腔调,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楚瑾瑜投来的目光似有深意,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反复磨捻着杯口,她突然一改语调,肯定地答道,“上过。” “几年?” “两年……”步悠然心里琢磨了一下。 宋亦凡点了点头,再次与楚瑾瑜对视了一眼,“既是读过书,也算是个读书人,实不该做那些骗人的勾当,乞讨为生或是无奈之举,这些都可原谅,只是今日起不许再做那些事情!” 步悠然上道地点了点头,听出他还有下话。 果不其然—— “念你读过两年书,现下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做我家小妹的陪读,可愿否?” 还没等步悠然回话,宋家小妹妹突然急道,“哥!你怎么可以找这种人做我的陪读?她根本就不配,她是个大骗子……” “亦玲!”宋亦凡厉声。 “不管,我就是不要她做我的陪读,就是不要……”宋家小妹妹就差点哭了出来。 “不许胡闹!”宋亦凡瞪了一眼她,扭头又看向步悠然,“一年给你十两银子,一日两餐,衣裳不缺。条件如何?” 步悠然在他们争执间,脑海里已经思绪万千,好事是好事,毕竟以后就可以多有机会接触到楚瑾瑜,也能保护她真正的当事人,更重要的是她的WATCH,现在不知所踪。只是让她去伺候眼前这个对她恨之入骨的小丫头,想也是,将来日子不好过啊…… “姑娘犹豫,莫非对开出的条件还不满意?”宋亦凡再次问道。 “不,不是。”步悠然摇头笑道,她明白若是再矫情,只怕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赶忙应道,“我只怕三小姐她,她会不同意。” “这些你不用顾虑,我会向爹爹说明。”宋亦凡摆出一副兄长的驾驶,“明日午时,你来我家府上。” 宋家小妹妹气得当场就起身离开,摔门而出。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楚瑾瑜忽地轻笑了起来,笑容溢满了这张惊艳的面孔上,煞是好看。 “越来越没教养了。”宋亦凡轻叹,他扭头看向楚瑾瑜,“既已谈完,咱们也该起身回去了。” 楚瑾瑜轻轻点了点头,跟在宋家二少爷的身后,绕过步悠然的身侧时,竟是又对她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嘴角的那个笑容虽依旧倾城,但这次与前几次的不同,竟令步悠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chapter 5 楚瑾瑜轻轻点了点头,跟在宋家二少爷的身后,绕过步悠然的身侧时,竟是又对她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嘴角的那个笑容虽依旧倾城,但这次与前几次的不同,竟令步悠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翌日。 步悠然如约来到宋家府邸。 宋家老爷在朝廷任职为户部尚书,官居为正二品,主管国家财政大权,就相当于国务院的副总理。 且说这宋家府邸,倒不奢华,但院落甚多,每一个都隔开十米之远。宋家老爷和夫人自是住正房,宋家大少爷据说已自立院门,搬出去住了,宋家二少爷住在离正房较近的地方,宋家小妹紧挨其次,倒是楚瑾瑜听说住在最偏的地方,从正房走过去也要有个一刻钟。 这不由令人猜测,果然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步悠然签了卖身契之后,自此便是这宋家的丫鬟了。 第一日,步悠然向宋家小妹妹宋亦玲报道。 宋亦玲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领着自个儿的丫鬟就出门了,倒落得步悠然一个清净之地。 宋家小妹妹回来的时候,看到步悠然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大怒之下,于是,第二日,步悠然悲惨的日子便开始来临了。 第二日,步悠然领了任务:洗衣裳。 按理说这宋家小妹的屋子里也就她和一个小丫鬟,衣裳也没几件,偏偏她们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大堆小厮的衣服,堆积如山。 且说这大冷的天儿,还赶上下着鹅毛大雪,她一件一件用手搓着衣裳,那叫一个‘悲催’。 第三日,依旧是洗衣裳,外加一个打扫书房。 第四日,洗衣裳…… 连着七日下来,步悠然的手指长满了冻疮,红肿得犹如熊掌。 当夜,她坐在床上,一脸哀愁,想自己何苦要受这些奴役?七日来,楚瑾瑜半个影子都没见到,她现在又是为何要在这里? 正当她费解之时,宋家小妹身边的小丫鬟小晴推门而入,冷声命令道,“小姐说让你去瑾瑜少爷那里拿这三本书过来。” 步悠然接过书目,大致看了一眼,点头应了。 步悠然心里当然乐呵,她刚愁自个儿没机会和瑾瑜接触,眼下竟然就出现了。只是这个机会出现得好奇怪…… 步悠然寻着暗巷一路向西侧走,这一路上也没个路灯,偏这夜云层太厚竟是连月光也一丝都没有,黑得看不见五指,一个风吹草动都令人感到汗毛耸立。 原来啊—— 想是宋家小妹害怕走这个夜路,但又不想驳了楚瑾瑜的面子,所以才让她来取书。 大约过了两刻钟,似是感到一股竹子的沁心,顿时心口打开,心情愉悦,些微光亮渐渐现出,穿过小片竹林,倒是更加通明,院子里有一把石椅,石椅旁侧是一棵大树。 现下,大冷的天儿,楚瑾瑜竟是侧躺在石椅上打盹儿,黑紫色的发丝在这个漆黑的夜色衬托下显得有些妖异,白皙的面孔和已经积了几天的雪景融为一体,竟是有些病态的冷艳。 步悠然轻步走到了楚瑾瑜的身侧,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会成为一个大奸臣? 如此仙儿一般的人,如此不染尘埃一般的人儿,是什么令他变成将来那副狠绝的样子?又是什么原因令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一个大忠臣? 又是过了一刻钟,步悠然的脚都有些麻了,她动了动,不想,却看到眼前躺着的人已经睁开了那双清亮且漆黑的双眸,此时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是谁?” 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竟是让步悠然的心打了个突。 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她是从遥远的现代来到这里的? 他莫非也知道她是冲着他来的吗? …… 半晌,他忽然笑了,“我都忘了,你是小步,是亦玲的伴读,是不?” “……额……是,呵呵,是。”步悠然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笑着,在雪地里。 “亦玲让你来取书?”楚瑾瑜慢慢坐起身。 “是的。”步悠然答道。 楚瑾瑜向屋里走去,从高得大约有两米的书架上取下三本书来,递给步悠然。 步悠然伸手接过,不经意间,竟是碰了下他的手指,没成想他的手指比她的还要凉。 “等一下。”看步悠然转身要走,楚瑾瑜叫道,他转身向里屋走去,又走出,“这个药膏给你,看你的手指应是冻疮,这个药膏甚是管用,抹两日就好。” 步悠然接过,点头谢过,再次转身欲走,却又被他叫住。 他轻笑了下,“这个你拿着,今夜没有月色,一个小丫头走夜路危险。”说着,将一个点着烛火的灯笼递给步悠然。 步悠然的心一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寒冷的古代,他竟是第一个对她关心之人。 这一夜,她的心都竟是难以平静。 …… chapter 6 他轻笑了下,“这个你拿着,今夜没有月色,一个小丫头走夜路危险。”说着,将一个点着烛火的灯笼递给步悠然。 步悠然的心一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寒冷的古代,他竟是第一个对她关心之人。 这一夜,她的心都难以平静。 …… 第二日一早,步悠然还向往常一样来报道,本以为会继续洗一堆的衣裳,没想,既没看到堆积如山的衣裳,也没看到洗衣木盆,更难得的是,宋家小妹妹和她的贴身丫鬟小晴竟是一同站在屋门口处,似乎早已静候她的‘光临’。 “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一开始就是故意设计来接近瑾瑜的,是不是?”宋亦玲向步悠然质问道。 步悠然无奈笑道,“小姐啊,这话您又是从何谈起呢?” “全京城都知道瑾瑜不好接近,所以你那天故意让我上套来吸引瑾瑜的注意,你知道瑾瑜心善,所以让他和我二哥来保全你,你又故意露出自己有点学识,然后让我二哥找你来当我伴读。” “我何德何能驱使两位如此尊贵的少爷来保全奴婢我呢?”步悠然反问。 “那我问你,你昨夜到瑾瑜少爷那里待了多久?又说了什么?” “待了半刻不到,说了取书。”步悠然如实答道。 “只说取书?”宋亦玲不信。 步悠然摊手笑了笑,“小姐啊,这取书,不是你让奴婢去的吗?奴婢不说取书说什么?” 宋亦玲脸红,“那他怎么知道我天天让你洗衣裳的。” “您问奴婢,奴婢又问谁呢?”步悠然反问,“若您要想知道,可不直接问瑾瑜少爷?想他与您的关系,定是会实话实说,也好还奴婢一个清白。” 这话说的很是轻巧,既表明了步悠然自个儿没有对她落井下石,也表明了自个儿知道宋亦玲和楚瑾瑜的关系非同一般,不敢有任何的搬弄是非。 宋亦玲似对这个回答有些满意,她顺手从小晴手上拿过一个药膏,扔给了步悠然,“这是你昨夜忘记带走的药膏,瑾瑜说让你一日三次,两日便可痊愈。” 步悠然看她们转身要走,又赶忙问道,“小姐,那衣裳……” “衣裳你不用管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院门外走去,小晴尾随其后。 不管?不管好啊! 步悠然看了看手上的药膏,心中暗忖昨夜怎么会忘记带走了呢?明明自个儿塞入了袖子里…… …… 连着三日宋家小妹妹都没来‘打扰’她,手指上的冻疮好了许多。 这夜,天气异常的冷,步悠然在硬床上辗转反侧,冻得睡不着。脑海里突然闪现一抹颀长的身影躺在石椅上。悠然想,这么冷的天儿,这孩子还会躺在那里吗? 越想越是挠心,步悠然干脆起身,打算出门走走。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楚瑾瑜的院门口。 他的院门依然敞开着,像上次一样,刚一接近一股泥土的馨香扑鼻而来,穿过竹林,果不其然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颀长身影半躺在石椅上,手上还攥着一本翻看到一半的书。 步悠然慢慢走近。 这次她距离石椅还有一尺距离,他便醒了。 他睁开好看的双眼,看清是她后,嘴角扬起。 他没说话。 悠然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半含着笑,有些尴尬。 须臾,楚瑾瑜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直不停。 步悠然赶忙上前帮忙捶背,“这么冷的天儿,在石椅上睡觉,不生病才怪呢。”话一出口就是训斥,像是长辈对晚辈。 他咳得渐渐好些了,扭头依旧笑看着她,“怎么过来了?” 步悠然这才想起自己半夜来访,实在是有些唐突,她直起身,退开了两步,依然居高俯视着他,“只是……想到一些事儿……”她故意找着借口。 “什么事儿?”又咳了两声,但语气却出奇的温柔。 “想向你打听个人。”步悠然想到自己穿越来的目的,“佟子龙!” 楚瑾瑜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是你同乡?” “你认识?”步悠然心一紧,难道他已经开始对佟子龙下手了? 楚瑾瑜忽地嘴角翘起,“干嘛这么紧张,莫非你和他……” “嗯,有婚约。”步悠然干脆顺着他的话就说了,“他出来的时候只说来京城,说找一个小侯爷,我在京城待了快有二十天,也就知道您这位侯爷,想当然就认为是你了。” 楚瑾瑜站起身,用手掸了掸身上的浮雪,“若是碰到,我定会告知你。” “那小步就多谢小侯爷了。”步悠然俯身谢过,看他要抬脚向屋里走,又赶忙问道,“瑾瑜少爷,小步还有一事相求。” 他扭头看她,挑眉。 “奴婢坐牢那日,落下一个包袱,包袱里都是奴婢仅剩的物件,其中还有一个白色的皮质手链,稍微值点钱,是奴婢和佟公子的定亲信物,我求您帮我找找,可以吗?” “嗯。”他已转过身,未看清脸上的表情。 步悠然看着他向屋内走去的身影,稍显懊悔,似乎她的要求有点多了,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儿有些不高兴了…… chapter 7 他扭头看她,挑眉。 “奴婢坐牢那日,落下一个包袱,包袱里都是奴婢仅剩的物件,其中还有一个白色的皮质手链,稍微值点钱,是奴婢和佟公子的定亲信物,我求您帮我找找,可以吗?” “嗯。”他已转过身,未看清脸上的表情。 步悠然看着他向屋内走去的身影,稍显懊悔,似乎她的要求有点多了,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儿有些不高兴了…… …… 就知道好日子不会长久。 这日午时刚过,步悠然刚和府内的丫鬟们吃完饭,就被叫到宋夫人的屋里。 这一进去,看到这排场,以宋夫人为中心,左边第一个位置的是一个陌生脸,但看穿着看年纪,想必应该是今日刚回府的宋家大少爷,左边第二个就是宋亦凡,右边唯一一位自然是步悠然伺候的主子,宋家小妹妹,站在她旁边的依旧是一个陌生脸儿,但步悠然心中已有了答案,听闻今日随大少爷回府的还有一位是右相大人的儿子李万金。 这是要闹哪样? 高堂会审? “大哥,她就是前几日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伴读!”宋亦玲眼底露出一丝鄙夷,“她这个人行为不检点,手脚也不干净。” 宋家大少爷上下打量了一番步悠然,看她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只是淡笑,也不作声。 宋夫人比较沉着,“既是伴读,想必也有点学识。” “对啊对啊,她说她上过学堂,大哥才上了六年,她说她上了两年,肯定懂的也不少。”宋小妹妹话语中充满了挑衅。 步悠然心中一叹,哎,终归自己报了‘两年’是个错误! “哦?真是稀有了。”站在一侧的李万金故意配合宋亦玲,“宋大哥可是当年的状元,学问自是咱们中最多的,可要出题考考她!” 步悠然的额头上冷汗直冒,几个小不点的东西,今天老娘要栽在你们手上了! “那好,”宋家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应道,“我题个词牌,你作出几个字来,如何?” 哎,还是认怂吧! “大少爷,奴婢不懂什么词牌,在奴婢那种小地方,夫子教的东西也比较少,虽是两年,但比不过京城的正规学堂学的半年知识。只是会简单识字,平日里看的一些闲杂书籍多一些。”步悠然躬身说道。 “闲书?”宋大少爷倒也没有耻笑于她,反倒继续聊道,“闲书我们也看,那你说说你看的那些闲书。” 步悠然眉头动了动,绞尽脑汁,想着稍微高大上一点的故事。 她谨慎了一些,“您是想听长点的,还是短些的?”长的有《水浒传》,短的可以聊聊《聊斋志异》,吓死丫的! “短点的吧。”宋夫人直接说道。 步悠然笑了笑,抖了抖袖子,“话说有一个书生王俊升在李公家教书。一日黄昏时候,刚点上灯,王先生穿着鞋躺在床上。忽然看见一个小人,长三寸多,从门外进来,稍微打了个转就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小人拿了两只小凳来,放在屋正中,像小孩用高梁秸做的玩具小凳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小人抬了一口棺材进来,不过四寸多长,放在两只小凳上。安排还没就绪,又见一女子带领几个丫鬟佣人进来,都像先前小人一样的细小。女子身穿孝服,腰扎麻绳,头裹白布,用袖子捂着嘴,细声细气地啼哭,那声音就象大苍蝇叫一般……” “啊,别说了,快别说了!”最先受不了的是宋家小妹妹。 宋家大少爷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而宋夫人和李万金以及宋亦凡感到了一丝不耐。 “莫非你这两年你就看这等低俗书籍?”宋夫人质问道。 “不会啊,我倒觉得很是有趣。”宋家大少爷笑道。 宋夫人顿感微恼,觉得宋家大少驳了她的面儿,“亦凡,这就是你选的伴读?” 宋亦凡低头,似是也没想到步悠然只会这些东西。 宋夫人再次将目光打量向步悠然,只是这次更加显得冷淡与高傲,“从今日起,你便是府内的打杂丫鬟,吃住都要降等,平日里的银子也降一级!出去吧!”最后三个字说的最大声,仿佛连多看她一眼都显得碍眼。 步悠然躬身退出,刚一到门口,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完了—— 本来吃的就不好,平日里就两餐,每一餐都是馒头和大白菜,偶尔有主子们剩下的肉食可以分享下。 若再降级,还能吃啥菜?白菜帮子?白菜根儿? 步悠然越想越觉得委屈,心中骂死了曾经那些穿越的,哪一个不是到了古代大显身手,说一个故事做一首诗,然后就一鸣惊人,自此锦绣前程,光明无限。 当夜,步悠然躺在床上,饥寒交迫,一直没有人叫她去吃饭,一直到很晚很晚,才有一个也是入府不久伺候宋夫人的小丫头敲门进来,说是因她是最下等丫鬟,所以最后剩下的才是她的。 步悠然看着碗里几乎快要挑不上来的菜,那是啥?是葱丝还是白菜丝?咬了一口,没吃出来! 从菜汤里又夹出一个像是肉块儿的东东,步悠然欣喜万分,赶忙咬了一口馒头想要就着吃下去……谁知!NND!是姜块! 这把她给辣的!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令她感到难以忍受的就是饿着肚子干着粗活。 每天擦桌子,擦椅子,擦花瓶,擦地,除此还要洗衣裳,偶尔还要担任男工角色,搬一搬碍事的木头、石头,宋家小妹妹兴致来了,还要作画,让她去当模特,然后给她画成一个丑八怪,供她和李万金嘲笑;偶尔再练练武术,当个人肉靶子…… 心惊肉跳,殚尽力竭!士可杀不可辱! 不行了,不行了。 步悠然必须要想想法子,服软了—— chapter 8 步悠然必须要想想法子,服软了—— 趁着夜色凝重,步悠然偷偷潜入宋家小妹妹屋内,躲在暗处。 一等宋亦玲进门,她就从后面捂住她的嘴。 “唔——”宋亦玲眼里充满了恐惧。 “小姐不要叫。”步悠然赶紧安抚,“奴婢是来求和的。” 步悠然怕她不明白,继续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您一直倾慕瑾瑜少爷,只是瑾瑜少爷喜欢那个陶某某,如果您想达成夙愿,奴婢可以帮您。” 她偷觑了一眼宋家小妹,看她眼底充满了质疑,“小姐您不是最了解奴婢的手段吗?奴婢自是能骗得过二少爷和瑾瑜少爷,定也能助您一臂之力。” 步悠然慢慢放开她的嘴,她没出声,显然有些动摇了。 宋亦玲似是琢磨了一下,摇头,“胡说,你休要骗我!” “奴婢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与您讲和,怎还会骗您?” “你可知前几日我大哥和瑾瑜都向我娘要你?” “要我?”步悠然吃惊。 “你定是想骗我,然后让我和我娘说放了你,好隧了你的愿,跟在瑾瑜身边。”宋亦玲说道,“你的那些手段我都见识了,以后我才不会信你。” 步悠然叹了口气,“小姐啊,他们要奴婢,也是奴婢的错吗?再说,奴婢我都27岁了,过去能干啥?顶多也就是再过个两年,给他们哄哄孩子,做做饭……” “你……27?”宋亦玲不敢置信道。 “可不是吗?”步悠然故意虚报了两岁。其实在古代,她从外表看上去也就不过20岁,再加上现代人讲究保养,平日敷敷面膜,虽然容貌一般,但看上去也就17、8岁。 “小姐若还不信,可以问问二少爷,奴婢签卖身契的时候,可是填写了年纪的。”步悠然一副坦然。 宋亦玲咬着下唇,再次上下打量,“可是你……” 步悠然笑了笑,“奴婢长了一张娃娃脸,在家乡吃的那些食物又都有些养颜的功效,被人看错了年纪倒也不是第一次了。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所以小姐您斗不过奴婢自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没骗我?”宋亦凡依然怀疑。 “奴婢愿以项上人头作担保!”反正在古代也确无任何的证据来说她说谎。 宋亦玲抿唇,脸上有了一丝丝笑意,“那你们家乡什么东西那么养颜?” 小女孩子就是好哄! 步悠然凑近,像一个大姐姐,“这呀,要说起来可多了,你可知这西红柿当属第一,它可以凉拌、鸡蛋炒,还可以做配菜……” 她突然感觉自己化身为《大话西游》里的唐僧,罗哩罗嗦。 总而言之,这一夜,她们之间的感情一下子升温了…… 第二日,恩赦她可以不上工,在屋子里闷头睡大觉。 第三日天一亮,就被宋家小妹妹喊着提前上岗,她看到宋亦玲屋里地面有些乱,刚要给她收拾一番,就被宋亦玲叫住,“小晴,你去找几个低等丫鬟过来打扫一下,以后这等粗活就不要去找小步了。” 小晴瞥了一眼步悠然,心中有些不爽,觉得她的地位要被取代。 步悠然用无比无辜的眼神回视她,表示自己毫无知情,不要怨她,不要怨她…… “步姐姐,你见识多,你帮我分析分析,”一等小晴离开,宋亦玲就拉着步悠然的袖子坐在了木椅上,“这是昨日李万金给我送来的一幅字画,其实我曾经隐约知晓他对我有点意思,我大哥似乎也想促成我和他在一起,他爹爹是右相,权势在我爹爹之上,可你知道的,我其实只对瑾瑜少爷他……” 步悠然拍了拍宋亦玲的手面,表示理解,“前几日在夫人屋内奴婢就看出李公子对小姐您有意思了。” “姐姐好聪明。”宋亦玲夸道,“虽然他长的也不错,可毕竟……” 毕竟比起楚瑾瑜来,还要差上一大截! 这一点步悠然很明白。 绕是她自个儿,都这样觉得,看到了楚瑾瑜,发觉在现代被热追捧的那些韩国明星、小鲜肉们,屁都不算一个! 从此,帅哥再难入眼! “这样吧,”步悠然拍腿起身,像是有了主意,“小姐您和瑾瑜少爷青梅竹马,虽然感情不错,但一直也不知道到底他对您是哪种感情,对不?” 宋家小妹妹点了点头。 “就让奴婢去为您试探试探,如何?” “那敢情好。”宋亦玲感激道,“只是你千万不要说得太直白,若他真没这样想法,我怕今后和他难以再面对。” “小姐您就放心,一切交给奴婢。”步悠然拍了拍胸脯。 chapter 9 “这样吧,”步悠然拍腿起身,像是有了主意,“小姐您和瑾瑜少爷青梅竹马,虽然感情不错,但一直也不知道到底他对您是哪种感情,对不?” 宋家小妹妹点了点头。 “就让奴婢去为您试探试探,如何?” “那敢情好。”宋亦玲感激道,“只是你千万不要说得太直白,若他真没这样想法,我怕今后和他难以再面对。” “小姐您就放心,一切交给奴婢。”步悠然拍了拍胸脯。 午后刚用过第一餐,步悠然就向楚瑾瑜院落走去。 这是第一次她白天去逛他的院子,比晚上看起来更为冷寂。 院子里没有人,石椅上也没有他的身影,院子里倒是很干净。 听那些小丫鬟们议论过,本来宋尚书是要给他身边安排两个打下手的小厮,但他拒绝了,快十年来,一直都是他自个儿在这里住。 步悠然走到石椅子旁,慢慢靠近,突然很好奇躺在上面到底什么感觉,于是这样想着便也就做了。 冰凉,这是第一触感! 其次,脑海顿时清醒了不少,因为太凉、太硬! 想他怎么可能还能在这样冰冷的石头上睡着?莫非……都是装的? “想什么这么入神?”一道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步悠然顿时睁开眼,看着已然靠近自己不到一寸距离的俊美脸颊,不由心漏跳了半拍,待她慢慢坐起,才缓和了一些,“在想……你怎么会喜欢躺在这么不舒服的地方。” “哦?”他挑声,“那你得出的答案是什么?” “我猜呀,你定有图谋,否则怎会跟自个儿过不去!” 看着步悠然脸上的笑意,楚瑾瑜暗黑的瞳孔隐约放大了一丝丝,但很快又收聚。 楚瑾瑜看向她,“这几日可还好?我听说亦玲对你已经大有改观。” “嗯。”步悠然跟着楚瑾瑜向屋内走去,一掀开门帘,一股暖气夹带着饭菜的香气袭来,让步悠然的唾液腺顿时活跃了起来。 楚瑾瑜顺着她的眼线落在了摆在八仙桌的饭菜上,嘴角不由翘起。 “你的菜色不错啊,看起来比小姐的还要丰盛。”步悠然说的是实话,宋亦玲每日的饭菜,她都有看到过,两个素材一个肉菜,还有一碗汤,也算不错,但比起眼前楚瑾瑜桌子上的菜色要逊色太多,虽然盘子一样多,但菜的质量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是京城第一家酒楼大厨做的,我会按月付给他银子。”楚瑾瑜笑着解释道,“要不要一起尝尝?” “好啊!”想都不用想就应道。 …… “嗯,好吃,这个太赞了!”步悠然叹道,“尤其这个焦溜丸子,外焦里嫩,汁液挂在表面上,入口不腻,还有这道鱼,鲜而不腥,刺剔得干净……” “这么懂行,不做厨子,简直枉费了你这个舌头。”坐在对面的楚瑾瑜说道。 步悠然一笑,“我也就是逞逞口舌,其实根本不懂,呵呵。” 楚瑾瑜跟着淡淡地笑了笑,夹了几个丸子到步悠然的碗里。 步悠然有些受宠若惊,想他这样身份,又留她吃饭,又给她夹菜,基本上菜的大半都是她吃的,他根本没动几下筷子,大部分都是向她碗里夹。 “不要了不要了,够了,”步悠然快速呼噜呼噜吃完,想起还有正事,“奴婢现下有一件事困扰……” 楚瑾瑜听后再次牵起嘴角,深黑的眼瞳似乎早已洞察,“说吧。”他放下筷子,看向她。 “就是我家小姐啊……她今儿早问奴婢我,关于李公子给她送了一幅字画,上面大概意思就是表明了喜欢她,希望可以和她进一步的交往,小姐不知怎回他信,问奴婢我。”步悠然抬起头来,“瑾瑜少爷能否给奴婢我出出主意?” 楚瑾瑜定睛地望着她。 步悠然回视。 两人又成了对望。 尴尬…… “额,是奴婢不该问吗?”步悠然打破了局面。 楚瑾瑜轻笑,“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步悠然说,“当然最好是一个万全的,既不要让小姐难做,也不要驳了李公子的面子,更不要……让我失了宠……”最后一个当然是重点! “有点难!”他顺手倒了两杯茶,推给步悠然一杯。 步悠然也不客气,喝了一口,好浓……可,好香! “那依你的意思就是说……没法子了?”步悠然没有被茶洗脑,继续这个话题。 “刚刚吃饭时听你议论了半天这些饭菜,你也来说说这茶如何?” 哟呵,故意转话题! 步悠然再次抿了一口,“茶我不懂,但是好喝。” “这茶,闻着很香,入口先是苦,再是淡淡地甜。”他依旧绕着茶说。 在现代步悠然也是一个生意人,照她的合伙人说,她很有耐性,所以也谈成了好几笔大生意。可看到眼前的楚瑾瑜来,她竟是有些耐不住性子。 她深吸了口气,笑了笑,“瑾瑜少爷算是给我答案了吗?” “你听着像答案?”他抬头看她,像是孩童似的顽劣。 步悠然气馁,想她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竟然被眼前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耍,气不过啊! chapter 10 步悠然回去后,天色已暗。 本来冬天的天儿就短,换到现代时间,现在也不过就是下午五点多。 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读书回来的宋家小妹在正屋里发着脾气,“什么东西,竟敢跟我爹告状,她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知府的女儿,还敢和夫子揭发我……” 步悠然愣在原地了一会儿,隐约也听出了大概。 事情经过是这样子,宋亦玲下午和其他官家小姐翘课逛街,被知府的女儿告发了。 唉—— 头疼啊! 步悠然实在懒得去管这种小事,索性就装作没看见,扭身就钻去了小屋儿,呼呼睡大觉去也—— 再睁眼时,天色已亮。 小晴不知道在门外敲了多半天,当步悠然拉开门时,她双眼怒火直烧,甩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小姐找你!” 步悠然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向院子正屋走去。 “步姐姐,你快帮我选选哪种颜色适合我。” 步悠然看向摆满了八仙桌的布料,各式各样的颜色,质量皆是上乘。 “粉色的怎样?”她拿起一匹,在身上比划着让步悠然看。 “很好看。”宋亦玲虽然不惊艳,但年纪轻,显得朝气蓬勃,穿什么颜色都不错。 宋小妹妹选好之后,令小晴收好。又吩咐跟来的两名小厮,“剩下的你们拿走。”又转向步悠然,“步姐姐你也跟去,我大哥说是带来几本书,你亲自去拿。”说完,又眨了眨眼,像是在打暗语。 步悠然眼皮微跳了下,懒得去费脑子解这个小丫头的暗语,反正也没个正事。她也没多想,只一路尾随着小厮进了正院,到了夫人的屋内,按着规矩向宋夫人行了礼,又俯身向宋家大少爷。 宋夫人没有说话,站在她一侧的大少爷倒笑着说道,“小妹说最近迷上了景先生写的小说,非要让我给找几本,这不,我就给带回来了。”他将五本书放到步悠然摊开的手掌上,又对步悠然吩咐,“你回去之后定要好好给小姐读读,景先生的文有趣又不乏深度,这几本都是他的手札本,世上仅存的不多,好好保存。”临往回走时,故意地用手重拍了两下书,也像是在打暗语。 哟,这宋家两兄妹可真逗,如出一辙,都那么喜欢暗语对接啊…… “是。”步悠然中规中矩地应道。 看他们似乎也没了下文,转身要向外屋走,刚到门口,似乎听到瑾瑜二字,便迟疑了下。 “怎么剩下这么多布匹?还有哪个屋没送?”宋夫人向小厮问道。 “除了瑾瑜少爷外,其他各院都留了一匹。”小厮答道 宋夫人拿起一侧的念珠,又吩咐道,“剩下的几匹放回库中,另外,从前年剩下的布料中选出几匹送到瑾瑜那里。” “是。”小厮应声退出。 步悠然听到脚步声,赶忙拉开外屋门,顿时一股寒风扑来,让她迟钝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唉,这个偷趴出来的几句让她证实了她的猜测。 楚瑾瑜这个寄人篱下的大男孩,想到他平日里总是一个人躺在那冷硬的石头上,想他面对这些却还可以笑得那么温暖,这心底该是怎样的隐忍才能在这里生存至今? 步悠然竟是为楚瑾瑜感到一丝丝心疼…… …… 步悠然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不觉竟是又走到了楚瑾瑜的院落。 她拍了下头,暗骂自己腿太惯性,刚要转身出院子,只听一道略微熟悉的男声喊道,“楚瑾瑜,你站住!” 步悠然不知道楚瑾瑜有没有站住,只是她先站住了…… 步悠然表示她是真不想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只是这些人也太不会挑时候挑地方了吧,好歹也要懂得一点“隔墙有耳”的道理啊……要说啥谨慎话也该回家说去吧…… 步悠然站在院门的左侧,不敢出声。 “楚瑾瑜,你站住!”李万金的嗓音有些沙哑,略微带着鼻音,想必是感冒了。 楚瑾瑜不疾不徐地转过身,眼底不露一丝情绪,淡声问,“李世子有什么事吗?” “我……我……”李万金口舌又笨了起来。 李万金其实心中对楚瑾瑜是万分怨怼,打从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就无明地恨他。恨他生得太美,恨他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更恨楚瑾瑜无需一句话就得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感情。 或许,李万金是嫉妒。 可再嫉妒再恨也没有用,他知道只有楚瑾瑜自己先放弃,他才有机会得到宋亦玲。 于是,放下尊贵的身份,一向强势的他选择了求楚瑾瑜,“我……我希望你放弃亦玲。” 楚瑾瑜静静地站立着,宽大的袖子随风摆动,他笑了笑,“世子找错人了。” “你不要装作不知道,我就不信你猜不到亦玲的心。”李万金咬牙说道。 楚瑾瑜依旧云淡风轻,似乎将他的恨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那在下的心,您猜得透吗?” “我……”李万金哑口。 他猜不透,他怎么可能知道楚瑾瑜到底喜欢不喜欢宋亦玲呢?连经常与他在一起的宋亦凡也不知道他到底对亦玲是什么感情! “既然如此,世子您让在下放弃亦玲,是不是感到有些莫名?”楚瑾瑜回答得不失礼仪。 李万金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掌心处都是冷冷的汗水。 在世家子弟中,他也算是一个可以排得上号的,论学识论长相。可是这一切,只要在楚瑾瑜面前一比,他们所有人都像是一个个跳梁小丑,感到自惭形秽。 这辈子都恨不得再也不愿见他,不愿与他站一起…… …… chapter 11 李万金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掌心处都是冷冷的汗水。 在世家子弟中,他也算是一个可以排得上号的,论学识论长相。可是这一切,只要在楚瑾瑜面前一比,他们所有人都像是一个个跳梁小丑,感到自惭形秽。 这辈子都恨不得再也不愿见他,不愿与他站一起…… …… 楚瑾瑜进来的时候步悠然依旧站在院门口的左侧,大眼对小眼,两人就这样对视。 许久…… 步悠然咳了一声,“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 “嗯!”他牵起嘴角,眼神依旧定在她的脸上。 嗯,什么意思?是相信还是没相信? 步悠然向出挪了两步,想望望门口的某人走没走远,她也好赶紧回去。 谁想,刚要提脚,“别看了,他没走!”楚瑾瑜从她头顶上方砸来一句。 “没走?那他杵在那儿干什么呢?”步悠然疑惑。 “估计……是在纠结吧……”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向正屋走去,“来的正好,厨子刚送过饭来,要不要一起用?” “不用了……我想他一会儿也就离开了吧……”话是这样说着,可是脚却狗腿地跟着他迈进去了。 结果就是,今日的碗碟基本上可以不用刷了…… 步悠然看了看外面天色还尚早,打算跟眼前这个孩子聊上五块钱儿的。 “人家都求你了,何不卖个面子?”步悠然‘好心’劝道,“好歹人家也是右相大人的儿子。” 步悠然这几天也从那些多嘴的丫鬟们那里了解到,在这个大皇朝,有两个相爷,一个左相,一个右相,自此也分开两拨的势力,左相背后最强势力是太后,右相则是当今皇上。 可眼下当今天子既不是稚子,也不是毫无大权,根据步悠然看过的那些电视剧以及历史上的规律来看,这场毫无硝烟的战役自是以右派胜利而告终。 追随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太婆的人想必定是那些思想迂腐、固步自封的老臣,而皇上的手下一定重用那些新上来,血气方刚、有胆识、有智谋的年轻人。 步悠然心中不禁觉得这个老太太真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步悠然一面喝茶一面胡思乱想,正抬起头,对上楚瑾瑜毫无温度的眸子,她的心莫名一虚。 她刚刚……好像有些势力了…… 步悠然放下茶杯,“那个……好像时辰差不多了,奴婢该起身回去看看了。”此时步悠然还是小心地说了一句‘奴婢''。 “你说的对,”步悠然刚要起身,楚瑾瑜就说出这样一句,“好歹他也是右相大人的儿子……” “额……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步悠然想要道歉,可是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相比较步悠然的慌乱,楚瑾瑜却更加显得从容淡定,他牵起一侧嘴角,眼神多了一丝笑意,“你上次托我给你找的那个包袱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步悠然慌乱的思绪一下子又被他带出了幽径,“那现在在哪里?” “看守以为里面有银子,想从中拿走一点,没想里面一个银子儿也没有,一气之下他就扔到了城外的后山,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绝不会想到他那里,谁想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看守因为早就不满他分赃不均,所以就把他给出卖了。” 步悠然听着他的话,觉得惊奇,因为这似乎是她认识他以来说道最多的一次话。声音很好听,不带语气,却令人不觉得乏味。 楚瑾瑜放下茶杯,与木桌面发出轻微的碰触声。 步悠然微尴尬地清了下嗓子,“那里面的东西……” “东西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明日我派……。” “那怎么行!你帮我找到包袱,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明天我自己去拿就好了。”不等他话说完,步悠然赶忙说道,想他在这个府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听府上的丫鬟们议论过,这些年来,他的身边连一个小厮都没有,他虽口中说派人去,定是骗她,其实自个儿要亲自跑一趟。 哎,这孩子太实在了…… 可她的婉言拒绝落在楚瑾瑜的眼里就以为她是不放心别人,所以他未再置一言,只是静静地喝茶…… …… 步悠然回去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东西,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进了屋,宋亦玲问她,“书呢?”她才猛然想起来竟是落在了楚瑾瑜那里。她发觉她在古代的健忘症越发厉害了。 宋亦玲倒也没有再追问,似是有了烦心事,“你觉得我大哥这个人如何?” 冷不丁地一句,让步悠然摸不着头脑。 她该怎么答? 说好? 感觉怪怪的,像是相亲回来被问对男方的感觉。 可显然,宋亦玲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在古代还不会这么奔放! “我感觉我大哥变了!”宋亦玲自说着,“他以前很疼我,什么都依我,可我一跟他说我喜欢瑾瑜,他立马儿就变了脸。他现在跟爹娘一样,都让我和李万金好,他们心思我明白,可我不喜欢,不喜欢怎么办呢?难道非要让我以死相逼?” 步悠然看着泪流满面的宋亦玲,心也莫名地被揪了起来。 想她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孩子,在现代就是一个初中生,却要被迫成为家庭攀权附势的牺牲品。 唉…… 这一夜,步悠然琢磨了许久。 她想她来这里的目的,为了阻止楚瑾瑜杀死佟子龙。如果说楚瑾瑜没有按照既定的人生轨道走下去,佟子龙也就不会被他杀死,她的任务也算间接完成吧? 那么,假如,让楚瑾瑜和宋亦玲私奔呢? 她记得李万金让楚瑾瑜放弃宋亦玲,楚瑾瑜并未正面回答,那么其实他也是对宋家小妹妹有点心的吧?或许只是碍于宋家人的反对,所以至今未表露。 如果……如果步悠然的这些设想都成立,那么这场私奔就会成功。 …… chapter 12 她想她来这里的目的,为了阻止楚瑾瑜杀死佟子龙。如果说楚瑾瑜没有按照既定的人生轨道走下去,佟子龙也就不会被他杀死,她的任务也算间接完成吧? 那么,假如,让楚瑾瑜和宋亦玲私奔呢? 她记得李万金让楚瑾瑜放弃宋亦玲,楚瑾瑜并未正面回答,那么其实他也是对宋家小妹妹有点心的吧?或许只是碍于宋家人的反对,所以至今未表露。 如果……如果步悠然的这些设想都成立,那么这场私奔就会成功。 …… 翌日一早,她先出门去找刚来这里碰到的那些乞丐们。 自从踏入宋府后,他们的联系就少了,但他们相处二十天的情谊却比山高,比水深,好歹也算同事一场。 步悠然知道丐帮的消息最灵通,所以拖他们打听佟子龙。 与其在这里等他的到来,还不如她早点下手寻他,也好做好两手准备。 之后又去了衙门,找到知府大人。刚开始知府还拿着架势,爱搭不理,后来一听是楚瑾瑜让来的,立马儿就笑脸逢迎,又沏茶又倒水,还说怎么亲自跑一趟,说好了今日会送过去的。 步悠然听得心里窝火。 为啥她说要来亲自取时,楚瑾瑜还不告知她知府大人会送过去? 她每个月才一两银子啊,她走了整整半个时辰多,连口水都不敢喝,连个包子都没舍得买,连个代步工具都不敢用……脚丫子都磨得生疼…… 唉,幸好是拿到包了,也让步悠然的心稍显平静了许多。 刚出了衙门,就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处。 步悠然并未往它处想,只略微羡慕地看了两眼就要转身走,没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小步!” 步悠然转头,一看是宋家大少爷宋亦平。 步悠然有些吃惊。 宋亦平笑着,“今早我听小妹说你来衙门取东西,正巧我也来这边办点事,本想搭上你,没成想你走的太急,幸好回去的时候接上了你。”他边说边伸出手来,将步悠然拽上马车,“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步悠然上了马车,看到宋亦平坐在左侧,她想自己又不能坐正中,索性就选择坐在他对面。 说起来宋亦平的性格是宋家人里最为开朗的,人看起来很和善,又平易近人,平日里和下人们也没个架子,偶尔还和下人们一起吃饭聊天。要不是那日步悠然偷听到宋夫人的那些话,而刚好他也站在一边,步悠然绝对会认为宋亦平是一个完美好男人。 “小妹被我们宠坏了,平日里想要什么我们给什么,想做什么我们也不多加阻拦,她脾气虽不好,但本性善良,心思也单纯。” “嗯。”步悠然应道,不懂他说这些干啥。 “你上次讲的那个故事颇为有趣,只是可惜未听完。不知这书是哪位先生所写?我可以托朋友去找找看。” 步悠然一怔,没想他还记得那日她说的故事,只是她报了书名又如何?任他天涯海角也找不到! “不方便透露吗?”许是步悠然没及时回复,他问道。 “不,倒不是。只是这书本就是闲杂书籍,一直未在市面出售……不过说出来也无妨,叫《聊斋志异》,先生名为蒲松龄。” 宋亦平点头,想是已经记在心。 接下来,他又问了她以前的家庭情况,甚至连她祖宗八代都被问起。 步悠然也不傻,来这里之前早就编好了身份背景,她烂熟于心,如今倒不假思索地就背了出来,也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步悠然掀起车帘一看竟是已经到了宋府。 宋亦平因要回自己府,所以就没有跟步悠然一起下马车。 步悠然下了马车向府内走,刚到门口,又听到一阵“哒哒哒”马蹄声,步悠然以为宋亦平去而复返,赶忙转身,没想却看到一辆略显陈旧的马车徐徐而来,直到宋府台阶前停下。 步悠然疑惑,宋府不是什么身份人都可以踏入的,来往之皆是朝中权贵,衣食住行颇为讲究考量,可眼前这马车实在是和宋府不搭嘎。 步悠然刚刚老远就听到吱扭吱忸的老旧木车轮的声音,再看装饰,和宋亦平的高调华丽相差太过悬殊,就连布帘子都简单的像是一块宋府抹布安上去的。 车子就这样停着,似乎就是让步悠然好好上下左右打量。 待步悠然“欣赏”完了,满意地转身要入府,只听身后那匹马打了个“喷嚏”,接着竟是卧在了地上。 步悠然看得惊奇。 接着前面车帘被掀起,先是出来一个四十左右魁梧男子,他低着头看不出长相,伸手掀起车帘,扶着一只白皙的手慢慢走出马车。 chapter 13 待步悠然“欣赏”完了,满意地转身要入府,只听身后那匹马打了个“喷嚏”,接着竟是卧在了地上。 步悠然看得惊奇。 接着前面车帘被掀起,先是出来一个四十左右魁梧男子,他低着头看不出长相,伸手掀起车帘,扶着一只白皙的手慢慢走出马车。 步悠然的嘴越张越大…… 楚、楚瑾瑜! 只是,她干嘛那么吃惊? 楚瑾瑜坐马车没什么不对啊?他是被寄养的落魄小侯爷,坐如此破旧的马车也没什么不对啊? 步悠然望着楚瑾瑜静立在马车旁,当他和魁梧男子站在一起时,步悠然突然顿悟:原来在自己心里竟是将楚瑾瑜当成了病美人儿,他太白皙太瘦弱,印象中他似乎永远是躺在那张石椅子上,永远在属于他的那个寂寥的院子里…… 十五岁的楚瑾瑜已比大多数男子还要高上几公分,他侧头对魁梧大汉低声说了两句,大汉点头坐上马车振臂低喝一声而去。 步悠然想起昨天他隐瞒知府派人送包袱的事情,心中有些埋怨,但一想她好歹也年长于他,就当是小孩子的玩笑,于是作罢,心中也就释然了。 步悠然看楚瑾瑜走近,主动笑着迎道,“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出门啊。”按步悠然所想,他当顺着她的话接着说去了哪里哪里…… 结果,楚瑾瑜瞥了一眼,然后淡漠地与她擦肩而过。 嗨~ 这人! 步悠然想她都大人大量不打算再追究,他倒好,故意摆谱儿啦! 搞不认识,装不熟悉。 切~她也会。 …… 她一路气呼呼地回到宋家小妹妹屋内,没看到宋亦玲,反倒看见小晴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 步悠然走近,“抄诗经?” 小晴抬头看了一眼她,没说话。 步悠然知道小晴对她嫉恨已深,心中也不怪,赖皮地又凑了过去,夸道,“字写得真好。” “字写得好也不如你这张嘴皮子好管用!” 步悠然听出她的讽刺,又嬉笑道,“小晴啊小晴,你今年多大?”好吧,步悠然承认自己很没骨气,又要拿年纪说事了! “十三。”她不懂步悠然问这个干什么。 “十三啊,豆蔻一般的年华……唉……”步悠然感慨一番,“想我十三时,还在乡村田野间到处跑,到处玩儿。”步悠然小时候住在农村奶奶家,那里有大片的棒子地,小时候玩的东西少,于是田野间就成为了他们玩耍的地方。 “你今年多大?”小晴听出步悠然话里的语气,但又不敢乱猜。 步悠然有一种得逞似的笑意,“我啊,今年简直可以作你姨了。” 小晴吃惊,摇了摇头,又不信。 “今年我二十七,你说是不是可以做姨了?”步悠然忽然凑近脸。 小晴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真的?” “可不是?”步悠然又长出了口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小晴刚刚坐过的椅上,“想我一把年纪,要不是因为缺钱,绝对不会这个年纪还出来找活儿干,你以为谁会甘愿伺候人?”她用手攥成拳头,捶了捶腰,表示自己真心不容易。 小晴将手里毛笔放下,慢慢走近,也帮忙捶起步悠然的脊背。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一个三十多的母亲,因为长期做农活儿,腰椎不好,经常要她和哥哥帮忙揉捏,她总笑着说,这辈子也享受过有钱人家夫人一般的待遇,值了。 步悠然扭头看小晴的眼眶湿润,知道她一定是想家了,于是一时有些尴尬,她拿起桌面上新抄好的纸,问道,“你来府上时签了几年?” “二十年。”小晴如实答道,“现在还剩十六年八个月零三天。” 步悠然心一怔,想不到她竟是记得如此清楚,可见心底有多想家。 步悠然的心底不由一软,她转身拉住小晴的手,有些冰凉,故意转开话题,“小姐呢?” “小姐说去找户部尚书家小姐,讨论诗会的事情。” “诗会?”步悠然扬起语调。 小丫头点头,“小姐想要搞一个诗会,邀请了户部尚书家万小姐、郝郡主、右相家李小姐,还有她的一些学堂上的朋友。” 步悠然蹙眉,“小姐没说……” “小晴?小晴?”不等步悠然问完,从院门口就传来宋亦玲稍显尖细急促的嗓音。 宋亦玲因走得太快,气息有些喘,脸颊红润,“步姐姐也在,正好。” 小晴赶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宋亦玲,让她平息平息。 宋亦玲喝了一口,“你们快帮我想想诗会上以哪些为题。” 步悠然看两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她笑道,“我哪里懂什么题,再说我一把年纪了,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掺和不到一块儿去,我出的题肯定也是老掉牙的了。”于是站起身,连连向外走,“大少爷博学多才,何不问问他?我就算了。” “瞧把她给吓的……”身后传来宋家小妹妹和小晴的笑声。 诗会?步悠然一想到诗就头疼。想当年为了考学,背了太多诗,脑袋都大了。躲都来不及,还出题呢。 …… chapter 14 步悠然看两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她笑道,“我哪里懂什么题,再说我一把年纪了,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掺和不到一块儿去,我出的题肯定也是老掉牙的了。”于是站起身,连连向外走,“大少爷博学多才,何不问问他?我就算了。” “瞧把她给吓的……”身后传来宋家小妹妹和小晴的笑声。 诗会?步悠然一想到诗就头疼。想当年为了考学,背了太多诗,脑袋都大了。躲都来不及,还出题呢。 …… 宋亦玲为诗会一连跑了三天,天天不着府,就剩步悠然和小晴两个人,不过她们俩也不闲着,帮忙采集毛笔,纸墨以及各种奖品。 这奖品形式是步悠然给出的主意,她提议先选出一个作诗最强的一个人,然后周围几个人以她为中心坐成一圈,以一敌百,每个人背后都有几个奖品,当一个人败了,她的奖品就被胜利者所拥有,以此继续下去,看谁成为最后王者。 步悠然的想法来源于一站到底。 宋亦玲和户部尚书万小姐一听就觉得甚为新奇,当时就决定采用此形式。 这样一准备就整整耗了一个星期,直到诗会当日。 小晴走时还不甚确定地问步悠然,真的不去? 步悠然连摆手。 听说宋亦玲这次搞的诗会闹的全京城权贵都知道了,但凡是有点文采的官家小姐都跃跃欲试,不仅如此,还请了当今皇上的老师作为裁判,可想而知,这场诗会有多轰动了。 步悠然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阿谀奉承的场面,更何况今日想表现的是宋亦玲,无关她步悠然,她去干嘛? 步悠然看今天天气不错,又想到前几日宋夫人差人送来了一盒新茶,索性就沏了一杯,拿上一本书,找个院子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将躺椅一放,躺着睡大觉。 如此生活,也是美哉! 还没过一个时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了她的清梦。 步悠然看向跑回来的小晴,“步、步、步姨。”从那日过后,这小丫头就叫步悠然步姨了。 步悠然坐起身,拍了拍气喘吁吁的小晴,“别急,慢慢说。” 小晴用手抚着胸口,试图让自己平缓,“小,小姐让你过去,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 一个诗会还有什么场面控制不住的?再说不是有当今天子的老师在吗?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步悠然站起身刚要走,想到之前沏好的茶水还未喝一口,就顺手端起,刚入口就想吐出来,简直太苦了,没有一点香气,和楚瑾瑜那边茶叶档次相差不是十万八千里。 步悠然放下茶杯,快步和小晴向府外马车赶去。 且说宋亦玲也算是个有情调的人,她把诗会的地方选在了一个城外的湖边,这里的湖水没有冻结,湖面随风荡起层层涟漪,湖边还有一大棵步悠然叫不上名来的绿树,上面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步悠然一下马车,看到诗会的场面心里直泛起嘀咕,这是在干啥?打架呢? 明明应是女子诗会,怎地搞成以宋亦平和宋亦凡为首的两大帮派对峙场面? “步姐姐,你快过来评评。”宋亦玲看到步悠然像是看见了救兵,“这是我大哥做的诗,这是瑾瑜做的诗,你看看谁的要更上乘一些?” 步悠然一听到楚瑾瑜,有些惊讶,他怎也掺和进来了? 她随着宋亦玲的目光望去,远远地看到那一抹穿着白衣外系斗篷的颀长身影,虽衣着简单但仍旧难掩他忧郁而卓越的气质外貌。 楚瑾瑜似是也感受到步悠然注视他的目光,嘴角略微牵起。 切~前几天不还装作不认识吗? 步悠然转回头,看了看两首诗,虽然她不会作诗,但作为现代人好歹她看过的名诗也不少。 “老师怎么说?”步悠然向宋亦玲问道。 “老师说难以分出胜负!” 步悠然再次看了看,的确如此,两首诗都是描写莲花,可谓是平分秋色。 步悠然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宋亦凡身后站着的多为一些官家小姐,支持的是楚瑾瑜,而宋亦平身后站立的则多数是世家子弟。 这怎么选呢? “要不……两个都胜?”步悠然看向宋亦玲。 宋亦玲当即反驳,“这怎么行,规矩已经定好了,只能选其一。” “那小姐您定!实在不行,捉揪!对,捉揪!这要是不可以,扔铜板儿板!”步悠然的声音虽低,但还是被老师听到了,他略显鄙视地瞥了一眼步悠然。 “老师,您说呢?”宋亦玲看向老师。 老师用手捋了捋胡须,深思了一会儿,“依老夫看,宋状元略胜一筹!” 宋状元? 哼~还不是依身份定输赢?跟她比运气更低劣! “可……楚瑾瑜的也不差啊……”宋亦玲明显是支持楚瑾瑜的。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步悠然,宋亦玲说道,“步姐姐,这诗会规则是你定的,所以你来做最终评定吧!”眼神充满了期冀。 步悠然蹙起眉宇,手指抚磨着下巴,宋亦平是状元出身,现在朝廷上任职位大学士,无论从身世还是名望上都强于楚瑾瑜,而且当今天子的老师也属意他。而楚瑾瑜呢?假如楚瑾瑜胜出的话,那么他无非是让自己窘迫的困境变得更加四面楚歌。 所以—— “宋亦平胜出!” chapter 15 步悠然蹙起眉宇,手指抚磨着下巴,宋亦平是状元出身,现在朝廷上任职位大学士,无论从身世还是名望上都强于楚瑾瑜,而且当今天子的老师也属意他。而楚瑾瑜呢?假如楚瑾瑜胜出的话,那么他无非是让自己窘迫的困境变得更加四面楚歌。 所以—— “宋亦平胜出!” 周围顿时被欢呼声掩盖住了。 步悠然一扭头,不期然与宋亦平投来似有深意的目光相对视,步悠然快速躲避开,她眼神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转着,试图找寻那令她愧对的某人。 然而,看到的终究是一抹渐行渐远地孤寂白色背影,他没有回头,那么坚决地向前迈着。 这次,他,真的气了吧…… …… 这次诗会后,宋亦玲火了,步悠然也火了…… 只是宋亦玲是被人赞,而步悠然是被人骂。 一日,步悠然上街给宋亦玲买胭脂,都说城东边有一家店铺卖胭脂卖得最好,全京城有钱人家女子都去那边采购。 没想,步悠然刚走到那胭脂铺,外面就有女子开始聚集议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然后店铺门口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就是她啊……” “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来评楚公子的诗……” “给她脸,偏不要脸!”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德行。” …… 议论声越来越多。 店铺老板娘似听出了端倪,她看了一眼步悠然,“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人?” “如果,他们所指的事是诗会,那么……是我。”步悠然也不刻意隐瞒。 老板娘一听立即将步悠然手中拿着的胭脂盒夺了回去,“对不起,我的胭脂不卖给你。” 步悠然苦笑了下,从老板娘问她那句开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步悠然识趣地要向门口走,可发现门口处已经被那些疯狂的女人们堵得严严实实,无奈又向老板娘询问,“请问有后门吗?”她是真没主意只能寻求老板娘帮忙了,即使是渺茫的机会也要试一试。 老板娘用手指了指后边,“穿过这里有一个门儿,不过,那是狗门。” “谢谢。”不等老板娘反悔,步悠然快速向狗门儿冲去。 狗门儿也是门啊,她一定以为步悠然会为了所谓的自尊而选择在原地站着,但是那种做法对步悠然来说简直愚蠢至极! 当堵在门口的人们反应过来时,步悠然已经从狗门爬了出来。 她刚要拍拍身上的土,没想,那群人竟在老板娘的带领下追上来了,有的拿着西红柿狠狠地砸过来,有的拿着鸡蛋摔过来,有的扔着土豆,正中步悠然的后脑勺。 那群人因此而欢呼雀跃,拍手直叫好! 步悠然一开始本还能容忍他们,可见如此阵势,大有不打得她西瓜烂不罢休的可能,步悠然急了,加快速度往回逃。 每路过一条街,遇见一些人,她身后的狂疯暴追的人就增加一些,从几十到几百,这数字依然没有停下来,还有大涨之势。 步悠然快把整个京城跑遍,他们依然在后面穷追不舍,直到进了宋府,死死地插上了门—— 步悠然整个肺都快给跑炸了,她喘得接不上气,弯着腰抱着肚子蹲在门口。 正巧宋夫人房的小丫鬟走过,看见她赶忙将她搀扶回宋亦玲院内。 宋亦玲和小晴正讨论关于采买年货的事情,看到被搀扶回的步悠然,赶忙上前接过,待那丫鬟走远,宋亦玲问怎么回事,步悠然将事情原委告知。 宋亦玲听完,翻了个白眼,“这还不是你咎由自取!那日我不是没求你,你还是选我大哥!若不是我顾忌情分,我也会拿着鸡蛋砸你。” 一旁的小晴直点头,表示一百个认同。 步悠然捂着后脑勺,心中委屈,“那你那日干嘛非叫我来定?我说两个都赢,你非说选一个,这倒好,背黑锅的倒成了我!” 宋亦玲一听,也缩了脖子不说了。 “我要是早知道楚瑾瑜有这么多疯狂脑残粉,打死我也不选你大哥,nnd,怎么当时就没给自己留条后路啊,第一次办这么笨蛋事……”步悠然边自骂着边回了屋。 …… 本以为事情就此终结,只要过个个把月所有人都会淡忘。 不料,此事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帮脑残粉们竟然公然地拿着木棍整日守在尚书府门口,声称要讨伐步悠然。 Nnd,她又没有犯天下大不违之事,她只是没选他们的偶像而已,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吗? “唉!”小晴托着下巴看着趴在桌面上的步悠然,“唉。” “别叹气了,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讨伐的是你!”步悠然瞥了一眼小晴。 小晴噘嘴道,“步姨,我年纪小但是有些事情我比你在行。” “什么事情?” “看男人的眼光啊!”小晴说的一副理所当然样,“这全天下谁人不知三少爷啊,外貌上他若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论才学,他五岁作一篇治学从此一鸣惊人,到现在亦无人超越,现今虽然三少爷因身体原因再没作过诗,可在天下百姓心理他就是第一,你不知现在很多百姓人家教导孩子都以三少爷为例。如今你定他输,相当于将百姓们心中的榜样给推倒,他们如何能饶了你!” 步悠然听后不由撇嘴,“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还不帮我想想办法,怎么保住我的饭碗吧。”眼下,无聊的百姓成天堵在门口处,就连宋尚书的权势也不放在眼里,可见一个宋府也保不住她了,随时会有将她交出去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可能。 “饭碗?早饭不才用过?”小晴没听懂,打岔道吗。 步悠然觑了一眼她,懒得再作解释。 求人不如求己…… …… chapter 16 步悠然听后不由撇嘴,“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还不帮我想想办法,怎么保住我的饭碗吧。”眼下,无聊的百姓成天堵在门口处,就连宋尚书的权势也不放在眼里,可见一个宋府也保不住她了,随时会有将她交出去让他们为所欲为的可能。 “饭碗?早饭不才用过?”小晴没听懂,打岔道吗。 步悠然觑了一眼她,懒得再作解释。 求人不如求己…… …… 半个月过去了,转眼快到年根子,各家各户都开始采办年货,或来来往往串亲戚。 宋府向各院分了银子,说是可自行支配,看缺什么买什么。 步悠然因上次事件还没缓过来,说什么也不出门买东西,所以只得让小晴和别院丫头一起去买。 剩下的宋家人带上一小拨儿下人要去城西边的怀隐寺上香,所以可以说整个宋府犹如一个空府。 步悠然记起一直落在楚瑾瑜那边的几本书,想着他可能也随他们去上香,而他有个不好习惯就是从不锁门,所以,今日是个适合潜行偷盗的“好”日子。 自从诗会之后,步悠然一直没再见过楚瑾瑜。 也不知是步悠然愧疚难当,故意躲避,还是楚瑾瑜对她太过失望,故意绕开不见。 反正不论是哪条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了…… 可这对步悠然来讲,不是一个好消息,得罪一个未来的大奸臣,相当于已经没了半条命,估计在他的敌人小本本上,已经记上步悠然的大名。 步悠然出门向楚瑾瑜的院子走去,如她所料,院子门敞开着,她顺利地走了进去,又入了屋找到了书架。 要说起楚瑾瑜的这个书架,步悠然可以说是叹为观止。 书架很高,大约有两米半高,三米宽,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书籍,没有书签,没有分门别类。 步悠然找了一圈,眼前一片藏蓝色的封皮,不一会儿就有些眼晕。 天啊,这要她怎么找?就算是坐在这里一天一夜挨个翻怕也不一定找着吧! 就在她一筹莫展,无从下手之际—— “书在第三排,从左边数第十五本至十九本。”冷不丁从身后传出一道和煦的嗓音,让步悠然着实吓了一大跳。 步悠然吃惊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楚瑾瑜,“你……” 他说道,“不是要找那五本书?” “……是。”步悠然依然惊魂未定。 她按照他说的地方找去,挨个数着,抽出那五本书翻看了一下,果然是,心中不由暗赞他的记忆力。 步悠然还没来得及感谢,只见楚瑾瑜从椅上拿起一件石青刻丝披风,脖领处围着一圈貂毛,他随意系上,令原本就好看的容貌更加凸显得惊艳。 楚瑾瑜一面低头系绳一面嘱咐道,“今个小年儿,酒楼厨子回乡下老家祭祖,没饭食,书架第三层都是闲书,你可随意看看打发时间,我回来给你带饭。” 他的话说得很快,听不出一丝情感,但莫名地令步悠然感动得想哭。 想她在偌大的宋府,今儿个基本上都没有人在家,有谁可曾惦记她会饿肚子吗? 唯有他——楚瑾瑜一人而已! 况且,她还是他的“仇人”本本第一名。 步悠然怔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楚瑾瑜已经出门。 步悠然心理一时有些闷,似乎有好多话想要跟这个孩子谈谈。 于是,她赶忙追了出去。 没想到,平常看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走起路来竟挺快,步悠然在后面一路小跑儿还是跟他差上一大截儿。 到了府门口,步悠然又看到那辆陈旧的老式马车,她知道那是楚瑾瑜的,所以连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待一掀开车帘,看到里面的景象一刻,她呆了—— 这是何等的华贵,车内四周是用明晃晃的黄金铸成,在每个角落都挂有上好的玉石装饰,内帷选择了一种纱幔的轻柔锦缎,上还围有动物皮毛,步悠然不傻,她看的出来这等质地的布料就算在现代也很贵,更何况是在如此落后的古代,马车内铺设柔软的毯子,在一侧还单独放设一个暖炉。 坐在正中的楚瑾瑜也微惊讶,他没想到步悠然会追上来,但很快讶意的眼神一闪而过,又恢复往日的从容,他嘴角牵起,“还有事吗?” 步悠然收回打量的目光,脑子一瞬间有些停转,“有。” …… chapter 17 坐在正中的楚瑾瑜也微惊讶,他没想到步悠然会追上来,但很快讶意的眼神一闪而过,又恢复往日的从容,他嘴角牵起,“还有事吗?” 步悠然收回打量的目光,脑子一瞬间有些停转,“有。” …… 马车“哒哒哒”地慢跑着,依旧发出老式的吱呀吱呀的声音,坐在车里听得更为清晰。 步悠然不解,马车内部如此高调华丽,为何外部偏要装饰得比普通人家的马车还要破旧?这么大的极端差异……宋家人知道吗?宋亦凡知道吗?还是说…… 步悠然低头蹙眉沉思,而坐在马车正中的楚瑾瑜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书,一侧的暖炉向步悠然身旁推了推。 似是太安静,步悠然缓过神,她看向楚瑾瑜,他依旧那么闲适自得。 楚瑾瑜放下书,嘴角翘起,眼底有一丝笑意,令人目眩,“不是有事?” 步悠然一时尴尬,“诗会那事……对不起。” 步悠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的微表情变化看出一丝真实心底想法,然而,他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地淡笑,仿佛说的与他无关一般。 “嗯。”他又低下头看起了步悠然抱上车的那五本书其中的一本。 步悠然好奇,追问道,“你不生气?” 楚瑾瑜眉宇蹙了蹙,但却不是因为步悠然的问话,似乎是为书籍内容,他没有抬头,“不会。” “怎么会不生气?明明你们俩的诗都很好,可我和老师都选择了宋亦平胜出,只因为他现在是朝廷重臣,皇上亲近大臣之子。我们完全以背景来评判,你会不怨?”步悠然今日非要跟他说个明白,她太看不懂楚瑾瑜了,但越是看不懂就越想知道。 楚瑾瑜终于放下书,抬起头,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地看向步悠然,“你如此咄咄,可知,已经身处险境?” 步悠然一怔。 是啊,她越是刨根问底,她就越是知道得多,然后结果可想而知。想他的将来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又是一个大奸臣,如此城府之心都没有,怎会有将来的地位?他有他的考量计谋,而她只是在用普通人的想法来想他的反应。 只是这一点,步悠然就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十五岁少年已经深不可测了! 楚瑾瑜将这书放回原位,“这书是宋大哥给你的?” “……嗯。”步悠然随着他的话瞥了一眼那摆放整齐的五本书。 “我想,你是看不懂的。” “不是给我看的,是给小姐。”步悠然解释。 “亦玲?”他扬起嘴角,似含有深意,却没在说下去。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在外面一直赶着马车的彪悍男子掀起车帘,看了看步悠然,又向楚瑾瑜望去,“公子。” 楚瑾瑜走上前在男子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又探入身子,将细嫩白皙的右手伸出,“马车高,你若跳下来恐会不雅观!” 咦?他竟是猜到她会选择跳下来! 步悠然微红了脸颊,拉起他的手淑女地下了马车。 步悠然一下了马车就不由一惊,这……这不是当初她追踪他来的茶楼? 楚瑾瑜轻声说了句,“进去吧。” “……哦。”步悠然有些慢半拍,默默地跟在他的后边。 一入茶楼,顿时男人女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毫不避讳地渴望。要说起来步悠然还是第一次感受被人瞩目,全是托楚瑾瑜的“福气”,这感觉如芒刺在背,局促不安。可楚瑾瑜却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注视,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大堂,直上二楼雅间儿。 步悠然心中真心佩服他的淡定,就是再习惯也做不到像他这样。 看来以后还是少和他走一起的好…… …… 雅间儿内早已坐着一人,此人相貌不凡,虽已年近五旬,但眉眼依旧炯炯有神,身材不胖不瘦,穿着一袭朱青色华贵外袍,腰间系有一翠绿上好玉佩,若是年轻时,猜想定也是一介风流公子。 他先是看到楚瑾瑜进来,面无表情,再看到跟在楚瑾瑜身后的步悠然,微怔,但很快又恢复为刚刚的一派轻松恣意模样。 楚瑾瑜挨着那中年男子坐下,仿佛并未打算给步悠然介绍,步悠然自觉有些尴尬,索性就坐在距离他们二人稍远的一侧桌椅,但他们的谈话还是很清晰的传来,显然也没有打算避讳开她。 “玉儿,我过些日子要出远门,这次时间要长些,我已找人接替我会定时与你联系。”说话的是中年男子。 那么,那一声称呼“玉儿”想必是楚瑾瑜了。 是他的小名? 步悠然心理禁不住有些嘲笑,实在觉得这个名字像女孩儿。 楚瑾瑜点头,脸上表情放松,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最近身体越来越乏,有些事情现在是有心也无力去做了,刑风近来表现突出,颇受倚重,以现在形势来看,退位已成定局,趁我现在还未让位,你……”中年男子瞥了一眼楚瑾瑜,“你可有打算要……” chapter 18 楚瑾瑜点头,脸上表情放松,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最近身体越来越乏,有些事情现在是有心也无力去做了,刑风近来表现突出,颇受倚重,以现在形势来看,退位已成定局,趁我现在还未让位,你……”中年男子瞥了一眼楚瑾瑜,“你可有打算要……” “没有。”不等中年男子说完,楚瑾瑜直接拒绝道,他扭头看向中年男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我现在这样挺好,还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你从小就聪明,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中年男子有些气道,“你可知若我真下去了,你的一切都会受到牵连,没有人再可保你,你想继续从前的生活也只是痴心妄想。” “那就等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再说吧……”楚瑾瑜脸上的笑意依旧那么淡定,丝毫不受那中年男子情绪波动。 “你……哎!”中年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当真是决定好的事,任何人也左右不了你。”说完这句话,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瞧了一眼正吃得大快朵颐的步悠然一眼。 步悠然一开始还想光明正大地偷听点他们谈话内容,可两人好像商量好了一般,话语内容甚是隐晦,叫她越听越糊涂,索性也不乱猜了,就吃起了面前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他们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聊了聊最近什么衣料盛行,什么吃食最为被大家喜欢,什么首饰被年轻人热捧,甚至还谈到了炒菜的佐料上,当真是攸关老百姓的吃穿用都谈了一遍。 等到临走的时候,步悠然早已不雅观地歪倒在地上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步悠然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暗,她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两个男人,恐怕他们已经开始吃第二轮了吧…… 走的时候,中年男子站在雅间内门口,他看向步悠然,和蔼地笑道,“第一次见面也未有个见面礼,老朽这里随身有一块玉佩先赠予你,若以后还有机会,再补偿一个给你。” 步悠然当即连摆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我只是一个下人……” 中年男子又将目光转向楚瑾瑜。 楚瑾瑜一笑,“收下吧。” “啊?”步悠然没反应过来,“哦”。若再拒绝怕会被认为矫情,索性也不再推让。 中年男子又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玉儿,这些你先拿着用,马上年根儿了,该添置的就添置,剩下的等过了年儿再说。” 楚瑾瑜点头接过,也没有任何的推拒,更没有一句谢谢。 …… 马车内燃着油灯,昏黄的光亮加上车轮有节奏的吱呀声令人昏昏欲睡。 楚瑾瑜靠在里侧半躺着,腿上搭着毛茸茸的毯子,他的脸色在灯光照耀下有些发白,想是太累了。 步悠然白天睡足了,现在反倒特别精神,她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似乎也不是很识路,于是又转回打量车内,“欣赏”楚瑾瑜的睡颜…… 说起来,他睡觉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还要迷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虽已闭上,但好看的弧度以及长而密得犹如刷子一般的睫毛令人浮想联翩,唇角不笑而翘,色泽有些病态的美艳,白皙的皮肤光滑得看不出一个毛孔,就连身为女人的步悠然都为之羡慕嫉妒,还有……一丝丝恨啊…… 楚瑾瑜忽地睁开双眼,黑得犹如深潭一般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已经距离他只有一寸之近的步悠然的脸。 步悠然一时有些尴尬,她没想到楚瑾瑜会突然睁开眼,他明明呼吸均匀,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谁想…… 哎! 被抓个现行! “我……我只是想拿本书!”步悠然顺手从他一侧拿起一本,假装低头阅读,想要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许久,没动静。 步悠然偷偷地抬起头,她看到楚瑾瑜也正拿起一本书要准备看,根本丝毫没有被刚刚的情形所左右情绪。步悠然心想,也是,毕竟他已经身经百战,早就习惯了,他长得好这是不争的事实,纵使她跟他稍稍熟悉那么一点点了,偶尔被他那副皮相吸引一下也算正常不过。 步悠然这样想着,心情也就放松了。 …… 回到府上,一更的鼓刚刚敲过,府内静悄悄地,和白天走时一样,连个下人也没有。可见,他们都没有回来。 想是白天睡太多,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步悠然索性就拿起宋亦平给的五本书,大概翻看着。 好吧,真的被楚瑾瑜说中了。 她,一个堂堂的研究生,看不懂! 书虽然是闲书,但用语太文言了,里面甚至还涉及了一些军事。 宋亦平也太高估她了吧! 不对,那楚瑾瑜也太看扁她了吧?怎么连她的真实文化水平都不知道就断定她一定看不懂? …… 转眼,到了除夕。 这日,整个京城的街面上都干干净净地,一条大道通畅,家家户户都守在自己家里,贴窗花,穿新衣,准备晚上饭菜,袅袅炊烟徐徐而上,每走一处都是扑鼻的香气,小孩子在自家门口处放着小烟花炮竹,一伙儿一伙儿好不热闹。 宋府也在准备着过年,从早上到夜色降临,府内的下人一刻也没闲着,与现代过年串亲戚一样,各个上流府第间也相互走动,送来一些上好的年礼。宋老爷在朝中任职尚书,属二品大臣,欲巴结的人多之又多,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那些下人也整整打理年礼一整天,直到晚上还没消停。 除夕夜,宋府内所有人全都在正屋聚齐,一起享除夕饭,一起守岁,除了楚瑾瑜,他身子不大好,不能熬夜,加上这日天气又冷,惹上了寒疾,所以宋夫人派下人将饭给他端至他房内独自食用。 chapter 19 宋府也在准备着过年,从早上到夜色降临,府内的下人一刻也没闲着,与现代过年串亲戚一样,各个上流府第间也相互走动,送来一些上好的年礼。宋老爷在朝中任职尚书,属二品大臣,欲巴结的人多之又多,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那些下人也整整打理年礼一整天,直到晚上还没消停。 除夕夜,宋府内所有人全都在正屋聚齐,一起享除夕饭,一起守岁,除了楚瑾瑜,他身子不大好,不能熬夜,加上这日天气又冷,惹上了寒疾,所以宋夫人派下人将饭给他端至他房内独自食用。 宋亦玲不开心了,本来好些日子都不见楚瑾瑜,本想趁这夜想和他处会儿,偏偏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她好几次想要脱身离开,都被宋夫人拦下。 无奈之下,只得让步悠然去看看。 步悠然走时多了个心眼儿,想着楚瑾瑜在宋府不受待见,恐送过去的饭食也早已冷却,于是就跑到灶房,看到剩下的面和馅儿,就干脆捏了一盘子饺子连带煮熟了带过去。 府外炮竹喧天,一派热闹景象。而到了楚瑾瑜的院落,这里冷清毫无一丝的人气儿,竟是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没有窗花,前几天下的雪还在地上积着,屋内只燃着一盏灯,一抹颀长的人影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书。 步悠然端着热腾腾地饺子直接进了屋,“大年夜,看什么书啊?” 楚瑾瑜听到步悠然的声音,抬起头来,笑望着她,“正屋暖和又热闹,怎跑到我这边来啦?”话虽这样问,但听出来语气是开心不已的。 步悠然看到放在桌面上的饭菜他根本一嘴未动,如她所料,盘子早已冷却,“小姐惦记你,让我过来瞧瞧。我想着你未必吃饺子,所以就随便捏了几个拿过来,趁热,赶紧尝尝。” 楚瑾瑜眼皮耷拉下来,看向端至面前的饺子,似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分三口吃了下去。 步悠然问,“好吃吗?” 楚瑾瑜咽完,抬头看她,“是你准备的馅儿?” “不是,是吴婶儿准备的,但饺子是我捏的。” “嗯。”他点头,又笑着回道,“馅儿有点咸了,但皮却擀得好,不薄不厚。” 步悠然不由一笑,“若我说馅儿也是我做的呢?” “那我当然说好吃。”他快速说道。 “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会拍马屁啊……”步悠然嘴上说着,心里乐开了花,她四处乱瞄着,发现桌面上的茶具,于是抱怨道,“自从喝了你这儿茶后,小姐那边的茶都难以入口,还说是别人赠给老爷的,我看连你茶叶的一半也不及。可见那些送礼之人也不见得是将好东西送过来了。” 楚瑾瑜听着,眼底尽是笑意。 步悠然不知,其实那些送礼的小官员们当真是将京城最好的茶叶送来的,并非有一丝欺骗,只是,楚瑾瑜的茶叶来路不同寻常,是极为珍贵的,哪怕是皇宫中进贡的也未必有他的好。 楚瑾瑜起身拿了一茶盏,将原有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一盏,不大会儿,将茶盏推到步悠然的身前,“你们老家那边除夕夜也吃饺子?” 步悠然将茶盏盖拿开,让茶香气四溢,顿时一股满足感溢于心,她回道,“那是自然,只是我们除夕的饺子不仅仅是一种馅儿,有猪肉大葱馅儿,有羊肉馅儿,有鸡蛋韭菜馅儿,还有我最喜欢吃的三鲜馅儿。” “三鲜?”楚瑾瑜似没听清,重复了一遍。 “嗯。”步悠然喝了一口茶,心底真是太赞这茶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又想她那么微薄的薪水只怕连一杯茶的量也不够吧。 楚瑾瑜以为步悠然不愿说下去,便不再问了,随着她低头喝了口茶,又似往日一般地沉默。 许久,步悠然才从茶水中醒过神来,她想她们刚刚的话题,好像谈到了三鲜馅儿饺子,猛然一惊,她可是穷苦人家孩子啊,哪里能吃得上那么多种口味饺子?她……会不会露馅儿了?努力编排的身份要被怀疑了吗? 她侧头向楚瑾瑜偷觑,发觉他根本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心情渐渐豁然。 说起来,楚瑾瑜也是一个令人感到窝心的孩子,宋家对他表面上好,但背地里却克扣他的一切开支用度,听管内务的丫鬟说,这次年底分银子,宋夫人才给了楚瑾瑜十两银子,够干啥?外面喝口小酒就没了! 唉…… 子时快要临近,外面的炮竹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却与这屋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步悠然咳了下,打破现在的气氛,“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他没有抬头,顺手翻了一页书。 “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烟花?”步悠然莫名地紧张。 楚瑾瑜抬起头,迎向步悠然的目光,停了一会儿,稍许嘴角翘起,“好。” 步悠然身子一松,笑容铺满了整张脸。 …… chapter 20 转眼,到了除夕。 这日,整个京城的街面上都干干净净地,一条大道通畅,家家户户都守在自己家里,贴窗花,穿新衣,准备晚上饭菜,袅袅炊烟徐徐而上,每走一处都是扑鼻的香气,小孩子在自家门口处放着小烟花炮竹,一伙儿一伙儿好不热闹。 宋府也在准备着过年,从早上到夜色降临,府内的下人一刻也没闲着,与现代过年串亲戚一样,各个上流府第间也相互走动,送来一些上好的年礼。宋老爷在朝中任职尚书,属二品大臣,欲巴结的人多之又多,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那些下人也整整打理年礼一整天,直到晚上还没消停。 除夕夜,宋府内所有人全都在正屋聚齐,一起享除夕饭,一起守岁,除了楚瑾瑜,他身子不大好,不能熬夜,加上这日天气又冷,惹上了寒疾,所以宋夫人派下人将饭给他端至他房内独自食用。 宋亦玲不开心了,本来好些日子都不见楚瑾瑜,本想趁这夜想和他处会儿,偏偏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她好几次想要脱身离开,都被宋夫人拦下。 无奈之下,只得让步悠然去看看。 步悠然走时多了个心眼儿,想着楚瑾瑜在宋府不受待见,恐送过去的饭食也早已冷却,于是就跑到灶房,看到剩下的面和馅儿,就干脆捏了一盘子饺子连带煮熟了带过去。 府外炮竹喧天,一派热闹景象。而到了楚瑾瑜的院落,这里冷清毫无一丝的人气儿,竟是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没有窗花,前几天下的雪还在地上积着,屋内只燃着一盏灯,一抹颀长的人影坐在椅上静静地看着书。 步悠然端着热腾腾地饺子直接进了屋,“大年夜,看什么书啊?” 楚瑾瑜听到步悠然的声音,抬起头来,笑望着她,“你怎么过来了?”话虽这样问,但听出来语气是开心不已的。 步悠然看到放在桌面上的饭菜他根本一嘴未动,如她所料,盘子早已冷却,“小姐惦记你,让我过来瞧瞧。我想着你未必吃饺子,所以就随便捏了几个拿过来,趁热,赶紧尝尝。” 楚瑾瑜眼皮耷拉下来,看向端至面前的饺子,似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分三口吃了下去。 步悠然问,“好吃不?” 楚瑾瑜咽完,抬头看她,“是你准备的馅儿?” “不是,是吴婶儿准备的,但饺子是我捏的。”步悠然如实说着。 “嗯。”他点头,又笑着回道,“馅儿有点咸了,但皮却擀得好,不薄不厚。” 步悠然不由一笑,“若我说馅儿也是我做的呢?” “那就好吃。”他快速答道。 “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会拍马屁啊……”步悠然嘴上说着,心里乐开了花,她四处乱瞄,发现桌面上的茶具,于是抱怨道,“自从喝了你这儿茶后,三小姐那边的茶都难以入口,还说是别人赠给老爷的,我看连你茶叶的一半也不及。可见那些送礼之人也不见得是将好东西送过来了。” 楚瑾瑜听着,笑意直达眼底。 步悠然不知,其实那些送礼的小官员们当真是将京城最好的茶叶送来的,并非有一丝欺骗,只是,楚瑾瑜的茶叶来路不同寻常,是极为珍贵的,哪怕是皇宫中进贡的也未必有他的好。 楚瑾瑜起身拿了一茶盏,将原有茶水倒掉,重新沏了一盏,不大会儿,将茶盏推到步悠然的身前,“你们老家那边除夕夜也吃饺子?” 步悠然将茶盏盖拿开,让茶香气四溢,顿时一股满足感溢于心,她回道,“那是自然,只是我们除夕的饺子不仅仅是一种馅儿,有猪肉大葱馅儿,有羊肉馅儿,有鸡蛋韭菜馅儿,还有我最喜欢吃的三鲜馅儿。” “三鲜?”楚瑾瑜似没听清,重复了一遍。 “嗯。”步悠然喝了一口茶,心底真是太赞这茶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又想她那么微薄的薪水只怕连一杯茶的量也不够吧。 楚瑾瑜以为步悠然不愿说下去,便不再问了,随着她低头喝了口茶,又似往日一般地沉默。 许久,步悠然才从茶水中醒过神来,她想她们刚刚的话题,好像谈到了三鲜馅儿饺子,猛然一惊,她可是穷苦人家孩子啊,哪里能吃得上那么多种口味饺子?她……会不会露馅儿了?努力编排的身份要被怀疑了吗? 她侧头向楚瑾瑜偷觑,发觉他根本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心情渐渐豁然。 说起来,楚瑾瑜也是一个令人感到窝心的孩子,宋家对他表面上好,但背地里却克扣他的一切开支用度,听管内务的丫鬟说,这次年底分银子,宋夫人才给了楚瑾瑜十两银子,够干啥?外面喝口小酒就没了! 唉…… 子时快要临近,外面的炮竹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却与这屋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步悠然咳了下,打破现在的气氛,“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他没有抬头,顺手翻了一页书。 “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烟花?”步悠然莫名地紧张。 楚瑾瑜抬起头,迎向步悠然的目光,停了一会儿,稍许嘴角翘起,“好。” 步悠然身子一松,笑容铺满了整张脸。 …… chapter 21 子时快要临近,外面的炮竹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却与这屋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步悠然咳了下,打破现在的气氛,“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他没有抬头,顺手翻了一页书。 “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烟花?”步悠然莫名地紧张。 楚瑾瑜抬起头,迎向步悠然的目光,停了一会儿,稍许嘴角翘起,“好。” 步悠然身子一松,笑容铺满了整张脸。 …… 外面的炮竹声渐渐达到了鼎沸,一朵朵艳丽向天空喷洒着,*即将到来…… 步悠然扭头,“新的一年了,你可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 他淡淡地笑着,摇头。 许久,他轻声问,“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步悠然一笑,看他依然望着璀璨的夜空,猜他也只是随意一问,不禁玩笑道,“愿望说出来会破的,还是说……你要帮我实现愿望?” “那就说来听听吧!”和步悠然不同,他的话不似开玩笑,答得那么认真诚恳。 步悠然嘴角笑容收敛,她刚刚在心中暗许他将来少些杀戮,最好不要杀了那个佟子龙。 楚瑾瑜专注地瞧着她,似要看穿她的内心。 步悠然心有些慌,不知为何每次被他注视都那么紧张,她故意躲闪开他的目光,“我希望可以在京城拥有一所大房子,不再为奴为婢,我要有花不完的钱,最好是数钱数到手抽筋,还要有好多人来伺候我,给我捏肩捶背,我还要吃遍天下珍馐美味……”步悠然胡乱说着。 楚瑾瑜好看的桃花眼完成一个弧度,没再说话。 步悠然心中不禁讥诮道,看吧,一听需要好多钱就蔫儿了,还说什么愿望都给实现?哼!狮子大开口! 没等步悠然腹腓完,就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口处传来,“瑾瑜,瑾瑜,你快看……”宋亦玲和小晴两人手上都攥着一大把烟花,燃烧得正烈,他们俩快速向楚瑾瑜他们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宋亦凡,他也一脸笑容。 “这丫头非要闹你来,我说让你好好休息,她偏不干。”宋亦凡似在撇开责任。 宋亦玲一脸兴奋,“这么好看的花,瑾瑜没看着多可惜。” 宋亦凡禁不住撇嘴,“前几日是谁嫌弃万金送来的烟花?说人家无事献殷勤的?” “大好日子,能不能别提他?”宋亦玲瞪了一眼宋亦凡,转身又从小晴手上多拿出几只烟花,“瑾瑜哥,步姐姐,来来来,咱们一人拿一点,这花燃起来可漂亮啦!” 步悠然看着被硬塞入手里的花,有些无奈地笑着,扭头看了一眼楚瑾瑜,没想他也没反驳,竟是无限配合地转着拿烟花的手臂…… 坦白讲,咳,这画面有些违和…… “哦,哦,过年了……”宋亦玲一面跑着一面喊道,“过年了……” 整个院子都被她和小晴的欢笑声所覆盖。 好不热闹…… …… 初一,按照宋府的惯例,拜新年。 宋夫人和宋尚书坐在前端高椅上,中间是一个八仙桌,桌上都是一个个装了银子的福袋。 宋亦凡院子的两个小厮快速走至宋夫人和宋老爷前,跪下,在膝盖面前的软垫上磕了个头,笑盈盈道,“祝老爷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说完,周围一阵哄笑声。 两小厮疑惑地看向四周,不解。 “你们俩个,”宋亦凡无奈,他啼笑道,“那祝词是祝寿时说的,新年当说新年快乐。” 小厮脸一红,不禁赧然。 “罢了,罢了,新年祝我们福寿也没错,上了年纪倒也喜欢听听这些祝语了。”宋夫人笑着瞅了一眼宋老爷,两人默契地从桌面上提起两个红包袋子递给两人。 两小厮连忙磕头,“谢夫人,谢老爷。” 接下来,小晴也拜了年,唯独剩下步悠然。 “还有谁没拜吗?”宋夫人看向桌面上剩下的三个福袋。 宋亦玲用眼神催步悠然,“步姐姐,快点啊。” 步悠然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上前去,刚跪下,就听宋夫人笑着说道,“今儿个福袋有富余,算你这丫头运气好,你若说的好听,剩下的这几个福袋都归你。” 在场的所有下们都沸腾了,只怕心中都后悔为何不再晚一点拜年,又暗羡步悠然的好运。 今早儿刚回来的宋亦平站在宋夫人的左侧,他扬起手臂示意大家伙都安静,“你们以为我娘的福袋那么容易拿啊?没点儿真本事想多拿一两都不可能!” 这话,宋亦平虽是笑着说,但其中的内容却一点不假,宋夫人作为宋府的当家夫人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看府内的森严规矩就可看出她的治府手段,且步悠然确实也领教过一次。 要说步悠然不想多拿福袋,那自然是骗人的。只是……步悠然怕自己若真说出来,连一个福袋也得不了可咋办? “步姨?”小晴不知已经小声叫了她好几次。 步悠然蹙紧眉宇,抬起头,“奴婢祝老爷夫人,一帆风顺,双龙戏珠;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捧月,八面春风;九运当头,十全十美。奴婢在这里给老爷夫人,拜…新…年…嘞!”前面几乎是一口气儿连着说下来,后面四个字故意托长。 话一说完,全场愣了,但很快在宋亦平的一声“好”下,又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 宋夫人笑眯了眼,她打量着步悠然,“这样的祝词倒是第一回听说,也甚是有趣儿,就是……有点像是民间耍杂耍的……你这丫头真是个鬼机灵,也难怪三丫头那么待见你,好几次找我让我给你涨薪水。” “娘,先别说这些,你觉得步丫头说得这个祝语您可满意?”宋亦平问道。 “倒是新鲜,也算满意吧。” “满意您还不赶紧将福袋送上?别让步丫头眼巴巴地望着了。” 话说完,宋夫人和宋尚书无奈地相视一笑,“看来我今日若不给你这丫头福袋,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便是我那大儿子……罢了,拿着吧。”说着,将桌面上的福袋全部给了步悠然。 步悠然连连叩头,刚要起身,一直沉默的宋尚书竟是问道,“刚才我听三丫头叫你姐姐,小晴又叫你姨,到底你今年多大了?” 步悠然一怔,没想宋老爷心还挺细。 按理说在古代问女子芳龄是极为不礼貌的,和现代一样。只是步悠然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年龄嘛,不过是个数字,就和名字一样,仅是一个称谓。 “爹,您……” 不等宋亦凡阻拦,步悠然大大方方答道,“奴婢今年二十七。” chapter 22 步悠然连连叩头,刚要起身,一直沉默的宋尚书竟是问道,“刚才我听三丫头叫你姐姐,小晴又叫你姨,到底你今年多大了?” 步悠然一怔,没想宋老爷心还挺细。 按理说在古代问女子芳龄是极为不礼貌的,和现代一样。只是步悠然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年龄嘛,不过是个数字,就和名字一样,仅是一个称谓。 “爹,您……” 不等宋亦凡阻拦,步悠然大大方方答道,“奴婢今年二十七。” 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更是一惊。 步悠然不由暗笑,今日倒好似成了她的主场,好像她已经两次“控制”了现场氛围。 “二十七……?”宋老爷怀疑地瞅着步悠然。 宋亦凡看步悠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于是也不再帮着遮掩,走了出来为她作证道,“爹,这个不会有假,她来咱们府上时签了字的,上面确确实实是二十七。” 宋老爷用手捋着胡须,没再说话。 而坐在一侧的宋夫人倒是笑了,“亦平,你前几日倒是向我提起找一个三十左右的下人过去帮着打理内务,我还说哪里有那么年纪合适的。这不,眼下就有一个?” 步悠然呼吸一窒,莫名地感觉自个儿被设计了。 宋亦玲脸色有些难看,“娘,您都没问问我意见,好歹步姐姐也是我院子的人啊。” 宋夫人敛回笑意,厉声道,“你这丫头就爱捣乱,你大哥那边新府刚建,正缺人手,家里下人用着踏实。你年纪小,正好府上新招来一个十五的小丫头,与你年龄相当,明儿个我就让她到你院子去,陪你玩陪你闹,不正好吗?” 宋亦玲看宋母言辞肯定,恐怕不会再有变数,于是转向宋尚书,“爹……” 宋尚书扭过头,端起桌面上的茶盏,“这些事儿你和你大哥商量!” 话语中意思就是,步悠然已然成了宋亦平府上的人了,宋亦玲若找宋亦平,却成了要人。 宋亦平看宋亦玲心有怨气,于是说道,“小妹,咱们何不问问小步,听听她意见,如何?” 宋亦玲一听,赶忙将目光对准步悠然,几乎全府上下都在瞅着她。 步悠然倒也不紧张,她拧眉深思,考虑其利害,宋亦玲虽是她伺候的小主子,但宋夫人和宋老爷才是她真正的雇主,以他们刚刚意思来看,就是要她去宋亦平府上,不可能再有余地。今日,若她强留下来,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也未必还能继续留在宋府。 “步姐姐,你快说啊。”宋亦玲等得焦躁不安。 步悠然考虑一番,扭过头,转向宋夫人,“一切由夫人做主!”丫的,又想构陷她,干脆将这个难题再甩给宋夫人,要得罪人也还是她。 宋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 没等宋夫人把话说完,宋府管家从院门口快步走来,“老爷。” 宋尚书看管家面色郑重,知是有事,于是起身走近,向管家附耳,脸色越发凝重。 宋夫人也看出有事情来,转头和宋亦平交代了几句,跟着宋尚书一起去了书房。 宋亦玲还为刚刚的事情生闷气,也没了玩下去的心思,索性带着小晴就离开了,而楚瑾瑜也因为身子不适回了房,宋亦凡一看楚瑾瑜走了,想到还有事情找他于是就跟了过去。 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步悠然和宋亦平,还有几个宋夫人房内的丫鬟和小厮。 “小姐心情不大好,奴婢得回去看看。”步悠然找着借口脱身。 “等一下。”似看出步悠然要逃避,他偏还坏心眼地让她留下,他笑道,“那日我给你带回去的五本书可还看了吗?” 步悠然低头,“奴婢恐愧负大少爷的心了,小姐近来事情太多,奴婢一直未得闲给她念上几篇,所以……”书根本没看! “那日是我不对,没有交代清楚,小妹本就不好读书,我看你喜欢就托人找了来。” 所以……这书就是给她的? 步悠然心想。 这还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我府邸刚建,眼下缺一个管内务的,你若能去最好不过,倘若真不想去也无妨,我跟娘说一声便好。” 步悠然心中一顿暗骂,他这话意思为何不早点透露出来?刚刚在所有人面前明摆着就是非要她去!现在已经板上钉钉,他老先生倒是做起好人来了……虚伪! 宋亦平在步悠然脑海中的“老好人”形象被彻底推翻了! “步姨?你怎么还在这儿?”小晴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在门口叫道,“小姐叫你过去。” 此时此刻,步悠然当真是太喜欢小晴了! 步悠然愧疚地瞅了一眼宋亦平,“小姐恐在生奴婢的气,奴婢得赶紧去看看了……还请大少爷见谅……”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 一出了门口,步悠然疾行的脚步就被小晴伸出的手臂一把拦住。 步悠然不解,“干嘛呀?小姐不等着呢吗?” 小晴白了一眼她,“步姨,你是不是喜欢上大少爷了?” 步悠然一笑,“怎么可能?” “上次诗会你选了大少爷,这次又是,你就算说‘不喜欢’怕也没人会信。”小晴撇嘴。 “那我说我喜欢不就成了。” “啊?真的?”小丫头一脸吃惊。 步悠然深感无奈,“我说我不喜欢,你们不信,现在我说喜欢了,你们也怀疑。那你说,让我怎么回答?” 小晴用手抚着后脖颈,想了想,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是。”看步悠然转身要进院子,赶忙拉住她袖子,“哎,干嘛去啊?” “不是小姐在等我?” 小晴猛然醒悟,“哎呀,我都忘了,其实不是小姐找你,是瑾瑜少爷。”说完又瞪了一眼她,“小姐气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找你?” 步悠然忽略后半句,追问道,“瑾瑜少爷?” “你快过去吧,我想八成是昨晚咱们在他院子里放炮竹,想着没人收拾,于是就找你过去帮忙。” …… chapter 23 小晴猛然醒悟,“哎呀,我都忘了,其实不是小姐找你,是瑾瑜少爷。”说完又瞪了一眼她,“小姐气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找你?” 步悠然忽略后半句,追问道,“瑾瑜少爷?” “你快过去吧,我想八成是昨晚咱们在他院子里放炮竹,想着没人收拾,于是就找你过去帮忙。” …… 步悠然走进楚瑾瑜的院子,犹如小晴说的一样,地面上到处都是昨夜放完了的炮竹皮子,空气中隐约还残留着硫磺的气味。 她看到墙角处放着一把扫帚,拿过来开始扫起院子。 其实过来的目的若真只是被当下人一样使唤,她也是毫无怨言的,她想到楚瑾瑜的可怜处境,身体的雌性激素就升高,女性的母爱跟着一起泛滥,想着对他好,对他好…… 她认真地打扫着每一个角落,连埋在积雪下的枯叶也一并扫了去,直到已经扫到屋门口,看到一双长筒男士黑棉靴子在眼前…… 步悠然抬起头。 楚瑾瑜仅穿了一件单衣倚靠在木门框上,双臂环胸,闲适自得地望着她。 “二少爷走了吗?”步悠然记得宋亦凡是和他一起离开的。 “嗯。”他应道,之后,却没了下话。 步悠然拿着扫帚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好,就这么被他直直地盯着,好似浑身长了刺,越发地局促不安。 许久,至少在步悠然的心中真的是过了“许久”。 楚瑾瑜眉宇微抬,“二十七?” “什么二十七?”他猛然冒出的一句令步悠然有点发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她今儿个拜年时说的年纪,禁不住身子一放松,玩笑道,“是啊,该叫我一声姨了吧?” 他未应声,依然看着她,但深邃的瞳孔多了一丝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步悠然最怕他沉默地注视,她微咳了一声,“小晴说你找我?” 楚瑾瑜掀起棉布帘子,“进来说。” 每次来楚瑾瑜这里,步悠然都是万分期待的,他这里不仅有好茶好饭,除此之外,似乎还很暖和…… 楚瑾瑜将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又转身坐在了步悠然的对面。 步悠然抬头看了一眼他,“有什么问题,问吧。” “知无不答?”他嘴角微上扬。 “那要看你问什么了!”步悠然也是有底线的。 “例如……你是谁?从哪里来?” 步悠然握着茶盏的手一紧,面部表情僵住。 在试探?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她该要坦白吗?说她过来其实是为了他的将来?为了让他不杀一个叫作佟子龙的人? 步悠然回视着他,看着他漆黑的瞳孔犹如一个黑洞一般,令人目眩,他的表情真挚而温暖,毫无一丝欺骗的可能,令人感到他是善良的,他……不会变成将来那个充满血腥杀戮的大奸臣。 他嘴角翘起,“需要考虑很久吗?” 好似音乐的美妙声音传入耳端,令步悠然快要松懈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她险些就要中了他的美男计! “怎么会?来府上时奴婢不是已经说了?奴婢是小步,从老家来京城寻未婚夫。”步悠然故作轻松答道。 楚瑾瑜修长的手指反复磨捻着茶盏边缘,脸上的表情淡然,“若我告诉你,我已有他的下落,接下来你会如何?” “当然是去寻他!”步悠然毫不犹豫地答道,转而又问道,“那么,您知道他在哪里了吗?” 此时,心中多了一丝设防。 楚瑾瑜白皙的手指轻敲打着木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稍许,他回道,“没有!”淡定的端起桌面上的茶盏。 步悠然莫名地一松,不禁装作伤感道,“想也是,让您费心费力找他,实在是太有些难为人了,也没个画像,重名人又多,犹如大海捞针……” 楚瑾瑜未应声,用两指掀起茶盏盖儿的瞬间,一抹茶香气飘来,步悠然嘴馋地赶忙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大口喝了下去,顿时心神彻底放松…… 楚瑾瑜瞥了一眼她,“我想你今年也是初到京城,定没尝过京城最好的年夜饭,今儿个晌午我让酒楼大厨备了一份送来,要不要一起……” “好啊。”面对吃食,步悠然很没节操。 且说昨天晚上那顿饭,步悠然是真没吃饱啊,更别说吃好了!他们这些下人只是比平时多一个菜,然后这就叫过节了! 唉…… 看来以后的日子还是跟着楚瑾瑜最滋润哦。 咦?为何自己不努力努力争取来他这边当下人? 又能就近监督调教他,还能暗防他杀了她的当事人:佟子龙!一举两得! 咳…… 步悠然吃得八分饱,从美味地饭菜中抬起头,“你缺一个下人不?” 楚瑾瑜将拨好的虾子送至她的碗里,笑道,“不缺!” “哦,好。”步悠然尴尬低头,继续扒饭。 谁知道她还能吃几次这样的好饭好菜啊…… …… 天色已暗。 步悠然起身欲离开,谢过他热情款待,反正往往她说这等话时,楚瑾瑜总是不会回应她的。 步悠然知道这样客气话很虚,但实在不好意思每次来都蹭吃蹭喝,还连带蹭暖气! 楚瑾瑜跟着她徐徐起身,他顺手从旁边提起一件狐裘,向步悠然走近,“外面冷,穿上这个。” 步悠然还来不及拒绝,却见他已然站在距离自己一寸之地,他颀长的身材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多,优美的颈线正达步悠然的视线所及,她的呼吸一窒。 楚瑾瑜淡定地退开,“年纪大了,更要注意身体。,” 一句话,令还在高空飞翔的步悠然忽地摔在了地上。 步悠然抬头觑了一眼他,看他一脸坏笑,不由微窘。 …… chapter 24 且说初一过后,步悠然就彻底变成了“三不管”人员。 宋亦玲小妹妹生她气,不用她;宋夫人和宋尚书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见不到身影,对于步悠然的何去何从也没了下文;宋亦平嘛,自从那日再也没来过宋府。 步悠然整日游手好闲,连吃一口宋家的饭菜都觉得是乞讨而来,毕竟她已经被宋夫人‘请’出了府,听说就连这个月的月银都没了她的。 这日,步悠然正坐在宋亦玲院子门口的石墩子上唉声叹气,正巧宋府内的一个库房小厮走过,此人因是出了名的老实,所以大家伙都管他叫‘李老实’,他看到步悠然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关心道,“你作何一脸哀怨?” 步悠然抬头瞅了一眼他,觉得和他说再多也无用,只是随意糊弄道,“实在是舍不得小姐啊。” 李老实人实在,听到步悠然这般说,也着实信了,他叹了口气,“夫人和老爷平日待咱们下人真是好,算起来该是京城大户人家里最舒服的了。月银给的也多。” 步悠然附和着点头,想着他该是要离开了吧。 谁想…… “哎?你不是要去大少爷府上了吗?怎么还没去?”李老实疑惑地瞅着她。 步悠然白眼,闹了半天,他才想到这点。 不等步悠然回话,他又自说道,“去大少爷府简直是你修来的福分,大少爷人好心善,从来没有对下人吼过,平日里还开开玩笑。而且啊……”他左右看了看,突然声音变得很小,“我跟你讲,你可别说出去啊。” 哟,有秘密? 步悠然喜欢听八卦,她点头凑近,“放心吧,不会说出去的。” “听说啊,左相大人被搬倒了,现下太后那边彻底断了一条臂膀,所以说,以后就是皇上真正掌权了,以皇上对大少爷那般的喜爱,没个一年两年,准得提拔重用。”他手指一点,“你运气了,丫头!” 步悠然的心弯弯曲曲地绕着,左相倒台了? 那么……对她来说……没啥影响吧! 宋亦平会受重用? 可是,楚瑾瑜呢?他的路又要怎样演变? 对无法掌控的未来有一丝丝的恐惧中又夹带着好奇,她就像是一个看客,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可别说去啊!”李老实临走时还嘱咐道。 步悠然连连点头,待李老实人离开后,她起身向府外走去,莫名地她想将这个秘密告诉楚瑾瑜,似乎对这个十五岁孩子的聪明异常地信赖。 步悠然走至宋夫人院子时,看到很多下人聚集在一起,她慢慢走近。 “夫人最近似乎也不是很开心,我感觉左相虽被搬倒但对老爷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啊?那照你意思,咱们老爷也危险了吗?” “没没没,我可没这么说。” “……” 步悠然看她们不再议论了,插话道,“几位妹妹们,左相大人倒台了?”她们刚刚是在议论这个‘秘密’吧?她,没听错吧? “你不知道?”一个小丫鬟瞥一眼她,“这是前两天的事儿了。” “前两天?”步悠然重复道,心中暗骂自己白痴笨蛋,竟然相信李老实的话,真以为那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搞了半天,她竟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最后一个人! “小姐这两天也不好过,到处为瑾瑜少爷的事情跑趟。”宋夫人府的丫鬟叹道,“你说说这左相下去就下去呗,非得扯上咱们瑾瑜少爷。” 步悠然一听‘瑾瑜’,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可不是?”另一个小丫头也跟着怨道,“左相大人四十好几,没娶妻没生子,在搜府时竟然发现养着男宠,这就算了,竟然还在书房看到瑾瑜少爷的画像!” “瑾瑜少爷招谁惹谁了,那么乖巧,那么善良……” 步悠然有些糊涂,她皱眉头,小声问,“所以,你们意思是说瑾瑜少爷和左相大人有关系?” “我们可没说!”几个丫头立即撇开。 “哎哎哎,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在那边瞎议论啥?”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看我不把你们告到夫人那里,让你们成日没事做,就知道瞎叨叨……” 丫鬟们立即闭了嘴,作鸟兽散。 步悠然转身也要离去,谁想刚抬脚就被管家叫住,“你就是原来三小姐院子的那个丫头?” 步悠然俯首点头。 “看你聪明年长几岁,夫人才让你到大少爷府上,没想也这么多嘴不懂分寸。”老管家责备道,“老爷夫人心善,对咱们下人宽容,但自个儿实不该过度放纵!”他看步悠然听话地点头,气消了一半,“过两日大少爷会来咱们府上,顺道你就跟了去。到那边好好学着,别像在咱们府上这么没规矩……” …… 步悠然真是好久不站军姿了,今日享受的这一番‘批评’,令她记忆深刻。 可怜她瘸着腿走回宋亦玲的院子,推门入屋,心中想着终于可以躺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可一靠近床,竟发现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 她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乡下里跑惯了的孩子,她听到推门声,登时坐起身,“你是谁?” 步悠然一怔,但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女孩儿是宋夫人新送来给宋亦玲的丫鬟,年龄十五,和楚瑾瑜一般大。 那女娃看步悠然不应声,更加警惕,“你是谁?”再次发问。 步悠然一笑,“对不起,走错地方了。”说完,瘸着腿出了门。 刚出了门又想起自己的包袱还没拿,于是硬着头皮再一次推门而入。 女娃提防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若再不说,我便喊人了!” 步悠然苦笑,“我是住在这个屋子的人。”她向床边走近,拿起压在被子下面的深色包袱,走出。 女娃呆愣地看着门,半天还是没反应过来,她是谁? 她晃晃悠悠,在宋亦玲的院子外,又绕过宋亦凡的院子,接着是宋夫人的院子,然后又绕回来,一直向深巷子走去…… 不知不觉地,到了楚瑾瑜院门口,走进去,看到那一抹身影依旧躺在石椅子上,头发披散着,像丝绸一般地垂落而下,高挺的鼻梁煞是惹人眼,如桃花一般的双眼随着步悠然走近,慢慢地睁开,转向她。 步悠然居高俯视着他,楚瑾瑜也未起身,迎视着她的目光。 两人对视…… 慢慢地,楚瑾瑜翘起一端嘴角,略显邪气地笑道,“你来了。” 似乎已经在这里候她很久…… chapter 25 隐形大富豪 “你知道我要来?”步悠然惊讶问道。 楚瑾瑜站起身,“今日我出门时正巧看到徐管家带着一个新丫鬟到亦玲院子去。” 难怪…… 步悠然恍然,但不由又疑惑,“那你怎知我一定会过来你这里?” 楚瑾瑜笑得倾城,眼神略有深意地瞅了下步悠然,然后进了屋。 步悠然不再多想赶紧紧随在他的身后。 屋内燃着两个炭炉子,早已沏好的茶还依旧冒着热气,阵阵飘来,真如步悠然所料的那般,楚瑾瑜已经候她多时…… “我……我听说左相倒台了。”步悠然抬眼看他。 楚瑾瑜“嗯”了一声。 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如此简略的答复,步悠然接着说,“他们从左相大人书房被搜到了你的画像……”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从他万年不变的从容面孔中窥探出一丝一二。 然而,步悠然失策了…… 楚瑾瑜一笑,“连我都不知道我还有画像,倒是很想看一看。” 步悠然不解,“宋府上下都为左相大人倒台坐立不安,生怕有牵连,而现在又从他那边搜出你画像来,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担心?” “担心什么?”他一派淡定闲雅,眼底含着笑意,“担心我受到波及?还是说……担心我也是男宠之一?” 坦白讲,步悠然的确是这么想过,但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然而其他人未必就会如此了,他们一定以各种龌龊的思想来设想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步悠然想要解释。 楚瑾瑜打断她,“若我说……事实就是如此呢?” “我不信!”步悠然直接了当地答道。 “为什不信?”他挑眉。 因为……因为什么呢?步悠然也解释不清,但就是相信他一定不会! 他徐徐起身,向步悠然一侧迈来,距离一尺之内,突然倾下,“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猛然放大的俊脸令步悠然的心跳顿时停止,她双手紧握成拳,让自己理智,“想。” 他的双目在她的脸上打量,嘴角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承受得起吗?”轻声犹如一个魔咒一般的语调。 …… “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承受得起吗?”似魔鬼的声音,却又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面孔。 这一夜,步悠然做噩梦了。 她从梦中惊醒,忽地坐起身,额头上出了一岑冷汗。 她打量着四周,发觉竟是陌生的,这才想起原来自己住在了楚瑾瑜院子的西屋。 才十五岁,楚瑾瑜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却已经心机这么重,该是怎样的一种处境竟磨炼得他如此这般? 步悠然心疼的同时却又多了一丝胆怯。 她失眠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亮步悠然就起来打扫院子,将好久的积雪铲除,还给楚瑾瑜最喜欢躺着的那个石椅子剪了一块儿大小正合适的垫子。 楚瑾瑜出来后,步悠然就跑上前来邀功。 楚瑾瑜听后,抿唇笑笑,借着自己身高优势,伸出手臂竟是轻拍了拍步悠然的发顶。 步悠然不干了,“你要懂得尊老爱老,刚刚的举动,要做也应该是我对你。” 楚瑾瑜不禁莞尔,他转身从屋内搬来一把木椅,扶着步悠然站上去。 就在步悠然不知作何的时候,楚瑾瑜竟是握住她的手抚摸向他的头顶,事后,他冲她灿然一笑,“这样可该心满意足了?” 步悠然无奈,看着他进屋的背影,发觉有时候他也挺孩子气的。 好现象! …… 今天已经是初十七,按照宋府的惯例,今日是发月饷的日子。 步悠然作为领薪水的积极分子,现在却一下子被剥夺了,感到有些消极。 她闷声坐在屋内椅子上,一口茶一口茶地喝着,一旁还摆放着昨日楚瑾瑜让大厨新做的栗子糕和豌豆黄。 或许是喝茶太多,肚子又觉得饿了,她看离饭点儿还有些时间,于是就吃了几块儿点心垫补垫补。 步悠然还未咽下,就见楚瑾瑜穿上外出服走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步悠然未起身,直接问道。 楚瑾瑜系好披风,看了一眼她,“和几个朋友有约,可能会稍晚点回来,吃饭不用等我,你自己用就好。” 他与她之间的对话倒像是多年的朋友一般,毫不生分。 “你等等我,我也去。”步悠然起身又用手拿了两块儿栗子糕带上,临走,又想起一件事,“这个月你府上领了多少银子?” 每个月除了她们这些下人要领月银,各个院子也会单独给一些银子用于每个月的开销。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处问她。 步悠然看他不急,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这才跟着他出了门,边走边说,“我今早看你这里茶叶没了,想去给你买几两。” 楚瑾瑜取笑她道,“我这里的茶一个月才给送一次,这个月你跑得勤,所以半个月就没了。怎么说也该是你用自己钱来给我补上茶叶,而不是向我这里来要吧。” 步悠然禁不住有些臊红脸,“我,我要是有钱,我准给你买个一斤两斤的。可现在不是没钱嘛,何况这个月我的薪水也给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然……你等我过两日去大少爷府上了,我向他预支开支再还给你?” 走在前面的某人没说话。 步悠然委曲求全道,“这也不成,那实在没办法就不买了嘛,反正我过两天就走了,喝白开水勉强也可以啦……” 步悠然发现楚瑾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说话声音就渐渐没了底气,索性也不再多说,只是和他一路出了门,坐上了早已等候的马车。 步悠然时不时地偷觑向坐在最里面的楚瑾瑜。 他低着头,闲适懒散地靠在软垫子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 步悠然仔细回忆着刚才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吧?更何况刚刚她都已经决定不让他出钱买茶叶了。他还生什么气? 唉!男人心海底针! 何况他还正值青春发育期,心理自然不能用一般正常大人的心去揣摩。 步悠然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看到马车内一侧竹篮子里的橘子,拿起一个剥开塞进嘴里,“哇,好吃。”拿眼瞟向楚瑾瑜,“要不要尝一块?” 楚瑾瑜依旧没抬头。 步悠然再接再厉,“你要不吃,我可全吃了?”她像是逗弄孩子一般。 还不理睬? 步悠然干脆真吃了起来,吃完一个,吃两个,吃完两个吃三个,直到第五个…… “别吃了,这东西寒,对身子不好!”他向前倾过身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橘子。 “你说话了!”步悠然惊喜道。 楚瑾瑜无奈地摇头,轻叹了口气,似是对她的把戏早已看穿,只是不与她计较一般。 明明年长的是她,可为何这一刻步悠然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面对家长一般地心虚。 楚瑾瑜从身后拿出一张银票,“这是一千两,你先拿着用。” “这么多?” 一出手就吓死个人儿嘞! 莫非是个隐形富豪? 此时马车在一座大酒楼面前停了下来。 楚瑾瑜下了马车,掀起车窗帘对她交代,“你在车里等我半个时辰,不要乱走!” “哦。”步悠然乖乖点头。 可一等他前脚迈进酒楼,步悠然就闲不住了。 坐在前面的赶车大汉想要拦住她,但却被步悠然三言两语唬住了,也就放了行。 且说令步悠然坐不住的原因是她看到距离酒楼不到五十米处有一家茶庄,她仔细打量看装潢甚是高雅,以为茶叶也定不差,于是带着楚瑾瑜给的银票就过去了。 茶庄门前挂着两个深色长椭圆形灯笼,上面清晰地写着“茶”字。步悠然一靠近就嗅到了一股股茶香味,顿感心神气怡。 茶庄老板娘在步悠然一进门时就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大体有了定位,于是上前热情招呼,并呈上茶叶品选。 步悠然挨个儿尝。 老板娘看步悠然紧蹙的眉头,心中狐疑,莫非自己将她身份看差了?试探性地将茶庄最好的茶端了出来,“小姐可以再品品这个。” 步悠然捏起一点,放入嘴中,再细看茶叶品相,“这是……本店最好的茶?” 老板娘点头。 步悠然不得不承认,楚瑾瑜那边的茶真是比这里高上太多个档次。 她无聊至极,反正也不打算在这里买了,就又询问了一遍这茶价格。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竟是一斤一千两!险些,惊掉了她的下巴! 这等档次茶叶都一千两,那楚瑾瑜那儿的呢? 她竟浑然不知,每次她到他那里不冲泡个两三壶啊,稍一没了味道就重新沏,偶尔还拿茶叶当口香糖清清口…… …… 步悠然看老板娘着实热情,不好意思耽误人家这么半天,于是选了一款中档茶叶,买了半斤。 她悠闲地提着茶叶包向回走,本还想逛逛四周,看有啥好吃好玩的买回去,可发觉周围人群有些异常骚动。 她敏锐的嗅觉跟着飙升,步悠然跟随着人群涌动迈去。 咦?这不是楚瑾瑜刚刚进去的酒楼? 酒楼外已经聚集了上百个老百姓,将门口堵得死死的,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 好奇心作祟,步悠然想出一个“好”主意。 步悠然将刚刚买茶找来的零钱突然向身后一甩,其实也没多少,不过是五两,只是全部换成了几钱的小硬币。 只听“哗啦”一声。 “咦?谁掉钱啦?”步悠然吆喝一嗓子,顿时前面拥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开始向后撤来。 “我的,我的,谁也别动……” “他娘的,那是老子的!” …… 步悠然整整衣衫,如此,顺着一条光明大道向前迈去。 “姑娘好计谋!”这时一道男声从身侧传来。 步悠然扭头看向正坐在一椅子上的男子。 此人看上去年约三十,方脸,但五官端正,天庭饱满,穿着亮面锦袍,腰间别有一枚玉佩,手上拿着一把带坠的纸扇。 步悠然心中猜测此人是个文人,而且是个世家子弟,但站在他旁边矮壮的黝黑男子却一看就是练家子。 男子起身向步悠然走来,上前一揖,“在下孟远桥,不知有没有幸与姑娘结识?” 孟远桥?孟? 步悠然心中细细考量此人身份,据她所知,太子太傅和翰林院掌院都姓孟,就是不知……他是属于哪家的? 但无论是哪一家,他的身份也不可小觑! 步悠然也随着自报了家名,随后又问道,“门口为何挤那么多人?” “步姑娘当真不知?”孟远桥略显惊讶,但看步悠然一脸无辜状,委实不会有假,于是说道,“姑娘可知这京城四大之最?” “哪四大罪?”步悠然摇头,她只知道“七宗罪”,莫非有相通之处? 孟远桥笑了笑,知是步悠然误会了,解释道,“这京城中有四大公子,最聪明的是府尹大人二公子穆衡,最有钱的是张老爷的唯一儿子廖逸尘,最有名望的是张将军之子张梓骁。” “还有一个最呢?”莫非还要考验步悠然的数学吗? “还有一个,那就是有点了不起,但也令人感到惋惜,那就是最漂亮的男人楚瑾瑜。”他说到这里也不由叹了口气。 步悠然心中隐约猜忌到他叹气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般灵通。 “今日这四人皆出现在酒楼,你说说这全城的百姓能不激动吗?” “他们在哪儿?”步悠然问道。 孟远桥只当她是好奇,想去瞧瞧,于是说道,“穆公子在二楼第一间,张公子和廖公子在二楼第五间,楚公子在第八间,就不知你要找谁?” 坦白讲,步悠然真心不喜欢他这个调调,有种想抽他一巴掌的感觉。 孟远桥看步悠然要上楼,又径自倒了一壶茶,“姑娘何必这么急?一楼空档无一人,只有你我,二楼又被他们几人包下,你敲门他们也未必应。如此,你我何不好好坐在一楼处,好吃好喝,好好……欣赏?” 步悠然一听此言,这才注意到偌大的酒楼空荡荡的,当真如他所说。 二楼分别被他们四人包下,那么一楼整个都被孟远桥一人霸占?关键还大敞着门,明显……有阴谋! ------题外话------ 今天更新晚了,多放送一些,呵呵。 下一章看点:楚瑾瑜面对另外三人发难,如何应对?他发现步悠然和孟远桥在偷窥了吗? chapter 26 他竟对自己如此狠 二楼分别被他们四人包下,那么一楼整个都被孟远桥一人霸占?关键还大敞着门,明显……有阴谋! 步悠然的右眼皮不由跳动了两下,心中快速权衡一番,决定和他一起坐在这里赏花赏月,赏……美男! 步悠然记得楚瑾瑜说让她等半个时辰,现下已临近,果然如他所说,二楼第八间先拉开了门…… 但奇怪的是,其他两个屋也颇为默契地同时开启。 然后,他们四个人,以及……楚瑾瑜屋内坐着的人也一起碰面了…… 由于步悠然和孟远桥坐在一楼凭栏的下方,且他们看二楼动静皆是通过一扇不显眼的镜子反射看到,所以,可以说他们成了最光明正大的偷看。 “哟,这不是小侯爷吗?”说话的是站在第一个雅间门口的穆衡,“难得难得,竟是在这里相见。” 楚瑾瑜循着声音向那三人望去,双手合起,略一欠身,算是回礼。 廖逸尘走上前几步,“小侯爷贵人多忙事,我等几次相约也未肯来,只是不知是谁这么大脸面竟……”他看向站在楚瑾瑜身后的人,“这位姑娘是?” 成功地将另外两人目光吸引过来。 此“女子”长得美艳,尖尖的下巴高挺而秀巧鼻梁,脸上脂粉略显浓重,脸颊似是故意一般抹得煞白,若是晚上出去,一定会吓死个人儿,只是唯一令人感到不协调之处便是那身高,竟然与楚瑾瑜齐肩并高。 作为女子,这身高……令大多数男子汗颜啊! “若没猜错,这位公子可是左相府的颜卿?”张梓骁问道。 话说完,现场几人并未露出一丝惊讶,显然刚刚不过是逢场做了一台戏。 一楼的孟远桥轻笑,端起酒盏,用眼神询问步悠然,这场戏好看吗? 步悠然未作理睬,只动作小心地剥着花生。 说实话她心有点虚,若不认识楚瑾瑜也便罢了,可现在不仅认识,还是她这几天的“衣食父母”,如此重要关系,而她却将他当成戏子一般…… “颜卿?可是董公描写的”姝貌比朝霞,鲜肤胜粉白,脸颊若桃红“的颜卿?”廖逸尘看向依旧站在楚瑾瑜身后的男子。 被称作颜卿的男子微颔首,算是默认,煞白的脸颊中竟难得的窥见一丝红晕。 廖逸臣接着说道,只是这次话语中却多了一丝调侃之味,“听闻颜卿公子曾经以一首琵琶曲令左相大人收为首位入幕之宾,不知今日可有幸为我等弹奏一曲?” “这……”颜卿面色为难,他扭头看向楚瑾瑜,似在求救。 楚瑾瑜淡然一笑,似置身事外,并未打算插手。 “看来传闻并非有假,小侯爷为何要和那等不入流之人同流合污葬送自己锦绣前程?”张梓骁不由惋惜道。 “你说我便罢了,不许你污蔑楚公子!”颜卿突然从楚瑾瑜的身后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 张梓骁讥笑,“怎么,小侯爷已经沦落到被这等人来保护了?” 颜卿急得脸红,“楚公子行得正,站得直,向来光明磊落,比你们这种伪君子强太多。” 廖逸尘哂笑,“至少我们没有以牺牲自己色相来为生。”他转头看向站在后头的穆衡,“穆公子可知,小侯爷的锦衣玉食是如何做到的?” 穆衡未说话,待他下文。 廖逸尘摇了摇头,“左相大人有龙阳癖,听闻他早就想纳小侯爷入府,先后多次在茶楼接见,并塞银票,定期还派人送去绫罗绸缎等各种生活所用,对他是耐心之至,更有人说左相大人倾其所有就是为了让小侯爷复位,可如今面临如此下场……小侯爷却在和左相大人宠爱之人风花雪月……” “啪嗒”一声,步悠然手里的花生别捏爆了。 她脑海中串联茶楼、塞银票、还有那天莫名其妙的对话…… 莫非那名中年男子就是左相?难道真如他们所言,楚瑾瑜他……他…… “胡说,你们都是胡说!”不知情的颜卿反驳道。 “不信,你大可问问你口中那光明磊落之人?”廖逸尘眼神讥讽地瞅着楚瑾瑜。 颜卿转身看向楚瑾瑜,“楚公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大人真的是为了你才被迫让位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楚瑾瑜,就连门口外面站着的百姓都静默站立,仿佛在等待他的否认。 然而,稍许…… 一直未置一言的楚瑾瑜忽笑了,他悠然地扶着栏杆向堵在楼梯口的另外三人走去,步伐慵懒,在廖逸臣面前停住,嘴角向两端翘起,本就倾城的面容更加令人恍了心神,就算是男人也逃不过。 “廖公子今日若等不到在下回复,是不是就不准备放行了?”话语淡然。 廖逸尘恍了恍神,“……是。” 楚瑾瑜笑得愈加迷人,就在所有人还沉醉在他的笑容中时,只见他爬上栏杆,从上面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屋内鸦雀无声。 楚瑾瑜的左侧肩膀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整整两分钟之久,他未起身。 步悠然的呼吸似乎窒息了一般,她就这般看着楚瑾瑜跳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大气不敢一喘,脑海中更是不敢置信。 楚瑾瑜背对着所有人,他的语调依旧从容,“下面的两位可是欣赏够了?” 说完,他扶着自己脱臼的左肩,慢慢站起身,微瘸着腿向门口走去…… chapter. 27 捉奸在床 楼上三人听到楚瑾瑜这般话,不由扶着栏杆探出身子望来,“不知阁下是谁?可敢报出名来?” 孟远桥站起身,一面走至大堂中一面拍掌道,“真是好看至极!不愧是楚瑾瑜……”又回扭头,“步姑娘可觉得这场戏如何?” 步悠然也跟着站起身,“不怎样,以多欺少,不是君子所为!” “说的好!”孟远桥笑道,“既不是君子,我又怎敢将名号随意呈上?” 楼上三人听完脸色微变,其中廖凡尘扶着楼梯走下来,“阁下不光明正大,做这种偷窥暗听之事,莫非就是君子所为?” 孟远桥将纸扇“啪”一声地打开,“君子与否,不是廖公子等人来界定的。” 步悠然禁不住打了个哈,她现在可真是没有心情听他们讨论君子什么的,她的脑子里满都是楚瑾瑜瘸腿走出的孤独背影,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震惊与难过。 而且楚瑾瑜似乎早就看到她了…… 这下可糟糕了…… 步悠然疾步穿过大堂,“你们几人继续讨论,我得去赶车了。”挥一挥手,向门口拥挤的百姓们走去。 到了门口,她四处打量,哪里还有马车的半点影子哦…… 果然,还是生气了! “步姑娘家住得可远,在下送你一程?”孟远桥也随着走了出来,他站在步悠然的身侧,问道。 步悠然犹豫,若她同意与他乘坐一辆马车,更加做实了他们俩狼狈为奸,若她拒绝,可这里距离宋府真的好远啊…… 步悠然窘着脸,就在两难之间徘徊不定之时,一个长得不高的彪悍男子从市集上走了过来,“步小姐,少爷还在等着呢,叫您快一点。” 步悠然循声一望,心头大喜,那男子不正是楚瑾瑜的赶车车夫贾大力嘛。 嘻嘻嘻,原来他没走。 “孟公子,多谢你的美意。”谢过之后,步悠然就急匆匆地随着大力奔西弯弯曲曲地走去,直至上了马车。 步悠然乖乖地坐在马车内一隅,不时地拿眼瞟向楚瑾瑜。 楚瑾瑜面色如常,既没半分被摔着的痛苦,又无对步悠然暗中窥视感到生气,他闭眼侧卧着身子,毛茸茸的毯子随意搭在腿上。 “那个……我过去本来是想找你,但是遇见了一个人,他说我上去敲门你也未必开,所以我才坐在下面等的。”步悠然故意省略“赏戏”那段儿。 楚瑾瑜渐渐睁开桃花眼,可眼神却异常地淡漠。 步悠然心虚地看向他的左肩,“你的肩膀没事吧?” “你说呢?”他反问。 “我说……我说啊……”糟糕,他还是生气了,而且看样子是很生气很生气!步悠然故意打着哈哈,她摞着袖子,“我说肯定很疼,不过我学会一点按摩,你哪里酸痛告诉我?我帮你按按!包你明日又生龙活虎!” 楚瑾瑜定睛瞅着她,嘴角似有似无地上翘了几分,他慢慢坐起身,右手扶着仿佛软若无骨的左臂,只听“嘎巴”一声,脱臼的左臂正位了。 步悠然的表情随着这个声音表现出一丝痛苦,而反观当事人,面色从容淡定,就好像那胳膊不是他的一般。 “你买的茶呢?” 步悠然听到楚瑾瑜一问,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我……我好像落在酒楼的桌子上了。” 楚瑾瑜抬起左臂,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放至步悠然的腿间。 步悠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臂,“你,不疼啊?” 楚瑾瑜一笑,“要不要试试看?”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当真不疼! 步悠然连忙摇头如拨浪鼓,“我可承受不起。” 她看到楚瑾瑜脸上的笑容,不由松了口气,总算是雨过天晴…… 楚瑾瑜将车上的小手炉也一并放至步悠然冰凉的手中,步悠然要拒绝,却被楚瑾瑜强制性地塞入。 “你最好离那个姓孟的远一点。”他的声音难得的露出一丝警告之意。 步悠然惊讶道,“你认识他?” 楚瑾瑜坐回原位置,用右手臂撑在靠枕上,身子慵懒,阖上了眼。 步悠然一撇嘴,她知道楚瑾瑜是不打算作解释了…… 小小年纪,心机那么重,藏了那么多秘密,也不怕得抑郁? 是夜,步悠然刚要躺床,就被楚瑾瑜呼叫到他的寝房。 且说,步悠然一推门而进,差点喷鼻血。 楚瑾瑜只着一件薄薄的蚕丝亵衣,平日看他身材瘦长,没想也挺有料,修长的双腿半交缠,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得发紫的发丝从他的左肩几乎快垂落至地面,将他面容衬托得更为迷离,他嗓音魅惑地说道,“你白日说的那些话可还算数?” 步悠然感觉鼻子下面湿湿的,赶忙用手摸了摸,发现并无所想那般流血,不由松了口气,“我……我说的哪句?”她很佩服自己竟然还有理智与他对上一句。 “你说帮我按按,包我明日生龙活虎。”他笑得诡异。 步悠然点头,“算。” “那就履行你的诺言。”说完,一转身,楚瑾瑜平趴在了床上。 步悠然上前,看着这天下人都为之兴奋的身子即将要捏在了自己手中,不由精神一抖擞,好吧,既然他都不顾忌男女有别,她还矫情啥? 上呗! 步悠然脱了鞋,踩上他的床,从上往下开始按摩。 刚开始还挺起劲儿,可到后来手上力气越来越小,而趴着的人一直无动于衷,步悠然就想偷偷懒儿。 谁知,刚要坐下来歇会儿,他竟咳嗽一声,步悠然赶忙又忙活了起来,甚至还用上脚…… …… 这一按不要紧,要紧的是步悠然按着按着竟然到了最后,与楚瑾瑜同枕而眠了。 关键第二天是宋亦平接她去他府上的“大日子”,正好被他们所有人“捉奸在床”。 chapter 28 外来人 对于家规甚严的宋府来说,出现这等事情无疑是玷污了宋府的名声。 而作为最下等的奴才自然是事件的背黑锅者。 步悠然被叫到了宋老夫人屋里,以最严酷的家法对其严刑逼供,让她供认不讳。 当日便被清出了府。 宋亦平站在门口处,一直一句话未说,宋亦玲的眼神毒辣辣的,恨不得将她灼烧两个窟窿,宋亦凡还站在宋夫人的院子里,当时步悠然走过的时候,他的脸色奇差。 而始作俑者楚瑾瑜却始终未露一面。 待她走出宋府十米远时,小晴追了出来,“步姨,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步悠然感激地攥了攥她的手,就差流泪了。 “你年纪这么大了,还好找事做吗?”小晴担心地问道。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 “我有个远房亲戚在滇县,他是我二叔,人可好了,去年还来看过我,要不你去他那里吧?” “滇县?在哪里?可还远?”步悠然问道。 “不远不远,走路也就半个月吧。”她听出步悠然有想去的意思,心中大为雀跃。 我的妈呀,这还叫不远? 半个月? 她身无分文,半个月足以将她饿成一副干尸! 步悠然咽了咽口水,“……好。”皇朝那么大,她也只能无奈地去逛逛了。 “还有……”小晴扭捏道,“步姨,你千万别恨三公子,他也是个可怜人,夫人对他一直有偏见,出了这样事,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不好过?”步悠然冷笑,不好过就不好过吧,还要拖她下水干嘛? 这下好了,她被清出门,而他老先生呢,倒跟没事人一样,还在睡大觉。 亏她还一直念他年纪小,一直对他包容,想要将自己的慈爱都“赏”给这个孩子,可是反观他的做法…… 哎,人心可谓啊! 临走时,小晴又塞给她一个小袋子。 “这是?”步悠然疑惑。 “这是我仅剩的钱了,你别嫌弃,虽然不够路费,但是好歹让你在路上不会饿死。”小晴不容步悠然拒绝,“你放心,我年纪小,可以再赚。” 步悠然当真是感激涕零,推让的那些费话不想说,她是真的需要这笔银子啊,万一一个“不留神”伦家真的不舍得呢? 步悠然揣好银子,“若我将来日子好过些,我一定会连本带息还给你。” “西?什么西?”小晴没听懂。 “就是给你备点嫁妆,将来你契约到了好回家嫁人。”步悠然故意打岔,遮掩了过去。 小晴一听,顿时脸颊羞红,“那都是没影儿的事……” …… 步悠然想到自己只身一人,背着包袱很是惹眼,于是几番考虑,决定舍弃一些衣物,将watch戴在手腕上,宽大的衣袖将其遮掩住。 她先找到在京城结识的乞丐们,询问佟子龙的下落,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仍旧无一丝线索。 老乞丐猜测此人一定不在京城,按理说凭他们丐帮的威望,一定不会连一个人都打听不到。 他给步悠然出主意往南走,假使佟子龙真的不在京城,也一定会随着搬迁人群向南走,因为其他几个方向,不是战乱,就是饥荒。 步悠然觉得言之有理,而恰巧滇县也在南边,所以不再犹豫就轻身上路了。 京城距离滇县整整三百多公里路,步悠然行了十天。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个奇迹,在古代,女人都较为保守,若是其他女子,一定只会乖乖地走路过去,不敢与人搭讪。 可步悠然不同啊,她具有现代人思想与智慧,若真如那些女子一直步行过去,身子不残也得废掉半条腿。 这一路上,她遇见车便伸手招呼,搭一段顺风,然后再歇下来,吃饭喝茶,等待下一辆,直到最后一程,竟是幸运地遇见滇县百姓。 他姓李,大家叫他李老爹,年纪约莫五十,赶着一辆木板车,穿衣说话都较为淳朴,他听说步悠然从京城过来,甚觉不可思议,且说这一路艰辛,长途跋涉,而且她走到现在已经身无分文。 李老爹笑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量啊。” 步悠然倒也会取悦于他,“还是咱们这里民风好,坏人少,这才让我捡了便宜。” 李老爹抻着缰绳向滇县前进。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 做小买卖的吆喝声,伴随着孩子大人的讨价还价以及耍杂耍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步悠然左右打量着,这里虽然没有京城的繁华,却别有一番天地,老百姓打扮不花哨,素色的衣服,有的还打着好几块补丁,没有恶贯满盈的坏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物价不高,东西花样少却便宜,贫富差距小,幸福指数高。 步悠然喜欢这里,打第一眼便真心想留在这里。 她随着李老爹找到了小晴的二叔家,且说她二叔已经是一个快六旬的人,头发花白,脸上的褶子一层压过一层,黝黑而干枯,手里总是拿着一根大烟叼来叼去,小晴的二婶恰恰相反是一个快性的女人,虽年过半百,但性子豪爽,热情,好似精力永远旺盛。 这夫妇俩一直无儿无女,所以对小晴一直视如己出,如亲生一般。知道步悠然是小晴让过来的,于是更加热忱如上宾。 步悠然就在这里住下了,一恍几天过去。 这日,二婶端着新烧好的饭菜到屋子里,“步姑娘,快尝尝这兔子肉,鲜得很。” “二婶,您就叫我悠然,别步姑娘步姑娘的叫了。”二婶这人说话快,每次一叫‘步姑娘’总是连着好几声,从远处听来就像是布谷鸟在喊。 步悠然向外看,“二叔呢?” “你二叔给人家砍柴去了。”二婶将饭菜摆桌。 “年纪这么大,还干活?”步悠然问道。 “不干活吃啥?”二婶也不生气,笑着解释道,“我们这是小县城,地少,但零活儿多,没事,不累的,十里八乡的都是老乡戚,平常都有照顾。” 步悠然不吱声,心里有些内疚。 来了这么多天了,她一分钱不给,还吃人家白饭。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还在打工,可她却成日没事做,偶尔守在村子口儿找块儿石头一坐,来个男的就问名字,问年纪。 身边近点的知道她在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挑相公。 步悠然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她放下碗筷,“二婶,您这里还有什么活儿干?” “哎哟,不用不用。”二婶一听就急了,“你是京城来的,身子金贵,我们这里都是粗活,干不得的。” “没事,二婶,您别看我身子瘦小,但有的是力气,砍柴做饭都可以,我还会认字,会算数,”步悠然猛然想到,“对啊,二婶,县城这边缺账房先生吗?” 二婶一怔,“账房先生……倒是有一家……”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去不得,那都是男的。”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步悠然觉得这个主意相当不错。 二婶皱眉,不同意,她起身要收碗筷。 “二婶,二婶?”步悠然缠着她,央求她同意,“您看我在这里也不是待个一两天,没准儿还要一两年,我也年纪不小了,也不能总是在门口坐着等人啊,到时真成了‘望夫石’咋办?” 二婶听着在理,“那你等你二叔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 步悠然欣喜地点头。 …… 这日傍晚,二叔同意了,说步悠然不需要女扮男装,那家店铺是个熟人开的,就是带她来滇县的李老爹家。 他们卖的是衣裳,平日里都是他们儿子在打理,他们儿子在滇县算得上排前三的大帅哥,哪里都好,人好心善,孝顺,唯一一点就是不识字,也不喜欢上学,这不无奈之下也只得再找一个帮手帮忙每日清点,记账。 之前找的那个是一个老头儿,性子倔,而且年前就走了,现在过了年,一直也没再回来。 无奈只得另外找一个,本来之前李老爹就想到了步悠然,向二叔提过,只是被二叔给一口回绝了,说女孩子家不该抛头露面。 现在既然步悠然自个儿不介意,他倒也不好再继续推让了。 翌日一早,步悠然就在二叔的带领下来到了李老爹家的衣裳铺子,这里处于县城中心位置,人流多,热闹,来来往往地倒也不少客人。 步悠然见到了李老爹的儿子李彦。 坦白讲,她并不觉得有多帅,只能说五官端正。或许是因为看惯了楚瑾瑜那张脸,对于其他男的面孔更加挑剔了吧。 李彦人很好,他怕步悠然太累,让她白天就多坐着休息,吆喝揽客什么的就都归他,她只负责晚上清点账目和衣裳,两个人配合得也很默契。 一连一个月过去了,渐渐进入了三月,春暖花开,村子里的柳树发了新芽,大地回暖,空气的气息都变得不一样了。 出来活动的人越来越多,李老爹家的铺子生意也越来越好。 这日傍晚,步悠然刚回到二叔家,正好与出来的李老爹迎面。 二叔一脸笑意,送走了李老爹,对步悠然说道,“丫头,你进来,我跟你说说。” 步悠然随着进去,二婶也跟在后面。 二叔一面叼着空烟嘴,一面说道,“李老爹家的儿子李彦,想必你也熟悉了,你觉得他怎样?” 步悠然心里一咯噔,已经隐约猜出这次谈话的大概。 她立马拒绝道,“二叔,我有订亲的对象了,这次来就是为找他。” 二叔瞅了一眼二婶,估计是没了主意,二婶上前说道,“悠然啊,你二婶我也是过来人,咱们女人不该这么死心眼,这男的既是逃了婚,肯定是不喜欢你的,你又何苦在这一棵树上吊着呢?” 她看步悠然不说话,继续说道,“李彦人不错,从小我们看着他长大的,村子里喜欢他的姑娘排长队,可他压根儿没看上,你一来,他就注意到了,他也不嫌弃你比他大三岁,老早就想跟我们说,就怕你会不同意。” 步悠然左右为难,她知道李老爹人不错,而且和二叔家关系也好,若眼前她硬是拒绝,只怕会伤了两家和气。 “这么着吧,”二婶像是下了决定,“我们也不让你为难,你是小晴的朋友,也自是我们家的客人,可这些日子相处,我们待你也如自个儿闺女。” 步悠然点头。 “明儿个晌午,李彦约你在小刘家的面摊儿,你去和他说明白了,实在不喜欢就拒绝。但是,二婶我还是希望你晚上好好想想,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到时候想找李彦这样的可真没有了。” 步悠然再次点头。 二叔叼着烟嘴,皱着眉,似乎对这样的答复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多说,他弓着背背着手向外走。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二婶追问道。 二叔说道,“咱们村儿搬来一个外来人,买了一处宅子,村长让帮着去打理打理,凡是去的都给十两银子。” “十两?”二婶喜出望外,毕竟他们家一年也未必能有这么多银子,“是村长给的?” 二叔拿出空烟嘴,“当然是那个外来人!”他瞪了一眼,“这么财大气粗的,也不知人怎样,要是一个恶霸,这村子就没安宁日子了……”说完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出去。 ------题外话------ 更新有点晚,以后尽量固定在晚上八点左右。 chapter 29 送礼 第二日晌午,步悠然按照二婶说的来到了小刘家的面摊儿。 京城里有大酒楼,达官贵人都喜欢在那边要个雅间儿来谈谈话,聊聊天,可对于滇县这样的小县城,百姓消费不起那般档次,所以面摊儿,茶水摊儿成为了朋友聚集的好地方。 步悠然如约而至,李彦老早就在这里等待,给两人点了两碗面。 在现代,步悠然也相亲过,大多都是大饭店,高档次高消费高品位,吃吃牛排喝口小红酒儿。 而如今,步悠然拿着筷子挑着面,两个人互看着,大眼瞪小眼,有种说不出的……新奇! 步悠然心里直想笑,但碍于李彦的面子,她忍着。 “还要不要再吃一碗?”李彦看步悠然连面带汤都吃完喝完,不禁问道。 步悠然连摆手,妈呀,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李彦也放下筷子,抿着唇,腼腆道,“我……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没读过书,不识字,算是半个粗人,”他用手摸着后脑勺,“呃,你要不要喝点水?” 步悠然看他两手反复揉搓,看似真的很紧张,照这种形势下去,只怕两个人再喝十大碗水也没切入正题。 “李彦,你人很好。”步悠然决定打开话题,先给他打了一个预防针。 “谢谢。”李彦以为在夸他,不甚好意思地垂下头。 步悠然窘然,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跟这么淳朴人兜圈圈。 还没等她继续解释,这边的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一波一波地向西边涌去。 “怎么了?”步悠然看向面摊儿老板。 老板一面用围巾擦手一面激动地说道,“你们俩不知啊?” 步悠然和李彦两人面面相觑,表示都不知道。 “今儿个咱村新搬来一户,说是请乡亲们到他家去吃酒,连请三天,无需送礼。”老板开心不已,“你们俩是还打算继续在这里吃?还是说……到那边用去?” “这……”李彦面色为难,毕竟还没听说过有哪个人在别人家蹭席相亲的。 若真说出去,实在叫人难为情。 老板是熟人,自是理解李彦的难处,于是慷慨道,“这样吧,你们俩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只是走时帮我把这碗筷都收回盆子里。” 李彦一口答应。 周围的百姓越去越多,拖家带口,叽叽喳喳,异常热闹,早已掩盖过步悠然和李彦的说话声。 李彦尴尬地瞅着步悠然,说道,“对不起。” 步悠然根本听不到,她是从他的口型依稀猜出来的。 两人深感无奈地回了家,一个向西,一个向东。 步悠然顺着人群拥挤的方向走去,离家越近,人越多,待距离二叔家还有十米远时,人群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步悠然挤啊挤,挤得头发都已经凌乱不堪却还是硬生生地被夹在了中间,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随波逐流地入了那个新宅院,并坐在了席间。 步悠然本来是没有什么食欲的,可当她看到这摆上桌的10道菜色,不由刺激了味蕾,大快朵颐。 结果,真的验证了那句“竖着进,横着出”。 步悠然回到二叔家时,天色已暗,二婶没做饭,二叔叼着烟嘴儿坐在院子里。 步悠然拖着已经被肚子压得有些沉重的双腿走了过去,叫道,“二叔。” 二叔抬头瞅了一眼她,嗯了一声。 二婶听到步悠然的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怎样?今天相亲如何?” 步悠然回道,“挺好的。” 二婶误以为她是应了这门亲,于是激动的拉着步悠然的手就进屋,硬塞给她两件衣裳,说是今儿个李老爹送来的。 步悠然想要拒绝,可二婶说她不能驳了人家盛情,又说她自从来村子以来,衣裳来来回回就那一件,早就皱巴巴的,寒酸。 步悠然见不好推却,就想着先收下,回头再把钱给李彦,当是她买下来的。 步悠然看二叔一直不进来,似有心事,于是问道,“二叔怎么了?” “还不是那邻居?” “新搬来的?” 二婶点头,“你二叔也是没事瞎琢磨,看人家宴请三日就觉得故意摆阔气,不是好人家,今儿个还给咱家专门送礼来,我打开一眼,我的妈呀,随便一件都是我这辈子攒钱也买不起的东西。” 步悠然喜道,“那是好事啊,给您您就收着呗。” “你二叔不肯啊,非说人家无事献殷勤。”二婶瞪了一眼蹲在院子里的二叔。 步悠然摇头笑,“二叔,这是礼节,在京城也是这样的。您若觉得不踏实,明儿个我买点鸡蛋给他们家拿过去,虽然价格比不上他们送的,但也算礼尚往来。” 二婶听了点头,二叔依旧没吱声。 …… 第二日一早,步悠然告假,先到市集买了两斤鸡蛋,然后回去换了新衣裳。 新搬来的这家大门紧闭,步悠然敲了两声,没人应。 莫非来得太早? 步悠然心理嘀咕。 她提着手里的鸡蛋正打算转身时突然门从里侧打开了。 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步悠然以为是这家的主人,连忙说道,“夫人,对不起,打扰了。” 这妇女打量了一番步悠然,不由笑着回道,“我不是夫人。” 不是夫人?难道……是小妾? 这女人似看出步悠然所想,嘴角笑容加深,“您有什么事吗?” 步悠然想到了鸡蛋,赶忙递过去,“我是住在你们旁边的邻居,我们这是小地方,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这鸡蛋不错,纯人工养的,不作假,黄大。” 妇女顺着她的话低头看来,然后接过,说了一声谢谢,便关了门。 步悠然愣在门外。 这就算……完事啦? 为什么感觉心里有点堵? …… 步悠然恍恍惚惚地回去,二婶见她询问情况,她将大概描述了一番。 二婶蹙眉,“是不是嫌弃咱们礼太少?” 步悠然摇头,“倒不像是。” “明儿个我亲自拜访下。”二婶有些不放心,“实在不行,就听你二叔的,把他们拿来的东西都给还回去。” 步悠然点头。 过了晌午,步悠然到了李老爹的铺子,也挺神奇,因她穿了一件李老爹铺子新进的鹅黄色衣裳,颜色煞是惹人眼目,县城里的姑娘追‘潮流’,于是竞相争买。 步悠然为了效果,还在耳朵后面佩戴上一朵新开的黄色野花,愈发衬托出一种乡土气息。 李老爹的铺子火了,步悠然和李彦的名声也打了出去,但却被传成了‘夫妻’俩,而且越说越离谱,说他们早已成婚,只是一直未公开。 步悠然知道百姓们没有恶意,只是这样的说法令她有些郁闷,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已婚之妇。 这日傍晚,步悠然回到了家,看到满桌子的礼盒,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她看向从里屋走出的二婶,急问道。 二婶一脸愁容,“还不是那新搬来的?你说说邪门儿不?哪里有人这么喜欢送礼?我问了问住在另外一家的邻居,人家可没收着,就光给了咱们。” 步悠然先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李老爹的聘礼就好。但很快又泛起嘀咕来,莫非天下真有人嫌钱多,当‘散财童子’? 这时二叔背着手回来了。 “你把这情况跟村长说了?”二婶走上前。 二叔手里拿着空烟袋嘴儿,在墙边儿磕了磕,“村长说不碍事,住在那家儿的是个好人家,让咱们放心收下。” “可说是什么家世?”二婶接着问道。 “村长不让问那么多。”二叔依旧愁眉不展,“依我看,来头不小,昨儿个晚上我看见有四人抬着一顶轿子进去。” ------题外话------ 下一章揭开庐山真面目! chapter 30 入狱 “人你可见着了?”二婶问道。 “咋见?”二叔不由怨道,“等我一上前去瞧,人家就关门了。” 二婶眉头舒展开,“反正村长不是允了,也说是好人家,咱还怕啥?”又转身对步悠然,“悠然,李老爹那儿可还有新衣裳?” 步悠然正坐在桌子前,吃着烙饼裹大葱,她听二婶问话抬起头来,“有。” “明儿个你给我拿回一件来,后儿个我和你大娘们去县城赶集。” 步悠然哦了一声。 …… 又过了两日,听闻邻居那家要招工,不论男女,凡是勤快踏实肯干就好,一共十个名额。 这在滇县这种小地方来说可算是稀罕的,毕竟还没有一家有下人。 虽然那家银子给的多,但却也低估了这边百姓的淳朴民风,他们认为自己事情就该自己做,偶尔帮帮忙可以,但是若一下子一签十年八载的就望而却步了。 步悠然坐在铺子里,闲极无聊地翻着账本,这时对面的张小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嫂、嫂子……” 步悠然对这个称呼已经纠正过好几次,但没办法,周围人就是认定了她是李彦的媳妇,索性叫就叫吧,反正自个儿明白就好。 步悠然给他倒了碗水,让他喘口气。 张小弟摆手,接着道,“嫂子,大哥出事了。他和邻县的邱老虎打架,被邻县县官老爷抓起来了……” “他伤着没?”步悠然急问。 “邱老虎他是邻县有名的恶霸,老早就看大哥不顺眼了,这次也是故意找茬儿,所以大哥才动手,可他根本不是邱老虎对手,被抓走时已经被打得昏迷。” 步悠然拧眉,“李彦平日话也不多,按理说他若知道邱老虎故意的应不会理会。” “还不是那邱老虎说嫂子你长得像村姑,还不及他妹妹……” 步悠然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想那邱老虎一定是想将自个儿妹妹嫁给李彦,可李彦一直不同意,于是这梁子便结上了。 哎……又是感情啊…… 步悠然考虑李老爹岁数大了,怕折腾不起这样大事,于是决定先靠自己力量去解决,实在不行,再说。 步悠然想到她锒铛入狱那会儿,牢头儿说是可以保释,只要给钱。 于是,她将铺子里的银子都揣入怀里,跟随着张小弟到了邻县,本以为事情会如她所想那般进行,可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连一个子儿也递不出去,就连看门儿的都不肯接她银子。 莫非这是一个清官?可若是清官又怎么会冤枉好人?做这等自相矛盾之事? 步悠然感觉有些蹊跷,当日就守在邻县,张小弟也陪着她。 直到天色已全黑,县衙关了门,门口的一个守卫换好衣裳正好走了出来。 步悠然他们一路尾随,发现那守卫家徒四壁,还有一老母卧病在床,按理该不会将送上门的银子拒之门外。 步悠然决定贸然进去。 那守门的一见步悠然不由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你们来我这里也是白来的。” 步悠然上前帮他打水,“大哥,我夫君与我刚刚完婚,你忍心让妹子我就这么成为未亡人?” 守门的不说话,夺过盆子走入屋里。 “谁啊,那是?”他娘躺在床上,眯着眼打量站在门口的步悠然。 步悠然转念,决定还是从他最在乎之人入手,“大娘,我夫君与我刚刚完婚,可今日却被邱老虎打伤,还糊里糊涂地入狱,我想找大哥帮忙,大哥不肯……” 大娘一听,急着骂她儿子,又抄起床上的一小枕头,打出去。 看门的躲闪不及,被打了正着,“娘……”他接过枕头,“不是我不帮,是县官老爷说此事不能有任何人插手说情。” “给钱也不成?”步悠然急问。 看门的摇头,“这事不是钱能解决的。” 步悠然蹙眉,“那怎么办?莫非还要找那邱老虎求情去?” “此事牵扯人多,李彦得罪的不仅仅是邱老虎,还有本县首富,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此人从京城而来。” “京城?”步悠然重复,“可有说姓什么?” 守门的摆手,“剩下的我就真不知道了,我见过的也就是一辆车與,人长啥样,身份什么的,也只有县官老爷自个儿清楚。” 张小弟走上前,“嫂子,我觉得他说的不会有假,依我看,咱们还不如找县老爷亲自去问。” 步悠然无奈,“眼前也只能这样了。”他们无权无势,凭什么和人家斗?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们只有先调查清楚对方的情况再商量对策。 步悠然当夜在此县住了下来,她怕李老爹担心,派张小弟先回去随便找点托词骗过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第二日天还没亮,步悠然就坐等在了县官府邸门口。 …… 滇县一民宅内,院子里栽着一棵大树,大树下有一张木藤的摇椅,摇椅旁有一个石桌。 石桌上有一盘棋局,此时的白子被黑子包围着。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人,持白子的那只手停滞在半空。 来人微欠身,看向正布棋局的这个人,“宋亦平已正式被封为翰林院大学士,宋夫人被封为二品诰命,宋亦玲被许配给李相之子李万金,明年完婚。” 持棋子的人点头瞬间落下白子,再捏起一黑子,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人走了进来。 “少爷,李彦入狱了,昨儿晚上步悠然去了邻县。” …… chapter 31 惊艳 步悠然等得焦急,天刚微微亮,便要去敲门。 没想正好从门内走出两个下人,他们挥手将步悠然赶走,然后指挥着另外两个丫鬟拿着扫帚将门前一尺之地都扫得干干净净。 步悠然好几次想要冲过去,却被硬生生地拦在外面。 步悠然气道,“我有冤情找大人。” 其中一个下人冷笑,“冤情?实话实说,我们大人最不怕的就是冤情!去去去,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堵在这儿,没用!” 话都说得这般坦白,步悠然也没必要再继续找了,事实证明,此官是个昏官。 可是一没钱,二没势,她还可以去找谁? 等他们门一掩,步悠然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墩子上。 正毫无思绪之时,一辆马车“啪嗒啪嗒”徐徐而来。 步悠然抬起头,心一下子提起来了,这辆马车她熟悉啊,太熟悉了…… 虽然外表看起来普通而略显旧,但内部的华丽令步悠然记忆深刻。 楚瑾瑜?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只是车再熟,车夫却换了人,一个陌生人。 不容她细想,步悠然一等车停下,立马儿冲了上去。 待一掀开帘子…… “姑娘有何事?”一长相平庸的男子坐在车内。 车夫站在步悠然身后,为没来得及阻止而懊恼。 “对,对不起,认错人了。”步悠然连声说道,说完跳下马车。 这时县官府邸大门打开,看到马车,立马出来几人热情接待。 步悠然向回走,越想越不对。 马车绝对是那辆马车,她不信天下间还有第二辆如他一般的人,里面的装饰虽比在京城时的马车简略了些,没了毯子,没了炭炉,但其他饰物却还在,而且可以说几乎一模一样。 步悠然这般一想,立即掉头往回走,她隐隐约约感觉这辆马车或许就是那守门说的京城神秘人士。 她找来几位村民,给了他们钱,故意让他们到车夫身边吵架,扰得他不得不先躲到一侧站。 正在此时,她偷摸地爬上马车。 她静悄悄地躲在车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不到,马车内的男子从县官府内被簇拥着走了出来,他的右身侧有一个长得犹如青蛙脸型一般的老头儿,笑得谄媚。 步悠然猜测此人便是本县县官老爷。 男子上车一掀开布帘儿,怔住,“姑……” 步悠然故意比了个噤声手势,坦白讲,她在赌,赌这个男的会帮他。 最终,她赌对了。 男子没有声张,只是如常一般上了车,叫车夫驾起马。 男子不说话,步悠然坐在一侧也不说话。 约莫一刻钟,男子忍不住笑了,“姑娘是叫步悠然吧?” 步悠然一愣,“你怎知?” 男子将身后备好的水果篮子拉了出来,“这是橘子,小地方的不如京城的甜,步姑娘可想念?” 步悠然看向他递过来的橘子,不由蹙眉,脑海中想到那次和楚瑾瑜置气一连吃了五个。 男子继续说道,“李公子的事情已经解决,可能现在已经到了家。步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吗?” 步悠然心中已对这辆马车真正主人万分肯定,她也不怕外面车夫听到与否,冷静问道,“楚瑾瑜在哪儿?”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她若再猜不到那就真是傻子了! 马车停了下来。 男子笑了笑,“到了。少爷就在里面。” 步悠然掀起车帘一看,这……这不就是新搬来的那个邻居家吗? 敢情儿他老早就过来了…… 步悠然刚跳下马车,正好被刚从二叔家门口出来的张小弟瞧见,他一脸喜悦,“嫂子,大哥回来了。” 步悠然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地对他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说完,径自走进了面前那道敞开的大门。 张小弟顺着瞧了一眼,心中不禁狐疑,这不是新搬来的那户人家?嫂子去那儿干嘛? 他不由担心,就跟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左侧种了一棵榕树,树下有一把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人,他身着白色单衣,头发松挽着,姿态慵懒,树上的榕花随风落下,掉在他洁净的衣上。 “嫂、嫂子,世上竟还有这等美艳的人儿啊……”张小弟站在步悠然身侧,看得痴了。 躺在椅上的人听到声音,不由侧过头,淡淡一笑道,“你比在京城笨了许多,可是人头脑也随地域而变?” 调侃的语调,不变的容颜,倾城的笑容,许是太久不见,步悠然竟也被他绝美容颜惊艳到了…… chapter 32 他乡遇故知 输人不可输阵。 步悠然恢复理智,故意轻松问道,“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怎屈尊前来?” “你既能来,为何我不能?”他嘴角翘起,坐起身,修长的手指夹起壶耳,倒了一杯茶,“要不要尝尝?” 没等步悠然说话,一旁的张小弟走上前伸手拦道,“嫂子,不可。” 眼前的男子虽然好看至极,至少在张小弟十七年的人生中还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人儿,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他刚刚从步悠然说话的语气当中隐约听出二人似乎有点过结。 往往越是好看的花越是有毒,越是好看的人越是心如蛇蝎。 楚瑾瑜瞥了一眼那只伸到步悠然身前穿着打补丁衣裳的手臂,眼神充满了玩味,“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人张小弟,滇县人,今年十七,家有一妹还有一老母,妹妹今年十五岁,老母今年四十,本人现在县城卖包子,每年有二十多两钱净赚。” 话一说完,步悠然竟是控制不住地笑得前仰后合。 楚瑾瑜嘴角的笑意加深,白皙的手指反复搓揉着杯子。 气氛似乎随着张小弟的一席话而变得轻松。 步悠然笑累了,大步走上前,挨靠着楚瑾瑜的位置坐在了石椅子上,或是昨天到现在为止一直太忙碌,竟连一口水都没喝上,看到了茶盏,也感到了一丝口干舌燥。 她毫不犹豫地端起,一口喝入。 “嫂、嫂子?”张小弟脸上写满了担忧。 步悠然用袖子一擦嘴,“好喝,”扭头看向张小弟,“你要不要来一杯?” 张小弟摇头。 步悠然哄骗说道,“他的东西向来都是极好极好的,你若不喝,这辈子恐怕也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了。” 张小弟在原地站着望她,此时似有犹豫。 楚瑾瑜依旧安坐于椅,优雅闲适地端起茶,也抿了一口。 “宋府一切可还好?”步悠然随意问道。 说是随意,其实是有心,她一直对楚瑾瑜那日不担当,不出来送她耿耿于怀。 虽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埋怨越来越少,但还是有一丝丝的。 楚瑾瑜放下茶盏,点头。 “小姐呢?” 楚瑾瑜瞟了一眼她,眼底充满了笑意,似乎窥探到她内心,“那日我没出去送你是因为宋夫人把我叫到她的房里训话。等我出来后你已经离开,后来得知你来滇县,我便也随着来了。” 步悠然听出他话里故意隐去了很多内容,例如宋夫人只是训话吗?例如他怎么得知她来的滇县?例如他离开宋府是临时还是永远? 反正,不管怎样,他来寻她来了。 步悠然内心澎湃,说实话,她刚刚见到他一刻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虽然只是相处短短数月,但她对他的熟知好似一个老朋友,一个弟弟一般。 唉,也不枉在宋府她对他那么好,那么包容。 步悠然用袖口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痕(其实啥也没有),她猛然想到李彦,于是抬起头,眯眼问道,“李彦的事情跟你有关?” 楚瑾瑜定睛地瞅着她,淡淡地笑道,“今早我才听说你和李公子的事情,于是便派人而去。” 所以……京城神秘人士不是他? 步悠然心底一松。 可是,那又会是谁? 正细心琢磨间,步悠然没有注意到从正屋内走出一婀娜女子,此女子移着莲花小步,一直行进至楚瑾瑜身侧,“公子,晌午的饭菜厨子已送至书房。” 步悠然听到美妙的声音不禁抬起头,眼前一亮,口快说道,“美女啊……” 她站起身,眼睛发直地盯着这个女人,美得不可方物,巴掌小脸,小巧鼻子,杏花眼,眉如娥黛,肤如凝脂,指如纤葱,步悠然以为以前电视剧中那些扮演古代美女的明星漂亮就好,可现在眼前之人,不仅美丽,还有一种古代典雅气质,那是根本学不来的。 女子被步悠然看得脸红,她垂下头。 “小姑娘叫什么?”步悠然像是一个色叔叔一般地打量着。 女子看了一眼楚瑾瑜,他低头抿茶,未说话。 女子右手攥着手绢,左手捻着袖口,喏声道,“王凌镜。” “凌镜,好听。”步悠然反复念道,似在细细品味,“芳龄啊?” “十五。” “十五啊……花一般的年纪……好啊……”步悠然依旧围着她转,“何许人也?” “白安县。” “哦,白安县啊。”她也不知是在哪里,又问,“家可有兄弟姐妹?” “没有。”可惜了,要是有一哥哥或弟弟,外貌一定可以和楚瑾瑜不相上下。 步悠然步子又转了方向,不过依旧在围着她绕,“白姑娘可曾读过书?” “只略读过四书五经。” “身高呢?” “镜也不知。” 貌似比她高一点,步悠然估计一米六五。 “三围呢?” “何为三围?” 步悠然一怔,诧异自己竟是问出这般话,不由故意捂脸假装牙酸道,“唉哟唉哟。” “姑娘怎么了?”白凌镜上前问道。 一侧的楚瑾瑜看着眼前的步悠然,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无奈,他挥手向白凌镜,“你先下去。” “可是……”她看向步悠然。 “没你事了。”楚瑾瑜语气加重。 “是。”白凌镜退下。 chapter 33 名草有主 “是。”白凌镜退下。 楚瑾瑜觑向步悠然,“竟不知你还做过拉皮条这种行经?” 皮条?这和皮条扯得上什么关系? 步悠然看他,“原来你看不上宋家小妹是因为有这等绝色美人啊,不过可以理解,若是我也会如此选择。”又冷瞥一眼,“还道是你为寻我,原来是与她私奔。” 想想也是,一个老腊肉怎比得过一个小鲜肉? 可以理解啊,可以理解。 步悠然倒是很会安慰自己,她端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楚瑾瑜自始至终看着她,神色淡然。 一直站在远处的张小弟愣是再纯再傻也看出来步悠然和眼前这漂亮男子的关系非同一般,有过结似乎也在两人谈话间就化开了。 张小弟走至石桌子前,“嫂子,我、我想尝尝这茶水。”说完,脸颊臊红了起来。 步悠然刚要送至嘴边的茶杯立即端向他,取笑他道,“算你识相,以后记着要能伸能屈,碰见强势对手千万不可像你这般行事,太极拳听说过不?” 张小弟摇头。 “太极拳讲究的就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慢打快、借力打力、后发制人,学好了受用一生,不仅可以锻炼身体,强筋练骨,还可以用在自己的生活中,交朋友,谈生意,赶明儿我教教你。”步悠然一副大姐教小弟弟的模样。 张小弟听着眼睛发亮,完全一脸折服,他刚要伸手接过茶盏,就见楚瑾瑜微起身,夺过那杯子。 张小弟和步悠然两人不解地看向他。 楚瑾瑜笑着解释道,“这茶泡久了,没那么好喝,我令人新沏了茶,马上端过来了。” 话刚完,就有一个下人端着茶盘走了过来,不过上面仅有一个茶盏,显然是给张小弟预备的。 张小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傻笑道,“以前我还说这茶有什么好的,不过是水而已,而今尝了尝楚公子的茶之后,才知道原来茶也这般好喝。” …… 三人又简单聊了聊,步悠然想到李彦身上伤,于是和张小弟就此离开。 李老爹就只有李彦一个儿子,在李彦十岁时李母就因病去世,李老爹至今未娶,就怕李彦受了委屈。 话说李老爹知道了李彦一夜未归的真相之后,担忧得好似一夜变老,两眼整整十二个时辰未曾阖上,铺子也关了门。 步悠然让李老爹去休息休息,他不肯,坚持要守在李彦的身边。 李彦也无何奈何,他看着步悠然,“我不要紧的,是你们太过小题大做。” “还小题大做?”张小弟瞪大了眼,“这次张老虎摆明儿了要置你于死地,要不是嫂子朋友正好有点关系,否则真不知还能不能见……”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哽咽。 “好了好了,跟女孩子一样,多大了还哭?”李彦扯了扯张小弟的衣裳,“让悠然看见也不怕笑话。” “嫂子是自己人,我怕啥。”张小弟用袖口擦着眼角泪痕,倔强道。 李彦叹了口气,又转向步悠然,“这次是我太过鲁莽,才上了他们的套儿,我就怕他们会对付你,不过还好,你朋友还挺有关系的,想必以后张老虎他们也会多加点顾虑的。” “你呀,还是先管好自己。”步悠然瞅了瞅放置在桌子上一口未动的饭菜,“午饭还没吃?” “不想吃。”李彦说道,“你们俩呢?” “也没有。”张小弟向桌子那边走去,看了一眼,抢先答道,“老爹这是请人过来做的吧?一看这菜就好吃,不是咱们家里的寻常饭菜。” 李彦苦笑,“你吃吧。” 没等步悠然阻拦,张小弟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步悠然不由瞪了一眼,真是个缺心眼的孩子。 李彦看出步悠然的心中所想,不由拍了拍她的手面,“没事,他小,还长身体,多吃点也好。我也不饿,放着也会坏掉,他若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步悠然笑了笑,“滥好人。” 说起来,李彦真的是个滥好人,明明在滇县也算是一个排得上号的帅哥人物吧,家里也算是有点小钱,按理说也该摆摆谱,有点架子,可他倒好,遇见穷的就施舍,不仅给衣裳,还给银子,偶尔还管饭,有些人明摆着就是欺负他好说话,太善良,他却也乐此不疲,揣着明白装糊涂。 临走时,步悠然实在于心不忍,决定借用李老爹的灶房给他们爷俩烧了一盘糖醋排骨,然后用水煮了饭,再捞上来蒸着,这才安心离开。 张小弟一面走一面还抱怨,“早知道嫂子烧菜手艺那么好,我晌午就不吃那饭菜了……” …… 步悠然回到二叔家,看到二叔一如既往地蹲在院子里叼着烟袋嘴儿,二婶从屋里走出,笑盈盈地。 “吃完了吗?”二婶问道。 步悠然这才想起自个儿一天未进食,她抱着肚子,感觉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打鼓了。 “正好,旁边新搬来的刚送来几盘子菜,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菜色,想必也一定好吃。”二婶拉着步悠然就进了门。 步悠然扭头要叫二叔一起,被二婶拦了下来,“你二叔怕人家下毒,不敢吃。” 步悠然一笑,“那人我认识,不会的。” “认识?”二婶拿起筷子,惊讶地看向她,“人见着了?” 步悠然点头。 “多大?男的女的?叫啥名?哪里人士?”二婶像是调查户口一般,炮语连珠地问道。 步悠然一面夹菜一面解释,不过却省去了他的身份,只说是个继承家业的小公子,如今也才十五岁,不对,今年好似十六了吧…… 二婶听完就赞道,“这么懂事的孩子少了,所以说还是大地方的人。”紧接着就开始发挥农村妇女的媒婆本色,说给介绍对象,某某家的小花儿今年十五了,某某家的小菊今年十六了…… 步悠然只是笑着听,她心想,只怕二婶是白费心,人家名草有主,这个主儿可不是一般姿色能比的哦…… ------题外话------ 最近更新不太稳定,很抱歉,乐最近事情多,过几天空闲了,一定给大家补上。 chapter 34 条件 转眼到了三月中旬,李彦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李老爹的脸上再次有了往日笑颜,铺子再次开张。 而步悠然这几日有事没事地也总被‘邀请’至楚瑾瑜的院子里,一蹭就一天,偶尔逗逗王凌镜,听她谈谈曲儿,偶尔自个儿一人到书房一躺,拿着本闲书看。临走时还总是打包带饭,说是给二叔二婶稍回去。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她是很懂得分享的。 只是这个分享是借花献佛。 李老爹衣裳铺再次迎来开门做生意的日子,这天,步悠然一早儿起来,洗漱完毕,然后就出门,结果由于跑惯了腿,直奔楚瑾瑜家而去,连门踹开,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半晌才反应过来。 一面往回走一面暗骂自己,狗腿子,狗腿子…… 才关门十日,可这小县城却已大变。 衣裳变了潮流,在城西边儿也开了一家衣裳铺子,而且颜色多,样式多,这客人一下子就都涌到了他们家。 李老爹的铺子可谓是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步悠然坐在这里简直快要数苍蝇了,她托着下巴打盹儿。 李彦坐不住,他站在门口揽客,任凭他在滇县数前三的帅脸也无济于事,无奈地回了铺子,看到步悠然正扬起脸看着他,不由笑道,“没事,正好清闲清闲。” 步悠然听后心一酸,任是再铁石心肠只怕看到他那张苦涩的笑脸也不会无动于衷。 她凭借她现代的头脑,想到了推销的好方法。 晚上铺子关了门,步悠然和李彦往村子里走,因为村子漆黑,每次李彦都是必须要把步悠然送到家,可步悠然这次拒绝了,至于理由她没有多做解释。 待李彦离开,步悠然就去了楚瑾瑜家,此时,若是步悠然没有猜错,他应该在书房。 所以步悠然熟门熟路地直接奔去,一推开门,正好看到楚大公子躺在软榻上,一席黑发像是黑丝绸一般铺散在上面,宽大的单衣松松垮垮地,显得慵懒。 在步悠然看来他的穿着也不无不妥,就如同现代人的睡衣一般。 一次,两次,三次,见多了这般穿着,两人倒是相互都已习惯,并无迥然。 “还以为你在看书,没想在这里睡觉。”步悠然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空下来的软榻上。 现在虽然已经阳春三月,天气暖和那么一点点,但是毕竟有限,早晚还是寒凉。 步悠然每次过来也不去坐木藤椅,自从看到屋子里有软榻后,便喜欢歪躺在上面,看闲书或者是吃点心、零食。 每次她离开的时候上面必然会狼藉不堪,如果有蟑螂,相信这里会是它们最爱的地方。 楚瑾瑜浅笑望着她的侧脸,“有事?” 步悠然挑眉,“这你也能猜到?”看楚瑾瑜一副高深莫测,问道,“那你猜我找你何事?” 楚瑾瑜坐起身,将一侧桌上新做的点心递给步悠然,这是让厨子按照她的想法新研制出来的榴莲酥,一早儿就给她备着,没想她白天没来,于是就拿到书房。 步悠然看楚瑾瑜笑而不语,“不说就是不知道。” “你今个给人帮工,按你性格定会完工后回家休息,可你这么晚还跑我这里来,定是有事。”楚瑾瑜解释道。 步悠然听后点头,“在理。”然后又紧盯着他,“那你帮还是不帮?” “我可以说不帮吗?” “不可以。” 楚瑾瑜眼底藏不住地笑意,他起身,毫不介意在她眼前宽衣,“那就说说看吧。” 步悠然看着他裸着光滑白皙脊背,下身只着一件白色亵裤,两侧的肩胛骨随着他抬起的手臂而凸显出,腰间匀称毫无一丝赘肉,如此画面简直令人喷鼻血,但理智战胜*,她接着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你和王妹妹一起在铺子门口排排站就好。” 楚瑾瑜拿起一件单衣,穿上后转过身,故意忽略步悠然脸颊的潮红,“站多久?” “一整日。”步悠然怕他拒绝,又加了句,“你们也可以坐着,管饭管水,另外给一日薪酬。” 显然楚瑾瑜根本不在乎这些附加的条件,他面露难色,“有点久,你知道的,我的身子向来不大好……” 不大好?不大好会一跃身就从二楼跳下?不大好可以舟车劳顿个半个月? 摆明了要谈条件,好吧,步悠然她都给! 步悠然不容他拒绝,“倘若你答应,我给你为奴为婢一整天。” 楚瑾瑜低声笑了笑,“就这么定了。” 话毕,他招呼下人端来饭菜。 席间,他给她不断地夹菜,还亲自给她挑鱼刺,他说,尊老爱老,他可有做到? 步悠然点头。 但不知为何,看到他直达眼底的笑意,她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吃完饭步悠然抹嘴就要走,到了门口时,才想到自个儿拿回来的一套衣裳给落在了书房,刚要转身。 “悠然?” 步悠然循声一望,惊讶万分,“李彦?你怎么……” 李彦从楚瑾瑜门口前的一棵大树下走了出来,漆黑而颀长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脸上神情莫定,“我担心你,所以才跟你过来。” 步悠然点头,“你再等我一下,我回去拿点东西,马上出来。” 没等步悠然往回走,楚瑾瑜竟是出现在了门口处,他悠闲淡定地站在门口处,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是这个?” 步悠然一看,正是自己落下的新衣裳,笑着走上前。 楚瑾瑜顺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在步悠然的脖上,“倘若再晚上过来,穿多一点。” 步悠然驳道,“一点都不冷。” 站在不远处的李彦申请变幻莫测,他打量着楚瑾瑜,年纪约莫十五六,按理说他不该将两人有所联想,可楚瑾瑜刚刚的亲昵话语,以及这般动作,显然就是在宣告主权。 如果真的是的话,眼前的这位公子长得如同画一般,而他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就在李彦万分纠结中,只见一女子从门内侧婀娜走出。 “公子?”王凌镜看向步悠然,轻轻点头以示招呼,然后便再次转向楚瑾瑜,抬头走近私语了两句。 步悠然不做电灯泡,自动闪开,摆摆手就此扯着依旧愣神的李彦离开。 李彦一面走一面问,“刚刚那位公子便是李某的恩人吧?” “算是吧。”步悠然摸着包裹一侧似乎塞着东西,她拿出一看竟是她的榴莲酥。 “那位姑娘是?” 步悠然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可别有歪想法,人家两人早就私定终身了。” “没,我没有,”李彦脸上终于展露笑意,“我绝对没有。” “没有就好。”步悠然进了家门,“明日就请好吧。” chapter 35 同枕而眠 翌日,步悠然和李彦老早就到了铺子,可等啊等,就是不见那两位身影。 直到日上三竿,两顶轿子光明正大地从街上行过。 这在滇县是不多见的,也就是县城首富出来才这等架势,所以百姓们口耳相传,闻讯前来,一路尾随。 直到李彦的铺子门口处,楚瑾瑜和王凌镜两人出了轿子,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一个个目瞪口呆,脑海中浮想联翩,男的口水泛滥,女的连自个儿老公也顾不得了。 这场面,步悠然已经想到了。 她笑着招呼两人进了铺子,拉上帘儿,给他们一人一套衣裳换上,然后,再拉开。 说实话,这两件衣裳都是李彦铺子里积压的旧货,过了时的。 可穿在这两人身上,毫无一丝违和,反倒有一种令人道不明的怀旧味道。 很显然,人靠衣装,但衣有时也靠人粉饰啊! 现在,就等钱财滚滚来了。 果不其然,楞神过后,周围的百姓们像是疯了一般地涌入李家的衣裳铺子里,指明要楚瑾瑜和王凌镜身上穿的衣裳,卖光了这种款式以后,两人再换上新的…… 如此一来,仅半日,李家衣裳铺子就卖完了积尘半年的衣裳,剩下的新衣裳估摸着按照此形式来看一日便可全部卖完。 晌午,李彦从张小弟那里买来四屉包子,分送给几人。 步悠然不挑食,而且是真的饿了,拿起整个包子就向嘴里塞,一点淑女相都没有。 而反观王凌镜,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犹豫再三也没动一口。 李彦问步悠然,“是不是应该买点别的?我看楚公子和王姑娘二人都没怎么吃。” 步悠然翻了白眼,“管饭就不错了,还挑剔?这种地方他们指望大酒馆饭菜伺候?”一摇头,“不惯他们。” 李彦似犹豫,“人家好歹也是帮咱们的。”实在不忍心,于是要出门去重新买。 步悠然一把给扯回来,“没用的,你就算请来这里最好的厨子怕也满足不了二位的金口。” 李彦皱眉,“那怎办?” “什么怎么办?”楚瑾瑜刚刚支走开又从十里八乡跑来的两个小姑娘,从门外走进来,笑着问道。 李彦赶忙解释,“李某买的包子怕是不合楚公子和王姑娘的口,所以想去给你们买点饭菜来。” 楚瑾瑜顺着李彦的手指方向,看向桌面上的包子,“什么馅儿的?” “呃……肉的。”李彦答道。 “那就麻烦李大哥给我来一屉三鲜馅儿吧。”楚瑾瑜笑得无害。 李彦怔了下,“好……”出了门,又看了站门口的王姑娘一眼,“姑娘要什么馅儿的?” “也和公子一样就好。”她喏声说道。 李彦不自觉地抓了下头皮,心中琢磨,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三鲜馅儿?是啥?这辈子还没见过听过这种馅儿呢! 心中祈祷张小弟可以做出来! 步悠然在屋内一派悠闲,她刚刚不是没听到楚瑾瑜说的“三鲜馅儿”,心理一咯噔,直扬起头,正好与他一副讳莫如深的眼神相对视,但很快,她从旁边抽出账本,假装看了起来。 “这种记账方式倒是第一次见。”楚瑾瑜不知何时走到步悠然的身后。 步悠然快速一合,“吓死人不偿命!”她用手抚着胸口。 楚瑾瑜顽劣地一笑,伸手要拿账本,不料被步悠然抢先抽走。 “怎么,怕我挑错?”他故意挑衅道。 步悠然才不上当,且说如此聪明的他万一看出端倪咋办? 她从旁边一摞账本中抽出一本,递给他,“看吧,这么多,慢慢挑啊。”说完,转身到门口找王凌镜逗闷子。 楚瑾瑜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了下账本面儿,未打开,淡淡一笑,旋身坐在一侧椅上,阖眼闭目养神。 稍许,李彦捧着几屉新出的包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张小弟。 如此这般,步悠然也算是尝到了古代版的三鲜馅儿包子。 不难吃,只是有点怪。 楚瑾瑜咬了一口,在人不注意时放置在桌面上,再未动第二口。 而王姑娘看楚瑾瑜如此,也随着咬了一口。 步悠然吃得欢乐,还特意要了醋和辣椒。 没等他们歇一会儿,就有一大波顾客上门来,然后络绎不绝,继续上午的势头。 …… 步悠然拉肚子了。 作为称职的乞丐时她都没有吃坏肚子,可是今日却因为三鲜馅儿包子拉肚子了。 本来是要回二叔家的,可楚瑾瑜和二婶嘀咕嘀咕,尔后,步悠然就被像是木乃伊一般挪送至楚瑾瑜的屋子里。 县城里的郎中号脉开了药,原本晚上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可是第二天一早醒来,步悠然发现裤子湿嗒嗒的,正巧楚瑾瑜也进来瞧见了,他拧紧了眉宇,一脸凝重,很快就出了门。 步悠然坐起身,禁不住窘然,竟是月事来了。 自从到了古代,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月事,或许是穿越时空所受辐射太大?连她内分泌也受到了干扰? 步悠然找到王凌镜求救,没成想古代的月事带子也挺不错,就是得勤换。 步悠然刚从王凌镜屋子里走出,就被急匆匆走来的楚瑾瑜拉住,“身子不好,还乱跑?” 步悠然愣住,这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了悠闲以外的神情,她不禁想,他是怎么了? 她傻傻地被他半抱着拖回屋子里,然后又一个郎中提着箱子走入,号脉,看舌,再问了问情况,不由点头,起身与楚瑾瑜凑近耳语。 楚瑾瑜脸颊渐渐染了一丝红晕,他瞥了一眼步悠然,看步悠然回他一笑,他瞪了一眼她,那眼神十足地充满了鄙视。 步悠然一脸茫然,她怎么他了吗? 哎,青春期的小孩好难懂! 当日,治拉肚子的汤药换成了甜丝丝的红糖水,而且,更为奇特的是,步悠然睡觉醒来后,小肚子总是感觉暖暖地,好似一股热流在窜动,很舒服很舒服…… 再然后,她发现她又与楚瑾瑜同枕而眠了。 chapter 36 转让铺子经营权 步悠然连着请了三天假,第四日,她坚决要去上工,王凌镜劝她再养几日,毕竟女人来事时不可着凉,身子也乏。 步悠然不听,无奈之下,王凌镜告诉了楚瑾瑜,楚瑾瑜只说,腿长她身上爱去哪去哪,只要记得回来。 步悠然如临大赦,欢欢快快地出了门。 才踏出几步,却才纳闷,为啥这话听着那么别扭?明明年长的是她,明明严肃下令的也该是她,为何都反过来了呢? 步悠然琢磨间,已走至李彦的铺子。 和前几日相比,李家衣裳铺已经少了很多客人,稀稀两两,大多数一进来便问,“前几日那站着的二人呢?” 李彦笑答,“那二人只是李某临时请来的。” “所以,那二人不会再来了?” “这……这恕李某不知。” 话刚完,那几位客人便拖着手走了出去。 李彦拿着本要给几人介绍的新款式衣裳走向门口处,正好看见不知站了多久的步悠然,脸上表情复杂难辨。 步悠然故意取笑他道,“看我才没来几日,生意就这般冷清。” 李彦无奈,“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她答道。 “我想去看你,但是最近家里事情多,所以……” 步悠然点头表示理解,走进铺子,从桌面上抽出账本,大致扫了一眼,“这三天才卖出两件?” 李彦苦涩一笑,“我打算过两日将铺子关了。” “为何?”步悠然抬眼吃惊道。 “我想去逛一逛,顺道去京城看看,开开眼界,不想总是眼光局限在咱们这个小地方。” “那老爹怎么办?” “小弟会照顾的。”他叹了口气,将手上的衣裳放回原处。 步悠然看他脸色凝重,似有心事,刨根问道,“你有事瞒我,对不对?” “没,真没。”他眼神故意躲闪,“我就是想去看看。” “连自个儿爹也不要了?”步悠然冷声质问。 “我……”一时他哑口。 稍许,步悠然端了一杯水递给他,“你有事可以和我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李彦摇头苦笑,“你越是帮我越会让我自卑。” 步悠然蹙眉。 “李某的心相信你也明白,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说白,本想给你好生活,可李某自从认识你直到你身边的朋友才发觉自个儿是多么无用。”他叹了口气,“还请步姑娘见谅,不要再劝李某了。” 步悠然实是没想到自己的方法竟是让李彦陷入了如此困局,是她太莽撞了……考虑不周。 “李某去意已决,只是这间铺子着实可惜,若是步姑娘的两位朋友愿意……” 不等他说完,步悠然暗自决定道,“你非走不可?” “是。” “老爹还不知道,是不是?” 他脸色黯淡,“……是。” “我再给你出最后一个主意,这间铺子是你家一直传下来的,卖掉也不舍得,关门又可惜了这么好地段,所以可以考虑出让经营权,以竞拍形式价高者得,这样你还拥有这间铺子的产权,而且你还有了一笔活动资金,若是过两日有好的项目还可以再次投资……” 李彦拧紧了眉宇,面露羞色,“恕李某愚钝,没听明白姑娘的意思……” 步悠然停顿了下,决定坐下来,倒了两杯水,找出一张纸,耐心地解释…… …… 两天前。 李彦得知步悠然身子不舒服后,立即和张小弟买了东西到二婶家,没想二婶说步悠然被新搬来的邻居接走了,说请了最好的郎中。 李彦和张小弟又急忙去了楚瑾瑜家里。 一进门,就被眼前那整洁而宽大的院落怔住,周围的丫鬟和下人一直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其实在他们村里每个人家院子都相差无几,只是不知为何,换到楚公子一住,不自觉地就变得华丽了几分。 他和张小弟被请至书房,推开门后,看到楚瑾瑜正半躺在塌上看书,头发松松地挽着,衣裳金丝亮面,一看就是上好的,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和他的粗糙黝黑手面形成对比。 李彦心虚,想到自己李公子是这般金贵之人,可自己前天好让他穿着那般粗布麻衣,唉…… 张小弟将手里提着的礼放置一旁桌面上,“这是李大哥给步姑娘买的点心。” 楚瑾瑜笑着起身,有下人进出给李彦和张小弟沏茶。 张小弟一看见茶杯马上兴奋道,“大哥,这茶一定要喝,嫂子说楚公子的茶叶一千两多一斤呢。” 相较出楚瑾瑜的闲适,李彦却显得赧然,他只敷衍地点头应声。 张小弟喝个不停。 李彦问道,“悠然身子好些了吗?” “不劳挂心,已经好多。”楚瑾瑜中规中矩地回道。 李彦哦了一声,莫名地和楚瑾瑜对话有点紧张,明明眼前这个男子才十六岁,可却给人一种无形压力。 “那嫂子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给我大哥帮忙去啊?”张小弟心思直,有什么说什么。 李彦喝道,“小弟……”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楚瑾瑜。 楚瑾瑜依旧一副气定神闲,仿佛天塌下来也不慌,他笑了笑,“这里便是她家,何谈回字?”优雅地抿了口茶,狭长凤眼再次瞟向李彦,“怎么,李公子店铺生意还未好转?” 一句话问来,登时令李彦臊红脸。 “哎呀,别提了,来人都是问你和王姑娘的,根本没真心实意要买的人。” 张小弟口快,却被李彦责道,“用你多嘴。” 张小弟缩了脖子,“本来就是……” 楚瑾瑜将一侧点心盘子端给张小弟,一面说道,“我来滇县本就是来寻悠然的,现在她既已回来,我们也不会再多留。李公子还是早点多给自己打算打算为好。” 李彦脸色煞白,不知为何却感觉有人在脸上抽了一巴掌,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永不出来。 “楚公子提醒得是……那今日就不便再打扰,李某就此离开。”说完,起身向门口走去。 而吃得正欢的张小弟看李彦起身也赶忙跟了上去。 出了门口,张小弟一个劲儿地赞楚瑾瑜那边的点心太好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酥酥的,不甜腻……和集市上买的就是不一样…… 李彦一句话未说,心口好像被大锤砸了一般堵得难受…… chapter 37 刺客 步悠然和李彦商讨完对策之后,天色早已全黑,李彦正要送她回去时,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步姑娘,公子让我来接您。”车夫将马车停在店铺前,笑着说道。 步悠然歉然地瞅向李彦,没等她说话,李彦回道,“这样也好,为了李某店铺姑娘累了一天,李某正愁让你走回去是不是有点远,还是公子想得周到。”说着,上前掀开了车帘。 不知为何,步悠然听到这一席话心竟是有些异样,她不知当如何回李彦,索性就上了车,掩去她复杂的表情。 …… 回到院子里,楚瑾瑜和王凌镜都不在,桌子上已经备好了饭菜。 步悠然也没打算多问,于是按照管家安排吃完饭,洗了澡,然后上了床。 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脑海中挥之不去李彦的那一席话,又思考着楚瑾瑜是何时进她屋…… 外面的天色阴沉,毫无一丝光亮,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步悠然瞪着一双大眼看着门口处。 敲锣人已经第二遍走过,二更了…… 门‘吱呀’一声,从外侧向内推开。 步悠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喘气,她等着要和楚瑾瑜对质的一刻。 然而,直到一抹漆黑的人影走至她床榻一寸之地,站定,不靠近却也不语。 步悠然纳闷他在干嘛?莫非今夜还要看她半宿? 正在踌躇间,楚瑾瑜忽然压低身子,步悠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呼吸吹在她的耳侧,心跳顿时停滞了一般,双眼瞪的浑圆,她以为下一刻他就吻了下来。 但是,预想的那一刻没有来临。 楚瑾瑜拿起步悠然放置在耳侧的WATCH,直起身,依旧站在原地手上拿着WATCH,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步悠然刚刚紧张的心还未完全平复,她暗骂这个小兔崽子,真是没事找事! 看吧,看吧,使劲地看,反正他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且WATCH是关机状态,他随便按也不会有任何响应。 “这个就是你的定亲之物?”半晌,楚瑾瑜突然问道。 步悠然一惊,本还想继续装,没想被他戳穿,看来他一早就知道了。 她坐起身,应道,“是的。”伸手欲将WATCH拿回。 没成想他倒退了两步,躲开步悠然的动作,转身染了烛,屋子里顿时光亮了一些。 楚瑾瑜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手上依旧把玩着WATCH,丝毫没有要物归原主的意思,“之前我听你说是手链,可我看并不像是,你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 步悠然目光迎视着楚瑾瑜,莫名地令人感觉在打哑谜,她突然一笑,“你见多识广,连这个也不识?” 楚瑾瑜顺着她云淡风轻地笑着,“不识,你来说。” 步悠然‘哈哈’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脑子里在快速地想着怎么给遮掩过去,她本以为楚瑾瑜最多只是看一看,然后便还给她,没想过他还会这么细致追究。 “那真的就是手环,是上好皮质而做。”步悠然自觉是很镇定地回道。 楚瑾瑜修长而纤细的手指反复抚摸,狭长的桃花眼完成弧状,“接着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步悠然反问,“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何不问问我那未婚夫,这东西是他给我的。” 楚瑾瑜悠然一笑,徐徐起身,“是这样戴吗?” 步悠然循声望去,一看白色WATCH竟是毫无差厘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就连表屏都显示在上方,白皙的皓腕和WATCH交相辉映,仅看手腕处竟是真有一种现代时尚感。 楚瑾瑜看到步悠然惊诧的表情,不由挑眉,“看来是对了。” 步悠然晃神,“快还给我,这是我定亲之物。” “在你未想好怎么解释全部的时候,先放我这里保存。”他一个旋身,出了门,令欲抢上来的步悠然扑个空。 “土匪,土匪啊……”丫的,没想他还有土匪的本质…… 这一宿,步悠然郁闷啊。 …… 第二天早上,步悠然起晚了。 不过楚家向来第一餐都用得较晚,所以步悠然一起床就赶上了。 席间,三人气氛微妙。 王凌镜和楚瑾瑜两人优雅地吃着,步悠然可憋不住心中火气,这WATCH功能很多,而且是唯一可以令她回到现代的仪器,若真放在他那里丢了咋办? 那她岂不是回不去了? 一辈子要受他压制? 想到这一点冷瞥了一眼依旧夹菜的楚瑾瑜,刚要张口。 “吃饭时不要说话。”楚瑾瑜冷声令道。 步悠然半张的嘴僵住,她看到王凌镜不甚同情地瞟了一眼她,蹙眉摇头,表示让她不要再多话了。 郁闷,更郁闷了。 步悠然快速吃完,终于等到碗筷都被拣走,向楚瑾瑜正色道,“我要和你谈谈。” “想好怎么解释了?”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没有……” 话未说完,楚瑾瑜站起身,顺着丫鬟递来的外套穿戴好,然后转身向外走,“那就不谈这个话题。” 步悠然气得直在原地干跺脚,后面走来的王凌镜安抚地拍了下步悠然的背。 步悠然噘嘴,“还是镜镜好。” 王凌镜柔笑道,“公子是为你好,还望姑娘不要生气。” 步悠然早想到了,王凌镜根本就是和楚瑾瑜是同伙! …… 李家衣裳铺子拍卖了,如此新颖形式吸引了不少当地富人,最终以三百五十两白银竞卖出去。 这对李彦来说是喜出望外,李老爹原本是不同意的,但经过李彦和步悠然的耐心解释也渐渐默认了此事。 步悠然给他起草了一份合同,一式两份,选了合适日子,两方一签字就算大功告成。 李彦特意请步悠然和张小弟以及楚瑾瑜等人到滇县最好的小饭庄吃饭,说起来这个饭庄也是新开没几日,其实也就是不到二十平米的地方,里面大概可以摆下三张桌子。 楚瑾瑜没来,但临走时令王凌镜代他而去,也算是给了李彦面子。 重大喜庆日子,几人欢聚,然而,却在距离小饭庄不到十几米之处便遇见了张老虎和他的一帮兄弟。 张老虎此人长得虎背熊腰,猪头脸上带着一双毫无人情的眯眯眼,他老早就看李彦不顺眼,而今早又听说李彦刚卖了铺子赚了三百多两银子,更是嫉恨于心,现下两方遇见,岂不是天意? 张老虎几人将路堵死,故意找茬。 李彦看形势不好,想要带着步悠然几人往回走,没想,张老虎不饶,又反过来堵住。 “张老虎,你我无怨无仇,干嘛总是三番五次地找我茬儿?”李彦质问道。 张老虎讥笑,环视四周,“李公子这话说得不对啊,谁看见我找你茬儿了?谁看见了?来来来,你说你看见了吗?”他提起一个路人衣领,逼问道。 “没,没看见。”路人吓得双腿直打颤。 张老虎狠狠地一推搡,路人登时摔在地上,吓得立马逃开。 “谁都没看见,你凭什么说我找茬儿?”张老虎蛮横不讲理道。 李彦瞥了一眼步悠然,自觉身单力薄,无以对抗,于是依旧软言道,“我今日不与你理论,既然你说没找茬儿便没有。我等要过去,还请让开一条路。” 张老虎双臂一挥,“这么宽的路,莫非我全占了?兄弟们,他说咱们哥几个太胖了,连个缝隙都没给留。” 那帮痞子登时气急,叫嚷起来。 张老虎得意地冲李彦望着。 李彦低头愧疚,“步姑娘,王姑娘,今日实在对不起,让你们二人陪我一起在这里受侮辱。” 步悠然早就忍不住了,“这便是那张老虎?” 李彦点头。 “真是人如其名。”步悠然讥讽道,她扭头看王凌镜和张小弟两人在身后,以为他们害怕了,于是挺身而出,喊道,“张老虎。” “谁喊老子?”张老虎上前一步,一看是女子,不由淫笑道,“哟,是小娘们,李彦的福气不小啊,一下子就两个,”他扭头看了一眼王凌镜,舔唇道,“刚刚竟是没注意……后面那位小娘子……”简直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一般。 步悠然冷笑,“喜欢不?” 张老虎摩拳擦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喜……喜欢……” “这是我家小妹,年方十五,未婚,胆子小,不能吓着。”步悠然走回至王凌镜身侧,故意掐了下她的手臂,王凌镜配合地咳嗽了一声,“张老虎,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当……当然是……放行啊……”张老虎口拙道,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凌镜。 “你这帮兄弟这么站着,莫非是要吓坏我小妹不成?”步悠然扶着王凌镜上前一步,看到那几个痞子也如张老虎一般,痴迷得原地不动。 张老虎闻声,伸手打骂道,“你们他妈地给老子闭上眼,再敢多看一眼就地打死。”几个痞子顿时闭上眼睛,“还不快给你们未来嫂嫂让开?” “……是。”几人向两侧闪开。 步悠然和王凌镜走了过去,张小弟紧随其后,可当李彦过的时候,几人立即将他圈禁其中。 “张老虎?”步悠然急道。 张老虎张嘴大笑,“你当老子真傻?美人计?”他冷哼,“我放你们三过去算是给那个小美人几分薄面,可李彦……休想!今日我就让他插翅难飞!兄弟们,上!” 几个痞子顿时对李彦拳打脚踢,张小弟吓得不敢动,王凌镜扭头看步悠然,似乎听她意见。 步悠然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呼‘救命’地冲上去,可她不知,这‘救命’根本无用,因为周围的百姓在张老虎过来时早已自动撤走,店铺关了门,摊位空无人。 就在步悠然已经冲到挨着痞子一手指的距离时,那帮痞子停下手,扭头看她,“你当真要陪他?” 步悠然愣怔,她的眼神看向不远处正快速而来的几名刀客,蒙着面,穿着黑衣,手上拿着大刀。 痞子们看步悠然不说话,以为默认,颇为遗憾道,“我们从来不打女人,可今日看来要破例了……” 就在下一刻,一名刀客已然靠近,刀一挥,一个小痞子就此倒地。 步悠然呆了,“我……我只是想说……有刺客啊!”下一秒,她惊叫地乱窜起来。 额的乖乖啊,还武侠了? 步悠然被张小弟拖着躲在一户人家墙后面。 蒙面人一共三人,看他们挥刀招式似乎一致,看来是同一个门派。他们越过李彦,对几个小痞子只是用脚一踢,张老虎看如此架势,早已吓得连爬带滚地躲开了。 看来,三个蒙面人并不是为民除害的好汉! 步悠然刚刚作出此定论之时,一名蒙面人已然一个飞身来到他们面前,剑锋一指,空气瞬间凝结。 步悠然的呼吸窒住了,躲在她身后的张小弟吓得双腿打颤。 顿时步悠然感到脖子上一凉,锋利的刀刃逼近脖颈处,只需一滑,她的小命就要归西。 步悠然心中那叫一个悲凉啊。 可怜她还没完成任务,不算是英勇牺牲! 莫非真要客死他乡了? 就在刀片一晃,步悠然眼睛紧闭,只听一道声音传来,“搞错了,是那个!” 她睁眼一看,三个蒙面人竟是挥刀向不远处的小胡同而去。 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她险些就要被误杀了! …… 马车内。 楚瑾瑜正半倚在软垫上,这时一个男子飞身而入,“公子。” 楚瑾瑜睁开幽深如海的双眸,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传令下去,可以动手了。” 男子躬身退出。 而坐在马车内另一侧有一名老者,留着一尺黑胡须,他双眼透着一丝精明,笑道,“滇县不过是个小县城,只是试图玩一玩儿,没想收一个小铺子已经花费犹如京城一间门脸儿的价格。倘若周围店铺都仿李家做法,那咱们今后的损失就有点大了。” 楚瑾瑜敛回笑意,阖上双眼…… chapter 38 诡异的笑容 悠然心情烦乱不安,那刺客当真只是搞错了?那真正的女子现在又如何?被杀了? 她越想浑身越是打冷颤,想想刚刚那生死威逼的一刻,险些就要命丧黄泉。 她的穿越可是真身穿啊,死就真死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选择魂穿! 回到楚家时,刚过了晌午,一进家门才想到王凌镜呢? 糟糕,王凌镜呢? 她……不会…… “步姑娘!” 步悠然一抬头,只见王凌镜竟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里,手里还捧着一杯茶,笑盈盈地望着她。 步悠然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走上前,“幸好,幸好。” “什么幸好?”王凌镜娇声问道。 “刺客来时,场面太混乱,所以将你忘了,”步悠然抱歉地看了一眼王凌镜,她并无怪罪之意,于是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王凌镜将茶杯端给步悠然,让她压压惊,解释道,“我和李公子被附近一个店铺好心老板给救了。” 步悠然恍然,“李彦呢?他身上伤如何?” “李公子无大碍。” 步悠然虚了口气,刚坐下没一刻,便有下人来传,“步姑娘,公子回来了,叫你到书房一去。” 她略瞟了一眼王凌镜,却看她低头在搅茶,于是放下茶杯,跟着那下人走入书房。 书房内燃着一种不知名的香,香味很淡,不浓烈。 步悠然进门却还是不习惯地打了一个喷嚏。 楚瑾瑜抬头,好看的桃花眼瞬间弯成一个弧度,“这是新请人配置的,据说可以安神。”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安神? 也是,大半夜的不在自个儿屋里好好睡觉,总是去她那边晃悠,的确需要安神! 楚瑾瑜似窥视她内心,不由抿唇一笑,“听闻今日出去遇见刺客了?” 步悠然一提起刺客,心有余悸,脸色微变,“镜镜说的?” 他不答反问,“其他两人可还好?” 步悠然点头,“除了李彦被张老虎打了,我们几人都没受伤。” 楚瑾瑜站起身,走向香灰炉,扣上盖子。伸手从案桌上抽出一本蓝册子,“这种记账方式真是很特别,我研究了整整一日,很不错,一目了然。” 他突然转移话题,令步悠然还处于惊吓的状态中没反应过来,她随着他手中的账本看去,不由一惊,“这……这账本怎么在你这里?” 楚瑾瑜淡淡一笑。 步悠然霎时反应了过来,“莫非买那铺子的人是你?” “本以为就是十两银子能搞定的小铺子,没想却让我花了三百五十两。”他挑眉。 步悠然努嘴,“又,又不是我让你买的。” 意思就是说,买亏了别找她算账。 楚瑾瑜淡淡一笑,将册子放回原处,转身面对她,“手链,查无底细的身世,未婚夫,哪个是真?” 步悠然警觉,后退一步。 他低头一笑,“是要坦白,还是要继续隐瞒下去?” “什……什么坦白?”步悠然继续装。 楚瑾瑜眼睛微眯,顿时令人感到浑身颤栗,“你到底是哪里人?” “我……我是哪里人,一来我就说了的。”步悠然再退一步。 楚瑾瑜双眸如鹰隼一般盯着她的脸,她越是后退,他越是逼近,直到墙角,他猛地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应掩耳之势欺近,修长手指巧妙地掐住了她的下颌。 他高挺的鼻尖顶着她的,嘴角魅惑地上翘,“只要你愿意坦白,我会帮你达成你的任务。” 蛊惑的声音,空气中还残余的迷幻香气,莫名地令人如梦如幻。 说不说? 步悠然再一次两难…… 只要说了,只要告诉他不要杀佟子龙,等他一答应,她就可以启动watch,准备回家,可以吃她的牛排,喝红酒,玩网游,悠闲惬意的生活。 只要现在点一下头…… “告诉我……” 不,不能告诉他。 他心机太深,怎么可能会好心帮她? 或许……或许他一旦知道真相,会及早杀了佟子龙也不一定。 …… 步悠然进退维谷,她摇了下头,“不……” 下面的话未说完,就被淹没在楚瑾瑜倾下的唇间,冰冰凉凉地,透着一丝甘甜的味道…… 步悠然想要抗拒,可四肢百骸像是被拴了铁球一般难以动弹。 她是被点穴了吗?为何全身都虚脱了…… 他的舌头灵巧地撬开她的齿贝,一路长驱直入,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步悠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刺激着她深层的*。 她仅剩的一分理智也随着他解开她的外衣带子,探入其内的一刻荡然无存了…… “公子,有人送信来。”这时一道略显老成的声音从纸窗户外传来。 步悠然蓦地睁开眼,脑子像是被棒子捶了下,瞬时清醒,她看向他近在咫尺的桃花眼,下意识地用牙齿狠狠地咬了过去,顿时一股血腥味道蔓延在口腔中。 楚瑾瑜快速退开,却还是没躲闪及,他用手背擦拭了下嘴角流出的血水,忽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chapter 39 命悬一线 考虑自身安全,步悠然搬回了二婶家。 也不知为何,自从那日闻过那个奇异香气之后,她的身体经常会感到虚软无力。 常常吃完饭后就开始打盹。 已经三日没去过楚家,也已经三日没看到他那张充满邪性的脸。 邪性,步悠然在心底称它为邪性,她一闭上眼就会想到那邪魅的笑容,令天下女人沉醉的脸。 可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对他动情。 因为他只是她任务中的被告人,更明白一点便是任务中的当事人,这在她一入行之前便明确规定,不允许!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 所以,这次……她逃避了…… 在她似乎对他已经产生一丝情愫时,她要立即斩断。 步悠然在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晒太阳,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她更爱睡觉了。 这时只听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由小及大,步悠然睁开惺忪睡眼,坐起身,这时二婶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向那面墙靠过去。 直到……哗啦一声。 幸好步悠然扯着二婶后退一步,只见眼前那土墙壁完全坍塌了下来。 步悠然捂着鼻子剧烈咳嗽。 在一片灰蒙蒙中,一个工人举着锤子将头探到二婶院子里,眼睛扫了一圈后说道,“老大,砸错了。” 这个场景令步悠然想到一个小品《装修》。 二婶急了,“你们凿墙凿我家来干嘛?怎么凿的怎么砌回去。” 步悠然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想笑又气。 她气的是,她知道这是楚瑾瑜故意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楚瑾瑜随着管家翩翩来至,又是低头问好,又是道歉连连。 二婶可是第一次见到楚家楚大公子真容,自然逃不过他的魔掌,二婶直说,“没事,没事,墙凿了就凿了,正好敞亮,两家并一家,显得咱们和气。” 楚瑾瑜顺水推舟,点头间还冲步悠然瞟来。 步悠然懒得管,毕竟不是自个儿房子,二婶爱怎样便怎样。 她对二婶低声私语了两句,便出门了。 步悠然来到李老爹家,现在没了铺子,他们爷俩也基本无事可做,成日就在家里,步悠然进来时,李老爹正在做饭,李彦坐在屋里看书。 李彦看到步悠然进来,起身迎道,“几日没见,怎么脸色那么差?” 步悠然一笑,“哪里像你,卖了铺子赚了一笔钱,也不愁吃愁喝愁买卖。” “你要是用钱,先拿去用。”李彦误以为步悠然是为钱烦心,“倘若没你,这铺子也就值十两。” 步悠然摆手,“二婶说你今儿早上找我,什么事儿?” 李彦笑道,“我新认识一个朋友,他是京城来的,有钱有势,说是可以帮我在京城开间店面,我打算……” 话未说完,只听院子里传来李老爹大嗓门,“您今儿个怎么来了?” “路过,正好过来瞧瞧。”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可步悠然却蹙了眉,这声音……耳熟。 李彦侧耳一听,“人来了。”话毕,转身向外迎去。 步悠然随着走向门口,看见院子里站着一名年约三十、方脸,衣着华丽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孟远乔。 孟远乔恰巧也注意到步悠然,不由一笑,“过得还好吗?” 李彦诧异,“你们……你们俩认识?” “说认识谈不上,仅是有过一面之缘。”步悠然迈了出来。 孟远乔依旧一副玩世不恭,手里把玩着扇子,“一面之缘又太言过其实了,至少我们也是相伴看了一场好戏,不是吗?” 步悠然默然不语。 “原来这么巧。”李彦说道。 的确,真是太巧了…… 莫非,这个世界也真的太小了吗? 步悠然不信! 她一直处于安静状态,听着李彦像个孩子一般兴奋地询问孟远乔关于京城的各种见闻,显然他已经完全沉醉其中,而孟远乔不厌其烦地为其讲述。 步悠然一是觉得无趣,而是觉得应该少和孟远乔这种人接触为好,所以她借说自己还有事便起身离去。 出门十几米,却还是被跟随出来的孟远乔叫住。 “步姑娘见到孟某,似乎并不开心。”孟远乔走至步悠然身侧。 “你我不算熟识,况且能做那种偷摸之事人也不该是什么好人。我避之还来不及,还敢说认识?”步悠然讥道。 孟远乔笑了笑,眼角细纹渐露,“据我所知,步姑娘今年也二十七了吧。” 步悠然沉默。 “二十七了,却还没成亲,没家人,听闻你来京城时认识一些乞丐……” 步悠然警惕,“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笑了笑。 步悠然心一沉,她似乎并无任何伙伴和她一起穿越完成任务! “楚瑾瑜手上握有大皇朝的三分之二经济命脉,你为那份底册?” 步悠然听到这话,略显惊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她冷静道,“莫非……你也是?” 他转身,没正面回答,“我想和步姑娘做个交易,我帮你拿到底册,你要帮我除掉他身边的一个人……” 步悠然冷笑,“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易?我有说我自己完不成吗?” 孟远乔眼神微变,“步姑娘的能力,孟某不清楚,但是几个月过去了,据楚瑾瑜对你的态度,一份底册也不该这么难吧?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步姑娘动情了……” 步悠然心一惊,有种被人戳中心事的慌乱。 孟远乔看到步悠然的反应,更加证实自己猜测,“李大人若知道了,定不会饶你!” 李大人?难道他误以为她是被那个所谓李大人派来的人? 这个事情似乎……有点复杂了…… “我要是杀不掉那个人呢?”好奇心使然,步悠然想知道得更多。 “杀不掉的话……”孟远乔笑了笑,“步姑娘刚刚喝了李彦递过去的茶吧?” 步悠然眉头蹙起。 “我给姑娘一个月时限,若做不到,就休怪孟某不念及你我同伴一场了。” “卑鄙!” “哦,忘了说一句,孟某手中的解药是唯一一份,天下绝无第二份,就算楚瑾瑜有通天本领,能救你的也只有我!”他放肆的笑着,法令纹也随之增多。 下流,无耻,丫的,怎么以前就没看出他是小人? 刚死里逃生,现在又要命悬一线? 步悠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喊出一句,“死也要死得明白,我中的是什么毒?” 孟远乔依旧笑着,“糜毒,三十日内若拿不到解药,浑身腐烂最终化成一炮灰,连尸首都没有。” 步悠然不由打了个寒颤,死不见尸?不要这么惨吧? ------题外话------ 下一章,步悠然自觉生命堪危,想要中断任务,返回现代。 chapter 40 深夜潜行 活了二十五年,上学就占去了三分之二,她还没好好吃喝玩乐,还没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还没完成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 不甘心啊,步悠然不甘心啊……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面上逛着,混混沌沌。 直到一户人家门前,看到一只红杏探出头来。 步悠然瞪着眼珠子,直勾勾地瞅着,忽然,茅塞顿开。 她的脑袋被门挤了吗?她是一个现代人,在二十一世纪有高超的医疗技术,一瓶小小慢性毒液算什么? 只要可以回到现代……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仰头望着那随风而摆的美丽红杏,悠地笑了起来。 附近有村民看见她的反应以为脑子有问题,快速闪开。 有认识步悠然的就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那不是李老爹家儿媳妇吗?” “听说她好像和新搬来的那家小伙子好上了。” “那个像是仙儿的公子?” “哎……伤风败俗啊……” 其他妇女连连点头。 任是民风再淳朴却也经受不住八卦的诱惑。 …… 步悠然一路傻乐地回到了二婶家,一进门,看见打穿了的墙,心中乐道,打穿了好啊,打穿了好…… 吃饭时吃到自己爱吃的鱼,后经二婶说是楚瑾瑜特令人送来的,步悠然乐呵呵地说道,给得好啊,给得好。 待晚上要睡觉,步悠然顺着那打穿的墙一路畅通地走到楚瑾瑜门口,站了会儿,脑子在思索若偷袭失败应当怎样措词,终于编好以后,步悠然拿出刀子准备撬开门。 没想,用手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却向左侧闪开了…… 竟然没锁? 步悠然站在外面愣了会儿,心中不禁纳闷,他那般心机之人怎会如此大意? 但是,若是老天怜她呢? 步悠然怀着一丝侥幸轻手轻脚地潜入进去,摸着黑走至楚瑾瑜的床榻边,他似乎睡得很熟,被子盖住了他的脸。 步悠然居高临下看着,心中美哉,当真是天可怜见,她摒住呼吸,用手在他枕边探了一圈儿。 咦?没有? 又不死心地向枕头贴近一点探寻,甚至掀开了枕头一点点边缘。 依旧,空空如也。 步悠然干脆掀开被子一角,然后……再然后…… 一阵咳嗽声从身后的椅子上传来。 步悠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吓得趴在了软塌塌的被子上。 她慢慢地坐起身,扭头。 “你要吓死我不成?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坐在这里干嘛?” 步悠然抚着跳得剧烈的心跳,双眼炯炯地盯着那一派闲适的楚瑾瑜,此时他正端着茶,嘴角噙着笑意地望着她。 “这话该我问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屋里来干嘛?” “我……”步悠然语塞,想好的措辞一慌乱竟然全忘了。 楚瑾瑜淡淡一笑,“没关系,你慢慢想,才子时,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又径自倒了一杯。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步悠然疑惑问道。 “你一站在门口的时候吧……” 步悠然不信,她都脱了鞋子,基本上毫无声响,更何况那会儿她连门都没碰呢,怎么会发现? 悠地,一个想法窜入脑海,“你别告诉我,你一直就坐在这里?” 楚瑾瑜嘴角笑意加深,似乎默认了这个答案。 如五雷轰顶,步悠然还道老天怜她? 所以,他也看见她蹑手蹑脚偷摸之样?看她小人得志地瞅着他的被子傻乐? 步悠然越想越尴尬,她耷拉下脑袋,如泄了气的皮球,“我自认倒霉,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半晌,楚瑾瑜放下茶杯,“白天给你端过去的鱼吃了?” “……啊?”话题转得太快,步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吃、吃了。” “可还顺口?” “还、还成吧。” 他点了点头,“你最近气色有点差,我让郎中开了两幅药,明日给你煎一煎,另请了两个厨子,虽比不上京城的,但也算这边最好的。” 步悠然听着这话有点像是很亲密的人才说的,心理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不……不用这么客气。” 楚瑾瑜依旧说道,“再去远处,断不可自己去,若我不在,叫上车夫,以后家里这辆马车任你差遣。” “……哦。”这话虽然肉麻,但听着听着却很暖心。 待他不说了,步悠然内疚不安地心催使她问道,“你……不问问我过来这里找什么?” 楚瑾瑜一笑,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似早已看穿了她所有想法。 步悠然心更虚,“你真的不好奇?” “你是想说……手链吗?”他晃动了下他白皙的皓腕。 步悠然一看,不由瞪大眼,那watch依旧规规正正地戴在他的手腕上。 “你一直戴着?从早到晚?”额的乖乖,这样她今后想要拿回更是难如登天了吧。 “我只是想看看,在夜里它会有何变化。”他双眸幽幽一黯。 步悠然怔住,坦白讲,他说对了一部分,若真的开机了,那个watch到了晚上会发光,而且部分功能可以投影到白色墙壁上,更直接更清晰。 楚瑾瑜真的太聪明了,这个人若生在现代,一定是个天才儿童。 只是可惜,生不逢时啊! 步悠然摇头叹息,“要不你拿过来,我给你研究研究?” 他嘴角向两端翘起,放下手臂,“明日再说吧。” 哟,有戏! 步悠然欣喜,这事不可操之过急,要有耐性。 她点头,“也好,那我明日再来。” 刚抬脚欲走,没想身后犹如一道风掠过,再眨眼间,却已和衣躺在了床榻上,楚瑾瑜的手臂紧紧地揽住她的腰。 有过上一次教训,步悠然登时欲作反抗,但身体好似被点穴,无法动弹半分。 “现已明日,何必浪费腿脚?”楚瑾瑜紧挨着她,带着茶香的气息吹在她的脸颊,飘入鼻端。 ------题外话------ 下一章,楚瑾瑜无缘无故对身边人大怒。 chapter 41 看中医 “放手!”步悠然喊道。 “别动,就这样让我待一会儿……”说完,他将头向她脖颈处一扎。 可这一会儿实在是漫长,漫长得眨眼间便传来了一阵均匀的呼吸。 他是有多久没睡觉了吗?只是刚一躺下便睡着了? 步悠然的心莫名异样,有一种母性对生在乱世的孩子的悲悯,同时又夹杂着作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动。 她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好像真的中毒了…… …… 第二天一睁眼,天色早已大亮。 步悠然起身,看到身旁的位置已没人,心中还惦记着昨夜他说的那句话,不由赶紧出门寻他。 谁料,刚一拉开门,就见两个小丫鬟端着水盆,白帕子走进来,笑盈盈地说道,“公子让奴婢伺候您洗漱。” 之后又一排下人鱼贯而入,向桌面上摆放了五道菜肴和一汤羹。 步悠然扫了一圈,惊道,“这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是。”几个下人异口同声。 “有点多吧……”她蹙眉。 领头丫鬟上前,拿着碗筷给步悠然夹菜,试菜,这待遇堪比皇帝。 步悠然快速吃完,欲出门,有个丫头提着斗篷上前来,步悠然拒绝。 没想那丫头面色为难,“小姐,公子若知道,会怪罪奴婢的。” 步悠然狐疑,今儿个都是怎么了? 步悠然“顺从”地穿好,然后便出门,没想却又被车夫拦住,“小姐,您去哪儿,小的拉您去。” 她不禁纳闷,“你们今儿个都是怎么了?” 车夫杵在原地,不说话。 步悠然叹道,“也罢,那你就带我去找你们公子。” 车夫一听,连忙摇头,“请恕小的不能亦不知公子去处,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公子临走时交代小的只允许您在方圆五百里活动。”他越说声音越小。 步悠然登时火冒三丈,原来早上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禁足,让她乖乖待在这里。 她是谁?她又是他的谁?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控制她的活动? “我要见你们公子。”步悠然自认为还比较镇定。 “对不起。”车夫低着头,挡住她的去路。 步悠然沉默了会儿,“是不是我今日若不坐你车,便出不了这道门?” “……是。” 步悠然忽地咧嘴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驾车吧……” 车夫惊讶地抬起头,“小姐要准备去哪里?” “不是方圆五百里的活动范围?”步悠然爬上马车,掀开车帘,“你就将这个范围都转转。” “……哦”车夫回答得有些迟疑。 车子在路上驶了起来,步悠然坐在车里,打量着车内的变化,里面的装潢似乎这两日新装的,配饰皆是一些女子小玩意儿,在车四周铺设了毛绒毯子,车里面还备了点心和水果。 步悠然歪躺在里面,先吃水果,本就不多,大概一盘子,不到半个时辰便已下肚,然后闲极无聊,又开始吃点心,瓜子和花生。 此时马车已经围绕着四周跑了三圈。 直到第五圈…… 步悠然刚刚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车子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从外面挑起,楚瑾瑜半探入身子叫道,“转够了吧?” 马车内的毯子上皆是葡萄皮和仔儿,混合着花生皮、瓜子皮、点心渣子,放眼一望,有种刚被清扫却又有残留的垃圾堆地面的错觉。 步悠然坐起身,玩也玩够了,人也等到了,她一早上的气也渐渐消了,于是笑道,“你回来了?” 楚瑾瑜立即上前半搂着她下了马车,他抬手将她散乱的头发上还留有的点心残渣拨掉,眼底闪过一丝包容与无奈,“手这么凉,怎么不带个毯子?” 话刚一出口,身后的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奴婢的错,奴婢忘记提醒小姐了。” 步悠然诧异,楚瑾瑜刚刚的话是对她说的吧?这丫头傻了不成,自己背什么罪去? 真逗! 可再一细致看,那丫头当真是害怕,上身隐如筛糠,步悠然不觉儿戏,赶忙解释道,“赖不着她,是我自个儿偏要跑出来,我看天气挺暖和,所以就没拿毯子。” 楚瑾瑜看着她,眼神愈加深邃,“进去吧。” 待两人走入院内,管家低头与他们擦身而过,有下人去打扫车内,车夫与管家短暂交谈,而跪着的那个丫鬟却不知所踪…… 进了屋,步悠然看见一个长得矮瘦中年男子提着箱子站着。 那男子看见楚瑾瑜低头笑道,“公子。” 楚瑾瑜未应声,只是扶着步悠然坐在了桌前,“我看你这几日脸色一直不好,特意找来一位郎中,给你两幅药调调身体。” 步悠然惊道,“给我?”她将被楚瑾瑜握着的手撤走,“我身体好得很,要看你看吧。”她一转身,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喝了口沏好的茶。 站在郎中身侧的楚瑾瑜嘴角向两端翘起,“还要不要看手链了?” “看!”步悠然毫不犹豫地答道,她转过头,满眼皆是惊喜,“在哪里?” “先坐过去!” “你先给我。” “坐过去!”他再一次坚定道。 “那你会不会骗我?”步悠然不甚确定地问道。 楚瑾瑜一笑,“我何时骗过你?” 步悠然一撇嘴,没少骗她才对! 懒得再和他争,若这次谈崩了只怕还要浪费好几日讲和,现在她是分秒必争啊。 步悠然站起身,坐在了郎中指定的位置上,伸胳膊过去,“看吧。”反正慢性中毒,光靠号脉也查不出来。 郎中向她手腕处搭了一块纱,低头说了句,“冒犯了。” 稍许,郎中又说了句,“小姐,换一下。” 步悠然又听话地换了手臂。 “小姐,吐舌。” …… chapter 42 你不会死的 步悠然在现代也瞧过中医,时间长点的也就五分钟内写完药方子走人,可眼前……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郎中的额头上隐约沁出了涔涔水珠。 他眉头紧锁,慢慢地收回手。 步悠然瞅着郎中,“大夫,我的身体如何?” “额……平时手脚发凉吗?” “会。” “这两年内染过疾吗?” “有啊。”真逗,谁一年到头没个小感冒啊。 看他又沉思。 步悠然追问,“大夫,我身体如何?” “小姐身体无大碍,就是有些阴虚,我给您开几幅药调理一下即好。”郎中拱手回道。 就知道会这样的答案。 步悠然故作轻松地在椅子上一瘫,翘着二郎腿嗑起了瓜子,“看吧,我身体好得很。” 不知何时走近的楚瑾瑜低头冲她笑了笑,伸手抚了下她的头,抬头又对郎中说道,“您随我一起到书房开药方子吧。” 待二人一离开,步悠然起身欲往楚瑾瑜屋子,刚走至灶房,却看见几日不见的王凌镜向外急走的身影。 镜…… 话未出口,却见王凌镜似有心事地从她身侧走过,而她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丈。 步悠然自从认识她以来,她一直是婀娜娉婷,谦谦有礼,可今日这般神色匆匆似丢了魂儿地实是有些蹊跷。 她可不想多管闲事了,现在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可偏偏越是这样越是让她处境更为维艰。 许是管家在管教人,看在门口的下人一个都不在。 只见王凌镜走到灶房与墙壁的隐秘夹缝处,那里正有一高瘦小眼男子早已等待。 步悠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安全起见她稍稍向左挪至榕树后,此处正好可以将她身形挡住。 半会儿,步悠然站得腿有些酸麻,心想那两人应该谈完了吧?毕竟偷摸苟且之事时间都应短一点才安全。 步悠然估摸着差不多了,一边扭腰一面走了出来。 却不料…… “步、步姐姐?”王凌镜惊讶道。 步悠然心一颤,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抬头,恰巧看到刚刚跃至房顶的男子,以及正往回走的王凌镜。 男子扭过头,犀利的小眼如同刀子一般,薄薄的嘴唇抿成直线,带着一股狠劲儿。 步悠然快速收回目光,“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不知道现在说这个还来得及不? “我什么也没看见。”步悠然又重复了一遍,她都要哭了,她的命途怎么这么多舛啊…… 是不是她来不及被毒死,今夜就要被杀人灭口啊? 步悠然的脸皱得五官快要拧到了一起。 王凌镜脸色煞白,“步姐姐用过饭了吗?” 这意思是要吃饱后上路吗? 步悠然扭曲着面孔,“还……还没……” 王凌镜回头,看男子已离开,不由稍显放松,她笑着安抚道,“刚刚那人是我表哥,找我来说点家里情况,他会点轻功,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没。”步悠然看她欲伸来的手,连忙后退了两步。 王凌镜收回手,又邀步悠然一起去吃饭,显然,步悠然拒绝了。 一等她离开,步悠然像是逃一般地奔至楚瑾瑜的房间,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念楚瑾瑜的屋子,感觉那里是如此安全踏实。 待她平复下心情,仔细回想刚刚所发生一切,除了她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偷听者之外,似乎被她忽略了一个重要事情…… 那男子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可他更不可能如王凌镜所言是她表哥,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地下情人? No! 她想到王凌镜看见他时,没有情人见面那种喜悦,相反是一种畏惧,胆怯。 步悠然躺在楚瑾瑜的床榻上,右脚腕翘在左腿大腿处,上面铺着金丝蚕被,异常软和舒服。 她对王凌镜那种娇小楚楚可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现在,她头号要防的就是王凌镜,其次是那男子,再然后就是孟远乔,再再…… 谁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李大人的事啊…… 烦啊…… 燥啊…… 正当步悠然用手扯着长发像个疯子一般地乱抓时,楚瑾瑜进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步悠然,“你真是让我惊奇!”显然,惊奇是带引号的。 步悠然看见楚瑾瑜,像是溺水之人见到一根浮木,像是饿死的马儿见到一根稻草。 她哪里还顾得上半分形象,一把搂住楚瑾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他身上蹭着。 他顺着她的姿势站着,不说话,揽住她的腰,轻轻安抚。 半刻,步悠然终于松开他,可待他刚一转身,她又紧张问道,“你去哪儿?” 楚瑾瑜无奈地笑道,“你倒是让我换下衣裳。” 步悠然看他胸前脏了一大片,不由尴尬。 楚瑾瑜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两人依旧如常一般。 “楚瑾瑜,我估计我要死了。”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杀死,“我要真死了,你可得以后年年给我上香,好饭好菜伺候,我要京城最好厨子做的,还要一千两一斤的茶叶,将来娶妻生子了也要给我带过来瞧瞧,还有还有最重要一点,我不要‘头上长草’……” 楚瑾瑜换好,走至床榻,和衣躺在她的身侧,一张美艳绝伦的俊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他扭头瞅着近在咫尺的她,轻声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题外话------ 明天会多更一些。另祝大家周末愉快。 chapter 43 佟子龙 “现下只有一个方法,我可以不死。”步悠然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把手链还给我,我要远走他乡。” 楚瑾瑜凝视着她,不语。 “你别不说话,我跟你讲,我惹的人好像来头都不小,为了你好,怕你惹一身腥,我才决定要离开的,”步悠然又瞟了一眼他,“手链呢?” 楚瑾瑜蓦地手臂收紧,令步悠然无法在他身上搜寻,“先睡会儿,起来再说。” “又起来?然后会不会又明日?”步悠然哀怨地问道。 “或许吧……”他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处,不由喟叹了一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步悠然本想装睡,没成想,许是今日的心情太过颠簸动荡,一下子在他怀里踏实了下来,竟是睡着了? …… 正屋内。 楚瑾瑜坐在椅上,细长的白指翻阅着账册。 屋内还站有两人,一个矮壮黝黑三十出头男子,另外一个便是车夫贾大力。 “虽然字迹潦草,但账面还算清楚。”楚瑾瑜合上账本,说道。 “公子,这次记账方式的推行多亏了王姑娘,”男子憨笑,“那些记账的都是老家伙,固执得很,要不是王姑娘与他们争执理论,并付诸实践比赛,才让那些老家伙们输得心服口服。” 楚瑾瑜点头,吩咐男子可以下去了。 “事情查得如何?”楚瑾瑜桃花眼一瞟。 “属下无能,至今未查到半点蛛丝马迹。”贾大力头垂着。 “那男的呢?” “男的……也没查到……”头几乎快要和脖颈对折。 楚瑾瑜低头,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白色手链,“难不成还是凭空出现的?” …… 步悠然睁眼醒来时,天色破晓,没想自己竟然快要睡了一轮儿,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也没这么嗜睡啊? 她刚洗漱完毕,就听见院子里隐约有说话声。 步悠然走出,却见李彦在门口处徘徊不定。 自从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也就是说步悠然还剩下二十七日的时限。 对于李彦,步悠然是无从怨起的,毕竟他只是一个不知情的人,也是被小人所利用。 她赶忙走了过去,“怎么了?” 李彦一看是步悠然,不由欣喜道,“可算找着你了。”他刚要张嘴,却又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 步悠然当即明白,她向出走了几步,两人挨靠着很近,“说吧。”她用一种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咱们村前几日又新搬来一家,因为不是权贵之人,所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昨日我和村长聊天时得知那家主人姓佟,我心想你不是一直在……” 没等李彦说完,步悠然激动得扯住他的衣袖,“你说……姓佟?”她生怕自己听错了。 李彦点头,“没错,我还特意去问了,的确姓佟。” “可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步悠然追问。 “这……这就不知了,那日给我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李彦抓了下耳,“许是佟公子的娘也说不定。” “快带我去瞧瞧!”步悠然紧抓着他。 她一路小跑,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而看在李彦的眼里便是她终于要见到自己心心挂念的情人了,心底有种酸涩,却又有一种为之开心的复杂心情。 他们过来时,姓佟的这户人家门没锁,他们直接推门而入,恰好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怀孕女子,看样子快将临盆。 “你,你们是谁?”女子惊吓道,一手扶着腰一手去抄门边儿的铁杵。 “嫂子别怕,”步悠然上前一步,试图安抚道,“小妹只是来寻人。” “寻人?”女子疑惑,“你到我家来寻人?” 步悠然问道,“嫂子夫家可是姓佟?” 女子迟疑,点头,“怎么了?” 步悠然雀跃,“那您丈夫有没有一个弟弟,大概二十五岁左右?” 女子蹙眉,“我相公是独子。” “那表弟呢?”表弟也是姓佟啊! 女子摇头,“没表亲。”再次打量步悠然,“你们到底是谁?问这些干嘛?” 步悠然失望至极,她咬着唇,看着即要成功的任务就这样化为了泡影,她有些丧气,“我……我只是想找一个叫佟子龙的……” “谁?”女子似没听到。 步悠然蹲下身,感到懊恼不已,任务没完成,小命也危在旦夕,现在怎么办? …… 李彦和步悠然并肩走出。 “别伤心,还有机会的,再说了,皇朝姓佟的本就少,若咱们肯花钱相信定能找着。”李彦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决定将我赚的钱分你一半,一百多两银子悬赏找人肯定有很多人接的。” “那你不做生意了?”步悠然扭头看他。 李彦摇头,“先缓一缓,孟公子说还打算在这边再待些日子,对了,他让我转告你,二十六。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我只要跟你说了你便明白。” 步悠然不由讥笑,二十六?他是告诉她还剩下二十六天活头儿了? “到底什么意思啊?”李彦看她。 “李彦,我当你是朋友,听不听由你。” “你说。” “离孟远乔远一点,此人不是善类。”步悠然叹了口气,“我算是吃了大亏了。” “你……你吃什么亏了?”李彦一听立马急了,“你跟我讲,我找他去说。” “算了算了,跟你说没用。”步悠然一摆手,“你只要记住,别太相信他就好。” “那你至少要跟我说清楚,到底你……” 这时一辆马车行驶至两人面前。 李彦及时打住了话语,随着步悠然抬头向前看。 步悠然无奈一笑,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不过也好,这会儿她确实有点累了,腿也懒得迈了。 车窗帘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举世无双的玉面,楚瑾瑜对着李彦笑道,“李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再见却还是被惊艳到,李彦自卑的心再次被唤起,他苦笑,“好久不见。” …… 佟家。 “娘,今日有个奇怪的女子过来咱们家。” “女的?”五十多的老妇人扬声,“确实怪,这个村儿都感觉怪怪的,前几日还有一个男的过来,问完咱家姓氏就走了。” 孕妇点头。 老妇人一边揉面一边说道,“今儿个晌午我到集市上找大仙儿算了算。” 孕妇看老妇人,“大仙儿说了什么?” 老妇人乐不可支,“大仙儿说你肚子里怀的是个戴瓣儿的,而且将来大富大贵。” 孕妇一听,嘴角向两侧咧开。 老妇人又接着说道,“他还给咱们宝儿起了名字。” “什么?” “佟子龙,意为望子成龙。” “佟子龙……”孕妇喃喃念着。 “不好听?”老妇人看孕妇似在思索。 孕妇赶忙摇头,笑道,“不是,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那当然了,那可是咱宝儿的名字,能不熟嘛……” chapter 44 鱼饵 步悠然坐在马车内,腿肚儿酸涨酸涨地,她弯腰揉着。 坐在前端的楚瑾瑜瞥了一眼她,不由轻声说道,“过来。” 步悠然疑惑不解,却还是靠了过去。 没想他却将她的腿一抬放置他的双腿间,然后揉捏了起来。 步悠然意外,心底却随之一暖,“你刚刚怎么没叫李彦一起上车?”这么不合礼节,似乎并不像他所为。 “是他不想上车。” “他?”步悠然回忆刚刚画面,似乎李彦当时脸色确有难看,她轻点了下头。 楚瑾瑜顺手将备好的零嘴儿递给她。 步悠然摆手,“不想吃了,前天嗑得我上火,这两天嘴都起泡了。”说话间,还用手指头扒拉开嘴角,证实给他看她的‘病情’有多严重。 楚瑾瑜抬下眉宇,忍住笑意,没说话。 “手链呢?”步悠然低头看向他的腕子,直接倾身上前,撩开衣袖,发现空空如也,“你不会丢了吧?” “倘若我说,丢了呢?”他眼眸含着笑意说道。 “你要真丢了,我就完蛋了。”步悠然情急说道,“我已经够惨的了,拜托别折磨我了。” “那只是一个小小饰品,于你性命又有何干?”他故作轻松地问道。 “你不懂,说了,你也未必懂。”步悠然说道,“反正那是我回家的唯一物件,没有它,我回不去家,没有它,我命不保矣!understand?”一着急,拽了句英文。 楚瑾瑜定睛地看着她,似乎对于那句步悠然猛然冒出的外语并不惊奇,他黑如曜石的眸光闪过一抹道不清的情绪,“你若肯说,我必然会懂,你的命,除了我,谁也拿不走!我也不想折磨你,我只想与你坦坦荡荡地交往,你若对我坦白,我也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全部与你交换,这样,可否公平?” 步悠然怔住。 楚瑾瑜这般语气听来令她没来由地心痛,似乎她刚刚的话语有点重了,带着一点看不起古人的意思,甚至也将他包含在内。 可他却那么想要了解她,懂她,而她却要将她拒在那道古人与现代人的门口外,不让他跨进一步。 可是,她真的不能说啊,他是这次穿越任务关键人物的关键人物,他是坏人,他是要杀害她们机构任务中要保护的人。 她与他应该是对立的,可时空的错误,令她不小心见识到还有一丝良知的他,这段时日的相处,他让她觉得在这个陌生地方还有一丝亲情温暖,他让她感受到了比在现代还多的一丝家的温馨。 所以,她真的有些心动了…… 可面对这份新萌生的悸动,命似乎……更重要一点! 步悠然咬着唇,纠结了半天,许是于心不忍,她决定向楚瑾瑜坦言一件事作为补偿,“我先说,你听着,但是不许生气。” 楚瑾瑜依旧看着她。 “咳,”步悠然试图让自己放松,“我感觉……王凌镜不是好人,你要小心。” 说完,她偷瞟了一眼楚瑾瑜,发现他毫无一丝惊讶,“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楚瑾瑜收回目光,或许是失望,他依旧未应声。 “你真的不想知道?”步悠然扭头看他,“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跟你说的。” “嗯。”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翻阅着车上的书籍。 “是你自个儿不想知道的,可别怪我不说。”步悠然干脆也扭过身。 两个人再无言已对,似乎车内暗流着一股闷闷的气氛。 …… 楚瑾瑜生气了。 步悠然第一次见识,以前那么惹他,也没见他真动怒过,可这次,却真的生气了。 楚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步悠然没那么受宠了。 晚上回来,楚瑾瑜不叫她吃饭,也没有那么多下人给她端水沏茶,准备洗澡水,甚至入夜了,也没个人给她守门。 步悠然一夜未阖眼,坏事做多了,内心惴惴不安,生怕睡梦中就被砍死。 但往往是越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步悠然裹着被子闷头在里面数羊数到第三千二百零三只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气流不对。 许是女人第六感在作怪。 步悠然不敢掀被子,吓得浑身瑟瑟,她偷偷揪开一角儿,觑向外面。 咦?她好像扫到好好多双鞋子,莫非是多方人马聚集来杀她?注定今夜要被剁成肉泥酱? 接着,还没等她眨眼,就听见一阵兵戎相见的声音,乒乒乓乓,一阵打斗声。 而步悠然这侧却安全无恙,她立即意识到:有人来救她了!她快速掀开被子,恰好屋内也燃了油灯,瞬时亮堂了起来。 地面上有打杀过的血痕,一名黑衣刺客已咬舌自尽,另外一名被按倒在地无法动弹,楚瑾瑜披散着黑发淡然自若地坐在屋内的椅上,仿佛一个暗夜使者,操纵着一切。 步悠然一见此形势,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走至楚瑾瑜身侧站立。 楚瑾瑜瞥了一眼她,不由蹙眉,没等吩咐,一个小丫头赶忙送上来一件披风。 为首的武士看向楚瑾瑜,等他吩咐。 楚瑾瑜略点头,武士便将两名刺客一同带了出去。 “你何时进来的?”步悠然看屋内没了人,问道。 “在你数到第六百只羊的时候。”他淡定地回道。 “其实,你早就预料到今夜有刺客?”步悠然盯着身边楚瑾瑜。 “家贼难防,连你都说让我小心,我自要运筹帷幄一番才有必胜把握,不是吗?”楚瑾瑜喝了口丫鬟递过来的茶。 “所以……顺势以我做鱼饵?”步悠然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死在乱刀下,你若再晚来半分,我肯定就成肉酱了!” 楚瑾瑜与她对视,眼底含笑,“我说过,你的命,除了我,谁也拿不走的。” “好啊,你若输了怎么办?”步悠然随口反问。 “我若输了,愿拿我命来陪葬!”他笑道,“这个答复,可还满意?” 步悠然一惊,这个答案似乎太沉重了。 “谁有心情跟你开玩笑。”步悠然看他送过来的茶,一手推开,“地上还有一滩血,也只有你面对着能喝下去。” 楚瑾瑜站起身,似乎他最近又长个子了,居然比步悠然高出一个多头,他揽住步悠然的腰,“走吧,回屋睡觉,看你,眼睛都肿了……” “我不止眼睛肿,我肚子还很饿。”晚上都没叫她一起吃饭。 楚瑾瑜低声笑道,“已在房内给你备好。” “一会儿我还要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我可以为你搓背。” 步悠然瞪他一眼,“想得美!” 楚瑾瑜笑意直达眉梢。 “明日你审完了,要告诉我他们是哪一方派来的,我好心理有个底。” “嗯。” “要是还有下次,一定要提前通知我,省得我战战兢兢的。”步悠然警告道。 楚瑾瑜揽住她腰间的手一紧,“不会有下一次了……” chapter 45 听诊器 四月时节雨纷纷,步悠然在古代迎来了第一场雨。 昨日还暖和的天气,现又一下子转凉。 步悠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仰头看着外面的小雨,心底没来由地伤感。 距离最后的时限还剩下二十天了,想是那糜毒在一点点地发挥效用,步悠然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隐隐地疼痛。 在古代是没有任何远外红外线检查仪器,也窥视不到内脏的变化。 只有她自己一点点地在感受着…… “步姑娘,还是过来坐吧,那里阴凉,若是让公子看见了,定要骂奴婢。”丫鬟忍不住劝道。 步悠然侧头,对她一笑,“我看他性格不温不火,也没见他真有骂过谁,你们那么怕他干什么?” 小丫头唏嘘,“公子对您好,您当然可以想怎样便怎样,奴婢可不敢违抗主子。” 步悠然想到上次那跪着的小丫鬟,心中有几分理解,于是也不再为难她,从窗前跳下走了过来,低头一看她端过来的瓷碗,连忙摆手,“又是汤药?不喝了不喝了,喝了十天了,也没见起什么用。” “公子临走时吩咐让您晌午前一定要喝了,这都过了晌午了……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小丫头亲自端起碗又挪至步悠然身前。 这叫什么事啊?她们这些下人们畏惧楚瑾瑜,可对步悠然却截然相反,总拿楚瑾瑜的责罚说事,料准了步悠然心软会顺从。 “步姑娘,您不想看奴婢挨公子骂吧……”小丫头楚楚可怜道。 步悠然躲在门口处,犹豫着,“那我也说好了,这必须是最后一碗,以后再有,我绝对不喝了!绝对!”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看到步悠然喝下,这才如释重负。她刚收拾好碗,准备走出,一抬头,脸色微变,“公子。” 步悠然一听,急忙转过身,看到楚瑾瑜穿着一袭紫色外衣站在门口处。 “你早上去哪儿了?”步悠然问话间,丫鬟端着碗走了出去。 楚瑾瑜一面解开斗篷,一面回道,“晌午饭用了吗?” “没有。”步悠然看他转移话题,又追问一遍,“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圈儿。” “怎么没吃?是下人忘记端过来了?”他故意避开问题,走进屋里,径自倒了一杯茶。 “我在问你话。”步悠然紧抓不放,步步逼问,“你去哪儿了?” 楚瑾瑜放下茶杯,轻叹了口气,“你随我到大厅去一趟。” 步悠然蹙眉,“你不跟我说去哪儿,我不去!” “去了你便知道答案了。” …… 正屋内,站有一人,此人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看见楚瑾瑜走进来,深深一揖。 楚瑾瑜示意下人赐座,然后拉着步悠然便至那人对面。 步悠然一看那人提过来的箱子,心里就明镜,“又是中医?” 楚瑾瑜不应声,只对那人点头。 步悠然欲撤回手,“不是,你得给我说明白,我又没病,你三天两头就带回一个中医来干什么?”这个……已经是十天内的第四个了吧! 楚瑾瑜挑眉,“手链?” “你少骗我了!”步悠然瞪了一眼他,“当我三岁孩子啊!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楚瑾瑜摇头笑道,“你又怎知这一次一定是假的?” 步悠然抽回手,“也行,那你这次给我立个文书,若你食言……” “已经立好,等你乖乖瞧完了,我再给你!” 步悠然一怔,想他竟是提前猜准了她所想,文书和在场那么多人作证,这次应不会再有假了吧? 想至此,步悠然将手臂伸了过去。 这位老中医看得很细,连步悠然的发丝都细细致致地检查了一遍,连带着手掌心也翻过来翻过去反复地看。 步悠然好笑,“莫非……您老也会看手相?” 老中医拱手一本正经回道,“误会,这是祖父传下来。”说完,又从工具盒里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东西,“还请姑娘到内室一趟,最好隔着帘子。” 步悠然一听,不禁抬头,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激动得跳了起来,“听诊器?” 老中医皱眉,“姑……姑娘识得它?”他举起手里正拿着的发了锈的听诊器,问道。 这是在现代的东西,怎……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步悠然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我、我可以看看吗?”她激动得有些结巴。 老中医将听诊器递给她。 步悠然用手摸了摸,确认上面材质,虽然已经上绣,胶管有些腐蚀,可这工艺绝对是现代才有的。 是谁? 难道……曾经也有现代人来过这个朝代? “冒昧地问一句,你这听诊器是从哪里得来的。”步悠然眼睛紧紧盯着老中医。 老中医笑道,“老夫也是到今日才知这东西叫听诊器。” 站在一侧的楚瑾瑜一直沉默不语,修长的两手手指相互交缠。 老中医看了一眼楚瑾瑜,继续说道,“这是家传的,到老夫这里已经第三代,据说……是祖父的一位朋友相赠。” “朋友?怎样的朋友?什么打扮?”步悠然想知道的太多了,她太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和她一样来自于现代?想知道那个人是来完成什么任务?结果如何?那个人的结局又如何? 老中医笑了笑,“老夫真不知……” 步悠然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楚瑾瑜走上前,揽住步悠然的腰间,“先去内室。” 步悠然恍惚地随着走了过去。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老中医开了方子,又和楚瑾瑜短暂交谈,这才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一直神游太虚的步悠然一听老中医已走,登时缓过神来,不顾身侧楚瑾瑜和站着的一堆下人讶异,立即狂奔了出去。 “您……您再等一下。”好在时间不长,老中医没有走远,步悠然气喘吁吁。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我、我就是想知道,赠你祖父的那个人后来怎么了?”步悠然怕老中医没听懂,又进一步解释道,“是老死了,还是……后来消失不见了?” chapter 46 回京 老中医谦谦有礼地一揖,“请恕老夫不能告知。” 步悠然踌躇,“消失了……对不对?” 老中医疑惑,“姑娘既知那东西来历,想必也和祖父那朋友是有关系之人,老夫奉劝姑娘还是少些思虑。姑娘的身子据老夫今日所看,恐时日不多矣。” 步悠然一惊,“你是听出我心脏已经有问题了吗?” “老夫不知心脏,但里面的声音确与常人不同。”老中医如实说道,“很弱,而且杂音很重。” 步悠然苦涩一笑,“谢谢,我知道了……” 老中医再次躬身一揖,撑着油纸伞远远地离开了…… 步悠然站在原地,任由小雨在身上淋着,她的脑海有些停顿。 “回去吧,这里凉。”楚瑾瑜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 有丫鬟过来给她穿上斗篷,有下人靠过来为他们二人撑伞。 步悠然扭头瞥了一眼楚瑾瑜,看他脸色平静如常,“你刚刚听见了吗?” “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大夫说我时日不多了。”步悠然一笑。 “嗯。” 嗯?他竟然还“嗯”?步悠然心底不由有些冰凉。 是夜,步悠然拒绝与楚瑾瑜同床,只因……他的冷漠。 好吧,步悠然承认,她有点生闷气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个夜晚异常地黑暗,屋内若不燃油灯,黑得一丝光亮都没有。 步悠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她白天应该再问那老中医多一点的,他那祖父的朋友一定是个现代人,否则这些东西来历根本说不通。 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完成任务,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返回现代? 步悠然越想越烦乱,干脆坐起身。 可脚刚一着地,立马发现不太对。 “谁?”她感觉自己面前站着一人,心一窒,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床上被子。 “再不说话,我喊人了?”步悠然有些胆怯。 那人依旧不出声。 步悠然想那上次刺客事件,心中猜测或许又是一方人马,可现在半夜三更,周围人早已入睡,此人倘若真要杀她,只需一刀,她根本连叫也没机会。 那眼前的人,目的到底为啥? 步悠然自嘲,“兄弟,你要取我性命的话我看也不必了。我身体已中毒,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活命,而且最终是连尸首也全无。你看,这样多省事,不脏了你的剑,你还有了交代,何况我的死法也够让你解气的吧。” 那人还是默不作声。 步悠然无奈,“你要是这样觉得还不满意,那我也没辙了……” 静默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步悠然当即竖起耳朵,莫名地感觉此人熟悉。 再下一刻,一个名字窜入脑海,“楚瑾瑜?” “……嗯。” 他终于应声了。 步悠然一听,怒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别老跑我这里来吓人啊?难道你嫌我二十天活头太长了不成?” 话刚说完,楚瑾瑜忽然靠近,搂住她的腰把她打横抱起躺下。 步悠然还刚要张口,却已被他一个翻身,接下来的话吞没在一阵强烈的激吻中。 楚瑾瑜的吻来得猛烈,他毫无一丝预兆,只是不断地探取渴求,仿佛要将她体内的氧气吸干一般,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步悠然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紧促,就在快要窒息晕厥的一刻,楚瑾瑜停下了…… “我今夜动身回京城,你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 …… 楚瑾瑜离开了,等步悠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赶往回京城的路上了,唯一留下的便是那文书,上面是楚瑾瑜龙飞凤舞的字迹。 步悠然看不懂繁体字,而且还是连体,但大概意思她猜到是保证还手链。 可现在……他人连带着物件一起离开,要这文书还有个什么用? 她一直以来都不太将那糜毒当回事,因为至少她还可以回现代,可现在连返回现代的仪器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指望? 这次,步悠然彻底傻眼了…… 诅咒他,画个圈圈诅咒他! …… 步悠然是真心不想死啊,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找孟远乔坦白。 她找到李彦,跟着他一起找到孟远乔住处,且说这个小人多日来也没买个宅子,一直是打着游击战,今日住这家,明日住那家。肯定是坏事做太多,怕仇家找上门。 步悠然就是其中一个! 步悠然到的时候,孟远乔还在睡大觉,看见他们进来也不起身,也不觉得窘然,只是穿着单衣坐在木床上,睡眼惺忪。 “孟兄,实在是对不起。”李彦觉得有些失礼,赶忙道歉。 孟远乔抬头瞥了一眼步悠然,看她一副来势汹汹,不由笑道,“看来……楚瑾瑜是回京城了……” chapter47 路人甲 步悠然一惊,没想孟远乔竟是已经猜到。 既然如此,步悠然也毫不避讳,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找你来,是要告诉你,你搞错了,我并不是你口中所谓的李大人派来的人,所以,所谓的交易也不成立,纵使你偷来底册,对我也毫无一丝用途。” “然后呢?” “然后?你还问我然后?”步悠然拔高了音量,“当然是给我解药!” 一侧站立的李彦听得有些糊涂,但解药二字他是明白的,蹙紧眉宇,心中隐有一个答案,但看向孟远乔,又想到这多日来的交往,不甚确定。 孟远乔将身边被子一提,径自裹在身上,再加上散乱的头发令人看起来有几分寒酸。 倘若同样的装扮换到楚瑾瑜身上,或许又是另一种*味道。 具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李彦,想至此,连他自个儿都不由一怔。 孟远乔笑道,“不是还有十几日吗?” 步悠然急了,“你是不是想看我怎么做最后挣扎啊?” “听起来倒是也很有趣。”孟远乔颇为赞赏地点头,“只是没办法和你一起欣赏了……” “变态!”这场面令步悠然想到德州电锯杀人狂,人类在垂死挣扎的一刻面对人性的选择。 孟远乔狂妄地笑着。 步悠然是何种的强大心理,竟然还可以理智地与他继续交谈。 “要怎样才可以给我解药?”她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他抬头看着步悠然,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多了一丝嘲讽,“步姑娘不会这么健忘吧?” “我办不到。”让她杀一个与自己毫无恩怨的人,根本不可能。 在现代,步悠然连一条鱼都不敢杀,更别提杀人了! “办不到,那就麻烦了……”孟远乔用手抚着下巴。 步悠然看他态度似乎没有一点和缓的意思,她急道,“我说了,你搞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路人甲,路人乙,和楚瑾瑜毫不相干的人,你要是和楚瑾瑜有仇,你找他去,找他在乎的人报仇去,别找我!” “哈哈哈……”孟远乔再次笑了起来。 步悠然不觉得自己在说笑话,她皱眉,“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与他认识也才几个月,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楚瑾瑜……知道吗?” “……啊?”冷不丁的问话让步悠然摸不着头脑,“他、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你要走?” “知、知道啊。” 孟远乔忽地嘴角翘起,手指再次抚向下巴,“那就有点意思了……” 步悠然一看到他的这种表情就浑身汗毛竖立,打冷颤。 说句实话,孟远乔和楚瑾瑜两个人身上气质还真是有点像,令人捉摸不透,仿佛很遥远很遥远,只是一个淡如水,一个是外如火,一个年轻,一个……算是步入中年了吧…… 步悠然现在搞不明白孟远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说报仇但要杀的人却又只是楚瑾瑜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到底……他为的什么? 稍许,一直插不上话的李彦说道,“呃,我、我只是想问一句,孟兄,你和悠然是许久不见的朋友,是吗?” 孟远乔瞅向步悠然,“说起来,孟某也只是步姑娘人生的路人甲,路人乙吧。” 步悠然回瞪他一眼,“我要是被你害死了,连路人甲也算不上,就是我这辈子的仇人!”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孟远乔笑道,“步姑娘的确是一个有趣的人,难怪小玉会这般选择……只是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步悠然追问,她最讨厌的就是半截话,还是模糊不清的。 孟远乔摇头,再次裹紧被子,扭头,“还请李兄帮我把门关严一点,有风。” 步悠然看老实的李彦欲转身,扯了下他手臂,怒道,“不给解药,不给关!”孟远乔无奈摇头,“步姑娘何苦这般刁难孟某?” “我刁难你?”步悠然几乎用吼道,“你真会倒打一耙!” 孟远乔瞅向李彦,“李兄,你是明白人,从现下形势来看,是不是步姑娘一直在咄咄逼人?” “废话,我再不咄咄逼人,我就死翘翘了!”步悠然不等李彦回答,她走上一步,伸手道,“解药。” 孟远乔轻叹了口气,“倘若步姑娘先认识的孟某,我保证咱们一定会成为彼此知己。” “我和你?”步悠然讥道,“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白了他一眼,继续逼问,“解药呢?你不说,我可动手翻了!” 孟远乔苦笑,“你就算翻个底朝天,恐怕也未必能找着。” 步悠然蹙眉。 “我孟家研制的药,天下人趋之若鹜。为保自身安全,孟某已于昨日交于右相大人身边第一高手,现在返回京城路上,”他一笑,“希望步姑娘还有时间欣赏完这最后的一场戏。” “戏,什么戏?” “步姑娘说自个儿是楚瑾瑜人生的路人甲路人乙,难道你不想知道在楚瑾瑜的心中,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路人呢?他会为一个路人堵上自己全部身家吗?”他眼神充满了玩味。 chapter 48 变态,太tm的变态了! 为了这个所谓的游戏,所以一开始就是不管步悠然到底是不是李大人派来的人都计划好了要给她下毒? 步悠然就这样成为了他们这些变态人游戏的牺牲者…… 步悠然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 她是一个现代人,按理,也该是她玩儿他们,怎么倒是反过来了呢?被一群愚昧无知的古人玩弄于股掌…… “步姐姐?”几日不见的王凌镜等在院门口,一见步悠然,马上迎了过来。 步悠然心中正烦闷,看到王凌镜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心情更为郁结。 她实在不想说话,想帅气地视她为空气走过去。 然而……臣妾做不到啊…… “步姐姐。” 步悠然很该死地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有些欲哭无泪地望着她,她心理很想弱弱地哀求一句,拜托,别这么早就让她gameover! 为什么周围坏人这么多? 王凌镜依然端庄典雅,婀娜多姿,她冲步悠然笑道,“我前几日去铺子帮忙,公子临去京城前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步悠然点头,不知她说这话到底所谓何意。 “一直很想找机会坐下来与姐姐好好聊聊天,今日正好得空。”她柔笑道,“我听公子说你和他是京城旧识,不知是怎样机缘巧合认识的?” “呃,我竟有些忘记了……”步悠然故意设防,“是通过宋三小姐?” “宋三小姐?”王凌镜拧了下秀眉,随即又舒展开,“可是那宋尚书家宋亦玲?” 步悠然点头道,“对啊,对啊,你也认识她?” 王凌镜淡淡一笑,“久闻大名,却不曾一见,听闻那诗会便是她举办的。” “哦,诗会……”步悠然莫名地轻松了口气,总算是转移到不痛不痒的话题上。 王凌镜又先后几次欲提楚瑾瑜,可还是被步悠然巧妙地避开了。 许是在思虑太多,步悠然的胸口好像喘不过气一般,浑身酸软,她起身打算离开。 就在转身刹那,王凌镜忽然垂直右臂,一翻转,纤细如葱的手指上多了一枚暗器。 步悠然毫无所觉,只是刚向前走一步,耳边竟是传来一阵风。 步悠然呆愣住,回身,看到来无影迹的车夫大力竟是站在了她的身侧。 他一袭灰色长衣,脸色平静,粗短的手指间夹着一枚亮晶晶的金属。 王凌镜花容失色,她没料到自己会失手,楚瑾瑜离开了,带走了很多一等高手,眼下这是一个绝佳刺杀步悠然的机会,可谁又想得到连车夫都是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呢? “王姑娘,公子待你不薄!”车夫贾大力冷淡道。 王凌镜垂首,双臂耷拉下来,手心处满是汗水。 贾大力说完,看向步悠然,躬身,“步姑娘。” 步悠然惊魂未定,连忙用手拍抚胸口,她、她刚刚是和死神擦肩而过了吗? 天、天啊…… 这个古代真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她招谁惹谁了? 不过就是来完成任务,任务当事人都没将她怎样,周围这些臭苍蝇倒是一只只地像是看见了食物般盯了过来。 步悠然飘飘乎乎地走回屋内,坐在床榻上,一抬头,看见贾大力还跟在身后。 她问道,“是楚瑾瑜让你在我身边的?” “嗯。”贾大力点头。 “他既然知道王凌镜不是好人,为何还要重用她?不知养虎为患?” “公子有公子的想法。” 步悠然一个冷哼,不敢苟同。 “步姑娘若没别的事……” “别别别,”步悠然一听他要离开,赶忙扯住他衣袖,“你可别离开,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王凌镜。” 贾大力瞥了一眼步悠然伸过来的手,禁不住脸红,“步、步……” 步悠然听他说“步步”以为他是在拒绝,于是手抓得更为紧了,甚至碰到了他的手面,吓得贾大力身子打了一个激灵,步悠然完全没注意到,“楚瑾瑜没回来之前,你就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没我吩咐不许离开!” “步、步……” “你说不也不管用,难不成你想看到我在楚瑾瑜回来之前就被人暗杀了吗?” 贾大力摇头。 “不想的话,就好好待着。”步悠然身子向床上一躺,“我先睡一小会儿,你随便,只要不出这个屋子就成。” 贾大力一看步悠然毫不顾忌地躺下了,赶忙避开身,眼睛不自在地瞅向别处。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可想到步悠然对他这般信任又不能失言,无奈走到门口屁股一坐。 …… 晌午过后,李彦和张小弟提着家养鸡蛋过来了。 李彦看到步悠然身子虚弱,内心愧疚,他从胸口处掏出一张银票,“这是转让铺子的钱加上我多年的积蓄,正好五百两,你先收着,若打算回家的话身边有点银子也不怕。” 步悠然一听,连忙摇头,“我要它没用的。” 李彦以为她说的意思是时日不多,要钱没用,声音渐渐哽咽,眼眶微红,“悠然,要不是因为我……反正这钱你得收下!” “不要,不要。” 两人一推二让,来来去去地,正好让刚走进来的贾大力瞧见了,从远处一看倒像是两人抱在一起,他脸颊通红,紧张喊道,“步姑娘……” 步悠然和李彦吓得立即撤开,银票飘飘洒洒地落在了地上。 “对、对不起,我刚刚声音太大了……”他憨憨地抚了下后脑勺,“我、我以为你有危险……” 步悠然呼了口气,“这是大力,你见过。” 李彦扭头看过去,却不期然间与贾大力怒焰的双眸对视,一怔,心中不禁疑惑,他哪里惹着他了吗? 张小弟左右打量,“嫂子,楚公子不在?” 才刚喊完嫂子,李彦和贾大力同时瞪向他,李彦斥责道,“不许再瞎喊了。” 张小弟愣了下,“不叫嫂子……那、那叫什么?” 在他的意识中,似乎还是认为步悠然和李彦是被公认一对,却完全没有想过步悠然为什么在楚瑾瑜家,为什么步悠然身边的人都是楚瑾瑜身边的,为什么步悠然的吃穿用度都是楚瑾瑜给安排的。 ------题外话------ 下一章,且看楚瑾瑜到底拿到解药了吗? chapter 49解药 步悠然笑了笑,“叫什么都行。” “那……我就叫步姐姐了……”张小弟说完,还不太确定地瞥了一眼李彦。 李彦脸上表情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捡起地上的银票,“悠然,这……” “别说了,我不会要的。”步悠然摆手,“再说,你看楚瑾瑜这里何时缺个银子?” 这话说来挺伤人的,可对于李彦这般执拗的人只能如此。 李彦低头苦笑,一边说着一边将银票塞回胸口内,“是啊,楚公子这里什么都有,你若回家,相信他会给的更多……” 步悠然不想再继续辩解,嫌一来二去太过麻烦,于是转移话题道,“大力,厨子那边备好饭菜了吗?” 贾大力笑道,“我刚刚就是想说,已经在正屋摆上桌了。” 张小弟一听还有饭菜,立即兴奋起来,“步姐姐,我跟你讲,每次我一听来这里,口水就不停地流,我好羡慕你天天好吃好喝,我就在想我要是女的就好了,这样便也可以如你这般光明正大地赖在这里,还能天天看着楚公子和王姑娘这么仙儿一样的漂亮人……”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席话逗乐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四月中旬。 步悠然的身体越来越虚,只是从家到市集上去吃一碗面就累得气喘吁吁,无奈,只得日日窝在了家里。 但有一点,无论走到哪里,贾大力就跟在哪里。 天气好,步悠然就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摇啊摇,再进补一些点心,天气不好的时候,步悠然只得闲极无聊地到楚瑾瑜书房内翻阅书籍。 其中,也看到了他抄袭她的会计记账方法。 步悠然震惊,一个会计记账方法在现代最起码也要学一个学期才可以熟练运用,可楚瑾瑜却仅是看了看便已领悟,还在原本基础上加以改良,更为清晰简便,可谓闻一知二。 这个孩子不得了,若生在现代,一定是步悠然望尘莫及的人物。 站了半个时辰,步悠然的腰腿酸软无力,虽然还想翻看一下,但无奈也只得回屋里躺着休息。 夜里起了风,步悠然懒得去关,静躺在床上听着纸窗呼啦呼啦声,听着院子里榕树树叶发出飒飒音。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步悠然扭头看去,一抹颀长身影站在门口处,幽幽地月光倾洒在他散乱墨黑发丝上,发出淡淡地紫色光芒。 此时此刻,就是刺客,她也无力了……只是刺客会这般美吗? 步悠然笑道,“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宁愿认为此人是阴间使者,专门来收她的。 那人依旧如神一般地站在门口处,默默不语,只是凝望着她。 “看来,是真的……”步悠然深吸了口气,“那可以请你再帮一个忙吗?我口有点渴,你帮我倒杯水来呗?” 不动,还是不动。 好吧,步悠然承认自己对一个要来收她的人提出要求有点过分。 “我还没听说过渴死的鬼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舌头伸得好长,丑到不忍目睹?”步悠然笑了笑,“那太吓人了……” 漆黑的屋里,只有步悠然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许是听见步悠然的笑声,在门口处睡过去的贾大力忽地醒了,他看到推开的屋门,一下子苏醒了过来,快速起身脚一踹,“步姑娘!” 进门,一惊…… “公、公子……” 此话一出,步悠然也惊住,她费力地半拄着身探头看过去。 贾大力怕楚瑾瑜误会,又结巴地解释道,“公子,我、我听见步姑娘屋里有声音,以、以为……”他看到楚瑾瑜淡漠的眼神,声音渐渐变小……然后退了出去。 步悠然用仅存的力气吼道,“楚瑾瑜……” 楚瑾瑜转身关门,走了过来。 “你再近一点。”步悠然试图让自己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楚瑾瑜挪了两步。 “再近一点……” 挪一小步。 步悠然突然一伸手,没想他反应太快,身子迅速闪开,她扑了一空。眨眼间,他竟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腰。 “楚瑾瑜,你他娘的,太坑人了。你tm知不知道你若再不回来,我就真死翘翘了,连我尸首也找不到,这些天,夜夜惊魂,睡觉都不踏实,怕被人暗杀,你tm的,给我手链,我现在就要回家……你们这些低级的人,我不跟你们玩儿了!”步悠然一口气骂完,气喘连连。 楚瑾瑜趁着她张嘴的瞬间塞入一粒药丸,然后轻轻一拍她的手背。 步悠然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已经直接吞咽了下去。 “什、什么?”步悠然想要扭头看他,但碍于他搂得太紧,没看到。 “解药。”楚瑾瑜淡淡地回道。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 没错,是终于。 步悠然莫名地感觉到了踏实,鼻尖处满是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混杂着一股……臭汗味。 步悠然蹙眉,“你刚从京城回来?” “嗯。”他将脸颊扎入她的脖颈。 “来回仅仅用了十八天?”当时步悠然光是从京城到滇县就用了半个月。 “嗯。” “你……不会一直没歇下来过吧?” “嗯。” 步悠然心跳莫名加快,“没睡觉?” “确切地说,应该是这十几日统共加起来也没睡过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十八日? 步悠然脑子快速一转,不由有些感动,脑海又回想起那日孟变态说的那些话,想要扭身看他,偏动弹不得,紧张道,“你没怎样吧?” “……嗯。” “嗯?嗯,到底是怎样,还是没怎样?”步悠然语气加重。 ------题外话------ 潜水的都出来冒个泡泡啦…… chapter 50 是去是留 “嗯?嗯,到底是怎样,还是没怎样?”步悠然语气加重。 “你想要我怎样?”他的话语中尽显无奈。 步悠然愣了下,笑了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不由舒了口气,心情放松了下来。 但鼻尖处飘来浓重的味道刺激着她的脑子,步悠然再次问道,“你,十八日来也没洗过澡吧?” “……嗯。” “那、要不要、现在洗个澡?”步悠然试探地问道。 楚瑾瑜声音略显低沉沙哑,“一起?”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想得美。” 她只是感觉他今晚大有在她床上睡觉的意思,只是闻一晚上这个味道……实在叫她难以入眠啊…… 等了会儿,步悠然看他没有要起身的动作,又叫道,“楚瑾瑜?” “……嗯。” “你给我吃了解药,我过两日也不会死了吧?” “……嗯。” “谢谢你。” “……” “但是,你真的不打算洗个澡吗?” “……” 均匀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 步悠然试图转一下,刚要撤身,却没想他手臂更为紧了几分。 看来,想要起来也不可能了。 步悠然将脑袋向他胸前一靠,管他是臭鸡蛋,还是臭汗味,困意袭来,再也支撑不住越来越沉重的上眼皮…… …… 步悠然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小丫鬟端着盆子来敲门。 步悠然一面用帕子擦脸,一面问道,“大力呢?”这十几日,基本上她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在门口。 “贾大哥一早儿就出门办事了。”丫鬟收回帕子,端盆欲出。 “等、等等。”步悠然揪着她衣裳摆尾,“你说大力出门了?谁叫他出去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万一……万一我今日就被杀了,或者、或者毒发身亡了怎么办?他人呢?” 小丫鬟笑道,“步姑娘是忘了吧?” “忘了什么?”步悠然一脸茫然。 “公子回来了……” “楚瑾瑜?”步悠然扬声,仍然不敢置信,“你说,他回来了?” 小丫鬟点头,又不禁疑惑道,“今儿个早上,公子是从您房内出来的,您怎么会不知?” 步悠然微窘,“我以为在做梦呢。” 所以他回来是真的,她吃下了解药也是真的了? 一想到吃下了解药,步悠然立马就感觉浑身气力十足,和前些日子就是不一样,好似脚底生风,连迈台阶也有力了…… 步悠然连蹦带跳地走至正屋,正好看见屋内坐有三人,有两名不认识的男子在左端,另一名是熟识,单独坐于右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刺杀她未果的王凌镜。 王凌镜看见步悠然走进来,不自然地垂首,另外两人只是径自打量她,对她的身份有些猜疑。 楚瑾瑜起身,迎向步悠然,“怎么不多睡会儿?”话语中充满了宠溺。 步悠然抬头看他,“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正事了?要不……” 话未说完,楚瑾瑜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回去吧,一切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三人却身退出,王凌镜临走时再次瞥了一眼步悠然,没想,步悠然也在瞅着她。 王凌镜慌乱地避开目光,看似狼狈。 楚瑾瑜注意到步悠然嘴角的笑意,不由跟着笑道,“有什么喜事?” “解毒啦,这还不算是喜事?而且是大大大喜事!”步悠然强调道。 楚瑾瑜挑眉,“那打算如何庆祝?” “庆祝?”步悠然摆手,“那倒不必,太破费了……”她吐舌嬉笑。 楚瑾瑜转身,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步悠然凑近,拍抚他的脊背,“怎么回事?”顺手从桌边端起一杯茶递给他。 他接过,却没喝。 “是不是这几日路途奔波,身体不舒服?”想至此,步悠然才仔细开始打量楚瑾瑜这十几日来的变化,双眸隐有红血丝,高挺的鼻梁依旧,脸色略显苍白,越来越削瘦的下巴衬着整张脸有一种病态美感。 步悠然紧靠着他,一阵阵飘来清新干净的味道,她知,他定是早上起来洗澡了。 步悠然蹙眉,内心愧疚难安,“要不要再去休息会儿?” 楚瑾瑜笑道,“你若陪着我,我便去。” 这话听来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可步悠然不解风情,满心担忧道,“还有闲心开玩笑?赶紧找郎中来瞧瞧。”说着,就要招呼下人去市集上找大夫。 楚瑾瑜上前揽住她腰,及时阻止道,“不用,我自个儿身子自个儿知道,不过就是这几日休息太少,染了寒疾,已让大力出去抓药了。” “哦……”步悠然点头。 她瞥眼,注意到俩人如此亲近,虽然夜里已经同床而眠,但这是光天化日,叫外人看到……以为她老牛吃嫩草!想到这一点,步悠然稍稍向旁边挪了挪,两人间的空隙拉开了一些些。 楚瑾瑜似窥视到她内心变化,面色如常,没说话。 步悠然看桌上摆放着黑紫葡萄,顿生食欲,于是走上前坐在楚瑾瑜刚刚坐过的位置,一面端起水果盘吃着一面说道,“王凌镜这个人有异心,这样的,你还重用?不怕背后给你使坏?” 楚瑾瑜嘴角微翘,依旧站在原地,只是换个方向面对着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纵使她有异心,可还有可取之处。” “你知道她接近你的目的吗?”步悠然吃完盘子里的葡萄,开始剥橘子。 楚瑾瑜点头,脚步迈向她的身侧,从她手中拿走那个橘子,径自剥起来。 “那你知道她还有同伙不?”步悠然决定全部都告诉他,“那日我可看见一个男的与她接头,还有武功,看似挺厉害的。” “那个人已经死了。”楚瑾瑜平静地说道,将橘子边缘白须也一并剥干净,掰成一瓣一瓣地,递到步悠然的手心里。 步悠然一惊,“死、死了?” 楚瑾瑜嘴角微翘,“王凌镜早就已经坦白她的身份。” “连带她的同伙?” “嗯。” 步悠然不由咋舌,“她为什么坦白?别说善心大发,我可不信!” 楚瑾瑜笑望着她,没说话。 “反正你自己小心一点,她既然都背叛了她的同伙,就有可能有一天背叛你。”步悠然奉劝道。 “那你呢,若有一日我一无所有,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我?”步悠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了她这边,不由笑道,“拜托,这是两个问题,不能相提并论。” 楚瑾瑜双眸幽深,表情严肃道,“倘若我就是要问你这个问题,你当如何回答?” 步悠然吃到一半的橘子竟是忽然感觉变得有些噎人,她咽了两口,咳嗽了起来。 楚瑾瑜递给她一杯水。 步悠然接过喝了两口,一抬头,看到楚瑾瑜依旧专注的目光,看来此问题是避不开了。 chapter 51 今夕何夕 她扯着嘴角,“你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你又聪明,又能干,连孟远乔那么变态的手段都被你识破,况且你今年才十六,又饱读诗书,长相俊美,前途自是无可限量。”将来可是权势遮天,虽然是奸臣吧。 楚瑾瑜没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没错,是失望。 步悠然仅是一瞥,注意到了,却也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 这一整天都为那个表情而纠结,那是一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神情,甚至也想象不到会在他的脸上出现。 这一日,步悠然以及他们村子所有人都接到了喜事通知,那便是村西那头儿的佟家媳妇生了个儿子,举家欢喜,所以打算请全村人到他家喝酒。 步悠然不感兴趣,想着送去礼便了事。可身上一个银子儿也没有,去向楚瑾瑜拿也不合适。无奈之下,只得去找李彦,让他帮忙买个礼以她名义送过去。 快到家时,却见到一个娇小倩影在二婶家门口处徘徊,不时还从门缝里向内窥视。 步悠然想这村子村民都比较淳朴,向来没有坏人,所以她试探地走过去。 没想,那女子正好回身。 步悠然脚步停下,愣住,“小晴?” 女子抬头望过来,顿时悲喜交加地冲击来,“步姨!” 两人先是一阵老套地寒暄,之后步悠然告诉小晴,二婶他们去参加喜宴所以未在家,就让她先到楚瑾瑜这里歇一歇。 步悠然令下人给她做了饭菜,并端来点心水果。 小晴先垫补些,饿了几日的肚子已经令她身子有些虚脱。 “怎么会连银子也没有呢?”步悠然不敢置信堂堂一个尚书家的丫鬟竟然身无分文,更何况她来滇县时,小晴还是有银子的。 小晴看着端上来的菜,不停吞咽口水,她怨声道,“你不知道有多艰难,自从你走后,宋府发生了好多事,小姐嫁给了李相的儿子,大少爷也升了职位,按理是好事连连,可是没多久,竟然有上书说老爷贪污,私收贿赂,各种罪名铺天盖地,夫人去找李相,可人家这会儿还哪再敢和以前一样呢?一下子变得生分。大少爷也因此受牵连。最后老爷被关进天牢,宋府所有钱,包括首饰什么的都被查封,连带着我们的也被收走。若不是夫人后来求情,我们几个贴身的恐怕也要遭殃。” “那小姐呢?”步悠然拿起一个鸡腿,递给她。 小晴咬了一口,满嘴是油,她含糊不清道,“小姐……小姐日子也不好过……她、她自从嫁给李万金,刚开始还总是出双入对,对小姐也是百般疼爱,自从朝内有人弹劾老爷之后,便一点点冷落她,直到老爷入狱,李万金为了撇清自己,就废了小姐正室,娶了……我也记不清了,小姐现在也是度日如年。” 步悠然蹙眉,“怎么就这短短几个月,发生了那么多事……” 小晴点头,拿着筷子夹菜,“二少爷也挺惨的,都搬出去住了,现在也身无分文,我走的那日看到他……他竟然……抢了人家手里的包子吃……他他何曾有过这般日子过啊……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步悠然看到小晴哽咽落泪,不由拿出帕子递给她。 小晴擦了擦眼泪,打量四周,“想以前二少爷和瑾瑜少爷总是一起,那会儿瑾瑜少爷过着寄人篱下日子,夫人总是故意克扣他的,可眼下……倒是反过来了……” 步悠然叹道,“今夕何夕……” 估计宋夫人也绝对想象不到楚瑾瑜离开了宋府依然锦衣玉食,甚至没有了顾忌,吃穿用度比在宋府还要强上百倍。 倘若宋夫人要是幸运地能继续活下去,看到楚瑾瑜一步步地向上爬,一定会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步悠然想到此,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小晴很快将桌上饭菜扫荡一空,“步姨,我有个请求。” 步悠然扭头看她。 “我能不能留下来伺候你和瑾瑜少爷?”小晴用手背擦拭了下嘴角油渍,“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作主!” 步悠然笑道,“为何?” “瑾瑜少爷在你走后不久就私下里找到我,问了你的去向,然后第二日便下旨他被废去侯爷身份,加上左相倒台,对他的声誉也产生了影响,当时京城还有一个富商特意赶至宋府说要买瑾瑜少爷,开出二十多万银子的价格,后来就演变成连在朝内的王爷也愿收瑾瑜少爷为入幕之宾,那几日宋府真是来了许多达官贵人。” “后来呢?”步悠然听得触目惊心,怎么楚瑾瑜从未说过。 “后来?后来当然是瑾瑜少爷消失不见,来找你了呗……” 所以,他是顶着什么压力才重回京城的? 步悠然此时的内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般,隐隐生疼。 “步姨,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吗?”小晴伸手在她眼前晃悠。 步悠然恍神,“什、什么?” “我想留在你身边,倒不是嫌弃我二叔家穷,只是怕他们生活有压力,我可以不要月银……” 步悠然打断道,“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 “悠然,悠然?”话还没说完,李彦从外面行色匆匆地跑进来。 步悠然站起身,迎出去,“怎么了?” 李彦扶着门框气喘吁吁,“佟、佟、佟子龙找到了……” “在哪儿?”步悠然惊喜道。 “就是……就是……” “就是今日佟家儿媳生的儿子,名为佟子龙!”楚瑾瑜从门外也走了进来。 chapter 52 坦白 步悠然一怔,不会吧? 搞什么? 这个……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所以……佟子龙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步悠然自言自语道。 …… 说好的要保护的当事人只是一个婴儿? 尼玛的,步悠然充分怀疑那个该死的挨千刀的穿越研究机构是个山寨货。 说好的未婚夫? 说好的…… 步悠然呆愣在原地,李彦已经离开,此时此刻,屋内仅剩下她和楚瑾瑜两个人。 楚瑾瑜坐在藤椅上,像是从前一般地慵懒惬意,他抬头觑向步悠然脸上怨恨的表情,说道,“你,要如何解释?” “啊?”步悠然恍惚,“解、解释什么。” “看来我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你曾经编造的那些话了……”楚瑾瑜细长的右手食指轻敲打着藤椅扶手,“未婚夫,定情信物,或许……还有别的?” 步悠然一听,只感觉天旋地转,有一种被人戳穿的窘然,她不甚好意思地垂头,知是隐瞒不住了。 “我坦白。”步悠然举起右手,像是犯了错误学生对老师深刻检讨一般,“佟子龙不是我未婚夫,我也没有任何未婚夫,其实我一直在说谎。” 楚瑾瑜面色如常,不说话,继续等待。 “你拿走的那个手链是我师父给我的,我师父精通占卜术,他告诉我说让我找到一个叫作佟子龙的,然后暗中保护他,让他免于被杀的命运……”步悠然自认为脑子还算快,她这话一半真一半假,其中只是对于她的来历稍稍合理化一点。 “你的意思是……佟子龙会被我杀掉?”楚瑾瑜挑眉。 步悠然摆手,“我可没说是你!”她瞪大眼,“你非要往自己身上揽,我也没辙。” 楚瑾瑜翘起一端嘴角,略显邪气,“自你出现在京城起,似乎就总是出现在我视线内,与丐帮人接触伺机打探我,既然你说不是被我所杀,为何要百般策划接近我?” 步悠然一怔,没想到他竟然早已调查过她了。 楚瑾瑜看步悠然一脸纠结,不由喟叹了口气,“悠然,我该知道的已经猜得*不离十,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句真话。” 步悠然的心像是被锤子狠狠地砸了下,有些沉重,但更多的是震惊,夹带着一丝疑惑,她甚至想问一句,你都知道什么了? 可是,他能猜到她的,可她……却看不懂他。 或许是看步悠然太过于挣扎,楚瑾瑜笑了笑,低声道,“不想说的话就……” “不。”步悠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全部告诉你,你猜对了,事实就是你会杀害佟子龙,所以我接近你想要从你这里知道佟子龙的下落,我以为你会知道,没想到……佟子龙刚刚出生……” 楚瑾瑜淡然,右手手指轻轻地滑动左手腕子上的手表。 “至于我的身份……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是,我还不想说,可以吗?”步悠然抬头看他。 他点头,“这个……不是普通手链,对吗?” “嗯。”步悠然点头。 “有何功能?”楚瑾瑜摘下,放在手心处翻来覆去看了看。 “这个,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但对我来讲,就是没了它我会死。”步悠然不知该怎样去解释,但这个手表的的确确就是如她所描述这般。 楚瑾瑜挑眉,“这个东西原名叫什么?” “手表。”步悠然毫不犹豫地坦白道。 楚瑾瑜再次打量,过了半会儿,又问道,“既然你知佟子龙会被我所杀,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将来的命运吧?” 步悠然犹豫了下,“知道是知道,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楚瑾瑜笑了笑,眼神充满了一丝玩味,“你刚刚说佟子龙被我所杀,不也已经泄漏了吗?” 步悠然“啊”一下,想了一想,点头附和,“你说得也对,不过你得向我保证,绝对不杀佟子龙。” “我们俩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楚瑾瑜无奈。 步悠然思量再三,加上自己这段日子对楚瑾瑜的了解,感觉自己好似一直在辜负他,他又为她付出那么多,内心一直愧疚,所以,对他袒露一点,也算是一点补偿。 “你先听好,这绝对是最后一个问题,再有的话我可不答了。”步悠然一再强调道,“听好了,你将来会成为这个朝代有名的大官,权势很大。会比现在还要有钱,比宋尚书职位要高。” 楚瑾瑜沉默了会儿,忽地一笑,身子向藤椅上一躺,更为慵懒。 “所以,你就别担心自己会一无所有,也别担心你会短命。”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步悠然看楚瑾瑜一脸笑意,心中想着他应该是很开心了吧,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小晴还在院子里等我。” 楚瑾瑜点头。 步悠然走出两步,又扭头,“反正你要那个手表也没用,不如还给我,如何?” 楚瑾瑜扭头看了一眼已放在桌面上的手表,说道,“拿去吧。” 步悠然只是试探地一问,没想会成功。她兴奋难抑,拿起手表立马就奔了出去,生怕他会后悔。 …… 等步悠然离开后,从里屋走出一人,此人正是贾大力。 “公子。”贾大力走至楚瑾瑜身侧,拱手道,“您既已知道步姑娘的身份,还要属下继续调查吗?” 楚瑾瑜嘴角翘起,漆黑如黑曜石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我有说我知道吗?” 贾大力恍然,心中明白原来刚刚不过都是公子的有意试探。 “属下明白了。”贾大力点头。 待贾大力退出,屋内仅剩楚瑾瑜一人,他悠闲地端起桌面上茶壶,径自倒了两盏茶,忽地笑道,“来者是客,梁上兄台在上面也待久了吧,何不下来小憩一会儿?” chapter 53 话刚落,一男子便跃身至楚瑾瑜身前。此人身着粉色长袍,手拿一把扇子,底下别有一玉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孟远乔。 “几个月不见着,手段竟是又高明了些。”孟远乔走近,离楚瑾瑜有一尺之距的椅子坐下。 楚瑾瑜瞥了一眼他,“你若不仁,我便不义,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孟远桥扬眉,惊讶,“你竟还记得?” 七年前,那时候楚瑾瑜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那时候的他长得肤白水嫩,双眸透亮明澈,看起来极为惹人喜爱。 而孟远乔那时正与京城一商人在茶楼内起了争执,富商出钱买孟远乔研制的药,可药拿到了钱却未给,于是孟远乔派人一把火将他所拥有的那家赌坊一把火烧掉了。 此时,楚瑾瑜就坐在两人身后,眨着一双可爱的小桃花眼,望着他们二人。 孟远乔瞧见楚瑾瑜,内心一震,多么纯净的孩子啊,眼睛灵澈,五官细致,想必大了也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于是,他的心驱使他走到九岁的楚瑾瑜的面前,告诉他,“哥哥不是坏人,是他先不仁,我才不义。你也要牢牢谨记,大了才不会被人构陷。” 回想起曾经的一幕,孟远乔不由感慨,“那时候误以为你是一个女孩儿,没想……错了整整四年。”那四年内,他只要晚上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满都是他的那张纯真的玉面,心中惦记,就像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一般,连他自己都错愕,可还是放任自己,静待这种畸形的感情继续发展,直到他发现楚瑾瑜是个男的…… 楚瑾瑜冷笑。 孟远乔扭头,“可你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将我孟家掀个底朝天?是我孟远乔惹着你了,我的父母和弟弟一直安守本分地制药。” 楚瑾瑜挑眉,“你说错了,抄你孟家的不是我,而是当今圣上。” 孟远乔讥道,“不是你在后面捣鬼,皇上会抄我孟家?我孟家三代为朝廷制药,根基稳固,如今却被你一两句话就掀翻了,你也当真是够阴险。” “彼此,彼此。”楚瑾瑜端起茶盏。 “是我不对在先,我孟远乔今后也绝不会找你报仇。只是,你将全部押给了刑风,此人胃口出奇地大,而且疑心很重,他定以为你还有所保留。”孟远乔叹了口气,扭头看他,“你确定要站在这一边?” 楚瑾瑜与他回视,漆黑的双眸变得深邃,“你今日来是要当说客?” 孟远乔摇头笑道,“我当什么说客,我本就是一普通百姓,也没打算介入朝廷,只是你……当真要卷入这个深不见底的大染池?” 楚瑾瑜望着他,高深莫测地一笑。 孟远乔跟着莫名地笑了起来,他感叹道,“时光如梭,岁月竟如此可怕,将一个清透纯净的人改变得这般彻底。”或许,一开始他就根本看错了,他从小就戴着一副伪面…… “还有一个疑问。”孟远乔看向他。 “嗯。”楚瑾瑜应道。 “你将全部财产都给了刑风,面上是为整我孟家,又有多少私心是为了救那丫头的解药?” 楚瑾瑜嘴角不由上翘,手指轻捻着杯边缘。 孟远乔看向他如雕刻一般的侧脸,心中暗诽楚瑾瑜这般年纪心机就如此深沉,想必将来更是可怕。只是……若是与他为敌,一定会死得更惨,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只是搜家,看来,他得好好再想想了…… …… 步悠然一走出楚瑾瑜屋子,顿时喘了口气,刚刚在屋内,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脑子有些混沌停滞。 似乎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处于下风,永远被他牵着走。 步悠然摇头懊恼,明明自己在现代谈生意也是可以独当一面,面对不同客户她都有应对策略,为何这些在楚瑾瑜面前却好似被封住了呢? “步姨?”一直背着包袱等在大门口的小晴走了过来,“你跟瑾瑜少爷说了吗?” “糟糕,我忘记了……”步悠然猛拍了下脑门,刚刚太过紧张,竟然忘记跟楚瑾瑜说留下小晴的事情。 小晴脸色失望,“那怎办?” 步悠然咬唇,暗自决定道,“你先住我屋,等我回来再和楚瑾瑜打个招呼。” 小晴点头,看步悠然抬脚向外走,扬声问道,“去哪儿啊?步姨!” …… 步悠然一心惦记佟子龙,虽然周围人都说那新出生的婴儿便是佟子龙,可自个儿未亲眼所见,还是不太敢相信。 她为求证,快步奔向佟家,待真的看到佟家儿媳抱着的婴儿并再三询问姓名之后,她死心了。 步悠然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为什么会这样?虽然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穿越时间上有问题,可不该会相差这么多? 她太过于沉浸在其中以至于未发现一匹驴车从身后快速向她冲来。 危难在即,张小弟正好在集市上卖包子,他看到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一把推开了步悠然。 步悠然这才恍过神来。 赶车老汉急忙拿着驴鞭子跑过来道歉,“姑娘,对不住啊,也不知怎么了,早上这驴还好好的,刚刚像是发了疯一般地向前冲,完全控制不住……没事吧?” 步悠然拍了拍身上土,笑道,“没事,刚刚也是我分心。” 老汉放下心来,一扭头,看到地上有一白色物件,捡起来,“姑娘,这是你的吧?” 步悠然一瞧,可不就是刚刚拿回来的手表,于是一面说自己太过于粗心一面又点头致谢。 待老汉离开,张小弟捂嘴笑道,“嫂子……全天下恐怕也就你一人是被人撞了,还一个劲儿给人致谢……” 步悠然又听张小弟管她叫嫂子,她知是无心所以也没刻意纠正,“不一样,一码归一码。” 这时,正好有人喊张小弟回去看包子铺,步悠然看到手表,想着还有更为紧要之事,于是也没多作停留。 步悠然来到村头稻子地,此时村民大多都已回家吃饭,基本上可以说这里空无一人,她低下头,再次确认四周无人,然后紧张地按下开机键…… chapter 54 回不去了 不亮? 步悠然想,一定是自己没按住。 于是,再次。 指示灯还是……没亮! 步悠然的心忽然跳得剧烈,怎么会不亮?怎么可能会不亮? 一按,再按,使劲地按…… 步悠然不知道自己按了多少遍,从天亮按到天黑。 灯,还是没亮。 她拿着手表,一屁股坐在了稻子地上,像是丢了魂。 怎么办?她完了,彻底完蛋了! 手表指示灯不亮,意味着这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物件,不能让她回家,也不能让她在古代免于危难。 她怎么办? 难道真要留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古代?毫无背景,毫无势力的她就如同一个蝼蚁,随时都有被杀的命运。 她不要啊……她二十多年来所学的知识难道都要葬送在这里? 她用手抓着头发,不知下一步要如何? …… 有庄家人擦黑儿提着锄头到地上来,看见失意的步悠然,头发蓬乱,穿着一袭白衣坐在稻田中央处,庄家人叫了几声无反应,吓得丢下锄头就跑了。 不久,便有一群人打着灯笼,抄着家伙赶往这里,直到将步悠然紧紧围住。 步悠然看见光亮,眼神空洞地瞧了过来,不由一吓。 “是人是鬼?”打头儿的一个人问道。 “我……我?”步悠然不甚确定地指向自己,“你们是在……问我?” “废话少说,只管回答我的问题!”那人厉声道。 步悠然破涕为笑,“拜托,我都能和你们聊天对话,莫非你们还以为我是鬼不成?” “那你为何穿着白衣,为何头发乱糟糟,为何看不清脸?” 步悠然一抬手,才发觉手上都是泥巴,她笑道,“我脸看不清是因为沾满了泥,头发乱是因为……被风吹的,至于白衣,谁禁止穿白色衣服啊?” 那人想了一想,觉得在理,“那你为何要吓他?” 步悠然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有一年约五旬老汉躲在人群后面,不时还偷觑向这里,步悠然无奈,“我就在地里坐着,一动不动,怎么就说我吓他了?” “你坐的那片地是就是他家的,他来自己家地上怎么会有错?” 步悠然按照他的说法一琢磨,禁不住点了点头,“你这样说也对。”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人,我已经给吓着了,是要我赔钱,还是说要命呢?” 打头儿那人看向躲在后面的当事人,“老叔,您说咋办?” “赔钱!”庄家老汉干脆道。 “你听见了吗?我老叔说你只要赔点钱就算了事了。” 步悠然慢慢站起身,“赔钱的话,你们得等会儿了……” ……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不到,那帮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身上有多少就拿出来多少,今天这事就算没有。”打头儿那人和五旬老汉上商量完决定道。 步悠然眨巴着一双无辜大眼,摇头。 “莫非你连一个铜子也没有?”又一人问道。 “真没有,不信你们来搜身?”步悠然回道。 那人看似有些焦急,“这样吧,你……” 话未完,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行驶来。 所有人都扭头看起。 就在马车停下瞬间,步悠然快步迎去,一面走还一面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步悠然掀起车帘,看到楚瑾瑜邪躺在车内,身姿妩媚,他慢慢睁开双眸,戏谑道,“我当你是不告而辞了……” 被看穿心思的步悠然立即结巴了起来,“哪儿……哪儿能啊……” 楚瑾瑜嘴角上翘。 步悠然探身进来,问道,“你身上可有银子?” 楚瑾瑜定睛打量着她,就在步悠然以为他不打算给她的时候,他淡声问道,“多少?” “十两。”步悠然说。 “大力,将你身上银子都给他们。”楚瑾瑜吩咐道,然后身子向前一探,伸出手臂。 步悠然一愣,看向他那只柔嫩得比女人还要光洁白皙的手心,五指匀称而修长不见骨,指尖处泛着透明的红润,就是在现代的手模恐也没这么好看。 楚瑾瑜微咳了下。 步悠然恍神,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握着他的右手在发呆,不由满脸尴尬,“我……我不上去了,浑身脏兮兮的,再把你车弄脏了。” 楚瑾瑜笑了下,身子向后一仰,也不推让了…… 步悠然坐在外面,和贾大力一起赶车。 贾大力这个人是个闷葫芦,你问一句,他答一句,步悠然心中也烦闷,本想和他聊聊天排排愁,无奈两人排座无语。 …… 到家时天色已全黑。 步悠然令人在屋内备了洗澡木桶,着两个丫鬟等在外面。 热气如袅袅云烟腾腾而起,她坐在木桶里,被热气包围着,身后小晴拿着湿帕子为其擦背。 “小晴,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步悠然问道。 小晴点头,“好啊。” “你来这里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生存啊。”小晴毫不犹豫地答道。 步悠然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假如你并不是属于这里的,可现在却因为某种原因被无奈地留在了这里,那你会因为什么而活下去呢?” “某种原因?什么原因啊?”小晴禁不住听得有些糊涂了。 “不说原因,就问你要因为什么而活下去。”步悠然着急道。 “小晴不懂……”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其实问了也是白问,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安慰而已。 温热的水气令步悠然渐渐昏昏然,隐约感觉小晴按压的力道稍大了一点,但却更舒服了些。她闭着眼睛懒懒地说道,“你这手艺真是不错,要是在我们老家,可以赚很多钱的。” 小晴没吱声。 步悠然暗自苦笑,“小晴,我心里可憋屈了,我的手表坏了,再也回不了家,这里的一切又让我恐惧,我不知道我到底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吗,没有任何的高科技仪器,没有电脑,他们不懂英语,不懂物理,不懂数学,而我所学所知也就是这些,而这些恰恰在这里毫无所用……” “什么是电脑?” 猛然插进的一道男声令步悠然身子一惊。 步悠然转过头,看到楚瑾瑜正拿着帕子在她泡在水中光裸的脊背上按压,他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题外话------ 乐新建一个群,262893106,敲门砖:调教奸臣老公,感兴趣地朋友可以加入 下一章,吃干抹净啦啦 chapter 55 良禽择木而栖 “楚瑾瑜——”步悠然怒道,想要从身侧拿衣服遮掩,但奈何衣服离自己有点远,而她又不可能裸着走过去,只得继续坐在水桶里。 楚瑾瑜的手依旧没有离开,看似也不打算离开,“你不是说我按得很舒服?还说可以赚很多钱?只是……哪个地方可以做到这般不知羞耻?” 步悠然无奈,不知羞耻的人该是他自己吧? “现在不是你问我,而应该是我问你,你进来这里干嘛?”步悠然问。 “睡觉。”楚瑾瑜回道。 “那你至少要等我洗完澡吧?”步悠然叹道。 “有何区别?你身体哪个部位我没碰到过,哪里多少寸我都一清二楚,你又何必还要遮遮掩掩?”说完,楚瑾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长巾,从水中捞起步悠然快速一旋身,两人便双双沉入床榻上,盖上了被子。 步悠然瞪着大眼看他,“我以前从不知你竟是个登徒子。” “现在知晓也不晚……”他笑得一脸邪恶。 “你的手放哪儿呢?”步悠然惊叫,“不可以,不可以摸那里……” 以前的每一次楚瑾瑜似乎只是抱她而眠,但这一次好似……要来真的?! 步悠然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手指在她身上每一步地游走,带着一丝丝挑逗,按理步悠然该是拒绝的,可该死地她的内心竟然隐隐有一些期待与好奇。 在她人生的二十五年中,她不断地在学习,学习还是学习,偶尔看到周围同学手牵手走在学校的操场、小亭子、餐厅,出双入对,亲亲我我地很是羡慕不已,但羡慕归羡慕,却没想过自己要去找一个,在她的意识中觉得一旦恋爱了,女人的智商就会降低,会为那个男人牺牲到哪般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撇开那个令人亚历山大的现代社会,对于这种懵懂的男女情爱,步悠然还是有一丝憧憬与好奇的。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对象还是一个如此绝色,就是学校校草也难以企及的。 还有更为重要一点,便是倘若真的回不去现代了,今后她在古代的生活必须要有一点仰仗,而楚瑾瑜却是眼前最好的选择,她知道他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跟着他一定吃香喝辣,有钱有车有人伺候……不用奋斗不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用担心被人说是包养,光明正大享受米虫生活,成日吃饱喝足晒太阳再加打豆豆…… 楚瑾瑜看着步悠然神情一点点变化,最后留在嘴角的那抹笑容有些邪恶。 他笑问道,“是打算要屈服了?” “啊?”步悠然一惊,邪恶的笑容来不及收敛。 “良禽择木而栖?” 步悠然眼睛瞪大,脸上神情再告诉他,你怎么知道? 楚瑾瑜笑意直达眼底,他说话瞬间,双手竟是毫无所觉地滑到了步悠然的身下,具有技巧地挑逗。 步悠然身子一紧,双腿交颤在一起,脸上充满了红晕。 “乖,放松……”楚瑾瑜低下头,低沉的话语像是催情一般在步悠然的耳畔处回旋,“把自己交给我……” 他吻着她的嘴唇、鼻尖、眼睛、耳朵,由浅吻变深吻。 步悠然完全沉醉在其中,不懂情事的她像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完全被他牵着,掌控着,一点点地陷入进去。 …… 二更已过,屋内充满了情爱的味道。 步悠然侧躺在里侧,楚瑾瑜贴在她的身后紧紧地将她圈在怀中。 “疼吗?”楚瑾瑜吻了下她裸露的肩胛处,问道。 步悠然脸颊依旧酡红,她侧头,“你是不是之前做过?” 楚瑾瑜翘起嘴角,“你的意思是说你很享受?” 步悠然气急,“不知道有个词叫装傻充愣?” 楚瑾瑜挑眉,手攥住步悠然的,试图安抚道,“我虽没做过,但看过。” “是训练?”步悠然想到自己看的书籍,那些皇子们不都是在十几岁以后便有一些老嬷嬷带着去领略这些事,然后还有宫女拿来试手。 楚瑾瑜手轻轻一掐,不由笑道,“哪里会有这种训练?因为只有你才想得出来!” 步悠然微窘,“那你怎么光看不做?”要知道看个现场a片,又要控制自己是有多难受啊! “看多了,也就习惯了。”楚瑾瑜淡淡地一笑,好似故意避而不谈一些内容。 步悠然突然心升疑问,“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你是不是也喜欢男的?”所谓的双性恋? 楚瑾瑜脸色微变,头忽然低下来,狠狠地咬了下她的锁骨之处,“你说呢?” 步悠然躲闪不及,尖叫一声,但又怕周围人听到,急忙收住,眼神充满了埋怨,“你干嘛?不是就不是呗?” 楚瑾瑜无奈地笑道,“你的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很新鲜的事物,那些都是你老家的吗?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步悠然看他一脸真诚,似乎真的很好奇,想着说说也无妨,“那里是一个很开放很文明的地方,有电脑可以打字,可以搜索你想知道的一切;医生的技术可以达到你所不能想象的地步,可以开颅,可以剖腹,但是艾滋和一些绝症还是没有办法。人们的出行是靠小汽车,小汽车是四个轮的,但不是这里的马车,它靠得是的发动机,当然现在正在普及电瓶发电机,因为能源有限……” 步悠然说起现代,滔滔不绝,只是一眨眼,便已经天亮了…… 外面的人轻轻敲门,提醒着楚瑾瑜外出有事。 楚瑾瑜脸色煞白,一夜未眠,他穿戴好俯身低头轻吻了下步悠然的嘴唇,“再睡会儿,吃饭我会叫你。” …… 步悠然这一睡便已过了晌午,出来时小晴已候在门外。 一见步悠然走出,小晴就捂嘴笑,“我还寻思您让我睡您房间,那您睡哪里去啊,原来……” 步悠然脸红,“不许出去胡说!” “不过步姨,您真厉害!瑾瑜少爷长得又好,性格也好,而且很少拈花惹草,唯有的也就是那个妓院的,但也都是口耳相传,未亲眼证实,所以,您拣了个大便宜。” 看吧,估计是个正常人就都会说是她占便宜了,还有一点人家是想着却没说,便是她的年纪,明显的老牛吃嫩草啊! chapter 56 怀孕 午饭,步悠然胃口极好,她吃了两碗饭外加两盘子菜,一碗汤,站在一侧的小晴偷偷笑着。 步悠然飘来一个怨恨的眼神,要她低调一点,怕她继续取笑,就干脆拉着她一起坐下来吃饭。 小晴受宠若惊,直摇手,“步姨,这不行,不行的。” 步悠然瞪她,其实早已看不惯她这种奴性心理,挣扎过很多次想要纠正,但都因为各种忙而一再拖延再拖延…… 步悠然看小晴要起身,又使劲地扯着她坐回,今日就是打定了要她陪她吃。 小晴吃得胆战心惊,不时扭头向外看。 “你不是说瑾瑜少爷人好心善,既然如此,你怕什么?”步悠然好笑。 “您不懂,所谓拿人手短,现在瑾瑜少爷每个月给我五两月银,比在宋府时高出了四两,这就相当于我得多干活,多出力,现在我却坐在这里吃饭……”小晴越说越委屈,“步姨,您这是要砸我饭碗啊……” 步悠然一听,登时大乐起来,“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第一次跟她提“饭碗”时,她以为是普通吃饭的碗,后来跟她解释了一遍,现在却也能灵活运用了。 直到小晴战战兢兢把饭吃完,楚瑾瑜也一直未出现。 …… 直到晚上睡觉时,步悠然洗完澡熄灯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步悠然知道是楚瑾瑜,心底也没那么害怕。 她也不说话,只是借着月光打量着他,看他坐在了她的床边,脱下了靴子,接着是衣裳,然后各种配饰…… 他一扭头,与步悠然含情脉脉的双眸相对视,不由微诧,勾起嘴角笑道,“在等我?” 步悠然侧躺着身子,头发披散而下一直拖至枕边,她的发质不好,因为一年一次的烫染而显得干枯分叉,发尖处还略微发黄。 可再看楚瑾瑜的发丝,柔顺而充满亮泽,像是上好的绸缎垂泄而下,在月光的衬托下泛着紫光。 楚瑾瑜的外貌、完美的身材都是毫无挑剔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他看上了她哪里? “笑什么?”楚瑾瑜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薄唇覆上,带着微微凉意。 步悠然没有躲闪,“笑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好?” 楚瑾瑜唇勾起,狭长的双眸透着一丝玩味,“你是不自信吗?” 步悠然一听,右手一挥,打开他伸过来的手臂,“自大狂!”其实心里在暗骂,为什么这么傻?夸他干嘛?这就相当于在贬低自己啊! “自大狂这个词也是你们老家的?”楚瑾瑜挑眉。 “嗯。”步悠然有点爱搭不理。 楚瑾瑜将身体贴近,“昨天说到了两国打仗,你们那里用的是核……核什么?” “核武器!”步悠然说道。 “你能具体说说吗?”他就像是一个学生,脑子里对未知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步悠然瞪了一眼他,看他这般求知好学、不耻下问,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于是她解释道,“核武器是具有大规模毁灭性伤害的杀伤性武器,会发生爆炸,只要投入一枚,这个地方农作物就不再生长,不仅如此,死伤惨烈,还有核辐射……” 不知不觉,竟然已入了后半夜,步悠然困得两个眼皮直打架,一翻身,正打算要盖被而睡,没想精力充沛的楚瑾瑜却欲下淫手。 步悠然不耐烦道,“不行了,明天,明天再做?” “乖,就一次!”楚瑾瑜自行解开了步悠然的亵衣。 “那你可快一点!”她大字一摆,不负责任地闭眼打瞌睡。 楚瑾瑜压在她的身上,双手越来越熟练地摸索,挑逗,性感的双唇落向她的脸颊、脖颈,锁骨,胸前,小腹,向下再向下…… 步悠然再也无法安睡,唯有的仅是两人的低喘,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 说好的一次呢? 说好的快速呢? 一次变两次,两次变三次。 步悠然都不知道他哪里来得那么好的精力,昨天一宿没睡,今天依然如此。 早上一睁眼,又是一天的午时。 好吧,又要被嘲笑了。 就是这般的模式延续下去,一直过了一个月。 只是到了晚上楚瑾瑜一定会在睡觉的时候出现在床上,起初还是先听故事,再做运动,后来被步悠然直接强硬地拒绝(她表示身体实在扛不住了),本以为可以喘息几天,没想第二日人家明着说为了她身体着想,决定改变顺序,先做运动到半夜,再讲故事到天亮…… 步悠然很想骂一句,你当老娘三岁孩子,好骗啊! 这日午饭时,小晴害怕被步悠然拖到椅子上,她站得离步悠然足足有两尺远处。 步悠然端着碗狼吞虎咽,好像饿了三天,竟怎么也填不饱肚子。 小晴取笑步悠然道,“您这样就跟怀孕了似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步悠然细细一想,好像这个月月事确没来。 完了,不会真的中枪了吧? 她光是想着吃饭,休息,却忘记了……避孕方式不对了! 因为自从她穿来以后,月事很不规律,没有固定日子,好象是想来便来,来了也就光顾个两天。可是这次距离上一次……好像真的有点久了! …… 院子里搜寻不到楚瑾瑜的影子,也不知道他这个一个月到底在忙什么。 步悠然等得心烦,坐在藤椅上摇啊摇,摇了半个时辰坐不住了,起身向外走。 小晴听从楚瑾瑜的吩咐,寸步不离步悠然,一路追随。 步悠然走到市集上,她记得她在给李彦帮工的时候看见过一个药铺,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好一点的郎中。 恰巧,今日正是阴历初一,是个赶集的日子,集市上非常热闹,虽没京城的花样多,但依旧人满为患,天气渐暖,大人领着孩子出来玩耍凑热闹,各种当地小吃吸引了不少人群,琳琅满目的简单饰品也令人停下脚步,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小晴自从回到家乡以后便一直未出来过,这一到市集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左顾右盼,目不暇接。 步悠然私心不想让她跟着去看中医,见眼前正好有机会,便说道,“你去玩玩儿吧,半个时辰后咱们俩到张小弟的包子摊那里会和。” 小晴连忙点头,脚步随着眼睛视线向卖民间小吃地方而去。 步悠然趁此加快脚步走进药铺。 一进门,便是扑鼻的中草药味,左面的柜子后面站着一青色长袍男子,身后是一个个贴着草药名字的暗格墙。这里布局和现代的同仁堂布局差不多。 男子看见步悠然,问道,“姑娘,抓什么药?” 步悠然左右打量一圈后,回道,“冒昧,您这里有郎中吗?” 男子一听,笑道,“姑娘是要看病?” 步悠然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男子转身向内室走,然后不一会儿便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看向步悠然,“姑娘哪里不合适?”一面问着,一面邀步悠然坐在了一对儿相对的木椅上,中间隔着一个高桌,他坐在了步悠然的对面。 步悠然看了看他,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郎中?” 男子笑着点头,再次问道,“您哪里不合适?” 步悠然身子凑近,用手捂住嘴的一半,小声说道,“我觉得我怀孕了,你帮我确认一下,可以吗?” 中年男子答道,“可以。”然后伸手搭向步悠然早已摆好的手腕。 号了一阵,再号一阵儿,等得步悠然都有些不耐烦了,可男子还在号…… “抱歉,请问我是不是有身孕了?”步悠然实在等不及了,问道。 男子放下手,用袖口微微擦了擦额头隐隐泛起的汗珠,“姑娘……” chapter 57 死期将至 步悠然认真的等待他的回答。 “很抱歉,在下没有探出结果!” 男子话落,步悠然想起身骂他的心都有,闹了半天,费了半柱香的时间,结果竟然是没看出来? 步悠然火了…… “姑娘,在下技艺不精,还请见谅,但今日正好一叔父登门拜访,他是个民间神医,就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请他入府相看,在下这就去请。”说完,就起身向内走。 步悠然索性也跟着站起身,刚刚坐了那么久,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她不知道如果真是怀孕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再一圈…… 终于。 “叔叔,就是这位姑娘。” 步悠然循声望去,没想站在中年男子身边的郎中竟然是上次拿听诊器过来的那位! 那位老中医看见步悠然也是一怔,没想过还会再见面。 “真巧。”步悠然笑道。 老中医捋了下胡须,做了个请的手势。 …… 步悠然本是满心期待,可谁想老中医也是号了很久,左手换右手,右手再换左手。 但是她可以感觉出来这一次他比上一次要放松,看得还要仔细。 只是时间越久,步悠然的心越是紧张。 她刚要问,老中医却收回了手,眉心聚拢,“听说你要问有无身孕?” 步悠然一听老中医话语中带着“听说”二字,心跳顿时漏了半拍,接着便忐忑不安。 “老夫实话告诉姑娘,您没有怀孕!”老中医低沉道。 乍听到,步悠然还是略显失落,但很快又松了口气。 “但是,”老中医话峰一转,“我劝姑娘还是早做打算。” 步悠然刚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大夫,您什么意思?” “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老中医收回手,“你的身体不仅是怀不了孕,可能活不过一个月。” 步悠然愣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敢置信道,“我现在好得很,能跑能跳,吃饭还特别多,难道你说这些都是回光返照?” 老中医未置一言地看着她,表情甚为严肃。 步悠然也不跳了,也不站着转了,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了椅子上,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瘫在了上面。 她信了,老中医不可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是因为身体的余毒未清?”步悠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声音发颤问道。 老中医叹道,“至于你的身体变化你自己最为清楚,但是从我这里来看就是你的脉象很虚弱,倘若不是有药物给你续着,可能也拖延不到今日。” 步悠然试图让自己冷静,喘了几口气,问道,“那您意思还是说我身体有残留毒?”要真是如此,她一定想方设法去找那个孟变态。 “不是。”老中医回道。 “不是?”步悠然扬声,“莫非我还生了其他病?” 老中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相信姑娘你应该可以想到的,你本不属于这里而如今却出现了。” 步悠然一震,抬眼看向他,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上一次只是故意不说明白而已。 她平复自己心情,“那您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死吗?” 老中医眼睛直直地瞅着她,“是的。虽然很不想是这个结果,但很不幸,最终有违常规的人或事物都会有一个理由而在这个世上消失。” 步悠然怔仲在椅上,此时此刻,竟然脑海一片空白。 站在远处的中年男子看叔父和步悠然谈完了,走了过去,“叔,我父亲回来了,在内室等您。” 老中医点头,起身再次瞥了一眼步悠然,然后大步向内室而去。 步悠然一个人就这样呆坐着,直到小晴找过来,这才缓神。 “步姨,你不是说半个时辰后让我在小弟铺子里等您,您怎么自个儿都给忘记了?”小晴一进来便怨道,“我等了您好久,还和小弟一起到周围去找了几圈。” 步悠然抬头看她,不由苦笑,“这不是找到了?” “下次说什么也不听您的了。”小晴手扯住步悠然的衣袖,“谁知道会不会又跑哪里去。” 步悠然不应声,叹了口气,刚一站起身竟觉天旋地转,身体一虚晃。 小晴赶忙上前搀扶,担忧地看向步悠然,“步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好苍白。” 步悠然用手摸了摸头,竟发现出奇的烫,再摸脖颈,亦是如此。 她在现代身体向来很好,二十多年来发烧次数屈指可数。可这一次……确实是没来由的…… 小晴发现了步悠然的不对劲,越发紧张,毕竟管家交代过让她一定照顾好步悠然,可现在…… “步姨,要是不舒服,正好让郎中瞧瞧?”小晴问道。 步悠然摆了摆手,“没用的。”身体微靠着小晴走出。 许是两人各怀心事,竟没有注意周围变化,市集上的老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晴,她小声道,“步姨,快看。” 步悠然扭头顺着看过去,只见一男的正当众殴打一中年妇女,骂她给他戴绿帽子,骂她红袖出墙,各种难听话语。 “这个男的太不要脸了,要管回家管去,至于这般当街羞辱?”小晴嘟哝道。 步悠然看着眼前这景,竟是无心去管。 小晴越看越生气,想要抱打不平,没想一个佩剑男子走上前来,与那打人男子耳语几句,然后又塞给他几张银票。打人男子低头一看瞪大了眼,然后转身扶起其妻,又是道歉又是百般讨好。 可周围人的目光早已被那神秘佩剑男子给吸引过去,只见他走出人群,向一辆明黄色的华丽马车走去,在距离一尺处停下,拱手,说了什么。 马车继续行驶,恰好一转弯从步悠然身前绕过,忽地一阵妖风,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步悠然一瞥眼,不意间看到了车内一幕,不禁愣了。 那……那不是许久未见的王凌镜?可……像她,却又不像她。王凌镜何曾笑得这般妩媚,何曾这般取悦于男人,何曾这般风情万种? 她如蛇妖一般地半挂在一名穿着黄色华丽锦衣中年宽脸男子身上,眼神魅惑。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在楚瑾瑜的身边受到重用吗?如今这般,楚瑾瑜又知道吗? 步悠然内心充满了疑问。 仔细一回想这个月,就连楚瑾瑜和贾大力两人白日里都见不到人影…… 步悠然突然间感觉她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就连刚刚中医都说,若不是有药物续着,她的命早就没了…… 那个帮她续命的人会是楚瑾瑜吗?除了他,步悠然想不到第二个人!可,为什么他要隐瞒她? “步姨?步姨?”小晴不知道叫了多少声。 步悠然恍惚,“你在原地等我一下。”她转身向药铺迈去。 chapter 58 笔记本 铺子内依旧是那名小哥,他看见步悠然去而复返一惊,但即刻便知是找刘神医,于是转身向内走。 不一会儿,老中医提着箱子出来了,看样子是正打算要离开,他看向步悠然,“姑娘还有事找老夫?” 步悠然因为刚刚过来跑得太急,胃部有些岔气,她按住自己的肚子,一面喘气一面问道,“我……我只是想问问,您祖父的那位朋友只留下听诊器吗?” 老中医古板着脸,“姑娘,老夫能说的已经都说了,如若没有身体上的问题,请恕老夫无可奉告!” 步悠然看他已经提着箱子向外走,她顾不上自己的胃部疼痛,紧跟在其后,“您是大夫,救死扶伤是你们的职责所在,难道您就忍心看我这样无辜死去?” 老中医不管不顾,依旧大步向前迈。 “好吧,不说我的病了。单就您祖父给您留下来的这些东西,难道您不好奇吗?不想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吗?” 许是戳中重点,老中医的脚步放慢了,最终停了下来。 步悠然嘴角微勾,右手紧紧掐住腰部,走上前,“您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您。倘若没有我,所有留下来的东西可能也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但是如若我在,会让它们发挥最大价值,您就不想告诉您的子孙后辈这些东西的用处吗?” 老中医眉头皱得很紧,似在挣扎。 许久。 他略显厚重嘶哑的嗓音说道,“跟我来吧。” 步悠然在听到那一句后,心情的欢快无法比拟,就好象已经走入的死胡同现在又现一条活路。 老中医带着步悠然东拐西拐,来到一处别院,敲了几声门,有一小童从里侧打开。 他看到老中医,叫了一声“师父”,提走了他手上的药箱。 步悠然一路跟在后面,绕过照墙便是一小院,院子里空地上晒着各种草药,药香扑鼻而来。 老中医一直向屋内走,待步悠然进来后掩上门,他挪开墙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从墙洞里拿出一个已经发乌的木盒,解开暗扣。 步悠然凑上前,没想里面还有一层发脏了的裹布。 老中医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揭开布。 步悠然再凑上一步……竟是还有一层干净的裹布。 她想笑,但是又注意到老中医似乎对待这些东西态度很严肃很认真,于是赶忙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想着,万一被他察觉,后悔了怎么办? 老中医小心翼翼地打开布皮,终于呈现出步悠然心心惦记的那些东西。 步悠然放眼一看,锈迹斑斑,但却仍旧令她莫名地亲切,她有多久没有用过高级碳素笔了?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塑料瓶的灌装药了?还有备用电池,还有一个耳温枪…… 等等,她这是看到什么了? 她这是看到什么了?手表的备用电池?!以及微型十字改锥,还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几样东西就好似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一般! 步悠然疑问重重。 她蹙紧眉头,弯下身,想要凑近看一下那个笔记本,如若没有看错,上面是有字迹的,虽然本子已经有些腐蚀,但依稀可见碳素笔迹。 步悠然凑近,再凑近! Omg! 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内心说不出的激动,本子封皮上满满都是写着她的名字…… 虽然现在已经是五月天,但步悠然的浑身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谁?是谁在和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步悠然激动的同时也很好奇,她想要拿起那个笔记本,她相信里面一定给她留了言。 只是,她刚要用手去碰,没想老中医立即将东西挪走,他警惕地看向步悠然,“你还未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 飘飘乎的步悠然一下子被打回了现实,忽地意识到现在这些东西还是人家的,纵使上面写了她的名字,也是人家的传家宝,想要拿走自然要经他同意。 “您想知道哪个吧?”步悠然压抑住内心的涌动,试图冷静问道。 “所有。”老中医坚定地回道。 步悠然迟疑,用手托着下巴,“可以,但是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老中医毫不妥协,“让你来看就是我的交换条件,现在东西你都看到了,而公平起见,你该告诉老夫这些东西名称和用途。” 步悠然考虑到老中医的固执,为了自己的计划,决定还是先履行自己的诺言,毕竟一旦失信,而想要拿到这些东西就难如登天。 她指了指他手上的白色包裹,“您不放下,我怎么说?” 老中医瞥了一眼她,想她也搞不出花样,就重新放置在桌上。 步悠然拿起体温计,“这是耳温枪,对于你们郎中这个行业来说,它可以帮上大忙,确认这个人有无发烧,我们正常人的体温在36到37度之间……”为此,步悠然还特意示范了一番,但因为耳温枪经历时间太长,且似乎有被埋土痕迹,枪头儿处已经塞满了污泥,最为重要一点便是没有电了…… 老中医将耳温枪拿回手上,翻过来翻过去地反复看着,再次确认,“以后也不能使用了吗?” “如果没有电池的话,就没有办法了。”步悠然坦诚道。 老中医放下耳温枪,又提起碳素笔,“这个呢?” “这个其实就是一根笔,它相当于你们的毛笔。”步悠然想要伸手拿过,但老中医手却抓得很紧,明显不想再给步悠然。 步悠然也不以为意,毕竟东西在人手,势必要做出自己的诚恳态度。 “这个?”老中医接着问。 …… 解释完所有东西后,他沉思了一会儿,接着便开始系上白色包裹。 步悠然走上前,“您还没有问最后一样?” 老中医扭头看她。 “最后那个本子可不是普通的宣纸,它的皮是牛皮而制,里面的纸张……” 不等步悠然说完,老中医接话道,“我知道。” “您知道?”步悠然蹙眉,“您怎么会知道?” “我祖父在我小的时候给我看过。”他如实答道。 步悠然看他要放回所有东西,不禁凑上一步,“那您知道里面写的内容吗?” 老中医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额头处的皱纹一层压过一层,浑浊的瞳孔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的祖父曾经告诉过我,如果有一个女子过来找这个本子,一定不要给她看里面的内容!” …… chapter 59 限制级 步悠然呆若木鸡,她想不明白这当中到底差了哪道环节? 明明那个本子上面就是写着她的名字,明明就是要留给她看的,可为什么他的祖父却偏偏不要给她看呢? 步悠然不懂,想不明白…… 临走时,步悠然大胆地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是我来这里时带过来的,反正我的命活不过一个月了,我想提出一个交换,用我的手表换您的笔记本一看。” 老中医盯着她,似在纠结沉思。 “我已经快要入土,您还怕什么呢?您并未负您祖父的遗言,我看了那个笔记本也并不会如何。”步悠然继续解释,只求老中医心中踏踏实实。 老中医思考了一番,依旧摇头,“很抱歉。” 步悠然的心沉入谷底,她拖走的步伐一下子变得有如千重,直到已经到了门口处,开门小童追了出来,“姐姐,我师父说让您明日晌午前拿东西过来。” …… 快到家门口时,小晴很远便迎了过来,脸上梨花带雨哭个不停。 “步姨,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找不着你了,我心里有多焦急,找了好几圈,还去药铺,但人家说你走了,我就傻傻地站在街上,逢人便问你的去向……”小晴一面哭一面埋怨,“我一回来便看到管家,管家知道后骂了我一顿,还扣了我这个月一半的月银……” 步悠然用袖子帮她擦拭着眼泪,笑道,“好了,别哭别哭,乖哈,都是步姨不对,步姨不该自己回去,不就是扣个几两银子吗?步姨明儿个就让楚瑾瑜给你双倍。” 小晴‘噗嗤’一声乐了,但依旧抽噎不停,“步姨总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你就瞧着!”步悠然拍着胸脯,一脸笃定。 小晴擦干了眼泪,提醒步悠然道,“步姨,您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跟瑾瑜少爷交代吧,不过这会儿他应该顾不上您。” “为何?” “家里来客人了,”小晴身体挨近,小声道,“看样子是很重要的人,瑾瑜少爷在正屋亲自接待。” 步悠然努嘴,顺着小晴的目光瞥了一眼,“那咱们还是快点溜过去,省得还打招呼。” 其实,楚瑾瑜接见客人这算是很稀奇的事情,按理步悠然该是很好奇,毕竟楚瑾瑜的性格淡淡如水,似乎身边没有一个深交的朋友。 但眼下步悠然心中着实不安,况且今日经历太多,可谓是起起伏伏,跌跌荡荡,她的心都跟着憔悴了几分,根本再无法去客套寒暄,那也是很费心神的一件事情啊。 她躺在床上,看着手表,脑海思索着明日的计划,又想着怎么对楚瑾瑜开口询问,不由想着想着竟是睡着了…… 再睁眼时,天色早已全黑,屋内黑压压的。 步悠然想要如厕,平日时门口一般都有人,但今日似乎特别安静,她起身拉开门,正好看到两个下人提着灯笼走过,其中一人小声嘟哝了一句,“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 步悠然疑心,牵连?牵连什么? 唉,管它呢?先去如厕!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人都已走了出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漆黑,于是猫着身子向院内西边一路直跑,正好经过楚瑾瑜的书房,看他屋内燃着油灯,想他到晚上了还没回来,若往日早就回屋里了。好奇使然,竟让她想要窥视究竟,如若真被捉着了,就说担心他。 步悠然正为自己的“小小阴谋”沾沾自喜,这时只听屋内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这不是楚瑾瑜的声音……步悠然微弯着用手指轻轻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洞,眼睛透过它,眨巴眨巴,待看清屋内一切后,嘴角上来不及收敛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这是啥景?太太太限制级了吧! 楚瑾瑜紫色的长袍滑落至腰间,毫无赘肉匀称的身材令人血脉喷张,他头发披散半倚在床榻上,发丝盖住了他的半边脸,落至裸露的胸前,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犹如上帝杰作一般的完美脸颊让人垂涎三尺,他的眼神充满魅惑地望着前端正坐的一个中年宽体男子。 步悠然再一细看,那男子竟是脸熟,不就是白日里坐在马车上被王凌镜挂在身上的那个人吗? 步悠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脑子像是断了片,空白了…… 她回到了屋子里,忘记了自己要去如厕,只是又和衣躺在了床上,睁眼空洞地望着上面…… 楚瑾瑜这一夜都未回来,想必一定是在伺候那个宽头大耳的男子,想想都不由令人打寒颤。 步悠然不懂,明明他说过自己不是断袖?可为何会…… 连小晴都说有富商出了几十万两银子买他,他也未同意,而是选择溜走。 可眼下这个情景到底说明了什么? 是说那个人给得更多?还是说……楚瑾瑜另有目的? 可无论哪一条,步悠然都无法接受与这样一个宽头大脸浑身冒油又满脸淫笑的人共享楚瑾瑜身体的某一处! 她的思想并非纯洁,在曾经也看过bl片,但是演归演,毕竟那些演员还是很养眼的,落到现实中,尤其是她的头上,步悠然绝对无法接受! 骗子,大骗子! 步悠然骂个一千遍依旧不解气。 一整夜未阖眼,现在的她一定丑爆了,待天刚擦亮,她拿起放在枕下的手表就奔了出去。 她有自己私心,其一,她不想见到刚从那男的床上爬下来的楚瑾瑜,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也不想让他看到这般丑爆的自己。其二,她这般急迫是怕那老中医反悔! 步悠然早早地等在了老中医家门口处,一等等了一个时辰。 就在步悠然靠着门打瞌睡时,两个背着竹篓的人走来。 “师父,是昨日那个姐姐。”小童说道。 老中医低头看了一眼步悠然,没说话,只是径自走向门口,吱呀一声开了门。 步悠然一个没注意,顺着开门的方向就倒了下去,摔了个大马趴。 小童捂嘴取笑,可看到自个儿师父一脸严肃,又赶忙收住。 步悠然满脸埋怨,但敢怒不敢言,毕竟有求于人,只得站在原地时不时拿眼神射杀…… 老中医冷声道,“你先去捻药!” 小童应道,接过师父的竹篓,连带着他的一起提了远去。 “你先到屋内,我给你号号脉!”老中医说完不容步悠然拒绝,背着手向前迈去。 步悠然心想,一定是他怕步悠然会活得时间太长,有所担忧,所以再验证一番。 既然如此,她怕啥? 入了屋,步悠然坐在了老中医的对面,把手臂伸过去。 老中医号了一阵,这次没有昨日时间长,很快便收回了手,他抬头问道,“你今日还没用药吧?” chapter 60 不要相信 “用药?用什么药?”步悠然疑惑,“你昨日也说我有药续着,可我一日两餐,根本未喝过一口中药。” 老中医摇头起身,“倘若你自个儿都不知道的话,问老夫岂不是笑话?” 步悠然撂下袖子,刚要拿出手表。 老中医又问道,“老夫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步悠然心思斗转,“可以,但是……您必须也要答应我一个请求作为交换!” 他用手捋了下胡须,笑了笑,这恐怕是步悠然见他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太不容易了! “老夫想知道,与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是什么身份?” 问题一出,步悠然心里就有底了,自知交换成功!不由窃喜。 “他原住在京城宋尚书府内,是世袭小侯爷,至于现在还是不是,我不知。”步悠然如实答道。 老中医依然捋着胡须,“可是那被抓进天牢的宋尚书?” “正是。”步悠然不由挑了下眉,心中想那老中医竟然还知京城事?况且那些和一个中医有半毛钱关系啊? 老中医收敛笑意,许是在思索。 步悠然等得焦急,心心念着那个笔记本,于是她咳了一声,“大夫,您不想看看我这块手表吗?” 老中医回神,顺着步悠然的目光看向她手里攥着的手表,脸上闪过一丝好奇神情,很快,但却被步悠然捕捉到了。 步悠然看老中医欲伸手,赶忙回撤,“您说好的笔记本呢?” 老中医回身,从桌面上放置的医术中间抽出,看似早已备好。 两人一手交表,一手交笔记本,正式交换成功! 当待步悠然一摸到这个本子一刻,内心的感情难以言表。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满满的英文,但因为缺了一大半,且留下的字迹被土和沙子磨掉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步悠然再翻开第二页,第三页,依旧如此,但她可以隐约猜到,每一页的内容都是相同的,好似就是为了防止那一页丢失或者没了。 直到第十五页,每一个字母都那么清晰有力,每一句话都如此的令人打动。 “悠然,你看到这个笔记本的时候,想必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是机构失误将你传送错了年份,但是也很庆幸你还能活着看到我们的留言,因为一个时空时点只能穿越一次,所以大鹏无法去救你,无奈之下我们就将他的穿越时间点调前一点,这样他留下的东西会传到你的手上,至于我们怎么猜到你会拿到这个笔记本,待你回到现代我们再细细解释。废话少说,只谈重点。首先,我给你留了一块备用电池,还有一个十字改锥,十字改锥的另一头还有螺丝刀,侧面是微型夹子,手表的结构图以及检修方法我让大鹏写在了本子上。其次,我要告诉你,现在无论出现任何状况都不要害怕,冷静,再冷静,只要离开这里回到现代就一切解决了,最后,一定一定不要相信楚瑾瑜!一定一定不要相信楚瑾瑜!一定一定不要相信!(重要事情重复三遍)” 看到这里,步悠然心中忍不住暗骂,尼玛啊,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步悠然继续看,“如果这个本子到了你的手上,就说明那个大奸臣已经在开始他的行动了!你的任务正式宣告失败!尽快回到现代!想尽一切办法!不要相信楚瑾瑜的任何一句话,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也会千方百计困住你,要知道这个人是个天生的阴谋家,要比现代的坏人还要阴险狡诈!不要因为他的年纪小而以为他会有良知,千万要保持清醒!” 步悠然的手莫名地抖着,连带着眼眶都为之一热,内心躁动不安。 虽然他们有失误,甚至连大鹏的年代都传送错误,若只是提前一点,又怎会差了两代人?又怎会这十字改锥已经满布锈迹? 但是,这半年多的阔别,令步悠然有种恍如隔世,再看到现代的字和东西竟是分外亲切,忍不住抱着它们才心理踏实。 来不及去深切地感受,步悠然接着翻看笔记本的后半部分,果然就是手表检修图纸以及说明,步骤写得很详细,她快速地一目三行扫看着,并用心记忆。 半个时辰后,步悠然合上本子,想好了自己的请求,“我可以借这个十字改锥几日吗?” 老中医瞥了一眼步悠然送还回来的笔记本,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白裹布里面的被腐蚀得根本无用的铁器,迟疑地点了点头。 一切如步悠然所料,老中医这个人固执,他已经违背了一次祖父留下的遗言,自然不会再违背第二次,所以她刚刚分外用心记忆,就是为了换回去,然后拿走十字改锥。 步悠然正在激动的时候。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师父,有位姓楚的公子让我转告这位姐姐,说是已经在外面等候。”小童提醒道。 步悠然心莫名一紧,她扭头看了看门口,又瞥了一眼老中医,“大夫……” “该来的总归要来。”他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说完,便率先开了门,走出。 无奈的步悠然只得跟在后面。 “刘大夫。”楚瑾瑜站在马车一侧,远远地便拱手拜道。 老中医走近,“楚公子近来身体有无恙?要不要老夫给你看看?” 楚瑾瑜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刘大夫了。” 老中医微诧,显然也没料到楚瑾瑜会这般回答,只觉眼前这个孩子心机深沉,难以琢磨,于是硬着头皮向屋内走。 步悠然就这般呆呆地站在屋门口,看到翩翩的楚瑾瑜向她走来,今日的他头发竟是散着,白色长衣随风飘飘,不扎不束,颀长的身材忽隐忽现,裸露的白皙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一丝光泽,嘴角漾着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步悠然脑海中只有一句“不要相信楚瑾瑜,不要相信楚瑾瑜”,像是一个复读机,不停地回放!然后又禁不住回想起昨夜偷窥到的画面,一联想至此,却觉得眼前的美景忽然有些蒙了一层纱! 楚瑾瑜未看向她,只是与她擦肩而过,进了屋,坐在了刚刚步悠然号脉的地方,伸过自己洁白的手腕。 chapter 61 嫁给我 稍会儿。 “公子平日思虑过多,脉象虚浮,睡眠定不好。”老中医说道,“我给你开上一个药方,按此一日两次服用,早晚各一次,七日后再来找老夫!” 楚瑾瑜淡笑,收回手,打量四周,不由注意到铺开的白色裹布,“刘大夫也对盗墓感兴趣?” 老中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回道,“这些是祖辈留下来的东西。” “哦?那也算是古董了!”楚瑾瑜显得分外新奇,起身走过去,“我也来瞧一瞧。” 步悠然手心出汗,莫名不安,而在屋内的老中医却异常淡定,他亦起身走过去。 楚瑾瑜拿起耳温枪,“晚辈孤陋寡闻,竟然不识得这些东西。” 老中医笑道,“不过都是一些没用了的小玩意,时间太久,现在都已经坏掉。” “这个呢?”他放下耳温枪,拿起微型十字改锥。 老中医解释道,“这只是一个金属器具。” 楚瑾瑜没有放下它,在手上把玩了会儿,笑道,“若是没有这些锈痕,相信这个物件的做工一定令人瞠目。” 老中医没有吱声。 楚瑾瑜抬眼瞥了瞥依旧站在门口的步悠然,不期然间与她紧张的双眸相对视,嘴角勾起。 他放回了十字改锥,老中医递给他一个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问道,“不知内人找刘大夫看病,结果如何?” 老中医一听楚瑾瑜对步悠然的称呼,不由惊道,“步姑娘和你已经……” 楚瑾瑜笑了笑,转身毫无所顾忌地揽住步悠然的肩,“此次前来,一是接她,二是告诉您本月二十号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望您一定要来参加。” 步悠然怔住,抬头看他,“我什么时候……” “你出来时怎么不叫上小晴?这个月的月银已经扣掉了一半,莫非你还要她全扣完了?”楚瑾瑜半玩笑半责备。 “小晴?小晴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偷溜出来的,根本不关她的事情……” 楚瑾瑜笑了笑,右手又揽得紧了几分,看向老中医,“既然如此,我和内人便不打扰了。”说完,就半推着步悠然走出了房间,一直到坐上马车。 步悠然挣脱开他的钳制,像是躲避瘟神一般退到离他最大限。 她看向楚瑾瑜被甩出的手臂,手指依旧是那么好看,令人赏心悦目,可那一刻她的脑海却邪恶地想到了别的,或许就是这根手指令那个宽头大耳男人更加的沦陷,沉醉。 她忽然很想干呕,来不及看清楚瑾瑜的表情,快速掀开车帘,头探出一点。 “怎么回事?”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担忧,“身子不舒服为何不早告诉我?” 步悠然摆了摆手,待一坐回马车,立即又跳开至距离他远处。 楚瑾瑜已注意到她的变化,脸上的担忧慢慢收敛,又如昔日一般的淡然。 他不再问了,而步悠然背对着他坐,也不语。 …… 步悠然和楚瑾瑜再次冷战了。 小晴在步悠然回来的那一刻便注意到了,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多问。 直到晚上吃饭时,周边仅有她和步悠然时,她才说道,“步姨,我觉得这次您有些无理取闹。” 步悠然放下筷子,看她。 “您不要说我吃里扒外,我一直拿的都是少爷的钱,也不是您的。”小晴缩了缩脖子。 步悠然冷哼,“你倒是很机灵!” 小晴嘟哝道,“少爷昨一宿没睡,今儿早上特意请来了一个京城的新厨子,还做了好吃饭菜给您端来,没想您不在,后听我说您身子不舒服,可能去看郎中了,他立马就找大力哥出去接您,可您呢?还给少爷甩脸色看!” “他一宿没睡赖我吗?”步悠然反问,“难不成我应该特意令人给他做一碗大补汤,还外加奉上几幅壮阳药?让他晚上再卖力一点?这样才算好?” “步、步姨?你说啥话呢?”小晴脸颊绯红,羞道。 步悠然转过身,不想解释。 小晴看步悠然好似化悲愤为食量,吃得更加卖力了,不由捂嘴笑道,“还让我管您叫姨,依我看,您还没我看得清。” 步悠然瞥了一眼她,继续吃。 “瑾瑜少爷这么好的人,您是打着灯笼也不一定找的着了……您不要,有的是人抢,在京城时,瑾瑜少爷随便往茶楼一坐,闻风而来的女子从街头排到街尾。”小晴接着说道。 步悠然吃下最后一口饭,站起身,将筷子向桌子上一摔,啪地一声,“你喜欢,你去吧,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 小晴看步悠然欲向外走,有了上一次教训后,这一次她紧紧地随在其后。 步悠然走至门口,停下,“他人呢?” “谁?”小晴一时没反应上来。 “还能有谁?”步悠然轻点了下她光洁额头。 “哦,瑾瑜少爷。”小晴恍然,眼睛一翻,“我怎么会知道。” 步悠然眯眼,“会开我玩笑了?” “不敢不敢。”小晴连摆手,笑道,“步姨要是还关心少爷,何不直接去找?” 步悠然白了一眼,转身,又向回走。 今夜,院子里异常地黑。 刚刚步悠然竟然没有注意到,连屋子里的油灯都没亮着,院子里的灯笼也被取走了。 步悠然狐疑,“小晴,你有没有觉得特别怪?” “什么怪?”小晴问道。 “院子里这么黑,关键是周围都没人,好似就咱们俩个!”步悠然打探四周,忽地一个猜测窜入脑海,“完蛋了,肯定进刺客了!” 话刚落,只听“兹兹”声传来,吓得步悠然一个后退,接着地上便接二连三地燃起一朵朵烟花,形成了一个心形,冲上方喷射,接着第二圈的心形,第三圈,直到院内的最大沿,一圈套一圈…… 虽然没有现代的烟花绚丽,但独特的构思却掩盖了其不完美。 接着,楚瑾瑜站在了烟花心形的正中间,他穿着一袭红衣,头发松绾着,狭长的桃花眼在烟花的衬托下闪着五彩光芒,令人沉醉。 步悠然看得痴了,竟是没有注意到自个儿不知何时已被推入到了楚瑾瑜的面前,两个人仅有一寸之距。 “嫁给我,悠然!”他嘴角翘起,漾着一抹诱人的笑意。 步悠然呆愣在原地,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内心澎湃,有一种莫名地感动,想要落泪……可待烟花熄灭了,一切却又打回了现实。 她回神,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然被他握在了手心处,传来阵阵暖意,眼眶的湿润还在,她抬头望着他,倘若没有经历昨晚的一幕,倘若没有看到那个笔记内容,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 “步姨,快答应啊!”小晴在后面鼓舞道。 步悠然扫了一眼四周,似乎楚家所有人都站在这里,如若就这样毫无所顾及地拒绝了他,会不会令他很没有面子? 半晌等不到步悠然的答复,楚瑾瑜笑了,他一扯,将步悠然带入怀中,令道,“你们都各自回房吧!” ……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仅剩下楚瑾瑜和步悠然。 步悠然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挣扎一番无果,“放开我!” 楚瑾瑜低头吻了下她的发顶,语气有些无奈,“你是因为看到昨晚上我在书房内的事情了吧?” 步悠然身子一僵。 “我看到你了,但是当时没有办法追出去……”他用手指托住步悠然的下颌,眼神深情真挚,“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解释这一切,但是相信我,我不会背叛你!” 诚恳的话语,真挚的眼神,步悠然那一刻真的有丝动摇了…… 那一句“相信我,我不会背叛你”似乎永远不会从他的口中而出,可这一刻他既然说了,那一定是出自真心。 步悠然如是想着,强硬的心慢慢变软。 楚瑾瑜低下头,覆上柔软冰凉的薄唇,辗转探求,索取得越来越多,好似要将她体内的一切都吸至自身上,双手动情地解开了她的束缚,从外衣探入她的胸前,不停地揉摸,越来越用力。 步悠然忽地感觉胸前一阵紧,立刻意识到他们俩还这般光明正大地站在院子内……岂不是屋内其他人都可以窥视到? 她的节操啊……真是碎了满地! 步悠然意识到此,赶忙想要用手推开他,试了几次,推不动,索性就用牙齿一咬。 楚瑾瑜立刻撤开,幸亏他反应快,不然可能又要流血,他应手背擦拭了下嘴角,头微低下,笑容魅惑。 步悠然瞪着他,“你故意的?” 楚瑾瑜挑眉,“这么说也不无不可,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楚瑾瑜的,谁也别想觊觎!” chapter 62 心动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转身向屋内走,她可不想再在这个院子里继续站下去了,就跟傻子一样让人看乐呵,丢死人! 刚一进屋,步悠然没注意到楚瑾瑜会这么快追上来,还没等她转身便被抱上了床。 “我今晚做得这个烟花,你可还喜欢?”楚瑾瑜忽然像是孩子一般地在邀功,“我上次听你说你老家的这种求心爱人嫁给自己方式甚觉新奇,于是就找人从京城买来了烟花,准备了半个月。看你刚刚反应,我想肯定还是不如你家乡的美……” 步悠然看着近在咫尺的完美脸庞,此时此刻却在嘟嘴卖萌,她不由扑哧一笑。 好吧,她承认了,她被他色诱成功! 不论是她,估计任何一个人被他压在身下,看到他这副模样,听到他这些话语都会心软。 步悠然想开了,反正也不过一个月了,何必要闹成这样呢?她没有忘记“不能相信楚瑾瑜”,只是倘若他真的心机如此之深,就算她再如何提防只怕也为之晚矣!还不如干脆坐观其变,以局外人眼光当个局内人,再让她安然度过这最后的一个月时光吧……也好让他放松警惕之心,她才好继续她的回归现代计划。 楚瑾瑜看步悠然溜神,不由狠狠地咬住她裸露的胸前。 步悠然身子一颤,看他邪恶地从底下抬头正瞅着她,有些无奈。 她伸手抚向他的脸,“你做的很好了,真的。” 楚瑾瑜抬眉,“那你答应我的求婚了吗?” “倘若我可以活到那时,我便嫁给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楚瑾瑜低头俯视着她,笑意愈加深了几分,眼神变得迷离,双手再次不安分地探入步悠然的衣内。 步悠然用手按住他的。 楚瑾瑜不解地看向她。 “我不过问你那晚经过,只想知道,你是攻,还是受?” 楚瑾瑜眉宇微蹙,没听懂。 “那这样说吧,你……那里……有没有?”步悠然自认为很小声地问道。 楚瑾瑜眸光一变,忽地压下身体,“你觉得呢?”话语低沉,嗓音低哑,带着一股无名气焰。 “好了,好了,”步悠然告绕道,身子向侧边闪了闪,“我只是怕你那里不舒服,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 楚瑾瑜眼含饥渴,显然不可能放过步悠然,他手一回收,连带着步悠然再次被锁到他的身下。 “等、等等。”步悠然脸颊绯红,“咱们今晚换个方式好不好?” 楚瑾瑜眉宇微挑,身子稍松。 步悠然推开他,起身从柜子里找来两根绳子和扯出一条黑布,然后故意笑得淫荡地走近,“玩儿没玩儿过?” 楚瑾瑜半倚在床榻上,衣襟微敞,慵懒不堪。 “那今夜就让本娘子好好地伺候伺候你这小公子……” …… 步悠然后悔啊,这个玩儿法简直让她的体力消耗得更快,只是一个回合下来,她便败下阵来。 然后便成为了楚瑾瑜的主场,只是比往日来得更加凶猛,势头无法阻挡。 步悠然只想喊一句“臣妾承受不住了”…… …… 第二日一早儿起来,步悠然便开始咳嗽个不停,小晴让灶房师傅给煮了梨子汤加了枸杞和各种果肉,酸酸甜甜,很是爽口,嗓子暂时舒缓了一些。 得空,她便赶紧将记下来的图纸和检验方法大致写在了纸上,想到昨日走时忘记带走十字改锥,于是又带上小晴一起出了门。 “步姨,不用跟少爷打声招呼吗?”小晴不放心道。 步悠然没回头,只是快步向前走,“不用,他说今日有重要事。”重要事就是不便打扰!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待到了老中医家,步悠然已经落了小晴整整五百米远。 她敲了两声,无人应,想是应该没听到。再敲,依旧无人开门。 此时小晴已经赶了上来,她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步姨,您走得也太快了。” 步悠然没心思理睬,只是惦记着那把工具,于是又敲了几声。 “没人吗?”小晴站起身,凑近透过门缝向里看。 “可能是出去采药了。”步悠然这般想着,于是和小晴一起坐在了门口的石墩子上。 从晌午待到日落,直到一个陌生男子领着一个孩童从身边走过,瞥了一眼步悠然,问道,“你们是在等刘大夫吧?” 步悠然猛地抬头,“是。”莫名地升起一种不好预感。 “别等了,刘大夫和他徒弟昨晚上给我孙子看完病就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步悠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说去哪里了吗?” “这倒没说。”男子摇头,“本来人家也不是咱们本地人,你若要看大夫,城东边也有一个郎中,就是医术没有刘大夫好。” 小晴看步悠然呆愣在原地,许久未回答人家话,于是走过去,轻声道,“步姨,还等吗?” 步悠然傻傻地转过身,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这段时间流下来的眼泪简直比她在现代二十多年的人生都要多。 小晴担忧道,“步姨,怎么了?您别哭啊……”她央求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您哭什么啊……” “废话啊,我都要死翘翘了,我还不哭!我再不哭,怕是以后都没有力气了……我怎么那么惨啊……”哭得撕心裂肺,“曙光就在眼前,以为触手可及,没想又化成了泡影……” 刚刚那男子领着的孩童看到步悠然哭不明所以,问道,“爷爷,姐姐怎么了?” 男子一面摇头一面扯着孩子赶紧走远,引得路人也无不侧头…… 小晴向左右瞥了瞥,自觉有些丢人,偏偏步悠然还越哭越厉害,她刚刚的一席话让小晴听得糊涂,着急却又不知怎么帮,只得站在原地干剁脚。 而恰好此时张小弟走过,看到了步悠然,甚没眼力见地扯着步悠然的袖子。 “干嘛啊……呜呜……”步悠然一边哭一边问道。 “别哭了,步姐姐,大好人生,哭多浪费,何不睁眼,望望周遭,多么美好,多么光明!”他慷慨激昂道。 步悠然拿开捂着脸的手,依旧抽噎,“你、你作诗呢……”此时她才看到今日的张小弟穿着一身新衣,虽然还是普通粗布,但却比平日精神抖擞,“你这是、是要干嘛去?” “我陪大哥相亲去!”他眼睛笑着眯出了一条缝。 身后的小晴忍不住,“你陪人家相亲,你穿那么好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相亲呢!” 咦?这话有点酸溜溜的! 步悠然的灵敏器突然竖立了起来,她用手背擦干了眼角泪水,眼睛不时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我、我平日都这么穿!”张小弟辩解道。 小晴努嘴。 呀,看来的确有一腿哦…… 什么时候?步悠然竟然不知道! “姐姐,这次我大哥相亲的姑娘长得可漂亮了,人如桃花,关键才十七岁。”张小弟口无遮拦道。 “哎,你会不会说话啊?”小晴瞪他。 张小弟赶忙闭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缺心眼!”小晴白了一眼他。 步悠然突然想起李彦那会儿说做生意,于是问道,“李彦现在干什么呢?” “我大哥可忙了,他帮老爹翻修了院子,现在正忙着给咱村盖一个小学堂,不过银子可能不太够,他一面向各家各户去借,一面还得相亲。” 步悠然笑了笑,“那是够忙的……” 张小弟惋惜,“要是姐姐可以和大哥在一起就好了……” “你又乱说!”小晴刚要指责他,却被步悠然制止了。 “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久等了。”步悠然催道,看着张小弟离开后,便和小晴也一道向家走。 “步姨,您没事了吧?”小晴试探地问道。 “恩。”步悠然走在前面,暗自责备自己竟是光想着离开的事情,忘记怎么安置身边人了…… “那您以后可别再说死这种话了!” “恩……”她回答得心不在焉。 “您要是真死了,我就和……” “张小弟在一起!”步悠然抢道,“对,小弟,我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过呢,小弟与你年纪相当,在村子里生活也算富裕,跟着他虽说不能天天锦衣玉食,但是有肉有饭,这就很好啊,关键还听话,男人听话才好。” “步姨,您说什么呢……”小晴面红耳赤,“小、小弟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快步超过了步悠然,不敢再搭话。 步悠然走在后面,为之一笑,但随后又叹了口气。 他们回到楚家,一进屋,正好看到楚瑾瑜端坐在八仙桌的正前面,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色泽香艳,香飘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步悠然毫无形象地扑了过去,坐在楚瑾瑜的身侧,抱着碗筷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晴担忧地瞅着,生怕楚瑾瑜会责备,但出人意料之外地,他不仅没生气而且还笑着给步悠然夹菜,剥肉,令她好生羡慕。 …… 一顿饭下来,步悠然已然是站不起身来了,硬是生生地被楚瑾瑜连拖带抱地带回床上。 “你不问我去哪儿了?”步悠然躺在楚瑾瑜的怀里,窝得像是一只小猫。 楚瑾瑜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发丝,嘴角勾起,“你想说自然会说。” 步悠然撇嘴,“我多余问你,其实我去哪儿了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楚瑾瑜没吱声,算是默认。 “那你知道我干嘛去了吗?”步悠然试探问道。 楚瑾瑜抚着她的手停下,托起她的下巴,“你是想听我说知道,还是说不知道?” 步悠然的心顿时加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其实一切都被他看透,但却又莫名地觉得这般聪明的他更加令人心动。 啊,好纠结啊! chapter 63 药包 啊,好纠结啊! “我想要那个十字改锥!”步悠然突然大胆地坦诚道。 楚瑾瑜双眸紧紧地锁住她的面庞,目光幽深,清晰地倒映着步悠然坚定的眼神,他淡笑道,“在我书房,明日一早我会放在桌面上。” “真的?”步悠然不敢置信。 “嗯。” “你是不是在骗我?刘大夫昨日晚上就离开了这里,你怎么可能会有十字改锥?”步悠然依旧怀疑。 他的眼神微变,“我看你十分在意,所以就顺手带了回来。” “顺手?”步悠然扬声,“那你岂不是偷?”这种行为似乎不该和楚瑾瑜挂上钩。 楚瑾瑜揶揄道,“刘大夫已答应将钝器送与你,而我不过是替你先拿走了而已。偷与拿可是两个意思,还是你当初教我们的,不是吗?” 步悠然语塞,思维一下子跳跃至几个月以前,那时候她因为骗走了宋亦玲五百两银票,而在那时候楚瑾瑜却救了她。 想至此,步悠然突然好奇问道,“你当初为何要将我从监牢里救出来?” 楚瑾瑜盯着步悠然,高深莫测地一笑,没有作答。 步悠然撇嘴,“看来肯定是没安好心。” 楚瑾瑜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我帮你拿回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未说怎么报答我。” 步悠然一听不由故意哈哈道,“哎呀,咱们俩这种关系还谈什么报答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 楚瑾瑜忍俊不禁,“你可真会找乐子。”但话锋一转,眉宇微挑,“若今日我偏要呢?” 步悠然转头看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敛,看似不疑有在玩笑,于是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道,“你是要我以身相许吗?” “不成吗?”他邪魅地勾唇。 步悠然心肝一颤,昨日折腾了一宿,还没好好休息现在却又要…… “我突然想起那个生锈的铁器好像……” “……成……”步悠然语调像是乐曲一般地唱了出来,“这……这有什么不成的?不就是运动运动吗?”她笑得竟是比哭还难看。 步悠然翻了个身,脱出他的怀抱,然后转身向床的另外一侧,脱下自己所有束缚,只留一个肚兜,转过身。 楚瑾瑜靠在床头,谑笑道,“比昨日要是差的话……” 步悠然一听立即掉头向柜子方向走,腹腓道,这小子嘴越来越刁了,看来不拿出强大的看家本领是镇不住他了!为了改锥,她豁出去了…… 步悠然将头发一拽,顿时披散在肩上,她低头拿剪子在肚兜的上面剪了三个孔孔,露出自己的三点,又从柜子里找出一条鞭子,点着脚尖,转身的刹那“啪”地一声将鞭子向地上抽去,接着头发一甩,充满野性地猫行过而去…… …… “什么时辰了?”小晴在外面已经等了半日,不由向端着盘子走过的丫鬟问道。 “约莫辰时了。”小丫鬟说完便离开了。 小晴站在门口处徘徊不定,不知这门是当敲还是不当敲,可昨儿个步悠然还特意交代她一定要定时叫醒她,现在怎么办? 正在踌躇不决时,门忽然被拉开,楚瑾瑜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晴赶忙退开两步,躬身道,“少爷。” “厨子备好饭菜了吗?”楚瑾瑜淡漠的问道。 “已备好。” “你将这包药拿过去,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楚瑾瑜从怀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方形小药包。 “又换了新的?”小晴疑惑地接了过来。 楚瑾瑜面容显得有些倦怠,没有吱声,转身向书房而去,忽地一阵风刮过,吹起了楚瑾瑜散乱的发丝,一两片榕树花落在了他的发上,阳光照耀下,竟是令人错觉生了白丝,恍惚之间一下子老了十岁…… …… ------题外话------ 乐今天单位事情太多,先更新这么多,忙完补二更给大家。 chapter 64 紫光 步悠然一醒来,陆续就有丫鬟进来伺候,又是热水泡澡,又是捏背,吃饭还有丫鬟给夹菜。 一番安排可谓是精心细致,连步悠然都为之感动。说起来也怪,昨晚明明她很卖力伺候楚瑾瑜,按理说她今日可能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可现在却莫名地觉得身子很轻。 “步姨在想什么?”小晴看步悠然发呆,问道。 “没什么。”步悠然恍惚,“我让你拿过来的铁器呢?” “这里。”小晴递给她,看步悠然在手心处翻来覆去地看,不由疑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市集打铁那里这种东西很常见。” 步悠然笑着摇头,随后又让小晴向厨子要来一杯醋,并将生锈的十字改锥丢在泡了醋的碗里。 小晴不解,“步姨,您这是在干嘛?” “除锈!”步悠然解释道,“铁锈成分是氧化铁,会和酸发生反应,而醋是属于弱酸,所以铁锈会慢慢消除,只是时间会长一点,所以就放着吧,稍晚再换一碗醋。” 小晴表示无法理解,于是不再细追问,转到了别的话题。 …… 这几日,楚瑾瑜依旧在忙,步悠然一等他离开,便开始拿起十字改锥修理手表。 手表内结构有些复杂,但步悠然所需要修的只有开关那一小块儿。她本做好了调试几天的打算,谁知一撬开后面的盖子,竟然发现在开关内部有些潮…… 步悠然心中疑惑,不会是因为进水了吧?好歹二十一世纪产品,连个防水技术都没有做到哪冠得上高科技名号啊? 步悠然竟是两眼望苍天,无语凝噎! 小晴看到步悠然拿着手表,脸上表情变化多端,不由笑着问道,“步姨,这个东西有这么好看吗?我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浑身都不舒服。” 步悠然叹了口气,“命啊……” “呸呸,好端端地又提什么命啊!”小晴一把抢过步悠然的手表,“我看啊,您也别瞎琢磨了,现下当务之急就是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 步悠然一看手表被小晴给抢走了,着急道,“不许扔了,你就给它放在太阳底下。”希望可以管点用。 小晴一面向院子中央走一面嘀咕着,“真逗,这恶心人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竟比人还娇贵,晒太阳……难不成还能长朵花儿?” 步悠然像是偷听到一般,赶紧又嘱咐了一句,“千万千万别给它浇水啊!” …… 日子渐进五月中旬,空气依旧早晚寒凉,温度令人舒适,若在现代恐怕已经穿上短衣热裤。 步悠然这几日有些感冒,打喷嚏外加流鼻涕,最为严重的便是受不得风,稍微吹一下都不由打个冷颤,索性便缩在屋子里,暖和一点才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几天内陆续来了两位中医,号脉后,皆说到外面谈,此话一讲就如同现代医生跟绝症病人说的那句“你家属跟着呢吗?” 步悠然此时倒是显得淡然了,最坏的结果已经预料到,只是没想到病来得如此之急,死神追得这般紧迫。 楚瑾瑜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平静,看不出一丝端倪,他走向八仙桌,修长的手指托起一杯茶,抿了几口。 步悠然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忽地笑了。 楚瑾瑜扭头回望,眉宇微展开,随之勾起嘴角。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或许,该这般说,谁也没有率先去承认她的死期将至了…… …… 手表已经晒了七八日,但毕竟不是日日都有充足阳光,其内部复杂而繁密,或许还尚存水珠也未知。 步悠然找来一块干布,反复擦拭,小晴在一侧站立着,偶尔窥两眼,甚觉无趣,就出去叫人准备水果。 步悠然有个习惯,就是喜欢两顿饭中间必须有一盘子水果和零嘴儿,这也是到了楚瑾瑜这里才养成的。 小晴找到厨子要了两个橘子,刚要拿走,却被厨子叫住。 “公子嘱咐让姑娘少吃点寒凉的,已经在锅里煮了一些橘子和苹果汤,你去盛一些。” 小晴顺着灶房师傅所指的地方走过去,探头,顿时一股辨不清的刺鼻味,不由退了两步,“这么难闻,步姨更不肯喝了。” 灶房师傅没说话。 毕竟公子有所交代,小晴将汤碗刚欲端起,一个丫鬟跑了过来,“晴儿晴儿,李彦公子着急非要找步姑娘,我不敢让进去,怎么办?” 小晴放下碗,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我去看看。” 谁想,两人刚走过步悠然的屋门口时,顿时一股奇异紫色光亮忽地闪起。 chapter 65 你愿意吗 小晴和丫鬟怔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刚刚……是不是有道奇怪的光嗖地闪过?”小晴扭头看向身边的丫头,问道。 “好、好像是的。”小丫鬟没见识过这种情景,但听老人说起过倘若天地大变之时,往往皆会有怪事发生,就如刚才这般,想到此,她紧张地抓紧小晴的手臂。 没等小晴说话,一直等在门口的李彦闯了进来,脸色慌张,“我看到那光是从悠然那屋传来的,是不是……” 小晴一听,急得立马回身向屋子里冲,待一推木门,看到步悠然还如她出去时那般坐在椅上,手上拿着那块手表。 听到动静,步悠然扭头看向他们几人,不由笑道,“怎么了?只是去灶房拿个水果盘也能这般气喘连连?” 小晴吁了口气,紧张的心慢慢平复,“刚才有道光从您屋子里闪过,您没看到吗?” 步悠然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什么光?我怎么没看到?” 小晴拧眉,向那小丫鬟再次求证,“莫非是咱们眼花了?” “不会啊,要说你眼花,可我和李公子也同样看到了……难道……我们三个还都眼花了不成?”小丫鬟嘟嘴。 步悠然一听她们提到李公子,这才注意到站在二人身后脸上充满担忧与焦灼的李彦,她咳了两声,用帕子捂住嘴,“我听小弟说你在忙着相亲和盖学堂,今日怎么会有时间过来?” 李彦看了看身前站着的小晴和丫鬟,“我……”欲言又止。 步悠然立即顿悟,“晴儿,我让你帮我端过来的水果呢?” “啊,忘记了。”小晴猛拍了下脑门儿,“瞧我这记性。”说着,转身向外走。 那丫鬟一见小晴走了,自觉杵在这里不合适,赶忙欠身离开。 步悠然扭头看了看,笑着半依在椅上,“说吧。” 李彦上下打量着步悠然,看她裹得甚为严实,脸色苍白无色,眼睛无神倦怠,不由问道,“你身子不舒服?” 步悠然又咳了一声,点头,然后提醒道,“李大哥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说,一会儿楚瑾瑜就回来了。” 李彦自觉心思被她看透,心虚道,“这几日我找过你三次,每次都被拦在门外不让进来。” “恩。”步悠然虚弱地应了一声。 “是楚瑾瑜不让你见外人了吗?倘若真如此,我一定……” 不等他说完,步悠然打断道,“你放心,我没有被禁足。你今日来这里莫非就说这些吗?不要考虑我,你就直说,在我能力所及一定会帮你。” 李彦咬了咬唇,踌躇道,“我……我……我想向你借三百两银子……”接着又解释道,“我本来以为一个小学堂应不花太多钱,没想到光盖完了还不成,还要请夫子、买桌椅,买书籍等,这些费用又是不小一笔。” 步悠然连着又咳嗽了几声。 李彦看到桌上的茶水杯,赶忙递过去。 步悠然喝了一小口,嗓子稍稍舒服了一些。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看过郎中了吗?”李彦问道。 步悠然点头,却岔开话题继续说道,“银子何时用?” “呃……明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去等我消息吧。”说完,便耷拉下眼皮似乎昏昏欲睡。 李彦眉宇微蹙,用出了汗水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袖口,他忽然疑惑不解,为什么仅是一段日子不见,步悠然的变化会这般大? 可她却一口应了他,似乎还如以前那么慷慨仗义,但却又有一丝微妙的不同…… 哪里呢?哪里呢? …… 步悠然是真的睡着了,只是聊了几句,便觉心神疲惫,眼皮沉重地耷拉了下来。 待再醒来时,却发现腿上盖着一件彩绣金丝凤穿牡丹图案的斗篷,再向前一望,没想楚瑾瑜正坐在靠纸窗的位置上,充足的阳光四射了进来,打在他的发上、肩膀,左侧的脸颊,未挽的发丝垂落了下来,随着他低头遮盖住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唇角。 步悠然看得痴了,一瞬间好似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也是这般美,这么动人心魄。 倘若他不是生在这个年代,他这般年纪应该还在学校上高中,坐在明朗的课堂桌椅上,或许会戴着一副眼镜,穿着白色毛衣,干净而帅气,下课后会和自己的伙伴到操场上打篮球,高挑的个子,俊朗的外貌会引得无数女生欢呼尖叫…… 若真如她所想,那一切该多么美好? “醒了?”楚瑾瑜看步悠然望着他发呆,不由问道。 “倘若让你和我一起离开,你愿意吗?” chapter 67 苟延残喘 楚瑾瑜的眸光忽闪,竟是笑道,“我可以吗?” 那一刹那,步悠然的心竟然有些抽疼。 是啊,她在想什么? 这个想法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步悠然凝视着他的双眸,忽地笑了。 楚瑾瑜也翘起了嘴角,眼神再次平淡如常。 半晌,步悠然问道,“你这今日怎麽回来的这么早?” 楚瑾瑜看了一眼步悠然手上依旧拿着的手表,答非所问道,“这件东西修好了吗?” 步悠然心一惊,本来以为他不知道她在修理手表,没想原来看他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不由有些内疚,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手上拿的物件,晃了下,“我想,是彻底废了。” 楚瑾瑜的眸光黯淡了下来,他修长的食指反复揉搓着书的一角,似在沉思。 步悠然想到李彦的事情,问道,“最近生意可还顺?” 楚瑾瑜手指一顿,没有看她,淡淡地回道,“是要用银子吗?” “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他最近在忙着向四邻借钱,也想看看他哪日会过来找你,然后……你会何时向我开口……”楚瑾瑜扭头,苦涩一笑,“凑巧,被我料中。” 步悠然本欲说的话一下子止住了,只觉有被看穿的羞惭。 站在门口的贾大力得到楚瑾瑜眼神的示意,走了进来,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银票,“姑娘,这是公子令我十日以前准备的一千两。” 十日前? 步悠然震惊,本以为他是这两日看到李彦来回找她所以才猜测到的,没想……莫非还真能有如此预见? 她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额,“一千两……太多了……他只借了三百两……” 楚瑾瑜起身,将书放在桌上,“剩下七百两当我以我们夫妻名义赠给他。” 步悠然再次一怔,抬头不解地看向他。 “你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吧?”他走近,慢慢地弯下身,“你说二十号以前倘若还活着便嫁给我,不是吗?” 步悠然盯着无限放大,完美到毫无瑕疵的俊脸,讪讪道,“人都说只有失了身的女人才会着急着要嫁,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楚瑾瑜用手指轻抚着她的面颊,双眸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睛,唇角微勾,“是啊,我很急。我怕我再不急,你会趁我不注意就跑了……” 步悠然的心脏突突地跳跃个不停,心虚道,“哪……哪能啊……” “我也希望是如此。”他忽地直起身,背对着步悠然,“好好休息,今夜我可能会回来晚点,你先睡。”话完,走了出去。 待他出了门,步悠然忐忑不安的心才恢复如常,她攥着手表的手心处早已汗水连连,连带着手表都有了汗珠,她赶忙拿起旁边的干布擦拭了一番。 今日真的是个好兆头,她刚刚只是扣上了手表的盖子,不小心按到了开关键,结果“嗖”地一下,像是过电一般闪过一道紫色光芒,瞬间笼罩整个屋子。 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久违了的老大面孔,他在那一头对他指手画脚,左手是胜利的手势,右手是拳头,嘴上嘟哝个不停,步悠然想要凑近听清楚,但刚要起身刹那,紫光消失了…… 然后,小晴他们便推门进来,为了以防万一,她刻意隐瞒,假装没有看到。 步悠然擦拭干净手表后,想要再次启动,没想依旧是怎么按也没有刚刚的那种过电感觉。 凑巧吗?还是说……这里有她不知道的玄关? 回想老大刚刚张牙舞爪的着急模样,她不由猜测着他的嘴形到底说了什么。 …… 步悠然魔怔了,小晴进来看到她时就在不停地张口闭口,配合着脸上怪异的表情。 她端来水果汤,放置步悠然手边的桌上,看她木讷地端起碗送至嘴边,接着,便“噗”一下全部喷了出来。 步悠然埋怨地眼神看向小晴,“这是什么?那么难喝?” 小晴一下子没躲闪及,绣花鞋有些湿了,“是灶房师傅们做的汤,里面加了点补药,对您身子好。” 步悠然撇嘴,赶忙拿起旁边的茶杯,漱了几口,这才缓过味来,“麻麻的,中药还有这种味道?我嘴唇整个都木了。” “良药苦口嘛,哪里有药好喝的。”小晴走过来,将汤碗收拾回盘子里,刚欲端出去,又被步悠然叫住,“你把这张银票拿给李彦,就说剩下的七百两算是我们赞助给他的。” 小晴低头一瞅,目瞪口呆,“一千两啊!” “别大惊小怪,以前你跟着宋家小妹时也很常见,那会儿你不还带着五百两银票出门吗?”步悠然故意揶揄她道。 小晴嘟哝道,“时随境迁嘛。” “你倒真会用词。”步悠然笑了笑,不由嗓子痒,咳嗽了几声,她看小晴将银票揣入怀中,又疑惑地问道,“这几日还有别人找我吗?” 她记得李彦说,他来过三次了都被拒之门外,想必一定是楚瑾瑜想让她静养,所以不让人打扰。 小晴噘嘴,手指点着脸颊,一面思索一面说道,“除了李彦公子以外,倒真没什么人了……不过前几日总有两个要饭的在咱们门口徘徊,给银子打发了三次,今儿早上又来着。” “要饭的?”步悠然重复,“那就是乞丐呗?” 小晴点头,“算是。” “那二人长得什么模样?”步悠然一听,立马坐起了身子,精神焕发。 小晴戏笑,“要花花子能有什么模样?就是拉里邋遢的呗,脸上黑得看不清模样,头发都粘到一起,浑身散发着臭味……” 步悠然拧眉,不由想到距离上次见到他们时还是在京城,那时委托他们找佟子龙,可眼下佟子龙已然有了下落,可乞丐却现在才现身,是消息滞后了吗? 倘若真如此,有违丐帮无所不知的名声啊。 步悠然隐约觉得此里必有蹊跷,于是吩咐小晴拿上她的斗篷,在她搀扶下出了门。 …… 步悠然一直走出五里外,也未见着一个乞丐的影儿,不觉有些失望。 小晴站在步悠然身侧,随着她的目光打量四周,不知她在找什么,“步姨,还是回去吧,外面风大。” 步悠然不死心地又找了找。 “您脸色都差了,赶紧回去吧,要不管家又得埋怨我。”小晴哀怨道。 步悠然瞥了一眼小晴,“你那银票拿着呢吧?” 小晴拍了拍胸脯,误以为步悠然是担忧她给保管丢了。 步悠然吩咐道,“走,去李老爹家看看。” “可是……可是这马上天色就要暗了……”不容小晴说完,步悠然已经径自向前走去,她无奈地只得在后面跟着。 …… 推开两米高的木门,顿觉一股阴凉之气袭来,曾经院子里种的菜园已经长满了半米高的荒草,西边小屋是灶房,每次来李老爹必会从那里出来,可眼下那屋子的门紧闭着,上面甚至有了蜘蛛网。 步悠然蹙眉,疑惑地推开了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好似带着一种陈旧且快要腐蚀的味道。 “谁……咳咳……谁呀?”一道嘶哑厚重的嗓音传来。 步悠然听出是李老爹,赶忙循声而去,“是我,悠然。”她走入,待看到屋内的情景后,不由呆住了。 “咳咳……”李老爹躺在硬床上,咳嗽不停,脸色黯淡,他费尽地扭头看向呆若木鸡的步悠然,一如往初的那般笑道,“悠、悠然啊……快,快过来坐。” 步悠然站在一米远处,呆呆地瞅着李老爹,明明几个月以前身子还很硬朗,为什么现在却…… “老爹,您……看过郎中了吗?” 李老爹咳嗽又气喘,步悠然令小晴倒过一杯水送至老爹嘴边。 稍缓,李老爹气虚地回道,“看过了。”他苦笑,“该是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您可别这么说。”步悠然安慰他道,“您别瞎想,好好养身体。李彦也是,您身子都这样了,他还忙什么盖学堂啊!” 李老爹费了半天力气抬起一只手臂,然而却没支撑住,又落了回去,“千万别骂他,自从没了铺子后他便无事可做,本以为可以拿着银子到京城混出个名堂,没成想孟公子走时连个招呼也未打,李彦就变了个人儿似的,成日就坐在院子里发呆,有时还自言自语,我怕他憋出病来……咳咳……于、于是就让他去相亲,盖学堂也是好事,至少能让村子里的孩们学知识,这我也赞成。” “可您身子都不能下床了……”步悠然急道,但很快又埋怨自己,“也怪我,没事瞎出什么主意,那铺子本就是您家祖辈传下来的,当时我就该抵死不同意卖,不然李彦也不会无所事事,您更不会……”半身不遂。 “咳……”老爹咳得剧烈,探头冲着地上,这时一股鲜红色液体从他口中喷射而出,不由吓坏了小晴和步悠然。 二人惊慌失措,步悠然反应快一步,拿起一侧的湿帕子递过去,眼泪瞬间涌出,“老爹,我去叫郎中,您等着,我马上就去。” 李老爹扯着她的袖口,摇头,“没、没用,郎中早就说了,让准备后事……” “没准儿那个郎中是个庸医,我再去请一个医术好一点的,您等我!”步悠然依旧不死心。 李老爹苦笑,“丫头,还记得老爹第一次见到你说的那番话吗?” 步悠然泪眼朦胧。 “人啊,这辈子……”李老爹声音渐小,眼皮也显得有些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丫头,老爹累了,想要睡一会儿,你们俩先回去吧。” 李老爹看步悠然依旧坐在床上,不由对站在一侧的小晴说道,“你们回去吧……” 步悠然恍恍惚惚地,好像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她僵硬地迈着步子,小晴跟在一侧小心搀扶。 “银票……”步悠然突然想到银票忘记给了,“快,快给拿过去,或许老爹是心疼钱。” 小晴看步悠然脸色倦怠,于是让她在外面等着,自个儿快速跑回去送银票。 小晴前脚儿刚走,一个要饭花子便敲着碗走了过来,“姑娘,给点银子吧。” 步悠然抬头看去,蹙眉,眼前的乞丐并不是她在京城认识的人,有些失望,但还是从身上搜了个遍,找到几钱,丢到了他的碗里。 乞丐点头谢过,装好了钱币之后,又凑近一步,“姑娘可是姓步?” 步悠然心一顿,看他,点头,“是。” 乞丐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儿超级微型的小纽扣似的物件,步悠然一看,怔住,这……这不是刘大夫带走的那块手表备用电池吗? 乞丐探视四周,手上又多了一条字条塞给了步悠然,“姑娘看完后,最好毁掉。” 步悠然点头,看着这张发皱的字条,不由断定此字条一定写了很久,她打开。 …… 小晴回来的时候,步悠然就已经呆若木鸡地站起原地,任凭怎么说话,她只是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发呆,再发呆…… 不知道再想什么…… 无奈,小晴只得在后面推着她走,像是推着一个木乃伊。 到楚家时,下人早已在门口等待,一个接走斗篷,一个上前搀扶,一个带步悠然坐下按压脊背,一个从灶房端来热汤…… 整个楚家所有人似乎都在围着步悠然转悠。 直到泡完澡,小晴看到楚瑾瑜已经站在屋内等待,吩咐人将步悠然抬进床榻上,然后便合门挪步而出。 刚洗完澡,步悠然浑身正发热,楚瑾瑜赤身从后面靠过来的刹那,她顿时惊醒了。 楚瑾瑜感觉到她身子一颤,不由低柔嗓音安抚道,“别怕,是我。” 步悠然紧张的心渐渐平复,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楚瑾瑜,“可以求你两件事吗?” 楚瑾瑜眉宇微动,眼神无一丝波澜,淡声道,“说吧。” “李老爹家的铺子可不可以还给他们?我知道这会造成你几百两的损失,但是我更不愿看到是因为我的武断决定让他们家破人亡……” 步悠然嗓音哽咽。 楚瑾瑜双眸紧锁住她的脸庞,“第二件呢?” 步悠然深吸了口气,“放过刘大夫,好不好?” 他眼神一暗,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你见到他了?” 步悠然紧咬着双唇,摇头,“他和你无怨无仇,我不想你沾染那么多的杀戮。” 楚瑾瑜盯着步悠然,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许久,他应了一句,“知道了……” 那一夜,步悠然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到天亮,然而却睡得比前几个晚上都要踏实。 第二日一起来,她发觉自己的嗓音已变得沙哑,就连鼻音都比昨日更加严重。 楚瑾瑜一早儿就离开了,小晴进来注意到步悠然的病情愈加严重后,就将情况私下里告诉了管家。 用完饭后,步悠然令小晴拿来了十字改锥,她虚弱地身子半倚靠在床柱上,她拧开后盖,将电池撤出,换上昨日新拿到的电池,再扣上盖子。 小晴站在旁边,看得新奇,但又怕步悠然太累着,即使满肚子疑问,也没作声。 她看步悠然拿着那奇怪玩意儿摆弄来摆弄去,最后戴在了自己的右手腕处。 “小晴,咳,帮我倒杯水过来,好吗?” 小晴恍惚,赶忙应道,“哦。”从一侧的桌子上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 步悠然拧眉,“没有茶水?” “茶水解药,而且您身子虚弱,应多喝白水。”小晴将管家嘱咐的话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一遍。 步悠然瞪了一眼她,“你就是一个小复读机。” “什么鸡?”小晴没听懂。 步悠然笑道,“没什么。”将杯子放在一侧,看了眼外面天气,乌云压顶,大有下雨之势,问道,“今儿个多少号了?” 小晴想了想,“阴历十九!” “阴历十九啊……”距离刘大夫说的死期没剩几日了,事实证明他说得对,她最终会有一个死因,只是步悠然想不到会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 “步姨,今儿个有大集。”小晴眼神充满期待。 步悠然听后一笑,“我这身子是走不动了,你去吧,顺便请个好点郎中到李老爹家,别忘了将银票一起送过去。” 小晴点头,走了两步,又不甚放心,“可您一会儿要是想吃……” “我身子只是犯懒,又不是完全瘫掉!”步悠然无奈道。 待小晴走后,步悠然抬起右手,按下手表启动键,顿时在墙壁上映射出五个选项,步悠然手指在空中滑动,选择了时空机,紧接着传来嘀嘀两声。 她看到两条留言。 “悠然,按照你那边日期,二十一号早上八点准时时空对接,千万不要错过。” “悠然,收到信息了吗?” 步悠然看完后,立即回复,“收到。”然后关闭了手表。 那一刻,没有前段日子所期盼的那般喜悦,却更多的是莫名地惆怅。 步悠然刚要扶着门框出屋子,就听到二婶的大嗓门,“悠然,悠然?”她被两个小丫鬟拦在外面。 步悠然用尽力气喊道,“让二婶进来。” 两个丫鬟听后,犹豫了下,但还是放了行。 二婶挎着一个篮筐走了过来,“悠然,我给你拿过来点家养鸡蛋,自家儿的比从外面买的好,放心。”她握着步悠然的手,“咋这么凉?” 步悠然轻轻一笑,“最近身子有点虚。” 二婶叹了口气,“你看看,之前住我那里时身子棒得很,活蹦乱跳,一住在这边来,怎竟老染疾?” “碍不着他。”步悠然解释道,扭头向后看,“二叔没来?” “你二叔买了片地,现在种了些果树和粮食,还请了点村子里人帮忙。”二婶提到此,脸上洋溢着喜悦。 步悠然为之高兴,“是村子分地了?”据步悠然所知,她所在的这个小村落地很少,大部分都被邻村霸占。 二婶摇头,“是楚瑾瑜给了我们一块地契,说是感谢我们二老那一个月照顾你。”她笑了笑,“丫头,别看他年纪小,但很会来事,看得出来,对你用情至深。听说明日你们大婚,他已经派人告诉各家,我和你二叔想了想,觉得楚公子有钱,送一些物件也显得多余,楚公子也未必看得上,索性就将家养鸡蛋送来,别介意啊,丫头。” “我介意啥?”步悠然赶忙接过篮子,和二婶向屋内走,“只是,楚瑾瑜说……我们明日大婚?” 二婶应道,“丫头,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步悠然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没,我、我只是忘记了日子。” “我说的呢。”二婶笑道。 之后步悠然有些魂不守舍,二婶问一句,她应一句。 …… 步悠然待小晴回来,逼问道,“你可知我明日要和楚瑾瑜大婚?” “不、不知道啊。”她慌乱地左瞄右看。 步悠然冷哼,“以前让你留在我身边,就是觉得你这孩子实诚,可现在呢?你倒是很会知道谁才是给你付月银的,谁才是你真正主子。” 小晴一听,急忙上前解释,“步姨,不是这样的,您别误会。”她看步悠然依旧气焰难消,又说道,“我们都是为了您好,您身子虚,很多事情不想让您知道,怕您费神,我以为您和少爷完婚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大家伙都瞒着您,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惊喜……”步悠然白了一眼她,“别是惊吓就好。” 小晴看步悠然说话了,这才舒了口气,笑道,“少爷这么用心,肯定不会是惊吓。” 步悠然叹了口气,刚刚的脾气发的有些莫名,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执行者,最终有话语权的还是楚瑾瑜。 然而,楚瑾瑜像是一早儿就料到步悠然会责难,索性人家一直到傍晚都未露面。 步悠然快要昏昏欲睡之际,她突然感受到身边有人,然后她猛地睁开眼,果然,楚瑾瑜就这般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次,她没有骂他吓唬人,只是静静地在黑暗中回视着他的目光。 半会儿,楚瑾瑜轻声说道,“李彦的铺子已经还给了他。” “……哦。”步悠然咳嗽了几声,连忙拿起放在枕头一侧的白色手绢擦拭了下嘴角。 “明日二十号,你我大婚。”楚瑾瑜看着步悠然,没等到回话,他淡笑道,“不用担心,所有事情我一个人都可以应付得来。早点休息。”说完就走了出去。 步悠然愣在床上,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他的作为,纵使对别人有过奸心,可从未在她的身上真正使过,一直以来,他都对她很好,照顾有加,若不是有他在,或许步悠然在古代的日子并没有这么惬意,如此的享受,甚至还有时间在杞人忧天。 越是临近离开,步悠然越是感觉到了他对她的好,突然心生内疚。 她辗转在床榻上,孤枕难眠,索性起身,抱着被子走出。 站在楚瑾瑜卧房门外的贾大力看到步悠然时,惊住,“姑……” 步悠然比划了手势,让他噤声。 她轻轻推开门,尽量让自己轻到不被他察觉,没想这时候嗓子突然痒痒,不由又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楚瑾瑜快速地出现在她身边,拍抚着脊背,又倒了一杯白水,“怎么过来了?” “睡不着。”步悠然像是小女孩儿一般地吐舌,待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向床榻上整洁的被子,纳闷问道,“你没睡?” 楚瑾瑜避而不答,看向她光裸的脚,眉宇微蹙,怒道,“身子不好,也不会爱惜自己?晴儿呢?我出来时明明让人去叫她过去的。怎么看到你这么出来也不知阻拦?” “又碍着小晴什么事了。”步悠然无奈,扯着他的衣袖坐在了床上,“别把无名火发在无关人上。是我自个儿偷跑出来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后果?”楚瑾瑜扬声,话语中自带着一股笑意,“你想要什么后果?” 步悠然将被子裹住身子,眉一挑,“你想歪了。” 楚瑾瑜禁不住笑道,“就你这样的,什么后果也都承担不了,还是乖乖地在我后面躲着吧。”手指轻抚向她的发顶。 步悠然听到这一句,心里像是有一条暖流穿过,从头灌到脚,纵使在现代,这一句话也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有承担有抱负,又聪明又帅气,想想古代的这一遭,步悠然依旧觉得处在梦中,有些不切实际。 “又神游了?”楚瑾瑜轻点了下她的脑门儿,取笑道。 “啊?”步悠然回神,尴尬地笑着,“在我们老家,像你这个年纪的都还在读书,有的还叫我阿姨,呵呵,不像你。” “不像什么?”楚瑾瑜突然倾身,“不像我和你已经……” 步悠然看到他戏谑的笑意,突然意识到他话语的深层意思,忍不住拍了下他袭来的手指,“想什么呢。” 楚瑾瑜揽住步悠然的肩,和衣躺在了床上,他在外侧,步悠然躺在里侧,“睡觉吧,明日会很累。” 步悠然扭头看他,已然闭上了眼,看似真的有些疲惫,不由将头向他肩上一靠,“你睡,我说话好不好?” “嗯。” “楚瑾瑜,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你应该长得很美,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认识你很早,应该比你认识我要早……” 楚瑾瑜垫在步悠然脖颈下的手忽地动了下。 “第一次看见你,我还是一个小乞丐,看见你被众丫鬟簇拥着走出来,那个长相可谓玉树临风啊。你人给我的感觉也是暖暖的,淡淡的,和现在感觉不同……” 步悠然滔滔不绝地说着,直到传来均匀的呼吸,楚瑾瑜睁开了眼。 …… 步悠然从未想过自己结婚那一日来得如此仓促,她没有穿上婚纱,没有梦想中十二克拉钻戒,没有通知任何自己的好友,就这样傻傻地坐在床上。 丫鬟们鱼贯而入,端来红色喜服、红色绣花鞋,红盖头,红蜡烛…… 她就像是一个木偶,任由他们摆布着。 小晴像是一个统领,在一侧指挥。 有周围父老乡亲送来的贺礼,不过大都是鸡蛋,水壶,手帕等等,步悠然听小晴说瑾瑜特意给他们来道贺的人都准备了回礼,每个人一个红喜袋子,里面塞了多少不一的银子,不过都是吉祥数。 这般一来,吸引得人越来越多,就连邻村首富都过来相道贺,想要借此结识楚瑾瑜。 步悠然就这般坐在床榻上,晌午有人来送饭,她照例吃完了,“楚瑾瑜呢?” “少爷在外面,说让您困了就睡会儿,别等他。”小丫鬟将碗筷收走。 这一等,已至天黑,外面依旧宾客如潮。 步悠然坐在屋内可以听到外面的喧嚣,直到快近子时,才安静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看了眼手表,明日就要永远地离开了这里,她今天本还想多和楚瑾瑜待会儿,没成想……连见一面都那么难。 这时,步悠然好似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来。 “公子。”小晴看到楚瑾瑜走过来,不由躬身道。 “悠然睡了吗?”楚瑾瑜问道。 “已睡下。” 楚瑾瑜点头,摆手让她离开,待刚要推开门,贾大力追了过来,“公子,这几日您太累,不如让我来试试,您也好休息休息。” “你的内力根本不及我,无用的。”楚瑾瑜拒绝道。 “可照您这般,再有半个月,甭说步姑娘的身体好不好得了,您就已经要倒下,您忘了您当初的初衷吗?这一切值得吗?” 楚瑾瑜没吱声。 “她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命不久矣已成定数,您又何必……” “不用说了!”楚瑾瑜厉声道。 贾大力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 …… chapter 68 步悠然悄悄地退回至床榻上,一切都小心翼翼,直到楚瑾瑜进了屋,她已躺在了床上假寐。他脱下自己衣服,躺在了她的身后,双手从衣服开襟处探入她的小腹,顿时一股热源从外向内传导着。步悠然竟是毫不知情,每天在两人完事后,她累得筋疲力尽,靠着枕头就睡着,她以为他也会如此,没成想……贾大力说楚瑾瑜是在用内力帮她续命,还说倘若继续下去,他的性命也要堪忧。步悠然想至此,心底酸涩。是怎样的情分才肯让他以命换命?如大力所说,她真的不值得!她不过是一个过客,马上要离开的过客,离开这里,她可以一如往出那般享受惬意生活,看电视,玩电脑,无忧无虑,生病了可以享受医保,老了有退休费。而他呢?却还要在这个充满恩怨情仇的朝代继续生存下去,没了内力就等于废了武功,他就是一个常人,在以后人生当中处处树敌的他当如何应对?步悠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抚向她小腹的右手稍稍拿开了一些,她猜他已经知道她在装睡了,于是转过身,与他的目光迎视,“乡亲们都走了?”“嗯。”他应道。“你喝酒了?”步悠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不由拧了拧眉,在她认识他这大半年中,他一直是个乖乖少年,滴酒未沾,却从未想过其实他会喝。“嗯。”他依旧淡淡,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步悠然莫名地被他看得心虚,禁不住想要坦诚道,“我……我刚刚听到大力说的话了,”她停顿了下,“我希望你不要再为我费心,我注定短命,无法与你白头偕老,你这般年纪正值美好,本就该选一个与你相当的女孩儿,我……”话未完,楚瑾瑜忽地压下唇瓣,近乎粗暴撕咬着步悠然的嘴唇,舌头有力地撬开她的贝齿,掠夺着她体内氧气。步悠然完全被他所掌控,任凭他予取予夺,脑海一片空白。待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楚瑾瑜抬起头,从上面俯视着步悠然通红的脸颊。步悠然大力地深呼吸,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楚瑾瑜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从今日起,从这一刻开始,你我同命,你生、我生,你死、我亡!”步悠然的心彻底震住了,头皮一阵阵发麻。曾经以为和自己相爱的人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何种伟大的爱情啊!然而,真到自己身临其境地感受到的这一日降临,她却被吓着了。他的眼神那么诚挚、认真,就好象完成一件使命,那么隆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的……明明来之前老大告诉她楚瑾瑜是一个处心积虑、阴险狡诈的奸人,比曾国藩有过之而不及。既然如此,可为何步悠然看到的却总是他的真诚与善良、宽容?……步悠然迟疑了,她该怎么办?明天就要离开了,可她的消失自会有个说法,那个说法就是死亡。她死了……他呢?一个李老爹,一个李彦,甚至本该遗臭万年的楚瑾瑜……或许还有更多人,随着她的介入,命运的齿轮仿佛已经变动了方向。“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步悠然忽地惊醒。“步姨,步姨……”小晴跨了过来。步悠然用手背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接过小晴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快速起伏的心跳慢慢规律,她坐起身,“什么时候了?”“卯时二刻了。”小晴将床上的被子叠好。步悠然拿起一侧预备好的白帕子擦脸擦手,说道,“楚瑾瑜呢?”“公子……”话未说完,步悠然腾地起身,不敢置信地向小晴再次确认道,“你、你刚刚说什么时辰了?”小晴被步悠然抓得手腕有些生疼,但又不敢叫嚷,看到步悠然苍白脸色中夹带着焦急,回道,“卯、卯时二刻多……”步悠然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手臂一甩,赶忙打开落上锁的柜子,拿出手表,开启开机键……一切平静!怎么回事?不该这样的,如此重要事情,况且她昨日有交待过小晴……小晴……步悠然快速将目光对准她,吓得小晴连退了两步。“步姨,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可怕。”小晴后背抵着桌角,手无措地揪着衣裳。步悠然一步步逼近,“我昨日是否有交代你一定要在寅时叫醒我?”“……有。”小晴眼神避闪,喏声道。“那你为什么没叫我?”步悠然质问。“我叫了,不止三遍,可您睡得实在太实了,我问管家,他说让您多睡一会儿。”小晴甚为无辜地解释着。“管家?”步悠然气得肺都要炸开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失误,这……相当于让她失了命!步悠然一屁股瘫坐在椅上,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不停地回旋。小晴瞥了一眼步悠然,看她发怔,转身向内将一个上面满是燃尽的香灰铁片端了出去。她找到管家,将情况如实向他汇报。管家低头注意到香灰,问道,“夫人没发现吧?”小晴摇头。“这香无味,且有很好安神功效,公子又出银子还搭人情找到的。”管家说道,“下次再点时,一定要放隐蔽一点,想是夫人以后会更加留意的。”“是。”小晴应道,待走开两步,又被管家叫住。“公子今儿告诉我,给你本月月银涨了五两。”管家接着又问道,“你二叔的腿病好点了吗?” 小晴点头,“谢谢公子的关心。” “以后有事情及时说,公子向来体恤咱们下人。但是对那些吃里扒外,不听话的另当别论!”他眼眸一冷。 小晴快步退开。……步悠然令人将藤椅放置在院子里,趁着暖和,在外面晒晒太阳,也好第一时间看到楚瑾瑜回来。她摇啊摇,睡醒了两个小觉,再睁开眼时,总算看到了楚瑾瑜。他今日穿了一身粉色手工锦衣,其实对于男子来说粉色特别挑人,穿不好就尤其难看,但穿好了……恐也难敌过楚瑾瑜如桃花般的倾城面容。他坐在她的身侧,为她剥着干果,白皙如笋尖一般的手指令人目不转睛,她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跟随着。楚瑾瑜拿起一个桂圆,送至步悠然的嘴边,“郎中说这个可以补气血。”步悠然张嘴,含入口中,一股甜蜜渍入心里,她现在已经虚弱得连起身都要人从后面推一把,不由苦笑了下,“光是桂圆恐怕是不够吧。”楚瑾瑜剥着桂圆的手没有停下,转眼间,一个小碗里竟是盛满了桂圆果肉,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手。步悠然看到他欲起身,叫道,“楚瑾瑜……”他停下脚步。“我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郎中先生是这般说的吧?” 楚瑾瑜没有应声。 步悠然仰头看着他站定的颀长背影,“与其费人又费力地照顾我,还不如好好地爱惜你自己,你的内力也修炼不易,还是不要用在我这个无用的人身上了……”楚瑾瑜蓦地背对着她笑了,他转过头,眼神淡漠,“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话毕,不容步悠然回答,脚步向屋内而去。步悠然坐在藤椅上,继续摇啊摇,仿佛已经成了惯性,身后还有一个小丫鬟看到椅子停了下来,再晃悠两下。……吃饭时,有人不断地进出。步悠然打量这些人,年纪大约都是四十以上的长袍男子,和帐房先生相像。这些人大多手上拿着蓝色账本让楚瑾瑜过目。步悠然本想快速用完就离开,没想刚吃了几口,楚瑾瑜却已给她夹了如小山一般高的菜,她拧眉,刚要张口提出异议,站在一侧的某家商铺先生说道,“公子,子洲这几年生意不好,饥荒严重,百姓温饱都成问题。”楚瑾瑜没吱声,拿起另外一本。随之又一位先生躬身上前,禀道,“京城两家酒楼生意红火,但这个月因为宫中瑾妃娘娘病逝,城内所有酒楼赌坊、妓院等都被要求停业十五日,以作哀思,本月业绩稍有下降。” 楚瑾瑜合上账本,修长的手指敲打着一侧已摞得如同三本大厚词典一般高的账本上,脸上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站在下面的几个账房先生已然汗如雨下,但又不敢随意抬手臂擦拭,无奈只得战兢等待。 稍会儿。 “子洲和无衢、金州、万里的所有商铺都关闭,剩下的商铺隔日营业,所有人照发月银,京城的商铺照常营业。”说完,令下人将账本分发给账房先生。 所有人听后都是一惊,尤其是关闭的商铺,不由抖着胆子抬头与楚瑾瑜确认,可看到他那俊美的面容上无半点情绪,自知没有听错。向来他们都对这个小公子惟命是从,小小年纪就懂得经营理念,这几年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可现在却……要关闭? 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不由面面相觑,想问却又不敢,只得无奈地将目光转向一直在吃饭的步悠然。 步悠然刚艰难地咽下一口菜,她很想说这个菜叶子真难吃,有点苦涩,但看着如小山一般高的菜却又不得不继续吃,他的情绪不好,她感受得到,所以也没有多插嘴,只是乖乖地吃着。 然而,就在她又夹起一筷子菜的时候,不期然间与那几个老家伙投来的目光相对视,她怔住,刚开始是以为自己吃相难看,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颊,但再一瞟,那几人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地看着她。 希望…… 步悠然瞅瞅站在地上的老先生,又看向正襟危坐的楚瑾瑜,不由恍然大悟。 屋内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可以听见。 步悠然偷觑向楚瑾瑜,他正用心地给她剥虾,她适时启口。 “我……” “吃饭时少说话!”楚瑾瑜似早已猜测到她的这个举动,不留情面地打断道。 一侧站立的下人得到楚瑾瑜眼神示意,于是向几位账房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特在本县新开的一家馆子设了几桌酒菜给几位先生,请随我来。” 待人离开,步悠然不由好奇问道,“这些店铺你都关了门,还吃什么喝什么?” 楚瑾瑜扬眉,“你是担心我养不起你?” “不,不是这个意思,”步悠然摆手,咳嗽了一声,“我就是怕你以后日子没钱花,坐吃山空,这日子也长久不了。” 楚瑾瑜淡笑,没应声。 步悠然还是不甚放心,追问,“你为何非要关闭这些商铺?纵使生意不好,但倘若没有租金什么的,也可以继续经营。况且你现在关闭了,还发给下面的人月银,这不明摆着赔钱买卖?” 楚瑾瑜将盛好的汤放置在步悠然的双手间,“我自有我的打算。” 这话深层之意就是‘不用您费心了’呗? 步悠然冷哼,“你以为我爱管。” 屋内空气凝滞,管家进来的时候也注意到两人微妙气氛,不由简单说了两句,便赶忙退出,生怕会引火烧身。 步悠然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屋,屋内小晴打扫着床铺,叠着被子,看到枕头边的手表,不由拿了起来反复瞅,听到有脚步声,又赶忙将手表放回至原处。 步悠然看了一眼小晴,想到上午对她大声吼,不由愧疚,“小晴……” 小晴自当没听到,转身收拾其他处。 “晴儿,乖晴儿,步姨是因为太着急,你不知道我因为睡过头,耽误了多大事。”步悠然解释道,“别生气了,我给你带回来一些葡萄。” 小晴扭头瞥了一眼,看着步悠然揣回来的一大串紫红的葡萄,不由舔了舔唇,不争气地挪步而去,“说好,以后不许再像早上那般对我。” “好。”步悠然发誓道。 小晴笑逐颜开,喜滋滋地拿过葡萄,一颗一颗地吃着,“真甜。” 步悠然禁不住取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人小脾气不小。” 小晴挑眉,一脸得意,“这叫个性,步姨你教我的,不该总是受制于人,也当有自己的脾气。” 步悠然无奈,想到手表,令她拿了过来。 小晴好奇问道,“步姨,我看你好几次拿着这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说手链不是手链,说挂坠亦不是,莫非……有什么暗器设置在上面?” 步悠然一听,噗嗤笑道,“你想多了,这个我家乡的物件儿。” “值钱吗?”小晴又塞进一个葡萄粒,无心问道。 步悠然摇头,“这件东西不能以钱来衡量。” “那就是无价之宝!”小晴瞠目,又是偷觑了一眼步悠然手上的手表,“看着挺普通的,颜色也不甚好看。” 步悠然笑了笑,没再作答,解释再清楚她怕是也很难明白。 待小晴出去之际,她将手表再次试着开启,这次指示灯闪了,依旧像是上次一样,有五个选项,步悠然点击信息,然而,空白…… 没理由,老大得知无法和她对接,应当给她留信息才对啊? 难道那边也出了差错? 步悠然这边想着,小晴又走了进来,“步姨,我下午想要出去一趟。” “去吧。”步悠然向来不管他们行踪。 “可能会晚点。”小晴支吾道,“管家那边……” 步悠然笑道,“找小弟?” 小晴不由羞赧,“不是,是我二叔那边缺人手,让我帮着给他们做顿饭。” 步悠然点头,“那既然这样,你让灶房师傅们也跟着去呗?” “那哪成。”小晴连忙摆手,“反正……反正您帮我遮掩遮掩。” “好好,放心去吧。”步悠然不耐烦。 …… 当夜,楚瑾瑜进了屋,看到步悠然依旧坐在椅上,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步悠然扭头看他,“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楚瑾瑜眉眼含笑,自带万千风情,令人目眩。 “你少勾引我!”步悠然斥道,一脸严肃,“你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关掉那些铺子,况且你的开销那么大,还要给那些人发月银,你不说,我心里难安。” 楚瑾瑜顺手倒了一杯茶,眼皮微耷,“倘若你是担心我以后没钱了,你自可放一千个心在肚子里,我楚瑾瑜这辈子就是不靠那些小商铺照样有吃有喝。但是如果你告诉我说,你准备好要当这个家,我明日便叫人将我手头所有银子全部交予你管,由你来分配。” “我……我绝没这个意思。”步悠然拒绝,“让我当家,你就等着家败吧。” 楚瑾瑜喝了一口茶,放下,揽住步悠然的腰,让她靠得他更近,“我对你不会说任何一句假话,你已经是我夫人,与我结发。这些铺子我之所以要关掉,是因为他们成为了我的累赘,不想再琐事缠身。” “仅是如此?”步悠然怀疑。 楚瑾瑜点头。 “可这样一来,咱们还要平白无故地搭上很多,那些人成日不用干事也能赚那么多银子。”步悠然担忧道,“况且……”这时,她感到一股寒凉之气袭来,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衫竟是被解开了。 楚瑾瑜淡淡地笑着,“娘子,天色不早了…” 这一声娘子,令步悠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不是觉得难听,只是看到他如同谦谦君子一般的表情,手上却做着下流之事。 不由感慨,他可真是多面综合体的代表啊…… 后半夜,两人大汗淋漓,楚瑾瑜为步悠然擦干了身体,一如昨日那般双手覆向她的小腹。 步悠然看了一眼,玩笑道,“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孕了?” 楚瑾瑜嘴角微勾,眼神温暖,嘴唇挨靠着步悠然的脖颈处,“倘若真如此,我楚瑾瑜一定给他全天下人羡慕的生活。” “切,说吧,我看你仇人那么多,想要实现恐怕有点难。” 楚瑾瑜淡笑,没有反驳,“明日让郎中过来瞧瞧。” 步悠然一笑置之,其实她知道……根本不可能有的! “你再说说你们家乡的事,好吗?”楚瑾瑜声音低柔。 步悠然转过身,将他放置在她小腹的手挪至腰间,“我很喜欢玩游戏,网友你一定不知道……” 步悠然说到后面已经完全是思路错乱,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的脑袋向楚瑾瑜的怀中靠去。 楚瑾瑜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右手环住腰,向怀中紧了几分,左手抚向她的发丝,低声道,“其实,我想说……我比你认识我……还要早……” …… 红木古床,四角拴着坠饰,大红的喜字依旧贴在窗纸上,随着风吹打发出“哗啦呼啦”声,方桌上放着青花瓷壶,两个茶杯…… 步悠然睁开眼,望着四周,多么希望这一切是一场梦,再醒来可以继续回到现代。 她累了,真的累了。 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连吞咽都变得困难。她不想自己这般丑的模样继续留在这里,不希望自己去感受死亡的痛苦,不想看到周围人因为她而改变原本命运…… 步悠然给老大发了信息,可是那该死的手表却依旧没有回音。 整整过了两日,今日是阴历五月二十三日。 步悠然叹了口气。 小晴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眼眶湿红,虽然在极力掩饰,可步悠然还是注意到了。 她躺在床上问道,“怎么了?” “没事。”小晴背过身,用手背擦拭着眼角。 “没事会哭?”步悠然一急,连声咳嗽。 “步姨,您别急。”小晴赶忙走过去,为其拍抚道。 步悠然追问,“说吧,什么事?” 小晴瞅了一眼步悠然,“管家不让我告诉您,您就别问了……” 步悠然白了一眼她,“你要真不想让我知道,就别红着眼睛进来。” “那、那我先说好,您知道后不许伤心,也别告诉人说是我说的。” 步悠然点头。 “李老爹……昨晚病逝了……” 此话一出,步悠然愣了愣,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于是她很平静,很平静…… 但一整日,她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只是楚瑾瑜回来的时候,她对他说要去李老爹家。 楚瑾瑜没有阻拦,只临走时交代小晴要拿好她的衣裳,还特意嘱咐灶房师傅做了她爱吃的饭菜,另外让她早点回来给她看样东西,说是会有惊喜。 步悠然坐上马车,想到忘记拿银子,毕竟参加葬礼是要给银子的,所以她要小晴回去拿。 就在小晴刚下马车刹那,手表忽地传来了震动,步悠然身体再次有了上次过电的感觉…… chapter 69 现代 四白落地,白色的软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门,白色的桌子,白色的…… 阳光从落地窗打射进来,照在刚刚睁开眼的步悠然脸上,她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她半倚着身子坐起,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步悠然想要下床,翻身间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扎着一根针,上面按压着医学胶带,顺着塑料管向上,挂着一袋液,上面写着医用药水,大概是抗病毒的。 此时她意识到,她、好像穿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屋内门被推开,一个将近一米八五个子的男人捧着一大把鲜花走了进来,笑道,“哇靠,你终于醒了?” 步悠然呆愣地望着他,依旧恍如梦中。 “不会吧?医生只说你身体受到了辐射,并未说你脑子也受到损伤了啊?”男人紧张地转身,要到外面叫医生。 步悠然猝不及防地扯住他的西服外摆,气力之大,连带着这个二百多斤的男人一下子倒在了她的病床上,压住了她的腿。 “要死啊!” “你丫的!” 步悠然和男子几乎异口同声,几乎辩不清到底是谁说了哪句。 男子长了一张圆脸,一双大双眼皮是整张脸最为令人记忆深刻的一个五官,除此之外,再别无任何优点,就连脸颊处都满是痘坑。 他就是步悠然的大学同学,也是损友之一,更是她公司的老大,孙鹏。 还有一点,家里有钱,富二代,一句话,任性! 孙鹏看到步悠然充满怒火的眼神,赶忙站起身,吓得连退两步,“干、干嘛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害得你住院?” “废话,我为谁工作的?是谁非要让我去的?”步悠然吼道,几乎整个医院楼道都可以听到,“你tm的太不是东西了,你早知道我被传送错了年份,为什么不马上把我唤回?还让我继续在那边受苦受难?” “我怎么看你好像还胖了呢。”孙鹏说完这句话,身体又向后挪了挪。 步悠然被气得胸口快速起伏,双眸瞪得浑圆,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烧成灰。 孙鹏摆手投降,“好了好了,气消消,我错了还不成?”一面说着,一面去倒水,但却把水杯放在她身侧的白色桌面上,然后快速退开,“其实也不该怪我,要怪怪那个穿越机构,什么玩意儿,我也去找过他们讨说法,人家说大体方向对了就成了,哪里有那么精准的?” “他以为咱们写公文呢?”步悠然气愤道。 “反正……反正下次咱们找家信誉好点的机构,由你挑,如何?” “下次?还敢和我提下次?”步悠然瞪着他,双手抓紧了枕头。 孙鹏看形势不好,立即跑了出去。 步悠然这口气依旧难消,她坐在病床上,看着药水还有半袋儿多,但现在又想上厕所,无奈只得自己提着液向外走。 医院的走廊上也有不少病患出来走动,但大多数都是探病家属,步悠然从小是个孤儿,她的人生中没有亲朋,只有损友,然而却正是有了他们,她的人生才不会显得有缺憾。虽然口头上经常会相互指责,但真遇上事时却还是他们挺身而出。 步悠然穿着医院病服,提着液走进厕所,再出来时,正好赶上医生查房。 有一个长得娇小护士向步悠然问道,“你哪个屋的?” 步悠然指了指。 “赶紧回去,我们主任一会儿过来查房。”小护士喝声道。 步悠然转身向回走,边走边暗自嘀咕,都说顾客是上帝,要是没有病人,要医生和护士有什么用?吼什么吼,凶什么凶,没有我们出钱,你们开得出工资? 步悠然回到了病房内,打开了电视,恰巧第一个节目就是马桶台的穿越剧,如果在以前,步悠然一定会看了再看,可现在她像是在躲避什么,快速地换掉,找了一个综艺节目看。 护士们进来的时候,步悠然正盘腿坐在床上看“跑男”,正好看到邓超他们推着农用小车在泥巴里跑……她笑得前仰后合,手上还拿着吃到一半的橘子。 “这是单间病人步悠然。”一个女护士介绍道,“三天前送来的,当时状态昏迷,身体辐射值偏高,我给她注射了……” 步悠然嚼着橘子,不雅观地光着脚面盘坐在床上,她看向说话的护士,并不是刚刚走廊里那个对人叫嚣的小护士,问道,“医生,我身体没事了,可以出院了吧?” 护士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用药以及反应情况,将这张表送给被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包围在中间的高瘦男人,他戴着一副金边儿眼镜,皮肤白皙,谈不上特别好看,但很斯文很顺眼,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在表上写了一些字,然后递给那个护士,再帅气地走出。 顿觉一股龙卷风从头顶上方刮过…… 所以,步悠然是被他们无视了? 她虽然长得很大众,但也不至于说到了一种被人无视的程度吧? 步悠然不由拿起医院电话,刚想要拨出去,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孙鹏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孙鹏才现身,可刚一进门,就兴奋地对步悠然问道,“哎哎哎,这个楼层护士长见过吗?” 步悠然正看着电视剧,懒得搭理他。 “长得贼他妈的漂亮,那胸起码也得是D罩杯,屁股又挺翘!”孙鹏用手比划道,“回头你给我打听打听,叫什么名字,手机号多少。”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发现他手上提着一个大的超市购物袋,不由问道,“买瓜子了吗?” “有。”孙鹏从里面翻了出来,扔给她,“恰恰的,你的最爱。” 步悠然打开,抓了一把,然后便停不下来“啪嗒啪嗒”嗑着。 孙鹏看了一眼他昨天拿过来的花儿依旧放在包装盒里,怨道,“你就这样对待我的情意?这束花好歹也花了我五百块大洋!” “对你来说五百也算钱?”步悠然讥讽道,“泡个小姑娘,随便一花就上万,给我才花五百,你也好意思说?” “靠,步悠然,走了这一趟倒变得势利了?”孙鹏也提起音量反驳道,“你不是说你在那边吃不上喝不上,还被人利用欺骗,可怜巴巴的吗?” 步悠然眼睛瞅着电视,不应声。 “别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肯定在那边成天吃香喝辣,恨不得不回来,我看你这两天一个笑脸儿都没有,一看见我就骂我,准时埋怨我给你拉回来了,要早知这样,我就让你在那边自生自灭去……” 步悠然任由他在那边噼里啪啦地碎碎念,她坐在床上嗑瓜子。 直到护士长过来说查房,孙鹏扭头立即闭嘴,又是绷直身体,又是笑得谄媚,“你、你好,”他走上前去,伸出自己右手,“我叫孙鹏,是xx事务所所长,今年二十五……” “家属出去,先让医生查房!”护士长声色俱厉道。 步悠然瞥头,禁不住幸灾乐祸。 屋内又走进五名穿着白大褂医生,昨天戴着眼镜的男医生又来了,他程序大致一样,听护士介绍,然后低头看用药,最后走出。 步悠然一看,扔下手里的瓜子,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医生,等一下。” 五名医生和一个护士长都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步悠然走上前,问道,“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感觉我身体根本没事了。”这里住一天大概要好几千,纵使孙鹏有钱可以为她出,但她也不希望欠他这份人情。 “你是医生,还是我们是啊?”护士长冷声道。 话没说完,就被站在中间的高瘦男人打断,他用手托了托金丝边儿眼镜,“原本你明天复查结果要是没事,后天可以出院,但因为你今天吃了三桶泡面,香肠、外加半袋儿瓜子,泡椒凤爪,灌装鱼,还有两袋薯片、一个kfc汉堡和一大包薯条,以及一堆你该忌的食物都给吃了,看来你只得延长一天复查了。” 说完这些话,旁边站着的几位医生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步悠然怔愣在原地,看着他们转身离开。 孙鹏从后面走过来,“要不要这么帅气啊!” “帅你个头。”步悠然骂道,“我看他八成和我有仇,不然连我吃啥喝啥他都怎么都知道?” 孙鹏笑道,“看见那个护士长了吗?漂亮吗?让她做你嫂子成吧?” “呸!八字没一撇,你就提嫂子!”步悠然讥道。 “要不要打赌,两个月之内我准能让她做我女朋友!赌不赌?” “不赌不赌!”步悠然不耐烦道,顺手又从袋子里提出一袋膨化食品,反正都延长一天了,多吃一点少吃一点也无所谓了,“我这次没完成任务,客户没要求咱们退钱?” “哎呀,大好的心情被你打扰了。”孙鹏收敛笑意,恢复工作时的严肃。 “一开始派小梅去就好了,或许早就完成任务了。”步悠然懊悔不已。 孙鹏看她,“碍不着你,是我让你去的。其实完不完成任务都是其次,主要你人能活着回来就好。” 步悠然转头看他,“这是我这几日回来,从你嘴里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孙鹏回瞪她,“拜托,我一直很人性,好不好?”又说道,“下午大鹏和小燕他们过来看你。” “看什么啊,我马上要出院了,回家再说吧。”步悠然将被子一抻,顺势躺在床上,“我有点困了,你回去上班吧。” 孙鹏点头,临走到门口时问道,“要不要关灯?” “不要。” …… 孙鹏离开后,病房内立刻恢复了安静,电视也关上了,这里又是单间,隔音效果也好,刹那间,在古代所经历的一切像是电影胶片一样在脑子里过着。 步悠然这两日苏醒后,心理一直有一种憋闷的感觉,吐不出吞不进,尤其是每到夜深人静,她总是想到那个俊美的少年,想他躺在石椅上看书,披散着垂缎发丝,妖艳而不失纯净,他总是给人以假象。想他总是喜欢在黑暗中站在她的床榻旁边。 再见了,真的再见了…… 步悠然从不知道自己的离开会这么突然,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时间会消磨掉一切,他们会用死亡来解释她的消失,慢慢地会淡忘掉。而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半年古代的生活让她回到了现代后一瞬间竟是无法适应了。 步悠然出院了,真如那个医生所说,她被拖延了一日,临走时,她正好看到那个斯文男人又被众医生簇拥着查房,她站在走廊一端,双眼迥然地盯着他的高瘦背影,好似要将他瞪穿。 这时,孙鹏在后面大嗓门叫道,“步悠然,你丫的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要是喜欢那个男医生就直接表白去!” 这一嗓子吼出,全楼道的人都听见了,连带着查房的几人,纷纷转过身,向她这边望来。 步悠然羞赧地转过身,提着包就赶忙下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骂,“孙鹏,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这辈子最后悔地就是交了你这么一个损友。” …… 步悠然回到家正逢中午,刚一进家门,只听“砰”地一声,礼花筒内向空中弹射出彩带,撒在进门的步悠然头发上。 “恭喜出院!”男女声混合一起喊道。 步悠然抬头一望,没想所有同事都来了,小小的三十平单身公寓一下子显得拥挤不堪。 大鹏走过来,特意送了一大捧花,“悠然,恭喜你能活着回来。” 步悠然不由伸手拿花,打向他的头,“什么话啊!” “事实如此,不去不知道,那里处处都有危机,况且咱们小老百姓身份最低阶,死了都没人给下葬,当真深刻体会那句路有冻死骨了。”大鹏叹道,“我才去了三个月,饿得我哟,吃了这顿没下顿,无奈就拿我带随身带去的玩意儿去交换饭菜。步悠然比我去的时间长,肯定更不如意了。” 步悠然听后一笑,没解释。 “所以你们这些小女生千万别被那些穿越书和电视剧给带岔路,哪里来那么好的男人,再说了,你照照镜子,没倾国倾城姿色就别成天抱有幻想了。”大鹏以一个过来人警告道。 “好了,大家来吃蛋糕。这次主要是为悠然洗尘,来,你来切!”孙鹏让两个人将一个大约一米高,半米直径的大蛋糕推了过来。 步悠然毫不犹豫三刀下去,分成了几大块。 …… 吃完准备的自助和蛋糕,一个今年新进公司的员工张烨端着红酒高脚杯走过来。 “步姐,身体好些了吗?”他问道。 步悠然点头,“好多了。” “你年初让我帮你开户炒股,现在账户内的钱已经翻番,我前几天给清掉了,钱全部转出,打入你的卡里,回头你查下帐。” 步悠然扬眉,因为他个子不高,所以几乎可以平视,“这么说……我现在账户内有四十万?” 张烨笑道,“是的。” “这是我回来之后收到的最实际最让我开心的消息。”步悠然激动道。 “看来……步姐并不想回来?” 步悠然喝了一口饮料,摇头,“我要再不回来,就会因为感冒而死。唉,感冒啊,在咱们这里吃一袋感冒冲剂就好,可在那边却能致死,多可笑。” “如果不死呢?身体没有明显反应……你愿意留在那边吗?” 如果没有得病,身体健健康康的……步悠然迟疑了…… “喂,你们俩聊什么呢?过来这边,咱们扎金花!”孙鹏叫道。 …… 夜幕降临,同事们都离开了,留下一片狼藉。 步悠然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台上,手上拿着一杯鲜榨的橙汁,她望着楼下的喧嚣,车流不熄。 不知此时此刻那边的他,在做什么? 她的离开太突然,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准备。 步悠然的脑海不禁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 手表的震动像是电流窜过全身,步悠然身子一颤,看向车内壁出现的影像,留言一条,上面清晰地写着离开的确切时间,就是阴历23日下午两点。 步悠然猜测一定是老大怕她收不到信息于是先给她传来震动提醒。 现在真的开始倒计时,距离返回仅剩下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足以让她和每一个人告别。 步悠然这般想着,小晴走了回来,将一张五百两银票递到她面前。 步悠然惊道,“干嘛拿这么多?” “瑾瑜少爷给的,说为了您心安,多给一点。” 步悠然不由动容,收下银票,“亏他想得周到。” “瑾瑜少爷还说了,让您早点回来,那种地方阴气重,您身子不适合。”小晴重复道,“赶明儿他让人帮着李公子去建学堂,一切都让您踏实放心。” 步悠然点头,莫名地心乱,楚瑾瑜越是这般为她着想,她越是内疚不安。 车子靠近李老爹家,远远地就闻到了焚香味。 步悠然在小晴搀扶下下了马车,走了进去,偌大的院子里显得更加荒凉,杂草丛生,李李老爹的遗体平躺在木棺材里,安静平和,再不用担忧世事,也不必再为他人操心。 这般也好,这般也好。 步悠然看向跪在右侧穿着白色丧服的李彦,走了过去,低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保重自个儿身子。” 话毕,李彦忍不住痛哭,懊悔不已道,“怪我,都怪我不争气……都怪我……” 步悠然知道这种时候说再多也无用,令小晴悄悄将银票放在他身侧,然后两人相携离开。 “姐姐?姐姐……”一直站门口人群里的张小弟追了出来。 步悠然转身。 “姐姐……我大哥刚刚忘记将这个镯子给你。”小弟累得气喘。 步悠然接过,看了一眼,“这是?” “老爹跟我们提起过,他心中一直就将你当作他儿媳妇,虽然最终你和我大哥没成,但在他心里,这个镯子就是给你的。”张小弟说道。 步悠然犹豫。 小弟怕步悠然拒绝,冒然地抬起步悠然手臂,塞入她手里就向回跑,不容步悠然反应。 …… 上了车,步悠然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将手镯还回去,但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她给了小晴,特意嘱咐她一定要交还给李彦。 步悠然看了一眼外面太阳,“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小晴回道。 这么说最多还有两个小时。步悠然想到楚瑾瑜临走时跟她说要提前回来,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她的心情难以言表,有惆怅,有愧疚,也有一份小小期待……手心处出了一层汗水,不由掀起帘子向车夫催促道,“能再快点吗?” “姑娘,还快点啊,这车子现在出了点问题,恐怕咱们三都得等人来修了。”车夫是管家从村子里找来的人。 步悠然秀眉微拧,“怎么了?” “车轱辘有点脱节。”车夫检查后,说道。 步悠然着急想去帮忙,刚要下车,正好手表碰到了车门框上,不由将手上手表摘下,放回车内垫子底下,向小晴嘱咐道,“我去看看,你在车内等着。” “如何?”步悠然下了车,走过去。 车夫费力地挪着车轱辘,“没事,姑娘上面等着吧,下面风大。一会儿就好。” 步悠然看搭不上手,索性就回到了车内,然而,一掀开帘子,看到小晴正拿着她的手表反复摆弄,看到步悠然进来,一紧张手抖地将手表摔了下去,两人都相互探身去接,不注意按下了启动键,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小晴受到光束强烈刺激晕倒在地。 …… chapter 69 多给新人机会 “滴滴滴,滴滴滴” 步悠然烦躁地关掉闹铃,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刚没消停一会儿,手机又响起。 扰得步悠然只得坐起身,接起床头柜上手机。 “有话快说!” “悠然,快起来,快起来,有重要事。”孙鹏欠揍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 “你丫的神经病?才几点就扰人清梦?”步悠然几乎撕扯着嗓子用力吼道,“你不是给我一个月假?后悔了?” “哎呀,就别纠结于这个假期了,我给你折算成钱成不?一天一千?” “一千?”步悠然扬高了音调,“你打发要饭花子?” “三千!”孙鹏几乎咬牙切齿道,“三千成了不?” “勉勉强强吧。”步悠然嘴角微勾,“说吧,干嘛?” “你打车速到华泰酒店门口,我在那里等你。”孙鹏急道,“快一点啊。” 步悠然挂上电话,立即起床,简单梳洗一番,穿上牛仔裤和一件白色衬衫,脚底踩着一双三百多的运动鞋,就这么出门了。 …… 步悠然坐在出租车上隔着老远就看到孙鹏和小梅在华泰酒店门口处徘徊不定,四处张望。 二人注意到出租车开来,纷纷扭头,通过车窗看见步悠然,不由走上前为她拉开车门。 孙鹏付了车费,转过身,打量步悠然的穿着,禁不住皱眉,“你怎么这幅打扮?” 步悠然反问道,“你又要让我快,又想让我打扮,这不自相矛盾吗?再说,你又没说让我化妆,穿裙子,你不说,我就当是随意!”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发现你简直就是炮筒子,说两句话就吐炮!”孙鹏将她手上皮包接过,递给一侧小梅。 “你要不爱听,我现在可以回去。我原本预计今天要去逛街买衣裳的。”步悠然脚尖一转。 孙鹏扯住她的手臂,“消消气,消消气,一会儿给你免费吃大餐,行不?” “什么级别的?”步悠然心一动,正好自己还没吃早饭。 “当然是顶级的,包你这辈子都没吃过。”孙鹏拍着胸脯保证道,嘻嘻一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识。” 步悠然被两人推着走入华泰酒店电梯处,她又扭头,“我怎么感觉被你们俩忽悠了?” “唉哟,谁敢骗你。”孙鹏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又看了下小梅,“梅梅,你说是吧?” 小梅点头如捣蒜,“所长说得对。” “我骗谁也不能骗你,你我七年交情,比夫妻感情还深!” “所长说的对!” 步悠然白了小梅一眼,“对个头,你被他给魔化了?他给你多少钱?” 小梅提着包一笑,“好歹也是上司,不给钱也得捧着。” 步悠然无奈。 转眼间,三人乘坐电梯到了华泰酒店的顶层,电梯“叮”地一声,然后门向两侧自动打开。 入目第一感觉,是大,第二感觉,豪华,第三感觉,奢侈。 大约三千多平米的宴会厅内在四周摆满了拼凑的长桌,桌面上摆放着一道道自助菜肴,每一道都是精心之作,绝非普通饭店能与之攀比的,厅内人满为患,大多为业界翘楚,可谓济济一堂。 此时此刻,步悠然低头审视自己休闲穿着,再看看厅内人的打扮,不由有几分尴尬,登时想要退却。 孙鹏在后面推了下步悠然,“你和小梅先找个地方坐下,一会儿看我眼神行事。”说完,走入人群中。 步悠然看了一眼那些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扯着小梅就过去,端起自助餐盘不断地向上面夹菜,不一会儿就已经堆如小山,可为了省事儿,也为了不再折腾一趟,步悠然还在努力地堆高高,结果……尖部的菜连带着肉都一起滚落到了地上。 有一名穿着晚礼服的高挑女人正在步悠然的旁边,她躲闪不及,被菜染污了长裙,顿时上面油渍斑斑,她拧紧秀眉,怨道,“有你这样夹菜的吗?没看见边上有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步悠然连声道歉。 “我这条裙子十多万,被你这么一染,彻底就扔了。”女人不依不饶,“这里虽然提供饭菜,可你也不能当作普通自助来吃啊。” 步悠然站在原地,脸颊红得像是番茄。 此时,周围人听到她们说话声都停下来,将目光投向他们这里,然后一层一层波浪效应传递,注意到她们的人越来越多。 “微微,别生气了,看她那副穷酸相就知道肯定是来蹭吃蹭喝的。”一个三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的光头男人走向那晚礼服女人。 女人提起裙子一边,“那这条裙子怎么办?” 步悠然本还有些内疚,可听到这对儿男女的对话不由怒火中烧,“裙子十几万是吧,麻烦你把这条裙子的牌子,在哪里买的给我写在一张纸上,明天我买了以后就给你送过去。”她并不是买不起,好歹现在账户也有几十万。 “lv,你不认识这个牌子?这可是最新款式!限量出售,你上哪里买去?” 限量啊…… “怎么回事?”一道深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循声而去。 步悠然转过头,不由一怔,他、他不是那个查房医生? 只是不同的是他现在穿着一身黑色高档西装,短碎的头发梳理得整齐光亮,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金边儿眼镜,将深邃的眼眸遮掩,令人无法窥视。 女人看向男医生,手上提着的裙边儿立即放下,笑道,“没事,就是裙子不小心碰到了这位小姐的菜盘。” 男医生瞥了一眼地上洒落的菜,顺着往上看到步悠然手中托着的盘子,表情淡漠,“这件裙子是去年款式,今年lv设计了新款,还未对外发售,明天我会让助理给你送过去,一会儿你留下地址和电话。” “这……”女人表情尴尬,一时手脚慌乱地揪住旁边男人的手臂。 女人身边的光头男人谄媚笑道,“于少,您误会了,是这位小姐冒失碰撞了我女朋友,您不必这样。” 步悠然站在原地,“我可以自己赔……” 声音虽小,但却还是被男医生听到,他嘴角勾起,用手托了下眼镜框,左手揽住步悠然的肩,说道,“她一向冒冒失失地,对不起二位,小董?” 一个瘦矮男人走上前来,“于少?” “给这位小姐开一张支票,记下名字和电话,明天再送去一条lv新款裙子。”男医生深沉的嗓音犹如音乐的音符一般跳跃在步悠然的耳畔。 女人接过那瘦矮男人的支票,一看上面数额,禁不住瞠目,“这……”向身侧站立的光头男人眼神求助。 光头男人蹙眉打量,凭借他多年的混世经验,深觉这个女人和于少关系不一般,看来刚刚是自己判断失误,自知已经无法挽回,于是笑着收下支票道,“谢谢于少,也请这位小姐大人大量,别跟我女朋友计较,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步悠然有点迷糊,怎么这男医生一过来,刚刚那两人的气势立马矮了半截,不由疑惑到底这个男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医生?还是说……医生这个职业太过于受尊重了? 等光头男人和女人走远,周围那些翘楚纷纷走过来向男医生打招呼,他们称呼他为“于少”,阿谀奉承一番,步悠然看得出来他们似乎有意巴结。 等人都散去,步悠然对于少谢道,“刚刚……谢谢你,我明日一定把钱给你。” 于少瞥了一眼她,脸上无任何表情,他“嗯”了一声,然后漠然走开。 就……完事了? 她以为正常有钱人该是说,不用客气了,这个钱没多少,我还出得起!然后等等等一些推让话。 可他倒好,一个字“嗯”。 “悠然,怎么了?”孙鹏从人群中走过来,急着问道。 “你刚刚去哪儿了?”步悠然质问,“看着我受欺负,竟然袖手旁观?” “哎呀,那个谁不是过来了嘛,他比我可有威望震慑!”孙鹏用手指了下于少的背影。 步悠然一撇嘴,“不就是一个医生嘛。” “医生?”孙鹏蓦地扬声,引起四周人侧头,赶忙又捂住嘴小声道,“你眼瞎啊,没看到周围人对他鞍前马后,柳絮吹捧?要是一个普通小医生会这样?” 步悠然拧眉,“那也碍不着我,他吃他的顶级套餐,我过好我的普通阶层生活就好,井水不犯河水。” “说得简单!”孙鹏叹道。 步悠然的一切好心情被刚刚事情打扰得心烦意乱,她不喜欢这种虚伪,令她感觉格格不入,她问道,“还有事情吗?要是没有……” “别,还没说正事呢。”孙鹏扯住她的手臂,说道,“一会儿你和小梅以咱们公司名义去给今天宴会主办方的燕老敬个酒。” 刚说到此,孙鹏才注意到……小梅不见啦? 步悠然四处一望,没想人家小姑娘正拿着高脚杯和各个业绩精英四处斡旋,可比步悠然敬业多了! 步悠然不由咂嘴,“看到了吗?要多给新人机会!别老找我,再说我刚回来,还没好还休息休息就参与新任务,不觉得有愧?”说完,不等孙鹏反应,拿起椅上的皮包就向出走,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去也。 chapter 70 一个人的日子,晴空万里,流云清风;一个人的时候,一朵花,一杯茶,一支笔;一个人的时候,任文字占据;一个人的时候,一首歌,一座城,一段心路。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是这样平淡; 步悠然此刻才发觉,原来,那短短的半年时光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底,费尽心机地去忘怀难之又难。 她混混沌沌地走在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周遭的喧嚣与她内心彷如两世。 如果还在古代,楚瑾瑜一定会令人为她准备马车,如果还在古代,她的身边总会有人陪伴,不会像现在这样形单影只。 “小姐,给男朋友买皮靴?”百货公司的一个销售人员走过来,热情地接待。 步悠然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地站在一双仿古黑色皮靴面前,看到它,不由勾起了很多回忆。 “这双鞋是我们公司今年新推出的款式,它完全依照古人鞋型而做,样儿高,冬天穿起来既暖和又不失潮流,小姐男朋友脚多大?我拿过来一双您看看?” 步悠然看到销售人员这么热情,不由有些内疚,“对不起,我只是看看。”刚要转身离开,又觉不忍,于是向女鞋柜走去,“有没有适合我的皮鞋?” 销售人员刚失落的心情一下子又振奋,“有有,”说话间,她将摆放在最前边的灯光柜子里的那双鞋拿了出来,“小姐气质不错,不妨试试这一双,穿在您脚上肯定好看。” …… 一天下来,步悠然左手两个衣服袋子,右手提着一双鞋,在手腕处还挎着买来的快餐。 刚进到小区门口处,看门大爷看到步悠然,和蔼地笑道,“小然,回来了?” 步悠然应道,“王大爷,您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你大妈给我做了。”王大爷回道,满眼都是对步悠然的喜爱。 王大爷在这个小区看门已经二十多年,自从步悠然搬来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儿,当时她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偏偏又是七月流火的夏日,汗流浃背,样子极为狼狈,心想着这个小姑娘怎么不找个人帮忙,后来才知道她是个孤儿,心里更为对她有了几分特别关照与疼爱。 他注意到步悠然手上的快餐盒,皱眉,说道,“你大妈捏了饺子,我一会儿给你拿上去一盘子。” “不用……” “别说那些客气话,大爷不爱听。”王大爷性子倔,“你先上去。” 步悠然无奈地笑着,也不再推却。 她刚出电梯,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男的,背对着她,但那光头异常引人注目,而且关键是……眼熟。 光头男听到电梯开门声,立即转过身,再一看,脸上堆起市侩笑容,三步并两步地迎了过来,“哎哟,提这么多东西,怎么不找个人帮忙?” 步悠然拧眉,心中沉思,宴会上的光头男怎么过来了?不会是来为他女朋友报复的吧? 她看男人要靠近,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眼神充满了警惕,“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光头男一愣,在距离步悠然半米的地方站定,摆手笑道,“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那你过来我家什么意思?我根本不认识你!”步悠然将袋子向地上一扔,左手伸入皮包,准备掏手机。 “我、我就是来道歉的。”光头男半弓着身,一腿跪地地捡起步悠然散落的袋子,一面讨好地继续说道,“不知步小姐和于少怎么认识的?” 于少? 步悠然拧眉,脑海中闪过那个白大褂的颀长身影,原来是因为他?看来孙鹏猜测的对,那个于少身份不简单,不然也不会…… “对不起,有点冒然。”光头男又是接二连三地道歉,“其实今天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这张支票还给于少。” “他不是说给你女朋友了吗?”步悠然稍稍放松。 “其、其实也不算女朋友,顶多是女伴儿。”光头男解释道,“麻烦你回头跟于少说一下,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步悠然讪讪,“你和她分手用得着向于少报备?” “这……这不是把于少得罪了吗?”光头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哪儿敢再和她接触下去!” 步悠然眉梢一挑,“于少,到底什么身份?竟然让你都害怕和这个女人接触了?” “你不知道?”光头男人诧异。 步悠然冷笑,“我该知道?” “你……真的不认识于少?”光头男再次求证。 她摇头。 光头男皱眉,瞥了一眼步悠然,觉得她不像在说假话,抿唇思索,“那打扰了。” 步悠然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进入电梯中。 回到屋子里,步悠然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便传来了手机铃声,步悠然低头一看是孙鹏,她直接挂掉,可刚打开餐盒,铃声又传来,她心烦地直接关了机。 夜色袭来,整个城市像是被一片黑布所笼罩,最近的空气越来越差,雾霾严重,几天都见不到阳光,到了傍晚,雾气像是层层厚重的纱布压了下来,令人难以喘息。 步悠然吃完王大爷送的饺子,头有些疼,索性就躺在床上玩IPAD,没想玩了两局打豆豆就睡着了。 …… “快一点,快一点,腿脚儿麻利着……”一道底气十足又略显沧桑的老管家声音传来。 只见一排排若干古代装扮的丫鬟小厮手端着盘子穿过走廊,脚步疾行而去。 不一会儿,又一个丰腴老妪走来,她低声对刚刚那个年纪大的老管家说道,“公子说,可以传膳了。” 年纪大的老管家点头,朝着廊外吆喝一声,“传一号——” …… 只没一会儿,屋内便传来一阵阵哀嚎,“求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的小丫鬟被拖行而出至门口处,只是被两个小厮一甩捆在了长椅上,接着便拿起那长棍抡向她的臀部,每打一下,小丫鬟便哀哭告饶一声,直到没了力气,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盖住她的整张小巧脸颊,后面一片血肉模糊,令人目不忍视。 “停手吧。”老妪走向受刑的小丫鬟面前,冷瞥了一眼,“记住,这次只是一个教训,再有下次,就不是简单的杖刑了。” 待人将小丫鬟松绑,她身子不受控制地摔落在了地上,好久,她抬起头,眼神无助地瞅着前方,眼泪早已枯竭,“救……救救我……”她向前方的空地上,伸着手,“救救我……救……救救我……” 有两个丫鬟从廊内而过,看到此景,皆不敢多嘴多事,只当没看到快步穿行而去。 …… 救救我……救救我…… 步悠然猛然惊醒,才发觉刚刚那一切只是一个梦,她抬起手臂,用睡衣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不过凌晨两点。 她坐起身走向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几口,突突的心这才慢慢平静。 自从她从古代回来以后,夜里经常会梦魇,刚刚梦里的一幕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三次。 她想,或许自己还未恢复过来,身子太虚弱才会噩梦缠身。 待心情平复了许多,她又走回床上重新躺下,然而,却辗转难眠。 …… 第二天早上出来倒垃圾,她看到王大爷和王大妈在楼下打扫卫生,不由热切地叫了一声。 王大妈向步悠然问道,“好几天没见着你,是和男朋友出去玩儿了?” 步悠然笑道,“大妈,我还没男朋友呢。” “我还说呢,这丫头要是交了男朋友,我们怎么会看不到呢。”王大妈说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步悠然答道。 “你对男方有没有要求?有房,有车?男方月薪多少合适?” 步悠然一听,不由一笑,“大妈,您要给我介绍对象?” “也不是,我先了解了解,万一碰到合适的呢?”王大妈说道,“就像前两天,和我一起跳广场舞的一个姐妹儿说给她家儿子找对象,她儿子三十,是公务员,一个月五千多,家里有现成的房子,有车,这就挺好,稳定。你说呢,丫头?” “大妈,我……”步悠然面色为难,不知如何拒绝这份盛情。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她转过身,又想起什么,忽地说道,“过两天,我和你大爷要回一趟老家,你要是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还回来吗?” “回来,就回趟老家上个坟,好几年不回去了。”大妈解释着。 这时,一直在扫地的王大爷怨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素质。” “怎么了?”步悠然和大妈扭头看去。 “你们看看,也不知道是谁,往地上扔了这么多烟头儿,数一数都快有二十多根儿,也不怕抽死。”王大爷愤恨道。 步悠然走了过去,一看,果真是如此,在一个停车位上的左侧散落着烟头儿,还有一个外包装盒。 看样子……这种烟应该挺贵的! …… 步悠然回到屋,正好电话铃声响起,步悠然看了一眼,接起。 “哎哟,我的姑奶奶哟,你总算接我的电话了。”电话那端的孙鹏如释重负道,“你要再不接,我就得登门拜访了,就算敲穿了你家门,我今天也得把你找过来。” 步悠然笑道,“说重点,什么事?” “好好好,您的时间宝贵!”孙鹏切入正题,“有三件事,第一,公司现在接了一个新案子,这个案子由于你的不作为,现在转给了小梅。第二,这不年底了嘛,我和你商量商量怎么给大家分一下年底奖金,另外你上次任务情况还得写一份报告发过来,现在也过去快一个月了,应该可以了吧?” 步悠然应道,“嗯。” “第三……我交女朋友了。”孙鹏兴奋地叫道,“你猜猜是谁?” 步悠然讥讽道,“不是大胸,就是翘臀,跑不出这个圈子去。” 孙鹏一咂嘴,“怎么这么说你嫂子。” “是医院那个护士长?”步悠然打开了手提本电脑,点开公司邮箱。 “怎么样?我也算能耐吧?”孙鹏洋洋自得,“今天晚上我们俩约在了汽车旅馆,我一定会让她为我醉生梦死,乖乖滴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 步悠然冷哼了一声。 “你怎么反应这么冷淡?” “你让我如何反应?祝贺你?外加给你一个红包?”步悠然打开邮件,看到了他发给她的excel文档,“从去年到现在,你平均每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谁知道你这个能坚持多久?” “我跟你讲,这次肯定……肯定会超过一年。”孙鹏发誓,“你不知道她多漂亮,也不知道那些医院的男医生们怎么想的,就一直没下手过?”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是精虫上脑?”步悠然揶揄他道。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 步悠然一笑,挂上了电话,她看了一眼公司每个员工的业绩,孙鹏似乎已经心里有了大概分配目标,于是她就在邮件的回复栏里写了一句,‘好’。 其实,对于孙鹏这个人来说,工作能力绝对是有的,而且是相当不错,在学校里时不怎么学习但仍旧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一等奖学金,他总是很欠揍地说,“我也不想拿,谁知道随便一考就不小心一等奖了呢......” 后来学校里的女生因为他的聪明,外加有钱,追求他的也不少,其中不乏一些系花。可孙鹏绝对是好色的,在学校里就平均每半年换一个,后来缩短到每五个月,每四个月,每三个月......直到现在...... chapter 71 寻小梅(一) 随着一阵夜风刮过,树上的银杏叶纷纷落了满地金黄,放眼一望,犹如金色沙滩,美轮美奂。 十月底了,天气渐冷,街上的行人已然穿上了羽绒服,雪地靴。 步悠然坐在办公桌上,敲打着电脑。 大鹏端着咖啡走了进来,“步姐,歇会儿,所长说一会儿给大家开个会。” 步悠然点头,写完最后一个字,正好保存关闭。 看大鹏要走出,忽地又想起小梅已经一个月杳无音信,不由担忧地问道,“大鹏,小梅那边还没消息?” 大鹏抿着嘴,摇头。 “有没有试着联系过?”步悠然追问。 “有,但是信号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大鹏说道,“按照那边的日子来算的话,小梅应该是过去一年了。” 步悠然深吸了口气,“时间的确有点长……” 正说话间,孙鹏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看了一眼大鹏,大鹏识趣地走出。 “大鹏和你说了吧?”孙鹏一本正经地说道,和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相径庭。 步悠然点头,“小梅那边就没别的办法了?” “现在人生死未卜,”孙鹏叹了口气,“要是再不回来,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家里人交待。” 步悠然沉思了一会儿,“你新找了穿越机构?” “嗯。”孙鹏点头,以为步悠然是担心又给小梅穿越错时间点,赶忙又解释道,“这次绝对是完美的,这家机构有良好的信誉,而且还签了一份赔偿合同。” “既然这样,我亲自去一趟。”步悠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 “你?”孙鹏马上摇头否定,“不行,不行,你和大鹏谁都不能再去了,我前两天咨询了医生,说你们俩身上的辐射最起码要一年才能散发干净。” “小梅生死未卜,你和我是公司的领导,脱不了干系,人家父母真追究起来,咱们俩就得坐牢!”步悠然将问题坦白道。 孙鹏眉宇蹙起,手指捏着一根笔,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这两天我去找下律师,也叫人去和小梅父母谈谈,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放心,如果真出了事,我一个人全责!”说完,将文件夹向步悠然的桌面上一扔,走了出去。 步悠然坐在转椅上,越发不安。 没等下班,步悠然去超市买了几样营养品和水果,按照小梅来公司时登记的信息单上地址找到了他们家所在位置,她站在门口,敲了几声,无人应。 这时对门的阿姨开了门,“你找谁?” 步悠然客气地问道,“您好,我是刘晓梅的同事,今天正好有空说过来看看小梅的爸妈,不知道……” “哦,小梅同事啊。”阿姨叹了口气,“你今天别等了。” “为什么?” “她爸爸心脏不好,前两天心脏病犯,做了搭桥手术,她妈妈现在在医院伺候。”阿姨解释道,“你们公司就这么忙啊?听她妈妈说小梅出差了,一个月都没回来,打电话也打不通。她妈妈上公司找过,领导也总是说还在忙。” 步悠然尴尬地笑了下,“呃,最近是有点忙,我回去和领导反映一下情况。” 刚下了楼,她才注意到手上还提着东西,于是又折返回去,敲了门,将东西给了对门阿姨,让她帮忙捎给小梅的父母。 步悠然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就给孙鹏拨通了电话。 “你找到可以去寻小梅的人了吗?”步悠然问道。 “还没呢,怎么了?” “别找了,就我去!”步悠然暗自决定道,“必须在十天内将小晴找回来。” 孙鹏在电话那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那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走了谁管理事务所?”步悠然扬声,“你马上把那家机构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一趟。” 孙鹏依旧保留己见,“那你在中原大厦广场等我,我开车和你一起过去。” 步悠然挂上电话,抬头对司机说,“麻烦到中原大厦广场……” …… 中原大厦是城市较为繁华地段,但因为今天不是周末,人相对少一些。步悠然在圆形喷泉池旁边等了十五分钟,老远看见一辆奔驰车疾驶而来,在她面前停下。 “上车!”孙鹏摇下车窗,说道。 步悠然坐在车内,不由左右打量,在车后座处有一个小熊抱枕,车窗前是一个香薰盒,她的左手侧处还有心相印纸巾。 她蓦地笑道,“看来交往得不错。” “什么?”孙鹏扭头看她,刚刚一直在分神,没听到。 “我是说,你和你漂亮女朋友又进一步了?” “分了!”孙鹏目不斜视地瞅着前方。 “分了?”步悠然诧异道,“这才一个月多吧?你不是说贼喜欢她那个34d大胸,怎么还忍心分手?” 孙鹏苦笑,“我也觉得奇怪,明明第一次见就是兴奋得不得了,可真的上了床的那一刻,我发觉自己面对着她的身体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所以……你们俩根本没有那个?” “嗯。”孙鹏帅气地打转方向盘,停车熄火。 步悠然咋舌,“不像是你的作风啊……莫非还真是浪子回头,改邪归正?” 孙鹏扭头看她,眉头紧锁,转移话题道,“一定非得你去?” “我去最合适。”步悠然点头,“第一,我有过一次,所以比所里其他人有经验;第二,你叫任何一个人去都不合适,一个小梅已经下落不明,其他人都等着看你我的态度。” 孙鹏依旧愁眉不展,低着头,想了半刻,“那你答应我,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内如果你还没找到小梅,我就单方启动仪器把你召唤回来。” “可以。”步悠然点头。 孙鹏转身从车上拿了一袋湿纸巾,步悠然不解,后来看他扯过她的皮包帮她擦拭上面不知何时沾的脏物,这才恍然,不由又是取笑了他一番。 …… 步悠然一回到家,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穿越机构给的资料,包括那边的天气,年代,以及一些须知,写得很是详细,的确要比上一家机构强上一百倍。 她按照这些须知以及上次的穿越经验,备了一些医药,微型工具,以及一些压缩饼干等,全部装在了一个布袋子里,挎在身上也不显眼。 小梅所在时空为封朝,其实她的任务并不难,只是将一封信交给一个叫“霍安”的人,完成之后便可以回来。按理说用不了一年的时间…… …… 第二天一早,步悠然准时来到了机构,同时给她送行的还有大鹏,他们告诉步悠然一个好消息,因为小梅的穿越时空仪器昨天晚上闪了几秒,虽然一瞬间,但足以令机构定位,可以说这个消息令步悠然找到小梅更加信心百倍,同时也证明小梅还活着。 步悠然穿戴好符合那个年代的衣服,带上所需要的东西,一切准备完毕,她步入穿越箱内。 三、二、一…… …… “姑娘?姑娘?” “咳,咳……”步悠然感觉自己的胃像是炸了一般,剧烈地咳嗽。 从身后探过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间,轻轻地拍抚,“好点了吗?” 步悠然循声扭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头裹着方巾,穿着补丁衣裳,身后还背着一个睡着正香甜娃娃的妇人。 她点头,待胸口憋闷舒缓了些,她轻声问道,“麻烦问一下,这是什么朝代?” 妇人愣住,虽困惑,但还是如实说道,“先皇驾崩,五岁的十二皇子即位,已改名为封朝。” 步悠然一听,不由大喜,看来这次是对了。 她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浮土,“皇帝才五岁?这么小?那岂不是太后要垂帘听政?” “这……”妇人支支吾吾了两声,没敢作答。 步悠然自知有些僭越,于是从包里拿出记载的便利贴,“大姐,这里距离镇上还有多远?” 妇人看到黄色的方块纸张,自觉有些新奇,多看了两眼,用手指了下,“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走,不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 “好的,谢谢。”步悠然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向她手心处塞入两块巧克力,“大姐,我也没银子表示感谢,只有点家乡小吃,您收下。” …… 步悠然按照妇人指的方向一直走,直到快到晌午,终于听到远处有络绎不绝地叫卖声。 她大喜若望,快速跑去,一家家商铺鳞次栉比,繁华热闹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虽然也是小县城,但比起滇县来可要繁盛许多。 步悠然不敢拖延,从包里拿出一张准备好的毛笔人物画像,这是孙鹏特意请国画大师比照着照片手绘出来的,可谓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您见过……” 不等步悠然说完,卖胭脂的小哥不耐烦道,“没见过,没见过!”却是连一眼都没看。 步悠然无奈,又寻另一家,可依旧是如此。 看来找小梅并非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简单顺利。 步悠然一中午下来,问得口干舌燥,正好看到不远处有间茶铺,于是走过去,“小二哥,来壶茶。” “好嘞……”店小二将毛巾向肩上一甩,满脸笑容,扯着嗓子叫道。 步悠然坐在桌前,以袖拭汗,身侧也有几桌客人。 入v公告 一个多月的连载,乐首先感谢妹子们的一路支持,给乐留言鼓励,同时有的读者还赠送鲜花和钻石,外加打赏等等。 乐很感动。 乐已经快有六年不写文,再次提笔开文着实不容易,中途想要放弃,也是看到大家这么捧乐,乐才有了继续写下去的信心。 最后,乐宣布,《调教奸臣老公》12月5日入V,一章节如果一万字,是三毛钱,五千字,一毛五分,三千字是不到一角钱。(那些不是会员的朋友,表伤心,乐抱抱)。 为了感谢妹子们的支持,特地举行一次首订抢楼活动。更新时间为12月5日、具体时间4号晚上会在群里通知。 具体奖励: 1、抢首订奖励:第一至三名:分别为888;666;555520小说币;第四至十名:奖励125520小说币;豹子号楼层奖励相对应的520小说币:(如111层奖励111520小说币,222层奖励222520小说币……以此类推); 2、抢评论区奖励:(入V日期是12月5日,奖励设立在与日期有关的楼层,;125楼;215楼;521楼;1205楼(不知道能不能到这个楼层,不过很期待)特殊奖励555520小说币。 凡是中奖楼层将于次日题外话公布,请获奖的妹子留言哈,不留言乐无法发放奖励的哈。 另外,没有获得奖励的妹子们表悲伤,请协首订截图与群内管理组联系。介时群内将不定时发放大小红包~ 肖乐正版群号为262893106。 chapter 72 寻小梅(二) “五岁?五岁懂啥?” 一道粗放的声音扬起,引得小小茶铺内所有客人皆向那一桌望去。 那彪悍男子也不知收敛,继续说道,“听俺娘说,俺五岁时只知道吃喝玩。倘若这天下交由一个五岁孩子,你说能不乱?” “郭兄,嘘……”他身侧的瘦点男子比划手势,提醒他不可再妄加议论。 然,那彪悍男子更加起劲,“怎地,还不许人议论?依我说,朝廷内那个辅政大臣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听闻就是他和太后私通,联手挟制五岁新帝登位,虚为辅政,实为掌权。” 他身边的瘦身男子早已甩袖起身离开,说话之人看周遭的百姓皆投目光与他,不由死撑面子,“你、你们说俺说得对不对?” 竟无一人附和,有认识他的也当作未看见,转过身自顾喝茶。 彪悍男子自觉无趣,也起身离开。 “姑娘,您的茶!”店小二用毛巾在步悠然身前桌面上一擦,将右手提着的茶壶放置在上面。 步悠然道了一声“谢谢”,喝了两杯,只觉浑身汗流浃背,她起身欲打算继续寻人,于是与小二哥结帐。 “姑娘,您没散银子?”店小二看着步悠然递过来的五百两银票,不由惊讶道。 步悠然摇头。这银票是机构特意为她仿制的,基本上可以说以假乱真,况且这个时代也并未有超高技术防伪标志,所以就有了让她钻空子。 “这……”店小二为难,“我们也都是小本买卖,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赚您这张银票那么多,您看……” “多少钱?”一名身形略高的“男子”恰从茶铺前走过,听到步悠然和店小二的对话,停下脚步,问道。 店小二回道,“两钱。” “男子”从袖口内掏出一枚钱币,“剩下的不用找了。” 店小二一听,喜出望外,点头哈腰道,“谢谢客官,客官慢走。” 步悠然快步追上,“等一下。” “男子”转身,看向步悠然,“还有何事?” 步悠然笑道,“姑娘如此慷慨,想必也不会在意我今后会不会还这个银子。” “你知道我是女的?”她诧异道。 “你虽作男子装扮,但皮肤细腻光滑,眉眼五官端正小巧,若穿女装,相信姿色也是上乘,这般又怎能掩饰得住?”步悠然将心中判断与她坦白。 女子低眉抿唇,“可别人就看不出。” “那是他们眼拙。”步悠然忍不住骂道。 女子禁不住笑了,她打量步悠然,“你出门怎带那么大张银票?这里仅是一个小县城,你这样大额怕是花不出去的。” 步悠然低头瞅了一眼假银票,收回到布袋里,不由一笑,“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毕。”她回道,“我看你不像是本县人士,不知来这边所为何事?” 步悠然想起正事,又拿出刘晓梅的画像,“你帮我看看,见过这位姑娘没有?” 她瞥了一眼,摇头,“有些眼生。要不你去问问城西边的算命先生,他平日就在那边坐着,见得人多,或许会知道。” 步悠然谢过,转身离去,走了大约三刻,她看到在墙边不远处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端坐一长须老者,老者右手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大笔一挥。 “公子今日不宜远行。”老者放下毛笔,“你写的这个人字,一撇一捺……” “谢谢先生,谢谢。”男子收起纸张,心满意足离开。 步悠然走上前,“您好。” “姑娘是来寻人?”老者收拾着笔书,欲准备离开。 “您怎知?”步悠然惊诧。 老者笑道,“姑娘风尘仆仆,想必是从远方而来,有道是有朋自远方,老朽本该热情招待,但多嘴想问一句,您要找之人与您是何关系?” 步悠然一听,不觉眼眸一亮,“您认识她,对不对?” “姑娘还未回答老朽问题。”他固执地看向步悠然。 细想了一番,该如何解释小梅与她的关系,万一老者回去与小梅对质…… “看来,姑娘还不心诚。”老者站起身,“请恕老朽无法奉告!” “哎,您等等。”步悠然追上前去,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我说,她和我是朋友关系。” 老者讥讽道,“天下之大,谁人皆是朋友。姑娘还是让开,明日午时再过来回答老朽这个问题。” 明日?为何要明日? 可任凭步悠然在后面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老者脚程加快,步悠然越追越费力,只是走了一会儿,便落下大段,最后不见了身影。 …… 步悠然沮丧地回了县城中心,看天色已黯,想着赶紧找个落脚处。 她寻了几家,发现皆已宾朋满座,人满为患。 这时。 “放开我,放开我……” 一声声粗放的嗓音掺杂着焦急的情绪回旋在县城的街道上。 两旁站满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他们麻木地望着街面上被拖行而去的彪悍男子,脸上面无表情。 “求求你们,别抓我相公,他是无心的……他是无心的……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他真的……”一个包裹方巾妇女在空旷街面上追行着,泪眼模糊,身后还背着一个哇哇啼哭的约莫一岁孩童。 听者心痛,闻者动容。 步悠然穿插而入人群最前面,望着周遭,只觉不可思议,官府竟公然抓人。 莫非真如那彪悍男子所言,这天下要大乱? 可这一切又与她何干?她还是赶快找到小梅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眼前之惨景,却爱莫能助。 “狗官!早晚有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他!” 步悠然扭头,发现刚刚说话之人竟然是才离开不久的毕姑娘,她一脸愤恨,双手握紧成拳。 “是你?”步悠然小声道。 毕姑娘循声一看,眼神微讶。 “你刚刚……在说谁?”步悠然问道。 没等回答,只见人群渐渐散去,那跪在地上的妇人依旧哭得肝肠寸断,伴随着孩子的啼哭声令人痛彻心扉。 一男子走过去将妇人搀扶起,“嫂子,快起来,不为自个儿着想,也得看看孩子……” “我相公是冤枉的……他、他不过就是逞逞口舌之快,怎就成了死罪?”妇人哀嚎道,“真若如此,我和狗蛋儿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当时无论如何就该拦着他的,怪我,怪我……”男子蹲在旁边,自怨自艾道,“他说谁不好,偏说……唉……” 步悠然认得这个人,就是中午在茶楼与那彪悍男子说话的瘦身男子,听他们刚刚话语之意,似乎那彪悍男子说了不该说的人,于是才惹祸上身。 周围百姓的漠然也令步悠然感到惊讶,看似大家为明哲保身,纵使再有冤情,再有恨意,也不敢喜怒于色。 由此可见,他们是忌惮,真真正正的害怕。 步悠然和毕姑娘向县城南边走去,一路上她默不作声,似有心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走了没几步,乌云压顶,接着一阵劈雷响起,雨点像是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步悠然快速跑着,心中想着,真是够倒霉的。 这时,她看到一个大户门帘儿伸出来的屋檐特别长,不由动心,不容细想,就将脚步挪了过去。 可不巧边上也有几人,她没细看,只是望着地上的雨水越积越多,叹道,“刚刚天儿还好好的。”顺了下头,发觉站在她旁侧的与他一起躲雨的人竟是在街上托着那彪悍男子的侍卫,穿着一身正统的士兵装。 说起来,他们的服装还挺考究的,只是略显沉重。 步悠然瞥了一眼他旁边一起的伙伴以及那个被羁押的犯人,即是晌午看到的彪悍男子,她尴尬笑道,“真巧,咱们都在这儿躲雨。” 侍卫没有说话,目不斜视地望着前面空地。 步悠然无趣,肚子叽哩咕噜地打着鼓点,不由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吃了两口,又瞥了那几人一眼,“不知几位大哥饿不饿?” 侍卫脸上表情异样。 步悠然以为他想吃,于是大方地掰下一小块儿,递给他。 没想这个侍卫用手一摆,饼干掉入了雨水中。 “哎……你若不吃就直说,看你这么这般人模人样,却不识抬举?”步悠然怒道。 侍卫扭身,表情痛苦,顺着步悠然的头看下去,直到落到脚上,“麻烦,把脚挪一下……” 步悠然低头一瞅,果然如此,竟是一直没发觉,不由立即跳开,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对不起。” 又是一阵默然。 雨像是没有要停的节奏,越下越大。 步悠然越过士兵身侧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彪悍男子,身上已经遍布伤痕,脑海中闪过那妇人背着孩子痛哭场景。 “不知,这位犯了什么罪?”步悠然试着闲问道。 许是对步悠然心怀内疚,侍卫竟是坦诚说道,“妖言惑众,诋毁太后和摄政王。” “哦!”步悠然了然,又问,“那二人到底是真的联手故意挟持天子以令诸侯吗?” “大胆!”侍卫斥道。 步悠然接着说,“莫非先皇只有一个皇子?为何一定是那五岁小儿?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们就没有想过?” “放肆,抓起来!”另外一个侍卫也急了。 步悠然一看形势不好,脚步飞快地窜出了这片好不容易找到的躲雨地方,两个侍卫紧追其后,因为衣服的厚重,加上又下雨,更令他们的脚步放慢。 步悠然绕了一圈,发觉那彪悍男子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由大声喊道,“快跑啊,愣着什么呢!” 此时那男子才反应过来步悠然是为救他才激怒两位侍卫,不由一拱手躬身,“姑娘的恩情……” “别废话了……”步悠然看了一眼侍卫马上就追上来了,怒道。 男子不忍单独逃跑,于是叫上步悠然,“往这边!” 那一刹那,有一个侍卫看追上已无望,索性从身上拿出飞刀,直接向前方用力一甩,直接就冲步悠然身后而去。 彪悍男子一回头,大声叫道,“姑娘,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步悠然也以为自己要死于飞刀之下,没想,那刀子竟是在距离自己半尺之距时忽地停在半空,然后“啪”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彪悍男子怔住,两位侍卫更是瞠目,以为自己眼花。 步悠然自个儿也一愣,但很快想到原来是带来的穿越仪器有个防御功能,只要处于开机状态,半尺之距任何钝器都无法近身。 “你们俩还愣着,快跑啊!” 两人抬头一看,竟是刚刚跑散的毕姑娘。 “快随我来……” …… 三人来到一座破庙,里面布满了灰尘,四处蜘蛛结网,带着一股潮气。 刚一进去,就听见一阵孩子啼哭音,待走进一看,没想是那妇人。 彪悍男子激动叫道,“娘子。” 妇人抱着孩子起身,眼眶湿润,“相公……你……”又看向毕姑娘和步悠然,一怔,“你,你不是之前问路的吗?” 步悠然笑了笑。 毕姑娘拧眉,严肃道,“现下不是寒暄的时候,官府发现犯人逃跑,必定会四处捉拿,通缉,眼下你和嫂子得赶紧走,不然想逃也没机会了。” 妇人和彪悍男子点头,“我们打算回山城,那边偏僻,可以说是与朝廷隔绝。” “那还等什么,快动身离开!”毕姑娘又从袖子里掏出一袋散银,交给了二人,步悠然想到自己的假银票一堆,于是也抽了几张,特意嘱咐他们这银票不能着水,因为遇水会化成白纸,除此以外,和真银票相比基本分辨不出。拿着它可买处房产,有处安身。 妇人和彪悍男子虽满腹困惑,但却来不及问。 待二人离开,步悠然向毕姑娘问道,“我还道你跑哪里去了,原来是一早就有打算要救他们夫妇。” 毕姑娘笑道,“你不也如此?” 步悠然没解释,其实她根本就是临时起意。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我就在这里待一宿。”毕姑娘说道,“只是,你明日有没有可躲避的地方?今日你救了那男子,官府若逮捕不着他就会转向你,到时你会被全国通缉,无处可逃。” 步悠然不屑地一笑,“天下之大,就没一处能安身?” “唉,你不知道现在皇帝才五岁,真正后面掌权的是那个摄政王,他是个大昏官,挟制天子,卖官鬻爵,听不得闲话,他刚上任,便下令征收百姓种地税,还有更为可耻的,他和当今太后暗相勾结,相互私通,冒天下之大不韪。” 步悠然不由打了个哈,附和道,“是够可恶的。” “岂止是可恶!”毕姑娘怨恨道,“我要努力学武,总有一日我要手刃他。” 步悠然眼皮耷拉一下,“哦。” “对了,我听说南山派的武功是别具一格,杀人不需近身,只是一指便能致命。我这两日就要动身前往拜师学艺,你要不要一起?”毕姑娘问道。 “好……”接着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噜声。 毕姑娘背靠着坐在庙内的柱子旁,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地望着门外的雨帘…… …… 第二日一早,步悠然睁眼,看到身侧已无人。 她站起身,自觉身子跟散了架一般,浑身疼痛,果真是舒服日子享受惯了,一点苦都吃不得。 刚要准备离开,只见毕姑娘手上捧着一张油纸走了进来,“醒了?我买了几个包子。” “包子?”步悠然心动,昨天吃的压缩饼干,虽很裹腹,但还是热乎乎的食物来得美味。 步悠然一气吃了两个,本还想吃,但毕姑娘总共就买了四个,于是作罢。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毕姑娘问道。 “我想去找算命先生。”步悠然答道。 “可是那县城西边的那位长须老者?” “你也识得?”步悠然眉梢一挑,惊喜道。 毕姑娘摇头,“只是上次路过,听他给别人念信,觉得写得甚好,就有了印象。” 步悠然有些失望。 “我明日再动身前往南山派,今日先陪你办完此事,若是顺利,你也好和我一起。” 步悠然迟疑地点了下头,她想解释说自己其实与她不同道,但又怕官府今日捉人,她独自一人又不好应付,索性就先答应了下来。 两人吃饱后就赶忙起身离开,县城今日还毫无动静,看起来官老爷未做好决定要抓谁呢。 步悠然找到算命先生的位置,此人还未到,他们等了约有半个时辰,老者杉杉来也。 步悠然走上前,“先生,我和她是旧识,她和我一样,来自远方!”她大着胆子说道。 老者看了一眼步悠然,捋着胡须笑道,“随我来。” 步悠然大喜过望,跟在后面东拐西拐,来到一处民宅的院中。 老者说道,“你们进去吧。”说完,转身离开。 步悠然站在原地,打量四周,这是一户看起来家境还不错,院子里有花有水,还有一棵树。 不等步悠然细看,屋子里传来一阵女人撕裂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孩子呱呱坠地的啼哭声。 “恭喜霍公子,是男娃。” 屋子里说话的是嘶哑大嗓门的老妪。 “谢谢产婆,谢谢……”男子激动的声音,“娘子,是男孩!” 待有人走出,看到在院子里的步悠然和毕姑娘,“你们是谁?” “我……”步悠然一时未反应。 只听屋内女子娇柔的嗓音问道,“外面来者是谁?” 没错,步悠然没有听错,那就是小梅的声音。 步悠然忽然扬高了音量叫道,“小梅?小梅?” 屋内的小梅身子一颤。 “娘子?”霍安发觉异样,不由担心道,“是不是外面人扰着你,我去轰走。” “不……”小梅脸色苍白,手抓得他越发紧了下,随即松开,“相公,你帮我把他们叫进来,那是我的故识。” 步悠然被请了进来,身后毕姑娘在外等待,毕竟女人刚刚生完孩子,里面气味也不好闻。 步悠然乍看到小梅,先是一惊,看她头上绑着一条带子,身边躺着一个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娃,不由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小梅,你……你怎么可以……”步悠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小梅苦笑,“我若早知道完成任务会这样,绝对也不会过来的。” “还来得及,”步悠然走上前,扯住她冰凉的手,“我过来就是接你回去,你父母等得你焦急。” 小梅摇头,“步姐,晚了。”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孩子,满脸的幸福洋溢,“那边是我父母,这边是我相公和孩子,我哪个都不想放弃,可……眼前,孩子更需要我。” 步悠然拧眉,“你该知道,咱们到古代,身子根本不能受孕,你怎么……” “带你过来的是那位算命先生吧。” 步悠然点头。 “是他给我的药,无论什么身体都可以受孕,只是……”她哀伤道,“活不过两年。” “那又何必呢?”步悠然急道,“你随我回去,现代的医学技术是可以治疗的,走,你简单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动身。” “步姐!”小梅松开手,断然拒绝道,“我不会的。” “那你也不管你父母了吗?你爸爸得了心脏病,刚做了心脏搭桥,你母亲还想着你回来帮她一把,你就忍心不管他们了?” “你们会照顾好他们的,是不是?”小梅眼眶湿热,嘴唇发抖,“步姐,不要再说了,我只有两年的寿命,我希望这两年留给我的孩子和相公,原谅我的自私……” “你怎么可以……”步悠然哽咽,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毕姑娘看到步悠然跑出,赶忙追在后面。 “怎么回事?”毕姑娘担忧问道。 步悠然深吸了口气,脸上神情复杂。 不时有百姓走过,看到她们二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聚集人越来越多,声音渐大。 “是她吧。” “好像就是她……” chapter 73 寻小梅(三) 步悠然疑惑不解地看向身侧毕姑娘,“他们在说谁?” “不是你,就是我。”毕姑娘眉眼一转,回道,“但我感觉……应该是你。” 只见一人提着一张人物画像走来,边上下打量步悠然,边说道,“就是她!” 步悠然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会是……被通缉了吧?”后半句几乎和毕姑娘异口同声道。 说完,两人飞快地向另一侧逃窜而去,而身后的百姓却也穷追不舍,乌泱泱的越来越多,登高望去,犹如万头攒动,惊心动魄。 “怎、怎么办?”步悠然气喘吁吁地问向毕姑娘。 “要、要不、分开跑吧?”毕姑娘说道,“晚上在寺庙聚齐?” 步悠然点头,恰好正临分岔口,两人眼神相撞,默契地分开。 身后乌泱大军一看,却也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是通缉犯,于是凭借自个选择,自动分成两队人马。 步悠然跑得精疲力尽,她越跑越偏僻,避开人群聚集地,一路追下来的人却也寥寥无几了。 她看到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一大块石头,于是托着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她想逮就逮着了,也比现在累死强! 没想,那追上来的几人一看步悠然坐着,索性也找个地方歇脚儿。 步悠然从布袋子里翻着能补给水分的食物,拿出一个碎果冻,扭头看向那几个人,“你们不嫌累啊?” 其中一个男的,靠着一棵树干坐下,“怎么不累?” “累,你们还追?” 男子看步悠然正在喝奇怪的东西,还发出“啾啾”音,不由谗得舔唇,“有奖励。” “给你们多少银子?” “一百两!” 步悠然嗤笑,“一百两就让你们不要命了?” “一百两够俺们一家子十几年不愁吃不愁喝。现在种地收税,交给朝廷一部分自个儿留下的也就够半年的。眼下正有得钱机会,百姓们当然…” 步悠然听后觉得在理,喝完最后一口果冻,问道,“渴不渴?” 男子点头。 步悠然低头翻着布袋。 男子又提醒说,“我要你刚刚喝的那个。” 步悠然翻了个遍,发觉竟已没了,无奈地看向男子,“对不起,好像没了。不过……朝廷不是悬赏给你一百两吗?” 男子眼睛一瞬不顺地盯着步悠然。 “我看你们追上来五个人,我给你们每个人二百两,你们就别追了,成不?”步悠然打着商量。 男子不由错愕,没成想过步悠然竟然是个有钱人。 一直在后边休息的四个百姓也走了过来,“姑娘说话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步悠然拿出两张五百两银票,用手指弹了弹。 “好!”男子点头,“而且,我们保证在本县的所有百姓都不会帮着官府缉拿你。” 步悠然喜出望外,这个附加条件是她没想到的。 然后,一切就在这个树林里成交了…… …… 一天后。 官府府邸。 “老爷,您喝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提着酒壶坐在官老爷腿上,眉眼勾人,妩媚地笑道。 官老爷双手环腴,故意用他那肥唇碰着女子裸露的肌肤。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老爷。” 官老爷不舍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丝不耐烦,“还未逮着?” “……是。” “废物!一帮废物!”官老爷们猛地拍向桌面,吓得胸前女子花容失色。 “老爷……”女子娇嗔。 “乖,乖乖哦,你先洗白白,到床上等老爷我……”他勾起女子的下颌,唇印上她的脸颊。 女子一个扭捏,媚眼如丝地起身离开。 “怎么回事?一百两悬赏也没捉着人?”官老爷厉声问道。 侍卫垂首,“禀老爷,其实……是……”他欲言又止。 “说!” “是那女子奸诈狡猾,竟然给了一千两银票给百姓,有些百姓还甚至帮助其遮掩。” 官老爷一听,登时怒不可遏,火冒三丈,他站起身,“既如此,那就别怪咱们直接来硬的了。告诉底下人,凡是见着那女子,可直接杀掉,绝不许留情。” …… 话说步悠然当夜将银票分给了几人后,她又辗转回到那破旧寺庙,等啊等,整整一宿,毕姑娘都未现身。 步悠然一打听,说是她一直朝南而去,步悠然不由想到她可能独自一人去了南山派拜师。 想至此,她离开了寺庙,选择了一户人家住下,这里距离小梅那边很近,她白天还可以过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然,一日下来,却只是围着那婴儿团团转,哪里还顾得上谈话聊天。 是夜,穿越仪器传来了对接信号,步悠然点开,看到孙鹏传来的简讯,一是问及这边情况,二是说了离开的时间。 步悠然没有想到孙鹏竟是将时间提前了,缩短至一个月,也便是现代的一天,那么她现在仅剩下不到十天。 可一想到小梅现在情况,她的心情依旧难以平静。 …… “哇哇哇……” “是不是尿了?”步悠然手忙脚乱地抱着孩子,一看到小梅走进来,如看到救兵,“他一直在哭,我刚刚给他水也不喝。” 小梅自从生完孩子后,身材变得丰腴,她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说道,“可能该喂奶了。”从步悠然怀中接过孩子,“你帮我去叫下他爹,让他给烧点水。” 步悠然点头走出,正好在门口看到准备进来的霍安,说道,“小梅说……”一张嘴忽地意识到小梅在古代并不叫这个名字,于是又别扭地改口,“阿娇说,让你帮忙烧点热水来。” 霍安“恩”了一声,转身向灶房走去。 步悠然扭头看了一眼正屋内正抱着孩子喂奶的倩影,她悄悄地跟随着霍安一起去烧水。 说起霍安这个人是真的很心善,在当地也算是帅哥一枚,斯文,有学识,只是几次科考因为未送礼而被第一轮就刷下,后来在县城里做了教书先生,今年二十又七,村里人都为他感到可惜。 霍安看到步悠然站在自己身后,扭头问道,“我娘子还要什么吗?” 步悠然摇头,望着他脸上诚挚的表情,话到嘴边,却又不忍说出。 “姑娘是想说,让我放开我娘子吧?”霍安苦笑道。 步悠然一惊,“我并未说,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我娘子送给我信笺时,我就知道她绝非常人,后来有一日我看她手上拿着一个怪东西,发出了很亮的光,我就更加断定了这个猜测。前几日你们的聊天我无意中听到……倘若回去真的能让我娘子身体痊愈,我愿意做任何的牺牲来成全,哪怕让我去死。”霍安一脸真诚地说道。 步悠然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她看了一眼燃着正旺的火焰,提醒道,“水开了。” 霍安转身去提水,步悠然先一步回了屋内,看到孩子已经睡下,小梅正在旁侧轻轻拍抚,脸上漾着这天下最伟大的母爱笑容,令人感动。 那一刻,步悠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 依山傍水,松柏苍天,榆柳成行,在如此轻灵水秀之地有一处高门大院,院内种着榕树,地上栽着梨花,竞相吐蕊,与榕树花遥相辉映。 在偌大的院内,左右两侧坐着的皆是朝廷内三品以上的大臣,他们的目光一致地瞅向最前方那慵懒的男子,男子披散着发丝,姿态慵懒地半依在宽椅上,看不清容颜,只依稀可见他那邪气的笑容。 “最近各地可都安好?”男子状似无意地向底下端坐几位大臣问道。 其中一位起身,拱手躬身回道,“在摄政王的英明统领下,一切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皆口口称赞。” 男子翘起一端嘴角,眼神又转向另一侧。 最末端的一个年约四十左右大臣笑了笑,“摄政王选人有方,这两年基本无折上奏,唯有一些芝麻小事,他们自己便解决了。” “哦?说来听听!”男子眉梢一挑,修长的手指端起酒盏。 那大臣说道,“就比如两家吵架,比如偷盗,比如……出现了假银票,比如……” 不等那大臣说完,男子打断道,语调听似平淡无起伏,“假银票……” “是。”大臣看摄政王提起了兴趣,心情越发地高涨,“当真是能人辈出,而且这假银票还是五百两面额,数目之大,若不是因为下了雨,绝对可以以假乱真,听闻分给这银票的真正主人是一个女子,因救下一个妖言惑众的犯人而被通缉,更为邪门的是,有人说亲眼看到她让一枚暗器停在了半空,无法近身。”那大臣笑了笑,“也不知这些是真是假……” 话毕,所有大臣皆是一乐,可再扭头看向端坐男子,他的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就连勾起的嘴角都平缓了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死死地握住那酒盏,好似要将它捏爆。 在做的所有人都不由收敛了笑意,赶忙端坐身体,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手放置腿间,皆不敢再发一言。 …… 是夜,官府内。 官老爷正和美人鸳鸯戏水,玩得不亦乐乎,一侍卫蒙着眼睛走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 “屁个不好!”官老爷怒道,觉得此人打扰了他的雅兴,“有话明日再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老爷,摄政王传来了口谕!”侍卫大声道。 官老爷刚要将手再次探入美人腋下,听到此言,不由身子一颤。 “什、什么口谕?”要知,他仅是一个地方官,而且还是拿钱买的,很少能和朝廷上的人有接触,现在却是传来了……口谕?还是当今天下的掌权人……摄政王? chapter 74 寻小梅(四) “摄政王口谕,不许动那女子一根汗毛,凡忤逆者诛九族!” “老爷?” “老爷?” …… 官老爷听完了口谕,没成想竟是晕在了水中,后经人抢救,这才免于溺水而亡的下场。 “老爷,您可把人家吓死了。”那花枝招展的女子娇嗔着向官老爷胸前靠去。 官老爷睁开眼,已无心再去温存,只是空洞地望着镂空雕刻花木床床顶,木讷地重复着,“为什么刚刚不让我死掉,为什么不让我死……” “老爷,好端端地提什么死,多晦气。”女子不知情,埋怨道。 “晦气,还敢跟本老爷提晦气?”他眼睛一瞪,脚一踹,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女子踢飞,“滚,给我滚得远远的,看见你就心烦。” 女子掩面而泣,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官老爷又是一阵哎哟地乱叫,看到底下站着的侍卫,问道,“共通知了多少人抓那小女子?” “十三名。”侍卫如实说道。 “哎哟,这是要我的命哦。”官老爷哀嚎道,“还不快去……快去叫他们停手……” “……是。”侍卫反应慢了半拍,走了两步,又问道,“那不杀了,还抓人吗?” “摄政王都说谁敢动她半根汗毛株连九族,谁还敢碰她姑奶奶一下啊?”官老爷几乎扯着嗓子喊道,待侍卫走出,不由又是破口大骂道,“一帮蠢蛋,怎么养了一帮的蠢蛋,一个都不争气,不顶用……” …… 今日正逢端午,步悠然一早儿就赶至小梅家,看到霍安正在院子挂着菖蒲和艾草,不由打了声招呼。 霍安笑道,“今儿个晌午在家里吃吧,小梅说她烧饭。” 步悠然摇头谢道,“晚一会儿我还要去趟县城中心买些东西,你们先吃,不要等我。” “也好,反正也做得多,你回来再吃也可以。”霍安说道。 步悠然走进屋内。 小梅正抱着孩子喂奶,看到步悠然走进来,抬头笑道,“你要是再来早点就好了,他刚刚好像对我笑了。” 步悠然甚感惊奇地走近,看到小家伙窝在小梅的怀抱里,正叼着奶头睡得香甜。 “没事,等他醒了,我再逗他。”小梅转身将孩子放置在床上。 “小梅……”步悠然欲言又止,“我……” 小梅扭头笑望着她。 步悠然想到必须要说了,否则自己不告而别会让她感到遗憾,于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小梅,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了。” 小梅笑意渐渐收敛,最终眼底露出一丝不舍,“非得这么快吗?” “嗯。”步悠然应道,“孙鹏提前了一个月,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你真的决定不和我一起走?” 正待回答之际,霍安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盛满了糯米的盆子,笑着对小梅说道,“娘子,都洗好了。” 小梅瞥了一眼霍安,不由莲步挪至他的身侧,抬起袖子为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脸上洋溢着幸福,不可言喻。 步悠然了然一笑,“你们忙,我先出去办点事,记得给我留点粽子和饭菜,”走出两步,又折回来,掀起帘子提醒道,“多给我放点红豆和糖。” 小梅无奈地点头,“知道了,去吧去吧。” …… 话说,步悠然出了小梅家便一路来至县城中心,今儿个是端午,街上到处都是卖艾人、艾虎小玩意儿的。 这时她看到一个卖老虎鞋的摊位,边上还挂着虎衫和虎兜,不由想到自己来这么久了竟然还未给小梅的孩子买过什么,于是她上前向摊主询问多少银子。 摊主说,“这三件加起来,一共给一两。” 可步悠然只有五百两的银票,况且还是假的,前两日的通缉画像依旧悬挂在官府门口处,倘若不是百姓包庇她,她早已被抓。 她思索了半刻,踟蹰地说道,“您这一日可以卖掉多少套?” 摊主不明步悠然话中意思,只是自吹道,“我在咱们县卖得最便宜,你若不信,可以四处打听,若真有比我价低的,我一钱也不要,送你一套。” 步悠然笑了笑,她原本不是此意,可既然他歪曲了她的意思,她何不就抓住此等机会? 她扭头看到就在摊主对面也有一家卖虎头鞋的,刚刚似乎有注意到他们这一边,于是她走了过去,悄悄对那人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那人便跟着步悠然回至这个摊位。 步悠然说道,“这位老板卖我八钱。” 摊主实在没想到她真会将刚刚话语当真,而且还特意拉人过来,况且那人还是自己的同行竞争者。 步悠然看摊主不语,“您不会言而无信吧?” 摊主哭丧着脸,“哎哟,今儿个怎就这么晦气,遇上你这种较真儿的人呢。”说话间,从摊位上随便拿出一套虎套装递给了步悠然,“走走走,赶紧离开,别让我再看见你。” 步悠然乐不可支,但又想到今儿个好歹是过节,不忍让人做亏本买卖,于是从布袋子里掏出最后两块巧克力,放置在摊主的摊位上,“虽然很不好意思,可是我现在身上没钱,仅有两块家乡特产,就当作一个小小赔偿。” 待步悠然走远,摊主从另一侧绕了过来,看向那两块白黑相间的像是纽扣一般的东西,放在手心处扣了扣,发觉很硬,又拿至鼻端闻了闻,一股香甜味道飘过,令他忍不住分泌唾液,他拿起一块,尝试着放入嘴里,顿时像是感觉到人间美味一般地闭眼享受那种丝滑细腻,也忘却了被骗去的虎套装。 …… 步悠然开心地向回走,刚走至一处林子,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擦擦擦’声。 她站定,扭头一望,没想眼前出现两个拿刀侍卫,一前一后地跑来。 步悠然眉宇微蹙,自知自个儿想逃也逃不了,索性就站在原处,看着他们快速移近。 两侍卫一个翻身,大刀一挥,似想从步悠然的头顶上方劈下来。 然,就在半尺之距时,好似有一道光忽地闪过,两个侍卫就像是弹簧一般被反弹回去,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原因,以为是有人暗地相助于步悠然,不由再次拿起刀,一个作掩护,另一个直劈而来。 他用的力道比刚刚更大,没成想,他摔出去的力度却也随之更狠。他疼得唉声叫道,手上的大刀早已不知到了林子什么地方,只是一味地抱着自己屁股哦哦地喊着。 另一个侍卫一看,也不由警惕起来,举着大刀看向四周,“是英雄就给老子滚出来,别躲在暗地里算计。”连着说了两遍,却无人应答。 步悠然看着两人犹如跳梁小丑,不由坐在原地,抑制不住地笑得前仰后合。 “你二人叫什么名字?为何一定要当个大头兵?”步悠然悠闲地问道。 那战兢侍卫将目光转向步悠然,“你管我们叫什么?” 步悠然无奈,“本还想和你们聊个五块钱儿的,既然如此,那就罢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欲向前接着走。 另一个侍卫依旧不死心,再次冲步悠然身后挥刀而去,结果依旧是被弹在了地上。 步悠然不禁摇头,“要我说什么好呢,说你们俩是木脑袋?”眉眼一瞟,“干脆就叫你们一个木鱼一,木鱼二吧。” “什、什么木鱼?”两个侍卫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反弹是和步悠然有关,不由有了几分忌惮。 步悠然笑道,“你们俩的名字。” “我、我们俩有名字。”其中一个说道,“他叫阿大,我叫阿二。”他指了指他身侧的侍卫。 步悠然翻了个白眼,“还不如我刚刚起的呢。”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聊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步悠然的背影离开,却也不敢再偷袭。待他们回去禀告侍卫长,没想,却挨了几大嘴巴,委屈得他们二人话都说不出来。 …… 步悠然脚才踏出林子,只见一毛头小鬼站在林子出口处,他双手环胸,好似一直在等着步悠然的出现。 步悠然一惊,心中想到今日怎么这么多不速之客? “小朋友,乖,阿姨要过去。”步悠然笑道。 “道路这么宽,我有全占着吗?”那小鬼挑眉,故意揶揄道。 步悠然愣,甚觉此话熟悉。但来不及细想,向左挪去,可没想那小鬼跟着移动,她又向右挪,依然如此。 步悠然干脆站定,望着他那张平淡无奇的小脸庞,“小朋友,你这样子是不对的。” 小鬼却扬起下巴,略显骄傲地问道,“你刚刚使用的到底是什么门派武功?为何可以发光?” 步悠然一怔,没想到这小鬼刚刚竟然看到了。 她一笑,“你要问我,那按照长幼有序,我先问问你,你什么门派?” 小鬼眉眼充满了不屑。 “你若不说,我为何一定要说?”步悠然眉梢一动,趁他发愣之际,走至他的前端。 这时,又来一个配剑男子,与小鬼穿的衣服颜色差不多,他冲小鬼叫道,“师弟,师父叫咱们赶紧回去。” 小鬼抬眼看向步悠然,“记住,你欠我一个回答。”说完,快速跟上那男子。 步悠然不禁摇头笑了笑,孩子就是孩子,和那个人还是不同的…… 天下间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楚瑾瑜那般年纪就心机如此深沉可怕的人了…… …… 步悠然回到小梅家,将自己得来的虎套装送给了小梅。 且说,小梅一个上午竟是包出多种馅儿的小粽子,有腊肉,豆沙,红枣,蛋黄,咸肉……步悠然不由暗暗咂舌,心底佩服。 她和他们一起喝了一小杯的雄黄酒,许是酒的度数有些高,步悠然竟是有些不胜酒力,脸颊熏熏然。 她看了一眼外面高高挂起的月亮,自知自己再不可多留,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却也无奈地离开。 小梅在步悠然走出的一刹那,扑在霍安的怀里泪流满面,霍安只是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拍抚着她的脊背。 …… 步悠然走回住处,心理禁不住有些哀伤,这时穿越时空仪器传来了感应。 而与此同时。 一辆富贵华丽的车與在向这里靠近。 官老爷跟在后面,大腹便便随着粗短的双腿加快倒腾而一颤一颤,汗水湿了衣襟,犹如被水泼了一般,他在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老天爷,求求老天爷,希望赶得及,希望赶得及…… 步悠然看着仪器在倒计时,“三、二、一……” 顿时一束光将她身体笼罩,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绝。 偏偏巧此时这户大娘来敲门,“姑娘,姑娘?你在屋里吗?” 许是一直等不到步悠然的回应,竟是传来了一阵的踹门声。 然后,进来几个穿着兵服的侍卫,再接着……是一个穿着黑色大敞的颀长身影,他虽头上遮挡着黑帽,但微微发紫的披散长发,以及那发间露出的高挺鼻梁及抿紧的薄唇却令步悠然怔住了。 他……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朝代? “瑾、瑾瑜?”步悠然张口叫道,然而,被光束隔绝开的两个世界已然听不到。 接着便是传来犹如地震一般的晃动,步悠然透过光束看到楚瑾瑜转过脸看向她这边,但眼神越发地淡漠,夹带着一抹失落……最终转回身,身子竟是微微晃了晃,无力地碰向她刚刚喝完茶的那个杯子,接着便发出一阵“啪”地碎裂声。 …… chapter 75 回归(一) 有时,感觉这个世界很大,大到在一转身间,人已消失于茫茫人海。记忆如潮,入人心间,辗转一个秋冬,却在不期然间,有了意外的重逢。 这场重逢来得突然,让步悠然来不及为之雀跃却已变成了再次离别。 步悠然躺在医院里,左手的手背上插着输液针,她发呆地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地从管子里流下,就好象她现在的心情。 孙鹏和老王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从医院打的饭菜。 步悠然扭头望去,“老王也过来了?” 老王笑道,“咱所接了新案子,大家伙都忙得抽不开身,只有我闲,就过来看看你。” “这里没什么事,你们都回去吧。”步悠然看向孙鹏和老王,说道。 孙鹏瞥了一眼步悠然的液瓶,对老王说,“你先回所里,跟大鹏要车钥匙去趟红莲买点办公用品。” 老王点头,将手上的餐盒放在了床头柜前,然后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 步悠然将目光看向孙鹏,“我都说让你等一会儿再把我召回,你怎么……” 孙鹏一听,不由委屈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一回来就八万个不是,我都说了,机器一旦启动,停不下来。” 步悠然冷嗤,“直接关闭不就好了?” “那样毁机子。”孙鹏声音诺诺道,“机子可是很贵的。” “你孙鹏弄坏的东西可比我多,价格也不菲,给你自个儿就舍得,给我就觉得心疼?”步悠然吼道。 孙鹏眼睛一眯,不由笑道,“你也说了,是我自个儿,那你要是我什么人的话,或许我还会有点考量。” “想得美!这辈子都不可能!”步悠然抄起身边的枕头,向他怀里一砸。 孙鹏没有躲,只是站定在床边,任她砸,伸手接过枕头,脸上表情复杂。 步悠然拿起一个橙子,在桌面上揉一揉,一面剥着一面问道,“小梅去的封朝和我之前去的皇朝有什么联系吗?” 孙鹏扭头看她,“看见认识的人了?” 步悠然瞪他,“直接回答!” 孙鹏撇嘴,“皇朝的皇帝死了以后,他的小儿子即位,改名为封朝。” “果然是……”步悠然不由为之此行感到一丝惋惜,“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在你们去了以后,才能从机构获得这份报告,”孙鹏无辜道,“倘若知道是这样的话,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这样无疑会让你的危险系数增高。” 步悠然不置可否。 “查房了,家属出去!” 步悠然扭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白衣护士,正是和孙鹏之前交往的那个漂亮护士长。 她对孙鹏熟视无睹,眼神冷漠。 步悠然一看,不由取笑他道,“看来你得罪的不清。” 就在孙鹏准备走出时,主任医师已经带着护士长和三个实习医生走进来。 步悠然本以为会是那个于少,没想这次并不是,而是一个陌生面孔,他简单询问了步悠然的病情,并告知检查报告没有什么问题,后天便可以出院。 在医生们走出时,孙鹏站在门口正好与那护士长迎面,他依旧如平常和朋友一般地打招呼,“舒曼?” 那护士长白了一眼他,与他擦肩而过。 有医生注意到他们俩人之间气氛诡异,不由暧昧地笑了笑。 孙鹏尴尬地用右手摸着后脑勺,走进了病房。 步悠然说道,“要是后悔,就赶紧去追,那么漂亮的的确不多见。” 孙鹏迟疑。 步悠然看他磨磨唧唧,禁不住向他踹了一脚,“面子大还是心重要?快去!” 孙鹏这才走了出去。 …… 三天后,步悠然一个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她挎着两个大包从医院服务大厅向外走,一面走一面暗自骂着孙鹏,竟然准备两个大编织袋子,分明是成心要耍她。 她掀起帘子走出,恰好有一人掀帘子走进。 待她转身的刹那,发觉那人却也正回头,两道目光不期然而遇。 步悠然笑道,“好巧?” 没想那于少用手扶了下眼镜框,面色无波,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个月内就住了两次医院,你也算是人才。”说完,留给步悠然一抹颀长的白衣背影,冷冰冰的。 步悠然笑了下,再笑了下。 她得罪他了吗? 她明明刚刚是很热情地在和他打招呼,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 好吧,步悠然承认,或许她和他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星球。 以后再见面,还是形同陌路吧。 …… “嘀嘀!”孙鹏看到步悠然拖着编织袋从医院走出,正打算招手拦截出租车,不由赶忙按了两下喇叭。 步悠然循声一看,不由怒火中烧,“你丫的,故意整我?” 孙鹏看到步悠然的样子,在车内笑得前仰后合。 “还不下车帮我搬上去?”步悠然用脚踢了下袋子,白了一眼他,就自顾自地先上了副驾驶。 孙鹏赶忙下车,把两个袋子放在了后车座。 车内依旧放着抽纸巾、玩偶,还有香薰盒,这次还多了一个平安符,步悠然探身看了一眼,问道,“你去日本了?” “没有。”孙鹏瞥了一眼步悠然,“你是说这个符?” 步悠然点头。 “舒曼给我的。”孙鹏平淡地说道。 “和好了?”步悠然不由欣喜道。 孙鹏迟疑,“算是吧。” “你说说你,拽什么拽?人家长得如花似玉,波大翘臀,工作踏实垦进,又年轻。你呢?要不是仗着你爹有钱,就凭你那副长相连我这样的都找不着。况且人家对你还死心塌地,你跟她说分手,人家还大老远地去日本为你求福,你说你还图啥?”步悠然站在女性立场,不由责备他道,“有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孙鹏情不自禁地笑了,“是是是,真受不了你的聒噪。”车子一打转,直到步悠然家楼下,他转过身,从车前座的箱子里拿出一张机票,“这是飞往伦敦的,每个事务所派一个人前往进修半年,我觉得咱们所里就你最合适,你的身体也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恢复,正好有这个学习机会,就当作是为完成公司任务。” “半年?”步悠然扬声,“你怎么没和我商量一下?” “和你说什么?虽然你也是股东,但我是所长,你还是要听从我的安排!”孙鹏很少会这么严肃地对步悠然说话。 步悠然拿过来机票,没再说什么。 …… 来伦敦已经一个月了,如果说这一个月会什么?只能说习惯了天气,习惯了这里的闲适,习惯了周围的蓝眼睛,白皮肤。 除此之外,步悠然还是一如故我地吃着自己做的中国饭菜,交往的圈子大多也都是和自己一样来自同一片故土。 “you、ran”她在这里培训的导师看到步悠然从教室走下来,用蹩脚的中文叫道。 步悠然仰头,笑着。 “我看到你写的关于事务所发展瓶颈报告了,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他话锋一转,“你不觉得你的思想已经被固封住了吗?” 步悠然不解。 “你们中国人的教育就是太模式化了,你要是想走在事务所的前沿,就应当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的,大胆一点,不要这么保守。”导师说道。 步悠然不由抿唇,淡淡地一笑,“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打算。”她其实就是为了敷衍一下,完成这份报告而已,怎么就谈到了‘中国’的高度? 导师摇头地附和笑着,“不思进取……” …… 步悠然走出,正好看到和自己一同前来的林海蕾在门口等她。 “那老外叫你干嘛?”林海蕾问道。 私底下他们这些人都管这些蓝眼睛的人统一一个称呼‘老外’。 步悠然说道,“说我报告有点问题。” “真是没事找事,都知道咱们不是科班出身,就是完成所里培训任务,凑合凑合得了,非得较真儿。”林海蕾埋怨道,“他要是敢找我茬儿,我肯定就给所里打电话,换一个人得了。” 步悠然无奈地笑着,一侧头,正好看到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整齐光亮的于少竟从底下逐步向教学楼这边走来,他白皙的皮肤,外加高挑的个子和西方人相比毫不逊色,那无框眼镜戴在这张虽不出色但却令人耐看的脸颊上显得很是斯文。 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斯文败类。 步悠然想到上次见面的尴尬场景,于是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当作没看见,扯着林海蕾就向旁侧走去。 …… 然后,几天后。 步悠然悲催地被发下来报告的成绩,所有人都及格了,只有她……被无情地宣判了死刑。 孙鹏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那端取笑她无数次,“哈哈哈,你竟然才这么低分?哈哈哈……咱们事务所也算托你的福,火了一把……哈哈哈……” “孙鹏,你要是闲得蛋疼就给老娘滚到这边来,你过来学习,我回事务所!”步悠然抱着电话几乎用尽力气地吼道。 孙鹏一听,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步悠然放下手机,转过身,抬头不由一怔。 没想,于少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翘起一端嘴角,眼镜遮挡住他的双眸,看不出眼底的神情,“骂人骂得这么顺的,女的里面你也算是奇葩一朵。” 哟呵? 于少竟然也会用奇葩?总感觉他这种斯文人永远是站在原地,点头或者‘嗯’,再然后就是摇头,酷酷地留个背影。 步悠然不由讪笑,“偷听得这么理所当然,于少作为上层人士也算逗比一枚。” 于少低头扶了扶眼镜,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步悠然想到导师要找她,于是走去教学楼。 “you、ran”,老外导师拿着她的报告,一脸歉然地说道,“很对不起,因为学校有不及格的一个比率,虽然你的报告写得不算最差的,但是为了让你更加进步,有上进心,所以……” “我就成了倒霉催的?”步悠然不敢置信。 老外导师点头,“其实这份报告主要的评定是来自你们中国最大事务所投资人,他觉得你还有进步的空间,悠然,不要自暴自弃,你要抓住这次机会,争取下一份报告取得优异成绩,让那个投资人刮目相看。” 步悠然冷笑,“我又不是要考大学?”她拿回这份报告,“投资人在哪里,我去找他。” “你刚刚没看到吗?”老外扬眉。 步悠然疑惑不解。 “他刚刚说去找你亲自谈谈,你没见着?” 步悠然努力回想,似乎……刚刚只见着一个人,那就是……斯文败类? 不会吧? 步悠然惊诧住了。 …… 她意识到此,赶忙拿起报告就向外冲,在偌大的校园里转悠了一大圈,依旧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步悠然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心想着,完蛋了,这次肯定完蛋了,看来只有找孙鹏换人了。 正想着间,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找我?” 步悠然惊喜地转过头,“于少?” 于少挑起眉梢,“你刚刚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刚刚?好像说他是逗比? 步悠然不由窘迫地笑了笑,“我……我就是口不择言,年少不懂事,您就多担待点,至少咱们也是同一个国籍,俗话说得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您说对不对?” 于少嘴角翘起,“你找我什么事?” “报告。”步悠然拍了下手上拿着的纸张,开门见山道,“您看,导师也说了,我的报告内容不是最差的,可为什么就一定要当掉小女子我呢?您就不怕我心灵脆弱,跳楼自杀?” “你不会的。”于少一口断定道。 “为什么?” “你内心足够强大,刚刚电话和朋友说的那些……很令我刮目。”于少一本正经地说道。 步悠然尴尬地笑了笑,“那、那不是和朋友扯皮嘛,以后我好歹也还要在事务所混的,您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给我改改成绩?” “成绩已经发布,没办法。” “那就下次,绝对不可以再让我垫底!”步悠然决定退一步。 于少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她,“那可不一定。” chapter 76 回归(二) 步悠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于少这个人,冥顽不灵?痛下杀手?阴险狡诈? 反正步悠然这次是被他整得有些彻底。 第二个月的调研报告成绩出来了,她再次成为了那不及格比率的牺牲者。 所有人都用一种无限同情的目光望着她,当然也有一些幸灾乐祸者。 林海蕾看着步悠然的报告,“你这篇内容比我的都要好,我的成绩都在优秀,为什麽你的就是不及格?” 步悠然咬着饮料吸管,泄愤道,“都说了,我就是那悲催的倒霉蛋,谁让我遇上斯文败类了呢。” 林海蕾不懂,“斯文败类?” “就是那该死的投资人,姓于的。”步悠然几乎咬牙切齿道。 “于?你说得不会是于少吧?”林海蕾惊道。 “你认识?” 林海蕾翻了个白眼,“在业界谁不认识他?他是于氏集团的少东家,不过听说他学了医,怎么还管理起家族企业了?”眉眼一转,“你别告诉我说,你把他得罪了。” 步悠然苦着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或许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这倒是没准儿,听说他这个人脾气挺怪的。”林海蕾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帮不了你了,谁都好点,就是唯独他于少这个人,没人敢惹。” 步悠然抿着唇,“有这么严重?” 林海蕾点头,“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以后如果还想继续混在咱们这行,最好就是打通了这层关系,不认识也就罢了,但是得罪了他,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你前途灰暗,再无出头之日。” …… 步悠然给孙鹏打了电话,要了一份关于于少的简介。 于少,真名于清扬(好吧,步悠然想到了洗发水,确实很去屑,不错) 15岁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B大,据说当时报纸有过报道,成为B大神童班的一名。 19岁毕业拿下B大三个学历。同年,申请到美国哈佛大学研究生。 21岁,创办了一家IT公司,并在次年在美股上市。 23岁,博士学毕业。那时的身价在福布斯排行榜上已经名列前二十。 23岁同年,正式转入医学。 29岁就已经在各类医学杂志上发表了多篇医学研究报告,得到业内肯定。 30岁,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医学专家。各大医院都纷纷要以高薪聘请他。 现年,他33岁。 如果没有他显赫家世背影,光看他的个人简历也令人瞠目,这么年轻却已经有了如此作为,当真是亮瞎了步悠然的合金钛眼。 步悠然坐在电脑前,端着热腾腾的咖啡,那一刻,脑子竟是有些空白了。 …… 过了一个星期,步悠然听培训老师告诉她说于清扬来学校医科系办讲座。 步悠然打听好具体时间,然后她那天自认为打扮得很干净很整洁,没办法,人不漂亮,只能从整洁气质这方面着手改善。 她来到大约能盛下千人的报告厅内,本以为可以从后面找个位置,没想却是座无虚席,所有学生都听得异常认真,还拿笔在本子上做笔记。 而在最前端的于清扬,他穿着一身亚麻色西装,系着一条与之配套的领带,儒雅的气质,高挑的身材,讲课虽不激昂,但不失幽默,语调淡雅得如令人贯穿在雨后的竹林,沐浴清新。 那一刹那,她看到周围有许多的女生眼中充满了爱慕。 步悠然站在后面,忍不住嗤笑。 然后…… “请刚走进来的那位女同学解释一下,痴呆和阿尔茨海默病的关联?” 步悠然悠闲地拿出刚刚买来的奶茶,一抬头,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 前面有一个好心同学提醒她,问你阿尔茨海默病。 NND,她怎么知道?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去解释? 这不是故意要让她当中出丑? 步悠然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站在讲台前的于清扬淡雅的嗓音接着在报告厅内响彻,“我以为这位同学来得晚,一定是知道得多。”他笑了下,“前面第一排还有一个位置,这位同学过来坐。” 他说的‘是’,而不是‘可以’。 看来,他已经太习惯了命令,而不是征询。 步悠然怕再次吸引人的目光,无奈地将刚刚拿出的奶茶又放回了包里,走到第一排坐下。 于清扬再次授课,步悠然听得犹如天书,才没半个小时就要开始打瞌睡,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有事没事就向她这个方向走来,往往还忽然放大音量,吓得步悠然忽地坐直身子。 他将耳麦正了正,嘴角微翘起,心情似乎不错地走回了讲台前。 讲座一结束,步悠然如临大赦,伸胳膊伸腿,扭腰转脖子,果然第一排不是好坐的。 她等了大约十五分钟,看那些积极努力的好学生渐渐从他身边散去,她才走过去。 “喝奶茶。”步悠然无限殷勤地奉上自己刚刚买来的那杯。 于清扬顺着她的手,低头看了一眼,“我从不喝太甜腻的,这些资料你没查到?” 步悠然一怔,想到前段时间让孙鹏她查他资料的事情。原来,他竟然都知道。 于清扬收好了讲义,“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哟?大方了? 步悠然试探地一问,“你喜欢穿什么牌子衣服?” “不定,多数都是我的助理帮我挑选。” “你喜欢吃什么菜?” “糖醋排骨。”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腻的吗?” “除了这道菜以外,其他都拒绝。” “呃……你为什么学医?” “因为具有挑战。”他脸上表情平淡。 “不是因为救死扶伤?” 他笑了下,没说话。 “你为什么要当掉我?” “因为这些人当中只认识你,不当你当谁?” 步悠然无语,“不是因为恨我?” “你有哪点让我恨?”他眉梢动了下。 步悠然撇嘴,心思一动,暗报私仇,“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内裤?” “……黑色的。” 步悠然一抬头,看他的脸色似乎也为之一变,微微变暗,不由有一种解气的舒畅。 可刚没笑两声,她又一想,不对啊,她今天是过来讨好的,不是来报仇的,又不由拍了两下脑门。 步悠然笑着问他道,“于少,还没吃饭吧?” 于清扬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 步悠然说道,“我请你吃大餐。” “大餐?”于清扬挑眉。 步悠然尴尬地一笑,“您不是喜欢吃糖醋排骨?我知道有一家中餐馆做得排骨特别好吃。” “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做?” 步悠然一怔,干扯了下嘴角,“那、那也行啊,我就怕太家常,入不了您的胃。” 说话间,于清扬已经转脚尖向西走去。 步悠然依旧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伺候,“您这次来伦敦要待多久?” “十天。”简练干脆。 “这算不算是捞外快?”步悠然像是一个小记者采访,“毕竟您是个医生,并不是教授。” 于清扬扭头瞥了一眼她,“你嫉妒?” 靠!靠? 这个人还有这样自大的一面! 步悠然咽了咽口水,依旧谄曲道,“您这么博学多才,我自然是比不过的。今天早上我一听您在报告厅做讲座,立即就跑过去听,想着再从您这里多学点东西。”(说这段话的时候,连步悠然自个儿都觉得心虚,恶心得想吐)。 不过向来这种话任由谁听了都很受用,自大的人听了也是如此。 于清扬翘起嘴角,没有应声。 步悠然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鞍前马后,嘘寒问暖。 “到了。”于清扬说道,“钥匙呢?” “什、什么钥匙?”步悠然疑惑地扭头一看,OMG,她怎么回家了? …… 步悠然在厨房里准备着饭菜,幸好冰箱冷冻箱里还有一些冻排骨。 于清扬在她的领地里四处看着,就像是在皇帝巡视一般,一点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性。 步悠然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看到于清扬正拿着她放在电视柜前的照片,“于少,吃饭了。” “嗯。”他放下照片,走了过来,左手端起碗,右手拿起筷子,优雅地吃了起来。 步悠然看他一句话不说,以为是饭菜不合口,不由说道,“佐料不全,做得不好,下次还是到饭店吃吧。” 他依旧不言语。 步悠然心底燃起一股莫名地怒火,正常人至少应该在听到这句话时,应该说一句‘没关系’。 一顿饭间,黯然无语。 步悠然看他放下了筷子,起身打算收拾。 “很好吃。”他突然说道,“刚刚在吃饭,饭间禁止说话,所以没有告诉你。” 步悠然一愣,该说他修养素质太高, 还是说他反应慢半拍? 步悠然竟是忍不住地嗤笑,越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越是觉得可笑,在将盘子端至厨房的一刻,控制不住地笑了出声来。 “你和你们所长是什么关系?”他站在厨房门口,脊背倚靠着门,状似悠闲地问道。 “朋友啊。”步悠然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刚刚看到你和他的照片,看起来你们俩关系很好?” “噢,那张啊。”步悠然想到大学那一年,她被孙鹏撺掇在暑假去了泰山,其实还有他们班上的几个人,当时其他人都说照相,步悠然不想,后来被孙鹏连拖带拽地,正好拿着相机的班长就把这个场景拍了下来,以纪念他们之间的友情。 步悠然正好刷完碗筷,擦手出来,一抬头,看到于清扬依旧站在门口望着她,不由问道,“您下午要去哪里?” “还有一个医学讲座。”他说道。 好奇使然,“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这一场讲座给您多少钱?” 他眉眼一弯,“免费。” “免费?”步悠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情不自禁地扬高了音量,“请你这样一个专家,按理说也应该下不来五位数吧?” 他想了下,“20多岁时办过一场,给了七位数。” “七位数?”步悠然瞪大眼,“既然这样,你干嘛免费?嫌钱多?”他要不要,给她啊!光是想一想都不由为之雀跃。而他老先生竟是将送上门的钱推出去? 于清扬淡淡地笑了下,像是看穿了步悠然的想法,说道,“这点钱对我来说,只是多了一件衣服而已。”‘ 好吧,一句话噎得步悠然竟是无言以对。 总之,一句话,有钱,任性! “下午的讲座在东楼三层报告厅,是关于金融的。”于清扬淡雅的嗓音传来。 “哦。”步悠然点头,只是想着他涉及的领域还挺多。 “你坐在第一排,这次应该可以听懂一些。”于清扬说道。 步悠然一怔,她、她好像没说要去听吧? “我……我下午还有……” “做事应当有始有终,你的报告就存在这样的问题……” 步悠然赶忙打断道,“不对,我好像记得下午的事情明天也可以做,呵呵,还是先去听您的讲座要紧。您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下午准时到。” 于清扬扬起嘴角,“我的住处离学校太远,就先在你这里睡会儿。”说完,长腿一迈,向她花蝴蝶的床铺上躺去,顿时一米八长的双人铺被他侵占得只剩下一尺之距,空间狭小了许多。 番外楚瑾瑜篇 安定候,作为安定国家的侯爷,自先古以来是第一位没有任何皇室血统而被封为侯爷。 那一年,楚瑾瑜三岁。 他随他父亲安定候来到南山,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他的师父是一位道长,胡须白色,长至胸前,手上拿着一道白色掸尘。 安定候揽过楚瑾瑜,说道,“快叫师父。” 楚瑾瑜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那白须道长笑着和蔼,一双眼打量着楚瑾瑜,甚为满意。 “道长,您说我家会在庆光年有一劫难,楚某深知不可避免,遂将小儿依您当年所说送上山来,望您收下他,躲过此劫,楚某亦无憾也。”安定候躬身,请求道。 道长捋着白须,点头。 “玉儿,从今日起,你便不是小侯爷,在这里一切听从师父的,为父不久将要远行,你要乖乖听话。”安定候甚为不舍地搂着楚瑾瑜。 才三岁的楚瑾瑜长得肤白细腻,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嘴唇小巧而红艳,乍一看还以为是漂亮女孩子。 楚瑾瑜看到自己父亲要离开,哭得肝肠寸断,白须道长将他搂得紧紧的。 …… 那一日起,楚瑾瑜便成为了白须道长的徒弟,但小小年纪的他因为道长那日不让他走而心怀恨意,所以也一直没叫他师父,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小小下巴一昂起,‘哼’一声走了。 道长只是笑。 其实白须道长在道观里几十年,从未收过徒弟,楚瑾瑜是第一个。他在道观里甚有威望,说话严肃,道观弟子向来都怕这个师伯。 但唯独对楚瑾瑜例外,白须道长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般,手心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看到楚瑾瑜对他心怀恨意,他也不怒,反而百般讨好。令道观其他师弟和弟子看到后,都不为大跌眼镜。 他也从不要求楚瑾瑜学武,他喜欢便去学,不喜欢就不学。 那一日楚瑾瑜坐在道观的台阶上,问着一个比他大六岁的师兄,“师兄,我想回家,你可以带我走吗?” 奶声奶气,犹如瓷娃娃一般的面孔,那些师兄原本对师伯父百般宠溺他感到嫉妒,但看到他的粉雕玉琢的面容时,那一刻心却软了下来。 师兄摇了摇头,“师弟,你得先征求师伯的同意,只要师伯点头,我就送你回去。” “当真?”将近一个月黯淡无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师兄恍了恍神,“嗯。” 小楚瑾瑜一下子欢呼雀跃了起来,他倒腾着小腿儿跑向白须道长房内,刚要推门,看到一道紫光,他吓了一跳,透过门缝,他看到白须道长拿出一个像是环状的东西,似乎在墙壁上还有一个画面。 楚瑾瑜小腿儿一迈,上了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师父……” 白须道长身子一惊,看到小楚瑾瑜脸上充满了好奇,他那双明澈的双眼如同那道紫光一般放着异彩。 或许,这便是不可避免的命运。 白须道长按了手环一个位置,光束立即消失。 小楚瑾瑜像是看到新奇的玩具一般,早已把“回家”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只是扯着道长手臂,嚷着喊着说要再看。 一整天,小楚瑾瑜就跟在道长的屁股后面,道长走到哪儿,小楚瑾瑜就跟到哪儿,彻底成了小跟屁虫。 道观的其他弟子们还奇怪为何一夕之间,小楚瑾瑜和师伯的关系就这般亲密了? 一日,白须道长和其他众师叔要去山下有要事相办,一般他们一走就一整日。 白须道长千叮咛万嘱咐,“你要乖乖听师兄们话,不许乱跑。” 楚瑾瑜点头,“嗯,师父放心。” “饿了的话,就去灶房,让大师傅们给你烧一点菜。”因为小楚瑾瑜正处于长身体阶段,饭量大,总是会感到饿。 小楚瑾瑜眨巴着大眼,小嘴儿嘟得红艳艳的,“师父放心。” 白须道长踏实地离开了。 小楚瑾瑜待道长前脚儿离开,后脚儿就去了道长房内。 他翻遍了所有地方,都没看到上次那奇怪的环状物,甚为失望地一屁股坐在了道长的硬床上。 他眨着长长地睫毛,犹如蒲扇,白皙的脸颊因为刚刚的翻箱倒柜而红彤彤的,师父还会放在哪里呢?小脚一踹,忽地感觉到床铺发出‘砰砰’空声。 小楚瑾瑜眼眸一亮,坐起身,将床铺的褥子被子掀开,果不其然看到中间一块是松动的,他试着提起来,看到一个木盒,盒子正面挂着一种九连环锁。 楚瑾瑜不由不屑一笑,这种九连环锁在他两岁时就早已都破解开,后来甚至还玩过比这种更为复杂的。 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木盒,里面果然放着那环状物。 他将环状物放在手心把玩了半天,看到在侧面有一个凸出,疑惑地按下。 然后一道紫光闪现,在墙上出现了几个大字,楚瑾瑜看不懂,随便用手一轱辘,出现了数字,小楚瑾瑜不懂,再次一刷,画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她年纪约莫五岁,长相平凡无奇,留着及肩长发,看起来很像是洋娃娃,甚为可爱。 女孩站在一个奇怪的能喷出水的如同莲花一般的物体下,*着身子在沐浴。 吓得小楚瑾瑜忽地转过身,不敢直视,可小小的好奇心催使着他慢慢地扭转身体,再次窥视,这次他有了新的发现,这个女孩儿似乎看不到他。 小楚瑾瑜一点点大着胆子转了过来,女孩儿已经洗完澡,穿好了看起来很怪异的衣裳向一个很大的屋子走去,里面有很多张床铺,但每一张都是独立分开的。 有一个年纪约大点的女孩子似乎刚刚从空的床位上爬下来,看到那女孩儿沐浴回来,赶忙又爬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周围那些女孩儿脸上无不出现诡异的笑容,小楚瑾瑜可以断定一定未有好事发生。 他看到小女孩儿快要走近床铺,不由情不自禁地张嘴想要大声提醒。 …… 画面忽然消失了。 小楚瑾瑜急迫地用手乱按了半天,却再也无法出现刚刚的景象。 他怕师父会发现,索性就赶紧将环状物放回盒子里,将被子,褥子都收拾妥当,自以为跟刚刚一切无区别,然后放心地离开了。 白须道长和众师叔回来了,一切都表现如常,并无任何异样。 这几日,小楚瑾瑜心神不安,总是想着那小女孩儿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相信这件事一定会让小女孩儿伤心流泪,仅是想着,心就为之紧张不安。 待七日后,白须道长再次下山。 小楚瑾瑜又偷偷溜进了道长的屋子里,再次拿出那环状物。 他的记忆力天生优于常人,虽然上次是随便按,但大致方向以及数字的选择都让他深深地印在了脑海。 不一会儿,画面再次出来了。 眼前出现小女孩儿正趴在桌面上睡觉的场景,嘴角还留着口水。 从她左侧走来一个成熟穿着裸露大腿的女人,她拿着书拍了下女孩儿的桌面。 女孩儿甚为窘迫地红了脸,“老师,悠然昨天晚上很努力地在看书,一时间就忘记了睡觉,所以才在课堂上犯困了。” …… 小楚瑾瑜嘴唇微翘,手指不小心滑动了下,画面又变了。 这次小女孩儿正躲在一棵树下吃着什么东西,脸上洋溢着一抹难以名状的满足。 小楚瑾瑜走近,再走近,用手触碰墙壁,然后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小女孩儿好像看到了他,她使劲眨巴着眼睛,双眉微拧,嘴里还塞着未嚼完的食物。 小楚瑾瑜身体向后退了下,“对、对不起。” 小女孩儿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回神道,“你是新来的吗?”只是衣服有些怪异。 小楚瑾瑜不懂,只随便地应了声。 “小妹妹,你长得好漂亮。”小女孩儿羡慕地说道,“院长阿姨一定会很喜欢你。” 小楚瑾瑜扯了下红唇,夸他漂亮的人数不胜数,似乎每一个见到他都会这么说,他早已听得麻木,可这个女孩儿一说,他还是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颊,虽然她还认错了他的性别。 小女孩儿看小楚瑾瑜不说话,一直在盯着她手中的饼干,不由问道,“你也想吃吗?” 小楚瑾瑜瞥了一眼,甚觉那东西看起来很硬,不太好吃,但为何刚刚看她如同美味一般大快朵颐?不由舔了舔唇。 “来,我分给你一点,但你千万不要和院长阿姨说是步悠然给你的哦。” 楚瑾瑜喏声点头。 他顺着女孩儿站的方向看了下她的小脚旁边有一个小小土坑,不由奶声地问道,“这是什么?” “坑啊!”女孩儿理所当然地答道。 “用来干什么?”他很好奇。 女孩儿一听,赶忙比划一个“嘘”的手势,“埋人!” “埋、埋人?”小楚瑾瑜看起来比女孩儿还要小,可连他都知道这么小的坑也就可能埋几只蚁虫,埋人两个字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很好的涵养让小楚瑾瑜没有多问及,他看着小女孩儿正要掰饼干,没想他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楚瑾瑜吓得赶忙按下了环状物的凸出点,画面立即消失不见。 白须道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紧张的小楚瑾瑜站在屋内,手里拿着还未来得及放回的手环,他没有责备,只是一脸凝重地瞅着楚瑾瑜,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玉儿,回屋收拾一下,随为师一起下山。” chapter 77 一整天,步悠然就像是于清扬的小跟班儿,为他端茶倒水,外加做讲座时的调剂对象。 晚上又请他在学校吃了一顿大餐(其实就是汉堡,薯条),两人才分开。 步悠然心想,有了今天这一番的‘交情’,他应当不再会轻易地当掉她了吧? 谁曾想,又过了几天,步悠然被告知她因为两次报告不合格,需要延长培训时间。 步悠然无语了。 想找于清扬理论,可又不知道住处在哪里,于是就给孙鹏打电话求助,没想他老人家电话竟是不通。 步悠然只得去征求老外培训师的意见。 “悠然,”培训导师说道,“这个问题你只能去找于清扬,他是这次培训的主办人,出钱的是他,决定让你们过与不过的也是他,对于你现在的处境,我只能很抱歉地说一句‘爱莫能助’。” 步悠然无力地走出了教室,这叫什么?告诉她由死刑变成了死缓? 林海蕾站在门口一直等她,看她走出来,问道,“你到底怎么把于少得罪的?” 步悠然摇头,“看来只有等他再来时再说了。” 这一等,又是半个月过去。 步悠然都快要淡忘了这件事,没想一通陌生电话打来,令她的怒火再次燃烧。 “我到机场了。”电话那端是于少沉静的嗓音,夹杂着鹤唳的风声。 步悠然忽地坐直身体,一时竟是没想起来是哪号人物,等反应过来,说道,“你到机场干我何事?” 猛地扬声,令班内其他培训生以及导师都不为一惊,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她。 步悠然赶忙抱着电话从后门走出。 电话那端,于清扬没有了声音。 步悠然“喂”了好几声,直到第十声,步悠然以为电话坏了的时候,于清扬淡定的“嗯”道。 “我以为我和你已经是朋友了,朋友至少不会相互构陷,至少不会陷我于不义,在我危难的时候伸把手,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义无反顾。”步悠然一股脑儿地将孙鹏经常为她洗脑话吐露了出来。 “……” 听他又习惯地沉默,步悠然直接问道,“您觉得我说的在理吗?” “嗯。” “既然是这样,那您为什么还要让我延长培训时间?” “因为我下半年的主要工作都在伦敦。”他一副理所当然地答道。 因为他工作在伦敦,所以她被延长了培训时间? 步悠然脑子混乱了,这是什么逻辑?还是她忽略了中间有什么关联项吗? “我在机场,你过来接我!”他再次说道,话语中带着一股任性。 不想去! 好吧,步悠然承认自己很没有骨气,这三个字最多也就在心里面说一说,面对权势压迫,她还是选择低了头。 步悠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等我半小时。” 步悠然一直搞不明白,他于清扬何种人物,随便电话一打,肯定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去开车接他,他何必要大动干戈地找她? 有些人的头脑是无法用正常思维来理解的,就像是处于两个星球的,无法沟通交流。 …… 步悠然到了机场,看到于清扬坐在贵宾室内喝着手工咖啡。 她走过去,调整好自己心情,娇声道,“于少,可以走了。” “你迟到了五分钟!”于清扬低头看了一眼他手腕上保罗纽曼的劳力士表如果步悠然没有看错,这只表应该是在报纸上有特意介绍过,于193几年代制作,当时以115万英镑被一位神秘买家拍卖走。 步悠然还来不及再细想。 于清扬再次说道,“零十六秒!” 步悠然瞪大眼,登时火冒三丈,她虽然一直在阿谀奉承他,像个小狗一般地在他屁股后面摇尾乞怜,但到现在为止她并未沾到一点好处,就算是宠物狗相信他也一定早就施舍一块肉以表奖励,可她呢?别提一口肉了,就是连肉汤都未沾到一丁点儿。 步悠然委屈地红了眼眶,想到自己在业界也为了笑话,心口更为梗塞。 于清扬抬头看她,从皮箱里拿出一个大玩偶递到她面前。 步悠然看到这个独眼的丑爆了的黄色玩偶,脑袋上还别了一朵黄花儿,用以表示性别,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象着他那样斯文正经人竟是一路抱着它,想必一定很是引人注目。 她不由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丑死了,太丑了……” “是助理选的,她说女生会喜欢。”于清扬脸颊微红,几乎令人看不出来。 “我都二十五了,到年底就二十六,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步悠然强调道。 于清扬眉宇蹙起,用手托了下眼镜框,“我会扣他的工资。”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表示又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了,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应该说“你喜欢什么?我再买一个补偿你!”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他抱着玩偶有些违和,于是转身抢过黄色独眼玩偶,向前走去。 …… “上车吧。”步悠然指了指写着“taxi”标志的出租车,说道。 于清扬站在车旁,无动于衷。 步悠然以为他是少爷思想作祟,于是侧身为他拉开了后门。 可于清扬依旧原地不动,他扭头看向步悠然,脸上写满了质疑与不满,“你没自己开车?” 步悠然恍然,原来他大少爷在纠结这个问题,她笑道,“我不会开车。” 他又在车前愣了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但一路上他默不作声,大概是有些生气。 步悠然才懒得管,反正他让她来接他,又没说具体什么车,再说她就是不会开车,这是事实! “于少,麻烦您和司机说下住址!”步悠然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xx路xx街156号。” 步悠然低着翻阅着手机短信,根本没注意听。 等车子到了地方,步悠然直接冲后一摆手,“于少,慢一点。” 半天,等不到回应。 步悠然抬起头一看,啊?这……这不是她的住处吗? 她看向已经推门下车的于清扬,“于少,您确定没有搞错?” 于清扬点头。 步悠然疑惑地付了车费,然后下了车。 “钥匙。”于清扬看向步悠然,说道。 这一刻,步悠然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这是要鸠占鹊巢? 步悠然一脸防备地回道,“这可是我付了房租的房子。” “我前两天已经买了下来。”他嘴角翘起。 步悠然一惊,心底忍不住暗骂太tm黑暗了!这是要逼她街头流浪的节奏啊! 没等步悠然发飙,于清扬说道,“你也可以继续住,我不会收你一分钱。”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于少,你确定也要住在这里?” 于清扬郑重地点头。 步悠然再次强调道,“您是男的,我是女的。” 于清扬挑眉,斯文的面孔上现出一抹令人费解的表情。 “您别告诉我不懂。”步悠然看他装糊涂,“男女有别!” 他笑道,“这些问题,助理已经想到了。”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隔断帘,“有了它,再也不怕屋子空间小了。” 步悠然呆了,这是在做广告吗?看他把这句话说得那么正经严肃,不仅仅是用令人大跌眼镜来形容了。 …… 她和于清扬就这样同居了。 坦白讲,步悠然本以为今后的生活会受到打扰,但很神奇的是,她发现于清扬这个人低调得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步悠然玩电脑的时候,他在看文件,步悠然洗澡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看文件,步悠然看电视的时候,他在低头看文件,等到步悠然睡觉的时候,他开始开电脑工作。 这个人像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人肉工作机,没有声音,没有表情,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安静得像是机器在机械化地夹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越是和他了解深入,越是发现这个人……极度……无趣! …… 这天下课后,她正收拾着课本向外走,几个与她一起培训的业内人士一面聊天一面从她身侧走过,谈话内容飘入她的耳端。 “那这次他也够倒霉的。” “是呗,不仅要赔偿,关键还有可能要坐牢。” “哎,悠鹏事务所这两年才刚刚开始有起色,又因为这个事儿……” 悠鹏? 步悠然耳朵立即竖立了起来,她赶忙追上前,向那两人再次确认道,“你们说的是我们事务所?” 两人面面相觑,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步悠然的手心泛着冷汗。 “你不知道?”其中一人说,“你们事务所被告上了法庭,孙鹏承担了全部责任,现被刑事拘留,已经一个月了。你不知道?” 步悠然整个人都好像蒙了。 难怪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孙鹏,难怪她最近翻看事务所邮箱,每每都是空的,想必是孙鹏特意交待别人定时清理,以防她看到。 孙鹏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时的时候吊三郎当,嬉皮笑脸,真遇上事时是一个敢于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那种。 步悠然的心一直提着,这些年下来,孙鹏俨然成为了她的亲人一般。不等林海蕾出来,她箭步冲回宿舍,收拾行李箱,正准备离开之际,又折返回来,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了几个字贴在桌上,便快速转身出了门。 chapter 79 无罪释放 步悠然下了飞机直奔事务所,当时正值中午休息时间,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外出用餐,仅剩下大鹏和老王两个人。 他们看到步悠然拖着行李回来了,不由一愣。 老王笑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伦敦那边学习不是半年?” 步悠然眼神巡视一圈,看到孙鹏的座位已然一空,问道,“孙鹏到底怎么回事?” 身侧的大鹏故意打着哈哈遮掩道,“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醉酒驾驶,被拘留了,听说还要被扣十二分,吊销驾驶本。” 步悠然不耐烦,“你们少骗我,一个醉驾可以拘留三十天?快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鹏一听,忍不住侧头与年纪大点的老王相视一眼。老王叹了口气,“其实这事你也知道,就是小梅那儿,孙鹏带着我一起去看望了小梅父母,并把实情也告知了他们,他们二老一时情绪有些激动,小梅的爸爸心脏不好,病情更为恶化,她妈妈为了照顾她爸爸,心神焦灼,在上个月月底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医院人事不知。后来小梅的表弟就把责任推给了咱们事务所。” 步悠然神情严肃,冷静道,“他要什么?钱?” 老王点头。 “要多少?” “五千万!”老王伸出五指,比划了下。 步悠然沉默了,五千万?她不能说人家要求得多,小梅的命他们赔不起,她爸爸和妈妈也因为小梅的不归而命在旦夕。三条人命……五千万真的不能说多…… 大鹏在旁边插嘴道,“她表弟就是趁火打劫,纯粹敲诈!没安什么好心。” 老王瞥了一眼大鹏,从表情上看也颇为赞同大鹏的说法。 步悠然思索了会儿,继续问道,“孙鹏不愿意赔偿这笔钱?” 老王摇头,“他不是不愿意赔偿,而是觉得小梅表弟这个人太不靠谱,怕是给了这次,下次更是狮子大开口!” “没找律师?” “找了,但是人家说这个官司不好打。”老王叹了口气,“毕竟咱们是新兴产业,这种官司是第一次接触,无法界定是什么性质。” 步悠然抿唇不语。 大鹏看步悠然的唇干燥,转身到咖啡间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步悠然接过,喝了两口,“孙叔叔知道了吗?” 孙叔叔就是孙鹏的爸爸,这个人在本地算是中上流人士,也算人脉颇多, 老王苦笑,“到现在也一直没露过面。” “我去找。”步悠然转身向外走。 身后大鹏也跟了出来,“然姐,我跟你一起。” …… 步悠然与孙鹏两人认识将近十年,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孙鹏家。 他家住在栖霞山富人区,这里每一户都是别墅。 步悠然和孙鹏在佣人的带领下进了屋,换了一次性拖鞋坐在偌大的客厅内等待,两人显得有些拘谨。 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个中年大腹便便男人,他圆圆的脸庞,大眼睛,塌鼻梁,虽然长得也不是很好看,但和孙鹏的长相可以说是一点都不相像。 步悠然站起身,大鹏看到步悠然起来了也赶忙跟着。 “你们是孙鹏的同事?”孙爸爸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他走至步悠然他们面前,伸出手臂,让他们坐下。 步悠然叫了一声‘孙叔叔’。 孙爸爸没有应声,他选择坐在了两人对面的一个单人沙发上,身子向后仰,翘起二郎腿,顺手从旁边的桌位上拿起一根雪茄,点上,顿时云烟袅袅,气味有些呛人。 步悠然微咳了一声,“您好,我是孙鹏大学的同学步悠然。” “我知道。”他用手点了下烟头,上面的烟灰垂落在烟灰缸里,眼睛没有直视步悠然。 步悠然莫名地有些紧张了起来,双手在腿间搓着,“孙叔叔,您知道孙鹏被拘留了吗?” 孙爸爸直起身,继续抽着雪茄,“大概,我已经有了了解。” “那您为什么……”步悠然欲言又止,不知后面的话当如何说。 “你想说我为什么不给他请个好律师去保释他?”孙爸爸眼睛瞅向步悠然,反问道。 步悠然点了点头。 “出了这样的事,他应当学会承担。一个男人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如何去处理,我想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办公司了。”他话语里透着一股冷漠。 令步悠然和大鹏两人心底不由发寒。 “可这件事不能怪他,我们这样的行业本来就是没有一个定性,法律上也无法去裁定,更何况这个官司明摆着是有人从中要敲诈。赔偿,我们会出于良心,出于道义去赔,但被人欺骗我们谁都不想。现在律师并未说是我们的责任,难道您作为他的父亲,在心里就已经界定他是事故责任者?”步悠然忍不住反问。 孙爸爸笑了笑,笑容令人发冷,“我是个生意人,我做任何事都要考量到底有多少价值,只是就目前而言,我并未看到任何一丁点的让我出手的理由。”说完,起身向站在门口的佣人令道,“送客。” 大鹏双手早已握紧成拳,在孙爸爸走上楼的一刻,想要追上去,被步悠然扯住了。 两人走出了孙家。 大鹏气愤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步悠然也不由感慨道。 “自己儿子都不救,眼睁睁地看他去坐牢,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大鹏无心的一句话令步悠然心底忽地一沉。 …… 步悠然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她让大鹏先回了家,然后自己来到了一家咖啡馆,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阖眼,现在脑子处于混沌状态,她需要好好提个神。 她左手握着咖啡杯,右手不停地搅拌,想着还能去找谁,谁可以不遗余力地去帮孙鹏。 可除了他的父母,似乎再无任何一个人。 步悠然不由有些气馁。 正在这时,手机传来了简讯,竟然是于清扬。 他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他现在才想到要回复,也算是人才。 于清扬?于少? 步悠然忽然想到了他,对啊,她可以找找他?如果说孙爸爸是中上流,那于清扬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上流! 可……他会帮吗?他连报告都不给她手下留情,会不惜余力地帮孙鹏? 然而,除了他意外,步悠然真的想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就在步悠然想要拨出电话之际,于清扬主动打来了电话。 “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他的嗓音听来有些嘶哑,看来是可能已经躺在了床上。 步悠然点头,一想到他看不到,赶忙说道,“刚看到。”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 头脑一片混乱的步悠然本以为自己今天都笑不出来了,可在听到这句话时,嘴角竟是不知不觉地微翘,“拜托,我刚看到,还没时间回复你,你就打过电话来了。” “不对,短信已经过去了三十秒,你分明可以回复我一句话。”他任性地说道。 步悠然很无奈很无奈地笑了,虽然没有声音,“于少……” 他没有应声。 “我有个事情想要求你。”步悠然下定决定说道,“孙鹏那边出了点事,你能不能找人给保释?” “孙傲伟呢?” 步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再一琢磨,可能他说的就是孙鹏的爸爸,于是低声说道,“他觉得没有任何的价值。”话语中自带着一股鄙视。 “连他都觉得没有任何价值,你认为我呢?” 此时此刻,步悠然发觉她还是看错了于清扬这个人。 他也是一个生意人,他们会去衡量价值,和孙傲伟是同一类,也或者是有胜之。 步悠然手心发寒,声音略显低沉地说了句,“那打扰了,我还有事。”挂断了电话。 …… 那一夜,步悠然竟然又在咖啡厅呆呆地坐了一整宿。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步悠然打了辆车直奔拘留所。 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很庄严,令人不寒而栗。 她拿出身份证申请和孙鹏会面,没想被告知他已经被释放,说马上就出来。 步悠然喜出望外,焦灼地在门口等待,在看到孙鹏长满了胡茬,依旧那副让人看着想要揍一顿的样子出现后,她忽然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孙鹏走过来,抱住步悠然,“哭TM什么,我又没死,就烦你们女人这样……”乌拉乌拉一大堆。 步悠然抬眼,“废话,临死不远了,好不好?” 孙鹏忍不住伸手揉着步悠然的头发,“哇靠,你是不是女人啊,几天没洗头发了,这么油……” “嫌油滚远点!”步悠然瞪了一眼他,顺手一推,两人保持了一米之距,“也不说老娘为谁这么操心操命,还敢提这个。” 孙鹏一听,不由嬉皮笑脸地又凑了过来,想要伸手揽步悠然的肩,被步悠然一手拍开,再揽,再拍,再再揽,这次得逞了,“我知道,都是我们小然的功劳,呵呵,记你一大功。” 步悠然无奈一笑,又问道,“他们说是无罪释放,怎么回事?” 孙鹏耸肩,不由裹紧了衣服,“谁知道,管那么多干嘛,总之是撤诉了。走,叫上咱们单位所有人,今天放假一天,一起去HIGH!” …。 chapter 79 交易 “真TM的,老、老子一定给他一个沉痛的反击,让他知道老子的厉害……” “滚粗的,这社会真TM黑暗,没瞧老子在拘留所里,有人的就捧着,没人的就斜眼看你,吃一口饭都看人脸色……” 走在后面的大鹏附和孙鹏说道,“你才知道?别看我年纪小,但混社会可比你久,有经验。” “行了,行了,你就别吹了,”步悠然背着醉醺醺地孙鹏,冲着大鹏喊道,“要是还清醒就赶紧把我身上这坨肉给挪走。” “什么叫‘坨’,嫌弃老子?”孙鹏扭头,对着步悠然的后脑勺爆粗口。 “滴滴”,同事张华按着汽车喇叭,“我车上还能坐两个人。” 没等步悠然反应,大鹏拖着一个女同志就坐了上去,“然姐,所长就拜托你了。” “靠,你们太TM的没人性了。”步悠然看着车子‘嗖’一下,扬长而去,留下一片尾气。 “下个月扣他们工资!” 这话……听着耳熟! 步悠然不耐烦地喊道,“您老要是还有力气就别压着我,自己走?” 话刚说完,孙鹏就装死地趴在步悠然的后背上,不说话了。 前面正好十字路口,步悠然伸手拦出租车,却都闪着客满,正在此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刚刚从马路对面行驶而来。 孙鹏不由又骂道,“Tnnd,有豪车了不起,老子还有大奔!” “拜托,不同档次好不好?”步悠然冷嘲热讽道,“有能耐明年就搞一辆!” “放心,那车里坐着的一定是秃顶掉牙的老家伙,老子可是年轻力壮,是只潜力股!”孙鹏自我安慰道,“鹏之鸟也,大鹏展翅,待之飞翔,小然然,拭目以待……” 步悠然一撇嘴,看他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身子一直,把他甩向了地上,顺便还踢了他一脚,“去你的白日梦吧……”然后快步穿行向人行马路。 孙鹏半躺在地上,喊道,“你想让老子断子绝孙啊!” …… 第二天早上,步悠然和孙鹏带着一张银行卡去了医院。 小梅的妈妈已经苏醒了过来,醒来后知道她侄子做的事情一阵打骂,让他赶忙向法院撤了诉。 “不好意思,孙所长,我侄子这个人平常就是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真不知道他会瞒着我们老两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小梅妈妈向孙鹏道歉。 步悠然看阿姨情绪激动,赶忙走上前,“阿姨,别这样,怪我们,要不是我们派小梅去,相信您家也不会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梅妈妈掩面而泣,过了一会儿,心情稍缓,“我这次昏迷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看到了小梅,她还领着我见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她老公对她很好,孩子胖胖的,很可爱,小梅比以前也胖了不少,她跟我说在那边生活很好,让我和她爸爸一切都放心。”她说到此,会心一笑,“那个梦很真实,她还带着我看了她现在生活的环境,她家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还种了菜,田园一般的生活,周围人都穿着古装,但人很朴实,都很照顾她。” 步悠然听到后,不由微诧。 小梅妈妈扬起头,“你去看过她,不知道我梦到的这些和你看到的一样吗?” 孙鹏也扭头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迟疑地点了点头,“阿姨放心,她会很幸福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梅妈妈不断地重复着,身体向床头靠去。 孙鹏给步悠然使了个眼色,两人看了看时间,临走时,趁着她没注意,将银行卡放在了她的床头。 …… 悠鹏事务所正常运转了,只是与曾经不同的是,刚刚有起色的业务因为官司以及最近公布步悠然培训的成绩报告,令事务所一下子处于了寒冬腊月的窘况。 所有人都闲得坐在位置上看韩剧,看小说,望着窗外发呆发愣,还有一些小年轻担忧自己的前途,索性就辞职跳槽。 孙鹏向来对他们很大方,虽然毫无业务做,但工资照开,加上又快要过年,还特意准备了丰厚的奖金。 “对了,你女朋友呢?”中午吃饭,步悠然和孙鹏、大鹏、老王四人一起来到了一家西餐厅,步悠然突然想到临出国之前孙鹏和林舒曼和好了。 孙鹏撇嘴。 “劳燕分飞?”步悠然看不懂他的表情含义,不由猜测道。 不等孙鹏回答,大鹏抢话道,“哪有,人家对孙所一往情深,在孙所拘留期间几乎天天去。” 步悠然扬眉,不由唏嘘道,“那看来是……好事将近了呗?” “别听他胡说!”孙鹏瞪了一眼大鹏,“哪儿有天天去。” “没有天天,也是隔一天去一次。”大鹏继续说道,“真是想不通,孙所对她不冷不热的,她还那么死心塌地,搞不懂哦。” “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孙鹏拿起一根薯条,丢了过去。 大鹏身子一闪,避开,可怜身侧的老王遭了殃。 “不过我觉得,虽然林小姐人很好,但是嘛总感觉和孙所不搭,要说最搭的就是然姐了,你说你们俩认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成一对儿?”大鹏依旧致死不休地说道。 孙鹏瞥了一眼步悠然。 步悠然一听,险些没喷出咖啡来,“大鹏,我看你今天真是活腻了,我和孙鹏看起来像一类人?你眼拙啊,从上到下好好看看,他能有我这么好看?他这么败家,花心又乱情,和我能配?这辈子都不可能!” 孙鹏也跟着再次拿起薯条丢向大鹏,“你TM的给老子闭上嘴,再说话扣你年底奖金!” 大鹏立即用手捂上了嘴,一旁坐着自始至终没说话的老王只是笑望着他们三人。 …… 步悠然联系了一下午的客户,他们一听是悠鹏事务所立即就挂断了电话,稍微好一点的说一句’很抱歉,我们已经和别的公司合作了’。 步悠然回到家时,精疲力尽,外面的天色早已全黑。 她刚要开灯,手机传来了铃声,步悠然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没想竟然是陌生号码。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就在铃声第十四声传来时,她按下了接听。 对话是一道怯生生的女声,“打扰了,请问是步悠然吗?” 步悠然疑惑,“你是?” “我是舒曼。” 步悠然眉头舒展开,笑道,“哦,舒曼,有什么事情吗?”不会是好事临近了? “很冒昧给你打这个电话……我…。”她吞吞吐吐,“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只是想问你,你和孙鹏是什么关系?” 步悠然再次笑了下,“当然是朋友。” 电话那端开始了沉默。 步悠然渐渐收敛了笑意。 “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林舒曼话语透着一丝迟疑。 “你说。” “我知道会很唐突冒昧,我希望你可以离开孙鹏……”她怕自己没说清,更进一步解释道,“我指的是让他对你不要再寄有幻想了,好吗?” 步悠然怔仲,“什、什么意思?” 林舒曼忽然一改之前的温柔,话语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装糊涂?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女人有这么纯洁的友情?不是男的暗恋这个女的,就是女的暗恋男的。” “对不起,我、我需要时间想想……”挂断了电话,步悠然脊背靠着门框慢慢地顺滑了下来,她坐在了地上。 是她傻? 她突然想到中午大鹏说的那些话,以及老王那令人看不透表情,忽然间有些事情渐渐明朗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似乎是她自己一直在强调她和孙鹏不可能,可孙鹏却从来没有说过。 难道……她真的太迟钝了吗? …… “啪”地一声,黑暗中忽然现出一丝光亮。 步悠然吓得猛然坐起身,“谁?谁在那边?” 那个人打开了打火机,借着红晕的光亮,步悠然看到了他的轮廓。 “你吓死我啊。”步悠然叫道,不由拍抚着胸口,“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这种场景似乎也很熟悉。 于清扬燃起了一根烟,把打火机的盖子扣上,扭头看向依旧站在门边的步悠然,“为什么不开灯?” 步悠然瞪了一眼他,顺手按下墙边的开灯按钮,屋子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于清扬穿着一件白衬衫,休闲的裤子机,脚上踩着一双连步悠然自己都没见过的拖鞋,也或许是自己买的忘记了? 可是再一想,不可能!因为她是绝不可能买男士的拖鞋回来! 于清扬顺着步悠然的目光看向脚面,不由说道,“是助理帮我准备的。” 步悠然眉头微拧,“你不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纠结于拖鞋,而是说你怎么在我家?或者说为什么你会有我家钥匙?按照法律上来讲,你这叫私闯民宅,可以判刑!” 于清扬抽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吹出烟雾,他的表情凝重,眼镜框似乎多了一层迷雾一般,遮挡住双眼,令人难以窥测。 “你别以为不说话,就可以解决一切。现在我命令你,离开我家!”步悠然转身,刚要拉开门。 没想默不作声的于清扬忽地说道,“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步悠然手扶着门把手,不由冷笑,“我有什么价值能让于少可换取的呢?” “你这个人!”他毫不犹豫地干脆回答道。 步悠然身子一顿。 “我会帮助你们的事务所恢复生机,也可以让你避开现在的尴尬处境。”他探身,修长的白皙手指点了点烟头,像是谈生意一般地冷静说道。 “条件呢?”步悠然扶着门把的手松开。 他用手托了下眼镜框,“我已经说了,我只要你这个人。” “*易?”步悠然扬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清扬扯了下嘴角,眼神依旧锐利,“只是和我正常的交往。” 步悠然依旧困惑,“不包括上床陪睡?” 于清扬迟疑,点了点头。 “你图什么?我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大美女,又没家世背景,你说你是个生意人,不会做赔钱买卖,可现在就我来看,你这笔交易恐怕是得不偿失的。”步悠然继续问道。 于清扬将最后一口烟抽完,看到四周没有烟灰缸,索性就踩在了脚底下,他说道,“我自有考量。另外,你也不必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 步悠然看着他站起身,高高地个子站在屋内,令她不大的空间一下子显得拥挤了很多。 他走向门口,手臂擦碰这步悠然的胸前而过,令步悠然身子一颤,赶忙向后闪躲了两步,警惕地看向他。 “我们的交易就算成交,明天一早我会搬过来。”说完,拉开门离开了。 步悠然震惊,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 第二天,步悠然给所里大鹏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事需要请假几天,转告给孙鹏。 然后她刚要起身去喝水,外面的防盗锁就传来了声响。 步悠然也不害怕,就这样穿着睡衣,举着杯子望着门被打开。 于清扬就这样出现在了门口处,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行李箱的男人,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助理’。 “你出去!”于清扬冷淡地说道。 步悠然一听,登时怒道,“这是我家,你叫我……” 身后的男助理应道,“是。”然后转身离开。 步悠然一时语塞,她看了看那消失不见的弱小背影,不由有些同情。 “不用同情他,我每个月给他开六位数的工资。”于清扬依旧严肃地说道,将门关上,推着行李箱走进了屋内。 步悠然耸肩,虽然对于他的某些思想还是不敢苟同,就比如他喜欢用金钱来衡量人的感受,但是这毕竟不是她的生活,她可不想再多管闲事。 步悠然将两人分水岭用隔布帘分开,本来她有打算要买个上下铺床,但是被于清扬一听到立即就驳回。 无奈之下,就只能再买一张单人床,将屋内摆放成宾馆的双人间。 步悠然一直搞不懂,于清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和她挤在这几十平的小屋子里?正常恋爱有多种,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同居的形式? 好吧,她承认,他来自火星!(无法理解) 同居后,于清扬的生活习惯依旧和在伦敦很相似,只是在国内他需要出门,每次临走前,他都会向步悠然报备,或去医院,或去公司。 以前步悠然一个人的时候很喜欢吃泡面,但是自从和他在一起,步悠然想偷懒,刚要拿出泡面,就立即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我要吃饭菜!”他一脸无辜地说道。 步悠然回道,“中午有剩下的,我给你热一热,我自己吃泡面行不?” “不行!”他一口否定道,“饭菜再热会产生亚硝酸盐,这么简单的道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步悠然一听,哭笑不得,“你一个大男人凑合凑合得了,干嘛对饭菜这么认真?” 他眉宇微蹙,显然是颇不赞同她的话语,眼镜框后的那双眸子写满了令人道不清的情绪。 总之,他好像生气了。 步悠然无奈,缴械投降,“我去给你做!”她拉开冰箱,“没有肉了,只能炒两个素菜,可以吧?” 于清扬点头,折返回客厅,继续看文件。 其实说句实话,家里有一个医生真的很好,至少免去了去医院的麻烦。 就比如这两天步悠然来月经,有些痛经,她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于清扬那天正好从公司回来,看到步悠然脸色苍白,窝在床上,不由赶忙转身走出,买回了红糖和姜,另外还买了一种对症的药。 步悠然用红糖姜水将药咽了下去,过了一小时果然好了许多。 “平躺着。”于清扬冷声道。 “干嘛?”步悠然警戒地瞅着他。 “你都来月经了,我能干嘛?”于清扬突然放大音量反问道。 步悠然红了脸颊,顺着他话语的意思平躺了下来,然后就感觉有一个热乎乎的手心慢慢地搓揉着,很舒服,很舒服…… 其实,他这个人也有贴心的时候。 …… 终于在步悠然已经请假的第十天。 孙鹏打来了电话。 步悠然看着电话号码,脑海竟是有些混乱,以前的时候她绝对毫不犹豫地就接起,可现在这一刻……她是紧张的。 刚从卧室走出来的于清扬站在门口处,瞥了一眼她。 步悠然按下接听键,走向厨房。 孙鹏破口大骂,“你要死啊?都几天了?还不快给老子滚回来?” 以前听到这些话很顺耳,不知道为什么今时今日却再听到却很刺耳。 步悠然抱着电话没说话。 孙鹏感觉异常,不由不再玩笑,正经道,“悠然,是不是有事?要紧吗?需不需要帮忙?”许是还没听到步悠然说话,他急了,“你在哪里?我现在马上过去!” “不要!”步悠然拒绝道,“孙鹏……我交男朋友了……” 紧接着,电话那端沉默了。 然后,孙鹏忽地笑了,“好啊……。我还怕你这副挫样找不到对象呢……竟然还有人敢要你,是谁?我认识吗?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好,回头我再约你。”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看到于清扬正站在厨房门口处望着她。 步悠然笑了笑,“朋友。” 于清扬面无表情地转身,去了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外出服,手里拿着几条领带走过来,“戴哪个?” “你助理呢?”步悠然正在蛋炒饭。 “他被我解雇了。” “解雇?”步悠然扬声,熄火,“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人家好歹在之前为了尽心尽力,你怎么说解雇就解雇?” “他只是调去了其他部门。”于清扬皱眉,解释道。 步悠然不由白了一眼他,“拜托你下次说话说清楚一点。”然后手指在几条领带上钦点,最终定在一条花格子的。 “你怎么选的?” “泥锅儿泥碗儿泥滚蛋!”步悠然坦诚道。 于清扬无语地转过身,自己拿了一条斜条纹的佩戴上。 步悠然只是瞪着他,不由暗自腹腓,既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干嘛还要问她? 吃完早饭,收拾碗筷时,步悠然问,“你这周五晚上有没有时间?” 于清扬抬头。 “我想带着你和我朋友一起吃顿饭。”步悠然解释。 “孙鹏?” 一下子被戳穿,步悠然微窘,“是,”又赶忙说道,“还有你们医院的那个护士长林舒曼。” 他弯腰收拾着文件,向外走去,就在步悠然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处,背对着她说道,“我希望这是一次真正的见面。”说完,离开了。 步悠然怔在原地,见面还有假的? 这个人真逗! 步悠然哼起小曲儿又进了厨房,开始刷锅刷碗。 …… 周五那天,于清扬说白天有台手术,所以会晚点到,所以她就打算先去商场逛一逛。 大约晚上六点半,步悠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给于清扬打了电话。 没想电话那端的他反倒问她,“你在哪儿?” 步悠然一愣,后来反应过来,“你不会到了吧?” 于清扬‘嗯’了一声。 “Oh,dygaga。”步悠然挂了电话,立即冲出商场,从门外拦出租车。 而电话这端于清扬放下电话,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人。 孙鹏脸上热忱,“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于少,听说您和舒曼是一家医院?” 于清扬嘴角微翘,“为什么是听说?你在医院见过我。” 孙鹏面色尴尬,“我以为于少不该记得的……” 一侧的林舒曼笑了笑,“于主任今天来这里也是和朋友一起吃饭?” “嗯。”于清扬点头。 “女朋友?”孙鹏插嘴。 “嗯。”于清扬看了一眼他,点头。 “孙鹏,你不知道,于主任在我们医院可抢手了,多少女医生都给他写过情书。连我们的院花也暗恋于主任。”林舒曼说到这个话题,有点像是小女生一般,眼前展现出一部九点挡的肥皂剧。 孙鹏扬声,“你这么漂亮,还不是院花?” 林舒曼一听,不由娇羞地红了脸颊,起身给于清扬倒了一杯水。 孙鹏看了下腕表,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没来?” 于清扬透过偌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正披散着头发奔跑的女人,不由笑道,“她来了。” chapter 80 a和b 孙鹏没反应过来,只是顺着于清扬的目光看向窗外,却什么都没有,仅有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不认识的三三两两行人,他转回头,笑道,“作为于少的女朋友一定也很优秀。” 于清扬没有应答,站起身向门口迎去。 孙鹏和舒曼两人面面相觑。 刚从外面一路直跑过来的步悠然,脸颊冻得通红,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一进门,看到于清扬已经等在门口处,问道,“他们俩也到了吗?” 于清扬点头,走过去,揽住她的肩。 步悠然想要推却,但一瞥头,看到孙鹏和舒曼脸上的惊讶的表情,于是任其自然。 孙鹏目不转睛地盯着步悠然,以及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白皙的手面,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步、步悠然……你怎么和于主任……”舒曼看看步悠然,又瞅瞅于清扬,目光在两人的脸上轮转。 步悠然笑了下,将包向座椅上一扔,顺势坐下,“傻了?”她在孙鹏的眼前打了个响指。 孙鹏面无表情地回了神,他低垂下脑袋,慌乱地端起一杯水,喝了两口。 “那是我的。”一侧坐着的舒曼提醒道。 “哦,对不起。”孙鹏赶忙又将玻璃杯放回至舒曼的面前,却不小心又用手肘碰翻了桌面上的甜点,全都撒在了舒曼的裙子上。 舒曼怒道,“孙鹏!” 孙鹏也很不耐烦,“你TM的去洗一下不就得了?” 步悠然看了一眼于清扬,他一直站在桌旁,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神情。 步悠然站起身,“舒曼,我正好买了一条裙子,你去换一下。” 舒曼看向步悠然递过来的纸袋,抿唇,似在犹豫。 步悠然干脆站起身,拉起舒曼,“走吧,正好我也要去趟洗手间。” …… 步悠然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到厕所门被推开,舒曼穿着她新买的那件黑色小礼裙显得更为玲珑剔透,肤色白皙。 她赞道,“真好看,很适合你,你就穿走吧,也不用还给我。” 舒曼看了眼镜子,又将目光对向步悠然,“你怎么会和于少在一起?” 步悠然眉梢微抬,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不是因为我给你打那个电话?” “是,也不是。”步悠然含糊道。 舒曼眼神充满了内疚,“步悠然,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有点冲动,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步悠然望着她,笑道,“这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感情嘛,没有对与错,如果说我和于少在一起,能够成全你们俩一对姻缘,我也算是功德一件。”她转过身,“走吧,他们俩估计也等半天了。” 临出门,舒曼又道,“你……不会和孙鹏说我打电话这件事吧?” 步悠然扶着门把的手顿了下,“你觉得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舒曼再次道歉,“对不起。” 步悠然牵了下嘴角,率先走出。 …… 于清扬看到步悠然走了过来,笑了笑。 步悠然也不由翘起嘴角,“你们俩不会一直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干坐着吧?” 于清扬没作声。 孙鹏竟是也难得的变得沉默寡言。 步悠然伸手招来服务员,“来两份A套餐,一份B套餐,”抬头看向舒曼,“你呢?” “我和孙鹏一样就好。”舒曼说道。 “那就是B餐再来一份。”点完餐,步悠然顺手端起一旁的饮料杯,刚要送入嘴端,就被于清扬快速抢走。 步悠然扭头。 “你的身体需要调养,这些不好的习惯都要改。”于清扬不容人拒绝的说道。 步悠然纠结地看了一眼饮料,“可是我很渴。” 于清扬笑了笑,叫服务生端来一杯温水。 步悠然无奈,“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只能喝它?” 于清扬点头。 “连咖啡都不能喝了?” 于清扬伸出手臂,将她从外面进来后一直凌乱不堪的头发用手指撩拨整齐。 他对视步悠然的眼眸,柔声道,“等你过了敏感期。” 舒曼听到后,情不自禁地笑了,“如果这种场景要是被医院的女同事们看到,相信一定会嫉妒死。一直以为于主任是一个冷面人,没想到也会化成绕指柔。” 孙鹏眉宇纠结在一起,他咳了一声,“吃饭吧。” 这时,服务员已经端着四份套餐送至每人面前。 步悠然还没拿起叉子,有两双筷子已经伸向了她的餐盘。 孙鹏沉声道,“悠然不喜欢吃A餐的洋葱,喜欢吃B餐的鱼排。” 于清扬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孙所很细心。”然后,用筷子将步悠然餐盘里所有洋葱夹走,又叫来了服务员,再点了一份B套餐。 作为当事人的步悠然不由尴尬,她对孙鹏说道,“作朋友这么久,我好像并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那一刻,步悠然都怀疑他每次都要点B套餐根本就是为了照顾她。 舒曼拿着叉子在鱼排上叉了几下,一口未动。 这一顿饭吃得四个人都不太舒服。 …… 这天后,又过去四天。 那天步悠然接到大鹏打来的电话。 “然姐,你要是再不来所里上班,我们真的要被整疯了。”大鹏几乎哭诉道。 步悠然笑了笑,“别跟我说,你们是闲得发疯。” “哪儿啊。最近咱们所接了好多单子。” 步悠然一怔,不由暗赞于清扬这个人还挺守信用,果然说道做到。 她说道,“那不是很好?” “好什么好。”大鹏反驳,“所长完全大变样,也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只接那种难如登天的任务,其他所接都不敢接,这不明摆着要整死我们的节奏?” 步悠然挑眉,“这有什么不好?一旦成功了,不是一鸣惊人?” “成功了一鸣惊人,失败了一无是处,你又不是没经历过这行业的冷酷?”大鹏不苟同,“然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喜欢和你没事就爆粗口的孙所。” “你在哪儿呢?不怕被孙鹏听到?”步悠然故意玩笑道,“他估计正愁怎么扣你们工资呢。” “他刚刚开车出去了。”大鹏说道,“然姐,你赶紧回来,要不这样,只要你回来,我请你吃一个月免费早餐?” 步悠然拿着电话沉默了。 正在这时,又来了一个电话,显示是于清扬。 步悠然和大鹏草草说了两句,切入另外一个电话。 “悠然,你帮我找下沙发上是不是有一份文档?”电话中,于清扬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急迫。 步悠然走过去,果然在沙发上找到了那被他遗落的纸张。 “麻烦你帮我下午四点以前拿到医院来,好吗?”他说道。 步悠然大致看了看,是一个陌生人的病况,70多岁,已经罹患了癌症,并多处扩散。 步悠然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闹钟,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半,如果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四点倒是可以准时到。 她放下电话,换了一身休闲衣就赶紧出了门。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四点十分,她虽然知道于清扬在这家医院,但还从未去过他的办公室,给他打电话也不通,所以东问西问,找了整整一圈,到他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要四点二十。 步悠然看到门外还等着两个病人,他们看到步悠然走来的时候,不由将目光投向她。 步悠然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去推门,怕别人以为她有加塞嫌疑。于是就站在门外,给他再次拨打了电话,然而这次刚响了两声,电话便被接起。 “我在你办公室外面,你先忙,我……”步悠然捂着电话话筒小声说道,但话未完,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于清扬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处,无框的眼镜遮挡住他那双令人看起来有些疲惫的双眸,这是第一次他毫不遮掩地将情绪展露在步悠然的面前。 步悠然想到昨天晚上他似乎一直在熬夜,早上七点多久出了门,一直到现在还在坐班……突然间感觉到医生的伟大与不容易。 她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递给他,“你看看,是不是这份?” 于清扬接了过来,低头瞟了一眼,说道,“等我一会儿,一起下班?” “我还要回去……” “给我二十分钟。” 步悠然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病人,突然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在抢夺他们的时间,于是笑着说道,“你慢慢看吧,我在你办公室外等,多久都没关系。大不了晚上不做饭,你请我吃大餐。” 于清扬对着步悠然淡淡一笑,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 时间一直到晚上五点二十,距离于清扬下班的时间仅剩下十分钟,她刚要站起身,这时听到楼下大厅处传来一阵车轱辘和护士急迫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步悠然起身走至栏杆处,向底下探望,血淋淋的一个人躺在急救床上,被玻璃渣儿扎的遍身是伤,几乎看不到一片好的地方,令人不忍目视。 周围在排号的病人立即向四周撤去,为其让道。 “看什么呢?”于清扬不知什么时候从办公室走出,顺着步悠然的目光望去。 步悠然叹道,“估计是车祸。”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下场。” 步悠然不懂,看他。 “死。”于清扬穿上西装外套,眼神淡漠,“走吧,出去吃饭。” chapter 81 梦 “晚上想吃什么?”于清扬走向医院楼梯口,向身后的步悠然问道。 步悠然的脑海对刚刚的一幕挥之不去,一片片的红色,令她挂怀。 于清扬等不到步悠然的答复,站定,扭过头。 步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向他胸前撞了上去。 于清扬趁势揽住她的腰,使得她与他之间贴得紧密,毫无缝隙。 步悠然扬起下巴,回神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于清扬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没什么,走吧。”自始至终,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再没松开。 那一晚,于清扬带着步悠然来到一家米粉店,那是步悠然特别喜欢吃的,步悠然惊喜之余,一时开怀畅饮,忘却了之前的那血腥一幕。 …… 晚上八点半,两人回到了家。 一拉开灯,看到桌面上吃剩一半的速冻三鲜饺子,步悠然笑道,“你要是没吃饱,还可以再吃点。” 于清扬瞥了一眼那袋子包装,眉宇微蹙,“你的冰箱里还有多少这种东西?” 步悠然怔愣,“干嘛?” “全部扔掉。”他冷声道。 不等他下一步的动作,步悠然扯住他的手臂,“还有一包,我明天就吃完了,扔进我肚子就可以了。” 他扭头,回视着她那可怜无辜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明天我给你包一些冷冻上。” 步悠然瞪大了眼,吃惊地问道,“你会做饭?” 于清扬迟疑地,点了下头,“做饭这种事,应该很简单。” “什么叫应该?”步悠然一听,又忍不住白眼看他,“你别告诉我,你觉得你应该会做,所以你就说你会做。” “不应该这样吗?能想象出来步骤,不就相当于会做?”他扬眉,脸上态度认真严肃。 步悠然张嘴半觑眼,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的省略号。 她刚要转身,“哦,差点忘记,谢谢你帮事务所联系了业务。” 于清扬坐在了沙发上正在换鞋,抬头,“我还没开始联络。” “你没联络?”步悠然诧异地扬起声调,“那孙鹏怎么会……”难道都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本事? 步悠然不由一笑,看来这个合伙人果然没有找错。 于清扬看到步悠然脸上的表情,“孙鹏有一点能耐。” “仅有一点?”听他话语之意,似乎是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 “在我看来,他的确只有一点。”于清扬换完鞋,起身向厨房走去。 步悠然对着他颀长的背影瞪眼,想他也不知道哪里来得那么自信,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就他一个聪明的,不由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 晚上十点半,于清扬还在整理明天的手术资料,这时来了一通电话,说完便急匆匆地换衣服出了门,临走时只交代让她晚上锁好门,谁来也不开。 步悠然觉得好笑,她又不是孩子,况且在他未登堂入室之前,一直是她自己在这里住。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于清扬却依旧没有回来。 直到快要临近中午十一点,手机传来了铃声,显示人是大鹏,步悠然以为他又要来催她上班,不由果断挂断,接连又打来了两个,直到第五个是老王打来的,步悠然心理莫名地一咯噔,隐约有一种不好预感。 电话那端,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悠然,快点,孙鹏快不成了,快点过来,XX医院,快点。” 步悠然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蒙了,孙鹏怎么会不成?好端端的一个人,生龙活虎地,怎么会一夕之间就快不成了?她的腿好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 她来到医院的手术室外,看到门口等待的大鹏和老王,以及一些同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然姐?”大鹏看到步悠然,箭步迎上来。 “他进去多久了?”步悠然试图令自己镇定,可砰砰的心跳,泛着凉气的手心让她难以遮掩。 老王走过来,“有十二个小时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步悠然突然急叫道。 “我们也是刚知道。”大鹏忍不住眼眶湿润,“医生在他手机上找家属联系电话,可上面都是空的,后来是孙所女朋友认出他,赶忙联系了我。” “空的?”步悠然扬声,声音莫名地哽咽,他明明有家里人,为什么要“装”得和她一样? 步悠然的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中午十二点,手术室外的灯灭了,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 所有人都上前,问道,“医生,怎么样?” 他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满面怆然的步悠然,沉默地走开了。 随后护士们推着一张病床从里面走出来,“请让一让……” …… 这台手术成功了,据说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是十,所有人都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但距离孙鹏的苏醒却还需要一个考验,也或许他自己会放弃自己,永远地沉睡下去。 步悠然和大鹏日夜陪伴在他的病床边,老王会过来给两个人送饭,好几次提出让他们俩去休息休息,可却被两人一口拒绝。 “然姐,老王端来点三鲜饺子,你去吃点。”大鹏说道。 步悠然刚刚和孙鹏说完了话,护士说一定要和他多聊天,会唤醒病人的生命意志。经过大鹏一提醒,才感觉到肚子已经一天一宿没有进过一点食物。 她点头,拿起放在旁边的食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吃着。 “好吃吗?”从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步悠然扬起下巴,看到那放大的白皙斯文面孔,不由疲惫地扯了下嘴角,“你捏的?” 于清扬没有直接作答,挨靠着步悠然坐下,“不用回答,我也知道我做的绝对是好吃的。” 步悠然讪笑道,“自大。”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感慨道,“的确很好吃,和外面买的一个味道。” 于清扬翘起嘴角,“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失败的滋味。”他扭头瞥了一眼步悠然,“也挺没意思的。” 步悠然跟着笑了笑,“聪明真好,让人羡慕。” “听说你让老王去找孙傲伟?”他问道。 步悠然点头。 “他不会来的。”于清扬眼睛看着走廊上的医院标识处,“我了解他,孙鹏如若从小就听他话,在他公司好好干事,或许他会施舍一点同情给他,孙鹏本来就是他收养的,五年前,他喜获小儿子,更不会在乎这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孙鹏了。” 步悠然其实早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答案,只是通过于清扬一揭穿,莫名地为孙鹏感到难受与无地自容。 于清扬站起身,双手插兜,“虽然手术成功了,但他醒来的概率只能靠他自己,可是据我的判断,他的求生意志恐怕只有百分之五。”说完,迈着长腿向走廊深处。 …… 步悠然低头看着自己求来的签,似懂非懂,她刚要走出寺院,正好迎面看到一老和尚。 老和尚双手合掌,对步悠然笑道,“女施主,对签有疑问?” 步悠然迟疑,将手中的木签递给他。 老和尚看了看,不由解释道,“因果轮回,缘起缘灭。天道轮转,无始无终。” 越解释越糊涂,步悠然进一步问道,“不知大师是什么意思?” “女施主穿越过时空?”老和尚问道。 步悠然点头。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一笑,“一切从那里开始,一切也当从那里结束。” “结束?怎么结束?”步悠然看到老和尚似乎越飘越远,“是不是结束了,孙鹏就能醒过来?您别走,再说清楚一点……” “您别走,再说清楚一点!” “然姐?然姐?”大鹏摇晃着趴睡在孙鹏病床边上的步悠然,叫道。 步悠然慢慢睁开眼,恍然原来自己竟是做了个梦,她不由直起身,额头上泛起一层汗水。 “然姐,回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和老王就可以了。”大鹏担忧道。 步悠然摆手,“几点了?” “下午四点半。”大鹏看了眼手机。 “事务所那边怎么样?”步悠然怕孙鹏这几天不在,那边的案子忙不过来。 “案主们听说孙所出了车祸,现在人事不知,都纷纷要撤销合同。”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想到自己也无暇去顾及,揉了揉额头,“撤就撤吧,等孙鹏醒来了再说。” “嗯。”大鹏点头。 “我出去喝点水,你们看着。”步悠然刚要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晕倒,幸好大鹏扶得及时。 “然姐,你就回去睡会儿,我和老王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大鹏劝道,“再说,你也得回去洗个澡?天天杵在这里,孙所都被你熏着。” 步悠然忍不住笑了,和老王对视了一眼,“那你们在这里待会儿,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 刚回到小区内,就看到了王大爷,他见到步悠然甚感亲切,让她等一会儿,说是从家乡带来菱角和豆子,让步悠然回去煮着吃。 步悠然提着两个大手提袋进了屋,顺手将灯打开。 连续一个礼拜没有回来了,她发现屋内似乎有了变化,原本两人的分水岭撤走了,原本两人的床位,现在又恢复成了一个,原本…… 那一刻,步悠然的心隐隐地有些怪异。 她不再多想,脱了衣服,直奔洗澡间而去。 那一夜的梦里,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檀香味,睡得特别特别的踏实。 ……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先打开了电脑,刚要转身去刷牙,邮箱里传来一声“您有一封新邮件,请注意查收。” 步悠然一面刷着牙,一面坐在电脑前查看,她看到来信人是事务所的死对头一月事务所,吃惊之余,又不禁好奇,她点开,大致扫了一遍,不由讥笑了两下,关闭走开。 她在医院门口处,买了两份套餐,眼睛一抬,看到一辆开着宝马的黑车停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驾驶位走下来,殷勤地为副驾驶女士开门,又拿包。 步悠然一细看,这个女士不就是舒曼? 她语笑嫣然地挎着那个男人手臂,还为他整理了下领带,直到车子驶离。 步悠然站在原地,等她转身之际,径自走了进去。 “步悠然?”舒曼在后面叫道。 步悠然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走。 “步悠然,你等一等。”她小跑上来,扯住步悠然的手臂,“那是我哥,你别误会。” “你哥?”步悠然诧异地扬声。 舒曼点头,“我是离异家庭的孩子,我跟着我妈,他跟着我爸,从小定居在国外,这几天才刚回来。” 步悠然拧眉,没有吱声。 “孙鹏……好点了没?”她问道。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亲自过去看看?”步悠然讥讽道,从出事到现在,似乎未曾露过一面。 舒曼抿唇,“我每天都会去一趟护士那边,看看他一天的情况。” 步悠然惊诧。 “对不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跟医院请了段时间假,从明天开始由我来陪他。”她说道。 “如果只是出于道义,那就不必了。”步悠然看了一眼餐盒,“我先给两位同事送点饭,久了就该凉了。”说完,转身上了楼。 一出电梯口,正好看到几天不见的于清扬从楼道里走过来,颀长的身影,斯文冷静的面孔,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那般的场景,他的周围围绕着几个普通医生,还有两个护士相伴。 他瞥了一眼步悠然,两道目光交错,什么话都没说,就这样擦身而过。 chapter 83 临行前的准备 再好的东西,都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苏醒的一天。 步悠然一直不明白,于清扬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看上了她哪里?他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仿佛这个世界就该他说得算,可一切又都掌控得那么自然而然,矛盾却又看似顺理成章。 也或许,他现在已经幡然醒悟,甚至在为自己的曾经的言行举止感到可笑。 他说他从未有过失败,不知现在的他还会认为如此吗? “然姐?”大鹏看到步悠然提着餐盒走进来,叫道。 步悠然点头,“你和老王出去先吃饭,吃完了就回去睡会儿。” 坐在后面的老王走过来,“悠然,你先出来,我和你说说。” 步悠然眉头微拧,随着老王走出病房。 老王点燃了一根烟,其实他是一个老烟鬼,让他守在病房里真的是一种煎熬,他一面吹着烟雾,一面说道,“刚刚医生有来查过,说让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步悠然没作声。 “还有一件事……”老王沉了沉,看了一眼步悠然,“大鹏可能一直没和你说,案主撤销合同,可是有两个案子之前就已经着手,就相当于咱们自己垫付了一部分资金,这部分都是孙鹏向银行贷款。” “大概多少?” “八百多万。”老王说道。 “那么多?”步悠然惊诧,“公司账面上还有多少?” 老王再抽了一口烟,“早就空了,从上次小梅那案子以后,你的穿越费用,以及给她父母一笔偿款。” 步悠然沉默地望着窗外,过了许久,“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嗯。”老王应道。 “既然现在才和我说,一定是有了好的主意?”步悠然扭头看他,昨夜一宿没回家,现在满脸的胡茬,本来岁数就偏大,两鬓稍许白发,令他看上去更为沧桑老成。 老王拉开窗户,将烟头直接从窗户缝隙扔了下去。 “你也收到邮件了吧?”老王问道,“一月事务所一直是咱们的死劲敌,可现在竟然要与咱们合作,其实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他们对新接手的这个任务没有把握,所以才找的咱们。” 步悠然微点头,等待下文。 “他们出钱,我们出人,而且人家指定要你。”老王再抽出一根烟,点燃,“只要你点头,他们会帮咱们事务所所有的资金都补上,不仅如此,还要合并为兄弟公司,其实孙鹏在出事之前也和我说过,他觉得现在感到身单力薄,也有打算和一月合并,具体条文双方之前有单独接洽过。” “那,条文呢?”步悠然追问。 “孙鹏自己收起来了吧。”老王抽了一口,吐出烟雾,“你也可以找一月的刘所问一下。” 步悠然踟躇,正好大鹏也走了出来。 她看向他,“你怎么看?”想他刚刚其实已经听见了。 大鹏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是这次任务我不赞成你去,你已经穿越了两次,对身体伤害太大,尤其你还是女性,我怕会有什么影响。” 老王不作声。 步悠然看了一眼两人,“行,我知道了。” …… 步悠然等老王和大鹏吃完饭,让两人回去休息了会儿,大概下午三点,大鹏过来换她。 她回去换了一身职业装,穿上羽绒外套,便打车到了一月事务所。 事务所的接待室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妆容得体,言行举止透着一股成熟稳重,看起来都是高知识分子。 一个矮小的女孩儿看到步悠然,一脸亲切地笑道,“你也是今天来应聘的?” 步悠然恍然,原来是一月在招录新人,她不由点了点头。 女孩儿撅嘴,“她们看起来都不太好说话。” 步悠然揶揄道,“因为我长得太普通,所以好搭讪?” “不是,不是。”女孩儿慌乱地连摆手,“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长得慈眉善目,很和善。” 步悠然不由更是一笑,“慈眉善目不都是老太太?看来我是老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儿急得脸颊红了起来,“哎呀,瞧我嘴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孩儿走了进来,他眼睛转了一圈,看到步悠然笑道,“步总,真对不起,是实习生搞错了,她以为您是来应聘的,所以给您领错了屋。” 刚刚还站在步悠然身侧的小女孩儿一听男人称呼步悠然为步总,吓了一跳,赶忙捂嘴,身子向后撤,躲在了人群的最后面,不敢再露面。 步悠然笑道,“没事。”跟着他走了出去。 所长办公室内。 步悠然坐在刘一福的办公桌对面皮子转椅上,低头翻看着条文细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细细致致地揣摩,觉得没有任何陷阱再下一条,直到最后一个字,她抬起头来,“孙鹏现在人事不知,你为什么还要同意之前的条款?你完全可以凭借你们的优势来修改。” 刘一福年纪四十,可以说在商场上也算是一个老油条,他笑了笑,“我刘一福这个人虽然久经沙场,但还从未失过信,既然条款已经谈好,就按照谈好的来,不会趁火打劫,再说我很看好孙鹏这个孩子,本想着能和他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相信凭借我们俩的实力,一定可以所向披靡。” 步悠然被逗乐了,她叹了口气,“孙鹏的眼力果然不错,他既然之前已经愿意和您合作,说明您这个人值得他信任。我想我也尊重他的选择。” 刘一福又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个蓝皮合同,递给步悠然,“这份合同是无关事务所的,只是你和我们事务所的单纯交易,至于最后给你的资金你愿意弥补你们事务所的资金空缺也好,不愿意也罢,都看你自己。” 步悠然大致扫了一眼,突然三个字跳入步悠然的眼帘,“这份合同内容……和我之前穿越的时空……” “没错,案主就是上次找你们事务所的那个人。”刘一福坦诚道,“这次他出的价码很高,当然任务也很艰巨。” 步悠然向下找到任务目标一栏,不由取笑道,“他想让甫善这个平民百姓坐皇帝?” 刘一福手上转着高档签字笔,点头。 “简直痴人说梦。”步悠然立刻评断道,“不可能完成,这就相当于让我去完成一个朝代的颠覆朝代任务,我能有何种能耐?” 刘一福老奸巨猾地笑了笑,“你是没有,可你有一点比他们有优势,你会提前知道,哪些人为他左膀右臂,哪些人为他一生劲敌,哪些人又是他的伯乐。” “那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步悠然不懂。 “我不希望这个任务会失手,这个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我和你按照五五分成,考虑到你之前有过经验,况且这个朝代你也是熟悉的,一定是事半功倍。如何?”他挑眉望着她。 步悠然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合同,“你让我回去先准备准备。” 临走时,刘一福又说道,“你来的时候看到那些新招聘的人员了吗?有没有中意的?” 步悠然不明他话中意思。 “其中一个就是你这次任务的副手,会陪同你一起完成任务。”刘一福说道。 …… 步悠然没有胃口,直接去了医院。 大鹏看到步悠然,走了出去,“然姐,怎么样?” 步悠然把合同递给了他,大鹏看完后,说道,“靠,这根本不可能!他以为改朝换代那么容易?况且还是一个平民百姓?搞不好就死在那边!然姐,不去,咱不去了!” 步悠然摇头,“我已经签字了。” “签了可以毁约。”大鹏将合同拍向墙面,“这个任务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概率。他给的分成就算再多有什么用?你人都死在那边了,这钱还有什么用?” 步悠然沉默不语。 大鹏自感言语过重,赶忙道歉,“然姐,对不起,我刚刚说得有点过激了。” 步悠然摇头,“你今天回去,明天一早,你和老王过来一趟。” “然姐不去不成吗?大不了我回去把我们家房子卖了,事务所的其他同事们肯定也愿意和咱们一起渡过难关……” 不等大鹏说完,步悠然拒绝道,“好了,我已经决定。” 大鹏不再多语。 正好这时舒曼走了过来,她站在两人身后,迟疑地问道,“你们俩……在吵架?” 步悠然和大鹏扭头,看到舒曼难得的没有化妆,素颜朝天,但五官依旧秀美。 步悠然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舒曼答道,“我前两天和你说了,请了假就过来陪几天,今天晚上我在这边,你们俩回去休息吧。” 大鹏一听,也说道,“然姐,既然舒曼在这里,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不是……还有任务吗?” 步悠然抿唇,看了一眼舒曼。 “难道你们还不放心我?”舒曼笑道,“好歹我也是他的正牌女友,虽然他不一定喜欢我,可是在他昏迷之前似乎还没说和我分手。” 步悠然嘴角扯了下,“委屈你了。”拍了下她的肩。 …… 步悠然回到家,将自己所有存折以及值钱的东西都准备了出来。 不错,就像大鹏所说,这一趟很可能有去无回,可人人都说机会是自己拼来的,成功与危险往往是相伴的。 她从网上买来了护身甲,据说可以当枪不入,而且关键是薄得令人看不出来,又订了一些可以用到的东西,从药店买了速效救心丸等一些小药。 整整准备了两天,大概一切妥当。 那日她背着包再次来到了医院,病床的孙鹏安详地躺着,步悠然支走了舒曼。 “孙鹏,我这次要去真真正正地完成任务去了,以前都是逗你玩儿呢,”她故意笑道,“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战士要出发,难道你不想睁开眼看看我,给我敬一杯出行酒吗?” “……” 呜啦呜啦的一大堆。 步悠然在病房内自言自语了半个钟头。 “你TM的要是再不醒,恐怕这辈子看不到我了。”步悠然忍不住爆粗口,“你真不是东西,留了一屁股的烂账就这么安然地睡着,现在由我第一个出征,也不知道能不能凯旋而归,如果没有回来,不知道谁会第二个,你最好TM的赶紧醒过来,事务所没了我步悠然可以,但是不能没有你!” 步悠然临走之际,将自己认为最好看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照片放大到几十寸,压在了孙鹏的病床下面。 “如果我没有回来,要记得将我这张照片挂在灵堂。” …… “悠然?”舒曼看步悠然背着一个大包,“你要出差?” 步悠然点头,“这段时间恐怕要多麻烦你了。” 舒曼抬眉,“要去多久?” 步悠然低头笑了笑,“大鹏和老王的电话,你有的,有情况可以联系他们俩。另外,等我离开以后,帮我把这个信封交给大鹏。” 舒曼接了过来,没有说话。 这时,正好赶上两个医生在查房,舒曼扭头瞥了一眼,“于主任知道你走吗?” 步悠然摇头。 那两个男医生看到舒曼,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舒曼问道,“于主任今天没来?” 其中一个回道,“他今天好像有事请了假,对了,你不知道于主任要走了吧?” 步悠然一听,也随之瞥头看去。 “他过了年就要正式到国外定居,不再从事医学,挺可惜的。” 舒曼与步悠然相视一眼,等两人走远,“你们俩是不是……分手了?” 步悠然笑道,“根本从没好过,何谈什么分手?” “没好过?那你们俩……”舒曼豁然雾解,一脸愧疚,“对不起,我看于少对你那么好,我还以为……” 步悠然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舒曼看着步悠然离开的背影,忽地想到还没问清她要去哪里?去多久?赶忙又去追,可刚一踏出楼,人影却已消失不见。 ------题外话------ 下一章就正式回古代啦啦,小伙伴们欢呼一下。 chapter 83 回古代 兵刃交融之声,乒乒乓乓地激烈之响。 几方人马黑压压地站在山顶之上,十之*身上已负伤,鲜血淋漓,就在他们还纠缠在一起之时,只听“叮咚”一声,接着一道紫色光波从上方袭来,带着巨大地冲力,令在场的所有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四面八方倒去。 “哎哟,疼死我了……”步悠然摸头扶腰地要起身,却发觉腿部传开阵阵强烈痛感,令她哀叫连连。 太TM的坑人了,步悠然刚走出医院门口就被刘一福那个老东西传送到古代,明明说好等她到穿越机构,明明说好还有一些事情要再谈,可连一分钟都没给她。 果然他和孙鹏是一类的坑爹! 刚刚她坠下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嘎嘣”一声,突然想到自己的穿越仪器好像藏在了自己的胸前,她伸手探入,取出。 果不其然,早已……碎了! 哇靠,哇靠,刘一福不带这么抠儿的吧,连穿越机构找的也是便宜货,比那个手表还不如,随便这么一坠,竟然……竟然就被她压碎了? 步悠然手捧着仪器碎尸,欲哭无泪。 “小子,你是谁?”忽然间,伴随着呼呼风声传来一道冷冽的质问声。 “不要吵!”步悠然依旧低头为仪器默哀,“让我静静。” “哪里来的疯小子?”又一道粗犷的嗓音传来。 步悠然哀伤着扭过脸,嚷道,“想静静就那么……”难……吗? 这才发现她的周身围着几乎几百号人,衣服各异,但有清楚分类,他们皆佩剑或手持利器,面目凶恶地一致齐刷刷地瞅着她。 她……她这是什、什么窘况?唱的哪般曲子?四面埋伏?四面楚歌?四…… 步悠然张大嘴,小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早已将仪器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是魔教的,就快闪开!”一个长得黑胡子大眼睛的男子手拿大刀威胁道。 步悠然身子一顿,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打扰了江湖争斗? 她虚与地笑着赔罪道,“大叔大婶,弟弟妹妹们,哥哥姐姐们,拜托,小女……”想到自己现在穿着男装,又赶忙改口道,“无心打扰,我马上就走,马上……”刚要起身,却一个踉跄,再次跌倒在地。 MD,腿好像……断了! 完全使不上力气! 天要亡她? “师兄,不要被他表象欺骗,或许这小子也是魔教的,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黑胡子边上的小白脸面露奸恶说道。 步悠然一听,心里一咯噔,哭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这么悲催? 她赶忙又向那帮人解释,“误会,误会,纯属误会,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平民百姓,不是什么魔教,我这就走,这就走……”她就是拖行着,也要离开。 就在此时,一个老尼姑广袖一甩,一枚不起眼的暗器从后方袭来。 而步悠然正向后爬行着,偏巧那时正欲抬身,暗器正中它的脊背,却没打穿,从衣服上滑落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怔仲。 老尼姑怒道,“我本有心放你一马,没想你却欺骗我们众人,为魔教挡箭,人心叵测,绝不放过!” 步悠然一愣,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感觉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捶了下,发出“叮”的一声,接着就被人指证为魔教出头。 她干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干啊? 她就是想稍稍抬起头,伸直腰而已已…… 不等步悠然再次解释,那围攻的众门派已步步逼近,步悠然的腿痛令她踽步难行。 眼看着就要成为刀下亡魂,忽地一道白色身影从身前闪过,接着身子感觉飘了起来,再眨眼间,她却已不知身处何地。 这是一个山洞,洞内漆黑,四周燃着数只火把。 步悠然还未来得及打探四周,只见刚刚抱起她的白衣人以及下面站着的将近二十多人跪倒在地,抱拳齐声喊道,“谢公子搭救之恩!” 步悠然回神,“快起来,快起来,我没……” 未等解释,那白衣人已走至步悠然身前,他年纪约莫五十,脸颊瘦如削骨,令人看着有些后怕。 他问道,“不知公子叫什么?” 步悠然脊背靠着一块如人高的石头,用以减轻腿部的受力,她回道,“阿、阿步。” “阿步。”白衣人躬身说道,“我看你来时有一道光,不知是何门派武功?” 步悠然笑道,“我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可为何……”他话未完,身边的一个黑衣人两步上前,与他耳语,白衣人点头,转向众人,“教主已经出关,现令众人天黑之前下山!”话毕,又看向步悠然,“小兄弟,你刚刚为我教出头,想必各大门派一定也视你为我教中人,你若独自离开恐有危险,何不与我们一起?” 步悠然一听,连忙摆手,“不用,真的不用。”这次纯属误会,就差点丢了半条命,若是再被人看到她在魔教队伍中,岂不作证了他是魔教中人的事实?那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衣人蹙眉沉思,从袖口间掏出一枚银箭,上面刻有红色火焰标识,“这是本教圣物,见物如见人,只要你出示,我教中任何人见到都会立即赶往,受其差遣。” 步悠然不由唏嘘,她伸手接过这枚银器,反复揉捏,也未觉得和普通银器有何不同,但看过那些电视剧似乎也有过这种场景,于是她小心地收纳在自己的贴身胸前。 “步公子晚点再出去,我怕各大门派还藏于半山腰,恐对你不利。” 步悠然点头。 白衣人转身,“玄天教众弟子听令,现随我下山与教主会合!” “是!”二十几个男人异口同声,气势如山洪。 待这些人鱼贯而出,步悠然这才慢慢地从石头上滑落了下来。 刚刚所有的一幕幕和电视剧上演绎的几乎一模一样,短短半小时不到,她从现代到古代,从平民到被各大门派视为眼中钉,依然有一种恍惚之感,完全不在状况之内。 步悠然坐在山洞内,想到书包里准备着压缩饼干,可以让她在这里躲避上几天,想必那时候各大门派也一定早已打道回府。 这一等,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直到第三天,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她好奇地打探洞内,看到昏昏欲睡的步悠然,忽地惊喜笑道,“总算找到小哥了。” 步悠然睁开惺忪睡眼,用手撑着身子向后退,脸上充满了警惕。 “小哥别怕,是白叔叔让我来接你的。”小女娃有些婴儿肥,嘴角两端还有两个米窝,笑起来甚是好看迷人。 “白叔叔?”步悠然疑惑。 小女娃点头,“就是那天带你进来的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人。” 步悠然恍然。 “他告诉我阿爹,在山下等你,可等了两日都没见你身影,想必你身体肯定有伤,我阿爹令我上来瞧瞧,果不其然你就在这里。”她笑了笑,声音如银铃一般地回响在洞里,煞是悦耳。 步悠然尴尬地笑了笑,她拍下腿,“我的腿好像断了,完全不能动弹。” 小女娃眨了眨眼,跑了出去,又快速折返回来,手上多了一条绳子,绳子后面是一个木板。 步悠然汗颜,指了指那木板,“你不会是让我躺上去,你给我拉下山吧?” “有何不可?”她依旧笑着。 “我很重,况且这山看起来应该很陡峭,若是一个不稳,恐怕也会连累你。” 小女娃捂嘴偷笑,“你这人想法可真好玩,这山根本就不陡,你连这个也不知?”她又说道,“只是下山路,重与不重没什么大区别。” 步悠然被一个女娃取笑,不由脸颊臊红,她看女娃一脸固执,想必她今日不拉她走,誓不罢休。索性就拖着身子爬了上去。 …… 女娃将绳子拖在细弱的肩膀上,她弓着身体,向山下拖行。 “你叫什么名字?”步悠然趴在后面,看她弱小的身体躬身前进,有些于心不忍。 “小箩。”她娇喘地回道。 “多大了?”刚问完,又不由后悔,怕会有些不礼貌。 可女孩儿丝毫没介意,这是扭头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憨笑道,“我今年十五。”说完,她问道,“小哥会唱歌吗?” “……” “小哥唱一首歌吧,这样我拉得也起劲,等你歌儿唱完,咱们也就到山下了。”女孩儿一脸认真地说道。 步悠然犹豫了,她的脑子里根本想不起一句歌词来。 看步悠然许久未答复,女孩儿明亮的双眸微微黯淡。 步悠然一咬唇,心想,算了,豁出去了。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步悠然自己都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汗颜,有够难听) …… 步悠然所在的这个国家属于景国,现在处于内忧外患的混乱局面。 所有百姓都认为景国恐不长矣。 十年前,先祖爷崩蹙,江山传给了一个五岁小儿,摄政王和太后独揽大权,推出一系列惹人非议的政策,百姓敢怒不敢言。终于盼来小皇帝束发之年,可以掌权,百姓们等着他来解救他们于水火,然而没想一场政变,让远在疆边戍守多年的景王篡权,至此,改名为景国,然,摄政王消失了,却换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不,这样说也不对。 他的权势依然是只手遮天,因为百姓们的生活和原来根本没有丝毫变化,而据说光景帝完全听从宰相的吩咐。 宰相说一,光景帝不敢说二。 宰相说向西走,光景帝不敢向东行。 “大人,这是今日各部大臣上书。”一穿着侍卫服的男子托着一摞奏折躬身站在下面。 “念!”一道慵懒闲散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宰相大人英明,幸得大人指点,现河西镇暴民已被制服。” “宰相大人威武,周遭小国几次挑衅,幸您提前预知,现都已被平息,有宰相大人英明领导,真乃景国之幸也。” “宰相大人……” 侍卫读完整整二十本奏折,站在原地,等待前面那个身穿腾龙纹样朝服男子吩咐。 男子狭长凤眸微阖,面色无波,黑得如墨的发丝被整齐地束在金冠之中,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抚在上好的红木塌上。 “听闻各大门派已经蠢蠢欲动?” 侍卫听到男子问及,身子一颤,说道,“是。” “出了这等事情,那些拿着朝廷俸禄的人还不得知?”男子声音微挑,眉眼半睁,令人不寒而栗。 侍卫头低垂,“属下这就去着人去办。” “传令下去,谁若能一举拿下这些门派,收并朝廷,定重重有赏!”广袖一扫,带着一股寒风而过。 “是”。侍卫应声,却步退下。 chapter 84 甫善 小箩拖着步悠然至山下,看到一弓背白发老头儿早已在此等候。步悠然不由抱拳,“晚辈腿有不便,无法起身,还请前辈多多见谅。”白发老头儿弯身蹲下,犹如枯槁一般的手摸向步悠然的膝盖,眉头蹙起,表情严肃,他起身与小箩低声说了两句,便负手先行离开。步悠然疑惑不解,待老人离开,小箩继续拖着她前行。“小箩,你阿爹去哪里了?”步悠然趴在后面,仰头问道。“我阿爹说给你上山采点药。”“你阿爹通医术?”她诧异道。小女娃停下,气喘连连,扭头傲道,“我阿爹是村里的神医,死的能医活,身体虚弱的一个月内可以变得康健。”步悠然情不自禁地被女娃逗乐了。两人来至江边,渡船过了河面,约行了半个时辰,看到一片村庄。河边有衣着敝旧的妇女在拿着棒槌捶打衣裳,孩子们围着母亲身边跑转,远处犹如江南一般鳞次栉比的房子里传来了一缕缕青烟,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炒菜的香气飘入鼻端。步悠然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令坐在身边的小女娃听得甚为清晰,她不由捂嘴偷笑。……许久,范老爹拿着药草回来,他一句话不说,只是让小箩将药草杵碎,他拿来一套针具,撕开步悠然腿部的衣裳,拿针在火上炙烤,对准她的尺泽、孔最、列缺等十一处穴位上针灸,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针灸反复捻揉。步悠然紧咬着上唇,不敢因疼痛呻吟,额头上冒着热汗。老爹抬头瞥了一眼她,冷声道,“一个小姑娘,逞什么能耐?”步悠然一怔,没想范老爹竟是一眼看穿她的伪装,就是不知她脸上的这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又能让他看出几分?说起这张人皮面具,是刘一福特意请国外的设计师以人复制而成,贴在脸上几乎令人辨认不出真假,无贴痕。此人皮面具共有三张,两张男性,一张女性,大都是大众脸孔,令人印象不深的面容。忽地腿上传来一阵冰凉,步悠然回神,低头看到腿上的针灸已经拔出,敷上一层绿色用冰水凉过的草药,再裹上一层白色纱布。步悠然看老爹手脚利索,自始至终再无一句话,无蹙眉,显然胸有成竹,可见这等医术应当是当之无愧的神医。接下来的几日,每隔两日换一次药,罗老爹依旧是沉默寡言,唯有小箩对她说说话,聊聊天,偶尔还带来村里的小吃给她品尝。一恍已经一个月,老爹将她腿上纱布褪去,用手捏了两下,问道,“何感?”“酸涨。”步悠然答道。老爹点头,将针具收拾妥当,并令小箩将白色纱布扔出,说道,“老夫已将姑娘腿上医好,也算是报答了白镜明的恩惠,两不亏欠,老夫希望姑娘明日就动身离开!”步悠然没有一丁点惊讶之色,她早就感觉到老爹对她的不欢迎。他转身走出刹那,又劝道,“老夫看姑娘比小女大不了几岁,多有一言赠你,离魔教远一点,莫要参与江湖是非!”步悠然愣了愣,不由笑道,“多谢老爹。”……第二日一早,步悠然已将包袱收拾妥当,等小箩端着早饭进来之时,她与她依旧如往常一般说说笑笑,待用完饭,便将自己欲离开之意告诉与她。小箩心思单纯,乍一听,眼眶不由湿润,通过这几日步悠然的了解,小箩在村子里朋友甚少,说上话的更是寥寥无几,小箩以为步悠然与她年纪相当,就甚为交心,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小箩对步悠然滋生一种莫名的感情。小箩站在江边,看着船上步悠然的身影随着波浪渐行渐远,不由掩面而泣。范老爹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切,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想道,江湖恐是又要升起一番波澜了……步悠然在现代从未坐过船,何况还是这种简陋的渔家小船,她甚感不适,胃中一片翻江倒海。 正于此时一艘小船如风一般快速行来,船头站有三个佩剑之人。 其中一人对着步船夫喊道,“魔教余孽,快拿命来!” 船夫扭头看向正趴在船边呕吐不停地步悠然,疑声问道,“那三人说的可是小哥你?” 步悠然用袖口擦了擦嘴边,不由苦笑,“这船上只有你我,除了你,便是我。”想她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知船夫现下不知如何决断,于是说道,“您放心,我不会连累您的。” 船夫看看步悠然,又向那三人打量,不由心中渐渐有了思量。 偏巧,此时一个大浪打过,船身剧烈晃动,船夫手持划桨,掌控不了平衡地东倒西歪,他对着步悠然大喊道,“小哥会游泳吗?”步悠然心中一惊,自知已经无救,偏她根本就是一个旱鸭子,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溺死来得干脆,只是难看些,但好歹能留个全尸。她如是想着,笑道,“不会。”“那小哥一会儿落水后就紧抓住我手臂,千万不可……”话未说完,船却已翻入水中。步悠然本能地在水中扑腾,待几次探头,本以为就此无命,一抬头,又忽地看到一条大船从不远处行来,船头上站着一个虬髯大汉,身后还站着五男两女。 …… 步悠然浑身湿答答地,一小弟给他递过一套衣裳,“我看你身材弱小,船上就我与你身形差不多,你若不嫌弃,就换上!” 步悠然喜不自胜,赶忙连番道谢,走进船内,拉上帘子换上干净男士衣裳,再走出。 此时船上的人已增至七男三女,步悠然打量他们,左边的那个虬髯大叔说话行事较为粗鲁,身材又魁梧,想必是个练武家子,而最中间站着的老者说话文邹邹的,双眸仿佛可以洞察人之秋毫,估摸着是个管家或者老爷,而其他人的穿着较为普通,或者就是一些下人了。 步悠然心中有了衡量,不由走上前向最中间站着的老者作揖道,“多谢老先生的搭救之恩。” 老者一手负后,上下端详步悠然,点头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士?” 步悠然如实回道,“晚辈是去江南浙洲投靠一远房亲戚。” “浙洲?”老者扬声。 “那不是与我们……”有一女子几乎同时与老者说出,然,老者猛地扭头,女子赶忙欲言又止,像是犯了错误一般地向后退了两步。 老者捋着胡须笑道,“不知公子亲戚姓甚名谁?或许老夫知道也未必。” 虽然他们刚刚掩饰得不错,但步悠然依然听出女子话外之音,看来这帮人正好也去浙洲,也或者他们就是浙洲之人,不由暗赞自己幸运。 她的心情又喜又紧张,喉中的话在脑海中思索再三,“不知您知不知道浙洲有一姓甫的?” 老者眉眼神情未变,问道,“继续说。” 老奸巨猾!步悠然不由心中想到,生怕她看出一丝端倪,故意不露出破绽,好让她钻其空子。 不过幸好她已知道一些甫家的信息,不由笑道,“我爹爹名叫甫霸天,与浙洲甫霸仁同一祖父,为表兄弟,两人小时感情甚好,不过八岁时我爹爹随我祖父迁至北方,自此两人未在见面,我爹爹于前年病逝,我母亲去年亦跟了去,”步悠然说到此不由潸然泪下,“爹爹曾经与我说,若没了路子可到江南来寻他的表亲。” 老者右手捋着胡须,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叹道,“道是听老爷说起过,唉,想不到会这样……” 许久。 老者吩咐下人为步悠然找来一些干粮,“谈了许久,忘记问公子如何称呼?” “哦,”步悠然咬了一口干饼子,含糊地回道,“我叫甫一步,您就叫我阿步就好。” 老者笑了笑,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步悠然心中还惦记之前搭救自己的那个船夫,不由又问道,“不知老先生救下我时有没有看到一个渔家模样的老人?” 老者捋了下胡须,“他已乘上他的小船向回划了。” 步悠然喘了口气,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至于要杀她的那几个人爱怎样便怎样吧…… 说话间,船已行至岸边,已有两辆马车和车夫在等候,老者令下人将船上的货物盘整至前面的马车,命两人小心跟随左右,保护周全。 剩下的人等坐另外一辆马车。 车子约行了一刻左右,便停了下来,下人们顺序而下,步悠然挑帘偷觑了一眼,一个暗红的大门被两个小厮左右拉开,门的上方硕大的两个字“甫宅”,令人禁不住望而却步。 步悠然不由暗自咂舌,想不到甫家原本这样有钱,她本以为也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可现在看来,却不仅仅如此。 正思索间,老者向她招手,“阿步,你随我进去。” 步悠然赶忙蹭下马车,乖乖应声着。 踏入朱红大门的高高门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空旷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树木,青木灰瓦的房屋比肩接踵,一座挨着一座,院四周搭有走廊,廊角飞檐上翘,形色皇家屋顶,院西边还有一小假山,假山落座于一圆形水池内。 看得出来,甫老爷是一个生活比较有情调的人。 “你先在此等候,一会儿我来叫你。”老者带着步悠然行至院中,说道。 步悠然点头,看着老者步行入正屋。 其间有两三名下人或端菜,或干别的,穿梭于走廊。 就在此时,她听到从西厢房传来一声男孩儿的暴喝,“下去,下去,都下去,你们烦不烦?成日就叫我学习,学习,这么枯燥的书籍,怎么去学?” 步悠然脚步一点点地向声音探寻而去。 “学习有什么用?那么多有才学的人不也没考上科举?当上状元?让我看这些劳神子的玩意儿有个屁用?还不如到市集上去斗个蛐蛐,赢了还有几两银子……” 西厢房的门大敞开,步悠然走到还剩一米处,站定,其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门口处有被扔出来的蓝色书籍,步悠然捡了起来,看到封皮上写着“诗集汇编”,还有一本已被撕成了两半,其中一半上写着个“秋”字。 她手中拿着这两本书,再走上前两步,看到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站在屋内门口处,两手无措地相互交握,而罪魁祸首的那位混世魔王却是大咧咧地歪躺在椅上啃着红苹果的小男孩儿,他一袭光滑亮面大红百蝶穿花图案锦衣,金边箭袖,腰间系着缎带,带上有一块玉佩,头发束起,脸蛋儿红润,眼睛大而圆,鼻如悬胆,虽怒但颊上的酒窝又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笑意。 其中站在外侧的丫鬟耳尖地听到步悠然移近的脚步声,她惊道,“你是谁?” 随着她的惊叫,另外一个丫鬟以及屋内的小主人也都将目光转移向她这边。 步悠然一愣,其实心中还未有正式介绍自己的心理预备,可事实已如此,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边走进去边吟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昆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男孩儿双目瞪得浑圆,“你念的是什么玩意儿?” 步悠然不由翻了个白眼,本想拽拽,没想却是对牛弹琴,无奈笑道,“就是劝你年纪还小,要多读书,多学习。” “你是谁?”男孩儿上下打量步悠然,“新来的下人?” 步悠然站定,没有应声。 男孩儿一冷哼,“凭你身份也敢劝诫本少爷?真是不自量力!”说完,即要叫人将她拉下去重罚。 没想,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放肆!” 下人们立即松了手,向两侧站去,步悠然循声一望,只见一身材略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乍一看和男孩儿五官神似,简直就是放大版的,但细看又那么一点不同,却是眼前男子的阅历与眼神中带着的沧桑感。 步悠然看到老者跟在此人身后,想必这个中年男人便是这宅院的主人甫霸仁,而刚刚那个男孩儿应当就是他的儿子,甫善。 “真是越来越混帐,是非亦不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甫霸仁怒道。 男孩儿一见他动怒,吓得浑身哆嗦,赶忙从椅上滑落了下来,蛰伏在地上,口中喊道,“爹爹饶命,孩儿不敢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甫霸仁眼睛扫向两侧站的下人。 身后老者适时上前,他了解甫霸仁的脾气,骂虽骂得狠,但从未真正动过手,甫善一直是他的心头肉,老来得子,可谓是不易。现在他只是碍于情面,需要一个台阶而下。 “老爷,少爷知错了,他身子骨弱,怎经得起二十大板?”老者劝道,“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必少爷以后也不会再如此了。” 甫霸仁脸上怒气渐消,“今日有刘管家替你求情,暂且饶了你这一次,若再有下次,定不会有这次走运!” 其实周围人都心知肚明,甫霸仁也就是说说而已,若真当真了,遭殃的不是少爷,而是自个儿…… 老管家走上前,扶起了甫善,又转身看向步悠然,“老爷,这位便是阿步。” 甫霸仁扭头,与步悠然的眸子不期然撞上,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知你爹爹几岁时迁往北方?” 步悠然猜测到甫霸仁必定会有所怀疑,再细致追问一遍,于是喏声道,“八岁。我爹爹还说那时与您有个约定,每五年回来一次,可那时正赶上瘟疫,于是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对。”甫霸仁叹道,“一恍,却已五十载春秋了……” 步悠然不作声。 甫霸仁又问,“你可知你爹的胎记在哪个位置?” 步悠然面露为难,她走上前,“我可以单独与您说吗?” 甫霸仁点头,凑上前,弯腰。 步悠然说完后,甫霸仁爽朗笑道,“对,就是那里,我记得他小时候还说去街上找铁匠给烫了,嫌弃那地方太难看,哈哈哈……”说话间,揽住甫善的身子,“善儿,以后阿步就住在了咱们家,他大你几岁,你要以他为兄长,知道了吗?” 甫善眼眸略闪过一丝惊讶,瞟向站定不说话的步悠然,心中有诸多恨意。 …… 步悠然就算正式入住了下来,她住在一间偏房,屋子不大,但也算舒适,有床有桌子,有椅子,还有一个柜子。 她这两日或直接或间接地对甫善这个人做了一个了解。 甫善,男,十三。 性格乖张跋扈,狐朋狗友一堆,学历……待考察,大字识几个。 擅长:吃喝嫖赌。 家庭情况:比京城富贵人家不足,比小地方的小门小户富富有余。老爹在本县是个开赌坊的(想想也是,这样家庭还能教育出多好的孩子啊) 总结:扶不上墙的阿斗,想完成这个任务,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来个痛快。 步悠然叹了口气,用手抓了抓头,走出屋子,正好遇见端着水果盘的丫鬟,不由叫住,拿起一个大红苹果。 丫鬟刚想要“哎”,步悠然一个旋身,用食指轻压上她的嘴唇,嘴角扬起,轻声道,“要懂得睁只眼闭只眼。”说完,向甫善敞开的窗前走去。 丫鬟怔在原地,脸颊微红,半天才缓过神。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才没两句,甫善又忍不住大骂道,“这些文人怎么就那么虚伪,喜欢女子就直接追求去呗,非得藏着掖着,还做了一首破诗……” 步悠然趴窗前,咬了一口苹果,“嘎嘣”一声脆响。她听到甫善的评语,也颇为赞同,不由点了点头。 “哎,”甫善叹道,向身边捻墨的丫鬟吩咐道,“突然诗兴大发,小爷给你来一首?” 丫鬟掩嘴笑道,“好。” 他一面用毛笔写着,一面念叨,“荷花池里荷花飘,” 步悠然点头,不错,看来还是有药可救。 “青蛙搂着蛤蟆腰。” 步悠然拧眉。 “远看好像在做操,近看原来在嘿咻。” 步悠然“噗”地一声,将口中的苹果喷了出来。 甫善和脸红的丫鬟同时将头向她这方看来,丫鬟慌乱,甫善却是暴怒,“你个野小子,竟敢偷听我作诗!看我不好好修理你!来人?来人?” 步悠然一看情势不妙,直奔宅院门口奔去,下人们看她一路狂飙,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阻拦,向两侧闪去。 直到跑出甫宅,步悠然的心这才缓了过来,我的天啊,他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什么?怎么感觉又是一个活生生精虫上脑的孙鹏再世? 步悠然好笑又好气,她走至一个茶馆,想要歇息一会儿。 这时一个意志消沉的书生模样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子约莫二十多,有些瘦弱,手中拿着一本书,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青色文士长衫,个子不高,眼神有些茫然与失落。 他边上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肤黑男子,他问及那书生,“怎么今日这般无精打采?” “哎,又落榜了……”书生叹了口气,“考了快有七年,这七年来日日看圣贤书籍,家中之事全交由内人操持,本以为今年会中举,没想……莫非真要让我霍非此生断了此念头吗?”他自嘲道。 肤黑男子为他斟了一杯茶,“我当时什么事呢,你没考之前我就劝诫你,不要去考,你偏不听,科举现在哪里是选有学识的人,分明是选谁家有钱,谁家老爹有势力,这是什么年代?拼爹拼银!” 书生听后,不由苦笑,“百无一用是书生……” 步悠然听得甚为仔细,想到自己的宏伟任务很是艰巨,若是让甫善和洪秀全一般起义,那简直是天人说梦。倘若走政路,或许倒还有些机会……而正好甫家老爷爷正有此意。 只是这个甫善实在缺少一个好的老师,若是能让眼前的这个落魄书生教甫善,一能缓解他家中窘迫之状,二又能辅助甫善学习,一举两得,也算功德一件。 步悠然想至此,起身离开。 …… 翌日,甫霸仁正在前厅用饭,甫善坐于旁侧,他看到步悠然走了过来,眼睛直冒火,恨不得将其烫穿。 “阿步读过书吗?”甫霸仁扭头对向步悠然,问道。 步悠然放下筷子,点头,“读过一年。” “那……还不如善儿?” 甫善一听,脸上甚为得意。 步悠然淡笑,待甫霸仁吃完欲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叔父。” 甫善身子一机灵,抬头瞪向步悠然,眼神威胁她不许说出他昨日作的诗。 步悠然早已看穿他心中所想,不由嘴角笑意加深,“阿步也想学习,昨日正好巧遇一……”书生 话未说完,一个下人走了进来,“老爷,霍书生来了。” 甫霸仁点头,“快请进来。” 说话间,一个约莫二十多,穿着青色敝旧长袍,眉目清秀男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几本书籍。 步悠然惊诧,没想此人就是昨日遇见的那个书生。 他进来看到屋内不止一人,不由一怔,赶忙拜道,“甫老爷。” 甫霸仁向步悠然介绍道,“这位可是我们本县的第一有才学之人,参加了七年科考,又有经验于一身,听说您今年又参加了科考,不知结果如何?” 霍非拱手,“恐让老爷失望,又落榜了。” 甫霸仁不由摇头,“这等博学之才,实在是可惜,不知您明年还要继续考吗?” 霍非叹道,“七年寒窗苦读,家事从不问津,很是愧对,遂,现下要寻摸一些事情做一做,明年就不打算再考取。” 甫霸仁点头,“也好,听闻朝廷明年科考考试要改革,年龄放宽至十四,我儿明年正好够上,还望先生多多受累。” 甫善一听,登时急了,“爹,我自个儿学就好,找什么劳什子的穷书生来当我先生?” “闭嘴!”甫霸仁喝声道,扭头又看向步悠然,“阿步也一起学,明年和善儿一起去考。” chapter 85 进京替考 步悠然本也是做此打算,可没想到甫霸仁却比她更为严苛,为了望子成龙,甚至将其软禁,屋门口守着两个小厮,大门口处还站着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如此场面,也让步悠然真是醉了。 好赖步悠然的适应力还算不错,虽然暂时和甫善一起被关在屋子里,可目前房屋里的书籍还够她看上一阵子的,也可作一作消遣。 日照夕阳,透过纸窗打在屋内的两人身上,甫善早已趴在桌子上呼呼睡也,而步悠然只是皱着眉,啃着比现代古文还要难上一等的书。步悠然自认为学习能力还可以,但在现代至少还有帮助分析古文的词典,可在这里完全凭借自己的阅读能力。 霍非坐在两人的正对方,他的桌面上堆放着不同的书籍,有沉重的书简,有蓝色封皮成册的,他看得异常认真,没有丝毫因为甫善的呼噜声而受到打扰。 步悠然不由放下书册,用手托着下巴。 霍非正巧看完这卷册子,刚要放下,一瞥头,注意到步悠然投来的目光,不由诧异道,“怎么了?” 步悠然笑道,“霍大哥考了几年?” 霍非不由尴尬,“七年了。” “真的就甘心放弃了吗?”若是她,可能不会,七年啊,这是放弃了多少东西,可想而知。 霍非叹了口气,“当今朝廷,皇帝昏庸无能,宰相一手遮天,卖官鬻爵,乱用政策,忠臣难混,奸臣得逞,百官以他为尊。”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努力那么多年要考取功名?” “我奢望可以凭借己力改变朝局,解救百姓与水火,然而,想我现在只是一介书生,根本无能为力,这个想法也只是痴人说梦话,哎……”他摊开书简,无奈地摇了摇头。 步悠然点了点头,鼓嘴抿唇,压低了音量问道,“那依你看,甫善能不能考得上呢?” 霍非笑了笑,“我仅是一个秀才,如何能评判他?但……依照他现在的能力来看,恐怕是连秀才都考取不上。可是,倘若甫老爷肯为他跑一跑路子,亦不可知能走到哪里。” 步悠然颇为赞同的再次点头,她一瞥眼,注意到甫善那边微传来一丝动静,知晓他已经醒来,不由心生一计,嘴角勾起,甚为大声道,“依我看,童子试他都不一定过得了。” “小人,竟如此看扁我!”甫善直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倔强。 步悠然讥笑,“我倒不觉得是看扁你,这是事实,要不然……你考一个试试?也倒证实一下我说得到底对不对。” “不用你激我!” 步悠然挑眉,没想他倒也不傻。 他扭头从桌旁摞得犹如小山高一般的书册里抽出一本,上面写着《史记》,他眼睛炯炯地看向霍非,说道,“还请先生再给我从头解释一遍。” 霍非看了一眼面前的甫善,又瞥了一眼一脸小人得志的步悠然,不由了然地笑道,“好。” 步悠然本就是要激起甫善的斗志来,既然达到了目的,她的心也便踏实了下来。她干脆身子向后一躺,随意地拿着书册乱翻,看了一眼又觉乏味,刚要起身动动脚,这时三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三个瓷碗,三碗汤。步悠然待丫鬟端至面前,掀开一看竟然是黄金炒饭,其实就是咱们现代最为家常的蛋炒饭,但在古代这种饭只有富人家才吃得起。甫善早已吃惯,只是挖了两口便放置在一边,继续翻开书册看起来。而霍秀才反倒吃得津津有味。 一月过去,转眼已入二月,步悠然这段日子好吃好喝,也没怎么用脑,身体反倒是胖了许多,衣裳紧了几分。相反,甫善就比较惨了,不仅吃得少,学得也较为努力用功,身材比较瘦削,现在的下颌更是尖得可以扎纸。 终于到了参加童子试的时间。在光景朝,有个规矩,如果要参加正式的科举必须先要通过地方的童子试,而童子试,分为县试、府试、院试。县试顾名思义,就是由当地县官主持,连考五场,通过后,进行由府的官员主持的府试,再考三场,最后参加由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 步悠然和甫善分别以第十七名和第十五名的好成绩通过了院试,所以两人都算是成为了童生,算是进入了士大夫阶层。但并没有俸禄,没有官位,只是不用再缴纳税额,不许官府私自用刑。 甫霸仁得知后,大喜过望,特意摆宴三日请父老乡亲吃喝,整整一百多桌,在本县可谓是空前盛举。 霍秀才特意被请在首席,以特邀客人身份,在甫霸仁敬酒期间,霍非抽空对着步悠然说道,“其实这个成绩是假的。” 步悠然扬眉。 “你看那第五名至第十名皆是什么人,都是有关系的,倘若甫善没有甫老爷在背后走动,这名次可能要在五十以后,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科举。” 步悠然诧异得看向他,“你说得可当真?” 霍非点头,“是我一恩师告诉我的,他就是这次童子试的主判官。” 步悠然不由蹙起眉头。 霍非疑惑不解,“你这个人也挺怪,听到甫善成绩有假,不应冷嘲热讽?你反倒是还为其忧心,怎么,你还指望他真的考上科举?” 步悠然叹了口气,“他要真能考上,我倒阿弥陀佛了。” 霍非笑了笑,“我看甫老爷都不替其担心,你不过是他一个表亲,况且他对你也不算好,你又为何要待他这般真心?” 步悠然舒展开眉头,故意打哈笑着遮掩道,“毕竟也算亲戚,若能当上官,我也光荣不是?”说完,赶忙借故离开。 霍非不由在后面蹙眉深锁,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宴过后,按照道理来说,步悠然和甫善应当动身前往京城,提前找地方住下,准备明年的科举考试。然而,谁又能想到,就在要动身的前一个星期,甫善竟是高烧不退,甫霸仁急得连请好几个郎中到家里,却一个个都摇头表示无药可救,说这是天花,天花在古代基本上就是一个绝症,身体素质好的尚许可以抗过,抗不过去的占多数。 甫霸仁一下子憔悴了,连赌坊也丢给了管家去打理,整日里坐在正屋内大厅,意志消沉,喝酒。 步悠然想到自己来古代时,带来了一些药,她回到屋子里翻找了一遍,但大多数都属于治疗感冒的,唯有一瓶是头孢消炎药,她没办法去拿着它咨询古代的郎中,索性就死马当活马医。 夜深之时,步悠然潜入甫善的屋内,漆黑不见五指,她站在门口许久,待双目适应了黑暗,她走至那毫无一丝动静的床前,看到床上那平日里总是嚣张跋扈的甫善现在却是呼吸细弱如丝,仿佛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刻,他虽身子不能动弹,但耳朵却依旧很聪敏,他蓦地睁开那双黯淡的眸子,看向走近的步悠然,“你来这里干什么?”话语虽然犀利,但语气较以往平和了许多。 步悠然低头俯视他,不由故意玩笑道,“看你死没死啊。” “哼。”他冷嗤一声,不由咳嗽了几下,“怕是还要你再多等些日子了。” 步悠收敛笑意,从袖口你拿出一瓶药,倒出两粒,看到桌子上有水壶,又径自倒了一杯白水,她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拿着药,走至甫善床铺边,扭身坐下,用手臂欲托起他的身子。 甫善脸上写满了惊诧之色,毕竟天花传染,这是世人皆知,所有人避都避不及,每日送饭的丫鬟也都是将菜放在他屋子门口处,便快速跑开,就连甫霸仁也都是通过窗子与他说话。他都已经感觉到绝望了,可步悠然现在不仅踏入他的屋子,却还没有任何的遮掩,现在还敢扶他身体。 甫善困惑,“你就不怕我传染与你?” 步悠然瞧着他,笑了笑,“怕,为什么不怕?”叹了口气,“可是没办法啊。” “为什么没有办法?”甫善对于步悠然的回答更是一头雾水。 步悠然想到自己现在无法跟他讲清楚,只得含糊说道,“谁让你是我弟弟啊。”她将药片送至甫善嘴边,“来,张嘴。” 甫善低头瞧了一眼,“这是什么?” “药。”步悠然如实答道。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药,好生奇怪。”甫善说道。 “你没见过的多了。”步悠然取笑他道,“张嘴。” 甫善听到步悠然这般取笑,倒也不再生气了,反倒莫名地觉得感动,他听话地张开了嘴,含入药片,顺了两口水。 步悠然看他表情甚为痛苦,不由猜测他肯定是刚刚没有及时咽下去,药片在他口中化散开,那滋味肯定苦啊,步悠然想至此,情不自禁地又是笑了笑。 直到好一会儿,甫善才缓和了过来,“这是何药,为何这般苦?” 步悠然起身,将碗从他手中抽走,放回至桌上,“消炎药。” “消炎药?”甫善咋了眨眼,表示不理解。 “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鱼腥草?”步悠然又问道。 甫善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郎中开的草药成分里含有的。” 步悠然点头,“草药你要照常喝,这瓶药你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温水服用,与草药要隔开半个时辰。”说话间,将消炎药放置在他的枕头边上。 她看了一眼外面天色,甚觉已晚,“你要多休息,不要害怕,天花并不是无药可救,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你也染过?”甫善眼眸一亮,问道。 步悠然一怔,尴尬一笑,“实不相瞒……没有。” 甫善顿时泄气,“站着说话不腰疼。” 步悠然没有反驳,她转身向外走,“估摸着下人也快送饭来了,我必须得要离开了。” 甫善看步悠然要走,不由急叫,“你明日还来吗?” 步悠然翻了翻白眼,“我今日能潜入进来着实不易,实在是外面那两个下人松懈。”她快要从窗户那里翻出之际,注意到甫善那双漆黑黑的双眼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带着快要濒死之人最后的一眼一般,不由心有不忍,又说道,“我明日和你爹爹说一下,看能不能过来照顾你。” 甫善不由大喜,“真的?” 步悠然无奈点头。 …… 翌日一早,步悠然起床后,简单洗漱一番,趁着没人之际,掀开自己的人皮面具让皮肤透透气,说起来这人皮面具的质量真是不错,和步悠然的皮肤贴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就连肤色都无一丁点的色差。 待时辰差不多,有个丫鬟敲门,步悠然赶忙将人皮面具贴回了脸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走出。 丫鬟看到步悠然,说道,“老爷说让您过去一趟。” 步悠然跟在丫鬟身后,走至正屋。 屋内一如往出一般的干净,最前方摆着一个四方桌,桌子两侧放置两把太师椅,一端坐着甫霸仁,另一端坐着的便是甫霸仁的大老婆秦氏。 说起甫霸仁的老婆来,一共就有两个,这对于他这等钱财的人来说,应当算是少的,其中秦氏为大,掌管家里的经济,还有一个小老婆,便是甫善的亲娘李氏。 秦氏这个人性子柔和,平日里也不怎么太出面,只是吃斋念佛,除了逼不得已才出面以外,其他时候都在自己屋子里,闭门不出。 步悠然今日看到秦氏也在场,自知是有大事,她心里有了准备,走上前去,刚要俯身,却被秦氏一把拉住,“孩子,切不可,使不得。” 步悠然看向她,“您是长辈,阿步是晚辈,如何使不得。” 秦氏回头瞥了一眼甫霸仁,两人四目相对,得到默许,便转回对步悠然轻声说道,“阿步,自你来咱们家,就总是充满了惊喜,善儿是老爷的心头肉,原本他性子顽劣,无人能管得住他,可自你和他在一起后,他反倒变得认真踏实,甚至还考取了童生,让我们甫家一下子燃气了希望……” 步悠然听得有些不耐烦,她笑了笑,说道,“叔母,您有话不妨直说,若是能帮助甫善的,阿步也很乐意。”秦氏叹了口气,“我和你叔父想让你替代甫善去参加科考,不知……” 步悠然乍一听,不由和自己心中所谋计不谋而合,倘若甫善没生病,考取的几率几乎为零,但若可以冒名顶替,这个几率就是百分之五十了。倒不是步悠然瞧得起自己,只是她心中已经大约有了衡量,虽然古文程度没有达到多高级别,但知识层面还是比甫善高上那么一点点。 步悠然点了点头,爽快地应道,“好。” 倒没想,秦氏一怔,她狐疑地问道,“你……你若替善儿考了,那么你就不能参加自己的科考,相当于弃权。” 步悠然说道,“知道。” “不会后悔?”秦氏不放心地再次问道。 步悠然一笑置之,“叔父和叔母待我如己出,这段日子以来,阿步是看得明白的,善儿虽嚣张跋扈,但本性不坏,更何况是我弟弟,哥哥爱护弟弟本就是天经地义。” 甫霸仁听后,禁不住眼眶湿热,他坐在太师椅上不由抬起袖子擦拭了下眼角。 秦氏望着步悠然,也甚为满意,她软声继续道,“善儿这个病不知道挨不挨得过,倘若活过来了便是万幸,没有挨过,我和你叔父商量,以后家里的一切就都由你来继承。” 步悠然连忙摆手,“使不得,叔母何必要说这种晦气话,善儿一定可以躲过此劫。”她眼神坚定地看向秦氏,好像真的可以感染一般,令秦氏也微微动容。 稍许,步悠然问道,“不知何时动身?我想这几日去看看善儿。” “万万不可。”甫霸仁扬起手臂,断然否道,“你对善儿的用心,叔父太清楚不过了,你是个好孩子,叔父很感动。但是善儿这个病传染性极高,你又要去参加科考,还是应当注意一些。今晚就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你就动身前往京城。” 步悠然抿唇,点头。 秦氏望着步悠然也甚为满意,又是简单寒暄了几句,这才退出。 …… 一早起来,步悠然还未来得及给甫善留书,便有两个丫鬟走了进来,一个端着洗漱盆,一个端来了今日的膳食。 今日的早饭准备得异常丰盛,三菜一汤。步悠然心知,这便是相当于最后一餐,想到路上的艰辛,不由吃得特别饱。 她收拾好包袱,就准备动身了,门口早已等候的马车,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四十多岁的车夫,他交给步悠然几张银票,说是甫老爷特意嘱咐给她路上花销的。 步悠然也不推却,只是小心地塞入了怀中。 马车行驶到了渡口,之后步悠然又转为坐船,整整三个时辰之多,步悠然上了岸,之后便是正式踏上了上京赶考之路。 且说这四月的天气,北方和南方是完全不同的,南方是湿润,而北方却是干燥,偶尔还夹带着春风,杨柳发了芽,枝条随风而摆,好像婀娜女子的腰肢一般。 步悠然整整走了半日,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想着必须要找个地方安住下来了,若再晚敲人家的门恐怕也就不方便了。 这时,步悠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写着“客栈”二字的旗帜,那旗帜有些泛黑色,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没有什么人,试探着推门走进去,可谓是安静得令人感觉不出这里是个住店。 步悠然心中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不会是家黑店吧? 可想也想了,人家老板也早已走至她跟前,一脸笑意盈盈,问道,“客官,住店?” 步悠然豁出去了,毕竟方圆几百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以栖息之地,着实不容易,她是真的累了,脚底板儿都生疼。 “来间上房!”步悠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喝声道。 “好嘞,给客官开间上房……”他扬起脖子,对着二楼的小二喊了一声。 步悠然拿着包袱走了上去,看到小二给自己开的房间,打量了一番,甚觉满意,等他出去之前,又是吩咐,“麻烦再给我上点菜。” “好嘞。”小二哥退出。 步悠然累得一下子趴在了床面上,许是这一日太过折腾,她竟是睡着了。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不知道第几下“咚咚咚”之声,步悠然坐起身,问道,“谁?” “客官,您的菜。”门外,是小二哥的声音。 步悠然整理好衣裳,转身去开门。 小二哥端着菜走了进来,摆在了桌面上,“客官,请用。”说完,再走出。 步悠然坐在桌前,看着这些菜肴甚是美味,刚要提起筷子,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有些太大意,在现代的幼儿园,那些老师都会告诉小朋友,不要接受陌生人给的东西。 步悠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多心,但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最好还是不要吃。她走回床铺,打开包袱,里面还有两块干烧饼,吃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刻,步悠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大哥,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 “大哥,说好了,咱们只拿钱,不杀人。” “好好,这次听你的。” 两人商定完毕,传来一阵撬门声,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步悠然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想只要她装睡是不是就可以躲过一劫?但想着间,手紧紧地攥住包袱里的刀子。 就在两人走至她床前,刚要探身动手一刻,忽然一个剑光一闪,哗啦一声,桌面上的盘子碎得满地,顿时两人吓得屁股着地,身子向后撤,口中哀呼直叫,“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早已经就警告过你们,竟然还敢再犯,罪大恶极,其当可诛!”一道年轻的男声传来。 步悠然身子微微侧了下,看到一抹穿着白色衣裳,头发向后束着的男子手持配剑,直指一人的喉咙。 “大侠饶命,我们绝对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放过我们一次,再放我们一次……”两人的声音发抖,“小的妻子现在怀有身孕,快要临盆,实在是揭不开锅,才……大侠饶命,今后真的打死也不再干了……” “哼!”男子冷哼一声,“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滚,快点滚开这里。” 待两人连滚带爬地走远了,步悠然渐渐坐起身,“我看他们两人未必会改邪归正。” 男子转过头,冷淡地扫向步悠然平凡无奇的面孔,讥讽道,“你也未必是好人。” 步悠然怔仲,不由笑了笑,“你怎知?” “魔教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男子大约十*岁,长了一张俊秀的脸庞,头发全部向后束起,在后面用布带绑了一个马尾,甚为干净清爽。 步悠然恍然,原来他认得她?也或者说他是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在那日她降落这里时,他也在场。 只是……他若是恨她,为何刚刚还帮她? 步悠然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心中大约有了一个判断。 “你笑什么?”男子向步悠然质问。 步悠然摇头,“我笑我是魔教的人,可我竟然刚刚差点被两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给打劫。” “那是你笨!”男子不屑地说道。 步悠然扑哧一笑。 男子皱眉,“你又笑什么?” “我笑……你身后站个人。”步悠然使坏。 男子一听,猛地转头,却什么也没有,不由气急败坏,“你骗我!” 步悠然一本正经,“我没骗你,不信你再看看?”男子半信半疑地再次扭头,然,依旧无人,他剑锋一指,“魔教就是魔教,太奸诈狡猾。” 步悠然笑得前仰后合,许久,才平缓了下来,擦着眼角的笑泪,“你叫什么名字?” “问我名字干甚?”男子冷声。 “我都该死于你的剑下了,死也要死得明白,你说是不是?”步悠然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男子抿唇,“柳鸣。” “柳鸣,柳鸣。”步悠然甚觉好听,不俗气,“那我就叫你小柳。”陈述的语气,丝毫没有和他商量的余地。 男子蹙眉,没想自己又中了他的套。 “小柳,咱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动枪。”步悠然走上前,将他的剑锋用手一拨开,绕至他的身前,“我给你分析分析,你看,刚刚那两个贼也不会武功,而我差点就死于他们俩的刀下,这说明我根本弱得不能再弱,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中人?” 柳鸣眼睛跟着步悠然身体转,微微颔首,可又一想,马上摇头,“不对,你那日出现的时候是有奇异的光,更何况你还替魔教的人挡了师太的一枚暗箭。休想再骗我!” 步悠然叹了口气,看来这个人就是一个死脑筋,不可能一时就转变过来,不由问道,“那你打算将我怎样?” 这一问倒叫柳鸣愣了,是啊,他又想怎样呢?他不可能杀了他的。 步悠然似将其看穿,脑子一转,想着自己进京赶考之路漫长曲折,若是身边有个会武功的人,倒是也踏实安全,于是心生一计道,“既然你怀疑我是魔教的人,何不就跟着我,看看我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魔教的?” 柳鸣一听觉得甚好,于是点头同意。 步悠然打了个哈,“那么现在呢,我想先睡上一觉,这里屋子挺多,你随便选一间,明日咱们再继续聊。” 柳鸣刚要听话的转身而出,又一想不对,要是他趁着自己睡着跑了怎么办?于是又折返回来,干脆在地上一躺,也跟着睡了。 …… 这么一晃悠,柳鸣倒是好像成为了步悠然的小跟班,步悠然走到哪儿,柳鸣跟到哪儿。 步悠然试图问过他是哪个门派的,他对这一点守口如瓶,只字不提,索性也不再问及。 两人连走了一个月多,终于到了京城。 京城的繁华不是一般小地方可以比的,这里卖的东西更是有的连步悠然这个现代人都叫不上名字来,甚至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人的穿着打扮也与普通的小县城不一个档次,女人也显得大方得体,不像小地方人的拘谨。 步悠然老远看到一家客店,且在京城稍向西一点的街道上,不算黄金地段,想着价格应当不算太贵。 她和柳鸣走进去,老板迎上来,“客官,几人?” 步悠然指了指她和柳鸣。 “那,开几间?” 不等步悠然说,柳鸣说道,“一间!” “客官,我看您是来参加明年春考的吧?本店现在就已经预订出去大半部分,您再晚来两日,恐怕就没房间了,您和这位公子何不一人一间?这样相互学习也不妨碍?” “就一间!”柳鸣自始至终比划着一根手指头。 老板脸色微变,但不彰显,他应道,“好嘞,开一间房。” 步悠然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样,两人就算是安住了下来,步悠然为了两人方便,还特意做了个帘子,她睡床,柳鸣睡地上,洗澡时,另外一个人必须出去。这些都是约定。 这日傍晚,步悠然突然想到自己需要买些女人的东西,于是趁着柳鸣出去空档揭开了自己的人皮面具,这样素面朝天的就偷溜出了酒楼。 她记得白日路过一家卖女人私物铺子,可到了傍晚,反倒让她有些迷了路,她看到一个卖脂粉的老板,不由走过去打听,老板好心地为她指了路。 待步悠然离开之际,从脂粉老板身后走出一个年约三十左右妇人,她拧紧秀眉,不由向她的夫君问道,“刚刚那人找你什么事?” “打听一个铺子。”她夫君坦诚道,“怎么了?” 妇人嘀咕,“太像了,可实在是不该啊,按年份推算,她如今也该快四十了才对,为何……容貌未变?”正想着间,远处跑来一个约有十岁男娃和一个七岁女娃,口中喊着‘娘,娘''。 妇人和男子转过身,纷纷抱起那两个孩子。 chapter 86 科考,水太深 步悠然拿着女人的私用物品走出铺子。 她前脚刚走,老板娘就跟着走了出来,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暗自纳闷,这个书生真是怪,竟是光明正大地来买女人私物?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步悠然将月事带子、胭脂盒子等一些物品塞入一个小布袋子里,小心地收在自己袖子中,趁着角落无人,将胸口的人皮面具再次戴至脸颊上,确认无遗漏,这才走回客店。 一推开门,看到柳鸣竟是手持配件地站在桌旁,脸色难看。 步悠然扬眉,喜道,“回来正好,我买了两个烤红薯,快来趁热吃。” 柳鸣脚步未动,剑一指,冷声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步悠然愣了下,不由笑道,“当然是去大街上,不然我手里的红薯哪里来的。” “少骗我,你这个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偷偷与谁去联系。” “吃醋了?”步悠然故意调侃道。 “吃、吃醋?”他结巴道,“我、我对你?瞎说,简直是瞎说!” 步悠然身子一旋,落座在了椅子上,径自扒开红薯皮,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红薯,抬起头继续说道,“倘若你不是吃醋,你为何管我和谁联系?” “休要胡说!”柳鸣脸颊早已烧得酡红,神情闪避,“满口胡言,你、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 步悠然咽下一口,忍不住笑道,“拜托,什么年代了,早就兴男风了,好不好?” “什、什么男风?”他隐约猜出大概意思,但是不敢去证实。 “龙阳之癖,知道了吧?”步悠然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细白嫩肉的,虽是练武家子,但却秀气得犹如江南女子一般,啧啧,”步悠然叹道,“想想若是可以和你……也不错。” “你、你、你想什么?”他蓦地裹紧了衣裳,神色紧张,配剑早已掉落到了地上而不自知,身体向门外一点点地退去,“我、我告诉你,你不要有非分之想!”说完,转身逃窜了出去,边走边向店家老板喊道,“小二,再开一间房!” 步悠然看到他这般狼狈之态,不由忍俊不禁。 从这日开始,柳鸣竟是开始与她分房睡。 步悠然多了些自由,过得更是惬意,这日傍晚,她从店老板那里找来一些面粉、鸡蛋还有一些蜂蜜,又要了一根黄瓜,用棒槌杵碎捣出汁液,加入进面粉,调和成黄瓜面膜。 步悠然躺在床铺上,将人皮面具摘下,敷上自制面膜,顿时一股黄瓜的清香飘入鼻端,味道甚为清新。 步悠然顿觉飘飘感,闭目养神,没想却一下子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有人来敲门。 步悠然昏昏然地走出,没想刚一拉开,却听一道尖叫之声,“啊……”小二吓得立即向楼下跑去。 接着楼下的人便都循声望来,不由一个个都是面容惊恐。 步悠然一扯嘴角,顿觉脸皮生疼,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敷着面粉,赶忙折返回屋,就着昨晚剩下的凉水,清了面孔。 她对着镜子重新戴上人皮面具,简单束好发,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次走出。 然而,令步悠然震惊的是,那些好事之人却都还站在一层大厅处,看到她走出,禁不住小声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步悠然感受着众人的打探目光,如芒刺在背,不甚舒服。 步悠然走至店老板的柜台前,询问道,“不知店家刚刚找我什么事?” 店家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与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今日一早退了房,说是有急事,让您在这边等他回来。” 步悠然诧异,他竟是放心让她一个人了? “客官,来壶茶吗?”小二哥端着托盘从步悠然身侧走过。 经他一提醒,步悠然想到自己似乎还未用早膳,于是应道,“也好,来一壶,顺便再端上两盘子点心。” “好嘞。”小二哥爽快地叫道。 步悠然转身,再看向大厅,发觉周围人已经各回各位,一切已如常,不由唏嘘了口气。 刚要落座,听到从旁边桌上传来一道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们看着吧,不出两年,那奸臣一定篡位!”说话的是一个白面书生,穿着白色长衫,手持茶杯,厉声道。 在他桌对面的一个书生圆脸,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白面书生茶杯落向桌面,发出清脆之响,“朝廷上下,佞臣当道,你我等再不奋发,岂不是对不起受苦受难的百姓,对不起我们的国家?” 步悠然站在后面,甚觉这番话听得很是令人振奋,她扭头,不由多看了那书生两眼。 待那几人起身离开,小二哥正好也端着点心盘走了过来,“公子没有回屋啊?我说怎么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 步悠然笑道,“正好听到那些书生聊天,就多站了一会儿。” 小二哥走近,叹道,“他们也就这点能耐了。” 步悠然不解,“为何这般说?” “这些都要参加明年春考的童生,知道为何这些外乡的都要提前半年来京城吗?” 步悠然看向店小二,疑惑地猜道,“不是为了怕路途太远,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过来?也好适应?” 店小二摇了摇头,笑道,“可见公子您是第一年参考,没经验。” 步悠然抿唇。 店小二压低了音量,“公子您要长点心,虽然表面上看大家都是一样认真努力,但其实却不然。这其中的门道深着呢。光是准备就要分两种,一种场内准备,即是这些书生自己的功底,另外一种就是如刚刚那公子的所为,为了彰显自己,博得名声,也好让主考官对自己有印象,还有一种就是比较有关系,有背景的了,人家基本上不会与我刚刚说的那两种人直接去接触,他们会花时间笼络朝廷大官。” 步悠然眉头紧蹙,不由咂舌,“看起来的确水太深。” “不知公子您要选择哪一种?”店小二端着盘子看向她。 步悠然忍不住尴尬一笑,“我?我怕是只能奋发图强了。” 店小二无奈摇头。 步悠然眼睛一转,不由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入店小二的手里,“我看小二哥知道得很多,想必一定是有点门道,若是能得你提点一二,小弟我也是感恩戴德,假以时日,若真能一举高中,定来相报。” 店小二悄悄将银子揣入袖口,声音更是低了几分,“这话也就是我与你说,若是旁人绝对不会。” 步悠然点头。 “你可知道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 “怡红楼?” 店小二摇头,“闻香茶楼!” 步悠然昨日似乎在街上看到过,那茶楼装潢得甚为高雅讲究,但凡穿得稍微简陋的便不能进去。 步悠然得知此消息后,第二日一早就去京城的一家铺子买了一套衣裳,回到酒楼换上新衣裳,然后找到另外一张人皮面具,那张可以说是与甫善脸型相近的,而步悠然于前两日又买来了胭脂水粉等化妆工具,于是对着镜子,照着甫善的模样尽量画去。 说起来化妆也是一门很强的艺术,都说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就能够说明学好化妆是多么的重要。 在现代,学生们入职前第一门学的便是化妆。所以,可以说化妆是女人们职场致胜的法宝。 步悠然放下眉笔和胭脂盒,再次比对镜子,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相似,但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 她收拾妥当后,便来到了闻香茶楼。待一进门,看到一层处坐着许多文人雅士,看起来与她是同样目的,步悠然不由多想,直接上了二层,选了一个靠着栏杆的地方而坐。 小二端上一壶茶,步悠然刚要倒上一杯,却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道美妙之音。 她循声望去,却见一层一穿着白色布衣披头散发男子一面喝酒一面细声吟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是选自《诗经》国风篇,步悠然心中想到,只是不知为何此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吟唱这篇文?断然不可能是哗众取宠,唯有彰显名声说得过去。 不等步悠然细思量,从楼梯口处又走上来三位衣着华丽的世家子弟,看起来身份不一般,三人说说笑笑偏偏好就坐在了步悠然的身后那一桌。 其中一方脸人说道,“曲兄说得不对,我倒觉得最有风采之人非魏国的唐之寅,听闻他三岁可以对诸子百家名篇倒背如流,且说此人英俊不凡,现在更是魏国不可多得的骁勇大将军。” 圆脸人一听,“咱说的不是魏国,就评咱们自己国家,我刚刚提的那几个人难道还不是?” 两人还未争论完,黑脸的男子就插嘴说道,“你们俩个谁都别争了,说句心里话,撇开成见,论相貌论才学,你们俩说的那几个人都比不过一个人,还记得曾几年前,有一举人在见到他真人后,专为其写过的一篇赋吗?”说到此,他不由叹了口气,“只可惜,此人阴晴不定,没有一个月,这篇文连带着那个举人一起消失匿迹。” 那两人一听,似已心知肚明,不由端起茶盏,三人碰了碰杯,默契地不再谈论了。 chapter 87 宰相 那两人一听,似已心知肚明,不由端起茶盏,三人碰了碰杯,默契地不再谈论了。 可这么一提,却是吊起了步悠然的好奇心,不等不悠然转身,却又听传来一道柔弱女声。 “几位公子说得可是当今清光朝宰相?” 歩悠然转身,那女子穿着软罗纱织绿色长衫,五官精致,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肤如凝脂,一看便是美人胚子,可女子却男装打扮,很显然是不想令人看出她是女子。 那三人瞥了一眼她,禁不住眼眸一亮,只觉惊艳,但只稍一瞬,三人起身抬手作揖,转身离开。 女子抿唇站在原地,甚为气馁,边上又走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跟从,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鬟,她走到刚刚那美人的边上,低声问道,“公子,打听不出来。” 美人叹了口气,“算了,等见着了不也就知道了。”说完也下了楼梯。 歩悠然看着这一行众人,似乎他们说的都是一个人,当朝宰相,这些日子以来,它的入耳率是极高极高的,虽然此人残暴性情难辨,且奸佞无比,但大家好像又很推崇,想提又不敢。 歩悠然又坐了一会儿,透过窗棂看向外面天色,不由已月上枝头,便起身欲离开,刚走到一层,却见刚刚那吟唱之人竟是站起身来。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男子宽袖一甩,不觉正好打在歩悠然的脸上。 歩悠然站定在原地,暖风夹杂着一股香气令歩悠然蹙眉。 那男子竟是飘然地走了过来,右手上依旧提着一壶小酒,正好挡在了歩悠然的身前。 歩悠然抬起头,与男子直视,此人长得很是好看,至少在这个茶楼里算是最为惹人眼目的,只是不知为何一定要作这般潦倒之态,真的只是为了博得名声吗? 男子看歩悠然打量他,他竟是毫不避讳地站在她跟前,忽地身子软若无骨地歪躺在旁侧的软塌上,发丝向椅侧四散开去,精致的脸庞令人赏心悦目。 他媚眼如丝一般地躺在上面,直勾勾地望着歩悠然。 歩悠然定睛迎视着他,嘴角翘起,然后目不斜视地转向正前方的门口处,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周围之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男子一抬手,酒液顺着壶嘴流入他的口中,他用宽袖擦拭了下嘴角,不由再次站起身来,歪歪斜斜地亦向门口而去。 …… 数日晴天后,迎来了第一场秋雨,接连两三日的绵绵细雨,令提前来到京城驻扎的学子们无法出门,于是酒楼便成为了彼此谈话放松之地。 歩悠然趴在桌面上,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史记》,她记得考大学时也没这么用功。可是,考科举可比高考要难上百倍,毕竟她写不来一篇全古文的文章,更何况是策论,即是对当今局势的分析,对某个热点的看法,形如考公务员的申论,只是全部换成文言文。 她将书放置在一边,推开门向外走去。 酒楼一层大厅处已经聚集了和她一般的学士们,所有人的眼眸中都现出一抹憧憬,他们的目光瞧向正中央的一个人身上,歩悠然随之望去,不由一惊,此人便是上次那在茶楼喝酒的男子。 他神情傲然,与那日形态完全不同,头发向后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精致的面孔裸露出来,精神而清爽。他话语透着一股自信。周围的学士们无不认真的听他谈论诸子百家,可见学识不一般。 歩悠然扶着栏杆亦听了一会儿,他这个人的谈论颇为有趣,并不仅仅局限于书本,还会加入自己的观点,语言轻松而幽默,有如现代的百家讲坛形式,也难怪这些学子们会听得如此全神贯注。 这时店小二正好端着茶壶从二楼走过,歩悠然拦下,问道,“不知楼下那侃侃而谈的公子是谁?” “您竟是不知他是谁?”店小二扬声。 歩悠然笑了笑。 “他是当今太子爷的老师,亦是唯一一位无需参加科考便直接选入皇宫封官的人士。”店小二解释道。 “这么说……此人很有才学?” “岂止是才学!”店小二一说到此,亦是一脸崇拜,“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此人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么神?”歩悠然挑眉,“那这样说来,只是太子爷的老师似乎有些让其委屈了。” “谁说不是啊。”店小二叹了口气,“怕只怕这个老师的身份都要没多久咯……”说完,前面那桌客人直喊他,他赶忙端着托盘而去。 歩悠然又低头看向一层那意气风发的男子,想必他心中也一定壮志难酬,倘若可以拉拢,该是怎样的一番后备力量啊。 她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当真是有些白日做梦,现在自己又何德何能让其追随?纵使她知道一些有才学人士却也不敢冒然去说劝,一切只能等她替甫善参加完科考再说。 歩悠然转身回屋。 而刚好楼下那人却一瞥头,不经意看到歩悠然折回的背影,再次回头,笑对众人说道,“今日就到此。” 所有人意犹未尽,只觉时间过得太快,似乎还想再听他聊上一整天,一整个月,一整年。 …… 一连几个月,这个人似乎每个星期都过来一次,每一次过来,这里聚集的人都人满为患,店老板当然举双手再举双脚欢迎之至,连带这他的生意都跟着兴隆,有些其他酒楼的老板也特意来请这个男子过去讲授,还准备了丰盛的膳食以及上好的酒,但却被男子推拒。 转眼间,竟是快要到了春考的日子。 歩悠然却紧张得失眠了。 她记得自己参加高考时都没有这般紧张过,现在却被一个替考感到没了自信。 这日早上起来梳洗化妆后,她想要出门转转,也减缓内心的压力,顺便看一看集市上有没有押题法宝,昨日听旁边的屋子里有人说买到了,只是银子稍贵,歩悠然虽是不信,但毕竟人家都买了,抱个侥幸心里去看一看。 才走出酒楼没两步,就听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从正前方传来。 “甫公子是打算要出门?” 歩悠然抬头,不料竟然是说书的男子,没想他竟然识得她?可她记得她并未与人说过自己的名字…… 歩悠然还未作多想,不由被他今日的穿着吸引了目光,一袭粉色的衣衫,天气已入秋,他竟是还穿得如此单薄,令周围只人都不由为之感到一颤。 歩悠然笑道,“昨日您不是来了?”按照他以往,一般是一周来一次。 “今日正好无事,就过来看一看。”他甚为悠闲地说道,“距离春考不到半月,不知甫公子复习得如何?” 歩悠然面露尴尬,“恐怕要落榜了。” 他笑了笑,笑容如春风一般给人一种清爽之气,抬眼,“听闻甫公子是从浙洲而来?” 歩悠然惊讶,“你怎知?” 他不答反问道,“那……你可知浙洲的甫霸仁?” 歩悠然一下子豁然,想必此人便是甫老爷在京城所托之人,她有些讶异,没想过甫霸仁竟还有这等关系。于是心情稍显轻松,说道,“那是我爹。” 男子笑着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及,反倒话题,“甫公子对为官怎么看?” “为官?”歩悠然一时间被问得有些糊涂,她险些没有跟上这个人的思维,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涉及了为官上,她笑了笑,想到了习大大说的反四风,不由脱口而出道,“当官就该坚定信念、执政为民、实事求是,艰苦朴素,厉行节约,以身作则,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奢靡之风。” 男子表情未变,眼眸依旧含带笑意,“倘若这就是春考题,恐怕甫公子就要落榜了。” 歩悠然一怔。 男子负手于身后,瞥了一眼酒楼外早已等候的那些士子们,说道,“甫公子还需要再了解了解当下的局势。” 歩悠然愣在原地,看着他粉嫩的背影迎向那几人,转身进入酒楼。 …… 是夜,歩悠然坐于床铺上,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总是在想着那人说的话,似乎话里有话,莫非……这便是考题吗? 可若真是考题,为何他就那么肯定她说的那个答案一定会落榜呢? 局势,当下的局势…… 佞臣当道,贪污*,官不似官,百姓困苦,皇帝昏庸,太子亦是形同虚设,朝廷内的忠臣一个个被铲除,余下的都是那些懂得谄媚之术的奸臣,以宰相为首。 歩悠然叹了口气,不由了然。 是了,倘若这真是春考的题目,自然是不能这么回答的,判卷子之人看了定是不悦,随便卷子一甩恐怕连碰都不愿再碰。 这样的局势真是令人灼心,想一个国家能有这样的一日,想必也是日子不长矣。 …… 正式考科举的日子到了。 此考试分为三级:乡试、会试、殿试。乡试分三场,分别考四书五经、策问、诗赋,每场要考三天;会试同上,但录取率极低,大概是二十取一,和现代的考重点本科的概率差不多。 民间听闻有个人考个举人,就连考了二十多年,七次没考中,直到第八次才考中,不过此时他的黑发早已成为了白发。 跟此人相比,歩悠然还是幸运的,也或者说是甫霸仁关系运筹得较为不错,其实她根本无需太过复习,也可轻松达到此程度,只是歩悠然也是考完以后才知晓。 转眼到了殿试阶段,这时所剩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凡是到了这等阶层的统称为贡子,若是过了殿试就成为了进士。 殿试考的一般就是一篇文,俗称八股文,亦是策论。 歩悠然坐在考桌前,当看到考题时一下子怔住了,论“为官”。 这不就是那日男子所问及的? 还真是让歩悠然猜着了。 歩悠然扫了一圈四周,发觉大部分人已经落笔挥洒,可见心中都已有了一番答案。 她咬唇,再次思索了一番,亦是写道,“论为官,当有六字真言:空、恭、绷、凶、聋、弄。”最后在前面的署名那里写上“甫善”二字。然后落笔,等待结束。 对于殿试的结果,甫霸仁也是毫无把握的,不然不会叫那个人来作提醒,因为当权只人是宰相,听说此人阴晴难定,绝非一般之人敢于攀附。 歩悠然也是在博,博一个干净的卷面,博一个好奇之心,博判官们的不确定。 整整一年的科举之路,歩悠然这就算是结束了,直到出了这道门,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替考绝非常人敢于去做的,若是考不好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歩悠然刚回到酒楼门口处,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左右张望,那男子手持佩剑,容貌依旧那般清秀,竟是消失大半年的柳鸣。 柳鸣正好侧头,看向歩悠然这边,然眼神冷淡地一扫,又瞧向他方。 歩悠然想到自己现在戴着另外一张人皮面具,且还化着妆,想必就是她走到他跟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出! 就在歩悠然前脚刚要踏入酒楼门口,后面的一个比较熟悉的兄台叫道,“我看甫公子似乎很早就落了笔,不知是何缘故?” 话刚问完,柳鸣忽地转过头来,看向那人刚刚问及的‘甫公子’,上下打量,不由蹙眉,再次走近,不甚确定地喊道,“甫……甫善?” 客房内。 歩悠然看着面前那左右端详她的柳鸣,看他不知不觉地伸过来的手,不由冷不丁地拍飞。 柳鸣身子一震,赶忙收回手,脸红地退开了两步,“你,是不是又干坏事了?” 歩悠然挑眉,“怎么讲?” “你若没干坏事?戴什么面具?”柳鸣分析得也不无道理。 歩悠然颇为赞同,看到他对她有些忌惮之态,不由又想戏弄他一番,说道,“最近看上了一个世家子,没想人家喜欢圆脸,大眼,所以我便投其所好,”抬起头,抛个媚眼,“你看看如何?我倒是挺喜欢这张脸的,比之前的那张出彩。” 柳鸣一听登时吓得退避三舍,“你、你要不要脸?” “我就是不要脸了,才戴上这张人皮面具的,你不知吗?”歩悠然起身,脚步慢慢地向他靠去。 柳鸣向门口挪去,“不要脸,不要脸。”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歩悠然坐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看来考得是不错啊。” 歩悠然扭头,以为柳鸣又折返回来,没想却是太子的老师? …… 这殿试的主考官为署部侍郎,从考官分两个,一个是礼部侍郎,另外一个便是内阁大学士。 屋内,读卷大臣正一张一张地念着考卷,每当上面三人一致喊停,他才停下,将此卷子单独放置一侧,其实说三人一致,亦不过是那两个从考官看到主考官眼皮抬起,于是跟随着喊而已。 读卷大臣正念完最后一个字,主考官一扬手,表示此卷有争前三甲希望,放置在一侧刚刚有五卷的旁边。 他旁边的副手再拿起一卷递给读卷大臣,他打开,怔住,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甚确定,再翻过来看了看卷子。 主考官半天听不到读卷大臣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瞧向他,问道,“怎么回事?” 读卷大臣赶忙俯首,说道,“大人,此卷只有六个字。” “六个字?”主考官扬声,“哪六个字?” “空、恭、绷、凶、聋、弄!”读卷大臣如实念道。 主考官坐定,眉头紧蹙,另两位从考官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地等待主考官的决断。 许久,主考官问道,“此人叫什么?” 读卷大臣瞥了一眼署名之处,其实按道理来讲应该是糊上的,但现在朝政放宽,于是就可以从中弄虚作假,他说道,“甫善。” “甫?”主考官轻声念叨。 那两个从考官亦面面相觑,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此人,更没听说哪个三品以上大臣姓甫。 主考官不由讥讽,“胆大妄为,竟敢藐视科举考试,与他五年不准参加科考!” 读卷大臣收回卷子,单独放置卷子最后的末端。 …… 三天后,放榜了。 歩悠然一早儿起来收拾一番,便要出门,才刚下楼,便遇到从外面走回来的柳鸣,他鼓着一张脸,像是谁惹了他一般。 歩悠然伸手推开他,“快让让,我要去看榜。”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柳鸣像是吃了火药一般,竟与平日的他大相径庭。 可歩悠然只是一心想着要去看自己的成绩,哪里注意那么多细节,于是不耐烦地推搡道,“让开让开,有事待会儿再说。” “跟你说了,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朝政,真不知道你去参加它干什么?当官就好?” 歩悠然拧眉,手指反复搓着下巴,“这番话不像是你说的啊。怎么,不怕我了?” “怕你干甚?”柳鸣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一个鼻孔,两只眼,有什么不同?” 歩悠然嘴角勾起,不由取笑道,“就不怕你成为我的……” “好啊,我给你一年,只要你答应我不再考取功名,如何?”柳鸣扬起下巴。 歩悠然渐渐收敛了笑意,只觉今天的柳鸣甚为怪异,不由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你,是不是刚刚去看榜单了?” 柳鸣低着头,没说话。 “我没进前三甲?”歩悠然问道。 柳鸣眼睛瞄向地面,“不止如此。” 歩悠然眼皮一跳,“难道,还被判刑了?” “没,那倒没有。”柳鸣猛然抬头,“只是五年内不允许再考。” 歩悠然一听,叹了口气,“这和被判刑简直没两样……” 柳鸣看歩悠然垂头丧气地转身向屋内走,跟在他后面说道,“是那帮昏官没眼光,你别上心……” …… 太子府内。 太子今年十三岁,是清光帝的第八子,亦是最受宠的,从小就认真好学,学四书五经,学为官之道,吸收各种百家文学,满腔报复,本想等他长大掌权便施展,没想当今宰相严控权势,根本让他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太子坐于正屋内,手持卷书,看到走进来的老师,问道,“结果如何?” 老师走至桌前,将一张纸条递给他,说道,“如咱们所料,状元、探花、榜眼皆是内定之人。” “哼!”太子气愤得直将书摔向桌面,连带着桌面上的笔筒都‘哗啦’一声掉落到地上,“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怎么,谁惹着您了吗?”一道悠闲的悦耳嗓音从门外传来。 接着乌压压的众人之声,“恭迎宰相大人!” 太子身子一惊,赶忙起身,还未至门口,一身穿金色广袖玄端,领口和袖口以金丝绣了龙纹图腾样式,漆黑的发丝松垮地绾在金冠之下,狭长的凤眸微含笑意,然顾盼之间却令屋内的下人已经双腿发颤,纵使再美得惊人却也不敢直视。 宰相低头,看到脚边的一张纸条,不由弯身用纤细而看似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拾起,口中轻声念叨,“状元,探花,榜眼……甫、善?” chapter 88 同进士 说完,宰相大人垂手,手指轻捻那张薄纸,塞入袖口之中。 待回到相府内,立即召人宣来这次的从考官内阁大学士,问及前三甲。 内阁大学士吓得双腿直哆嗦,楚相在朝多年,向来不管科考之事,只是今年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回大人,榜眼为户部侍郎大人之子,探花为礼部尚书大人之子,状元为……” 不等内阁大学士话毕,宰相却将目光从手中的书简上抬起,“甫善,这个人可有听说过?” “甫、甫善……”内阁大学士心脏噗通噗通,额头上隐约泛起一层汗水,“是、是今年的春考考生。” “看来你是听说过。”宰相拇指轻搓手指关节处,狭长凤眸微眯,“他的策可有看过?” “……有。”内阁大学士不敢有所隐瞒。 “写的如何?”话语平淡,令人探不出一丝端倪。 内阁大学士心思斗转,但又不敢拖延,赶忙拱手作揖道,“老臣不才,实施难以评判他写得好坏。” “既是无法评判,为何还要定人五年之内不准再考?”声音微扬。 “还请大人恕罪!”内阁大学士五十岁的年纪,双膝一下子跪倒,身体和头伏地。 宰相冷瞥了一眼地上犹如筛糠般的那具身体,却毫不怜惜,亦没打算让其起身。 少会儿,一侍卫大踏步走进来,手持一份系绳试卷,向面前那讳莫如深的宰相呈上。 宰相铺展开试卷,待看到第一个字时,身子便震住了。 …… 步悠然坐在客房内唉声叹气了一整日,外面的那些考生们将近一半已经打道回府,准备三年后再卷土重来,参加下届的科举之考。 柳鸣在门口儿站了半天。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向柳鸣问道,“二位客官,打算退房吗?” 柳鸣冷瞥了一眼店小二,使其不敢再冒然相问。 可店小二又怕有些考生因为没考上,心情沮丧,一气之下不结帐就走人,于是亦是无奈地站在旁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犹豫不决间,从一层大厅处跑来一位考生,他扬声喊道,“又放榜了,快去看,又放榜了……” 柳鸣不等步悠然,先一步扶着栏杆探身问及楼下那人,“什么叫又放榜了?莫非之前的不算数?” “新增了几个人。”那人解释道,“快去看看吧。” 柳鸣前脚刚要迈,就被步悠然一把扯住,“还去看什么?我都被禁考了,如何还能出现在榜单里?” 柳鸣蹙眉,“万一呢?” 步悠然抿唇,看他一脸期冀,好似参加考试的是他一般,不由淡然一笑,“走吧,去看看,权当走一圈凑个热闹。” 两人来到皇城大门放榜之处,原本早已离开的考生现在却又背着包袱站在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步悠然个子矮,站在外围跳啊跳,却只看到个‘榜’字,她看向柳鸣,本想让他挤进去瞧瞧,但注意到这拥挤之势,实在是不可能。 无奈之下,就干脆拉着柳鸣到放榜的对面茶楼坐一坐。 茶楼占地不到三十平米,上下两层,看似有些古旧,比起“闻香茶楼”无论是从客流量,还是装潢都要逊色一筹。 茶楼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面如枯槁,他看到步悠然和柳鸣走了进来,不由上前恭敬地问道,“二位公子喝点什么?” 步悠然上上下下地一打量,发觉整个茶楼的客人不超过十个,心中暗忖,是不是又是一家黑店? 柳鸣和她想法不谋而合,两人对视了一眼,欲转身而出,没想那老人家却叫道,“二位公子怕是本茶楼的最后两位客人,从今日起茶楼要要关门,正好还有几包剩余的炒茶,我免费送给二位。” 步悠然看向老人家已经折身向柜台前走去,从桌面上拿出两个纸包的茶叶,上面系着绳子,他颤抖着用那双黝黑枯瘦的双手将茶叶包递给步悠然和柳鸣,“这是老朽和贤内做的最后一道茶,今日就算送完。” 步悠然接过茶包,顿时一股茶香扑鼻而来,她识得这味道,这是……在楚瑾瑜那里经常喝到的那种千金难买的茶叶! 她拧紧眉头,心中竟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或许楚瑾瑜也在这个朝代中? 没错,步悠然不知道这些朝代的变迁历史,她的每一次穿越,只为任务而来,根本不清楚这个朝代的背景,对于他们而言,每一次都充满了未知。 柳鸣看到步悠然正捧着茶包发怔,用手碰了下她的手臂,提醒道,“可以出去看榜单了。” 步悠然迟疑地嗯了一声,脚步慢吞吞地挪着。 “甫善?”同一酒楼的一个考生看到步悠然他们走了过来,喜道,“恭喜你,考上了同进士。” 步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同、同进士?” 那考生笑道,“是啊。” “兄台,请恕小弟我不太明白,何为同进士?”步悠然走上一步,追问道。 不等那考生解释,旁边的一个人直白说道,“同进士,顾名思义,是进士,又不是进士,所以叫同进士。可以进入翰林院工作,但与那些进士身份又不同,人家有俸禄,而你是属于义务。”他叹了口气,不由甩了甩袖子,走远。 “此人是?”步悠然指了指那人背影。 “哦,他啊,是和你一起中了同进士的。”那考生笑着说道。 步悠然点头表示了然,待人渐渐稀少,她向皇榜前走去,数了数与她一起中同进士竟然有将近十人左右,本欲激动的心却一下子又变得暗淡。 柳鸣站在一侧,“这是好事,你还愁什么?” 步悠然摆手,“你不懂,这同进士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鼓励奖,只是为了安慰我们这些人,让我们这些人不必闹事,安分守己做个乖乖听话良民而已。” “可刚刚听那人之意,似乎是也可以进朝为官,这不正合你心意?”柳鸣不解。 步悠然自嘲,“没听出那人话中之意吗?他是在说这官当与不当是一个样,没甚实权,俸禄也没有,同进士这个身份,就好比是一个人发现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中赫然躺着一只足够分量的青头苍蝇,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既然如此,那就不当它也罢,大不了三年以后再重来!”柳鸣义愤填膺道。 步悠然讪笑,“怕是难了……” 只见与此同时,从宫门口走来几个身穿兵服的侍卫,手持卷纸,口中喊喊道“让开,让开。”待走至皇榜前,紧靠皇榜旁严丝合缝地将黄色卷纸贴上,然后转身离开。 如步悠然所料,上面写着凡是考中之人即日入宫面圣。 这在建朝以来,有史头一次,圣旨一昭告,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学子们沸腾了,以为春天就要来临,朝廷终于开始重视他们了。 而甫善的名声也打了出去,由一个禁考变为了同进士,这等跳跃,令人不禁想入非非,到底是何背景? 步悠然立即回到酒楼,没想那店小二竟然消息如此灵通,看到步悠然走回,不由上前拱手恭喜,笑脸逢迎。 柳鸣跟在后面,冷眼瞥去,直到入了客房,向步悠然问道,“你是替考,若是被发现,那是欺君之罪。”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步悠然心烦意乱,真是矛盾,考不上担忧甫善前途未卜,考上了,却又忧心被人戳穿,怪只怪今年这张多余的圣旨,为何偏要即日就进宫?为何不像往届,等到给了身份再入宫面圣? 柳鸣将手中佩剑向桌面上一放,“既然怎么都是欺君,不如让我进宫。” 步悠然挑眉,“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我…。”柳鸣一时语塞,是啊,他和他有何区别呢?都是男的?都是假冒的?只是……他会武功,而甫善不会,他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当然只是或许…… 步悠然忽地勾唇一笑,“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柳鸣身子一顿,手握紧剑柄,“你、你胡言乱语什么,真是不识好人心,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拿剑大步迈出。 步悠然渐渐收敛了笑意,虽是玩笑之语,可他真心不想拖累柳鸣,他是真性情人,从他对那黑店的两个坏人手下留情就可以看出来,柳鸣太过善良,如此善良的人在尔虞我诈的朝廷纷争中注定就是必死无疑。 步悠然喜欢凡事自己操控,哪怕是命运亦如此。 她关上房门,准备脸盆、镜子、眉笔、胭脂、扑粉等一些用具,将妆容细致地描绘一遍,直到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另又重新换了一身宽大的衣袍,里面的束胸又紧了紧。 一切准备妥当,走出,正好遇见与她一同中了同进士的高兄。 “甫兄,就等你了。”他在一层叫道,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 步悠然下了楼,高兄的手轻搭上步悠然的肩,“这下好了,你我以后在同一处工作,还可以有个照应。” 步悠然瞥了一眼他的手,想到那些男子们之间似乎也都是这般,不由任其搭在上面。 chapter 89 相见 “二位公子,赏点银子吧……” “公子可怜可怜,赏口饭吃。” 步悠然和高兄两人刚出酒楼就遇上一衣衫褴褛的乞丐,他手持长棍,右手端着一个破瓷碗。 “没有没有。”高兄不耐烦,一脸嫌弃地欲侧身而过。 步悠然脚步跟上,没想这乞丐却死缠不休,“公子,赏口吧,步公子……” 步悠然身子一顿,她以为是自己错觉,不由将目光打量向乞丐,看其脸上并无无异样。可她明明刚刚的确有听到那名乞丐叫她为“步公子”。 身侧的高兄看他脚步停下,说道,“理他干甚?只是一个叫花子。” 步悠然蹙眉,回道,“高兄,你先走,我突然想起好像还有东西没拿。” 高兄看其他高中之人已在前方等待,于是说道,“那你快一点。”转身快步离开。 步悠然走近那乞丐,小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姓氏?” 乞丐乌面鵠形,伸出手,“公子,赏点银子……” 步悠然一个冷笑,看来是要有条件的,不由从怀中掏出所剩无几的银袋,“这是我全部的。”意思就是再多就没了。 乞丐接过银子瞬间将一小纸条塞入步悠然手中,“公子保重。” 步悠然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用细毛笔写四个娟秀楷体小字“小心宰相”,眉峰聚拢,心中忖度,是谁给自己的这张纸条?有何目的? 刚想要继续盘问,没想一抬头看到那乞丐早已没了踪影。 …… 步悠然迟疑地走向那道朱红宫门,守门人问及,“可是奉诏进宫的进士?” 步悠然应道,“正是。” “怎么这么晚?”守门人接过步悠然的牙牌,对照了一番,催促道,“快一点,再晚些就错过了。” 步悠然领回牙牌,快步向宫门内迈去。 守门人瞥了一眼步悠然快步疾行的背影,想着刚刚看到牙牌上的身份似乎是这些中举人中最为低微的,不由心中感慨,这等没身份没背景的,恐不知是又去做谁的垫背啊? 在现代步悠然去过不下五次故宫,里面的宏伟壮丽,气魄之势是难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相比较清光朝皇宫,其实亦是同样令人震撼,眼前,那犹如殿宇之海的宫殿,一间套一间,深不可测,宽不可度,每个城角都有精巧玲珑的角楼,建造精巧美观,立体效果,雄伟堂皇,简直堪与无与伦比的杰作。 步悠然左右细致观赏,一时倒像是回到了现代的故宫,有一种身为游客的出境感。 若不是一排身穿铠甲士兵训练有素地从眼前走过,步悠然险些就要用手去触及四周墙壁。 …… 远处一辆明黄车與行驶而来,城内御林军见者便赶忙向四周迅速撤开,为其让道。 由此可见,车内定是一名位高权重之人。 车子临近,已等待多时的进士们看到步悠然,一高声叫道,“甫兄,快一点,这里。” 步悠然循声望去,笑着向其走近。 偏巧此时车與停下,从侧面掀起窗帘,眼尾余光扫向从一面走过笑靥如风的那张平凡侧脸,眸光绽锐。 “找着东西了吗?”高兄看向走过来的步悠然,关切问道。 步悠然应道,“牙牌给忘了。” 其他几人也不由将目光扫向她,其实彼此身份皆已知晓,只是唯独猜不透步悠然的背景,按说一个小小地方商贾应当没有这般权势吧? 既是猜不透,才更加令人生畏。 所以那几人道是异常客气地拱手相拜,一一相互介绍。 这一等,几乎又过了半个时辰之久。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位老公公,他锐利的双眸打探向十几人,阅人无数,只稍几眼便可看出此人是聪明还是愚钝,是有身份还是无身份,是有前途还是无前途。 他尖细着嗓音说道,“跟咱家走,切记这里的规矩,不是市井小地方,这是皇宫,不可东张西望!” 十几人排成一列,步入幽深曲径的甬道,一刻后,进入一巍峨富丽的宫殿,此时天色已渐暗,青色的瓦檐与依稀月色相衬托,染出这宫宇的幽深与沉静。 宫殿内,周遭种植着榕树与竹子,中间是玉石堆砌的石阶,拾级而上,却见一座雪白而精致的楼台。 步悠然一时看得发怔,然,美则美矣,却不羡慕,只觉这等地方令人感到一股死气沉沉。 十几人站在门口处,待老公公通报后,先让状元,探花,榜眼入了屋。 约不到半刻,三人走出,脸上表情令人难以揣摩,还没等说上一句话,却又传进五名同进士。 步悠然窥探了一眼站在身侧同样未被召入的高兄,两人相视,不由淡淡摇头。 这次的时间更为短,五人走出,没敢抬头看向剩下的几人,只是跟着一侍卫向外走去。 但这次却又召入四人,唯独剩下了步悠然。 步悠然在外面等得越发焦急,心中着实有些不踏实,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小太监,低声问道,“请问……” 不等她问完,布帘子掀起,四人竟是已经出来了? 步悠然和走出的高兄眼眸对视,他眨了下眼,手在胸前微摆,不料这个动作却还是被跟出的老公公看到了,他眉眼一瞟,一抹锐利如剑光闪过,令高兄想要传达的信息就此中断。 老公公瞥了一眼步悠然,顿了一顿,声音略显下沉,“进来吧。” 步悠然低着头,双手在胸前交握于宽袖之中,她没敢四处打量,看到那老公公走至屋内中央,她小心地尾随其后。 “大人,最后一位,同进士,甫善。”老公公向前面的“大人”介绍道。 步悠然心中疑惑,不是皇上?而是大人?那么……现坐于前面的只是一位朝廷大臣?可放眼全朝,又有谁能有如此权利可以坐拥一座这般富丽堂皇之殿宇?又有谁能让宫内之人这般忌惮? 蓦地,一个名称闪过步悠然的脑海。 宰相! 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人物。 “请解释一下,你的策论。”说话之人是站在老公公身边的一个侍卫。 步悠然依然不敢抬头,心想,莫非这是……面试? 步悠然沉了一沉,嗓音略压低,拱手托高,微与头齐平,从前面看几乎看不到脸,她解释道,“草民所写的求官六字真言为空、恭、绷、凶、聋、弄。空即文字要空洞,办事要懂得留后路。恭即卑躬折节,胁肩谄笑。绷即仪表上大人物,凛然不可犯,言谈上,要富有经纶。凶即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人卖儿卖妇都不必顾忌。聋即表示百姓的谩骂要懂得闭耳不听,装聋作哑。弄,即集攒钱财之道。” 说完,屋内鸦雀无声。 步悠然隐约还听到了老公公的倒抽气。 显然,步悠然的策论实在是危险,虽然说得都是实话,可自开朝以来从未有过这般*裸的坦白。 许久,桌面上的香已燃了半柱。 坐于前面之人忽地笑了。 “好个为官六字真言!”声音沉厚,甚为悦耳。 可步悠然一听到后,心脏却好似停止了一般,没错,她太记得这道声音了,熟悉的笑声,熟悉的说话声,只是……不熟悉的语调。 步悠然微抬了下头,透过袖口的缝隙窥向前端。 只见一横塌上,半倚着一男子,他腿间放着发暗的竹简,另外一手支起下颌,眼眸含笑,没有身着朝服,只是一派悠闲惬意的模样,毫无瑕疵令人目眩神迷的面庞上带着一副轻懒的笑意。 此时此刻,步悠然仿佛神游在外,整个人都已经惊呆了。 这到底开的是什么国际玩笑? 三次任务,三次遇见他! 三个时空,可每一次都那么地巧合地遇上他。 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捉弄? 宰相,宰相……只手遮天,暴戾无情,阴晴难定。 是了,这便是真正的他,一个十一年后的他! 显然,步悠然的脑海中依旧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的楚瑾瑜,从未想过会遇上已经青年的他,虽然只是十多个月的相隔,可于他,她却已经消逝了十一年。 十一年,可以让一个人彻底的转变,从善良变成邪恶,从青涩变得成熟,从普通的百姓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步悠然心思百转,不由轻轻地吐了口气。 “听甫善一言,深得本相的心,所谓知音亦不过如此。”楚瑾瑜平淡一笑。 然,却莫名地令屋内所有人为之一寒噤。 步悠然头再低了几分,不敢作声。 “听闻你是浙洲人士?”他一派闲散地问道。 “正是。”步悠然中规中矩,声音更是低沉。 “你父亲是在浙洲开赌坊的甫霸仁?” “是。” “那你来说说你的浙洲。” 步悠然眉宇稍挑,之前的每一位进士似乎都是很短的时间就出去,为何她感觉此时已经过了快有半个时辰之久了呢? 步悠然的额头上隐约沁出一层汗水,她心想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吧,再不结束这些汗水会让她脸上铺设的脂粉花掉,她可不敢奢望古代的化妆品会高级到防水的程度。 步悠然心思一沉,说道,“浙洲在江南之地,那里风烟俱净,天水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剽碧,千丈见底,游鱼戏石,直视无碍……” 她一口气说完,却半晌等不到回音。 蓦地,在耳畔处传来一道略显调侃之声,“江南的男子也都如你一般高?如你一般带着脂粉香气吗?” 步悠然的身子彻底僵住了,如果有特效,那就是她被冰封了。 屋内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可闻见。 步悠然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她脊背上汗水的流淌,可想而知,脸颊上的妆容已经有了一丝破绽。 她更不敢抬头去面对他。 这时一侍卫走入,拱手说道,“大人,太子太傅求见。” 楚瑾瑜冷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侍卫,没有应声,眼眸再次转向面前那好似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的步悠然,嘴角微勾。 步悠然的心跳之声是那么的清晰,她感觉得到楚瑾瑜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半尺之处,那么近,然而鼻端处却被满满地脂粉气所遮掩。 她心想,不能再待下去了,到时候就真的败露了,于是鼓起勇气,扬声,许是太过紧张,声音竟然已经嘶哑颤抖,“大人……” 还未说完,却被另外一道闯入之音打断。 “宰相大人,臣有事禀报。” 门口的两名侍卫持剑阻拦。 楚瑾瑜转过身,看向那身穿一袭白袍的太子太傅,不由轻笑,“放太傅进来!” 两名侍卫应声向后退下。 太子太傅走上前,拱手说道,“宰相大人,太子有请您过去一趟。” 步悠然听声觉得甚为熟悉,不由扭头瞥了一眼,一看竟然是‘说书先生’,一直擂鼓不停地心跳微微恢复了一点,脸上紧绷的神情和缓了一丝。 然,就是这一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的微妙变化,却也令楚瑾瑜注意到了。 他凛然双眸微眯,身上自带一种天生尊者的傲倪之态,屋内已然燃了油灯,在光的映衬下,发丝显出一丝诡异的黑色,使得那张亦正亦邪的面容看起来更加令人可畏。 “太子太傅如此清风卓尔的一个人,如今竟然也要掺入这泥水浑汤之中,”楚瑾瑜戏谑道,“是谁让你也要破戒了呢?” chapter 90 手环 太子太傅抬头与楚瑾瑜四目相视,不由面色如常道,“宰相大人说的话,下官不懂。” 少会儿,接着说道,“大人,天色已晚,宫门将要关闭,太子令微臣将中举之人送出宫门外。” 楚瑾瑜美至无暇的俊颜淡然一笑,回头瞥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步悠然,转身向外而出。 步悠然紧提的心一下子沉落了下来,她看向身后的太子太傅,注意到他亦是倾吐了口气,不由心中想道,原来他也是这般忌惮宰相。 两人向皇宫大门外走去,一路上,步悠然不敢说话,只是快步地跟在他的后面,好似生怕宰相会后悔再追来一般。 直到出了这道约有两米多高的朱红大门,他的脚步才缓慢了下来。 步悠然走至他的身侧,叹道,“这一趟皇宫之行,却仿若身体虚脱了。” 他向前走着,白皙的面容在月色的衬托下染上了一层红晕。 步悠然用袖口擦拭了下额头上泛起的汗水,发觉脂粉早已掉了一半,难怪刚刚走过宫门时守门人多瞧了她几眼。 她心中猜测说书人怕是已经知道她是冒充的了,于是脚步加快,追上他,不等她说话,说书人却已开口,“甫善已经进京。” 步悠然来不及惊诧,心中有太多疑问,“他身体好了?” “嗯。”他应道,面无表情。 “是你派人去接的?” 他侧头,“你胆子也够大,若是被揭穿,这是欺君之罪!” 步悠然不由一笑,“你不是来救我了吗?” 说书人一个冷哼,他将头摆向前方,“你太低估宰相这个人了。” 步悠然垂首,她知道,她当然太知道了。 …… 光景年代,在朝为官的三品以上公务人员们有着丰厚的待遇,除了俸禄外,还提供给住房,一般是以很低的价格购买或者朝廷对有功勋之人直接相赠。 一般这些住房都距离皇宫不远,以便随时宫内传唤。 步悠然随着说书人来至一民宅,门口处早已有两个小厮等待,看到说书人归来迎上前,低声道,“爷,人已经到了。” “有其他人看到吗?”他问道。 小厮小声回道,“我吩咐他们进京走的小道。” 说书人点头,然后步入宅内,步悠然跟进。院内种着一棵苍天大树,树枝交错,叶茂繁盛,令人一进来便感到沁人心脾的凉意,地面铺设石子路,花草甚少。周遭屋檐四翘,造型别致。 说书人带着步悠然进入西院房内,刚一推门,看到一圆脸大眼睛的男孩儿正站在屋内,步悠然一怔,险些没认出来,印象中的甫善似乎应当更胖一些。 甫善目光看向说书人,拱手作揖,“傅大人。” 说书人点头,不由身子微侧,让站在身后的步悠然显露出来。 甫善乍一看到步悠然,惊讶万分,走上前去,打量其左右,不甚确定地扬声问道,“甫一步?” 步悠然笑了笑,“正是。看你身体痊愈,恭喜。” 甫善依旧沉浸在步悠然的高超模仿技术上,上下端详,不由感慨,“若撇开这层脂粉,脸上的人皮面具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说书人站在一侧,亦是看向步悠然,没有吱声,显然很是赞同甫善的话语。 步悠然抬起手指蹭了下脸上已然被汗水冲洗掉的脂粉,用手捻开,然后仰头看向说书人,“以你推测,宰相下一步会如何?” 此话一出,甫善亦看向说书人。 “坦白说,”他顿了下,“我不知道。” 甫善蹙眉,“宰相真如大家所言那么可怕?倘若如此,那以后我在朝中的日子岂不也不会很好过?可不可以干脆不领职了?” 步悠然瞪了一眼他,“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连这等欺君的替考都为你做了,你反倒要打退堂鼓?” 甫善孩子气地缩了缩脖。 “有一点,我可能要提醒你,”说书人看向步悠然,“并非甫善来了,你就安全。” 两人疑惑不解。 “宰相这个人心机深沉,你以为他是真心放你回来?”他看了一眼外面,“倘若他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掌控你的行踪,一定不会答应得如此轻松。” “那照你说,楚……”步悠然反应过来,立即改口,“宰相知道我定是来你府上?” 说书人点头。 不等步悠然搭话,甫善心急道,“那阿步怎么办?”显然那场病后,甫善对步悠然已经摈弃前嫌。 “倘若没有猜错的话,今夜你可能连城门也出不去了,估计他会派人加大城门严守力度。”说书人忖度。 步悠然抿唇,“那依你看,我下一步当如何?” 说书人目光对向步悠然,忽地绽然一笑,“你既然敢做出这种砍头之事,如何就没想过全身而退之路?” 步悠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心想着我弟弟前途,哪里还能顾忌那么多。” 甫善一听,更为内疚不已,他咬着下唇走上前,扯了下说书人的衣袖,“傅大人帮阿步想想办法吧……” 说书人目光探过甫善的肩,看向步悠然一脸淡然笑意,不由勾唇,“看明日的情况吧,今夜先住下,想必宰相也不会那么快就有所动作。” …… 步悠然被安排在甫善屋子的东边不起眼一小间,据侍卫解释说太子太傅认为这里最为安全。 步悠然看到屋内还算干净,有床,也有椅子桌子,也就没再多要求。 她让人准备了一盆子清水,来回洗了两遍,再揭开那张人皮面具,这才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但只是一会儿,却又换上之前的那张男性人皮面具。 刚要躺下,传来敲门声。 “阿步,睡了吗?”门外是甫善的声音。 步悠然披上一件外套,从里侧拉开门。 甫善看到步悠然已然恢复那张他所熟悉的面孔,脸颊禁不住酡红,反复哽在喉咙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步悠然看穿他的心思,不由笑道,“你想说你鸠占鹊巢,对不起我?” 甫善面露惊讶,迟钝地点了点头。 步悠然哂笑,“是不是叔父让你带东西给我了?” 甫善瞪大了眼,一脸惊恐,“你怎知道?” 步悠然叹了口气,“你的一切都写在这张脸上。”伸出手,“拿来吧,是不是银票?” 甫善一听,禁不住更为无地自容,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若不是听说你会有欺君之罪,我断然不会答应我父亲和傅大人的,怎么也要三年之后正式参加科考,与你光明正大地在朝廷上相见。” 步悠然听完他的一席话,莫名地觉得感动,心中思量,甫善真的变了。 只是一年,他就改变得着暗彻底。 那么,更何况十一年呢?那是跨越了多少春夏交替?跨越了多少朝代的更替? 那一夜,步悠然竟是失眠了…… …… 翌日,步悠然一早就出了西厢院,刚欲出门,却遇见从外面坐着轿子回来的太子太傅,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刚下朝。 步悠然走上前,拱手作揖。 他站在门口,竟是没认出来。 步悠然蓦地一笑。 太子太傅恍然,提醒道,“今日城门外官兵众多,出去要多留心。不过……”他话锋一转,“就你现在样子来看,他断然如何也不会猜到你的身份。” 步悠然扬眉,“那甚好。”再次一揖,转身离开。 她连走带逛,中途又雇了一辆马车,终来到城门,她坐于车内,透过车帘看到城门处被官兵把守。 有百姓出门,排着长约十米多的长队,每过一人便交上一份文书。 马车越来越近,步悠然连忙叫停,付了车费,跳了下来,安全起见,她离得城门较远的一个角落里站着窥探。 她看到那些欲出门的百姓似乎还被细致盘问,长长地队伍没有缩短之势,反而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站在后面的人已经开始抱怨,发牢骚。 步悠然走向人群的最后面,小心试探地询问道,“大娘,您手上的文书是哪里来的?” 前面身穿花衣裳,头戴方巾的大娘扭头看向步悠然,“这是路引,朝廷的新规,出行百里之外都需要到衙门办理。” 步悠然蹙眉,“那意思就是说……之前的牙牌全部作废?”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去衙门问问。” 大娘刚说完,从侧面走来一个官兵,厉声道,“说什么说?” 大娘立刻转回身,步悠然趁其转身之际,立即朝着反方向的路上退去。 照这般来看,想要出城实在是有些难度了。 果不其然,被那个说书人料中。 步悠然快速向回走,正好迎见一日不见的柳鸣,他手上持着佩剑,脸色煞白,看到步悠然瞬间,更是莫名地怒气。 步悠然玩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柳鸣瞪了一眼她,“名字?” 步悠然愣了愣,恍然道,“甫一步。” “哪个步?”柳鸣继续盘问。 “步伐的步。” “年纪?” “二十又六。”按照现代来说。 柳鸣不由讥笑,“你一个已经三十的老男人竟然还敢冒名顶替十四岁的?你脑袋是被猪踢了吗?” 步悠然听到后,不怒反笑,“你不会是嫌弃我老了吧?” 柳鸣转回头,不语。 “拜托,二十六岁是正当年。”心思一转,“你多大了?” 柳鸣脖子一扭,摆明了还在气步悠然昨日的不告而别,伸出手,“还我银子。” 步悠然不解地看向他。 “我给你垫付了酒楼的三十五两银子。”柳鸣解释。 步悠然挑眉,“就凭你我这一年来的亲密关系,难道还敌不过这区区三十五两?” “我、我和你什么关系?”柳鸣脸红地反驳道,“你不要瞎说。” 步悠然故意暧昧一笑,“你我还没关系?都在一个屋子里住了,你难道不承认吗?” “可、可就一个晚上!”柳鸣脚程加快,突然心中懊悔自己为何偏偏要找他,何不就此分道扬镳?这个人分明就是一个奸诈狡猾,每次和她聊不上几句,自己就占了下风。 “看吧看吧,你也承认了。”步悠然在后面笑道,“我没叫你负责你就阿弥陀佛吧……” “负、负责?你、你想得美,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也不害臊!”他脚步越来越快,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向哪个方向走。 “笨蛋,走这边。”步悠然在后面扯着嗓子叫道。 两人的高声调侃引得周围的百姓无不侧目。 这时从一面墙壁拐角之处走出一道身影,忽地腾身而起,似轻雁一般在屋檐瓦顶之上飞步而行。 …… 相府内。 一身材瘦形男子在屋外等候,待得昭入内,正与一侍卫擦肩而过,直到屋内中央处垂首拱拳,“大人,属下已查的手环下落。” 正前方,楚瑾瑜正低头翻看奏折,他不露声色地回视了一眼屋内站立之人。 瘦形男子继续禀道,“手环在城内出现,几大门派寻踪前来,蠢蠢欲动,不知是否要提前动手?” 许久。 楚瑾瑜微咳了一声,沉沉的笑意在嘴角处蔓延,双瞳中绽放出一股邪狞的佞光,令人不寒而栗。 chapter 91 快餐店 春夏交替之际,拂来的晚风带着一丝丝热意,才刚刚步入五月,这天气却已经令人燥热。 京城的大街小巷商家、酒馆成了百姓聚集之地。 步悠然带着柳鸣在太子太傅的宅院又是住了两日,这日傍晚,天气异常闷热,院子四周都是墙,没有一点凉意,步悠然站在屋内,坐也不是,站亦不是,汗流浃背,偏又不能脱衣裳,纵使再透气丝薄的人皮面具却也显得有些憋闷。 她右手提着衣领,左手不停地在耳畔处扇风,出屋门步入院子,没想正好遇上说书人。 其实他本姓傅,名子博,但步悠然喜欢称呼他为说书人。 他穿着一件丝质长衣,随着他迈步身形显露,他手上拿着两把摇风,递给步悠然一把。 “北方的夏天自是比不过南方,那里至少紧挨河流,树木繁多,自是凉快。”说书人坐于石桌前,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低头看了一眼这般摇风,其实就是现代的扇子,只是这扇子是用竹子编制而成,看起来很是简单,她笑道,“莫怪我多嘴,只是觉得实在闷热,你这里就没有什么冰块,或者其他避暑的东西吗?” 说书人怔了怔,不由苦笑,“倘若我有,你觉得我会藏私吗?” 步悠然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从一品官位,怎么倒过得这般寒酸?”不是她随意评价,这几日她闲极无聊在他院内晃悠,发觉每个屋内陈设简单,除了桌子椅子床之外,就没其他的值钱物件,倒像是和没品阶的老百姓一般。 “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如我这般。”他瞥了一眼步悠然,“凡是亲附宰相的,户部给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就连俸禄都是我们的一倍之多。” 步悠然撇嘴,“那朝廷到底有多少人追随宰相?” 说书人手持着摇风,轻轻地在耳畔处摇晃着,“几近一半之多。” 步悠然毫不惊讶,楚瑾瑜向来有这个本事,可以令人死心塌地地追随,而眼下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些朝廷命官见风使舵,一个个皆是人精,自然看得出跟着谁有肉吃,跟着哪个老大能享受。 说书人扭头,“你可知现在你插翅难逃,四周布满了宰相的眼线,他是摆明了要置你于死地。” 步悠然淡然一笑,“我有说要逃吗?” 说书人挑眉,讶异。 “原本我就没打算要逃。”步悠然解释道,“他虽四面埋伏,可到底还是难以猜到谁是我。” “那你准备如何?”说书人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等步悠然答话,柳鸣从院口走了进来,绵绵夏日,他却依旧穿着得那么紧实,唯一变化的就是他的佩剑被步悠然强制留在了屋子里,他走向二人,先对傅子博点头致意,再转向步悠然,说道,“你开的价格未谈拢。” 步悠然蹙眉,“我不是说,高点也无所谓吗?” “一千五百两。”柳鸣将一张白纸递给步悠然,“我垫付了三百两,这次必须原数还给我。” 步悠然一听,不由取笑道,“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柳鸣也不反驳,只是脸颊微红。 说书人凑上两步,看向步悠然打开的纸张,惊道,“店铺租契?”再看地址,更是一愣,“这是城门对面的第一家?” 步悠然扬起嘴角,“如何,地段很不错吧?” 说书人探向步悠然一派轻松的平凡面容,盯了一瞬,忽地豁然开朗,“看来,我倒是白替你担心了。” …… 第三日的清晨,步悠然在傅子博上早朝路上打扮成他的侍从,直到接近宫门前,悄然地退出队伍,转向对面的那家店铺。 这家店铺没有装潢,依旧维持原貌,唯一变化的就是经营主业,由原来的茶楼变成了快餐店,外加提供外卖服务。 步悠然之所以选择这里有几点考虑,首先,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相信楚瑾瑜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这般大张旗鼓地在皇城根底下安住,并且营生;其次,考虑到甫善以后进宫没有一丁点俸禄,而走公务员这条黑路,仅仅几千两绝对是不够的,以甫霸仁老家那个小赌坊所赚取的银两,恐怕也仅能支持他一年两年,但倘若她有了这家铺子,再借助这川流不息、举袖为云的京城,想不发财都难。 这就好比在现代为何北上广一线城市为何这般火爆?就连一个开早点摊的都可以拥有两三套房子,开着宝马座驾,手拿IPONE6S,同样的道理。 至于选择快餐外卖服务,是因为它在古代是一个新鲜词汇,一定会引发人好奇,再者快餐聚焦人群是那些街面做小本生意,以及那些学堂的学子们。 柳鸣先一步来到了快餐店,他作为第一合伙人担负着一半的责任,因为步悠然特殊身份,所以基本上店铺所有工作都由柳鸣一人搞定,而步悠然只是作为背后的经营策划。 这家店铺本就占地不大,分为上下两层,因为是快餐外卖服务店,所以店铺的二层作为了步悠然的住宿地方。 三日后,“一鸣快餐店”开业了。 为了避嫌,步悠然没有邀请任何熟人,包括甫善,傅子博,仅有店内的一名厨子和五名店小二,剩下就是她和柳鸣。 剪彩仪式甚为冷清,观客可以说就只有守宫门的几名侍卫。 步悠然在宣传上也作了一番功夫,特意请傅子博写了不下一百多张店内营业餐目,包括价格(当然很便宜),以及配送服务说明。 说到配送上,步悠然也考虑得很清楚,在古代没有电话,所以她将京城几大条街全部派去店小二和各家商铺人员洽谈,特意租下一辆马车作为配送工具,由此便正式开展了快餐服务。 且说第一日,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单子少得可怜。 柳鸣看到步悠然恣意闲适地练习书法,不由瞪她一眼,“我突然发觉又上你的当了,不该听信你的谗言,以那三百两银子入……什么什么股。” 步悠然淡然一笑,眼睛依旧盯着面前的字帖,“着什么急,一定会加倍返还给你。” 事实证明,从第二日开始,生意便开始有了起色,从一单便两单,然后甚至十单,二十单的往上增长,明显五名配送员已经不够用,然后步悠然便再次招募了五人及一名大厨,一个专门做盖饭,一个开始做西餐,类似于肯德基的汉堡、炸鸡腿、薯条等。 一个月,一鸣快餐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城之内风靡。 百姓们喜闻乐道,孩子们吃得上瘾,尤其钟爱薯条和鸡腿儿,关键是平民的价格,更受他们欢迎之至。 甚至连一些官家也加入订单行列,一送就是几十单。 月晚,傅子博来到了一鸣快餐店,正好赶上步悠然在结算 “听闻你的生意很是不错,可为何这般冷清?”傅子博打量左右,发现店内仅有步悠然一人。 步悠然瞥头一笑,“今日全体休息一日。” 傅子博挑眉,“越是和你接触,发觉你这个人总有出其不意的想法。” 步悠然将最后的结算额填写上去,合上账本,转身从壶里倒出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会不会后悔当初你没入股?” 傅子博笑了笑,没有作答。 “甫善今日入宫,不知情况如何?”步悠然看向傅子博关切地问道。 “他在翰林院为编修,无俸禄,自是要受人随意差使。凭他脾气,不知能忍多久。” 步悠然瞥向他,“你会关照他的,不是吗?” 傅子博讪笑,“我皆难保久矣,又如何能保他周全?” 步悠然蹙眉。 “有一个疑问,可否解答?”傅子博收敛笑意,忽地认真问道。 “我看你心中抱负并不亚于甫善,为何要替他参加科举?为何不以自己名义?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报答甫霸仁的恩惠?”他眼眸一瞬不顺地盯着步悠然。 步悠然低着头,手中抱着一个杯子,手指反复揉搓,再揉搓。 “你,有何目的?”傅子博眸光加深,字语犀利。 蓦地,步悠然翘起一端嘴角,“你既问我一个问题,我亦反问你一个,你觉得当今太子会是一个储位的最佳人选吗?” 傅子博眼眸瞪大,许久…… 他笑了,笑得异常夸张。 仿佛过了有半刻,他渐渐收敛,轻声道,“你太天真了,太子上位与否亦不是由我来控制。况且……只要宰相在位一日,所有的一切就都难料,他这个人向来难以琢磨,就好比他一手推翻前朝,在众人以为他会坐上那把龙椅之时,却扶持了光景帝。” 步悠然没有吱声。 “你问我太子作为储君人选,我倒觉得异常可笑。这天下并非是皇家的,而是他宰相一人的,这问题……恐怕只有宰相可以回答!” 步悠然叹了口气,“为何要谈这么深沉的话题?换一个。” 傅子博扯了下嘴角,瞥向她,“你关心甫善,不如多多关心你自己。”他说道,“官府已经下令,从明日开始查路引,尤其是对你们这些开店铺做生意的。” 步悠然眉头一动,“若没有会怎样?” “这是宰相推行的新制,我猜不透。” “那你的意思,他这般做法就是要逼出我?”步悠然扬声。 傅子博看向步悠然,喟然无奈一笑,“我现在只是很好奇,他为何会这般执着?” “你、你问我?”步悠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掩饰心虚。 傅子博站起身,“天色不早,你休息吧。”。 步悠然亦跟随。 临出门之际,他又说道,“明日早上送两份西餐。” 步悠然怔在原地,悠地笑了笑。 …… 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巍伟的皇城显得更加富有诗情画意,带着那份浓重的沉寂与磅礴,令人望而生畏。 皇宫大门口的侍卫站立得笔直,院内的御林军拍成长队在院内巡视。 步悠然一面走进,一面回想自己怎么就又化妆成了甫善? 早上她不过是去给傅子博送去两份西餐,没想正好遇上刚要出门的甫善,他脸色煞白,手上托着一大摞文书,遇到步悠然那一刻不偏不巧就晕倒在地。 后等他醒来,他就央求步悠然帮他一个忙,只需要将他手上的文书全部送到翰林院即可。 步悠然本想拒绝,毕竟好不容易才抽身而退,实在不想再介入那死气沉沉的皇宫之内,不由向傅子博求助。 而他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说道,“今日官府要查路引,你化妆成甫善,或许可以躲过一劫。” 步悠然想了一想,甚觉在理,所以就来到了宫里。 她抱着一摞文书按照甫善的交代路线直直走去,眼睛不敢东张西望,直到进入翰林院,看到屋内一张大案桌上满都是文书,铺开的书籍等,周围约有十多名官员在忙碌,显然根本无暇顾及于她,步悠然正乐于此,于是将手中文书放至案桌上面,刚要折身而出,没想身后一位身穿官服的掌院学士大人叫道,“甫善,昨日让你校对的文书呢?” 步悠然身子一僵,声音压沉道,“放在桌上了。” “你这个顺序完全是错乱的,重新编排!”他厉声喝道。 步悠然眉头一蹙,压下心头的强烈反感,转身向案桌前走去。 且说翰林院所有的人似乎日理万机,没有一刻停闲,忙完一本接着一本。 这是半日,步悠然的身体竟然险些吃不消,一晃眼,日落西山,她的肚子已经开始打鼓,不由扭头看向众人,却还一如早上来时那般忙碌。 步悠然走向掌院学士大人身侧,小声道,“大人……” 话未完,只听外面传来一道道铿锵有力的喊叫,“宰相大人!” chapter 92 路引 步悠然走向掌院学士大人身侧,小声道,“大人……” “把这本卷递给子伯。”掌院学士令道,目光根本未及歩悠然。 歩悠然悻悻然地接过卷子。 “甫兄?” 歩悠然闻声扭头,看到与自己一同进入翰林院的高子伯站在案桌前,手上拿着未装订的纸张,他身穿官服,看起来比甫善的官级要高一点。 说起来,甫善与高兄虽然都同为同进士,但待遇却不同,毕竟高兄来自京城,家中有钱有势,而甫善却是江南小地方,等同于乡下,加之关系背景没人家硬,自然而然就不会受到很好的待遇。 再说甫善现在的品级不过就是一个庶吉士,它只是一个短期职位,相当于一个实习生。可尽管如此,对于甫家来说这依然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毕竟相当于一脚踏入了官场,值得张灯结彩,大张旗鼓的来庆祝一番。 但倘若甫善想要继续走好这条官路,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强大的忍耐力,不仅要做好分内之事,还要夹着尾巴做人,时不时地还要学会阿谀奉承,在这种平凡而无奇的生活中耐心等待,等待一个伯乐。 歩悠然心思百转,不由感到前途有些渺茫,想着是不是自己为他铺设的这条路错误了呢?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歩悠然出了宫门,心思烦乱,就到城内去逛一逛。 京城街道两侧的店铺依旧在营业,但人却稀少,闲庭信步间,却发觉自己走至“迎春楼”前。 迎春楼,就是古代男嫖女娼之地,这里不择老少,不分贫富,只要有银子便可毫无门槛地进入。 老远就看到迎春楼的“大茶壶”在外面卑躬屈膝地招揽客人。所谓“大茶楼”即是专门迎送客人,帮嫖客介绍妓女、监视妓女的,凡是在妓院里当大茶壶的,大多是溜须善拍,察言观色,能说会道的市井无赖之辈。他们都有这样一种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嫖客来过一次妓院,待下次再来时,无论中间隔三年五载,他们都能记得此嫖客如何称呼,上次是谁接待的,可谓训练有素。 歩悠然欲转身而返,没想“大茶壶”已追至过来,“客观,不进去瞧瞧?” 歩悠然摆手。 “大茶壶”弯腰舔着脸跟着歩悠然,“第一次来吧?没什么可害臊的。当今朝廷一品大臣还来过这里。” 歩悠然脚步一顿,“谁?” “大茶壶”看歩悠然心稍动,不由更为卖力说道,“这是人*,至于名字我们不方便透露。”他一笑露出两颗大黑牙,“客官要是好奇,不妨进去看一看?相信定不会让你失望。” 歩悠然讥讽道,“你又怎知不会让我失望?” 大茶壶凑上一步,“于紫烟是我们迎春楼的花魁,一个月只接两次客,今日正好她出面的日子,而且今日来的客人皆是达官显贵。” 大茶壶的意思就是说,倘若没有心思去嫖娼,结交人士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歩悠然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大茶壶,只觉此人当真是不图虚名,一双眸子仿佛可以洞穿人心,她低头笑了笑,“亦好,去走一走。” 歩悠然进了门,看到前厅内坐着男男女女,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尺度之大。其实说起来,在现代这些亦不算什么,有的甚至在餐厅,在学校上演限制级影片。 歩悠然淡淡地扫了一圈,甚觉无趣,转身就要走出。 没成想却遇上一个脸颊红得像是虾子一般的男子醉醺醺地搂着一个烟花女子,而脚边还躺着一个哭得已如花脸一般的妇人。 妇人苦言相劝,希望男子跟她回家,但男子却只管与怀中女子相互调戏,置妇人于不顾,还用脚踹。 烟花女子冷瞥了一眼地上嚎啕大哭的妇人,耻笑道,“娶个这么丑的,莫怪你夫君来我这里寻温存。” 男子用手指掐住女子的下巴,“是啊,她哪里有你漂亮。”说完,向女子的脸颊亲了两口。 一直在门外的大茶壶走了进来,一脸恶相,“去去去,哪里来的野蛮妇人?还不拉出去!” 两个彪悍男子走来,拖起妇人身子,妇人欲反抗,却被强制按住,只得无奈地脚拖地而被扔出。 歩悠然跟在后面,出了迎春楼。 她看向围观的人群,本不想多事,奈何妇人此时忽地仰起头,被歩悠然看到了那副面容。 歩悠然呆住了…… 她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这张脸……该是……宋亦玲?! 她不是嫁给了右相大人的儿子李万金?可为何会……这般落魄?刚刚的那个男子亦不是李万金,看起来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膀大腰圆。 歩悠然看向坐于地面上的宋亦玲,目光呆滞,头发散乱,唯有那张尖小的下巴还可依稀看出曾经的标致。 忆及曾经过往,宋亦玲的那种天真顽皮劲还记忆犹新,她并未对歩悠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毕竟那时候也只有十四五岁,于歩悠然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孩子。 歩悠然叹了口气,又是回瞥了两眼,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得默默走开。 回到一鸣快餐店时,仅剩下柳鸣一人在屋内等她。 “如何?”柳鸣迎上前,关心地问道。 歩悠然点头,“嗯。” 柳鸣无奈,“我是问你今日入宫情况如何?没有遇上那个狡猾奸诈的宰相吧?” 歩悠然恍惚,不由笑了笑,“我记得你曾经倒是亦这般评论过我。” 柳鸣抬眼,“你和他能比?他是大奸!” 歩悠然低声笑,看了一眼屋内已然收拾干净,想到官府查路引,又问及他。 “根本没来,”柳鸣转身将账本递给歩悠然。 歩悠然低头翻看着,“没来好。” “好什么?说不定哪日就抽查,还不如今日就查完,让人也好宽心。”柳鸣偷觑向歩悠然,“你不洗洗脸?” 歩悠然一怔,才想到自己竟是还顶着甫善的这张面孔,不由尴尬笑道,“你不提我都给忘了。”恶作剧地一抛媚眼,“比我那张,你更喜欢哪一张?” 柳鸣手一横,阻住歩悠然欲靠近的身子,脚步向门外退去,“不想和你说话,一说就没个正经。”转身向外迈步而出。 …… 皇宫泰华殿内。 光景帝坐于龙椅之上,年约五十,身体发福,脸上赘肉横生,他眼睛半闭半睁地瘫软在龙椅之上,脑海中只想着刚刚那个小宫女床上功夫真是了得,恨不得现在就扑回去继续与她在床上大战一百回合。 “皇上,微臣恳请将宰相手中实权收回,交与太子,否则江山不保,定会被那奸臣篡位。”一老臣言辞恳切地说道。 光景帝不由打了个哈,“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皇上……”老臣几乎用尽自己所有力气想要唤醒眼前的这个昏庸之帝。 光景帝看了一眼他边上的太监,太监立即会意,一挥掸尘,“龙大人,皇上还有要事,倘若您……” 不等太监说完,太子疾步而来,原本俊朗的面孔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父皇,父皇……” 光景帝起身欲躲于龙椅之后,然却不料太子行进速度之快,正好看到他的背影,无奈只得转身。 “父皇,您怎么可以让我和那北丰国公主联姻?”太子站于大殿之内,看向自己的这个无能的父亲。 光景帝以手抚额,“唉哟,我这头怎么那么疼啊……” 一侧的老太监见机行事,不由走上前扶住假装身体微晃的光景帝,“皇上,龙体要紧。” 太子不依不饶,“父皇,儿臣绝不答应这门亲事!” 老太监扶着光景帝坐回龙椅之上,看向太子,不由劝道,“太子殿下,皇上龙体不适,若有事明日再来禀。” 太子扭头看向与自己站于同一侧的老臣,两人四目相交,不由垂手退出。 一出殿门外,太子自语道,“一定是他,他想将我赶至北丰国,亦好为他自己篡位而铺垫。” 走在后面的老臣不由叹了口气,“晚矣,晚矣。” 太子定住脚,扭头看他,“龙大人此话何意?是说本太子注定要输了?” 老臣摇头笑道,“明日,老臣会告锦还乡,还请太子殿下好好保重。”甩了下衣袖,拾级而下。 …… 步悠然第二日一早醒来,一心念及宋亦玲,等柳鸣一来便拉着他跟她一起去寻踪迹。 两人走至迎春楼,想从那大茶壶那里打听情况,谁曾想因为太早而未营业。 柳鸣脸色一直阴沉,他跟在步悠然的身后,赌气问道,“你昨夜晚归是来这种地方?” 步悠然因未寻得宋亦玲消息而失落,随便敷衍道,“嗯。” “这是多脏的地方,不怕染花病?”柳鸣向步悠然质问。 步悠然挑眉,还未说话,眼前却现出两名身穿素衣男子,手持刀剑,直逼向他们二人。 步悠然一扭头,才发觉他们俩竟是在一个无人胡同之中,想必此时就是大声喊叫也未必能有人听见。 更许雪上加霜的是,柳鸣听从步悠然的劝说,将佩剑放在了快餐店内。 且说那两名刀客步伐快速,眼见着就要砍向二人。 柳鸣忽地身子向前,挡在了步悠然的身前,他扬起手臂,直直握住欲砍下来的刀刃,大声喊道,“快!你先走!” 步悠然看了他一眼,知晓自己不会武功,留在此地也只会拖累于他,于是快速向巷子深处跑去。 可没走两步,另外一名刺客亦是施展轻功,快速追随而上,一个翻身,阻拦住步悠然的逃路。 她一点点地向后退去,直到脊背与柳鸣抵上。 “都是你,若不是来这种脏污之地,如何会被眼前二人缠上?”柳鸣怨道。 步悠然双眸在两名刺客脸上打转,“你还有时间埋怨?看来这两个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柳鸣一个冷哼,恰好此时那两名刺客竟是双剑合璧,出手之凌厉猛悍,剑尖直刺向柳鸣的丹田要穴。 柳鸣拖着步悠然身子向后滑行相避,蓦地刺客长剑疾闪,剑尖又指向咽喉。 柳鸣将步悠然身子向旁侧甩去,他足下脚尖一点,身子斜飞而出,刺客亦是飘身而上,半空中举剑上挑,柳鸣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条柳条,他身子忽地沉下三尺,以柳条当剑直向那里二人的双剑剑锋而去,哒的一声,三人身体向三个方向而摔落。 那二人对视一眼,探出柳鸣的身手在他们之上,不由分说脚步再次轻点,从高空飞走。 一直躲在巷子深处的步悠然看得目瞪口呆,她是真不知柳鸣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每次看到他手持佩剑,就以为这个小子故意装酷。 步悠然鼓掌而出,赞道,“真精彩,太精彩了。” 柳鸣瞪了一眼步出的步悠然,“我明白一个道理。” 步悠然只顾打量他的周身,发觉竟是无一个伤口,更为对他刮目,“什么?” “什么事都不能听你的。你的决断都是错误的。”柳鸣不由酷酷地走出巷子。 步悠然跟在后面,“对于不让你拿剑,的确是错误的。但是你不能说我决断都是错误的?你这叫以偏概全!” 柳鸣冷倪向她,不说话。 步悠然跟在后面,“喂,你就不好奇这些人为什么要刺杀你?” “谁说是我?就不一定是你吗?”柳鸣反问。 “拜托,你眼睛瞪大一点,脑袋稍微转一转?刚刚那二人分明就是合力在对付你。” 柳鸣直直地向前走着,不再争辩。 步悠然眯眼,“喂,不解释一下为何有刺客要杀你?” “你这个人真够聒噪。” “好歹我也是无辜受牵连者,是不是至少也有个知情权?”步悠然刨根问底,满满地好奇。 柳鸣脚步加快。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断定,你有事情瞒我……” 两人刚走至街面之时,正好遇上一些官兵,似乎刚从某一家店铺走出。 步悠然放缓脚步,走在前边的柳鸣亦发现不对劲,也折返至她身侧。 “他们是不是在查路引?”柳鸣猜测道。 步悠然点头,“快些回去。” 二人不敢有所耽搁,直接回了快餐店内,怕被人发现有异样,所以照常营业。 但步悠然的心却为之焦灼不安,想到一会儿官兵过来时怎么办?看他们刚刚的阵仗,似乎是打算将店铺内所有的地方都要搜上一搜,以防躲避。 “要不现在去太子太傅家,我想那些官兵定然不敢去那里造次。”柳鸣出主意。 步悠然摇头,“你错了,以我的猜测既然他今日要查,定不会只有这一拨人,而且绝对是大范围查,包括官宅。” 说得好听一点,这种查询类似于现代国家人口百分之一人口抽样调查,说得不好听点,却是为了抓人入牢! 不等深思,快餐店门口处已然走入几名官兵,令屋内的人都拿着身份证明信件走出来。 柳鸣和步悠然走在最后面,待一个个都检查完,仅剩下步悠然时。 “你的呢?”一个官兵厉声问道。 步悠然忽地一笑,“不知大人喜不喜欢小店做的快餐?” 官兵听着步悠然莫名其妙的问话。 “本店的鸡腿和汉堡保准您喜欢到流口水,我答应您给各位兄弟家里人每日免费送上一顿。” 这时,站在最外面的官兵走了进来,他黑着一张扑克脸,冷声道,“贿赂官兵,罪加一等!” 步悠然笑容一僵。 “路引呢?快拿出来!”他眸子如利剑一般插入步悠然的内心。 “我……我的路引……”步悠然脑子在想到底说什么借口可以令人相信,但想来想去都已经为时已晚,定是无法遮掩。 “没有?”为首官兵扬声,“来人……” 话未完,只听从远处又来一位带刀侍卫。 所有官兵见着他都不由垂首而立。 侍卫走上前,目光扫向店内,“谁是甫一步?” 步悠然疑惑地上前,“我、我是。” “你的信!”侍卫递给步悠然一个信笺。 步悠然蹙眉,翻来覆去看向这封信的封皮,没有任何笔迹,不由拆开,里面放着一纸文书。 再打开…… 那是…… 竟是步悠然此时此刻最为需要的路引? 纸张上的墨黑字迹还泛着一丝墨香,用手轻轻触碰,竟是有一些湿意,看起来是刚刚写完的。 步悠然看向路引内容处,写了她的名字,性别,以及出生籍贯,何年何月何时来京城,甚至还写上了甫霸仁的一些信息。 步悠然静静地看完,虽心头惊喜,但实在是好奇到底是谁会这般及时地给她送来路引? 其实她心头隐约猜出一个人选,傅子博。 只是他曾经说过,此次的路引制度是宰相推出的新规,没有他的准许,恐怕是难以凭空捏造。 步悠然再次打开这封信件,试图寻找一丝线索,她翻开信笺的背面,果不其然,在一处很隐秘的地方写了一个“楚”字。 ------题外话------ 请翻译下面的话: wodeyuandanhenkuaile! chapter 93 看到不该看的事 官兵们看出这名侍卫是来自宰相府,不由站退三步开外,小心谨慎站立。 歩悠然合上信件,走上前,交由官兵。 为首官兵不由苦笑,“您就别折煞我们了,小的要是知道您是宰相府的人,如何也不会这般查验的。”说完,向另外几个官兵吆喝一声,向另外一家而去。 站立在门口的两名厨子和十名配送员都甚感惊讶,从未想过他们老板竟然和当今朝廷一手遮天的宰相有关系,不由心中更为暗自沾喜,觉得连带他们的脸面都蹭了光。 柳鸣走过来,向歩悠然问道,“那个大奸……” 歩悠然觑他一眼,“小心说话!” 柳鸣脸色阴沉,“他到底所谓何意?” 歩悠然捏着信笺一端向手心处轻轻拍打,“你想不明白,我更不明白。” “此人太过阴险,依我看还是找太子太傅商量一下为好。”柳鸣说道。 歩悠然点头。 二人来至花前巷,这里是普通百姓与官家的分界线,过了花前巷所有的宅子就都属于官家的,在这里基本上很少看到有走街串巷的百姓,唯有那些丫鬟侍从快步而去,或者车撵、轿子穿行而过,所有人都不会相互打招呼,仅有的就是安静,或者说是淡漠。 歩悠然和柳鸣进入太子太傅宅内,刚巧太子太傅和甫善都入了宫,他们俩被丫鬟领入正屋,大约等了一刻,听到院内传来声响,不由走出。 “我明日不想再去翰林院了。”甫善站在院内对穿着朝服的傅子博喊道。 傅子博未转身,背对着他,“你若不想,我亦不会拦你,只是这话你该对你表哥说去。” 甫善抿唇,“他们明摆着欺负人。” 傅子博冷笑,“朝廷本就是一个大染缸,你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确实是不适合,还是早做打算。”说完欲向屋内走,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处的歩悠然和柳鸣二人,他顺着歩悠然的手臂看向那封信,“宰相的办事效率果然是高。” 歩悠然挑眉,拿起那封信,“是你帮我去找的他?” 傅子博没作答,只是微与她身体擦肩而过,入了屋。 歩悠然跟入,“你怎么想的?你若都给他和盘托出,明摆着就是置我于死地。” 一名丫鬟将他头上的累赘以及身上的朝服脱下,换上一件家常衣裳,他走至桌前,倒了一杯水,“我说过,你低估了他的能力。” “什么意思?”歩悠然不解。 “凭借他的权势,他早就调查出你的身份,倘若真想置你于死地,大可直接派人来暗杀,这种事在他手上干过不下百件,而现在却虚张声势地来查路引,甚至在朝廷内对甫善故意刁难,你认为他的目的为何?”傅子博扭头看她,眸子忽闪,似想从歩悠然的脸上从中窥探一丝蹊跷。 歩悠然眉头紧锁,“你、你问我,我问谁。” “我看宰相这般苦于周旋,还以为你们俩是旧识。”傅子博讪笑。 歩悠然亦走过去,毫无客气地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用以掩饰心虚。 柳鸣看向门外一直站立不动的甫善,问道,“他怎么了?” 歩悠然走过去,顺着目光看去。 傅子博依旧悠闲地品茶,轻声道,“他看朝廷一个老臣辞官,也生了念头。” “翰林院的那些人对他很过分?”歩悠然转头向他询问。 “每天除了要完成许多校对之事,还要帮着那些下人一起打扫,除此之外,如果逢天气不好,可能还要去守夜。”他淡淡地说道。 “那你为何不帮他一把?凭你身份,明明只需稍带一两句就可以。”歩悠然不解为何他要这般袖手旁观。 “翰林院的掌院是宰相的人,我的话语根本不管用。”他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面,“既然甫善没有为官打算,何不就放他回去?” “不行,当然不行!”歩悠然急忙否决道。 门口的甫善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一脸歉然地看向歩悠然,眼底露出一丝疲态。 歩悠然回视他一眼,忽地感到内疚,明明他可以在地方继续做他的小霸王,现在却因为歩悠然的任务而被硬拉向‘刑场’,让眼前的男孩儿失去了自由,少了以往的神采奕奕。 “我倒是有一个提议。”傅子博笑道,“只是可能会很冒险。” 歩悠然看他。 “反正你不是已经冒充过他一次?更何况宰相早就将你身份拆穿,何不干脆再打一个回头枪,你继续以甫善的身份在翰林院工作,而甫善就替你经营快餐店?” 门口的甫善面露喜悦,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此意见,而柳鸣却不说话。 歩悠然心下顾虑偏多。 傅子博继续说道,“你不是对甫善有很高的期许?他既办不到,你自己亲自上阵岂不是更好?” 歩悠然看向傅子博,不由怀疑,“会不会有陷阱?” “我?”傅子博挑眉,脸上微怒,“我给你出主意,你说我构陷你?” 歩悠然看他样子并非如此,禁不住又愧疚难当,赶忙连三道歉。 “那就这样定了,明日开始你与甫善交换身份。”傅子博拍板道。 歩悠然与柳鸣返回,一路上柳鸣默不作声,直到歩悠然快进店时,他突然说道,“你真的不怕有炸?” “怕。”歩悠然坦诚,“但是,倘若我不去,亦是死路一条。” 柳鸣看着她。 歩悠然其实也仔细思索了一番,凭借楚瑾瑜的才智定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一定能猜透她,毕竟这张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不是那么轻易就被看穿的。可是他迟迟未动手,只是故意拿路引吓唬,到底所为何……歩悠然真的猜不透,也或许他,只是将她和甫善当作他无趣生活的一个调剂品,慢慢地割,慢慢地宰。 所以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背水一战,虽然这一战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至少可以暂时避开他的眼目。 柳鸣看歩悠然不再说话,亦不追问了。 …… 歩悠然休息了一晚,次日化好妆后就在宫门口等待傅子博,两人相互眼神示意,便前后入了宫。 她之前来过一次翰林院,因此也算是有了了解,一进门便正好遇上要出去的掌院,歩悠然赶忙拱手作揖,“大人。” 掌院微怔,而后笑了笑。 “甫兄。”高远之看掌院离开,对歩悠然招手道。 歩悠然对他还算熟悉,脚步走了过去,但不敢露出太多声色,生怕他看出破绽。 “甫兄,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高远之叹道。 “怎么了?”歩悠然心下已经有了准备。 “唉,昨日刘已文也被调去泉州做了地方官,这个月算下来已经走了五个人,就剩下你我还留在翰林院。”高远之一脸哀怨。 “我以为你是京城人士,应该会比较早升迁。”歩悠然疑惑道。 高远之苦笑,“我虽占了京城之优势,但确实无关系,仅有一个大伯,是大学士府内管家。”他身体挨近,小声道,“你就没甚关系走动走动?” 歩悠然看他这般近,不由退了退身,“我有甚?不过一介白身。” 高远之无奈道,“早知如此真不该选择这条路,听闻在翰林院工作最久的有两年之多。倘若你我真的如此,那时与咱们同一届的恐怕早已在外娶妻生子,财富升天,你我与他们之距越来越大,有朝一日见了面,甚感羞愧。” 歩悠然低头不语。 毕竟眼前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官路确如他所说,没背景的绝对是要艰难一些。 也莫怪甫善忍不住了…… 且说这一日看似平常,但其实工作量简直是惊人,以前十个人的工作现在只有她和高远之两个人来完成,累得她险些吐掉,一整日连一顿饭都没有,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到天色擦黑方可离开。 步悠然回去后身体可以说是犹如散了架,脑子稍微转一下便觉痛。 倒是有一个好处,一靠枕就睡着,无梦到天白。 就这般整整过了七日之久,这日欲离开时正好赶上下小雨,歩悠然想到自己脸上的妆容,只得在翰林院多待上一会儿,一心想等雨停了再走,没想这雨却越下越大。 无奈之际就在翰林院的编讲厅内翻阅那些记载书籍,随手抽了一本发现竟是写光景帝起居的,小至他每日几点上厕所,大至他登位以来所做的大事,等等等等,歩悠然将这本起居书当作人物传记,看得甚为有趣,约有一个时辰,已大致翻阅完,起身欲放回书架上没想却忘记了哪个位置,找了一圈儿,却不意间看到宰相起居录。 歩悠然很是惊诧,毕竟翰林院向来只记皇家的,可现在却还额外写了宰相的,由此可见楚瑾瑜在光景朝的地位。 歩悠然的心被满满的好奇充满,她从架子上拿起那本宰相起居录,激动得手指都有些颤抖,然而,她的期待在翻阅到第一页时,却一下子落空了。 空白…… 第二页,还是空白。 第三页,空白…… …… 整本起居录只是空有一个皮囊,却毫无内容? 歩悠然不懂,既然不打算记录,为何还要单设一本? 她越来越不懂这些底下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也或许,只是在做一个面子工程。 歩悠然将书卷插回原地,手中还拿着那本皇帝起居录,再次找了一圈,终于放回了原位,心里禁不住踏实了下来,听到外面的雨声已经停歇,于是伸腿欲离开。 她刚要走出,却听外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传入一男和一女声。 “皇上,奴婢害怕。”一身穿绿色罗衫宫女装的女子娇滴滴地依偎在穿着明黄色衣裳的宽体男子怀中。 “怕什么,这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要在此地行事,谁敢不允?”说完,将女子直接抱至编讲厅内的一个案桌上,桌上的书籍和笔筒会哗啦一声滑向地面,“来来来,美人,朕的小美人,让朕先亲一口,想死朕了……” “皇上,这里燃着灯,会不会有人?”宫女胆怯道。 皇上四下望了一圈,“不会,都这个时辰了,谁会这么敬业?许是有宫内人来打扫,忘记熄灯了。”猴急地就要扑上宫女的身上,一双肥手解开女子罗衫,眼眸充斥着淫光。 “皇上……”女子娇喘着。 歩悠然躲在书架后面,半蹲着身体,动亦不敢动。 心中忍不住想到自己怎么这么点儿背?遇见什么事不好?偏偏是……哎! 她忍不住祈祷,千万一定要快一点,否则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这个姿势多久。 皇上双手在宫女身体上一阵乱摸,还不时地用语言挑逗,“美人,朕今日一定让你知道知道朕的厉害……” “皇……上……”女子声音娇嫩,仿佛可以令人融化。 步悠然看向二人似乎过于忙碌而忘乎周遭一切,不由趁此时之际赶忙微微活动下酸麻的腿。 皇上老态龙钟的身体令他有些气喘,忘情一刻竟是口中竟然喊出一句“楚爱卿……” 令步悠然怔住。 宫女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面上只是染了一抹酡红,令步悠然感觉似乎自己刚刚听到的只是错觉。 皇上毕竟年纪大了,累得趴在宫女的身上,动亦不动。 宫女虽感到憋闷,毕竟那么大的一坨肉压在自己瘦弱的身子上,但她却不敢直言,只是不停地喘息,再喘息。 又是等了约有一刻之久,步悠然俨然已经耐受不住,她手扶着书架,欲再支撑一下,没想那书架竟是不稳,忽地“咣当”一声,向一侧倒了下去,吓得宫女尖叫连连。 步悠然就这般眼睁睁地看见了皇上和宫女*的身体! 完了,完蛋了! 步悠然心下已经无望了。 皇上被刚刚的大声吓得亦是不轻,还未缓过来,却又看到躲在书架后的步悠然。 不由龙威大怒,“大胆!” 步悠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什么都没看到,微臣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宫女惊得连忙躲在皇上的身后,只是皇上其实更是想躲,毕竟自己的龙体现在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一个不知甚名不知甚官的卑贱奴才面前,想到刚刚自己的房事还被他窥视,更是感到火冒三丈。 皇上怒道,“你是哪个宫的奴才?” “禀皇上,微臣并不是任何一个宫的。” 皇上刚刚一时火上攻心,竟是没有注意到他的自我称呼,“抬起头来!” 步悠然不敢不从,慢慢抬起脑袋,只是在看到皇上的*时,还是不由感到不自在,心思斗转,是自己赶快闭眼,还是说……假装皇帝的新衣一般,如未注意到呢? 步悠然选择了后者。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沉着地面对这个昏庸的皇帝。 皇上仔细打量向歩悠然:浓眉大眼,皮肤偏黑。只得出一个结论:算不上俊美,但不丑,还算过得去。但比起宰相的容貌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然后再依照宰相那副尊容来衡量眼前人的前途,只觉此人难成大料。 那名宫女和步悠然两人绝对想不到,皇上心中竟然还在感慨,莫非天下就真没有人能长得犹如楚相那么美的人了吗? 一想到楚相的美貌,老皇帝的心又为之一颤,竟是*裸的。 这时,门外等候的宫人们听到里面的声音,不由焦急地问道,“皇上皇上?” “没朕允许,谁都不许进来!”皇上厉声喊道,然后又继续盯着步悠然,“你叫甚名?为何朕从未见过你?” “回皇上,微臣……” 不等步悠然说完话,外面的门竟然被推开。 屋内的皇上和宫女皆是一惊。 是谁? 谁会对皇上的话语这般不听从? 待三人看向门口走入的那天生华艳贵气的宰相,他一张俊美的面孔上略带一丝邪气,唇角微翘,好似在笑,但那双讳莫如深的漆黑双眸却又似在怒。 “楚、楚爱卿?”皇上一怔。 楚瑾瑜冷峻着面孔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前遮挡住皇上的龙体。 皇上甚为感动,双眸隐泛起泪光,他用手将外套向身上又裹了裹,上面还带着楚相身体的温度和香气,不由有些迷眩。 “皇上,此人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是臣让他留在翰林院编排书籍。”楚瑾瑜站立在步悠然的身前,遮挡住她的视线。 皇上点头,似乎还依旧沉浸在刚刚那一幕中,“如此便罢了。” 楚瑾瑜淡漠的扫视了一眼前方的二人,一直躲于皇上身后的宫女,此时脸颊潮红,不敢抬头直视,“恕臣还有事情要办,不便久留,此人臣一并带下去。” 步悠然趴在地面上,乍听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通知,一个被通知。而通知的人反倒是个臣,被通知的人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而皇上却只是点头,好像面对楚瑾瑜一切都是好好好。 chapter 94 一切可好? 楚瑾瑜自始至终未看向身后的步悠然,直至出了翰林院。 宫内甬道上异常安静,两侧点着油灯,油灯外面罩着一个纸笼,令本就人烟稀少的路上却多了几丝寂寥。 步悠然走在楚瑾瑜的身后,在灯光的照耀下,他颀长的身材在地上映射出一抹纤长的影子,腿被拉伸得很长,像是漫画一般。 但显然眼下并不是欣赏的时候。 步悠然看他只身一人,并未有任何跟从,想着都这个时候了,他为何会出现在宫里?又为何会知道她还留在翰林院? 她低头一味沉思,竟是没注意走在前面的楚瑾瑜已经放慢了脚步,直到她走至楚瑾瑜的身侧,与他脚面齐平,这才回神,赶忙拱手作揖,“刚刚一直未敢多言,还请大人不要责怪,甫善多谢大人搭救之恩。” 楚瑾瑜淡漠地睥睨向她垂首的乌黑发顶,没有言语。 步悠然半天等不到回音,不由微微抬首,不期然与他四眸相视,一刹那,又惊惶地再次颔首。 楚瑾瑜唇角勾起,悠然地笑了笑,带着一丝邪魅,“宫门早已禁严,今夜你怕是出不去了。” 步悠然一怔,“您是宰相,想必您通传一声,没人敢阻拦。” 他眉宇轻抬,“在翰林院一切可好?” 步悠然没想他却岔开了话题,如实答道,“一切安好。” “来了有两个月了吧?” “是。” “与你同一届的仅剩下两个人。”他说的是陈述语气。 步悠然一赧,迟疑地应了一声,“……是。” 楚瑾瑜幽诡的笑了…… 步悠然又跟在楚瑾瑜的身后,因周围黑漆漆的,唯有那些巡视的官兵队伍穿行而过。 待楚瑾瑜的脚步停下,她向前偷觑一眼,没想已到宫门。 “代本相问候你那在宫门外开店的表亲,他日一定亲自去捧场。”他邪魅的眼瞳直直地锁住步悠然。 步悠然垂首,“谢大人。” 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宫门。 直到出了快有百米之外,这才停下脚步。 她强烈的感受到心脏扑通扑通,好似呼之欲出,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令她无法喘息,就连面对皇帝的时候都未曾产生过这种感觉。 …… 步悠然回到快餐店时,甫善在做月底账目结算。 “阿步,你总算回来了。”甫善看到步悠然,开心地迎了过来,手上还拿着账簿,“你的这种结算方式,我从未见过,根本算不来。” 步悠然心绪烦乱,看到甫善又拿账给她,不由怒道,“比猫画虎不会?” 甫善站在原地,吓得一时不敢上前,他低头又看了看账本,“那、那我再看看。”转身走回柜台,继续伏案算着。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想自己对他发什么无名火,复式记账方式本来就不是很简单的,对于他从未接触过的就更是难上加难,当初挂掉此科目的还有许多同学。 她走了过去,接过他手中未算完的账本,“你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甫善扭头看向她,“是不是在宫里受气了?” 步悠然苦笑,“受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其实根本没必要死撑,大不了不做它,本来也没俸禄,没个职位,干嘛要跟它耗上?”甫善试图劝解步悠然。 步悠然看着甫善,“你有理想吗?” 甫善一怔,“……理想?” 步悠然摇了摇头,“算了。跟你提这些干嘛?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只要继续替代他在朝廷上摸爬滚打,有朝一日或许老天爷眷顾,让她真能爬上那把龙椅,管它能坐个几天,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其实,完成此任务还有一条捷径,那便是去投靠楚瑾瑜,想他现在一手遮天的权势定是可以轻而易举,只是十几年的变化,让她有些迟疑,先后两次遇见,每一次皆是心情忐忑,仿若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改变得很是彻底,她不知道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内心的想法,所以步悠然实在不敢贸然地去坦白。 步悠然瘫软在椅上,翻看了几眼甫善记录的账本,简直一塌糊涂。 人和人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记得当初楚瑾瑜也是才十五岁,可是他看了一眼她的记账方式,很快就学会了,眼前的甫善却已经看了快有一个星期多了,却还是一窍不通。 步悠然无奈地瞅了一眼甫善。 而他坐在另外一张桌子前,正吃着炸鸡腿,似感受到步悠然投来的目光,不由抬头含糊问道,“怎么了?” “笨啊。”步悠然不解气地骂道。 甫善缩了缩脖子,继续低头啃,吃完还说了一句,“我再给太子太傅带回去一些。” …… 步悠然休息了一晚,心情稍微好一些,次日,继续入宫。 翰林院的同仁们都来得很早。 高远之看到步悠然走进来,冲他眨眼,好像是在传送信息。 步悠然没明白,索性就少说话,听从掌院安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上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活儿似乎比往日还要多上一倍。 趁着如厕空当,步悠然偷了会儿懒,正欲出门,却听到门外传来窸窣窸窣的脚步声,快速地向这边靠来。 “大人,高远之这个人怎样?” “远之这个人很是踏实,学识也广博,留在翰林院无法施展,实是有些可惜。” 这是掌院大人的声音,步悠然拧眉。 “太子说,想要提拔重用他。” “嗯。”掌院大人应道,“只是现在他无关系无背影,不好出头。” “所以就有劳大人多费心,想想办法。” “好。” 说完,两人又走了远去。 步悠然直到确认没有了脚步声,才慢慢地走了出来,心中不由纳闷,不是说掌院大人是宰相的人吗?可为何又为太子办事? 莫非……他叛变了? 回到屋内,正好遇见掌院大人,他看向步悠然,“你刚刚去哪里了?” 步悠然一愣,暗骂果然当个偷听者心虚啊,但又不敢耽搁,赶忙回道,“禀大人,刚刚甫善将书籍送到读讲厅。” 掌院大人点头,没有任何怀疑。 步悠然看他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轻吁了口气,扬起头,看到高远之正冲她一笑,她不明所以。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名侍卫,侍卫的身后跟着一些宫女,每个人的手上都提着食盒,待到厅内,打开,顿时香喷喷的炸鸡腿和薯条香味扑鼻而来。 侍卫看向走回来的掌院大人,说道,“宰相大人让大家歇息歇息,请大家伙儿品尝一些快餐。” 掌院大人赶忙抬手谢礼,其他人照仿。 翰林院所有人都为之雀跃,其实每一个人的肚子都早已饿得咕噜咕噜地叫,只是碍于翰林院的规矩,谁都不敢吱声。 有其他学士说道,“这是宫门外对面开的那家快餐店,自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错,老早就想尝尝,但一直没时间。” “咱们这是托了宰相大人的福。” “对,是托了宰相大人的福。” 像是复读机一般,一个传一个地说道。 令步悠然一面吃着一面心底暗笑,想到基督教的教徒,在吃每一餐前都必然会说“感谢主赐予我的饭”。但她也有担忧,想必宰相已经去过她的快餐店了,不知道有没有见着甫善?也知道她是假的甫善了吗?下一步他会如何?会来揭穿她的身份?还是说…… 待还未吃完,又传来两名侍卫,说是皇上召见。 步悠然还忐忑的心一下子又起了波澜,经过昨夜那一事,她早该想到不会这么简单就平复的。 她跟着侍卫步入一座宫阙,门廊最上面写着硕大的三个字“广平殿”,步悠然垂首等在外面,待屋内扬声传唤,步入殿内。 一路上,她小心谨慎,不敢东张西望,生怕再起事端。 然,那一声声不知名的古典乐器敲打声似真似幻地飘入耳端,越来越清晰。 直到步入殿内,抬眼偷觑。 殿内坐了不下十个人,似乎在迎接贵客,殿中宫内舞姬们身裹薄纱,曼妙*隐现,随着音乐而舞动身体,不停地向四周穿着朝服的大臣们抛媚眼,挑逗他们的内心。 而坐在正前方的老皇帝,眼露淫光地扫向正中央的那个高鼻梁深眼窝的舞姬,和本朝的女子皆为不同,热情奔放,那薄纱下隐现的身体令人遐想非非。 在另外一侧位上,是一身贵气华艳的宰相,他用手半支着那张美艳不输舞姬的面容,狭长的凤眸半眯向殿内,好似在笑,却又好似在沉思。 步悠然走近,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得站在最后面等待。 直到音乐声止,舞姬们退下,老皇帝似乎还意犹未尽,眼神只是望着那舞姬退走的方向,愣啊愣,再愣…… 边上的一位老公公走上前,小声提醒道,“皇上,您找的那个人,来了。” 老公公作为宫内比较资深的太监,能坐上这个位置也可以说明他这个人相当的聪明,皇帝肯定不愿提及昨天被人窥视的糗事,所以不能说‘昨夜’,只能说‘您找的这个人’。 老皇帝转回头,脸上的赘肉微一颤,顺着太监手指的方向看去。 ------题外话------ 下一章,大树下好乘凉 chapter 96 大单 老皇帝冲着步悠然的方向看去,眼睛像是近视一样眯眼,瞅了瞅。点头道,“嗯,是他,皮肤黑,眼睛大,圆脸。” 这番话说完,在场的大臣都应声看去,嘴角上噙着笑意。 步悠然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至殿内,伏地叩首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老皇帝命令道。 步悠然起身,抬首。 老皇帝一双浑浊、半睡半醒的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步悠然,忽地朗声大笑,“徐公公,你看看,像不像?” 在老皇帝身侧躬身的老公公凑上前,亦是眯眼瞧了又瞧,“还是皇上眼力好,像,的确是像极了。” 步悠然跪在地上,看向那主仆二人一个劲儿地说像像,也不知道到底像谁? “你们大家伙也看看,是不是像小安子?”老皇帝向众人说道。 然后,周围的那些大臣们亦是向步悠然投射去目光,说实话,他们有些人甚至连小安子是谁都不知,只是不停地点头,附和道,“像,真是像。” 这一帮人的反应,令步悠然不怒反倒是想笑。她隐忍着笑意随意瞥向四周,不意间与楚瑾瑜那双好看的凤眸相遇,他嘴角上翘,眼底绽露一丝令人费解的笑意。 老皇帝肥胖的身子椅后挪了一挪,“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 “回皇上,微臣姓甫名善。” “哪里人氏?” “浙洲。”老皇帝用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浙洲,江南?” “是。”步悠然应道。 “楚相前两年似乎也是去的浙洲,到那里安养身体。”老皇帝扭头看向那慵懒不堪的楚瑾瑜。 步悠然一怔,亦是将目光转向楚瑾瑜。 他修长的手指反复把玩着那精致的酒杯,不由笑道,“浙洲人杰地灵,的确是个好地方。” 老皇帝随之一笑,“皆说江南多美人。看样貌,倒觉得楚相才是江南人士。” 周围大臣听后情不自禁地连连点头。 步悠然跪在地上,忍不住心地暗骂,这个老皇帝是故意要拉她过来取悦楚瑾瑜吗?卑鄙,太卑鄙了! 坐在殿内另外一侧的太子太傅有些坐不住了,他扬声道,“皇上,您似乎忘记了正事。” “大胆!”徐公公刚要喝声,却被老皇帝止住。“噢,倒是真忘记了。”他拍了下头,“此人就是太傅要向朕举荐的人,是吧?” 太子太傅由座位上站起,瞥了一眼颔首的步悠然,拱手点头道,“是。” “哎呀,瞧朕这记性,”老皇帝叹道,“只是……此人实在是让朕看不到有任何的可取之处,要不……让他当场给朕表演一段?” “皇上,他是朝廷命官,如何能像刚刚那舞姬一般……” 不等太子太傅说完,坐于对面为首的楚瑾瑜忽地笑了,“听太傅刚刚话语似瞧不起那舞姬?” “皇上,微臣……”“那太傅的意思就是说,瞧不起皇上?” 太子太傅急忙俯首,“微臣不敢。” “既不敢,你又哪里来的胆子来驳斥皇上?”楚瑾瑜嘴角依旧上翘,看似在笑,话语却变得异常犀利。 太子太傅跪趴在地上,“皇上,臣绝无此意。” 一直在殿内中央的步悠然越发不安,她自知是她连累了太子太傅,倘若不是他要举荐她,亦不会受人牵制,弄成现在这副两难局面。可眼前怎么办?如何才能令他脱困,令自己也相安无事?要不然来一段出师表,以表自己忠贞不二? 唉…… 步悠然微抬首,目光在殿内搜寻了一周,每个大臣的脸上都挂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样的人又如何肯帮他们?唯有,那始作俑者的楚瑾瑜……再次,两人四目相视。 楚瑾瑜眼睛半眯,再次恢复一如最初的那副闲散姿态,他晃了晃手中握着的酒杯,邪魅地笑道,“只是逗个闷子,就把太傅吓成这样。” 太子太傅依旧不起身。 楚瑾瑜扭头,瞥了一眼徐公公。 徐公公聪明过人,立刻领悟,不由弯腰对着老皇帝耳语了两句。 老皇帝看向太子太傅,说道,“起身,都起身吧。” 步悠然看傅子博已然坐于椅上,不由也站起身来,但腿由于跪了太久,一个踉跄,引得大臣们又是一阵哄笑。 老皇帝笑得前仰后合,他指着步悠然对徐公公说道,“依朕看,他就顶替小安子的位置最合适。” 徐公公点头附和笑。 “好了,退下吧,改日去宰相那里领职。”老皇帝眼睛发直地盯着门口处准备好的另外一波儿舞姬,迫不及待地要看美女表演。 待得令,步悠然却步退出。刚要出门之际,却听有女子用英文说道,“暗器藏袖口,一会儿看我眼神出手。” 步悠然循声一望,没想正是那异域舞姬。 此时音乐已起,几人已徐徐向殿内行去。 步悠然蹙眉,她走回两步,心中猜测此女可能是异国派来的刺客,不由心为之一紧,揣度,到底是旁观还是插手?倘若要是放任不管,是太子即位的可能性偏小,楚瑾瑜的心思又太难揣摩,还不如干脆维持原状。想到此,她赶忙走到门口儿处站立的侍卫面前,急声道,“麻烦这位小哥通传宰相一声,要小心刚刚进去的舞姬。” 侍卫瞥了一眼步悠然。 步悠然本还想或许他会会不信,脑子飞快转着要怎样进一步去解释,没想这名侍卫倒是速度地走入殿宇内,直向宰相身侧。 舞姬们此时已绕至殿内中央,舞动曼妙身姿,薄纱下身段柔美,媚眼迷人。 老皇帝早已看的流涎三尺,手握着酒杯迟迟未动,一双三角眼瞠了又瞠。而周围的大臣们却亦是被迷得晕头转向,只是一面喝着酒,一面享受着眼前美女环绕。 突然,为首舞姬脚步轻抬,直入大殿高空,再下之时,却向楚瑾瑜方向平行而飞入,两袖的袖摆长约三米,随着身体行进向相反方向飘行,直至他眼前不到一尺之处,忽地手上多了一枚暗器,刚要扬手,却不知从何方向亦发射出一枚暗器,直接打向舞姬手中的那枚,向远处迸射出去。 不知从哪里跳出黑衣人,顿时将几名舞姬团团围住,而在殿宇内的侍卫却大声喊道,“有刺客,快,保护皇上……” 老皇帝惊慌失措,吓得连忙躲趴在地上,其他众大臣一见形势不对,亦是跟随着向四周躲避。 唯有楚瑾瑜,仿若泰山压顶亦面不改色,依然悠闲地小抿了一口酒杯,冷魅着一双眸子,令人捉摸不透。 黑衣人训练有素,下手狠准,虽是女子但却毫不留情,顷刻间,舞姬们便死于刀下,血光四溅,殿宇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残肢断颅,唯剩为首那女子一个活口。 两名黑衣人扣押这她走向楚瑾瑜的面前,“大人!”等待命令。 女子双眸仇视向眼前那杀人如魔一般的宰相,被负于身后的手不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她蓦地张大嘴,还未来得及咬舌,却见楚瑾瑜看似随意地抽起桌面上的一个汤勺,精准地扔入她的口中。女子赤红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令人分辨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带下去!关押宗人府审问!”他双眸淡扫了一眼地面上的血腥,却依旧淡然地用筷子夹起桌面上那道鲜红色的菜肴,送至那含着笑意的嘴中。 周围的大臣们看得战战兢兢,身体瑟瑟发抖…… 步悠然站于殿外,并不知道殿内发生的情况,她大约等了一刻多钟,发觉似无异样,于是就回了翰林院。 翰林院一切如常,所有人都忙碌不停。 掌院看到步悠然回来,并未多问及,只是将一本册子交给她,让她继续校对。 趁着人少之际,一直在步悠然身后的高远之挨近,说道,“恭喜甫兄!” 步悠然不解,“何来恭喜?” 高远之问道,“你我这等同进士身份的人,能得皇上召见实乃三生有幸,当然先要恭喜一番。” 步悠然无奈一笑。 “看你表情,并不开心?”高远之声音压低。 步悠然摇头,不想将殿内情况告知,况且高远之这个人,步悠然是越看越糊涂。 正巧,有其他学士入了厅内,两人至此再无说话机会。 步悠然的活儿比一般人都要多,因为要帮助所有学士打下手,不仅要做校对的工作,还要收拾厅内桌面书籍整理,在所有人离开以后,她一般还要在忙上半个时辰左右才可离开 …… 轰隆隆的雷声划过天际,黑云层叠,大雨打下,暗影幢幢的宫墙内,在风雨笼罩中显得更为空寂。 歩悠然心中忍不住埋怨为何皇宫都这般大,都走了约有两刻,却还未达到宫门,眼下这雨水已经打了下来,若再不及时,恐怕脸上的妆容就会花掉。 太不喜欢夏天了,真不喜欢…… 歩悠然一心双手交握于额头顶端以遮雨,快速奔跑于皇宫大院之内,却未发觉从不远处驶来一辆车舆,直至歩悠然的身侧,她微侧头,看到掀起车帘的楚瑾瑜,不由一惊,还未开口,他便说道,“上车!” 歩悠然站在原地,进退维谷,可雨却越下越大,雨滴打在了她的脸颊上,顺着鼻尖滴入她的嘴唇上,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一股涩涩的咸味,混杂着一股脂粉的香气。 如若她没有猜错,她的妆容已然……花掉了! 楚瑾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漾着一抹笑容,忽地身体微欠,伸出那只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 歩悠然怔然地望着那只犹如鲜笋一般几近透明的指尖,心为之一动。 眼前的场景多么熟悉,仿若在昨日,令人砰然。 楚瑾瑜看向发怔的歩悠然,笑道,“再不上来,守门的也未必让你出去了。” 歩悠然心下明白他话中意思,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彻底花掉,守门的可能会将她当作嫌疑人扣留。 而偏巧此时又一辆车與从西侧行来,步悠然扭头,“太傅大人?” 傅子博将车與停在楚瑾瑜一侧,身子探出拱手作揖,“宰相大人!” 楚瑾瑜唇勾起。 傅子博又转向步悠然,忍不住责备道,“不是让你在翰林院等我?怎这般不听话?” 步悠然一怔,看他面色如常,心知他在演戏,不由配合道,“我以为可以跑出去。” 傅子博秀气的眉宇微蹙,瞪了一眼步悠然,“上来。”伸出手。 步悠然不敢耽搁,将手递给他爬上了马车。 傅子博又向楚瑾瑜拱手,“宰相大人,下官先告退了。” 步悠然坐于傅子博一侧,在车帘欲放下之时,她一转头,却不期然正与楚瑾瑜那含着诡魅之光的眸子相撞上,令她心颤。 车子快速向宫门外行驶而去。 步悠然手指挑起车帘,此时楚瑾瑜的车與竟是还在那宫道上…… “不舍?”傅子博故意揶揄道,“听闻他并不排斥男风。”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将手放下,转回身,“你这么晚没走,莫非真是在等我?” 他哂笑,“拜宰相所赐,所有大臣都留下来录入口供。” “是宫内刺客之事?”步悠然问道。 “嗯。” “皇上没事吧?” 傅子博想至此,不由攥紧拳头,捶向马车内壁,“实在是可惜,要是能一刀杀了他该多好。没想取他的命竟然这么难。” 步悠然疑惑,“你……说得是……宰相?” 傅子博回道,“除了他,天下间还能有几个如他那般心机深沉之人。” 步悠然想了一想,颇为赞同,只是,“你是说,今日这些刺客要杀的不是皇上,而是宰相?” “嗯。”傅子博点头。 “那这些刺客可真够傻,选在皇宫中动手,为何不去他府上?”步悠然不懂。 傅子博讥讽,“你可知这天下间最难闯的地方是哪里?” “皇宫?”步悠然脱口而出。 “是宰相府。”傅子博咬牙切齿道,“此人坏事做多,府内府外皆是一等高手守卫,就连武林门派高人也未必可以闯进去,而他这个人也是小心谨慎,疑心颇重,凡得罪他的人皆不会有好的下场。” 步悠然挑眉,认识傅子博这么些日以来,竟是第一次看他这般坦白自己的恨意,猜测到可能是因为今日楚瑾瑜故意在殿宇内给他难堪。 于是,她没说话,直到车子到了快餐店,为表示自己谢意,她让甫善准备了一些炸鸡腿等食物让其一并带回去。 …… 等人都走了以后,步悠然才想起自己竟是忘记问及白日店内情况。 无奈之下,就只得等到翌日。 休息一晚之后,步悠然一早起来就开始打喷嚏,鼻音微重,想着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没想自己身体竟然这么弱,只是淋了几滴雨就耐受不住。 甫善来得也很早,手里提着昨夜拿走装了鸡腿的篮子,现在已然一空。 步悠然在甫善注视下化好妆,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一番。 甫善忍不住在旁侧央求,哪日也想戴戴这幅人皮面具。 步悠然瞪他一眼,“昨儿个是不是有大单?” 甫善一愣,“你怎知?”说到这儿,他倒一下子打开了话匣,“来提货那人长得跟仙人一般似的,就连迎春楼的花魁都不及他姿容的三分之一。” 步悠然眉头蹙起,从他话语中听到两点重要信息,“你去迎春楼?” “怎、怎么了?”甫善看步悠然这么大反应,不明所以。 “你才十四,你问我怎么了?”步悠然扬声,“十四啊,你应该好好读书,怎么可以去那种烟花之地?” “我……” 他话未说完,有配送员从门外走入,“老板,昨日那订大单的人又来了。” 步悠然本欲抄起账本打向甫善头顶的手停在半空,看向跟在配送员身后进来的翩翩公子之时,一下子愣住了。 “宰、宰……” “楚公子。”甫善异常热情地迎上前去,“阿步,他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个大订单的公子。” 楚瑾瑜一身华贵艳丽长袍,缓敛神态,发丝向后轻绾,浑身充斥着贵族一般的高雅与悠傲。 “阿步?” “阿步?” 步悠然怔住,此时恨不得自己手臂可以变长,一下子捂住甫善那张多话的嘴。 “阿步……”楚瑾瑜凤眸微眯,“哪个步?” “一步两步的步。”甫善不假思索道。 “用你多嘴!”步悠然骂道,但其实待她说完更为懊悔,只感觉自己心虚明显。 楚瑾瑜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渐渐走进,瞥了一眼步悠然手边放置在一侧的账本,正好摊开着,忽地,眸光越发地诡秘…… ------题外话------ 本想写到大树下好乘凉,但很抱歉,乐还没码到那里,今天先到这里,再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感谢大家对乐的支持,也感谢送的鲜花和月票,乐鞠躬。 chapter 96 大树下面好乘凉 “这个姓氏在本朝很鲜见。” 甫善眼睛发直地看向楚瑾瑜,完全就是一个疯狂脑残粉,问什么答什么,不等歩悠然回话,又先一步说道,“他不是姓步,而是名,他叫甫一步,是我表哥。公子,您呢?您叫什么?” 歩悠然瞪了一眼缺心少肺的甫善,“是不是还想问及年纪?要不要我再帮你问问性别、住址?” 甫善脑子完全处于痴呆状态,点头如捣蒜,眼冒晶星,“那当然是最好啊。” “好你个头!”歩悠然果断抄起桌上的账本,捶向他的头顶,“给我滚出去!” 甫善抚着额头,一脸哀怨,“我哪里惹着你了?” “你哪里都惹着我了。”歩悠然蛮不讲理道。 站在两人中间的楚瑾瑜凝视着二人,扯唇淡笑。 歩悠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向楚瑾瑜问道,“您是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还是随我一同入宫?” 甫善一愣,“你也是宫里的?是侍卫?” 步悠然又是白了一眼他,“会不会看人?”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 “莫非……是哪个大官?”甫善眼眸一亮,心中想着此人相貌好看,偏身份又高贵,当真是太完美了! 楚瑾瑜微颔首,并无作答,目光锁在歩悠然的那张脸颊上,“你的这等化妆技术倒是让人瞠目,哪日能一睹真容?值得万分期待。” 歩悠然回以一笑,反正都已经暴露,更加对他无所谓了,“甫善,去拿一些新炸好的鸡腿。” “哦。”甫善不甘愿地向一层灶房走去,“薯条呢?” “也备一些。”歩悠然说道。 …… 歩悠然坐在楚瑾瑜的车舆内,守宫门的侍卫看到是宰相的车不敢多问,直接开门放行进入。 车内诡异地安静,歩悠然坐在靠车门一端,而楚瑾瑜却一如往初地半倚在软垫上。 “好香。”他忽然叹道。 歩悠然一怔,看向楚瑾瑜手中提起的一个鸡腿儿,不由恍然。 “这等手艺可以入宫当御厨。”楚瑾瑜修长的手指撕开一条肉丝,送入嘴中,唇边留下一丝油渍,如此入景,仿若步悠然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丝柔润滑的德芙巧克力广告。 步悠然情不自禁地暗赞,果然人相貌出众就连一举一动都吸引人,她中规中举地回道,“宰相大人高抬了。” 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帕子,擦拭了下手指,又顺带着从旁侧的一个盒子里提出官服,自然地解开身上的便衣,只着一件亵衣和亵裤,他微抬起眉头,瞥了一眼坐于对面显得拘谨的步悠然,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看来要有劳阿步帮下忙了。” 阿步? 不知为何,听任何人叫她阿步都没甚感觉,唯独他,刚一喊出来就浑身不对劲地起鸡皮疙瘩。 哎,可偏偏碍于身份又不能说你别叫了吧。 无奈之下,索性叫就叫吧,叫她阿猫阿狗也只是一个称呼。 再说眼前的楚瑾瑜,步悠然看向他只着一件单衣的他,按理说她对于他的身体是再熟悉不过的,但,一切仅仅限于十五岁的他,那时候楚瑾瑜只能算是一个孩子,和现在成熟的他又是一种不同,就好比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强烈的男性味道,会让天下间所有女性分泌性荷尔蒙。 步悠然的脸颊酡红,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就回想起以前在床上摸过的那副身体,顺滑毫无赘肉的手感,笑容总是带着一丝丝淡然与洒脱,与现在邪魅的他完全不同。 步悠然扭头看向他递至眼前的绣有仙鹤的绶带,踌躇不决,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楚瑾瑜已猜透步悠然的心思,看她迟疑,不由再次低头自己穿戴,然而,许是习惯了下人伺候,高贵的身份根本从未亲手穿过,愣是穿了半天也未穿好。 步悠然抿唇,心内挣扎半晌,看他这般着急亦是于心不忍,于是上身微欠,向他面前蹭去,抽过他手上的绶带,双手环其腰从后向前抚平,系上,并将官服前面未平整地方抻了一抻。 待一切完毕,刚要起身,却不料腰部已被他双臂拥住,动弹不得。 步悠然惊悚地抬头,与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面孔相望。 楚瑾瑜眼底现出一抹诡秘,“倘若阿步可以日日为本相穿戴官服该有多好。” “大人,您逾矩了。” “逾矩?”他挑眉,“或许你该听说过本相并不排斥男风,只要你肯点头,本相许你一个大好前程。” 步悠然的心突突直跳,眼睛一瞬不顺地望着楚瑾瑜那张亦正亦邪的面孔,多么美好的条件啊,这是步悠然梦寐以求的,怎么办,怎么办? “您……容我想想……”步悠然回道。 车子停在正站在了翰林院外,车门外的车夫敲了两下门,表示已到地方。 步悠然身子向后撤,脸上的潮红依旧未褪去,他拱手道,“多谢大人相送。”说完便转身开车门,跳下了马车。 几乎一气呵成,不容迟缓地向翰林院快速行去,仿佛后面有豺狼虎豹一般。 然而,事情并未由此终结。 带她刚进了门没多久,只听有学士一声声地传来,“宰相大人!” “恭迎宰相大人!”掌院亦是三步并两步地迎了过去。 楚瑾瑜带着车夫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看起来心情甚好,车夫左右两手各提一个食盒,“今日怕大家太过辛劳,本相特为大家备了一些食物,饿了可以吃一些。” 所有人都跪趴在地上,像是对皇帝一般地三叩九拜,步悠然当然亦在此列。 临走,掌院大人被他叫了出去。 步悠然一直怔怔地望着门口,想到那掌院大人已经叛变,现下一定是编造各种谎言来遮掩事实。 “恭喜恭喜。” 步悠然听到耳畔处传来的恭喜,以为是她说的,不由扭头,没想是其他学士们向高远之道贺。 “一早过来就听闻远之升为院内检讨,这比分在那些地方的更为值得可喜可贺。”一学士拱手相贺道。 高远之一脸谦虚,“今后还要多得大人的帮助,远之感激不尽。” 步悠然毫不惊讶,那日偷听的话语本意就是要提携高远之,只是没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虽然为高远之感到开心,毕竟他和她一样,是个毫无政治后台,亦毫无经济实力的凡人一枚,能被人赏识,不管此人是正是邪,皆是一种认可,所谓大树下面好乘凉,对于他们这种人,显而易见,必须要倾靠于一边才能站稳脚跟。 但是,步悠然还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此时翰林院内唯有她一个人还是庶吉士身份,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转正了,只有她还是实习生,没有官位,没有俸禄,被白白地使用着,为朝廷打免费工,实在是有些难堪。 这也同样证明,步悠然是个毫无背景的人,纵使有才也只能令人在背后兴叹。 …… 一整日下来,步悠然都处于一种自卑且难堪的心情下度过,终于结束。 刚一出宫门,便看到快有半个月不见的柳鸣,不由有如见到老友一般地扑了过去。 “你死哪里去了?”步悠然半怒半嗔道。 柳鸣剑眉蹙起,“我只是回了趟山庄。” “山庄?什么山庄?”步悠然以前很少听到他提及自己的事情,现在听到一点讯息当然毫不放过。 “我家。”他笑了笑。 “哟,半个月不见,连笑也会了?”步悠然故意揶揄道。 柳鸣敛笑,“没法和你正常说话。” 步悠然嘻哈笑了两声,“今日有空?” “嗯。”他随意应着。 “那我可以约你吗?” 柳鸣不解。 步悠然无奈,“就是占用你点时间,陪我走走。” 柳鸣瞪了一眼步悠然,没作答,只是酷酷地向前面走去。 步悠然看向他颀长的白色身影,笑着追了上去,“你老家是哪里的?” “……”他又开始保持缄默。 “说吧说吧,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也好知道你老家在哪里,给你家里人通个信儿,让他们及早过来看你最后一眼啊?” 柳鸣扭头瞪他,“谢谢。” “谢什么,好歹你我一年多的友情,外加又是快餐店的合作伙伴。”步悠然拍着胸脯。 柳鸣脚步加快,心中又是骂自己怎么这么贱,每次一找他来,不是受其调戏就是压榨,每一次都被气得半死,但没几日心里就痒痒,仿佛不被他小虐一下就难受。 “你带银子了吗?”步悠然欲上向他袖口翻去。 柳鸣直接拍飞,“在这里。”倾覆所有,从怀中掏出从家里带来的所有银票。 “这么多?”步悠然眼冒金光,“哇塞,先借给我好不好?” 柳鸣一冷眼,“什么时候还?” 步悠然一吧唧嘴,“你我皆是兄弟,好歹一年多友情了,我这刚借,就提什么时候还,太伤和气。”说完,就快速向城内繁华之地跑去。 柳鸣看向他瘦小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是让他想发火又发不出来。 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太贱了! …… 而此时,宫内,一车與正行至翰林院外。 车夫看了一眼翰林院的门口,不由走回至车旁,拱手说道,“大人,院内已无人。” 半晌,车内人轻声道,“走吧。” ------题外话------ 抱歉,年底单位事情多,更新字数少了一点,等过了这段时间,乐一定会给补上。 chapter 97 十大刑罚 天牢是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地处险峻,可以说是易入难出之地,比普通的监牢森严百倍,狱卒多,空气不好,就连排水管道都很少,以防有越狱之人,所以天牢内的气味异常难闻,如若是夏季,还闷热难耐,这无疑又成为折磨犯人的一种刑罚。 此时两名狱卒拖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女囚向审讯室走去,脚铐上的铁链碰撞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人。”狱卒将已然浑身疲软的女囚扔倒在地上,看向面前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冷然问道,“问出来了吗?” “大人,此蛮夷嘴硬,什么都不肯透露。”狱卒答道。 “哼!”刑部尚书冷哼,“看她嘴硬到何时,杖刑伺候!” 在古代,女人千万不能沦为女囚,而一旦沦为女囚,轻则在被*笞杖,重则被脱掉裤子游街示众,而在大牢里被牢头玩弄、奸淫则更是家常便饭。 眼前的这个异域女犯已经被折磨了一整日,还未缓过来,现在又要接受第二波地吊打,早已是头昏眼花,嘴里不住的哼哼乱叫。狱卒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冷水泼醒接着继续鞭刑。 而所有人皆不知在另外一间暗室内,还坐着一人,此人正是光景朝的权势遮天的宰相楚瑾瑜,他身着官服,一脸黯然,嘴角勾起,似笑似怒,令人难以琢磨,他修长的右手食指上戴有一枚玉饰,身体向后半是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拇指轻捻食指。 身侧站立难安的刑部侍郎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快速,他不时地偷觑向楚瑾瑜,看向那张邪魅的面孔,却更加忐忑,不知这个审讯的结果是否达到他的满意。 暗室与审讯室只有一墙之隔,但隔音效果不差,墙壁上开有两个圆孔,每个圆孔上都有透明的玻璃安装在上面,可以令暗室内的人窥见审讯室内一切,且暗室位置正在犯人的身后,所以基本上犯人也不会知道身后还有人在看。 而就在蛮夷被鞭子抽打得再一次昏厥的一刻,楚瑾瑜忽地勾唇淡声说道,“尚书大人就这点能耐?” 刑部侍郎躬身上前,“大人。” “十大刑罚,莫非仅是一个摆设?”楚瑾瑜扭头看向他。 刑部侍郎颔首,双手手心已经泛起汗水,“下官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快步向审讯室而去,与刑部尚书低声交待了两句。 只见狱卒搬来了一个木头桩子,桩子最上面是一个犹如针型的粗壮物体,二寸来粗,上面还略带一些尖刺,另外两名架起该女犯,当众扒光她的衣服,裸露地骑在在木头桩子上的物体上。 女犯痛苦不堪,疼痛得身体晃动,几名狱卒将其手臂双腿捆绑固定,让其无法逃脱。 刑部侍郎走回暗室内,在本朝对女犯用十大刑罚还是第一次,因为毕竟实在是太过残忍。 眼前的异域女犯早已支撑不住,口中已然大声地喊出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楚瑾瑜轻捻的手指停下,声音毫无波澜地向另外一侧站立的便服男子,“她喊的是什么?” 男子方脸,约莫五十多岁,年轻时便周游世界,可谓是精通四国语言,他听到楚瑾瑜的问话,不由为难,吞吐道,“这……” “说!”楚瑾瑜冷声令道。 “她说,宰相大人不得好死,咒您断子绝孙,就算她死也别想知道一点讯息。”男子颔首,脸上微露忧色地看向楚瑾瑜。 本以为楚瑾瑜会动怒,没想,他却笑了,笑得嗜血,笑得令人更加胆战心寒。 暗室内的气流越发地紧张而发寒,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再次看楚瑾瑜。 “好,真是好。”楚瑾瑜淡声笑道,“本相向来是个礼尚往来之人,她既如此慷慨送本相这般大礼,本相又岂能吝啬?”说完,站起身,身后的太师椅来不及向后撤走,已然倒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屋内所有人的头更是低了几分。 “传令!” 刑部侍郎爬至跟前,“大、大人,下官在。” “今天就此停手。” 刑部侍郎一惊,抬起头,看向楚瑾瑜那张笑得越发魅惑的面容,心中诧异宰相大人怎么这般仁慈了? 可待下一刻,楚瑾瑜接着说道,“本相实在不忍心让她死得这么快,告诉刑部尚书大人,让他日日都要过来,鞭刑、幽闭、木驴、裸刑换着来。行刑完毕,要请最好的御医为其医治,用最好的金创药,一切费用都算在本相身上,只得遵守四个字,''不得好死‘!” 话毕,转身而出。 屋内的人皆不敢动一下,刚刚的字句仿佛在说给他们听一般,每一个字都令他们的心颤一下,可想而知那女犯今后的漫长日子该如何度过? 但更明白一个道理,光景朝谁都能得罪,唯一得罪不起的人便是宰相! …… 步悠然拿着银票先是从城内的铺子里买了套看似上档次的衣裳,换上以后,便再次来到迎春楼,且说距离上一次来已经快有一个月。 柳鸣看到步悠然又带他来到这种地方,不由蹙眉,虽反感,但却脚步还是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步悠然顶着甫善这张平凡的面孔,自然是比不过身后柳鸣那种帅气面容,原本还围绕着步悠然的莺莺燕燕,很快便转移了目标,皆向柳鸣而去。 女子们争相斗艳,纷纷要给柳鸣倒酒,喂水果,讨好地笑。 柳鸣脸颊酡红,完全招架不住,只是冷着一张面孔转西,转东,再转北,来回躲避。 这番场景,倒像是让步悠然想起唐僧躲避白骨精那段戏。 步悠然坐在桌子另外一端,笑不可抑,手心里捧着花生米,吃个不停。 有女子甚觉柳鸣无趣,便转向步悠然这方,她们提酒壶挨靠过来,笑道,“公子一个人在这边吃,不觉得闷吗?” “闷,当然闷!”步悠然故意揶揄道,“可你们这些小女子一个个倒都只看人皮相,本公子有啥辙?只得吃点花生斗闷子了。” 女子们一听不由捂嘴笑,本还在柳鸣身侧的其他几个也都转向步悠然。 柳鸣一得解放,立即站起身来,走至步悠然的身后一桌,避如蛇蝎。 “还是您懂得情趣。”一女子向步悠然赞道,“不像他,死书呆子一个。” 躲在步悠然身后的柳鸣瞪了一眼女子,不说话。 步悠然笑了两声,步入正题,“问你们个事,倘若回答得令本公子满意,重重有赏。” 女子们一听,顿时争相恐后地应道。 “先说,上次本公子过来看到大茶壶,今日为何不见他?”步悠然一进来就四处在找,可偏偏看了一圈都不曾看到他的身影。 女子听后皆摇头,表示不知。 其中一位说道,“大茶壶已经半个月没来了,我只听说好像他得罪了什么人,是被抓起来还是死了,不得而知。” 步悠然抿唇,想着既然找不到大茶壶,或许问她们也有可能得知宋亦玲的消息,“那在一个月以前,有一个妇人在楼内哭闹之事,你们可还记得?” 有女子点头。 步悠然接着问道,“她夫君叫甚名谁,家住哪里,你可又知道?” 女子瞥了一眼其他几人,摆手道,“公子要知这么详细,小女子可就真不知道了。” “那将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步悠然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银票,放置桌面上。 女子们瞟了一眼,顿时双眸放光。 “那男子叫张大,在京城开铺子,他现在的妻子是个二手货,听闻以前是跟前朝的某个大官好,后来被发配了,她就跟了张大。小女子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女子向步悠然撒娇道,“这般回答,您可还满意?” 步悠然看她欲拿桌上银票,先一步抽起。 女子堵嘴,“公子,您食言?” 步悠然笑了笑,“再回答两个问题。” 女子甚为干脆,“您说。” “张大的铺子在哪里?最近有没有来?” “铺子具体位置不知道,但是好像是卖杂货的。自从那日之后一直未来。” 步悠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将银票递向女子伸开的手心处。 一旁其他的女子们都甚为艳羡,不由皆撒娇,“公子,您太偏心了。” 步悠然才懒得继续再跟她们纠缠,她站起身,看女子欲跟,不由敷衍道,“本公子要先去如厕,你们几个要是有耐心,就在这里等着。” 女子们一听甚为雀跃,不由皆点头表示愿意。 步悠然扯着柳鸣向迎春楼的门外走。 柳鸣在步悠然身后讥讽,“你倒是很得心应手。” 步悠然挑眉,“怎么,嫉妒?” 柳鸣瞪了一眼步悠然,这次反倒没有结巴,以唇相讥道,“只可惜你相貌太平凡。” 步悠然干笑两声,不作计较,只是在出门口时,进来的人忽地增多,一不小心竟是撞上一人,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似乎亦是一怔。 步悠然抬头一看,“甫善?” 甫善面色慌张,不等步悠然反应,快速向迎春楼二层奔去。 步悠然转身欲追,被柳鸣一把扯住,“他这么熟悉地形,可见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你找也没用。” 步悠然急着反驳道,“他才十四岁,就沉溺于此,将来如何能担大任?” ------题外话------ 乐没更完,怕大家久等,所以先上传。如果今天看了这章的,明天一定要再返回来再看一遍,乐会再增加一些内容。 chapter 98 英语 甫善面色慌张,不等步悠然反应,快速向迎春楼二层奔去。 步悠然转身欲追,被柳鸣一把扯住,“他这么熟悉地形,可见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你找也没用。” 步悠然急着反驳道,“他才十四岁,就沉溺于此,将来如何能担大任?” “大任?他担什么大任?”柳鸣扬声。 步悠然愣了下,暗骂自己差点情急之下就露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不由故意转移话题,“他太小,这么早就到这种不干净地方来,万一染了病怎么办?我得去看看。”不等柳鸣阻拦,快步追寻而去。 可哪里还能见得着甫善的半个影子,步悠然向二楼最左边的第一个雅间走去,偏偏好,开了一道门缝,她偷觑,不是,转向第二间。 其实说起来,迎春楼二层雅间并不太多,因为不懂得合理规划布局,节省空间,加之每一个雅间的占地又稍显偏大,所以找寻起来也不算是困难。 步悠然执着地走至第五间,屋内隐隐传来一道琴音,很是悦耳动听,夹杂着一丝悲戚。 她不由暗忖,这种地方竟然还能听到这般轻灵通透淼淼之音,实属不易,不由想要看看究竟谁人在弹奏。 待步悠然手刚要推开,不巧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里侧拉开门,她打量向步悠然,蛮横道,“有没有一点规矩?” 步悠然连忙拱手致歉,“对不起,冒犯了。”她刚要提脚,却又听到屋内传来一道男声,此男声异常熟悉。 没错,就是甫善。 步悠然不由分说地就要推门而入,“小姐对不起,在下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向来不接客,也不随便与人见的,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小丫鬟使劲地推着步悠然。 但步悠然好歹在现代也堪比半个男人,力气终究是要比她大,只是没两下,她就进了屋,然后看到屋内甫善坐于地面之上,脸上的仰慕之光还未来得及收敛,而正前方有一纱帘,帘子后是一女子身形,她端正地坐于椅上,面前摆放着一把古琴。 甫善看到步悠然吓得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你、你来这里干嘛?” “这话当我问你,你来这里干嘛?”步悠然冷声质问。 “我、我当然是来听曲的。”甫善理试图让自己直气壮说道。 “听曲?”步悠然嘲讽,“你懂得音律?你知道挑、勾、剔、拨?真是笑话,连个书本知识都没学好的就来这里谈什么狗屁音律!” “你太过分了!”甫善眼圈有些发红。 步悠然自知话语有些过激,但碍于他这般执迷不悟,只有彻底扫了他的颜面,才能断绝得干干净净,于是继续冷嘲道,“账本都看不懂,一二三四相加都不一定能算好,现在倒假模假样地来学人家调风情,可笑,乐谱的do、ra、mi、fa就是数字一二三四,你又知道几何?” 甫善已然完全抬不起头来,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接着下一刻就猛然推开步悠然,夺门而出。 一直站在门口处的柳鸣也听到了,他手扶着门框,看向步悠然,“你的这番话说得的确有点过分了。”说完,转身亦是离开。 步悠然站在原地,心中隐隐有些懊悔,但只是一点点,毕竟她的压力是无人能懂,要扶持这样一个烂泥一般君主简直难如登天,倘若他自己再自甘堕落,完成任务机会就更加渺茫,可以说是百分之零。 就在此时,一直在帘纱后的女子说道,“听公子刚刚一番话,似乎懂得琴理。” 步悠然一怔,扭头看向那曼妙女子身形,干笑了两声,“那又如何?”在现代时,公司请过一个古琴老师给大家上过几次课,其实步悠然也只是懂的皮毛。 “公子见谅,刚刚那是您的胞弟?”女子听出步悠然话语中带刺,“他并非您想象中那样,相反,在小女子眼中,他行侠仗义,慷慨大方,是个十足磊落的好男儿。” 步悠然冷嗤,“你才识得他几日?也是,他日日过来用大价钱包下你听曲子,你也不用接客,他自然是好人。”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一侧的小丫鬟指责步悠然道,“我家小姐并无惹着你,你处处说话带讽。” “止儿!”帘纱后的女子轻声道,“不许这般对公子说话!” 小丫鬟瞪了一眼步悠然,身子稍稍退至女子身侧。 女子又说道,“小女子现下是明白公子为何气了。”她微咳嗽了两声,“公子误会了,小女子向来卖艺不卖身,您的胞弟每日过来也只是听听曲,并无其他,还请您放心。” 步悠然抿唇,心情微微平复,一瞬间,却又感觉自己真心有些过分了,俗话说的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亦是一个可怜人,倘若不是身不由己,谁又肯甘愿留在这个地方?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 女子耳尖地听到,“小女子欣赏懂得琴声之人,倘若今后公子有烦心之事,不如到小女子这边来,听听曲,平平心。” 步悠然颔首,以为自己刚刚有些冲动的话语而致歉,快步向门口走出。 她直奔向太子太傅府内,门口换了两名陌生小厮,看到步悠然时先是一惊,毕竟她现在还顶着一张甫善的面孔,想着刚刚甫善不是已经进去一次了吗? 步悠然看他们二人迟疑,不知所措,于是让其中一位到里面通传说是甫一步过来了。 果然,小厮再回来时,已是笑脸相迎,开门让其进入。 步悠然熟门熟路地直向甫善房内走去,刚入小门,便正好遇见走出的傅子博,他穿着家服。 他已猜到步悠然的来意,说道,“别去了,让他自己静一静。” 步悠然侧头看了一眼那已然漆黑的屋内,“他哭了?” 傅子博点头,向正屋走。 步悠然跟在其后。 待两人进了屋,傅子博倒了一杯茶递给步悠然,说道,“你要升职了。” 步悠然怔然,“没听说?” “今日下午的事。”他看向步悠然,“宰相大人亲自封的。” 步悠然蹙眉,没说话。 “听说他已经两次请翰林院学士们吃炸鸡腿?” “嗯。” “他这个人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明摆着你我是站于他对立面,却偏偏还要与你亲近。” 步悠然咬唇,其实她也不懂,也或许说她并不清楚到底楚瑾瑜是猜到她真实身份的哪一层,是甫一步?还是……步悠然? 傅子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当真不认识他?或者以前未曾见过?” 步悠然心虚地转过身,假装镇定地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我怎么可能见过,他虽然是去过浙洲,可那时我根本还未去投靠我叔父。” 傅子博笑了两下,“紧张什么,我也只是说一说,倘若你们俩认识也无所谓,反而更好。” 步悠然不懂,扭头看他。 “这样容易取得他的信任,对你将来仕途有益而无害。”傅子博说道,“太子现在已经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纵使将来可以即位,也只会是下一个光景帝,现在的满腔抱负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磨殆尽。” 步悠然再次蹙眉,“你想说什么。” 傅子博苦笑,“我想说的就是你心里想到的。” 他看步悠然并不打算说出来,于是继续说道,“只要他继续在朝一日,这天下就永远是他大奸臣楚瑾瑜的,不管要扶持谁上位,想要真正活得有尊严,就必须要绊倒他。” “我虽然不没有参与到朝政,但亦是看得出来,现在宰相是一手遮天,不仅握有军权,还把握着经济,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轻易地谈搬倒?” “我需要外援。”傅子博说道。 “外援?”步悠然扬声,“你是说……你要与其他国家联手?” 他点头。 “这样的风险很大,倘若你输了,宰相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赢了,却也未必国家就属于太子。”步悠然看过许多电视剧,这种外援的后患还是无穷的,并不比一个楚瑾瑜来得要小。 “我会尽量排除这些隐患。”傅子博笑了笑。 步悠然看他一副胸有成竹,不由又是疑惑问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不怕我会是奸细?” “是不是奸细无所谓,我只知道你的最终目的即可。你要扶持甫善,我帮你达成。” 步悠然诧异,“太子呢?” “你不是也说过,只要甫善坐上那把龙椅即可,可见多长时日并无关系,一日也可,两日也可,历朝也有这样短日的,况且甫善志不在此,并无威胁。”他笑道。 “那你要我做什么?”步悠然看向他。 “我发现宰相似乎对你与旁人不同,我想让你取得他的信任。” 步悠然不由冷笑了一声,“你的算盘也打得很好啊,看起来观察这般细致入微,看来已经早已开始筹谋。” 傅子博站起身,“阿步,倘若你在我的位置,倘若你一直生活在京城,倘若你真正成为光景朝的大臣,你就不会这般说了,你该听听百姓对他的评价,看看这些大臣对他的战兢,整个朝野被他玩弄,奸臣得道,小人得志,这样的生活,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是不是该除掉?” 步悠然沉默了,内心有些挣扎。 “你让我想想。” …。 步悠然回到快餐店,已经快亥时,店内留了一名配送员等候她,与她交了钥匙,便离开了。 步悠然将门从内拴上,洗了澡,卸妆,将人皮面具从脸上揭了下来,放松地躺在了床铺上。 这次的穿越比前两次生活质量都要好,第一是因为银子是自己赚来的,所以想怎样花便怎样花,光是这个床铺,步悠然就铺了将近五条褥子在底下,乍一躺上面,犹如软床垫一般,令人说不出的舒适与温馨。 步悠然早上时本就有些感冒,到了晚上,却越来越感到严重,头痛欲裂,躺在床上却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天一醒来,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步悠然冲动地就要起身去开门,猛地下床,却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用手触碰脸颊,忽然想到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未贴上,于是对着门外嘶哑着嗓音喊道,“稍等一下。” 她慌慌张张地对着镜子贴好,待穿戴整齐,此时已经过了约有一刻之多,这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大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卫。 步悠然在楚瑾瑜那边见过这个侍卫,不由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侍卫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我家大人有请到府上一叙。” 步悠然迟疑,“可是我该去……” 侍卫又说道,“大人说其他的都不用担心,此次让您过去就是为您高升一事。” 步悠然蹙眉,“那你在外面再等我一会儿。”说完,她叫大厨跟了进来,特意将自己去向写在了一张纸上,交给大厨,“帮我送到太子太傅府内。” 交代完毕,便换上朝服,跟随着侍卫上了一辆马车而去。 巍峨的宰相府,其富丽堂皇绝对是不逊于皇宫内的任何一座宫殿,放眼望去,其造价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宰相府的位置绝对是官宅里最佳的,按照现代来说,就是北京城二环以内,中轴线之上的黄金地段。 步悠然走在铺设的石子路上,拾级而上,直至过了一座水池,不远处有一个八角亭。 亭内坐有两人,一人穿着紫色衣袍,俊俏的侧脸在出升的太阳光洒映衬之下越发如雕刻一般的美艳,令人挪不开眼,而对面的那个人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他口中说着令周围人听不懂的话语。 随着步悠然走进,话语越来越清晰,她讶异,这不是英语吗? chapter 99 卸掉面具 亭子内二人似听到脚步声,不由扭头看来。 步悠然站在距离亭子一尺之处,拱手拜道,“宰相大人!” 楚瑾瑜站起身,异常热情地拉起步悠然的宽摆衣袍中的手臂,直至那男子面前,“您将刚刚话语同他再说一遍。” 男子向步悠然上下打量,不由笑道,“我的名字叫李文声,认识你很高兴。” 步悠然站立,默然不动声色,她不明白楚瑾瑜到底为何意,是因为上次那异域女子说了句英文?是因为怀疑她是同党?还是……在试探她别的? 步悠然心思斗转,小心谨慎。 而面前的男子又是笑了笑,用英文接着说道,“别害怕,我想我知道你是能听懂我话,宰相大人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你的英文程度如何。”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子英文口语很流利,但毕竟这里是古代,英文的发音和现代又有一点不同,而且在个别的词汇上也会有令她听不懂的地方,但大致可以猜测出其整句意思。 步悠然扯了下唇角,“大人,阿步不懂为何意。” 楚瑾瑜眼神微变,与面前男子相视,“既是这样,那正好一起来学一学。” 步悠然估摸着时间,现下应当是上朝,可楚瑾瑜却有闲心在这边来学他可能一辈子都用不着的英语? 步悠然越来越难理解楚瑾瑜的想法,只是顺从地坐在了他的旁侧,面前摆着一张白纸和细笔。 李先生从最基础的英文字母开始教起,并要求他们二人写在纸张上。 步悠然故意写得歪歪扭扭,自以为已经很拙,可当她瞥向楚瑾瑜的纸张时,还是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写得太好了。 倘若一个从未学过英文字母的人,写出来的字母该是大小不一,颤颤歪歪的笔画。 “阿步很有潜力。”李先生走至她的身后,看向纸张,赞道。 楚瑾瑜一听,亦是放下笔,探向她的身侧,挨靠得很近很近,步悠然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强烈呼吸吹在她的耳畔。 “阿步写得的确比本相要好。”楚瑾瑜放下笔,竟是难得的有些羞赧。 步悠然没有吱声。 “先生,今日就到此。明日继续,阿步也是。” 听到楚瑾瑜的前半句,步悠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后半句却又让她沉入谷底。 一丫鬟候于亭外,恭敬说道,“大人,膳食已备好。” 楚瑾瑜看向李文声和步悠然,说道,“今日特意请来京城最好的厨子做了一桌子菜,望二位赏脸,一起品尝品尝。” 李文声颔首,步悠然蹙眉,“大人,下官身子抱恙,想早些回去休息。” 楚瑾瑜这才看向步悠然的脸颊,发觉莫名红晕,听其刚刚话语亦是含一丝沙哑,不由上前一步,抬手覆其额头,“既是身子不舒服,为何不早说?”话语中隐带一丝责备。 步悠然未来得及躲开,只得愣站在原地,“大、大人,下官……” 不等步悠然说完,楚瑾瑜扭头向候在亭外的侍卫下令道,“快去请来侯御医。” 御医? 李文生心中暗惊,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身份,完全可以让其回去看郎中,而眼下却要用御医?况且,能让宰相露出这般担忧之色的,他可是第一人。 可见,是他小觑了眼前这个名叫阿步的少年。 李文生见步悠然正转身欲向亭外走,不由多了一些心眼,偏巧看到步悠然身子忽晃,赶忙上前去搀扶,情急之下,用英文说了一句,“小心。” “谢谢。”步悠然脱口而出。 李文生一愣,步悠然也是窘然,四目相视,两人心思各异。 楚瑾瑜随后跟上来,看到二人,问道,“怎么了?” 李文声立即松开手,应道,“大人,草民突然想到家中还有重要事情,今日恐怕无法留您府上一叙。” 楚瑾瑜眸光一转,“也罢,改日本相单独请老师。” 李文声再次作揖,离开了。 步悠然望着李文声渐渐离去的背影,越发羡慕,想着自己现在是无法轻易抽身了。 ……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地纸窗,映照着屋内的清幽与明净。屋内精雕的双人木床,床上铺设金丝蚕被,窗下摆着一张四角木托架,架子上摆放着一个瓷器大缸,缸内养着各种名贵金鱼。 步悠然坐在椅上,对面是宫廷侯御医,他的医术在光景朝来说就是华佗一般的存在。 他号完右手,又试了左手,捋着胡须,看向步悠然。 “大夫,我的病情如何?”步悠然看向他。 候御医蹙眉,没有回话,只是又闭眼号了一会儿,看向身后的楚瑾瑜。 楚瑾瑜问道,“侯御医,他的病情如何?” 侯御医站起身来,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下手心,拱手说道,“这位小公子脉象虚浮,属阴体制,湿热过剩导致虚火,平日应多卧床休息,少思虑,少吃油腻,饮食宜清淡小菜为主。” 步悠然一面抻着衣袖,一面听着御医的嘱托,心中自觉这个御医甚为势利眼,刚刚她问及情况,他不说,当楚瑾瑜一问便立即恭敬答道,毫不敢拖延。 况且这些话语千篇一律,就从未有过新鲜的。 还自称是御医? 步悠然低着头,不由撇嘴。 楚瑾瑜的个子比侯御医要高上一个头,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步悠然不屑的表情,嘴角微上翘,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 待送走了御医,步悠然起身,“大人,天色不早,下官身体也无事,便不再叨扰,还请……” 话未说完,从门外鱼贯而入五名端着托盘的丫鬟,她们将饭菜放置在屋内的桌面上,又安静离开。 步悠然扫了一眼那些菜肴,主食是清粥,菜色基本上都是以绿色为主,唯有一道肉菜,还是白水煮肉,旁边仅放很少佐料。 步悠然蹙眉,看到这样的菜色,真是令人难以下咽,刚刚不是还说请了京城最好的厨子吗?怎么就每一道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 说什么也要离开了,还不如回去吃她的炸鸡腿和薯条呢。 站在旁侧的楚瑾瑜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眼底笑意越来越明显,他不等步悠然开口,说道,“今日这几道菜是本相亲自为你准备的,阿步一定要吃完才肯离开。” “吃、吃完?”步悠然扬声,怀疑地抬头看向楚瑾瑜那张非凡的面孔,“全部?” 楚瑾瑜淡笑,正好又步入一名举着托盘的丫鬟,她将两个碗,两双筷子摆向桌面。 “坐下一起用。”他撩开紫色衣袍,坐在了步悠然的身侧那把椅上。 步悠然一怔,“大人?” “怎么,本相不可以?”他挑眉。 “不、不是。”这是他的家,他当然可以,只是……他是宰相啊,“下官只是……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楚瑾瑜重复道,眼底眸光忽闪,带着一丝玩味,“那……这样呢?” 只见他拿起筷子,为步悠然旁侧的一个空碗里夹菜,只是一瞬,就已如小山一般地高。 步悠然看如此已然无法推拒,只得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这饭菜如同表面上看到的那般令人提不起食欲,味道清淡,如若史以前,她定对楚瑾瑜反抗,让他为她准备一盘子咸菜,可现在不可啊,他变了,她亦是有些担忧和胆怯。 步悠然默默地吃着,直到碗里的菜已然下去一半时,一直站在旁侧的侍卫看到楚瑾瑜提起筷子,不由上前问道,“大人,属下为您试毒。” 步悠然正吃着,猛然听到一个‘毒‘字,蓦地身体一僵。 楚瑾瑜悠然地笑了,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张出尘的面容令人看着有几分邪魅,“还有这个必要吗?” 步悠然扭头,看到楚瑾瑜注视的目光,以及那站立的侍卫一脸同情地望着她,不由正吃到一半来不及下咽的菜叶子哽在了喉咙中,令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喝水!”楚瑾瑜端来一杯白水,递到步悠然的嘴边。 步悠然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待缓和过来,刚一抬头,却看到那近在咫尺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狭长凤眸眼角的余纹。 他依然是那么美艳,那么令人出神,只是比起曾经的稚嫩,现在却多出了一丝岁月的痕迹,但不失风情,更加令人难以移神。 忽地,他嘴唇勾起,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抚向步悠然的脸颊,“好一张精巧薄如蚕丝的人皮面具。” 步悠然身体像是电流涌过,从头穿到了脚,她瞬间跳开,却来不及挪开椅子,最终一屁股摔在了地面上,她惊吓地不敢抬头看向楚瑾瑜。 “本相说过,很期待你底下的那张真面容。”楚瑾瑜宽松的紫色衣袍向椅子后倚靠,在强光照射下,墨黑的发丝令人看得发悚。 步悠然试图让自己镇定,她慢慢扬起头,一面起身,一面说道,“大人,下官家中还有事,就此告辞。” 然,未走至门口,就被侍卫伸手阻拦。 步悠然疑惑地扭头看向身后的楚瑾瑜。 他淡笑道,“本相向来对下属体恤,且你是本相看重之人,自然不能对你身体疏忽大意,这间屋子与本相房间相比邻,屋内应有尽有,不比你在店内那软铺差,况且,你若有事,本相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也好保你周全。阿步觉得本相如此安排可好?” 好,真是太好了,太TM的好了! 太久没骂人了。 可是这次楚瑾瑜真是给她激怒了。 这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 他看出她的身份了吗?忆及他刚刚话语,再看他现在所为,分明就是已经猜到答案,只是故意想要戏耍她。 步悠然站在门口,喘着粗气。 “阿步公子,大人说气大伤身,让您多休息。”屋内仅剩下的一个丫鬟小月对着步悠然软言细语道。 “我都被囚禁了,怎还能心平气和?”步悠然忍不住反驳,早已没了刚刚的客气。 小月抿唇,“要不奴婢给您讲笑话听?” 她看步悠然不说话,讲述道,“从前有两个小孩,我的笑话就这么长。” …… 翌日一早,步悠然起来发觉脸上有些瘙痒,用手一摸,才惊醒自己竟是一晚上未卸妆,而且还戴了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虽然透气性好,但毕竟还是会憋闷,对于皮肤有些损害。 步悠然赶忙着人端来水盆,先是清洗干净后,再将人皮面具揭开,用湿帕子反复按压,用温水敷面,但依然难以消退脸上泛起的星星点点红痘。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要素面出门?难道真的要揭开自己的真面? 步悠然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其实只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其实楚瑾瑜根本早就猜到了,她又何必还要继续去伪装? 步悠然坐在镜子前,看向这张有些过敏的脸庞,肩膀有些松散地耷拉了下来。 这时,小月走了进来,她看到步悠然的这张脸,诧异道,“阿、阿步公子吗?” 步悠然笑着点了点头。 “天啊,莫非你昨日那张脸就是江湖上的易容术吗?”小月惊讶地打量步悠然,“真是好神奇。” 步悠然苦笑,“神奇什么,你看我的脸,现在根本无法见人,都是痘痘。” 小月掩嘴笑,“可我倒觉得,公子现在模样比昨日要好看。” 步悠然又长叹了一声,估摸着楚瑾瑜这般囚禁她,其实就是在逼迫她现出原样。 好吧,步悠然认输了,楚瑾瑜或许还有心情陪着她多玩一玩,可她却无法坚持了。 步悠然看向小月端过来的食盒,问道,“这是我的饭?” 小月摇头,“这是预备要给李老师带走的。” 步悠然蹙眉,“李老师又来了?” “恩。”小月点头,一脸期冀,“李老师博学多才,精通四国语言,公子能和大人一起向他学习,是很难得的机会。” 步悠然撇嘴。 小月未注意到步悠然的表情,说道,“阿步公子的饭菜已备好,要不要现在就呈上来。” 步悠然连忙点头,肚子早已饿得咕噜咕噜叫。 然而,等几名丫鬟再次端来以后,步悠然崩溃了,“为什么还是白粥?” 小月颔首,恭敬地站立在门口处,“是大人差灶房大厨准备的。” 步悠然不想让她为难,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大人呢?” “大人和李老师在书房。”小月如实答道。 “带我过去!”步悠然令道。 小月迟疑,“可是大人说……。一定要让您用完才可以过去。” “用完?完全没有味道,怎么吃啊?”步悠然几乎扯着嗓子。 “大人吃得也是这个……”小月细若蚊声地嘟哝道。 步悠然看小月不打算领她过去,于是她径自绕过她的身体,向院内行去,但奈何院子太大,找了半天却也未找到书房。 “阿步公子……”小月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奴婢带您过去。” 步悠然跟在小月身后走,绕过一个假山,又经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个圆形拱门,从门内而入,便见一间单房。 小月脚步停在房门口处,对步悠然点头,小声说道,“大人就在里面,您进去小点声。” 步悠然颔首,待真要跨步进去一刻,她却又迟疑了。 她扭头对向小月,“当真觉得我现在之样比昨日好看?” 小月笑了笑,点头。 步悠然抿唇,于楚瑾瑜来说,她已经是一个38岁的妇女了,不知道当他看到她这张十多年未变的面容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步悠然心情莫名地紧张。 她放轻了脚步,步入进去。 此时李文声正在讲述每一个英文字母的发音以及口型,他似乎编了很多的故事,讲述得倒是很有趣。 步悠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听了一会儿,甚觉不错。 李文生看到步悠然,眉宇微蹙。 楚瑾瑜注意到李文生脸上表情微妙变化,不由顺着其目光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步悠然,那一刹那,他的表情亦是无法言喻。 步悠然忽地笑了,她是认输了,可看到楚瑾瑜这一刻表情,她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未输。 楚瑾瑜站起身,走至她的面前,他唇角性感地上翘,眉眼微眯,眼底闪着一抹惑人的欲光,在步悠然刚要张嘴一刻,他快速地将其拥入怀中,揽得如此之紧,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 chapter 100 变天 李文声看愣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据他了解宰相这个人,虽然名声败坏,但从未亲眼见过他有男风之嫌,可眼前……这般情景,却又让他产生了怀疑。但莫名地,心思又产生一丝丝地嫉妒,眼前的这个叫阿步的少年长相平凡,总觉得宰相这样仙一般绝色出尘的男子就该与同样出色的人搭配。倘若他要是可以年轻几年……哎! 李文声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由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腕,赶忙转过身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水杯,只听“啪”地一声,向地上摔去。 楚瑾瑜感觉到步悠然身子一凛,手臂稍稍放松,二人扭头看向前方。 李文声声音颤道,“大、大人,草民……” 楚瑾瑜淡然说道,“无碍。”扭头吩咐下人又端来一个新茶杯。 步悠然看向楚瑾瑜,“还要继续学吗?” 楚瑾瑜放置在她腰间的手未松开,笑道,“为什么不学?” 步悠然无奈,“那就松开我,坐过去好好上课。” “这样也可以上课。”楚瑾瑜眼底露出一丝狡黠。 “你这样,李先生会不舒服。”步悠然干脆也撤去尊称,直接你我。 楚瑾瑜笑意加深,愈加邪恶地向李文声问道,“先生会觉得不舒服?” 李文声颔首,“不、不敢,草民不敢。” 眼前的宰相心情似为大悦,他有注意到那个阿步和宰相之间对话直接你我,若按照宰相以前的行事作风,只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可现在他的好脾气似乎只对阿步一人,所以他还是要万分小心,毕竟宰相这个人向来阴晴难定,说不准下一刻就会变脸。 步悠然甚感无奈,“既然要学,就坐过去。” 楚瑾瑜勾唇,松开步悠然,但却紧紧裹覆住她的手,直到落座,依然未放开,只是抬头,“先生可以开始了。” 李文声一怔,目光尴尬地从二人相缠的手中转移,脸颊酡红,像是喝醉了酒,他慌乱地低头看向自己准备的文案,脑海早已空白,忘记讲到了哪里。 步悠然看他这般紧张,想必是真害怕楚瑾瑜,于是好心提醒道,“您刚刚讲到了B,说它像是女人的腰部勒了一条带子。” 李文声连忙点头,“对,腰,像是腰,B后就是C……C的书写也有故事,它……” 楚瑾瑜越是盯着他,李文声越是忐忑不安,说话结巴,脑子一片混乱。 步悠然蹙眉,她是真想帮他一把,坦白讲,她很明白他的这种感觉,既害怕又想讲好,她咳了一声,用空余的左手支起下巴,大拇指和食指弯曲,比划出一个C型。 李文声恍然,“对,C就像是一个驼背的老人……” 两人的互动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楚瑾瑜已窥见,他眼眸含笑,未戳穿。 直到讲述到第七个字母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侍卫走了过来,向楚瑾瑜附耳说了什么。 楚瑾瑜起身,“先生继续。” 步悠然扭头看他,“我想休息一会儿。” “就在书房内休息。”他声音轻柔,说完,向外面迈去,又吩咐门口的侍卫,“没我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侍卫颔首。 待他离开后,李文声一直忐忑的心这才踏实了下来,他抬起宽袖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步悠然只是望着门外,她刚刚听到了楚瑾瑜对侍卫说的那番话,看来想要出这道门是不可能的了。 她站起身,活动一下腿,正好看到李文声亦是端起茶杯,大口地喝着,不由说道,“先生是哪里人士?” 李文声放下水杯,用袖子擦拭嘴角水渍,一揖道,“德州。” “我看先生今年不过五十,已经周游世界,实在是令人称奇。” 李文声尴尬地一笑,“世界不敢说,但确有四个国家了。” 步悠然点头,“那说英文的国家有哪些?” “并不多,都是一些周边小国,像南榘、越凪、美猷等国。”李文声如实说道。 步悠然笑了笑,“阿步能否多问一句,宰相为何要学英文?” “这,老夫也不知。”李文声垂首。 步悠然抿唇,甚觉这个问题有点傻,还不如干脆直接问楚瑾瑜,可他未必又说实话。 二人又是等了一会儿,看楚瑾瑜还未回来。 步悠然说道,“先生要不就继续讲吧。” 李文声坐于椅上,手上抱着一个茶杯,笑道,“阿步公子就别逗老夫了,老夫知道您会英语,而且应当是很熟练。” 步悠然扬眉。 “只是,老夫不明白,您为何不直接对宰相大人坦白?为何还要装作没有学过?”李文声这番话是用英文说的。 步悠然知道他是为了帮她防止门外的守卫听到,不由心放柔,感激一笑,亦是用英文回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目的。” “宰相大人对阿步公子倒像是真心。恕老夫问一句,您和宰相大人是何关系?” 步悠然撇唇,“我们是十几年未见的朋友。” “十几年啊,”他叹了口气,“十几年的确有点久,十几年,朝代更替三次,人是物非,再亲近的人都有二心,更何况是十几年未见的朋友。” 步悠然笑了笑,没点头,亦是没摇头。 “看先生和阿步聊得似乎很投入。”楚瑾瑜的声音忽地从门口处传来,令屋内二人面色一惊,“怕什么?本相一句也没听懂,纵使就说了坏话,本相也不知。” 李文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草、草民不敢。” 步悠然眉头微拧,没有动作。 “先生可以离开了。”楚瑾瑜目光锁住步悠然的脸颊,冷声道。 李文声叩首,起身,走至门口,心中又有疑惑地问道,“大人,那草民明日还要……”来吗? 楚瑾瑜扬唇,“等本相想再学习下一门语言的时候,如若眼前的这个阿步又不会,或许会再请您过来。” 李文声扭头看了一眼步悠然,心中猜测宰相是对阿步的隐瞒感到了愤怒,不由略为同情地瞅了一眼她,便走了出去。 楚瑾瑜高大的身躯一点点地走近。 步悠然依旧坐在桌前,看似悠闲地喝着茶,其实心跳已经完全失去了节奏。 楚瑾瑜在距离步悠然一尺之时,停下了脚步,目光从她那张看似镇定的面容移向她握着杯子微颤的手指上,嘴角勾起,“有没有想和我说的?” “说、说什么?”步悠然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嘴笨?每次一面对他就难以保持冷静,完全被他打乱了节奏。 “不打算告诉我为何你会突然消失不见,十年前又悄然出现,然后转眼间就消失,十一年后的今天,你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前几日那刺客你又如何知道的?你为何要对我隐瞒你会英语?你的容貌……又为何会十几年来未变?”楚瑾瑜说了一连串的话。 步悠然回望着他,“想听实话?” 楚瑾瑜点头。 “十一年前,我来这里时告诉你说我有任务,而现在我再次出现,依然是有任务。”步悠然答道。 “什么任务?”楚瑾瑜追问。 “我……”步悠然盯着他那双狭长的凤眸,那一瞬间,眼底的真挚神情显露无遗,她险些就脱口而出,可后来又一琢磨,似乎自己太过于急躁了,也不知道他在这次的任务中到底是敌还是友,虽然太子太傅已经在向她伸出橄榄枝,但是步悠然在心底还是有一丝权衡的,如若倾向太子那边自然要跨越好几座大山,可倘若依靠楚瑾瑜,又不知他的心底是作何想法。 楚瑾瑜蹙眉。 “我想考虑两天,然后再决定告诉你与否。行不?”步悠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很蠢很天真,与虎谋皮,这简直就是一场不战而输的战役。 但是…… 楚瑾瑜淡然地笑了,他走上前,再次趁着步悠然恍惚之际,将她拥入怀中,“谢谢你,回来了……” 简单的六个字,却字字敲打着步悠然的心扉。 她从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她更不知道十一年过去了,在她认为可能他的记忆力已经快要淡忘她,然而,一切都和想象中的颠倒。 …… 那日晚,骤来一阵疾雨,半个时辰后却又转为了细雨纷纷。 巍峨的宰相府在雨水与雷电的笼罩下,越发显得森严与肃穆。 丫鬟送来了五六套衣装,大都是男装,晚上正好洗了澡,步悠然换上其中一套。 外面雷雨交加,听丫鬟们说楚瑾瑜傍晚便入了宫,可宰相府却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放松警卫。 步悠然就连提出想要到院子里都必须要经过楚瑾瑜的同意。 无奈之下,步悠然只得矗立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落的细雨,闻着院子里青草的清香。 “阿步公子,您的药。”小月端着汤药进了屋。 窗前的身影微微晃了晃,转过身来,“放着吧。” “那我等您喝完了再走。”小月守在她的身侧。 步悠然叹了口气,“这是今日御医开的药?” 小月点头。 步悠然走了过去,用手摸了下瓷碗,已然是温热的,不由一口气喝了下去,“好苦涩。” “良药苦口嘛。”小月笑着收了碗,“您早些休息。”转身关门而出。也不知是不是药的缘故,还是真的身体太累了,没多久步悠然就感觉头脑昏昏沉沉,想要入睡,于是就走至床前,身子一倒,就睡着了。 后半夜,朦胧间,好似有脚步声在向她身边靠近。 步悠然向来浅眠,只是她真的想要起床,可是浑身酸懒,尤其是关节处仿佛木了一般令她抬不起来。 还未容她睁眼,一个身体从背后贴了过来,挨靠得那么紧密。 步悠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采花贼! 可是又意识到,这里可是宰相府,连一只苍蝇闯入都无法活着出去的宰相府,怎么可能轻易让采花贼闯入? 唯有一个人敢在府内如此光明正大,那就是……楚瑾瑜! 他紧紧地贴着步悠然,双手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呼吸由浅变粗,又轻变沉,他冰凉的唇贴向她的耳后,脖颈。 步悠然脑海已然完全清醒,只是身体依然无法动弹,她试图让自己淡定,问道,“你刚回来?” “嗯。”他的回答很是敷衍,唇依旧贴在她的耳垂处,轻轻地用牙齿撕咬着。 步悠然脖子向前伸,试图想要逃脱他的魔口,但奈何他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身前,固定她的身体,让她更加无法动弹一分一毫,只能任他鱼肉。 “楚瑾瑜……我想和你谈谈。”步悠然不想伤他,但此刻她真心没有心情与他在床上运动。 楚瑾瑜没有应声,依旧我行我素地撕咬着。 步悠然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衣衫什么时候敞开,胸前早已被他的双手占领。 “我现在身体很难受,你让我休息休息,可以吗?”步悠然不知道如何拒绝他,考虑他现在的身份,为了不伤害他的面子,她想起这个措辞。 不过现实也的确如此,她是真的没有心情与他纠缠。 楚瑾瑜摸向她胸前的手停下,但未挪走,“你可以不动。”他霸道地说道,另外一只手却径自解开自己的束缚。 步悠然脑袋快炸开了一般地疼,“我是真的没有心情。” 他嗓音变得低沉而嘶哑,“再给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说完,步悠然感觉到他另外一只手在她背后快速地运动,随着一声低沉而压抑地低吼,步悠然知道,他那啥了。 步悠然有些生气,明明她身体不舒服,明明她已经拒绝了,可他偏偏还要,她不耐烦道,“可以了吗?” 楚瑾瑜的手依旧紧紧地搂住她的身体,“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想睡会儿觉,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将身后清理干净。”步悠然闭上沉重的眼皮,漆黑再次笼罩,让她的头脑一点点地沉溺。 …… 翌日天未亮,小月就端着汤药进来了,她走至步悠然的床铺前,将其托起。 步悠然睁开睡眼,“你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 “您发烧了,奴婢熬好了汤药给您送过来。”小月将瓷碗递至步悠然的嘴边。 “怪不得,我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她叹了口气,借着小月的手喝下了汤药。 小月将后面的软垫垫在步悠然的身后,然后起身欲走出。 步悠然又问道,“楚……宰相大人呢?” “大人去早朝,让您多睡一会儿。” 步悠然点头,又想到昨夜楚瑾瑜似乎来她房间,而且还做出手Y那种事情,不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 她扯起嘴角,“大人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奴婢只知道天快亮时大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从御医那里开来的草药,当时脸色很不好,怕是太过担忧您的身子,又再三嘱托奴婢一定叫人熬好了汤药给您及早送来喝。” “那就是了。”步悠然长舒了口气。 楚瑾瑜昨夜的确是过来这里了,否则怎会知道她发烧了呢。 小月疑惑地看向步悠然,“什么那就是了?” 步悠然摇头,“没什么。”又是说道,“小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公子请讲。”小月问道。 “帮我去给我朋友传给话,说我现在在宰相府内,身体染疾。”步悠然不知道为何至现在无人来寻,按理说她店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不过也有可能会忙碌起来时就给忘记了。 小月抿唇,为难道,“公子,您该知道的,您的一切事都必须要和大人汇报的……” 步悠然拧眉,失落道,“那就算了。” “要不这样,咱们府上有一个送菜的,是我家老乡,我让他给您带出去话儿,这样也不算是我给传的,如何?”小月欣喜地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亦是双眸放大,脸上露出这几日来难得的喜色,“如此当然甚好,只是要麻烦你。” “这倒是没什么,他与我交好,值得信任的。”小月一脸笃定。 步悠然点头。 如此,步悠然又是等了约有半日之久,除了上午有人送来膳食,依旧是清粥小菜,步悠然吃了几口,就令人端走。 下午,她感觉头疼,许是药物的作用,让她一连又睡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已经暗沉,从门外传来脚步声。 步悠然估摸着应当是小月端药过来,不由正好可以问问消息带出去没有,待脚步声靠近,步悠然起身,然,一拉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步悠然看向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问道,“小月呢?” 小丫鬟长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看起来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清脆的嗓音说道,“小月姐姐回老家有事去了。” “回老家?”步悠然扬声,“可她上午并未和我说要回去啊?” “她是中午接到消息,是她哥哥去世,她要赶回去奔丧。”小丫鬟将托盘放置在桌面上,端起瓷碗,递给步悠然。 这个小丫鬟比步悠然矮半个头,步悠然俯视向她,看她表情真挚,并无说谎迹象,不由相信了,“她多久会回来?” “这个,奴婢不知。”小丫鬟回道。 步悠然点头,喝完了汤药,就递给了这个丫鬟,她收拾好便端走了。 是夜,又下了雨,步悠然睡得迷糊,听到窗子外面哗啦哗啦地声音,坐起身欲向窗前走去,没想刚下地,就发觉周围气息不对,一扭头,果然看到桌前坐着一个人。 她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然,却又想到曾经的某个人似乎特别喜欢在黑暗中坐着喝茶,禁不住又慢慢地平和了下来。 步悠然咳嗽了两声,走至桌前,看向那抹黑影,“早跟你说过,人吓人吓死人,不要再这么吓我了,本来就不长的命连着吓几次,也得短寿个十年八栽。” 楚瑾瑜忽地勾唇笑道,“你放心,你肯定短不过我。” 步悠然扬眉。 “我现在是千夫所指,是百姓眼中钉,是大臣鱼中刺,是周遭国家第一想要暗杀对象,成千上万的人想要杀我,所以,我肯定会死在你前。”他解释道,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黑暗中带着一丝魅惑的光泽。 步悠然隐约闻到一股茶香,她走至他的身边,端起他刚刚喝过的茶,“这是……一千两一斤的茶叶?” “嗯。”楚瑾瑜点头。 “是……在城门外那儿开过店的那位老人炒制的吗?”步悠然问道。 “嗯。” 听到楚瑾瑜竟是“嗯”了一声,步悠然心下豁然,相信楚瑾瑜定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对她的身份开展了调查。 步悠然忽地笑了,“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傻,还自作聪明地在宫门外开店,想着你会想不到我躲避在皇城根下。” 楚瑾瑜瞥了一眼她,亦是站起身来,将穿得单薄的步悠然揽入怀中,右手亲昵地抚向她的发顶,“你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一直处于尔虞我诈的生活中的我们势必会更加多个心眼。” 步悠然扬起头,“你是在反着说我缺心眼儿。” 楚瑾瑜无奈地翘起嘴角,低下头,蜻蜓点水一般地用微凉的嘴唇擦过她的唇面,“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不想反驳。” 步悠然想到自己感冒外加发烧,自知肯定是病毒性的,于是使劲扒拉开他的手臂,“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省得传染上你。” 楚瑾瑜目光锁在步悠然的脸颊上,不由再次淡然一笑,“传染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连同一体的。” 步悠然听到这句话,竟是莫名地一暖,“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早朝吧。”她弦外之音就是在下逐客令。 楚瑾瑜盯着她的眼,看得步悠然有些心虚地垂首,他玩味地笑了笑,右手习惯性地用手指相互捻摩,脚步向门口处走去。 就在步悠然以为他要拉开门走出,猛然抬头间,他却又忽地快速至她身前,不等步悠然拒绝,直接抱起她躺至柔软的床铺上。 “楚瑾瑜!”步悠然喊道。 “这是你回来后,第一次叫我。”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喜悦。 步悠然无奈,“你的屋子不就在我的旁边?” “可你是我妻子,妻子与丈夫不睡一个房间,不是很怪异?”楚瑾瑜反驳。 “那是十几年前了。” “可依然你是我的妻子。”楚瑾瑜声音低沉地吻向步悠然的脸颊。 “好吧,我说不过你。”步悠然认输,“那我身体不舒服,不可以和你那个。” 楚瑾瑜吻着她裸露的脖颈,令步悠然痒得缩脖子,他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我还清晰地记得你的每一片皮肤,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尺寸……不要让我等太久。” 像是魔音一般,带着一丝丝鬼魅。 步悠然心底发痒,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楚瑾瑜抱着步悠然睡下了。 …… 连着过了三日,步悠然的烧退下,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 虽然如此,可步悠然的菜色依旧没有改善,她向楚瑾瑜严重抗议,但不仅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菜肴更加的无味和清淡。 楚瑾瑜说,这样对她的身体好,许多长寿的老人就是靠这种饮食来延年益寿。 再来说这送药的丫鬟,基本上是每一次来的丫鬟都是陌生面孔,绝对不重复。 步悠然也是醉了,她竟然不知道一个宰相府内会有这么多丫鬟。 到底是所为何意?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步悠然一等在等,想要向楚瑾瑜提出回店内看看情况,但连着七日见不到楚瑾瑜的身影,就连晚上也再未成露面。 偏好,那一日下午,李文声来宰相府,说是宰相已经为其找到他日思夜想的两本奇书,让人捎带,所以特意过来取走。 步悠然当时心思一转,想着自己和李文声的身形差不多,于是就赶快回屋内,向一个丫鬟借来一套化妆用具,戴上那张原本的人皮面具,运用化妆效果来模仿李文声。 约莫半个时辰,她准备完毕,仔细看并不太像,但大体从远处瞧还是有个七八分相似。 步悠然低垂着头,趁着门口的侍卫打盹儿,偷偷地走出了院子,于是脚步加快,没想却还是忽略自己并不熟悉地形,导致转悠了半天也未出去。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她向步悠然作揖道理,“先生。” 步悠然灵机一动,故意压低了嗓音问道,“老朽实在是羞于启齿,来过几次了,却还未记得相府的大门方向。” 小丫鬟不疑有他,只是颔首道,“您随我来。” 她走至前方带领,一路上又是遇见一个侍卫,但都没有任何怀疑,直至出了门口,步悠然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 回想这些日子,犹如坐牢,毫无自由可言,待一出了这道门,就好像是被囚禁的鸟儿放飞至天空一般地雀跃。 步悠然怕一会儿那些人会发现破绽,于是加快脚程向最近的太子太傅府内走去。 门口处又换了两个新的小厮,步悠然上前,“烦请二位小哥给在下通传一声,就说甫一步过来了。” 那小厮上下打量步悠然,“去去去,我家太傅大人可没时间理你。” 步悠然蹙眉,“你们俩都是新来的吧?” “你管我们是新来还是旧来?”小厮蛮横道,“爱去哪儿去哪儿,你是张三,还是李四,我们只能告诉你,无法通传。” 哪里找来这么混蛋的小厮? 步悠然心底暗骂,“那我坐在门口等可以吧。” “你爱等不等,反正一会儿宰相大人要是过来,你就要小心了。” “宰相?”步悠然扬声,不会这么点儿背,又被抓回去吧? 楚瑾瑜可不是泛泛之辈,想要骗过他太难了。 步悠然咬唇,不敢耽搁,即刻就离开前往快餐店,一路上她只走人烟稀少的小路,一般很少碰到官家的。 走了约有三刻,总算是到了地方,然而等待她的依旧是失望。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门口,那紧闭的门闩让她确认,再确认。 她的快餐店生意向来不错,按理说不该会有倒闭的嫌疑,唯有一个可能,就是被迫关张。 到底是谁?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楚瑾瑜! 可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让她和所有人断绝往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太过分了。 步悠然越想越气愤,倘若她没有任务,倘若她现在身上还有一点银子的话,她大可以马上就逃之夭夭。 可是不行,她必须得要找到甫善,这才是她费尽周折来到此处的关键。 不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不是为了任何人,更不是为了楚瑾瑜! 步悠然躲在距离宫门不远处的一个偏僻角落里,身体缩成一团,试图让脑子冷静,下一步当如何?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余阳从树上到房檐,最后消失于人们的视线。 周围的空气微微有了一丝凉意,步悠然站起身,刚要提脚。 听到有两个人从此处经过,他们的神色紧张而担忧,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 “皇上身体还未好?” “哎,许是起不来了。” “那怎办?谁主政?” “还能有谁?太子被派去和北丰国公主和亲,入赘做其驸马,其他几位亲王亦是无心理政,只知吃喝玩乐。哎,要变天了……” “百姓的日子怕是要更惨了……” chapter 101 数到十,我给你逃 步悠然一直在角落里坐着,不敢动弹,直待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慢慢起身。 她如若刚刚没有听错,太子被罢免?只是……堂堂一个国家的太子就这么三两日说被罢就被罢吗?更荒谬的是,要入赘做别国驸马?这在历史上简直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天色已然全黑,她所待的这个地方没有一丝光亮。 不行,必须得找个地方住下才可以。 步悠然向街上走去,心中想着还能去哪里落脚?倘若住店必须要有路引,可现在她根本没带着,况且又身无分文。去太子太傅那边,很有可能被抓个现行…… “这位老爷,要不要到里面坐一坐?”这时,一名男子躬身前来,对步悠然阿谀笑道。 步悠然一抬头,发觉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迎春楼。 “老爷,今日本楼特大酬宾,酒水买一送一,绝对划算。”此男子应当是迎春楼的新大茶壶,他一面说着,一面扬起眉宇。 步悠然想到自己现下还是李文声的打扮,不由踟蹰,“是不是走时再结账?” 大茶壶一愣,眼余光再次打量步悠然全身上下穿着,凭他的经验来看,不该是走眼,买得这种布料衣裳的不是官家就是商家出身,于是赶忙说道,“当然。” “那,可以住几日吗?” “可以。”大茶壶点头,心思又一转,“只是老爷今日来奔着哪位姑娘?” 步悠然迟疑,“我……不知您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弹琴的?” “我们这里各个都会弹琴。”大茶壶笑道。 “她卖艺不卖身。” “噢,您说的是宇文晓如姑娘吧?”大茶壶恍然,“老爷您真有眼光,不过宇文晓如姑娘轻易不见客,想要见她必须得要经过她本人的同意。” 步悠然点头,只能冒险尝试一次了。 大茶壶领着步悠然走入迎春楼,正上楼间正好遇见老鸨,她向大茶壶问道,“嘛去?” “这位老爷要见宇文晓如姑娘。”大茶壶回道。 老鸨上下端详了一番步悠然,手中还拿着一个大烟,如所有人心目中所想象的那样,在嘴角上边还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老鸨抽了口大烟,将烟圈吹向旁侧,“晓如的架子最近越来越大,就连御史大人请去弹奏一曲都给当面拒绝了。” “还不是您给纵的。”大茶壶笑了笑,“不过晓如姑娘越是这样,人家才肯愿意出大价钱请她嘛。” 老鸨瞪了一眼大茶壶,“哼,你们这些臭男人,都向着她,罢了,再让她逍遥逍遥几日,若是还给老娘摆架子,老娘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步悠然自始至终低着头,她小心地跟着大茶壶向楼上走,来至第五间房,敲了敲门,“止儿姑娘?” 来开门的就是上次和步悠然吵嘴的那个小丫鬟,她穿着一袭绿色衣裳,说起来在这个迎春楼里,芷儿也算得上一个绝色的,倘若一个下人都这等标致,可想而知宇文晓如该是有多么的闭月羞花了。 芷儿开了一道门缝,向大茶壶问道,“您有什么事?”大茶壶身子微侧,轻推了步悠然一把,“这位老爷想见宇文晓如姑娘。” “我家小姐不接客。”芷儿冷声道。 “是,是,都知道。”大茶壶点头,“老爷,那您看……” 步悠然干脆破釜沉舟,“烦请芷儿姑娘跟你家小姐说,我这里有一首新曲子,晓如姑娘若是肯见我,我保证她一定会喜欢。” 芷儿不耐烦道,“都跟你说了,我家小姐不……” “芷儿!”这时屋内传来一道犹如黄鹂鸟一般的清脆之声,令人悦耳,“让这位老爷进来。” 芷儿拧眉,可拗不过宇文晓如的命令,无奈只得敞开了门,“进来吧。” 大茶壶在外面对着步悠然眨了眨眼,便转身离开去迎接下一位客人。 宇文晓如的屋内与外面简直是两个天地,外面热闹喧嚣,处处充满了低级的淫秽之色,而宇文晓如的屋内却充满了书香淡雅,最前方依旧挂着一个纱帘,帘后是她婀娜的身形,在帘子旁侧燃着一个香炉,味道不浓,很是令人心怡气爽。 步悠然站在屋内正中,拱手拜道,“在下名甫一步,刚刚对姑娘冒犯致以歉意。” “甫一步?”宇文晓如扬声,“据小女子所知,您该是甫善公子的兄长。” 步悠然惊诧,没想到刚报了名字就被戳穿,也怪甫善那个家伙,看来对宇文晓如吐露不少心声。 步悠然叹了口气,“姑娘兰心慧质,在下是化妆了。” 宇文晓如接着问道,“公子是一个率直之人,若是没有遇到难事,肯定不会踏入这等烟花之地。小女子和甫善公子也算是熟识,您说,小女子若是可以帮忙,定会鼎力相助。” 步悠然没想到宇文晓如竟是如此豁达,不由内心为上次的冲动感到内疚,她感激地说道,“晓如姑娘性子也很直爽,越是了解,越是让在下愧疚。” 一侧的芷儿冷叱一声,“我家小姐向来如此,不像某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诬赖人。” 步悠然颔首。 “芷儿心直口快,其实也是一个热心肠。”宇文晓如解释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既然您选择了晓如这里,肯定也是对晓如信任。” 步悠然点头,“在下想在晓如姑娘这边安住几日,可以吗?” “喂,你当你是谁?”芷儿一听,顿时急声道,“我家小姐向来不接客,且说昨日有一位御史大人来请,我家小姐都给拒绝了,你算什么?一个无名无份的,又对我家小姐不敬,让你进屋已经算是恩赐了,你还想得寸进尺住下?” 坐在前端的宇文晓如不说话,似也在犹豫了,她肯定是未想过步悠然会提出这等请求。 步悠然怕她们主仆有所担忧,于是又作解释道,“晓如姑娘放心,在下绝对不会有任何冒犯举动,为了补偿姑娘,我将我一位友人创作的新曲赠送给您。” “什么曲子?”宇文晓如问道。 “十面埋伏。”步悠然答道。 这首曲子是中国十大名曲之一,乐曲激烈,震撼人心,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强,忽而弱,可谓是上乘的艺术佳作。在现代手机上有一个软件,可以弹奏任何曲子,当时为了好玩,步悠然反复对照十面埋伏的曲子反复练习,也就背下了这首曲子。 但是她不敢保证她说的DO,RA,MI,FA,在古代是否通用。 “十面埋伏……”宇文晓如重复道,“为何起这个名字?” 步悠然回想这首曲子的背景,不由坦白道,“这首曲子描述的正是大将军作战被围困场面。” “听你这番话后,倒是令小女子万分期待。”宇文晓如说完停顿了下,“小女子的确很想帮助公子,只是,这里只有一间房,平日里就我和芷儿两个人,倘若向妈妈要一间……” 步悠然一听,赶忙阻拦道,“万万不可。” “为何?” “实不相瞒,在下是为了躲避人才来此地。”步悠然坦诚道。 “可我这里没有多余床位,您住哪里?”宇文晓如问道。 步悠然快速扫视了一圈,她的房间约有二十平米,算是比较宽敞的,但是考虑她现在又是女扮男装,自然要替人家考虑一些,所以她指向距离二人床位较远的一个地方,“在下住在那里即可,姑娘也不用准备床什么的,只要有一张褥子即可。” 宇文晓如似在纠结,最终还是同意了,“那就委屈公子了。” 这一夜,步悠然算是安全踏实地度过了,只是为了防止老鸨发现,却不能随意走动,就连如厕都必须偷偷摸摸地。 翌日起来,步悠然浑身腰酸背痛,毕竟自己在地上睡了一整宿,宇文晓如和芷儿两个人皆不在屋内。 步悠然想要打点水洗洗脸,毕竟戴了一晚上的面具,皮肤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这时门被推开,步悠然听到响动立即向纱帘处躲去,待那人走入,一看竟然是芷儿姑娘。 她瞪了一眼从纱帘后走出的步悠然,讥讽道,“就没见过你这般没种的男人。” 没种? 她本来就没种。 步悠然心底暗自发笑,任由她骂。 芷儿看步悠然不怒反笑,更加觉得步悠然窝囊废物,于是眼底露出一丝不屑,“给你,这是我家小姐让我给你送上来的两个馒头,不够吃的话也没办法,小菜没办法拿上来,自己看着来吧。”将馒头从捂得严实的胸前拿了出来,脸颊微红,然后快速走出。 步悠然再次扯唇,人一旦饿急了吃什么都是香的,就连在楚瑾瑜府上吃的那清粥都觉得是美味。 步悠然吃得狼吞虎咽,还未咽完,就听门口处又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我不想去!” “哎哟,我的乖女儿,妈妈就求你这一次,御史大人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咱们迎春楼相邀了,倘若再拒绝,妈妈我这楼都别想再开了,京官咱们一个都的罪不起。”老鸨声嘶力竭地劝道。 “有这次,必有下一次。” “妈妈我保证,仅有这一次,成不?听说这次御史大人做寿,只是请你去弹奏一首曲子,弹完就能回来。” 宇文晓如动摇了,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迎春楼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照顾,自她来的这两年,从来没有受过任何胁迫,向来她不想见的客人就不见,和其他姐妹的待遇一直都不同。 人都应知恩图报,宇文晓如自觉对老鸨亏欠,于是出于内心的挣扎,所以点头答应了。 她进了屋,正好看到步悠然继续在吃着馒头,不由欠身,“公子。” 步悠然看到宇文晓如那一刻,真心是觉得有一种看到特别艳丽的大丽花一般,让人挪不开眼,只想一直盯着,再盯着,直到盯个够。 她从来不知道女人也可以被另外一个女人吸引到这种程度。 但是,似乎又觉得面熟? 步悠然手中的馒头已然掉在了地上,但她却毫不自知。 宇文晓如淡淡一笑,“公子若嫌馒头干,桌上有水。” 步悠然目不转视地点了点头。 宇文晓如径自走至纱帘,或许是感觉自己的面容已经毫无神秘,于是就将纱帘向一侧掀起,她又转身向步悠然问道,“公子昨日说的那首曲子,现下可有曲谱?” 步悠然恍然,赶忙将口中的馒头咽下,不甚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连忙回道,“有,我这就给您写下来。” 其实十面埋伏曲谱很短,步悠然只需一会儿就写完,直接递给了宇文晓如。 她蹙眉,看了一会儿,“恕小女子只是浅薄,不懂先生所写。” 完蛋! 步悠然就怕是这样,古代的曲谱和现代的肯定不一样,况且步悠然刚刚所写的都是简谱。 步悠然捡起地上未吃完的馒头,抿唇沉思,“要不然我给你先哼哼一遍,你听听,试着自己找找音,如何?” 宇文晓如点头。 步悠然扯了下嗓子,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唱歌,让她唱点歪七扭八,乱七八糟的其他“神”曲,步悠然倒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但正经的曲子要求就比较高,像是以前看电视节目上那些音乐人们说的,要在节拍上,不走调,收放自如等等。 步悠然哼了一遍,看向宇文晓如,她一脸凝思,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有生之年,竟是能听到这般水准的曲子,也算是值了。” 步悠然听到这般赞美之言,心下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不知您的那位友人是谁?竟然可以做出这般让人身临其境的曲子?当真让小女子钦佩不已。” 步悠然回道,“很抱歉,此人已经离世。” “离世了……”宇文晓如听到后不由满脸惆怅,“小女子还以为可以与他见上一面。” 步悠然也不说话,待多愣了一会儿,宇文晓如期待地再次看向步悠然,说道,“还望公子多给小女子哼几遍,我想要一一找下音。” 步悠然当然乐此不疲,以报答她的收留之恩。 这样一日下来,宇文晓如竟是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虽然过程很是艰辛,反复调试,毕竟步悠然的谱子是现代改编过的,而换到宇文晓如这边只有五个音阶。 这日傍晚,步悠然除去脸上妆容,计划顶着原本那张人皮面具就出门。 没想刚要开门,正好听到楼下传来官兵询问的声音。 “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官兵拿着一副画像问道。 老鸨仔细看了看,又扭头向大茶壶,“你见过吗?” “没有。”大茶壶摇头。 老鸨笑着回道,“哎哟,我的官老爷,您也不看看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还能藏匿官府缉拿之人,借老娘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官兵将画轴一收,转身而出。 屋内的男男女女从惊吓之中缓过神来,继续觥筹交错,耳鬓厮磨。 芷儿慌忙走回屋内,对着宇文晓如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私语。 步悠然实在想不到楚瑾瑜竟然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抓她,逼她就范,想她现在已经完全无路可走,若是眼前的宇文晓如让她出去,她也只能乖乖返回宰相府了。 宇文晓如从琴边站起身,掀起纱帘,走了出来,“公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何他们要通缉你?” 步悠然苦笑,“我要说我什么都没干,姑娘信吗?” “信。”宇文晓如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个世道已经完全乱了……” 步悠然亦是附和地点了点头,“听闻,太子被罢免,皇上卧病不起,有人说……”她偷觑了一眼宇文晓如,“要变天了。” 芷儿在旁侧忽地紧张,她刚要启口责备步悠然乱语,却被宇文晓如打住。 “皇帝本就昏庸无能,变天……于百姓来说,或许是好事。” 步悠然很是惊讶,恐怕宇文晓如会是第一个感觉换朝政是好的。 宇文晓如笑了,“和公子扯到别的了。现下这种情况,公子怕是想出去都难,倒不是小女子哄您,怕您委屈,您总在这边躲着,一日两日倒还好,日子久了,当真可以吗?” 步悠然咬着下唇,犹豫,半会儿,说道,“如若晓如姑娘肯帮在下一个忙,或许在下会有转机。” “您说。” “帮我给太子太傅稍句话。” “太子太傅?”宇文晓如扬声。 步悠然点头。 她蹙起秀眉,“说来也巧,明日晚间,小女子被邀去参加御史大人的寿宴,听闻这次请了一些三品以上的官员,倘若小女子见到太傅大人,一定会转告。” 步悠然拜身行礼,“如此,太感激姑娘了。” 宇文晓如淡笑,“您再帮我听听下面的音对不对?” 如此又过了一日,直到傍晚,宇文晓如和芷儿两人收拾妥当便去了御史大人府。 步悠然闲极无聊就在屋子里做瑜伽,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门外传来敲门声。 步悠然不由纳闷,按理说迎春楼内人应当认为此屋无人才对,怎会有敲门声。 她当作听而未见,只是不敢乱走动,怕外面人听到。 可敲门声却不断,还传来声音,“公子,您在里面吗?” 步悠然一怔,莫非是宇文晓如令人回来给她稍话? 想至此,步悠然赶忙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他手上端着托盘,盘上准备了丰盛的食物,“公子,姑娘怕您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得无聊,特令在下给您备了点吃的。”小厮说道。 步悠然疑心,明明宇文晓如帮自己遮掩,为何还会令人端来食物?这不就相当于是让她曝露了吗? 可门已经敞开了,想要再关上无非就是自欺欺人,索性让其进入。 可没想到的是,小厮身后还有一人,这人身材颀长,比小厮高约半个头之多,打扮平常,此人一直低着头,不语。 步悠然越来越疑惑,眼前到底是怎样个情况? 待小厮将食物放置在桌面上,转身离开,而身后那颀长身材男人却纹丝未定。 步悠然瞥了一眼他,“那个……您不走?” “嗯。”男人颔首。 步悠然不自在地看向桌面上的菜色,飘来阵阵香气,这三日来日日吃白馒头,早就想吃一顿正经饭菜了。 只是这个人为何不走?难道等着收银子? 步悠然尴尬地咽了咽口水,“那个……我没钱。” 男人黑漆漆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步悠然微窘的脸颊,嘴角微翘,平凡的面孔上透着一丝邪气。 步悠然越发感觉此人熟悉,虽顶着那张无奇的面孔,却难以掩饰其高贵的气质。 突然一个猜想闯入脑海,“楚……楚瑾瑜?” 他身体一点点向步悠然靠近,一抹魅惑笑容在眼底绽放,沉敛的气息与炙人的视线,他修长的手指抚向步悠然的发丝。 步悠然身子一颤,敏感地向后退,掠过纱帘,直至被他逼至墙角,再无路可退。 “倘若是以前,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大庭广众之下将你抱走,但是现在……我想顺顺你的意,我数到十,倘若你能逃出,我放你自由十日。” 十日? 额……也行,十天也可以啊。 步悠然扬眉,“此话当真?也一并撤去官兵?” “当真!” “好,那……现在开始?”步悠然试探地问道。 楚瑾瑜盯着她,“一……” 步悠然一听,赶忙向外跑,下了楼梯,穿过大厅,引得周围人侧目,以为发生了十万火急之事,可在这种地方又不足为奇,毕竟很多人都是来偷情,被正室抓着也有可能。 还能逃哪里? 她刚要步出迎春楼,却发现已有官兵守卫,不由又转回楼内,向可能逃出一片天地的灶房躲避,然,却被大茶壶堵住,“公子,对不住……” 步悠然来不及回话,继续向相反方向,然,楚瑾瑜竟是已站于楼梯上,居高俯视,犹如王者一般地邪魅笑望。 老鸨从步悠然身边穿过,走至楼梯下,俯首恭敬道,“不知公子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楚瑾瑜双眸与步悠然对视,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办?” 怎么办? Md,守得这么严,怎么逃?分明就是在逗她玩儿呢! chapter102 “不过,刚刚数到九,你还能再继续逃一下。”楚瑾瑜唇角勾起,颀长的身子靠向栏杆处,更加显得慵懒不堪。 步悠然仰头迎视,“逃?你还不如说让我窜一下得了。” 楚瑾瑜忽地笑了,他用手支着下颌,魅眼如丝,“十几年来,你一点未变。” 还是很蠢,很天真,竟然将他的话信以为真,以为他会如此慷慨大方,给她一个台阶,没想只是一个玩笑。 步悠然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刚刚跑得太快,加之又着急,心脏扑通扑通,完全失去了节拍。 老鸨发现公子一直未对她理睬,于是抬起头,偷觑向楚瑾瑜,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向已然气喘连连的步悠然,不由纳闷,此人是谁?不该没有印象?能被公子看重的人,一定非官即富,要么就是长相才华俱佳之人。可眼前的步悠然平凡无奇,再看她的坐姿,更是没有一丝气质,并非像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 此时的老鸨在观察的同时,屋内所有男男女女都已经站起身,向两侧避开。 不知为何,只觉台阶上的男子虽样貌普通,可一颦一笑却牵引着人的目光,举手投足间更是透露出一丝令人敬畏之情。 步悠然抓起桌面上的白色瓷壶,倒入干净杯中,端至嘴边,一仰头,接着就噗地一声,吐出。 MD,竟然是酒? 步悠然连忙咳嗽了起来。 楚瑾瑜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走了下来,直到步悠然的身侧,还未伸手,大茶壶却已倒了一杯新茶递至他的手边。 他接过,送到步悠然的面前,“喝一口茶,润润嗓。” 步悠然扭头看他,气归气,但却未怀疑过他的坏心,正好确实口干舌燥,于是从他手心处拿过茶杯,一饮而尽。 此时的老鸨早已目瞪口呆,向来公子的架子可是很大的,每一次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可是眼前的公子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关键是……他竟纡尊降贵,伺候一个看似无身份无官阶的普通小老百姓? “还要吗?”楚瑾瑜柔声问道。 步悠然连喝了三杯,肚子早已无法装盛,她摇了摇头,推了下又递过来的杯子,少会儿,又是一脸为难,“我想……如厕。” 楚瑾瑜淡笑,将目光扫向老鸨。 老鸨躬身走了过来,“公子,让我带他过去,那地方脏,恐污了您的鞋子。” 楚瑾瑜不等步悠然反应,拦腰将她抱起,在众人的抽气声中,淡定地问道,“在哪里?” 老鸨一怔,用手向西边指了指。 步悠然被迫地搂住他的脖子,她不敢向四周张望,相信他们俩的举动搞不好已经引起了非议,或许就在心里断定他们是断袖。 待二人离得稍远,步悠然仰头说道,“你不怕人家背后议论?” 楚瑾瑜牵了下嘴角,“他们不敢。” 步悠然瞪他,心中想到,也对,他是谁?是现今朝廷内外令人十分忌惮的宰相!怎敢有人非议他? 待到茅厕外,步悠然看楚瑾瑜依旧没有放下她的打算,愣了一会儿,她问道,“你要和我进去一起?” “是有这个打算。”楚瑾瑜邪恶地笑了笑。 “恶趣味。”步悠然骂他。 “你我是夫妻,本就同体。”他故意调侃说道,“或者……你若不方便,我亦可帮忙……” 步悠然听到此,不由浑身起了汗毛,此时楚瑾瑜的手臂已然放松,她趁势挣扎开,径自跳了下来,走入茅厕。 一拉开门,一股呛人的尿碱混合着大便味道扑鼻而来,步悠然顿感恶心,她捂着嘴巴和鼻子,蹲在土坑上,突然脑海中蹦入一个谜语,扬起脖子对着站在外面的楚瑾瑜问道,“还在吗?” “嗯。”楚瑾瑜很快应道。 “有没有味道?” “你说呢?” 步悠然笑道,“我给你出一个谜语。” “奖励是什么?” “奖励啊……”步悠然绞尽脑汁,“奖励是给我十天时间?” “你当我是傻子吗?”楚瑾瑜无奈地笑道。 步悠然没想楚瑾瑜竟是反应了过来,她的话语已经连得很快了,她回道,“算了,不提奖励,只是纯粹的一个谜语。你仔细听好啊,脚踏黄河两岸,手拿重要文件,前面激光扫射,后面大炮轰炸。” 半晌,听不到楚瑾瑜的回声。 步悠然连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应答。莫非是离开了? 步悠然疑惑地从茅厕里走了出来,待刚一拉开门,就被两只强硕的手臂从后面拥住,顿时一股清新之气笼罩。 她连着吸了好几口,仿佛想要就此掩盖刚刚闻到的臭气。 楚瑾瑜语调揶揄道,“这首诗刻画得很形象,明日入宫一定让翰林院记载,以便后人学习。” 额…… 步悠然汗颜。 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却被楚瑾瑜的正经给雷焦了。 “这个,还是算了吧。”步悠然赧红脸颊,“毕竟还是难登大雅。” 楚瑾瑜隐忍笑意,未说话。 这时,从前方跑过来一个侍卫,他急促道,“大人,从外面闯入十多名蒙面人,各个身手不凡,属下担忧恐对您不利,您还是从侧门先出。” 楚瑾瑜冷笑,“本相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些身手不凡的人。” 步悠然跟在他们身后,待转回楼内,发觉刚刚还井然有序的人群现在已经乱作一团,男女躲在桌子底下,有的甚至在墙角处趴着,各种丑陋形态皆暴露。 再看这些蒙面人,武功上明显要高过楚瑾瑜带来的这些官兵,只是一晃眼间,官兵们已被打得落花流水,丢兵卸甲,退守至楼内中央。 恐怕这种局面是楚瑾瑜以前从未遇到过的,毕竟他今日是戴着面具出来,没有高手在身边,唯有的就是这些普通官兵,却不成气候。 为首官兵向楚瑾瑜说道,“属下护送您先离开。” 楚瑾瑜颔首,转身欲扯住步悠然的手臂,这时,一个蒙面人轻身而过,眨眼间,已将步悠然带离开楚瑾瑜的身侧,向门外飞出。 官兵欲拔脚而追出,楚瑾瑜冷声令道,“别追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官兵跪倒在地,“属下无能,未保护好……”想了半天,不知如何称呼,话语就尴尬地停顿在了这里。 楚瑾瑜坐在了椅上,修长而白皙的食指轻敲打着桌面,眼底现出一丝嗜血的魅惑,“放心,他们会回来的。” …… 步悠然被蒙面人带离开迎春楼,一路随他飞檐走壁,上演双人飞舞,可谓是饱览京城夜景。 只可惜,她的心情太忐忑,竟是无心去欣赏,还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待一停下,步悠然身体未掌控平衡,一不注意向身后踉跄,摔倒在地。 眼前之人已然摘下了蒙面,他瞪向步悠然,“你不是堂堂魔教的吗?怎么连个自保都不能?” 步悠然抬起头,一看竟然是柳鸣,不由喜怒交加,“我早就澄清我不是,倘若你要是后悔,干脆直接再给我送回去不就得了?” 柳鸣走至前,看步悠然脸颊似乎瘦削了一些,心底莫名地异样,他向步悠然身前伸出手臂。 步悠然看了一眼他磨出茧子的手心,定然是多年使剑造成的,于是将手递了过去,被他一拉,站起身来。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道,“你怎知我在迎春楼?” “你不是叫人传话了?”柳鸣反问。 “是宇文晓如?”步悠然恍然,“那,太子太傅也知道了?” “废话。”柳鸣没好气地回道。 步悠然不气反笑,“几日不见,长本事了?竟然会骂人了?来来来,再说两句?” “你有病啊?” 步悠然惊奇地瞪大眼,“这话听着很顺耳。” “你、你真有病啊……”柳鸣脚步加快地向前走,距离太子太傅府没有多远。 步悠然在后面追着,“拜托,走慢点。” 两人进了太子太傅府内,一进门便看到正屋内燃着灯,想必傅子博已经回来在屋内等候。 步悠然进去的时候,傅子博正在喝茶看书,一派闲适悠然,完全没有因为太子的罢免,朝局的变化而变得焦头烂额。 “你倒沉得住气。”步悠然故意调侃道。 傅子博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沉不住气,又能如何?” 步悠然撇嘴,想到自己这多日来的疑问,于是说道,“我的店面为何会关张?” “人家正主将租金三倍退还给你,不租给你了。”傅子博回道。 “是宰相?”步悠然扬声。 傅子博笑道,“明知故问。” “那甫善呢?” “甫善自然是被美色吸引,现在恐怕成为了一个诱饵。” 步悠然听傅子博的话有些含糊,不由重复道,“诱饵?” “勾引你的诱饵。” “你是说,他被宰相抓走了?”步悠然不敢相信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吧,可能就是在你刚刚从宰相府内逃出的那一日。” 步悠然惊讶,“那你为何不找人去救他?” 傅子博讥笑,“你想得太简单了。”他将书放置在旁侧的桌面上,“宰相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心机深沉,令人揣摩不透,想要从他手边抢走一个人向来是绝无可能的,除非他亲手放弃。”又瞥了一眼步悠然,“今夜你的逃离仅是一个意外,他的自信让他失去了你。” 步悠然没有说话。 傅子博又是哂笑,“或许我说错了,亦有可能他又在布局,只是我已无力揣测他这次要的还有什么?” “还?”步悠然听到重点。 傅子博点头,“他如此大费周章,你绝对不是一个甫一步这么简单吧?” 步悠然怔住,目光与其对视。 “你不说,我可能也猜到了。”傅子博笑了笑,“你是女扮男装?” 步悠然再次错愕,没想被他一一戳穿。 “看你的表情,我想我是知道答案了。”傅子博说道。 一侧站立的柳鸣反倒比步悠然还要惊吓,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她,上下左右打量,皆是不敢承认这个与自己相处一年之多的人竟是个女子。 傅子博对柳鸣说道,“能被宰相这般看重的绝对也不是简单人,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是佳品,一般人看不出来破绽。” 步悠然咬唇,“甫善,我会去救他的。” 傅子博说道,“宰相等的就是这个结果。” 步悠然蹙眉,“可是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的确没有办法了,所有局势都被他一人掌控,是他一个人的游戏了。”傅子博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叹了口气,“还未准备好的战役,我却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他笑了笑,“倘若我不是站在太子这边,倘若我的性格能够随性一点,或许,我真的很欣赏他。” 步悠然站在原地,“我现在回去找他。” 脚步刚要挪动,就听院内传来了齐刷刷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官兵站立于两侧。 步悠然和柳鸣走出,看向那衣袂翩翩的楚瑾瑜早已揭开了面具,露出那张可以魅惑人心的面容,他站立于门外,对着步悠然笑道,“我的妻,给了你半个时辰,算是弥补我对你刚刚的戏耍,可还玩够了?” chapter 103 偶像法则 出他的慵懒自得。 “ 夜色正浓,歩悠然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沐浴净身,想着楚瑾瑜府上打造了一个天然澡堂,心正向往之。 天然澡堂,其实就是现代的温泉,在古代这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享受的。话说杨贵妃当初就是日日泡澡,肌肤胜雪,天然温泉里含有一种矿物质,可以驱除身体的异味,而且温泉中还加入了花瓣与草药,可以连着一个星期,身体久久留香。 歩悠然一面感慨有钱人真是好,她的快餐店生意也是不错的,倘若继续开下去,估摸着十年八载也可以用赚来的钱打造一座天然温泉了。 只是可惜,大好的钱途却被楚瑾瑜一手给断送了。 她身体泡在温泉水池里,脊背靠向池边,温泉的热气徐徐而上,将她笼罩,头脑有些昏昏然。 “这座水池可还喜欢?”楚瑾瑜从身后走来,绕至歩悠然的身后,他穿着亵衣亵裤,更加凸显身材颀长。 歩悠然亦不惊讶,或许已经习惯他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回道,“还好吧。” “看来你是泡过比这个更好的水池了。”他坐下身,手指轻轻地按压在步悠然的裸露的肩膀和脊背上。 步悠然不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又自感不太合时宜,不由扭头偷觑向他,看他并无异样,这才长舒了口气,说道,“你什么时候学的下棋?” “没有学过。”楚瑾瑜答道。 “怎么可能?”步悠然惊讶地转过头,却发觉自己的半身已然浮出水面,不由又赶忙缩回水中,只露一个头。 楚瑾瑜淡笑,“但是看过有关书籍。” “那甫善是不是与你第一个下棋的人?” “不是。”他叹道,“但他确实是最弱的一个人,多年以前和朝内有个老臣下过几盘,据说他的棋艺在光景朝是第一,好奇使之,连夜恶补了下棋书,于是第二日与其对弈,五盘三胜,只是时间上有些拖延,自此之后,再无对手。” 步悠然听到他的话后,简直快要膜倒在地,这简直就是现实中的学神,比天才还天才。 “你学习是不是有什么窍门?”步悠然一直很好奇这些天才脑子里的构造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学习的知识在脑子里会不会就显示成一排排的小密码? “窍门?”楚瑾瑜扬声,许是没明白步悠然话中含义,但不等步悠然解释,他大概却已猜出,答道,“棋书本就不难,只需记住口诀。” “如此简单?”步悠然诧异,“我才不信。” 若真如此简单,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棋痴棋狂,更遑论之古代那些帝王家都要学习棋这一门。 楚瑾瑜淡笑,“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算了,我学习它也没用。“步悠然摇头,她学习了将近二十年,到古代了,又学习了一整年,还参加了全国的科考,已经够费神又费力,现在还要操心甫善的“升职”大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他既然有心教,还不如......“你教教甫善吧?你看他那么痴迷,何不给他讲讲?” 楚瑾瑜的手穿过水面,再次抚向她裸露的肩上,顺着她的肩托住她的臻首。 ”你这次来,是为了他,对吗?” 步悠然怔住,她是......太明显了吗? 楚瑾瑜看到不悠然的木然的表情,了然道,“希望他当皇帝?” 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冒险一下? 步悠然暗自想,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可以吗?” 楚瑾瑜凝视着她的眸光,笑容微敛,“我可以自私一次吗?” 步悠然不语。 “这一次,我不想退让!”他坚定地说道。 “你想当皇帝?”步悠然反问。 楚瑾瑜沉默,亦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步悠然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背转过身,搭在她肩上的手不由再次落向水中,“好的,我知道了。” 此时,正好门外一侍卫传声道,“大人?” 楚瑾瑜站起身,“甫善这个人是庸才,扶他上位不是不可,只是无用。这个游戏太简单,我已经玩腻了。” “既然不是不可,为何不帮我一把?”步悠然看向他走至门口的背影,喊道,“光景帝也是庸王,你却愿意扶持他上位,再换一个甫善有什么不行?哪怕是一日也可以啊?” “然后呢?”他冷声问道。 “然、然后?什么然后?”猛然的一句问话,步悠然没反应过来。 楚瑾瑜讥笑,“你又想要骗我,然后当然是你完成了任务,再次消失,对吗?下一次消失又要多少年?一年?再一个十年?” 步悠然怔仲,她看向楚瑾瑜形单影只的背影,那一刹那,嗓子好似哽咽了一般。她回答不了,再次消失,可能会是一辈子了。 楚瑾瑜走出门外,一黑衣侍卫早已恭候在此,他看到宰相,上前拱手,低声说道,“大人,属下发现今日与夫人在一起的那位柳公子就是持有手表之人。” 楚瑾瑜淡漠,“人抓着了么?” “跑了。”侍卫垂首,领罪道,“属下甘愿受罚。” “他的功夫相较于你们当中身手最好的来说,如何?” 侍卫咬唇,“应当说是在我们之上。” 楚瑾瑜哂笑。 侍卫立即跪地,“大人放心,属下会从江湖中招揽高手,一个月之内定把人带来。” ...... 外面的敲锣声已经打过二更,步悠然依旧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待门从外面被推开,一抹黑影站至床边。 步悠然敏锐的嗅觉可以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不由转过身,正好与他正俯视的目光相遇。 两个人默然不语,就这样过了许久。 楚瑾瑜无声的叹息打破了沉默,他脱掉了外套,掀起床上的被子,将两人的身体盖住。 步悠然感觉到他的手已覆向她的小腹,正一点点地向上抚摸,不由按住他的手,说道,“我来月事了。” “刚刚听丫鬟说了。”他说道,手却没有停下,直到她的胸前凸起,温热的手掌覆至其上。 步悠然无奈,“你今年应当是二十七了吧?” “嗯。”他将脸扎向步悠然的颈窝,用力地汲取着属于他的馨香。 “像是你这样的年纪,早就三妻四妾。”步悠然暗示他道。 他没有应声。 “你何不尝试......” 话未说完,楚瑾瑜转移话题道,“你的英语是在老家学的吗?”他温热的呼吸吹在步悠然的脖颈上,甚是痒痒。 步悠然想要躲开,却被他另外一只手钳住,她说道,“是的。” “我也想学。你教我。”他霸道地说道。 “李先生教得很好,在我们老家,都不一定有他这样好的老师,更何况我所知道的英文和他的又有些出入。我怕......” “我就要学习你所知道的英文。”楚瑾瑜依旧坚持道。 “......死脑筋。”步悠然无奈。 楚瑾瑜扯动嘴角,“你还会什么?” “我?”步悠然重复,“我会的没你多。” 楚瑾瑜淡笑,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几乎压在步悠然的身上,然后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 ...... 第二日起来时,没有看到楚瑾瑜的身影,步悠然看了一眼丫鬟准备的两套衣裳,一套男装,一套女装,她毫不犹豫地就换上了男装。 穿惯了男装以后就不太喜欢女装,太繁琐,而且行事也不方便。 今日的早膳甚为丰盛,五菜一汤,汤为鸡汤,而且是母鸡汤。 步悠然在现代时就很喜欢喝,加之现在来了月事,肚子会有阴沉痛感,喝一些汤反而更为舒服。 待她用完,一丫鬟走了进来,“夫人,大人说让您用完早膳,随奴婢到书房。” 步悠然点头,起身跟在她的后面。 这次步悠然特意记了下路线,省得下次再想去哪里还得要问人。 最闷热的夏季刚刚过去,转眼入了秋,今日的天空有些沉闷,硕大的宰相府除去丫鬟和把守的侍卫外,论起来可能就剩下楚瑾瑜和步悠然,外加甫善三个人。 下人们不敢乱语,懂得规矩,所以基本上可以说整个府内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令人感到空旷难受。 步悠然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踩着树叶发出的清脆之声,她随着丫鬟到了书房门外,转身向步悠然作揖道,”夫人,大人就在里面。” 步悠然颔首,推门而入。 此时楚瑾瑜正提笔在宣纸上写字,看到步悠然走入,停下,仰头笑道,“想让你多睡会儿,怎么还是这么早起来?” 步悠然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走至他的书桌前,低头看去,不由一惊,“这些字母你都会写了?” 楚瑾瑜扬唇,“如何?你家夫君的脑子还算是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相当不错。”步悠然双手拿起那张宣纸,仔细端详上面的每一个字母,距离上一次的授课似乎才没过几日,可楚瑾瑜写的字母完全令人看不出来像是一个新学者,太令人瞠舌。 “楚大哥?阿步?你们都到了?”甫善因跑得过快而红脸气喘,他推开门,看到二人,不由惊讶道。 楚瑾瑜眉宇微蹙,几不可察觉地瞥了一眼步悠然。 步悠然走至甫善身侧,扭头对楚瑾瑜笑道,“是我叫他过来的,既然怎么都是要学习,不如再拉上他,况且我倒觉得,有你在他身边,他或许还能多学一点。” 楚瑾瑜挑眉,淡然之,“也好。” 他如此的好说话,倒是令步悠然顿生负罪感,不由故意略过他脸上的笑容,对着甫善冷声道,“你要好好学,认真听讲。” “哦。”甫善甚为乖巧地点头。 “要是困了,就多看看你身侧的楚大哥几眼,自然就会生学习动力,知道了吗?” “是!”甫善高声喊道。 楚瑾瑜笑道,“这是何方法?” “偶像法则。”步悠然坦诚道,“不需你费神费力,只要坐在那里让他多看看,养眼的同时还能鼓舞他学习,如此,两全其美。” 楚瑾瑜忍俊不禁,“看来你是颇有心得。不知曾经谁鼓舞了你的学习呢?” 步悠然尴尬,脑海中窜入一个形象,那时候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长得白白的,高瘦,总是喜欢穿白衬衫,黑裤子,长腿,运动鞋,手上总是抱着一本书。那个人不仅是她的偶像,更是全学校的校草。 “看来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好似一阵冷风刮过,令飘飘然的步悠然瞬间打回了现实,她看向楚瑾瑜那张比她脑海中那个所谓的偶像还要帅上十倍的脸颊,不由吞咽了下口水,“上、上课了,上课了......” 步悠然并没有当过教师,不知道应当从哪里开始着手教授他们,考虑他们二人水平参差不齐,于是准备了两份内容,一份是最基础的ABC,另外一份就是用ABC等字母组成的简单词汇。 chapter 104 友人来看不期而遇 虽说内容不同,可论起难易程度,楚瑾瑜要高过甫善的,但接收度却完全相反,甫善还在背F的时候,楚瑾瑜已经完全可以默写十个英文单词,并一一标注上意思。 步悠然拿着楚瑾瑜递交过来的纸张,一脸愤恨地看着甫善,心中想道,智商的差距,果然是一道跨不过去的硬伤啊。 待上午结束,步悠然分别给两个人留了作业,至此,第一日的教学就此完毕。 甫善扭头,坐在桌前,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 步悠然瞪他,“不走?” 甫善望着楚瑾瑜的侧面,忽地眼眸一亮,“楚大哥,今日反正也无事,咱们再下一盘棋吧。” 楚瑾瑜笑了笑,瞥了一眼已然不耐烦的步悠然,回道,“改日再下吧。” “不下棋……”甫善咬唇,“我知道京城有一家特别好玩的地方,保准你喜欢。” 步悠然忍无可忍,“跟你说了那么多,就一点不长记性?你看看楚瑾瑜,他什么时候脑子里只有想着去哪里玩儿了?人家一节课背诵二十个单词,你连十个字母都背不下来,你还好意思跟人家搭话?至少你应当好好反思一下,或者跟人家探讨探讨怎么去记忆,取取经。才力不如人,凡事应当比人快一步。” 甫善坐在椅上,一脸窘然。楚瑾瑜迈步走了过来,“看你现在样子,反倒像是他的父母。” 步悠然一怔,“我、我才生不出这么笨的儿子。” 楚瑾瑜唇角微扬,“虽然你略笨一些,但好在我还算聪明,以木桶为例。去其短板,再去其长板,孩子应当也不会太笨。” 步悠然听后不由脸颊燥热,“想、想什么呢。” 一直坐在椅上的甫善听得懵懂,“什么孩子?楚大哥的?楚大哥成亲了?和谁?我怎么没见过?在哪里……” 步悠然叹道,“拜托你,闭上嘴!” 甫善一脸哀怨地垂首,不敢再多言多语。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位丫鬟,“大人,有一名女子说是阿步公子的朋友,姓宇文。” 宇文晓如? 步悠然欣喜,“她在哪儿?” 丫鬟抬头看了一眼楚瑾瑜,似得他允许,这才应道,“现人在门外边,奴婢这就请进来。” “晓如姑娘?”甫善也站起身,走了过来,“阿步,你何时和晓如姑娘这么熟悉?我怎不知?” 步悠然白他一眼,“在你在这里好吃好喝好玩的时候,你当然不知道了。”缺心少肺的家伙。 楚瑾瑜淡笑,“你去前厅等她,我令人沏茶过去。” “你不去?”步悠然下意识地反问道,后来再一细想,这话的确不该问,他是何种身份,堂堂一国宰相,况且宇文晓如这次就是要来找她的,所以他露面与不露面自然是不打紧的。 楚瑾瑜伸手抚摸向步悠然的发顶,“我出去有点事请要办,头用膳以前一定回来。” 步悠然颔首,而旁侧的甫善却依恋地看向楚瑾瑜。 …… 步悠然和甫善二人随着丫鬟来到正厅,看到已在此等候的宇文晓如,她头顶戴着一顶帽子,帽子前面是纱布遮挡,待看到步悠然时,便用手撩起那层纱布,“公子。” 步悠然看向宇文晓如,她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好似降落人家的仙子一般,根本不像是从迎春楼那种地方走出来的女子,却犹皇家郡主。 宇文晓如看步悠然打量她,也不觉为窘,依旧淡然道,“小女子冒然前来,实是担心公子安危,所以过来瞧一瞧。” “晓如姑娘为阿步涉险,已令阿步感激不尽。”步悠然看到丫鬟端着茶壶过来,不由侧身让其倒水,“不知此事有没有牵连你?迎春楼的老鸨没有责怪你吧?” 宇文晓如摇头淡笑,聪明如她,刚刚就已经注意到那婢女似乎对阿步很是尊敬,而且阿步俨然一副宰相府内主人姿态,心中疑惑,到底现在是怎样情形?阿步公子到底和宰相是什么关系? 身后的甫善一直默不作声,待看到宇文晓如将目光投向他时,不由欣喜万分,拉开了话匣,“晓如姑娘还好吗?” “有劳甫善公子挂心,晓如一切安好。”宇文晓如不失礼地一揖,回道。 “妈妈没有为难你,让你去接客吧?”甫善接着问道。 宇文晓如摇头,“没有,她也只是嘴皮子上说一说而已。” 步悠然看她只身一人,不由纳闷,“芷儿姑娘没过来?” “她在外面马车内。”宇文晓如又将目光转回向步悠然,“实不相瞒,晓如这次过来就是要跟二位告别。” “告别?”步悠然和甫善两人异口同声,“你要去哪里?” 宇文晓如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却犹如那绽放的花朵,令人挪不开眼,“晓如的亲人来寻晓如了,十五年前,晓如被丢弃在街上,幸得迎春楼的妈妈捡到,并抚养长大,这才得以存活,现下,亲人来寻,自是喜不自禁,只是还是难免会有不舍,亦是难舍您和甫善公子二人,所以想在临走之际,再见一见。” 步悠然蹙眉,“你的亲人住在很远的地方吗?” “嗯。”宇文晓如点头,又瞥了一眼甫善,“甫善公子宅心仁厚,那时也多亏了你才令晓如保存全身,晓如在此给您行礼。” 说完,跪倒在地。 甫善受宠若惊,连忙扶起她,“使不得,使不得,晓如姑娘人好心善,不像那些烟花女子诡计坏心,还是你自己不甘于堕落,保存名节。” 步悠然点头,不由又多瞧了甫善两眼,只觉这番话说得是相当有水平。 果然人都一样,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自然会表现最好的一面。 步悠然看天气不是甚好,午后又刮起了一阵风,温度好似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她将茶杯端给宇文晓如,“别急着走,喝点茶水,暖暖身。” 宇文晓如客气地接过,然后抿了一口,叹道,“好香的茶。” 步悠然一笑,“宰相府里的东西都是极好极好的,要不我让人去将芷儿姑娘也叫过来,你们一起在这里用完膳再走?” 宇文晓如摇头淡笑,推却道,“阿步公子的好意,晓如心领了,只是家人盼我心切,恐怕我们要连夜赶路。”说话间,将纤细手指握着的茶杯放回至桌面上,“只是晓如心有遗憾。” 步悠然扬眉。 “十面埋伏那首曲子还未学完,”她笑了笑,“看来只得等待晓如回家安顿好了一切,再请阿步公子过去教与晓如了。” 步悠然点头,“一定。” 宇文晓如将纱帘放下,再对二人行礼,便婀娜离开。 甫善站在步悠然的旁侧,依依不舍地看着宇文晓如的背影,直至消失,眼眶竟是有一些湿润…… 宇文晓如跟随着丫鬟步出中院,穿过竹林,是一座有假山的水池,待行至此时,忽地一阵风刮过,竟是令其头顶的帽子被吹飞,不由紧张地赶忙去追。 没想,正好帽子落至花丛中,她刚欲去拿,却看到一身穿华服男子正捡起她的帽子,放于手心处。 宇文晓如走上前,“多谢公子。” 男子抬头,“你的?” 那一刹那,宇文晓如愣怔住,她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其中也不乏貌美的,只是此人的气质却格外吸引人,慵懒中带着一丝邪气,高傲却又痞气,如此矛盾的气质却集于一身,他的浑身上下透露着危险,却反而让人更加中毒一般地靠近。 那一刻,她的心跳加速,就连自己接回那顶帽子时,手都是颤抖的。 身后的丫鬟叫了她好几声,她却恍惚,直到再一阵风刮过,她才缓神。 回至马车上,芷儿看她家小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问道,“小姐没事吧?” 宇文晓如还依旧深陷刚刚的那副场景中,无法抽身,她呓语道,“芷儿,我……我刚刚好像无法呼吸了……” 芷儿一听,心急道,“小姐哪里不舒服吗?告诉奴婢,小姐是不是胸口疼?” 宇文晓如摇头,“我想见一个人……” “谁、还有谁没见?”芷儿问道。 宇文晓如叹了口气,“恐怕是再没机会了……” …… 步悠然和甫善二人坐于餐桌前,看着桌上的菜肴,不由垂涎三尺,只盼望着楚瑾瑜快些回来。 待听到脚步声,瞥到楚瑾瑜的人影时,步悠然和甫善便不等楚瑾瑜坐下,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两人好似饿死鬼投胎,一整盘鸡下肚,又喝完整锅的菌汤,转眼间,桌上十道菜已去掉了五盘,令站在一侧的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楚瑾瑜净了手,落座,看到桌面上的狼藉,不由淡笑,“早上不是用过了吗?” “实、实在是太好吃了。”步悠然满嘴的羊腿肉,“这种做法你怎么会知道?这在我们那边叫烤全羊。” 楚瑾瑜挑眉,“你们老家真是个好地方。” “要是再放点孜然佐料味道就更好了。”步悠然一面啃着,一面说道。 “我会转告他的。”楚瑾瑜看她吃得香,不由也伸手过去欲夹一块,没想,盘子上已然一空,不由又将目光转向步悠然手中吃剩的一半,他手一伸,速度之快,不等步悠然反应,抢入口中。 步悠然怨道,“你不嫌脏?” 楚瑾瑜摇头,甚觉美味,“比我吃的那些都要好吃。” 步悠然撇嘴,吸了下手指,“不想吃了。” “陪我一起吃完。”楚瑾瑜霸道地说道。 步悠然扭头,“甫善可以陪你。” 一直闷头吃菜的甫善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向二人,“我、我可以。” 一扭头,却又看到步悠然站起身时身后的鲜红色血迹,不由惊道,“阿步,你受伤了?” 步悠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衣摆,顿时羞红了脸颊。 “阿步,你的脸也好红,是不是染疾?” 甫善刚要起身过来,却被楚瑾瑜先一步,他快速横抱起步悠然,对身侧站立的丫鬟下令道,“赶快去准备一盆热水端进睡房。” “是……是。”丫鬟不敢有所耽搁,当真以为是步悠然受伤了。 一路上,步悠然就将头扎入楚瑾瑜的怀中,不敢抬头看四周人怪异眼光,其实纵使有人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多嘴多看。 直到回到了卧室,楚瑾瑜将步悠然放置床上,弯身,手探入步悠然的胸口,欲解开束缚。 步悠然赶忙按住,“你干嘛?” “当然是要验伤!”楚瑾瑜正经说道。 步悠然冷觑,“又想趁机吃我豆腐?” 楚瑾瑜戏谑笑道,“又不是一两日,况且你我夫妻,坦诚相对也无任何不适。来,让为夫好好验验你的‘伤’。” 步悠然看他这般不正经地欲将手从她衣服间探入,不由身子一转,躲开他的亲近,“女人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会给你带来厄运。” 楚瑾瑜不屑,“我向来不信这些。” “那也还是少碰。”步悠然警告道。 这时丫鬟已将热水端了过来,看到楚瑾瑜坐在床边,不由快步而出。 楚瑾瑜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干净衣裳,递至床边,“你清洗好后叫我。”说完,背转过身。 步悠然看了他一眼,便赶忙脱下衣裳,走向那盆子边上,快速清洗完毕,刚要穿衣,却被楚瑾瑜从后面拥住。 “楚瑾瑜!”步悠然怒道,“你这样,非君子所为。” 楚瑾瑜邪气地笑道,“君子?”他的呼吸吹在步悠然的耳垂上,“我本也不是君子。” 步悠然无奈,“你想要怎样?”她可真心不想他像上次一样,在她的身后手y了。 楚瑾瑜指尖顺着步悠然裸露的腰间,一点点地滑向她的小腹。 步悠然以为他会有所下一步的动作,没想却在此停止了。 他的手心传来阵阵热感,一点点地输入她的小腹,步悠然本还微痛的感觉随之一点点消失。 步悠然扭头,“你?” “别说话,好好睡一觉。”楚瑾瑜再次将她抱起,二人一前一后躺回床榻上,自始至终他的手心再无离开她的腹部。 …… chapter 105 看戏 已久不出太阳的光景朝,今日却阳光明媚。步悠然从楚瑾瑜的库房里找到一把藤椅,于是令人拖至院子中央,她铺上垫子,就径自躺在上面,仰头朝天,享受阳光沐浴,手上还拿着一本从楚瑾瑜书房翻出来的古书籍,上面什么文字也没有,只有图案,有点类似现在的小人书,反倒让其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约有两刻,楚瑾瑜穿着朝服回来了,他走至步悠然的身侧,低头俯视,“看什么书让你如此傻乐?” 步悠然扬起手中书籍,递至他眼前。 楚瑾瑜挑眉,“这是制作武器书籍,你竟看得懂?” “武器?”步悠然诧异扬声,“我还当是两个人在打架呢……” 楚瑾瑜笑了笑,步入屋内。 一丫鬟从别院走了过来,手上抱着一身女装,走至步悠然身边,身子一揖,“夫人,大人令奴婢服侍您换上这身衣裳。” 步悠然抬头看向她手上捧着的衣裳,不由讶道,“女装?” 小丫鬟颔首。 “穿它干甚?又怪麻烦的。”步悠然将书再次摊开,盖在脸上,欲睡上一觉。 “大人说用完膳,带您出去。” 步悠然一听,惊喜地坐起身,“要放风去了吗?” “放风?”小丫鬟疑惑道,“奴婢不懂。” “就是坐监牢,牢头要带犯人出去透气。”步悠然笑着解释道。 小丫鬟捂嘴笑,甚觉夫人为人特别风趣,脑子里总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就好比说昨儿个晌午过后,夫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破垫子,然后铺在地上,盘腿在上面开始打坐,小丫鬟怕大人不在府,夫人又想不开一下子遁入空门,到时候自己会因为照看不周而受责罚,不由担忧,谁想半个时辰后,夫人就开始做各种奇怪的动作。 现在小丫鬟已经有些习惯了夫人的时不时神经质的思维,笑道,“哪里有像夫人一般坐牢这么舒服的。” “没自由可不就是坐监牢,倘若你们大人给我好吃好喝,外加一点点的自由时间,那就完美了。” 小丫鬟禁不住摇头,“夫人去和大人商量,奴婢想大人这般疼您,一定会同意的。” 步悠然撇嘴,“和他?他那么狡猾奸诈,还是算了。”不由坐起身,随着丫鬟向卧房内走去。 …… 车内金丝软垫铺设,墙壁上覆着一层软毛布壁,外面刮着凉风,车内却毫无感觉。 步悠然因为中午吃得太快,且压了凉气,不由打嗝不停。 楚瑾瑜望着她一直拍打胸口,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立马让你停止。” “什、什么法……”步悠然话还未说完,楚瑾瑜却快速扑来,顿时鼻端处被他身上的淡雅香气充斥。 他辗转于她的唇间,舌向其探入,仿佛要将她体内空气都汲空。 就在步悠然喘不过气的瞬间,他突然停下,掐住她下颌的手指沿着脖颈顺至她的腰间。 步悠然刚反应过来,想要用手推开他,却反而被他拥得更紧,他将头向她怀中一躺,闭眼说道,“让我歇歇,等会儿还有看一场戏。” “看、看戏?”步悠然不解。 楚瑾瑜扬起嘴角,“看,不打嗝了?” 步悠然恍然,但还是白了一眼他,显然他是看不到的。 步悠然俯视着他躺在她腿上的睡颜,这是这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楚瑾瑜的变化,皮肤依旧白皙细腻,鼻梁高挺,唇角微扬,带着一丝邪气与魅惑,长长地睫毛好似蒲扇一般地低垂,将那双好似桃花的眸子遮掩,只是唯一令她觉得不协调的便是那乌黑的发丝,若是她的记忆没错,曾经那如绸缎一般的发丝总是在淡淡的阳光下散发出紫色光泽,可现在却只是如墨一般地黑。 她眉宇微拧,情不自禁地就要伸手向他闲散的发丝间。 楚瑾瑜却忽然睁开了眼眸,看向步悠然停在半空中的手,取笑道,“爱妻是对为夫产生了*?” 步悠然尴尬地收回了手,反驳道,“什么*?瞎说!” 楚瑾瑜用手支起身,眼睛直直地锁住步悠然微窘的脸颊,淡笑不语。 “你不睡了?”步悠然如若没有数错,他只躺了不到五分钟,这样就算休息好了? “嗯。”楚瑾瑜应道,目光却未从她身上挪开。 步悠然看他眸中闪着*裸的淫欲,为防他再次猝不及防地扑过来,不由将身子向门口挪了挪,状似无意地问道,“我们到底去哪儿?” 楚瑾瑜低声笑了笑,好似猜透步悠然的心中所想,回道,“皇宫。” “皇宫?”步悠然拔高了音量,不由赶忙掀起车帘,果然车子已然进了皇宫大院,不时地有一排排御林军穿行而过。她自感声音过大,又压低了声音道,“来皇宫干什么?而且我还穿着女装。” 楚瑾瑜身子慵懒地向车内壁靠去,衣服因刚刚的小憩而显得有些松散,“今日是皇帝的六十大寿,特令文武百官携带家眷参加寿宴。” “那个老皇帝还没死?”步悠然脱口而出,当即就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但话已出,自然是难以收回,“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上次听你说皇帝病重……” “你何必要跟我解释呢?”楚瑾瑜眼底黯淡。 步悠然垂首。 “下车吧。”他从她身边而过,带着一股风,跳了下去。 步悠然心想,他肯定生气了。 然,在她掀起车帘,看到楚瑾瑜站于马车边递过来的手,怔住。 “你今日穿的是女装,若再执意跳下来,恐不雅观。”他笑望着步悠然,仿若刚刚什么都未发生。 步悠然心愧,将手搭向他手心,身子被他揽入怀中,抱了下来。 “文武百官都要来吗?我怕我不懂宫内规矩,说错了怎么办?” 楚瑾瑜瞥头看她,“看你平日自认为挺聪明的,现下倒怎地怯生起来了?” 步悠然恍然,“对哦,你是宰相,纵使我说什么也无人敢反驳,对不?” 楚瑾瑜淡笑,点了点头。 “不过,那也没意思,无非就是客套虚假的应酬,”步悠然紧紧地跟着楚瑾瑜向别院走,“况且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还不如回家看书。” “你尽管吃你的。”楚瑾瑜将手伸向她的发间,将其散乱的发丝陇向耳后。 路过的宫女看到楚瑾瑜,恭敬地作揖拜身。 他们来的算是最晚的,但因为楚瑾瑜权高位重,无人敢有所责备,就连背后的窃窃私语都不敢有一丝。 “宰相大人。”文武百官无不起立,向楚瑾瑜恭敬道。 如此阵仗,倒是也让步悠然惊呆了,这俨然楚瑾瑜就是下一位皇帝了嘛。 楚瑾瑜的位置位于百官之首,而对面的依次是老皇帝的几个儿子,自然就是亲王。 步悠然很是惊讶,毕竟老皇帝一脸赘肉,三角眼,塌鼻大嘴,可没想,那几个儿子长得倒是很入眼,尤其是对面的第五个儿子,甚是俊雅。 许是注意到步悠然投来的目光,五皇子亦是转回头,不经意与步悠然目光相遇,含笑颔首。 旁侧的楚瑾瑜嘴角扬起,他笑道,“五皇子长得不错。” 步悠然没有多想,直接应道,“是啊。” “看来入你的眼了?”语调一挑。 步悠然登时反应过来,不由扭头尴尬地笑着解释道,“当、当然没你好看,你是这个高度,他只属于中间的。” 不等楚瑾瑜回话,各个皇子已经开始一一上前献上寿礼。 且说每个皇子倒是都很用心,毕竟现在光景朝的太子之位空悬,令他们已灭的希望再次重燃。 大皇子特别准备了一张国画,上面满满当当画的是京城摊贩铺子等热闹繁华之景。 二皇子奉上一对高品质的玉壶。每一个人人送上的礼物都相当值钱,唯有五皇子,只献上一支谷穗。 老皇帝微怒,平日就不待见五皇子,而眼下他更不懂得讨好,就连自己父皇大寿之日还送上如此寒酸的礼物,只是碍于百官在场,只是不耐烦地一挥手,召六皇子。 步悠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楚瑾瑜看她,“无聊了?” 其实是步悠然为五皇子感到可惜,所有这些皇子当中唯有五皇子是真心系国家,为百姓,他进献的谷穗足以说明一个国家能不能长存要倚靠百姓,倚靠国家的富庶,更倚靠那些粮食。 步悠然含糊地点了点头,“我想去趟茅厕。” “我陪你。”他刚要起身,一个老臣端着酒走了过来。 步悠然看他根本无法抽身,说道,“我让宫女带我过去。” 楚瑾瑜点头,“快去快回。” 步悠然跟随宫女绕过一座假山,走在青石路上,曲曲折折地总算是到了地方,解决了问题,待走出之时,却听到有两人在低声私语。 步悠然表示她真心不想听,可是两人就在这茅厕附近,她不听也不行,更不可能大声让两人闪开。 她蹲在原地,直到脚酸腿酸,快无法坚持时,两个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这才踏实地走了出来。 没想…… 却碰到个正着。 更令她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她都认识,一个是刚刚进献谷穗的不受宠的五皇子,另外一个人是许久不见的太子太傅。 且说步悠然现在根本没有戴着人皮面具,露出的这张脸是自己本来面目,太子太傅自然不识得。 “你是……刚刚坐在宰相大人身边的……女子?”五皇子猜测道。 步悠然尴尬一笑,不知道他与楚瑾瑜到底是敌是友,万一他早已对楚瑾瑜怀恨在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报复,现在看步悠然落单,再加上她刚刚又听到他们之间的密谈,会不会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地……咔嚓! 步悠然想至此,眼睛四下乱瞟,搜寻其他路过的宫女,或者哪怕是一个太监亦可。 五皇子看出步悠然的慌乱,不由说道,“姑娘不必紧张,本王和太傅大人也不会将你如何,只是望你将刚刚听到的话语保守秘密。” 搞什么? 明明知道她是宰相身边的人,却还让她帮着保守秘密?他脑袋进水了? 步悠然刚要启口,一直默不作声的傅子博却笑了,“好久不见,阿步。” 步悠然一愣,“这你也看得出来?” 傅子博叹道,“宰相大人那日带你离开时已挑明了你的性别,而今日又带着一名女子过来参加皇上寿宴,想他从开朝至今从未公开承认过任何人与他有一丝牵连,除了……你。” 步悠然心下凛然,不由警惕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现在当着五皇子的面拆穿她。 傅子博走上前,“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连带着你都小心谨慎了许多。” “那不明摆着事实嘛,宰相四处树敌,明着不敢违抗,背地里却遭人嫉恨,我可没他有权势,只是平民一个,身边又没个高手保护,你看,我连上个茅厕都是只身一人过来,我再不小心一些,不定多少次去见阎王爷了。”步悠然故意撇清自己,说道。 五皇子与傅子博对视了一眼,心底暗生疑惑,“太傅大人与她认识?” 傅子博颔首,提醒道,“五皇子,时候差不多了,久了恐生疑。” 五皇子点头,不由向前走去。 傅子博扭头看了一眼步悠然,眼神颇有深意,离开了。 步悠然再回到座位上时,楚瑾瑜的四周已然围满了要阿谀奉承的大臣们,争着要进酒。 楚瑾瑜看到步悠然回来,将人遣散开,对步悠然问道,“怎么这么慢?” “回来时迷路了。”步悠然遮掩道。 这时,皇帝身侧的老太监走上前来,对着老皇帝的耳畔处私语。 老皇帝点头。 紧接着老太监扬起掸臣,在别院内扬声传令道,“宣吳道士……” 所有人将头向后探去。 只见一黑长须身穿道服之人脚步轻盈地步入院内,直至中央,跪倒伏地,“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老皇帝赶忙令人伺座,中气十足地说道,“此次朕大病得以痊愈多亏了吴道士法力高强,前段时日又逢北边干旱,百姓苦于无水灌溉,多亏吴道士做法,才得以降水,解北边百姓于困难,朕封他为将军,赐四枚将军印,以后可随意入宫,不必拘泥于礼节。” 这等待遇如同宰相一般,底下所有大臣不由一惊,心中想着为何皇帝大病初愈后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凡事都交由宰相,而眼下却……大臣们表示,看不懂了。 老皇帝面色红润,看起来身体果然是健朗许多,身侧有两名新晋妃子,左拥右抱,喜不自胜,“吴将军曾经为康南王求过仙药,见过仙人,乃不凡之身,朕与你敬一杯,能得将军相助,我光景朝一定兴盛万代。” 周围人大臣们一看连皇帝都敬他,虽不信服,但也只好上行下效,争相去敬酒,就连那些皇子们亦是从座位上起身,一一去巴结,欲讨好。 步悠然看到这般情景,心底唏嘘,小声嘟哝道,“封建迷信!” 偏偏此话一说完,那招摇撞骗的吴道士却将头转向了她这边。 步悠然毫不畏惧,扬起下巴,迎视着他审度的目光。 吴道士透过那些敬酒的大臣身间空隙向步悠然颔首,含笑示意。 步悠然回瞪了一眼他,又径自喝了一口茶,不由扭头向楚瑾瑜,“你不去巴结巴结?” “怎么,担忧我地位不保?”楚瑾瑜挑眉。 而此时,本前一刻还被步悠然咒骂的人已然端着茶杯向楚瑾瑜走来,“对宰相大人早已有所耳闻,今日得见,实乃之幸。” 楚瑾瑜坐于原位,并未起身,浅笑淡然。 二人喝完茶,吴道士又将目光看向步悠然,“夫人面相甚为奇特,不知能否给在下看看您的手相?” 步悠然本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听他要拉她手就更为反感,刚要起身却被楚瑾瑜阻拦,“吴将军……江东人士?” 吴道士脸色骤变,实没想过眼前这个人竟是已查出他的底细,果然人如传言一般,不可小觑。不由拜身退去。 而坐在最前面的老皇帝不知道听到什么话,笑得前仰后合,只是目光到五皇子的时候,微犀利了一些。 剩下的时间就是歌舞表演,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别院的灯已燃,映照得整个皇宫别院内灯火通明,一派热闹。 步悠然看着桌上的食物,想到刚刚的事情,越发没有食欲,她扭头看向身侧的楚瑾瑜,偏巧他也在看她,两人不期然间相视一笑,他默契地说道,“回去吗?” 步悠然连忙点头。 在皇帝和众臣还在欢聚一堂之时,楚瑾瑜拉着她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离场了。 一回到宰相府,步悠然就跟吃了火炮一般地连声痛骂,“什么天师,狗屁,不过就是哄小孩子的把戏,看手相?谁不会瞎侃?真可笑!那个老皇帝肯定是吃了那个狗屁天师给的壮阳大药丸,否则不可能短时间内体力就和没生病一样,这在我们那边叫做回光返照,你看着吧,不出几日,老皇帝一定……” 话未说完,楚瑾瑜手心捂住步悠然的嘴。 两人直到卧房,步悠然扒开他的手,“干嘛?之前怪我不坦白,现在又不让我说了?难道连只苍蝇也进不来的宰相府是徒有虚名吗?还怕人盗听?” 楚瑾瑜唇角扬起,无奈说道,“现在说吧。” 步悠然看他表情轻松闲适,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也未动怒半分,反倒得她心浮气躁,她努嘴,“不说了,口干舌燥,去喝水。”说完,径自从桌面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楚瑾瑜坐在步悠然桌前的对面,用手支着下颌,带着一丝玩味,“难道你不好奇那个道士后面会说出什么话吗?” 步悠然瞪他,“从他那张象牙嘴里能说什么好话。” 楚瑾瑜淡笑,“我倒是很好奇……” “那你刚刚直接让他说出来不就得了?” 楚瑾瑜站起身,走至她身侧,双手抚向她的身前,令人毫无所觉地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发后的簪子,发丝倾泻而下,垂至肩上,他低垂下头,“我若想知道自有其他法子,只是,若置你于危险,我是万万不可。” chapter 106 在皇帝和众臣还在欢聚一堂之时,楚瑾瑜拉着她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离场了。 车子哒哒哒地向回去的路上行驶着,车内异常安静,步悠然看向楚瑾瑜,他将身子靠向最里端的软垫上,闭目养神,眉宇间透着一丝令人捉摸不定的情绪。 步悠然脑海里想到五皇子和傅子博的对话,当时他们在聊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今日新晋封的吴国师,除此之外还提到了几名大臣,想必便是站与他们一边的五皇子党。 步悠然沉默着,楚瑾瑜却也一反常态,平日里的邪气收敛了许多。 “如何,今日这场戏可还好看?”临下车之际,他突然问道。 步悠然缓神,“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哄小孩子的把戏,看手相?谁不会瞎侃?真可笑!那个老皇帝肯定是吃了那个狗屁国师给的壮阳大药丸,否则不可能短时间内体力就和没生病一样,这在我们那边叫做回光返照,你看着吧,不出几日,老皇帝一定……” 话未说完,楚瑾瑜手心捂住步悠然的嘴。 两人下了马车,直到进了卧房,步悠然扒开他的手,“干嘛?之前怪我不坦白,现在又不让我说了?难道连只苍蝇也进不来的宰相府是徒有虚名吗?还怕人盗听?” 楚瑾瑜唇角扬起,无奈说道,“现在说吧。” 步悠然看他表情轻松闲适,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也未动怒半分,反倒得她心浮气躁,她努嘴,“不想说了,口干舌燥的。”说完,径自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一饮而尽。 “你……不好奇那个国师后面会说出什么话?”楚瑾瑜挑眉。 步悠然不屑地笑道,“一个骗子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楚瑾瑜俯视着她,悠然一笑,“那些皇子当中可有你看好的人选?” 步悠然一怔,“什么人选?储君?”不由又是玩笑道,“算了吧,我干嘛费力不讨好地选那帮陌生人,我只坚持甫善,除此之外,别无人选。” 楚瑾瑜定定地看着她。 “好。” 好……好? 步悠然悠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再次瞅向楚瑾瑜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孔,“你、你是说你决定支持我,扶持甫善上位?” 楚瑾瑜点头。 “没有骗我?” “没有。” 步悠然欣喜过头,开心得手舞足蹈,可愣了一会儿,又想,明明前几日还说不会选择甫善,觉得他是庸才,为何短短时间之内就产生了变化呢? “为什么呢?”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已经将疑问说了出来。 楚瑾瑜走至她身侧,双手抚向她的身前,令人毫无所觉地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发后的簪子,发丝倾泻而下,垂至肩上,他低垂下头,“没有为什么,我向来做事是随心。” 步悠然努嘴,“你不会明日又改变主意了吧?” 楚瑾瑜挑眉,嘴唇勾起,带着一丝揶揄,“倘若你将我服侍好,或许我会考虑此心不移。”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果然骗我!” 楚瑾瑜将她横抱起身,走至床侧,将其慢慢地放置床上,盖上被子,他柔声说道,“你先睡,我出去有点事。” “这么晚?”步悠然诧异。 他沉声戏谑道,“你若留我,我会留下,如何?” 步悠然将被子一提,闷头催促道,“那你还是走吧。” …… 待他离开以后,步悠然毫无睡意,便睁眼数羊,一只,两只,三只,数到两百,脑子却越清醒,半个时辰已过,步悠然不由在黑暗中坐起身来。 隐约中她听到院子里似乎有动静,起身走了过去,手扶向门把时却有不由多了个心眼儿,她折返身子,小心地躲在纸窗前,用手指将窗纸捅了一个眼儿。 就在距离她窗子有三尺之外,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侍卫。 那丫鬟正向自己袖口塞着什么东西,担忧地向那名侍卫问道,“若是被发现了呢?” “那便看你如何应对。”侍卫冷声道,“只要记得封住你的口。” 丫鬟一脸为难。 侍卫离开了,那丫鬟却穿过花丛,向甫善房间走去。 步悠然心中疑惑,甫善这时候应当是睡下了,这个丫鬟刚刚和侍卫鬼鬼祟祟的,定不会是好事。于是,便提起外套,蹑手蹑脚地拉门而出,点着脚尖向甫善房间走去。 那丫头还未出来,她趁其不备推开门。 “你在干什么?”步悠然看向站在甫善床尾端的那一抹娇小人影。 她惊慌失措地赶忙揖身,“夫、夫人?” 步悠然冷声问道,“半夜三更,你进入甫善房里干什么?” “奴、奴婢看天凉了,担心甫善公子将被子踢了,所、所以……” 不等她话说完,步悠然讥笑道,“他又不是三岁孩子,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清,他如今已十四岁,你却这般偷偷摸摸地进入一个男子房间。” 丫鬟一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步悠然拔高了音量,“你若不是心里有鬼,还需给我下跪吗?” 两人的对话吵醒了躺在床上的甫善,他早已坐起身来,看向步悠然,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问道,“阿步?你、你和这个丫鬟怎么在我房间?” 步悠然冷哼,对甫善未作理睬,“还不肯从实招来?”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丫鬟看到门外有人走来,不由赶忙爬了过去,“管家大人救救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干……” 恶人先告状! 步悠然心中愤恨道,其实她本想倘若这个丫鬟从实招来,她肯定就会私了,绝不会将事情再闹开,没想现在她的仁慈却被这个丫鬟反嗜了一口。 管家向步悠然拱手,然后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身子战战兢兢的丫鬟,向跟来的侍卫说道,“带下去!” “是!”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将其架走。 管家再次向步悠然行礼,说道,“属下一定严查此事,给夫人和甫善公子造成的不便,还请多见谅。”说完,转身离开了。 甫善疑惑地看向步悠然,“阿步?你是阿步?你这张又是新的面具吗?” 步悠然这才想到自己竟是没有带着人皮面具,而周围其他下人似乎也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步悠然含糊应道,“赶紧睡觉吧。”走了出去,连带着给他掩了门。 …… 翌日一早起来,步悠然看到床位边上未有人睡过的痕迹,看来楚瑾瑜是一夜未归。 她现在在府内多了一丝自由,可以在偌大的宰相府随意溜达,这也方便了步悠然更加熟悉这里的地形。 用完早膳,她来到楚瑾瑜的书房,本打算找本图画书看,没想却在门口处看到久违的一张面孔,高远之! 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一如几个月以前那般模样,他看到步悠然,不失礼节地拱手作揖,之后便继续等在院子里。 步悠然想到他根本不认识她原本的面容,又想到个月以前似乎太子党有意要将他拉拢,然而,随着太子倒台,高远之竟是也易了主。 哎,当真是世态炎凉啊! 步悠然轻叹了口气,便步入了书房,未管高远之。 许久,她在书房内正看书间,听到院子里传来问候声,步悠然知道楚瑾瑜回来了,亦也打算要起身,只是在屋内继续等待,然,高远之和楚瑾瑜两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来。 “大人,如您所料,五皇子开始行动了,要不要……” 楚瑾瑜摆手,“还不急,再等等。” “……是。”高远之似还想再劝,可看到楚瑾瑜这般坚决,想必他自有想法,于是没有再多言。 两人对话简短,但似乎隐藏了重点,至少在步悠然看来是一个很大的重点,高远之根本就是楚瑾瑜身边人,自始至终安插在傅子博身边的一个眼线。 步悠然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躲避一下,于是趁着楚瑾瑜进来之前,赶忙将自己藏在案桌下面。 门被推开了,楚瑾瑜穿着朝服走了进来。 步悠然蹲在案桌下,看到楚瑾瑜的靴子面停在门口处,进亦不进,退亦不退,心下更为着急忐忑不安。 愣了一会儿,一个侍卫跟了进来,“大人。”接着却没有了后话。 步悠然顺着缝隙看了一眼,不由一怔,这、这个侍卫可不就是昨日傍晚交与那丫鬟东西之人? 看他这样,似乎是楚瑾瑜的亲信。 怎么回事? 这个人为何会背着楚瑾瑜做出这种事?可是又细想那两人的对话,步悠然又是心下暗忖,这个人哪里来的胆子?还有一种可能……步悠然不敢去揣度,可那个声音在心底越来越大:或许,根本就是楚瑾瑜默许的吧! 只是,到底他们要对甫善做什么?昨日根本还未来得及盘问清楚就被那管家将人带走,连个证据都未留下一丝。 步悠然越来越困惑,直待楚瑾瑜走了出去,她才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亦是拉开了门。 “找到要看的书籍了吗?” 步悠然低着头,突然听到耳畔出传来的询问,惊吓地连退了两步,险些就栽倒在地。 她扭头看向那始作俑者,他的凤眸带着一丝玩味笑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楚瑾瑜挑眉,“爱妻为何会在我书房?又为何躲在其内部不出声?” 步悠然一时心虚,眼神闪躲,“我、我刚刚睡着了。” 楚瑾瑜几不可察地翘了下嘴角,他大拇指揉搓着细长的食指指尖处,目光锁住她的面颊上,“昨夜没睡好?” 步悠然点头,试图遮掩,她不知道他和高远之地对话到底算是重要还是不重要,但有一点肯定,傅子博危险了。 还有一点肯定……楚瑾瑜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变,纵使他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可背地里却还瞒着她做出许多事来。 步悠然站在原地,手指搅动着自己的袖口,“昨夜,那个丫鬟……如何处置的?”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楚瑾瑜那双漆黑的双瞳。 “我刚回府,还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管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回道。 步悠然眉宇微动,“你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丫鬟叫小月的吗?” “记得。”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她回了老家,再未回来。” “所以,人是死是活,不知道了?”步悠然进一步逼问。 楚瑾瑜凝视着她,默然,少会儿,他轻叹了口气,走过来,“你若是关心,我让人即刻去查,明日给你一个答复。” 步悠然没有应声,莫名地对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两个人坐在屋内一起用了膳,直到他再次出门,步悠然很快地找到了管家询问昨日那丫鬟处置情况。 管家只说,人已经被赶出了府,遣回了老家。 步悠然自知不会问出任何结果,索性就回了别院。 甫善看到步悠然回来,问道,“楚大哥没和你在一起?” 步悠然摇头,欲回卧房,快要进门时想到倘若那个丫鬟要是拿着东西进入甫善房间,肯定会留下一丝痕迹的,这般想着,她赶快去了甫善屋内,偏好甫善这个人喜欢赖床,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所以至现在还未有丫鬟下人来打扫。 步悠然仔细寻找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在床尾端,她记得昨日进来的时候那丫鬟就是站在这个地方。 甫善看到步悠然慌忙跑进他的房间,亦是跟了回来,问道,“找什么呢?” 步悠然没有作答,依稀蹙眉认真寻找,终于让她在床位末端处看到一个犹如耗子药一般的物体,她捏起,放于手心。 “这是什么?”甫善顺着步悠然的目光看去,惊讶道。 “还不知道,得找机会出去验过才能知道。”步悠然解释道,临走时又嘱咐甫善,“这件事谁都不要说,就连楚瑾瑜也不要告诉。” “……哦。”甫善点头。 步悠然回到卧房,找出一张纸,将此物包裹于内,小心地压在柜子的衣裳下面。 是夜,步悠然到温泉池泡澡,月事已然干净,她深知倘若楚瑾瑜今夜就要她,她定是再无理由去拒绝他,况且她现在真的需要一个外出的机会,而楚瑾瑜对于她的软禁也没有一个尽头,大有一辈子的可能性。 看来,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才能博出一个机会来。 步悠然躺在温热的水池中,水蒸气徐徐而来,令她恍若仙境之中,脑子越发迟钝,就连楚瑾瑜将她从水中*裸地抱在地上之时,她才悠然转醒。 然而,楚瑾瑜那放大的俊脸,嘴角的邪笑,逐渐向她的唇间靠近。 步悠然顺从地张唇,接受他探入时带着一丝丝掠夺的摄取,并给予激烈的回应,直到四个唇瓣分离,步悠然在他的身下依旧在微微地颤抖。 楚瑾瑜目光变得深沉,他俯视着步悠然,修长的手指抚向她的脸颊,“爱妻今日很主动啊。” 步悠然勾唇,“我不主动,你嫌,现在主动了,你又嫌,那到底如何做才能让你满意?” 楚瑾瑜一个淡笑,蓦地起身,连带着抱起步悠然,用旁边的裹布将其身子遮掩,向卧房走去。 直到入了屋,他将步悠然放在床上,与他紧贴,他放肆地在她衣下游抚。 步悠然动情地呻吟。 “爱妻这般配合,让为夫猜测,你有目的。”楚瑾瑜嘶哑的嗓音在步悠然耳畔处传来。 步悠然扭头回望,“要一个请求,也不可以吗?” 楚瑾瑜亲吻着她散乱湿润的发丝,“只要不是不告而别的逃走,可以允你。” 步悠然大喜,“此话当真?” 他淫笑,“看你今夜伺候得如何了。”说完,向床上一躺,等待步悠然的主动,“要向曾经一样。” 步悠然一怔,然后笑道,“你还记得?” “怎能忘怀?这十几年间,夜夜想起。” 步悠然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不似有假,不由又有一丝动摇。 “爱妻是打算要放弃了吗?”他挑眉。 步悠然扯唇,“怎敢?”猛地一推开他,双方改变了方向。 然,半晌后,步悠然累得气喘吁吁,而身下之人却根本毫无所动,步悠然抿唇,心下不甘,刚要继续,却被楚瑾瑜一个猛然按倒,“小妖精……” …… 且说那吴国师自那日在老皇帝六十大寿寿宴上拜封以后,便日日有人登门,或者受邀,朝中一些大臣见风使舵,看老皇帝对吴国师的宠幸依然超过了宰相,不由猜测宰相大势已去。 ------题外话------ 具体版大家进群看,乐不挑明,大家懂的。另外,昨天章节内容有点变化,大家再回看一下,然后接今天的。 chapter 107 大势已去 说那吴国师自那日在老皇帝六十大寿寿宴上拜封以后,便日日有人登门,或者受邀,朝中一些大臣见风使舵,看老皇帝对吴国师的宠幸已然超过了宰相,不由猜测宰相大势已去。 自从那日傍晚,楚瑾瑜被叫走了之后,一天一夜未归,直到第三日清晨,步悠然正在院子里做瑜伽,楚瑾瑜托着略显疲惫的身影走了回来。 步悠然此时在做瑜伽的拜月式,她双手合十,马步下蹲。 楚瑾瑜站定在距离步悠然不远处,勾唇淡笑,“这种武功招式倒是没有见过,很是新颖。” 步悠然一听,险些岔气,她撤回腿,蹲在地上,取笑他道,“不如你也来学学,看看这种招式好不好使?” 楚瑾瑜听出步悠然的嘲笑,不由抿唇,没再应声。 步悠然看他脸色苍白,那双总是充满邪气的双眸此时却半是眯着,身体倚靠向门框,慵懒地令人觉得好似快要昏昏欲睡。 步悠然疑惑,“宫内没事吧?” “恩。”他应了一声。 “那你为何这么久才回来?”步悠然追问。 楚瑾瑜抬了下眼皮,“爱妻今日很关心为夫?不如陪为夫回床上歇息一会儿?” 步悠然身子顿时跳开,“我才刚醒来,哪里睡得着,要睡你自己睡去吧。” 楚瑾瑜淡笑,他扭头对身后那个侍卫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入了屋。 步悠然的目光一直在那名侍卫身上,这个侍卫却好似根本未注意到,也或者说他注意到了却也当作没有看到,他对步悠然颔首,然后转身出了别院。 “阿步,阿步。”甫善与侍卫擦身而过,从院门口欢快地跑了进来,“我刚刚听管家说,给咱们备了一辆马车,说是今日可以让咱们出府。” 步悠然惊讶万分,“真的假的?” “可不就是真的?”甫善点头,眨着那双大眼。 “那为何我刚刚没有听他说呢……”步悠然拧眉。 “谁啊?”甫善并不知道楚瑾瑜回来了。 步悠然笑道,“管它呢,能出去就好。” 甫善和步悠然二人向门口走去,果不其然看到老管家已然在门口处给他们备好了车子,这与楚瑾瑜的那辆并不同,看起来是新购置的,老管家在吩咐这下人将里面铺设软垫和毛毯,另外还特意令厨子制了一盘子点心放于车上。 车夫是府内的一个侍卫,看起来是一位高手,据管家解释这样可以保他们二人周全。 一路上,甫善十分兴奋,就好似出了笼的鸟儿一般,看看这里,望望那里,“怎么才将近一个月多没出府,城里变化就这么大呢。” 步悠然嘲笑,“你这是心理作用。” “不是,你看,”他掀起车窗帘子,用手指着外面一家商铺,“以前这里是一家脂粉铺子,现在是卖道家书籍的,那边以前是一家专门卖各种颜色衣裳铺子,现如今只有藏蓝和黑色的。” 步悠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当真如他所言,她虽记忆不太好,但是一个偌大的京城连卖衣裳的都只卖几种深色系的,而没有其他鲜艳颜色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甫善放下车帘,顺手从旁边盘子里拿起一块栗子糕,塞入嘴中,“我们去哪儿?” 步悠然缓神,“先去药店吧。” “药店?”甫善不解,“你我又没染疾,干嘛去那里?” 步悠然瞪了一眼他,“我身体虚,开点草药。” “可出来时你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吃着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少说话!”缺心眼的家伙,前两日才刚刚和他说过让他小心府内的人,现在门外边的那个车夫明着是保护他们二人,实际上是监视他们,可甫善严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想到什么说什么。当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甫善耷拉下脑袋,将剩下的大半块栗子糕全部塞入嘴巴里。 不一会儿,他突然开始猛捶向自己的胸口,眼泪瞬间飙下,竟然噎着了。 步悠然赶忙让侍卫停下车,正好旁边有一间茶水铺,让其端来一碗水,让甫善喝下,这才得以缓解。 步悠然无奈地看向甫善,最终是将全部糕点没收,省得他最后被毒没毒死,反倒是被噎死了,落得一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马车行至城内一间药铺,步悠然吩咐甫善和侍卫都在外面等她,侍卫是不可信,甫善是因为大嘴巴,怕他心中藏不住事。 待入了药铺,步悠然逡巡一圈,未看到铺子里有中医,亦没一个下人,她刚要扬声,却看到一中年男子抱着八岁男童走了出来,“公子要看病吗?” 步悠然循声望去,不由一怔,这……这不是曾经在滇县给她号脉的那个郎中嘛,她记得他当时医术不精,请来了他的叔父,亦是拥有现代医学仪器的那个老大夫。 男子看向步悠然,显然十一年之久,已然将她忘却,况且她现在穿着男装,更是难以唤起他的那份迷糊的记忆。 “公子哪里不舒服吗?”他将男童放在椅上,从桌面上拿出一块点心塞入其手中。 步悠然笑道,“先生的儿子?” 郎中顺着步悠然的目光低头,一脸慈爱道,“是,有些淘气。” “都这般大了……。”十一年前,眼前的这个郎中好似还没有成亲,可眼下却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儿子了。 郎中一怔,蹙眉,“公子……识得在下?” 步悠然恍然,赶忙遮掩,“不,没有,没有,我刚刚认错人了。” “我说呢。”郎中笑道,“公子身子哪里不舒服?” 步悠然赶忙从袖口里拿出那纸包的疑似药物的东西,“麻烦您帮我看下,这个东西是什么?” 郎中将此物放于手心出,仔细闻了一闻,又从旁边的杯子里倒入一点水,轻轻地捻开,再探入鼻端。 许久,他回道,“此物里含有沉香,柏子粉,其他的倒没有闻出来。” “沉香?”步悠然扬声,“有什么功效?” “助神安眠之用。”郎中答道。 “您确定里面只含有这两种?没有什么其他……毒的物质?”步悠然不敢置信,想不出那丫鬟为何冒着危险只为燃一个安眠的香。 郎中摇头,“是的,也或许是在下医术不精湛,公子也可以拿到别家去看看。” 步悠然蹙眉,“不,不用了。”她咬唇,脑子有些混乱,倘若真的是自己误解了那个丫鬟,那现在岂不是自己就相当于一个刽子手? “公子,还要不要将这个香料拿回去?”郎中看向步悠然,问道。 步悠然摇头,心中略显失落,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感到意外的,可是又一想,莫非真的检验出有毒来,就一定会让自己痛快吗? 或许,会比现在更加地痛苦。 待步悠然走出,从药店内室又走出一个人。 郎中赶忙挨靠向自己的孩子,“该做的我都照做了,不知可以解开我儿子的穴位了吧?” 那人走了过去,指尖在孩子的脊背上轻轻两下,孩子登时就扑到了郎中的怀里,“爹,爹……” “别怕,别怕。” …… 步悠然坐回马车内,甫善看向步悠然,因之前教训,不敢再多言。 步悠然吩咐车夫去城南的一家脂粉店,想到自己曾经买的那个脂粉盒已经没有,而现在楚瑾瑜府内丫鬟们用的质量又稍次一些。 马车绕过一个胡同拐角,正好与另外一辆马车相齐平,而胡同又窄。 不等步悠然说话,那辆车的车夫蛮横道,“让开!” 步悠然没有吱声,车上的车夫亦是没有退让打算。 对面那辆车的女主人掀起车帘,“瞎了狗眼?看不出这是太尉大人的车?” 太尉? 步悠然表示没有听过,她掀起车帘对着车夫问道,“职位高吗?” 车夫扭头对步悠然小声回道,“可以说是与大人平级。” 步悠然了然,可惜平级不平权,御史大夫一定恨死了楚瑾瑜。 想着间,就让车夫让了道。 车子到了脂粉店,步悠然下了马车,却看到刚刚那辆马车也停在了门口处,心中纳闷,不会这么巧吧? 可事实偏偏如此。 步悠然看到一锦绣华衣,满身珠光宝气的妇人坐于铺内椅上,面前放着各种脂粉,店主热情地向其介绍。 步悠然在屋内转悠了一圈,看无人招待,就自己挑选了起来。 那名妇人瞥了一眼步悠然,纤指顺着耳鬓发丝向后一拢,丹凤眼含笑半威,只怕是甚觉步悠然没有一点眼力见。 店主虽已察觉,可来者是客,又不能明着轰人,满脸堆笑,故意引开话题,“夫人最近越发美艳。”女人谁不爱听好话啊,开脂粉店更要有一张会夸人的嘴。 那妇人手捏着手绢掩向嘴角,含笑道,“你道是眼力越来越好,我家老爷刚从宰相大人那边拿回兵权。” “哎哟,好事。”其实脂粉店老板并不懂拿回兵权到底有多好,但是听到是从宰相手里抽走的,自然一定是好的,“那宰相大人……” “他?”妇人压低音量,一个冷哼,“大势已去,架空,指望可待。” 脂粉店老板一听,更是阿谀奉承,向旁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走向步悠然,“对不起,公子,今日本店不营业。” 步悠然颔首,也不为难,再次回瞥了一眼妇人,赶忙转身离开。 车内,步悠然一句话不说,心中暗忖,楚瑾瑜这一日一夜未归,估摸着就是到朝中接受解职去了吧。难怪他回来时一脸疲惫……只怕他一定很失落…… 回到府内,步悠然下马车,看到这条官道上曾经鲜少的官轿和车子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来回穿往,甚至曾经不敢在宰相门前路过的那些官员,如今竟然还故意在门外聊天,吐痰。 步悠然蹙眉,走了进去,直奔向别院卧房内,看到楚瑾瑜依旧如走时一般睡得酣甜,甚至还有细微的呼吸声,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那总是充满邪气的笑容,狭长的眸子紧闭着,那黑如蒲扇的睫毛耷向眼沿下端,嘴角不笑而上翘。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依然很美……依然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这样未尝不好,以前他是只手遮天的宰相,所有大权在一身,必须要时刻紧绷,提着心,可眼下已经被卸任,一下子没有了担子,他终于轻松了…… 所以才睡着这样踏实,是吗? 步悠然就这样坐在床榻边上,一直望着…… …… 吴国师在朝中越发受宠。 听闻他给了老皇帝一个不死之药的药方,便是取鸡血与针磨捣,再混合磁石,将之涂抹在棋子之上,晒干,将棋子放至棋盘,使其相互碰撞。只是这个药方最为重要一点便是鸡不能是老母鸡,只能是公鸡,公鸡也有天数限制。 如此一来,民间内老百姓家有养鸡的便遭了殃,所有公鸡都被官府收走,老母鸡一下子没了公鸡,相当于鸡没了繁衍之能,这就相当于断子绝孙。一时间,*生意的人血本无归,从地主变为了贫农。 老皇帝对吴国师更为宠幸,听说他见过神仙,还说自己是神仙的使者,于是老皇帝一心想要长生,求仙人保佑,想着百般讨好,将自己仅仅十六岁的女儿许给了他,并赏赐万金作为嫁妆,老皇帝虽身体不方便,但还是亲自到其家中拜访看望。 如此一来,来向吴国师讨好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送的礼物比老皇帝寿宴那日还要珍贵,可谓是收礼收到手软。 步悠然虽日日在宰相府内,但这些事实在是太过重大,依然可以飘进她的耳朵。 她瞥了一眼与她一起横排躺在藤椅上的楚瑾瑜,他仰面闭目,那白皙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性感的唇角微上扬。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向楚瑾瑜拱手说道,“大人,吴国师求见。” 楚瑾瑜睁开双眸,淡声道,“不见。” 如此绝情的话语却被他说得那般悠然。 侍卫领命离开。 chapter 108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向楚瑾瑜拱手说道,“大人,吴国师求见。” 楚瑾瑜睁开双眸,淡声道,“不见。” 如此绝情的话语却被他说得那般悠然。 侍卫领命离开。 步悠然心下疑惑,“人家现在正当时,你还敢驳他面子,不怕他到老皇帝面前告你一状?” 楚瑾瑜笑了笑,“罪名早已有,又何惧他再增一条?” 步悠然挑眉,“之前定你什么罪名?”她深知不该问,可还是好奇心作祟。 楚瑾瑜扭头,扬起唇角,“独揽大权,有篡权嫌疑。” 步悠然颔首,抿唇,说道,“他说得没错。” 楚瑾瑜不由一笑,再次仰面朝天,脚随意一蹬地,藤椅前后摇晃了起来。 步悠然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忖他岂止是一条罪名,只怕是十个手指头都用上也数不清,现在人家唯独挑了他一条,就算不错的了。只是,这一条罪名就顶十条,倘若皇帝不惧怕他,当是直接杀头之罪,可现在却仅仅收了他的兵权,亦是相当给面子了。 她叹道,“太尉亦是位列三公,本来就是该握有兵权,可一直都被你把控,想想活得也够窝囊的。” 楚瑾瑜哂笑,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甫善跑了过来,看到楚瑾瑜也在,雀跃道,“楚大哥,今日不学英语吗?” 步悠然睥睨向他,“你何时这么好学了?” 甫善一脸骄傲道,“我一直很努力,现在都可以背下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步悠然仰头看了看天,好似在寻找什么。 甫善不懂,“你在干嘛?” “我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步悠然故意取笑他道。 楚瑾瑜在一侧躺着,双臂枕于脑后,眼底带着笑意,“我还从不知道努力是什么感觉。” 这,简直就是标准的神补刀! 然,甫善太单纯,根本没有听出来,走到楚瑾瑜身侧,不分轻重地扯着他松宽的衣摆,“瑾瑜哥哥,你要是不想学,咱们出去玩吧,在府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步悠然还未来得及去训他,楚瑾瑜却已痛快答应了。 …… 三人坐于楚瑾瑜豪华的马车内,也或许是因为上次管家为他们布置的新马车上放了栗子糕,回来的时候简直一片狼藉,管家看到后并未多言。所以,吸取了上次教训,这次车内没有一块糕点。 车子行至一条无人小巷,好似给他们要去的地方增加了几分神秘,但往往神秘永远都是最能吸引人的。 “到了。”楚瑾瑜轻声说道。 步悠然和甫善先下了马车,抬头看标牌,“张记赌坊”四个烫金大字,令人眼睛蓦地瞪大。 步悠然扭头,看向弯身在车夫搀扶跳下马车的楚瑾瑜,“你没搞错吧?来赌坊干嘛?”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他用扇柄轻敲了步悠然的发顶,“笨,既是来赌坊,当然是为了玩儿。” 步悠然撇嘴,看他已率先走了进去,甫善犹如小跟屁虫一样,好似跟在楚瑾瑜的后面干什么都好,她只得无奈地赶忙跟上。 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对于这些人而言,显然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音乐能比得上。 张记赌坊室内分三层,一层是做普通生意,面对着普通阶层的顾客,二层是带雅间,一般是官宦及商人子弟,三层就是豪华套间,面对的即是那种真正有钱的大款级别。这里当真是酒醉金迷,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奢侈,随时随地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奢侈的享受。其中最奢侈的一样,当然还是赌。 楚瑾瑜好似对这里熟门熟路,他一路向一层的大厅最里侧一桌走去,此时一层客人人满为患,基本上每一桌都围满了人。 可偏好楚瑾瑜就有一种让人天生忌惮又心生爱慕的气质,想要靠近却又不得不退避三舍,本来还拥挤不堪的人群,在看到他的到来后,不由自动地向左右闪开,为其让道。 这等架势……却仿若黑社会的老大,而步悠然和甫善只能沦为他的提鞋小弟,可别看就这样的身份,在许多人的眼中依旧是羡慕不已的。 楚瑾瑜坐在了一张桌上的空椅上,面前的那个庄家已经望着楚瑾瑜的面容怔愣住,他看起来年纪和甫善差不多,在十几年的生涯中,还从未看到过犹如眼前这个男子一般俊美之人,他只听说朝廷内的宰相是一个长得好似仙人一般的男子,可眼前之人……这个掷色子之人心中暗诽,宰相大人的好看程度或许也比眼前这个肤若凝脂一般男子稍逊色。 “客、客官玩什么?”庄家可谓阅人无数,职业操守令他恢复了理智,不敢沉溺于美色太久。 楚瑾瑜看向步悠然,“你想玩哪个?” “我?”步悠然摆手,“我什么都不会,你玩就好。”况且她也没钱,真输了还要向楚瑾瑜借钱。 甫善在一旁,急道,“就押宝吧。” 庄家未转移目光,只是紧锁住楚瑾瑜,知识他说话才算数,半会儿,看到楚瑾瑜点了头,这才笑道,“那几位客官可以押了。” 楚瑾瑜勾唇含笑,随着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定银子,纤细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伸向那大字之时,周围的抽气声简直不绝于耳。 步悠然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可以想象,这些人一定各种意淫,倘若这是一个女权社会,楚瑾瑜估计早就成为了妃子,被各种宠幸,也或者凭借他的心机,早已成为了男皇。 步悠然这般想着,却越发不受控制地笑着,直到感觉腿间传来了一阵阵刺痛,步悠然低头一瞧,楚瑾瑜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降手从她外衣对接出探入其内,隔着亵裤掐着她的大腿。 步悠然跳开两步,愤恨地回瞪向他。 楚瑾瑜却好似没有看到,认真地等待着那支骰子的人,待他将三个骰子快速地放于碗内,左右手交替,动作娴熟没有一丝停顿,待瞬间停下。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向晃动骰子之人,也莫名地为这个长得令人惊艳的男子捏了一把汗。 楚瑾瑜坐于椅上,身子微靠向椅背,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庄家慢慢地抬起碗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那三个骰子竟是是三个六,不由鼓掌庆贺。 楚瑾瑜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将成倍的银子收回,再次推出,依然是大。 庄家晃动骰子,再开,结果还是大!一连胜了十五盘,这对于赌坊来说,还从未有过。 接连的喝彩声,令二层和三层的“大客户”们亦是走了出来,不由趴在栏杆上凭吊而望。 在现代的拉斯维加斯是一个拥有赌而享有美名的城市,但从来步悠然都是敬而远之的,人生三大恶癖好不能沾:一赌,二毒,三黄。 可虽然如此,步悠然还是为楚瑾瑜的接连胜利感到开心鼓舞,身后的那些平民们看到楚瑾瑜亦是眼馋,不由纷纷欲试,跟在其身后押宝,他押大,其他人也跟着押,他押小,其他人就跟着押小。 如此一轮下来,这些人也是盆满钵满。追随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官宦子弟亦是下楼将自己身上的银票押在了桌面上。 歩悠然蹙眉,莫名地总感觉有一丝不对,楚瑾瑜何时这么好心过?他哪里会像是社会主义一般带着大家一起奔小康的样子? 楚瑾瑜唇角微勾,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歩悠然心中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感觉这些人都上当了,她真心想要帮忙,也或许下一轮让大家及时抽手,或者干脆拉着楚瑾瑜离开便能使大家免于这一场“劫难”。 然而,为时晚矣。 庄家再次打开碗,三个骰子总共加起来不过七点,那就意味是他们押错了。 可屋内几乎所有的人将全部的银子全都押在了大上,可谓是血本无归,还险些输的自己身上衣裳都丢了。 楚瑾瑜只是闲适地笑着,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丝慵懒与不在意。 他当然不在意,他只输了一锭银子,于他来说仅仅是九牛一毛,可其他人却不同了,那些人忍不住哀怨连声,但却不敢对楚瑾瑜有所埋怨,毕竟大小是自己选择的,愿赌服输是这个赌徒们的职业操守规则。 甫善在一侧甚为可惜,“早知道如此就早点收手,干嘛还来再来一局。” 歩悠然不理睬甫善,望着楚瑾瑜还要上楼上,不由扯住他的衣袖,“你还要去祸害谁?” 楚瑾瑜挑眉,脸上闪过一丝倾国倾城笑容,令那些已经输得只剩下内内的赌徒们垂涎三尺,他淡淡扯了下嘴角,“祸害?” “你这样不就是在祸害人?”歩悠然反驳,“反正我不许你再上去了。” 甫善看着二人拉拉扯扯,疑惑不解,“阿步为何说楚大哥祸害人?楚大哥自己也赔了银子。” 道理是没有错误的,明着楚瑾瑜跟那些赌徒们一样,输了银子。 只是歩悠然的女人敏锐第六感,事实绝没有那么简单。 chapter 109 楚瑾瑜淡然一笑,“不如随我一起上去看看?” 歩悠然摇头,“你要是不开心,可以有多种发泄方式,可以哭,可以买醉,可以买个软垫使劲捶打,或者干脆到河边去吼,只是……不许你再害人。”他还嫌自己名声不够臭吗? 这时,就在二人僵持之时,从三楼走下一名男子,此男子穿着白色衣裳,一双如女性的柳叶眉,双眼皮,整体给人一种风趣爽朗之感,身高和身形与楚瑾瑜相似,他朗声笑道,“好久不见。”周围有识得他的就叫一声“东家”,他直向楚瑾瑜走了过来,直至身前,“最近还好吗?” 甫善和歩悠然的目光不由被眼前男子吸引了过去。 楚瑾瑜身体向楼梯扶手倚靠,衣服松散,显得越发不羁。 二人虽气质不同,但身上却同样具有磁铁一般的性质,吸引人周围的目光。 …… 三层的一间大客户雅间内,楚瑾瑜和陆展鹏相对而坐,周围的下人已被遣退。 陆展鹏瞥了一眼楚瑾瑜,不由取笑他道,“朝内五皇子忙着招揽人才,那个所谓的国师亦是取得了老皇帝的信任,而同样位列三公的太尉和御史亦是从你手上夺走了属于他们的职权。你,危险了。” 楚瑾瑜翘唇,“看来你的消息还挺灵通。” 陆展鹏目光锁在楚瑾瑜那张美艳无暇的玉面上,“任何消息都不会逃过赌坊这个地方。更何况是攸关你这等身份的。” 楚瑾瑜不语,手中捏着那把纸扇,反复揉搓。 陆展鹏端起桌面上的茶盏,许久,叹了口气,“辞官吧,我可是盼了好久,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些铺子都甩回给你。” 楚瑾瑜淡笑,“怕是要失望了。” 陆展鹏不懂地挑眉,“为何?” 楚瑾瑜没有解释,看向桌面水杯中漂浮的茶叶,“这里的茶质是越来越差了。” 陆展鹏还在思索着他刚刚所说的那话,待反应过来时,楚瑾瑜已然将杯中的茶水倒入了另外一个空杯,然后重新斟上一杯。 陆展鹏笑道,“这里的茶叶自是比不上你那边的,倘若你将你那里的好茶愿意拿过来一些,我也乐意去接受。” 楚瑾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宇微蹙,最终还是将茶杯放回桌面上,未再动一口。 而同样等待的甫善和步悠然在另外一个雅间内,桌上备着茶和一些吃食。 步悠然只是吃了两口,便放了回去,茶水根本只是一闻,便连端都没端起来过。 不禁摇头感慨,只是个月时间,在宰相府内又把胃口给养叼了。 甫善一直兴奋,情绪高昂,他对步悠然说道,“阿步,我觉得楚大哥和赌坊东家认识。” 步悠然白了一眼他,废话不?不认识两个人可以这般寒暄?还在同一室内? 甫善摸头,“难怪刚刚楚大哥输了,肯定是故意的。” 这话倒是令步悠然醍醐灌顶,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楚瑾瑜要骗这些民众了,为了朋友,也算是情有可原。 甫善和步悠然又是等了一会儿,自觉有些无聊,于是两人商量到楼下逛一逛。 一开门,那清脆的铜钱碰撞之声响彻耳际,甫善登时眼眸一亮,“阿步,要不咱们也来一局?” 步悠然摆手,“我身上都没有银子。” “我有。”甫善从胸口掏出一袋子,“我一直都揣在身上,苦于无处花,今日正好试试手气。”说完,倒出了几两,递给步悠然。 步悠然还未来得及再多嘱咐他两句,却见甫善早已挤入人群,扎得没有了身影。 她不由叹了口气,在大厅内转悠了一圈,发觉实在没有什么可会玩的,唯有一个二十一点,好似和现代的差不多的玩法,只可惜她不感兴趣。 步悠然掂着手里的银子,估摸着楼上的楚瑾瑜可能和赌坊东家还要聊上一会儿,不由就走出了这家赌坊,向四周逛去。 且说这家赌坊所处的位置也真够偏僻的,穿过暗巷,还要再走上一大段,虽然如此,可到这里来的男男女女却还是络绎不绝。 步悠然看到旁边有一家茶铺,想着自己这点银子或许可以喝上一杯好茶,于是便要进去,没想身后传来一声,“夫人,大人不要让您走远。” 步悠然扭头,这才发现原来车夫竟是一直跟着她。 步悠然悻悻然,也没了喝茶的兴致,刚要转身向回走,这时突然不知打哪儿飞出一名蒙面人,他身后背着一把鱼纹佩剑,身似飞燕,从房檐上而下,距离自己三尺之地的车夫还未来得及动手,步悠然就被眼前的蒙面人带离开。 再一次从高空欣赏京城之景,虽无夜景的灯火通明之魅力,但却依然令人感到古代人的聪明与智慧,四通八达的京城好似现代北京,一圈一圈,令人喟叹。 “你就不紧张?”蒙面人看向步悠然一派轻松,甚至还有闲暇在欣赏的面容。 步悠然挑眉,“紧张什么?” “你被挟持了!”蒙面人强调道,此时两人已然从三米高空垂直落下。 步悠然笑道,头忽然靠近蒙面人的脸颊处,鼻子深呼吸,闭眼,很快又睁眼,“拜托,你身上的这股味道,只是刚刚一靠近,我就知道是你了,柳鸣!” 柳鸣摘下黑色蒙面,瞪了一眼步悠然,“没劲!” 步悠然冷嗤,“哟哟,又长本事了?会生气了?” 柳鸣径自向一间屋子走去,“你一直对我有所隐瞒,我能待你如初,你就感恩戴德吧。” 步悠然一撇嘴,不由打量了下这个院子,这里似乎并不是傅子博的家,看布置,只是普通的四合,分为左右厢房,一个正屋,一间灶房,还有一间茅厕。这里更像是普通百姓之家。 步悠然跟上前去,掀起帘子,一如自己所料,看到了傅子博,以及……上次看到的那个郎中。 步悠然蹙眉,“你……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是他找到我的。”傅子博解释道,“他跟我说了那日事情原委,当时与你说的话只是一半,因先生之子被人要挟,所以无法向你吐露实情。” “那先生怎知我与你认识?”步悠然疑惑。 傅子博笑了笑,“说起来有些渊源,还是在你和甫善来进京赶考之时,正好酒楼内有书生身子不适,请了郎中先生过去,不巧看到你和我在说话。” 步悠然挑眉,深感惊讶,“先生的记忆力真是不错。” 郎中拱手,如实说道,“在下自知这样的解释有些令人难以信服,但每一句都是肺腑,不知为何总觉得公子面熟,那日虽有感,但不敢说出来。也正是这种感觉让在下对公子感到愧疚,怕公子被奸人所害,心中惦记,便找到了傅大人,幸及傅大人信了在下的话。” 步悠然蹙眉,“你是想说……那日我拿的物品不仅仅是助神安眠的香料,是吗?” 郎中颔首,“这是一种可以让人慢性中毒的香气,而且很容易上瘾,越闻越想闻,不闻脾气会暴躁不安。” 步悠然心下一沉,“所以,不会死人?” “短期内不会。但长期闻此物,难以保证其身体没有变化,这种香料巧的是中了此毒不易被察觉,只有毒至深处才能致命。” 步悠然心跳加速,明明入秋的天气却令她的脊背上起了一层汗水,她紧紧地攥着手。 “是他下的毒,对不对?”傅子博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咬着唇,不语。 “畜生,简直畜生不如!”柳鸣误以为傅子博说的是楚瑾瑜对步悠然下了毒,忍无可忍地骂道,“竟然对自己的妻子干出这等事,我若再遇见他,一定将他的头颅砍下,挂于城门之上!” “你先别急,听阿步解释。”傅子博在旁边压制住柳鸣的怒气。 步悠然叹了口气,“不是对我使用的,是对甫善。” “甫善?”傅子博眉宇微蹙,“堂堂一国宰相,竟然要用此慢性毒药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甫善?况且他本性单纯,又毫无戒心,他为何要这么做?” 步悠然摇头。 傅子博冷笑,“想不到他一世聪明,在有些时候也会办出这等傻事。” 柳鸣看了一眼院外,“要不要我去外面守着?” 傅子博摆手,“我长话短说,今日找你过来一则是告诉你实情,二则就是想要找你帮忙。” 步悠然从沉思中缓神,“什么忙?” “帮我们把这封信件塞在宰相府的书房内。” 步悠然不由看向他递过来的信笺,上面是用一种类似于小楷字体写的字迹,乍一看有些眼熟,不由抽出信纸,大致看了一遍内容,不由惊吓,“你……你们这是要我作内奸?” “为何叫内奸?他楚瑾瑜就是一个大奸臣,在朝廷,他的所在犹如所有人的喉梗,于百姓,更是让其深陷苦难,倘若你真的走出去看一看,便知道他楚瑾瑜在百姓心目中是什么样,他们害怕又不敢言,地方官贪污贿赂成风,卖官鬻爵更是明目张胆,百姓耕地却无半分收入,连自己家的粮食都只能留不到一半,温饱成了问题,在北方偏远地方,早已出现了流民。今日就算不是你,早晚也会有别人来除掉他!”傅子博长篇大论,让步悠然越发困扰。 步悠然手扶着桌子,踌躇不决,“你为何一定找我?” “因为只有你能进入他的府内。” “你就不怕我将这封信内容告诉楚瑾瑜?”步悠然看他。 傅子博笑了,“我相信你,因为你一直都是有目的的,纵使你和他有成亲事实,况且,他一定也欺骗了你,不是吗?” 步悠然沉默了…… 楚瑾瑜算是欺骗吗?他真的不知道那日侍卫和丫鬟对甫善做出的事情吗? 步悠然现在脑子里只要一想到那侍卫是楚瑾瑜的亲信,就莫名地头胀。 “容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步悠然看了一眼那信笺,最终还是没有带走。 她走出院子门口,四处张望,发现并不太熟悉,毕竟以前去的地方都是官宅,现在是民宅,无奈之下,刚要折身,却看到楚瑾瑜的马车行驶而来。 步悠然惊讶地看向那已然掀起车帘的楚瑾瑜,此时他正笑望着她,“爱妻又要淘气了。” 步悠然身子一颤,“我……我哪里也没去,我是被掳走的,车夫大哥可以作证!”说完,用手指了下拉车绳子的侍卫。 侍卫面不改色,只是眼睛坚定地望着前方。 靠!原来也和楚瑾瑜一样,是个阴险的家伙。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会打洞。 步悠然笨拙地爬上了马车,掀起车帘,向内一扫,“甫善呢?” “我已经让他回去了。”楚瑾瑜淡声道。 “回哪儿?” 步悠然扬声,“又是老家?” 楚瑾瑜定睛地看着步悠然,“你刚刚见到谁了?” 步悠然讥讽,“凭你的聪明机智,又如何猜不出我刚刚见了谁。” 楚瑾瑜敛笑,眼底多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变化,“爱妻当真要如此?” 步悠然将身子向车门口处挪了一挪,不再看他,但心却很烦乱。 …… 夜色垂下,步悠然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朱红色床架上的雕刻,犹如这种深沉的颜色一般,她的心情也跟随着沉入谷底。 这时,门被推开,身后传来了楚瑾瑜脱衣服的声音,他侧躺在步悠然的身后,双手从她的衣襟内探入,抚向她胸前,不停地挑逗。 步悠然蹙眉,覆上她衣襟内的那只修长的手面,“我不想要……” 可楚瑾瑜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坚持要撩拨她的兴致。 步悠然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略显疲惫但依然俊美的面孔,心底莫名地抽恸,却又不得不道出心中疑惑,“小月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楚瑾瑜眉宇微动,他沉声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步悠然继续,“那夜那个丫鬟为何会进入甫善的房间?不要告诉我说,是为了怕甫善着凉!我已经查明那丫鬟拿过去的香料里含有一种慢性毒物,是……你指使的?” 楚瑾瑜望着她,唇角勾起,“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步悠然眼眶红润,“为什么?” 楚瑾瑜低声笑了笑,“我说过,我做事向来随心,没有为什么。” “甫善只是一个孩子,那么单纯。” “当初我不过也才十五岁。”他挑眉。 步悠然深吸气,“他怎么能和你比?他这个人虽没悟性,脑子不聪明,但没有坏心眼,性子率直。” 楚瑾瑜眼眸一抬,邪魅一笑,“如此说来,我就是坏心,心机深沉的大恶人了?” 这不明摆的事实?还用说? 步悠然脸微宭,她咬唇,“你只要告诉我,甫善现在到底在哪里?安全吗?” “我说了,你会信吗?” 步悠然心叹,是啊?她会信吗? 显然,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了任何的信任! 十一年过去了,他的性子变了,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捉摸。 步悠然咬唇,终究下了一个决定,“楚瑾瑜……” 他没有应声。 “其实说起来我和你只认识了半年,对你我之间深层的了解并不太够,你有过去,我也有隐瞒的,我们之间相互猜忌。”步悠然叹了口气,“在你们这里成亲没有任何凭证,所以严格说起来,你我只是男女朋友。” 说到此时,楚瑾瑜的手蓦地一紧。 “而男女双方倘若没有了信任,是没有办法继续交往下去的。所以,”步悠然抬起双眼,看着他的那张令人怦然心跳的面孔,“我们分手吧……” “分手?”他扬声。 “就是分开的意思,简单点说,咱们算是和平的,没有在彼此争吵整日破口大骂之时分开,是对你我最好的方式,这样咱们今后再碰到还是朋友,”步悠然自认为很镇定地说着,其实心跳早已不规律。 楚瑾瑜狭长的凤眸微眯,眼底露出一丝嗜血的眸光,他从步悠然的身后贴磨上她的面容,就像他此刻抱住的力道一样,强硬到令人生痛与畏惧,“你的意思是……要离开我?” “不是离开,只是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步悠然说道。 “所以,不能像这样了?”楚瑾瑜挑眉,手上的力度加大,令步悠然没由一皱。他眼底露出一丝嗜血的眸光,“你想得太简单,既然本没有打算要与我同在,又为何要招惹我?现在又想全身而退?我告诉你……”他唇角靠近她的耳畔,轻声却如同魔咒一般地说道,“不可能!” “楚瑾瑜,何必呢?”步悠然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我是来完成任务的,完成以后还是要离开,这次过来也是无意间遇到你。” “那你是为谁而来?”楚瑾瑜声音隐有发颤,“甫善?” 步悠然身子一惊,心下了然,他……是因为这点才对甫善痛下杀手吗? “晚了……”楚瑾瑜忽地狂笑,俊魅至极的面庞,此刻发出一股透艳到令人心慑的悚惧光芒,“步悠然,倘若你要全身而退,那就努力让我回到十一年前……你办不到的话,那我也办不到!” 他的双手忽然变得粗暴,从身后扯着她胸前的衣襟,贪婪汲取着她体内的一切,不顾及步悠然的挣扎,和平日那淡然的他完全两样,今夜的他好似沉睡的狮子苏醒了一般,那么疯狂,那么令人惊悚! ……。 翌日清晨,秋风带着一丝丝寒意从窗户吹入步悠然的房内,床幔微微浮动,就仿若昨夜那两具交织的身体。 步悠然睁开眼,她刚要坐起身,下体的疼痛让她的头脑立刻回忆起昨夜的一幕幕,带着一丝丝屈辱的画面。 门外传来敲门声,步悠然应道,然后便有几名丫鬟端着沐浴水桶以及新换衣裳,还有花瓣等一些物品走了进来。 “夫人若是不方便,奴婢可以扶您。” 步悠然一听丫鬟这般说,脸颊立即酡红,想必府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只是回想那副画面,步悠然的心就羞惭不已,更不敢去面对众人。 她立即摆手,就算疼死也不敢让人进来看到她身上的伤。 她光洁着身体坐于木桶内,看向自己的胸前那一块块地犹如红斑一般的吻痕,可想而知他昨夜有多么的凶残。 步悠然闭上眼,脊背靠向木桶边缘,静静地享受水的抚摸,倒是令她疼痛的身体缓和了许多。 忽地,一双细滑的手抚向她的脊背,“何必这么倔呢?” 步悠然身子一凛,“楚、楚瑾瑜?”她快速扭头,看到楚瑾瑜那张邪气的面孔。 他撩起袖子,从旁边拿起一块白色帕子,沾水在她身上擦着,动作轻柔。 二人沉默,屋内仅有撩水之声。 步悠然被他从水桶中抱起,平放在床榻上,他掀起底下的裹布,刚欲低头。 步悠然登时惊吓道,“你干嘛?” 楚瑾瑜轻笑,安抚道,“乖,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步悠然凛起双眸,脚一缠,身子翻了过去,躲开他的双手,“不用你假好心。” 他淡笑,“我会如你愿的……” 步悠然抬眸,“放我离开?” 楚瑾漆黑的双瞳透着一丝炽亮,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 而就在此时,光景朝的吴国师却已征得老皇帝的同意,决定祭天祈福。老皇帝为了表示对神仙的诚意,求以不老长生,将国内将之一半的银子全部交由吴国师打造祭天神台。 短短一个月间,吴国师从小小的不起眼的道士变成了整个光景朝最为瞩目之人,荣华富贵甚至已然超过了位列三公的宰相,他的府内装饰豪华不可言,下人更是多得比宰相府还要多二倍,老皇帝认为吴国师是受仙人指点之人,为表自己的真心,还将自己的闺女嫁给了吴国师。 朝内的局势,吴国师、五皇子和宰相,三足鼎立,但从眼前来看,吴国师正当时,而宰相却有大势归去之态,五皇子却在奋然努力当中。 步悠然坐在藤椅上,望着院子里不知何时飞来的鸟儿,想到宰相府曾经不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吗?现如今却也无能为力了…… 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夫人,大人说今日带您出去,让您准备一下。” 楚瑾瑜自从那日清晨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一连过了七日。 步悠然木然地望着前方,颔首,“我知道了。” 等她到了门外之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楚瑾瑜,今日的他好似熟悉,却又好似不熟悉,他不似往常一般的锦衣华服,只是穿着平民百姓一般素色衣袍,纵然如此,但那股天生摄人的尊贵仍充满了威严,容貌更是逼人。 步悠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她换上的时候还在想为何要穿这种麻布的,现下却明白了,原来是为了与楚瑾瑜穿出‘情侣装’的感觉。 她本以为他们会再次来到犹如赌坊,或者妓院,也或者那些不入流的地方,没想楚瑾瑜却带她到了集市上。 今日正是吴国师祭天的日子,城内百姓家家户户都挂着黄条,集市的铺子更是琳琅满目,为了彰显热闹繁华之景。 步悠然看到一个小摊上卖着梳子,不由刚要走上前,却被楚瑾瑜扯住,她扭头,“你反悔了?” 楚瑾瑜扯唇,宽袖下的手掌覆上她的,“怕你丢了。” 不知为何,心里明明是气他的,但看到他这一孩子气的举动,还是不受控制地笑了下,她牵着他的手走了过去,“这梳子多少钱?” 老板生意太忙,周围还围着两名女子,他比划了一下手指。 步悠然不懂,“一钱?” 老板一听,怒道,“姑娘,您看看我们这的梳子是什么质地,一钱?一钱喝碗茶水还差不多。” 楚瑾瑜眉宇微蹙,他上前一步,“给我家娘子来一把这里最好的梳子。” 此话一出,围绕在这家摊贩的顾客都不由扭头看过来,好似波浪传递一般,顿时楚瑾瑜那张绝颜的面孔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老板上下打量着楚瑾瑜,虽粗布麻衣,但难掩其气质,一看就是尊贵之人,不由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将摊子上最好的梳子拿了出来。 楚瑾瑜没有问及价格,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金子,放置于摊上。 老板看得瞠目结舌,“公、公子……这是小本买卖,您给的太多了,我这里找不开……” 楚瑾瑜睥睨,眸中含笑自带一股魅惑,“我说用找了吗?”说完,便揽着步悠然向下一个摊子逛去。 步悠然瞪他,“你干嘛给那么多?” 楚瑾瑜手搭向她的肩,“放心,钱多得是,至少你这辈子花不完。” 步悠然故意揶揄他道,“人家吴国师现在财富比你都多了,你再不省点,更不好对付他了。” “用钱来对付他?”楚瑾瑜用手指亲昵地刮了下步悠然的鼻梁,“亏你想得出来。” “不是吗?” “他,不足为惧。”楚瑾瑜淡声道,“我想让他玩,他便玩,我让他跳,他便跳。” 步悠然一怔,“这么说……你是故意放任的?” 楚瑾瑜笑了笑,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要不要去尝尝京城的小吃?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步悠然还没明白他话中意思,却被他连推带拽地到了那里。 因为刚刚已经有百姓看到楚瑾瑜这般大方出手,所以当他们一过来,那老板便热情地招待,“姑娘要尝尝糖人儿吗?” “糖人儿?”步悠然其实吃过,但面前的这个显然更好,更纯,她不由点头。 两人又闲庭信步地走至一个卖画的摊子面前,老板招呼着,“公子来副画?” 步悠然一面咬着糖人儿,一面扫视着这家摊子后面挂着的卷轴画像,蓦地,定睛在最中间的一副上面,那是人物画像,此人穿着五色丝绦华服,大红箭袖,厚底长黑靴,狭长的凤眸似怒似笑,似嗔似情,修长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上面是红色的宝石,“那是……” “哦,姑娘好眼力,今年画像卖的最好的画像就是这副。”老板指了指画像,“不过因为是名人画作,所以价格要稍微高一点。” 步悠然瞥了一眼旁侧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瑾瑜,“多少银子?” “三千两银子!”老板小声说道。 “三千?”步悠然诧异扬声。 “姑娘别看贵,但您仔细看这副画像,这人物上哪里找去?如仙儿一般的公子,出自名人之手,更是传神。京城唯独我家卖,此画像自从问世以来,价格便居高不下,如今我给姑娘的还是稍微低一些的。”老板向步悠然眨眼。 “您知道这画上是谁吗?”步悠然故意打趣。 老板左右瞄了瞄,刚要凑近,步悠然的身子却被身后的楚瑾瑜拉扯了下,不由又距离老板远了一些,老板似没注意,压低了音量道,“这画上男子便是我光景朝的宰相,他的相貌无论是在光景朝,还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算是排名第一的,所以说,姑娘绝对不会买错。” 步悠然听后,不由掩嘴笑,扭头对着楚瑾瑜说道,“看来你的身价还挺高。” 楚瑾瑜没有理睬,走上前,“既然是出自名家,叫甚名谁?” 老板循声看去,一抬头,怔住,“公、公子好眼熟啊……” chapter 110 感情的背叛 老板循声看去,一抬头,怔住,“公、公子好眼熟啊……” 站在旁边的步悠然心中悱恻,当然熟,他可知那被人争抢的画像就是面前之人。 老板看了一会儿,只觉面前人长得实在是好看,他微摇头,“客官,抱歉,实是不方便透露!” 想也是,偷偷摸摸画出来的画像,况且又是当时权赫一时的宰相,怎敢被人所知?纵使是名家,在未告知当事人基础上,却也触犯了肖像权! 楚瑾瑜淡淡一笑,向步悠然问道,“要买吗?” 步悠然含笑点头,“当然买,为了表示你的身价,也要捧个场。” 说完,向楚瑾瑜面前一伸手。楚瑾瑜低头觑了一眼,嘴角上翘,又掏出一张银票。 步悠然看了一眼,整整一万两,她瞪眼,“你不会是打算都给了吧?” “有何不可?既是表示我身价,当然要再高一点,区区三千两哪里够!” 步悠然抖着这张银票,将其递给卖家,老板毫不惊讶,可见这种大额银票已经思空见惯,同时也说明了楚瑾瑜的市场。 老板将卷轴画像摘了下来,卷好,一脸笑呵地递给了步悠然,“姑娘拿好。” 刚要转身,只见有两个穿着绿裙的女子与他们擦肩,向老板小声问道,“老板,宰相画像还有吗?” “哟,刚刚卖出最后一副。”老板甚为惋惜地说道,“要不二位姑娘多等两日?” 两名女子窃窃私语商量了一番,便又问道,“我家小姐现在就想要,您告诉我刚刚卖给谁了?” 老板用手一指,“就是前面不远处的那名公子和姑娘,不过他们出价是一万两。”“区区一万两?”其中一名绿裙女子眼眸傲气。 老板笑道,倒是也不贪财,“那您赶紧追去,不知道那两位给不给。” 待两名女子离开,老板一面将银票折好,塞入钱袋,一面弯身整理其他卷轴画卷,“怎么那么眼熟……”他嘴里念叨着,蓦地一个画面窜入脑海,“那个人……那个人是……画卷上的人……宰、宰相?” 他一屁股坐在了原地,手上的卷轴画滚落在旁侧。 那两名女子看到楚瑾瑜和歩悠然,追上前去,扬声叫道,“喂,二位稍留步。” 歩悠然站定,和楚瑾瑜对视一眼,两人扭身,看向追来之人,歩悠然问道,“不知二位姑娘有何事?” 两名女子气喘吁吁,“您、您刚刚是刚、刚刚买了一副画像吗?” 歩悠然瞥了一眼楚瑾瑜手上拿着的卷画,颔首。 “我们想出高价从您手上买。您开个价吧,多少钱都可以。” 歩悠然挑眉,口气不小,“那二位姑娘可以给我多少?” 女子刚欲开口,另外一名上前,她看起来倒是甚为稳重精明一些,一揖身拜道,“刚刚我们过来时,老板已经将您买的价格告诉我们了,您出的是一万两,不如这样,我们在你们的价格基础上多两成,如何?” 歩悠然不由对眼前的这个丫鬟露出一丝钦佩,尤其是在刚刚那名女子的对比之下,她看了看身侧一直低头不语的楚瑾瑜,“如何?” 楚瑾瑜翘起嘴角,“你决定。” 歩悠然从他手中将画轴接了过来,心中思量了一番,不由笑道,“看你们二位这般诚心,我赠与你们。” “赠?”二人异口同声地拔高了音量叫道。 莽撞的那名丫鬟问道,“为何?” 不等歩悠然回话,边上那女子赶忙上前谢道,“如此,我代我家小姐多谢公子和姑娘了。” 待二人转身离开,歩悠然看着她们的背影,对楚瑾瑜小声说道,“好个精明的小丫头。” 楚瑾瑜淡笑,“喜欢?” “怎么,我喜欢就给我拐过来?”歩悠然挑衅道。 她本以为楚瑾瑜会立即应了她,没想他却仅是笑望着,摇头道,“这个丫头太聪明,只怕你斗不过。” 歩悠然颇为赞同,其实她也只是随便一提,并不真心想要一个下人伺候,倘若又和小月或者之前的那些人无缘无故地“回了老家”,她伤不起。 他顺着歩悠然的目光看去,说道,“那个丫头已经识出我身份,她刚刚不过是故意的。” 歩悠然惊讶,“她……认识你?” “看那两丫鬟穿着,应当是三品以上朝臣府的下人。” “那她们拿走了你的卷轴画像,会不会对你……” 楚瑾瑜淡笑,“这倒不会。” 歩悠然看他自信满满,不由抿唇,没再多语,扭头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偏那老汉还总是向她这个方向叫喊道,“卖糖葫芦喽,好吃的糖葫芦……” 歩悠然心念一动,她对楚瑾瑜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一串。” “等一下。”楚瑾瑜叫道。 歩悠然莫名地心虚,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楚瑾瑜将她的手臂抬起,摊开她的掌心,放入一个钱袋,“没带钱,怎么去?”他笑得有些诡谲。 歩悠然低头看向手心的钱袋子,不用掂也知道其数量肯定很多,而且里面还有大额银票,她喏声道,“有点太多了……” “拿着,不好叫人看扁了……”他故意取笑道。 歩悠然微赧然,想她今日和楚瑾瑜都穿着平民服,可每次歩悠然一靠近店铺,那些市侩的老板总会显得不耐烦,而当楚瑾瑜刚一站在门口,还未启口就会有人上前热情招待。 当真让人感觉,这也是一个刷脸的时代。 歩悠然揣好银袋子,便向那老汉跑去,“给我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老汉拉长了声音,绕了个方向,遮挡住歩悠然的视线,“您看这串成吗?” 歩悠然点头,待刚要拿银子之时,那老汉突然压低了音量,“姑娘赶紧离开这里,快一些……” “你是?”歩悠然蹙眉。 “傅大人让在下在这里等您。”老汉接着又向右边故意拉长了音调道,“姑娘,共两钱,要不要再来一串?” “……好……”歩悠然感觉莫名其妙地,待低头从银袋拿钱之际,突然从街道的东和西两个方向传来齐刷刷地脚步声,那阵势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心颤。 周围的百姓和摊主赶忙向左右两边撤去,更有来不及收走的摊子被跑来的官兵撞得一片狼藉。 顿时间,成百名的官兵将楚瑾瑜包围。 只见一身穿铠甲的男子,手持佩刀,从官兵中走至楚瑾瑜面前,“大人,皇上有请您入宫!” 楚瑾瑜轻懒悠长地一笑,“让本相久等。”好似漫不经心,但却充满威严。 临上马车之际,他狭长的凤眸在围着的百姓面孔中逡巡了一圈。 歩悠然仿若身子触电,还未反应,那老汉却已扯住歩悠然的手臂走出人群。 楚瑾瑜扯动了下唇角,在官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官兵的护送下,离开了这座集市。 “他……他是宰相?” “宰……宰相?” “那、那个大奸臣?让百姓苦不堪言的大坏蛋?” “……” “妈的,老子说咋看他就不顺眼,长得一张小白脸,原来竟然是他?呸!”一男子冲着马车车轮撵过的痕迹地面上啐了一口,“凭着那张不男不女的脸霍乱朝廷,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周围一些小孩儿学大人话也叫嚷了起来。 “哎哟,小祖宗!”一老妪赶忙捂住自己孙子的小嘴巴,“可别乱喊了,这可了不得。” …… 歩悠然被老汉拉着离开了京城街面,直到一个巷口处,拱手说道,“姑娘,在下只能送到这里,您沿着这条路向东,看到一朱红大门,门外有人把守,您报上您的名号即会让您进去。” 歩悠然颔首,按照老汉所指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朱红大门,便向那两个看门人报上自己名字,那两人未通传,直接开门让歩悠然进入。 院内早已有人等候在此,她向歩悠然施礼,便领着她绕过一片花丛向一别院走去,别院门口处还有两名士兵把守。 歩悠然看这阵势,不由猜测屋内肯定不是傅子博一人。 果不其然,待那女子通传,歩悠然走进,看到那在宴会上风度翩翩的五皇子,身侧站着的便是傅子博。 五皇子穿着一系普通百姓服饰,头发甚为利落得向后束起。 歩悠然刚要跪身,五皇子赶忙上前,“姑娘免礼。今日只是微服,可免礼仪。” 歩悠然点头。 “上次在宴会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如今这是第二次,可姑娘令我惊讶却不小。”五皇子笑着说道,“姑娘辛苦。” 歩悠然听得云里雾里,她将目光转向傅子博。 傅子博解释道,“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表明楚相和他国串通,而且还搜集到他府内一些制作武器书籍。” “武器?”步悠然挑眉,“莫非你们指的是一幅幅有图案的蓝册子?” “你看过?”傅子博吃惊道。 “那怎会成为证据?” “这些图案上的武器制作,并未应用于在我朝,相反,却在他国有类似武器。”傅子博胸有成竹道,“况且再加上上次的那封信笺,相信就算楚相再有能耐,也逃不过勾结外邦的罪名!” 步悠然眉头深锁,手指莫名地有些麻。 五皇子和傅子博两人又简单布谋后面的计划,相谈甚欢。 待半个时辰过后,五皇子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叹道,“恐怕此时楚相已经被关押于天牢……是时候进宫面见父皇了……” 傅子博恭送走五皇子,回来后,看到步悠然依旧呆若木鸡地站在屋内,“你放心,你不会受到牵连,我已经安排好马车和一些用品,你于今夜就动身离开京城。” “我记得我好像并没有带回去那封信……”步悠然扬起头,质问于他。 傅子博看向她,坦白道,“那日你的确没有带走那封信。” “那为何还会搜到?” “是我叫柳鸣暗夜将信笺塞入楚相书房内。” “柳鸣?他又没有去过宰相府,他如何会知道书房在哪里?”步悠然逼问,看到傅子博沉默,不由猜测道,“莫非……是甫善?” 傅子博笑了,“瞒不过你。” 步悠然讥诮道,“你别告诉我,甫善也是和你之前就串通好,等的就是今日来导演这一切的。” 傅子博望着步悠然,不由叹道,“你将我想得也太复杂了一些,甫善被抓不是我所愿,但他被放出来那一刻,我便想到了这一计策。” “甫善现在在哪里?” “他在安全地方。”傅子博说道。 “我今晚离开要带他一起。” “还不可以。” 步悠然怒道,“难道你要像宰相一样,将他囚禁?” 傅子博无奈,“你们俩个一起出城会遭怀疑,况且你二人不会武功,难保周全,你先离开,我保证他两日内出现。”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承诺道。 步悠然勉强答应了。 眼下距离天黑没有几个时辰,步悠然不知道这一路到底要去哪里,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逃走,是心虚?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楚瑾瑜的命运,步悠然只知道一部分,他也的确按照她所预想的那样走到了如今显赫一时的地位,但是下一步他是生还是死,当真不是由她来决定,他有他自己的命运轨迹要走,也或许,这便是他的终结点。 步悠然虽感心伤,但她时刻提醒自己,在这里她只是一个看客,她只需完成好自己的任务,然后……离开。 待到了天黑,步悠然按照傅子博的吩咐换了一身年迈老妪的衣裳,头发向后梳拢,两鬓染白,面部化妆成老年人,然后手上挎着一个黑包袱,如此模样,只是远远一看,倒是有百分之九十与老人相似。 步悠然坐上了马车,刚一掀开了帘子,便看到了柳鸣,他身穿着白色长袍,没有了以往的如剑客一般的戾气,剑眉微延长,变得和缓,嘴角上翘,如此多了一丝书生之气。 步悠然惊讶,“你随我一起?” “不愿意?”柳鸣反问。 “你不回家?陪着我瞎晃悠干嘛?” “用得着你操心?”柳鸣反驳步悠然道,“年纪也不大,整日说着老人言,难怪甫善不喜欢你。” 步悠然努嘴,“我用的着他喜欢……” 车内,两人刚见面,便剑拔弩张,不由气氛凝滞。 直到到了城门口,虽天色已黑,可要出城的人还不少,门口处两侧有比往日多一倍的士兵把守,到了晚上,京城内就有个规矩,只许出城,不许再进城,可就是出城也是相当严格的,况且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查验得是更为仔细。 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须要有路引出示,除此之外,还有检验包袱,有马车的要下马车,士兵会检查马车内外。 步悠然坐于车内,心情忐忑,“糟糕,我没有路引。” 柳鸣瞪了一眼她,“傅大人能像你一样笨吗?”不由从怀中抽出两张纸张,递给步悠然一份,“这是你的。” 步悠然低头扫着内容,心里大概有了一番印象,还未来得及记住,却已经检查到了他们。 “二位下车,出示你们的路引。”带头的官兵冷声令道。 步悠然假装咳嗽,弓背,在柳鸣的搀扶下下来马车,故意沧桑着声音说道,“老妇带着儿子一起要出城回衢州乡下老家。” 没想那官兵根本没有听她的话,只是认真地看着他们的路引内容。 步悠然怕会遭刁难,想到了银子,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由从包袱里翻找银子,不巧看到了楚瑾瑜给的银袋子,她迟疑了下,还是打开了,当看到里面那大得惊人的大额度银票,步悠然的心底更是酸涩。 完了,她肯定将来自己要活在内疚中了。 车子顺利出城了。 步悠然手里还攥着银袋,脸色阴沉。 向来寡言的柳鸣瞥了一眼步悠然,没有多作理睬。 不一会儿,步悠然问道,“如若犯了勾结外邦之罪,会死吗?” “嗯。”柳鸣酷酷地应道。 “哎……”步悠然再次长叹。 柳鸣知是步悠然在感伤谁,不由劝道,“死者长已矣。” 步悠然本还哀凄的心情在听到这一句时又情不自禁地笑了,“拜托,人还没死呢。” “难道你想他活下来,再继续祸害人?”柳鸣反驳。 步悠然敛笑,“倒不是希望他会祸害人,只是觉得死刑有些重了,被罢官就好。” “天下间恐怕就你一个人这样想……”柳鸣讥讽道。 “或许他的巅峰时刻已过,”步悠然音量渐渐变小,“但是死这个字,似乎和他挂不上边……” “倘若他没死,那就小心吧,他肯定第一个就找你来报仇!” “为什么是我?”步悠然喊道,“害他的是你和傅子博,还有那个所谓的吴国师抢了他的宠幸。” “他看起来对你那么信任,而你却又背叛他,令他看来就是你与我们在勾结。”柳鸣故意揶揄道,“所以,你还是祈祷他死了,凭他这样的恶人,肯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这样就算是变成恶鬼也会有层层鬼神压制。” 步悠然越听越慎,手背手心处忍不住泛起了层层冷汗,“会不会聊天?”一扭头,躺在了马车上,“记得到地方了再叫我。” 步悠然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没想在马车‘咯噔咯噔’晃悠之下,却很快入了梦想。 梦里,她好似又回到了宰相府内,她走过那条卵石路,穿过花丛,一切一如她最初来时的那样干净。 只是,却似乎很诡异的安静。 她记得宰相府里的丫鬟很多,小厮也很多,会来回穿往在长廊内,手中会端着托盘,托盘上会有各色菜肴。 可是现下,却一个人也都没有看到。 突然,那片绿油油的竹林中好似有些异动。 步悠然站定,不敢上前,想要后退,却没有路,她内心焦急不安,想要叫楚瑾瑜,这里是宰相府,怎么会有人闯入? 然,再定睛一看,站在那竹林中的那抹颀长人影似乎很是熟悉,那飘逸的长发在月光之下发出淡淡的紫红光,衣衫半敞,随风而起,站定之人慢慢转过身来,白皙的面庞,狭长的凤眸中带着一丝诡谲之光,嘴角不笑而上钩,修长的手指交握于身前,食指上还带着一枚红色宝石戒指,他的浑身透着一股不似尘间的仙气。 那一刹那,她窒息了。 这、这分明就是楚瑾瑜! “悠然……悠然……”楚瑾瑜冲着步悠然漫不经心地叫着,“悠然……” 她刚想要作答,却突然纳闷,不对,他今日不是被抓了吗?可为何又出现在了宰相府内? 不等她细想,楚瑾瑜的身影已然至她一尺之距,他笑望着她,“跟我走。” “不,不要,”她反抗着,“放开我,放开。” 随着一声长吼,步悠然猛地坐起身,“放开……”她睁开眼,却看到身侧的柳鸣,不由恍然,原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梦到宰相了?”柳鸣难得的关心道。 步悠然瞪了他一眼,都怪他,要不是他说的那袭话,她又怎会做噩梦? 柳鸣手里还抱着书籍,不由盖住脸颊,偷偷暗笑。 夜晚空气寒凉,步悠然身体打了个冷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赶忙从马车里侧抽出一件毯子裹住自己。 人都说,梦是反的,她刚刚似乎梦到楚瑾瑜死了的灵魂,那么就是代表他还活着。 可纵然如此,步悠然还是感到莫名地心虚,其实她也并未做出对不起楚瑾瑜的事情来,也没有将信笺塞入他的书房,只是唯独让她感到过意不去的便是他对她的感情。 似乎……这就是一种背叛吧! chapter 局中局 皇宫,御书房内。 朝廷三品以上重臣皆在此站立,为首穿着平民服饰一脸安然闲适的宰相。 重臣彼此面面相觑,待得急昭,且看到宰相未穿朝服亦在此,便料想有了重大事件发生。 过了一会儿,皇帝将宰相与外邦勾结,意图谋反告知众人,有些大臣虽感惊诧,但不慌乱,毕竟已经在几日以前就早猜测到楚相大势已去,只是等待一个事件的爆发,然后顺理成章地脱掉那身宰相服。 “诸位爱卿,看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老皇帝坐于椅上,三角眼耷拉下眼皮,看似未睡醒,话语刚问完,又是打了个哈。 中书和御史,二人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摇头不定,而其他人一听到要定夺宰相,虽然势力不如曾经,但依旧不敢妄言论断。 唯有太史大人看众人没有丝毫动作,便探身上前,“禀皇上,楚相通敌叛国证据确凿,当严惩不贷!” “严惩?”皇上抬眉觑了一眼宰相,而此时楚瑾瑜的脸上却毫无一丝危机降临之感,他的嘴角上翘,凤眸含笑,“好……那你说说,当如何严惩?” “应立即上报刑部,所有证据交由刑部确认,秋后处决!”太史不假言辞地说道。 秋后? 大臣们一颤,这、这不就是一个月的活命了? 不由皆为太史大人的敢言感到佩服。 “皇上三思而行,兹事体大,攸关宰相性命,还请重新追查。”一直站在宰相身后的刑部侍郎上前说道。 老皇帝看了一眼桌面上放的信笺和图册,又问道,“这证据是谁呈上来的?” “皇上,是五皇子。”旁边的老太监躬身回道。 “既是他,他人呢?”皇帝扫视了一眼众人,“为何交上这些东西,人却不在此?” 话刚落,外面有人呈报,“皇上,五皇子求见。” “传!” 五皇子换上朝服向书房内走来,他一脸志在必得,直至走到宰相身侧,拜道,“皇儿叩见父皇!” “你有何证明这些东西一定是宰相大人的?”皇上冷声问道。 “回父皇,儿臣手中有一本册子是宰相大人的手札,您可以比对这封信上字迹,看看是否一样。至于那本图册,吴国师曾东游各国,的确有在他国看到过上面的武器,他可以作证。” 太监将手札递给皇上,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未多言,又令太监传入吴国师。 “国师,五皇子说得可是当真?你在其他国家看过这些武器?”老皇帝问道。 “回皇上,下官……”他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五皇子,“没有看过,这些武器图是下官第一次看到,实是令微臣感到惊叹不已,倘若可以按照上面制作出来,一定会壮大我国作战士气,定能百战百胜,如此看来,宰相大人为我国劳心尽力。” 五皇子听到后,不由脸色苍白地看向吴国师,“你……你……父皇,不是这样,他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妖言惑众!”皇上怒道,“这封信笺,国师再好好给朕比对比对。” 吴国师看了一番,“虽字形仿得很像,但却非一样,宰相大人的字迹苍劲有力,而这封信笺却只能说是比猫画虎,唯有形,而无神!” 太监再次递了过来,皇上眯眼看了看,“嗯……是……是……” 跪在地上的五皇子赤红了眼,“父皇,不可听信奸人所言,儿臣还有证人,就是在宰相身边的一名女子,她……” “放肆!还敢在这里乱语?”老皇帝拍了下案桌,“退下去!” 五皇子愤恨地起身,瞪向吴国师,又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宰相,此时他嘴角含笑半媚,仿若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五皇子怎么也想不到,明明还和自己交好的吴国师怎么只是半日之间就站与宰相那一边?他们不是不和吗?他们不是仇敌吗?难道……都是在做戏? 老皇帝难得地坐起身,似乎在为宰相的冤屈而平反,“从今日起,严查此事,凡是涉及人等皆交由刑部受审!” …… 车子约是行了一夜,接近天亮停了下来。 步悠然和柳鸣二人先后下了马车,她打量眼前,“这是哪儿?” “我家。”柳鸣走上前,从门外叩打着门环。 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从里侧拉开门,“少爷?” “李叔!”柳鸣叫道,“我爹呢?” “庄主去了黟县,估摸着要一个月才会回来。”李叔回道,“您一走又大半年,这次回来要常住吗?” 柳鸣颔首,“如果相对安全,可能会。” 李叔顺着柳鸣的肩看向站在他后面的步悠然,“这位是?” “我的朋友。”柳鸣直接说道,“麻烦李叔给她安排一间房,让她先休息下。” 李叔连忙点头,转身向回走,“是是,瞧我老糊涂,你们连赶了一夜车,肯定累,我这就叫人给你们备饭菜,你们先回屋休息,等下我叫你们。” 待李叔走后,步悠然扯了下柳鸣的袖口,“你怎么没和我说,要来你家?” 柳鸣瞪了一眼她,“说了的话,你就不来了吗?” “没……那倒不会。”步悠然尴尬一笑,她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似乎只能跟着他们安排决定牵着走,况且还要等甫善跟上来。 步悠然回房休息了半天,洗了澡,吃了饭,本想在屋内再睡一会儿,偏偏坐立不安,头一阵阵发紧,她的心情有一种莫名地聒噪,就好像是在现代面对孙鹏车祸时一样的感觉。 她换好了衣裳,走出了院子,正好看到刚从其他房间出来的李叔,他看到步悠然除去了脸上的妆容,一副清新之相,不由笑道,“步姑娘吃得可还习惯?” 步悠然点头,“很好吃,李叔费心了。” “哪里,应该的。”李叔看着步悠然一副端庄,莫名地点了点头,“步姑娘是要出去?” 步悠然颔首。 “要不,我让下人陪着您一起……” 不等李叔说完,步悠然连忙拒绝,“不用,我就是闲逛,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柳鸣起来了,您帮我跟他说一声。” 李叔才想要继续说,步悠然已然跑出了门。 步悠然还是第一次来衢州,这里是南北交界,其实温度和京城差不太多,但这里的繁华却不逊色于京城,许多商人总是在这里歇脚,酒楼高朋满座,茶铺人满为患,有做买卖的,也有一些路过的官家,当然平民百姓占多数。 步悠然买了一些点心,之后便来到了茶铺,希冀可以在这里打听到京城的一些动静。 然而,听了半天所有人却只字未提到宰相两个字,唯有有一个人突然说道‘吴国师’时,步悠然的耳朵立即机敏地竖立了起来,但很快人家简单的一句话,不痛不痒,毫无任何信息重点。 按照道理来讲,茶铺应当是信息传播最为快捷的地方,纵使这里距离京城有很大一段距离,但凭借着以讹传讹的效应,不应当百姓们还无动于衷,好似宫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步悠然坐了半个时辰,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欲往回走,刚出了茶铺门口,却看到一对人马拿着画像四处询问,“见过这个人吗?” 那个买包子的中年大汉仔细端详,不敢有怠慢,摇头说道,“没有。” 那对人马立即又向下一家,“仔细看看,见过这个人没有?” 步悠然在他们晃身的时候,似乎瞥了一眼那副画像,虽然画得有些粗糙,但大体轮廓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分明就是她的样子! 步悠然顿时一惊,她赶忙用点心包抬高遮住自己的面部,快步回山庄。 是谁呢? 谁在找她? 楚瑾瑜?不,他昨夜已经在皇宫受制,又如何动用自己的人马? 还会有谁? 步悠然想不出来自己还得罪了谁,她直至入了山庄,心跳依旧“砰砰砰”个不停。 “怎么了?”柳鸣一起来,听到李叔说步悠然出去了,就赶忙出门去找,没想还没出门口就看到步悠然手里提着纸包回来。 “有人要抓我!”步悠然看到柳鸣,紧张地说道。 柳鸣当即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与步悠然擦肩而过,关严大门,扯着步悠然的手向院内走去,“不是不叫你出去的吗?” “你又没有说!”步悠然在后面嚷道,手里被绳子勒紧的糕点也慢慢变得松散,“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否则为什么会有人来抓我?” “不该问的不要问!” “什么叫不该问?这都攸关我的性命,我当有知情权吧!”步悠然吼道,“至少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啊。” 柳鸣带着步悠然来到山庄深处的一家房内。 步悠然打量这间屋子,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桌面和地上有一层薄薄的污尘。 “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尽量不要出来,如若吃饭喝水或者上茅厕,都要通过下人,到时候我会安排。” 柳鸣看似这般谨慎缜密,步悠然越发不安,而且更为疑心。 她看柳鸣欲出,反拉住他的手臂,“你跟我实话实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能告诉你,傅大人他们失败了!”柳鸣冷声回道。 “你的意思是说……楚相平安无事?”步悠然隐隐地有一丝宽慰。 柳鸣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傅大人说,倘若他们失败了,朝廷一定会追查,到时候所有涉及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步悠然脑子有些混乱,“你别告诉我说,五皇子他们将我也给抖落出来?” “为了博得皇上信任,这是必须的一步!”柳鸣坚定地说道。 “狗屁!”步悠然突然想要骂人,“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现在倒好,无缘无故地就成为了朝廷缉拿要犯?” “都说了,现下只是猜测,还不一定是这样……”柳鸣不由自乱阵脚。 刚从外面走到门口处的李叔看到屋内二人争执,不由感到进退维谷,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笺,等在门口处,待步悠然和柳鸣沉默,这才走上前,“少爷,您的信!” 柳鸣瞥了一眼步悠然,打开,脸色越来越阴沉。 步悠然凛声问道,“傅子博传来的信?” “嗯。”柳鸣颔首。 “给我看。”说完,一把抢了过来,她细致地浏览一遍,找寻着她想要知道的讯息。 信笺的大概内容就是说,五皇子失败了,和刚刚柳鸣的预测是一样的,现在不仅五皇子,还有傅子博,甚至是柳鸣,当然包括关键人,步悠然自己,性命堪危,她被归到了五皇子党,不仅有欺骗罪,还有挑拨罪,其中欺骗罪是骗取光景朝宰相信任,挑拨罪便是皇帝将五皇子和宰相之间的罅隙归结于她的存在。 好吧,步悠然承认,她好冤…… 当真比窦娥还要冤…… 她的确有想过皇室的复杂,尤其是老皇帝够昏庸够愚昧,可实在是没想过就连那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五皇子都变得胆小如鼠,甚至没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老皇帝虽然不待见五皇子,但看得出来在处理此事时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后路,唯有像是步悠然这种的小虾米小芝麻,成为了众矢之的,代罪羔羊,除此之外,追随五皇子的那些老朝臣被告老还乡,一名将军更是被解职,无论他曾经为光景朝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如今说翻脸就翻脸,不讲任何的情面,当然还有傅子博,他与五皇子私交甚好,如今却也难逃厄运。 果然,古代的人都是不好惹的啊…… 步悠然不由唏嘘,喟叹。 信笺里只字未提楚瑾瑜的事情,就连他是死是活亦不可知,好似全国的百姓们都默契地三缄其口,不敢再随意讨论。 步悠然猜测现如今肯定京城局势更为紧迫,人人自危,人人求自保。 她突然想到甫善,赶忙向柳鸣问道,“甫善不会有事吧?” “他在五皇子府内安住,五皇子这次没有受到大的波及,只是罢免了他争夺储位的资格,想必五皇子府内的人都应当无事。”柳鸣猜测道。 步悠然心好似沉入谷底,她一屁股坐在了椅上,“为何只是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柳鸣瞥了一眼她,“我叫人来打扫,这里是山庄最为隐蔽的地方,若是有官府来查,也不会很容易发现,你就踏实地住下。” 步悠然坐在椅上,呆愣地望着院子外面杂草丛生,就连丫鬟进来擦拭桌面和地面,她都恍若不知。 小丫鬟们端着盆子走了出去,小声嘀咕,“少爷带回来的女子是傻子吗?” 步悠然这一坐就是一整日,到了傍晚,下起了雨。 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过后,就挂起了风,带着丝丝凉意,更加令步悠然感到心底悲凉与在古代那种勾心斗角的疲惫。 她一直很怀疑,以前那些穿越电视剧和书上的女主角不是都很厉害,八面威风?为何她会过得如此寒酸? 果然都是骗人的,一切都是虚构,骗人的…… 步悠然突然崩溃地跑到院子里,对着天空大吼道,“我输了,我认输了,我想回去……该死的刘一福,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啊……” 还未睡觉的下人听到这一声高八度的尖叫,以为这个一直无人住的院子里闹了鬼,待刚要跑远,又忽然觉得不对劲,似乎这个声音就是少爷带回来的那名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女子,不由又挪了回来。 …… 就这样过了两天,步悠然整日不洗澡,不梳头,茅厕也不见一日去几趟,简直快要成为了活神仙。 这日一早,山庄门外来了许多人马,因为是官兵,所以不敢有人阻拦,而偏好此时柳鸣又不在家。 官兵拿着画像一一比照着山庄内的女性,甚至还上前去扯脸上皮肤,生怕会有人皮面具贴在上面作掩饰。 “就这些人?”官兵凛然问道。 李叔躬身上前,不敢怠慢,从腰间抽出一袋钱袋,递给为首的官兵,“就这些人,我们都是良民,大人,绝对不会私藏朝廷要犯。” 官兵不假言辞地瞥了一眼手上的银袋子,手指微动,似在感受它的份量,“从外面看,你这山庄挺大的,为何今日一来,怎就觉得……” 李叔谄媚地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山庄自己自足,虽看起来大,但后面都是荒草地,种植了一些庄稼和蔬菜,”说完,又从腰上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大人要是喜欢的话,我给您带一些。” 官兵抬眉,“那倒不必。”向四周站立的官兵喊道,“兄弟们都回来,这家山庄肯定不会有,咱们到别家看看。” 送走了官兵,关上了门。 一侧的小厮竖起大拇指,“多亏李叔机智,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别夸我了,看把我给急的。”李叔用袖子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让人去找少爷,派去了吗?” “您放心,早在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出去找了。”小厮信誓旦旦地说道,“肯定会没事。” “别踏实那么早,那帮喂不饱的狼,见着从咱们山庄有利可捞,又知道咱们这里肯定有问题,如今会成为一个把柄,日日一万两一万两地给银子,咱们哪里受得了。”李叔叹道,“这只是一个权宜。” 李叔叹了口气,回到屋内来不及喝茶压压惊,就赶忙向后院走来,看到步悠然还如往日一般地呆坐在屋子里的桌子前,不由上前一揖身,“姑娘。” 步悠然恍神,“李叔?” “恕老夫我多嘴,我知姑娘是和我家少爷是朋友,但是刚刚来了一帮官兵,他们手上拿着缉拿要犯的画像。” 步悠然顿悟,她苦笑,“李叔是想说让我早点打算?”毕竟这种话说不出口,眼前的老人在庄主不在家之时,有义务来照看好这个山庄。 李叔摇头,“姑娘多虑,我只是担忧姑娘再继续待在这里,恐山庄也未必可以保你。” 步悠然抿唇,点了点头,“谢谢李叔,我知道了……” 待他离开以后,步悠然连忙去找柳鸣,下人说他已经出门多时,已经有人去找他,于是就先坐在柳鸣屋内等待。 这是步悠然第一次看到柳鸣的房间,相比较楚瑾瑜的房间,柳鸣的更为简单,唯有床榻边上有两把剑看起来稍微值钱,其他再无任何饰品,就连赏玩更是寥寥无几。 “姑娘先喝口茶。”一个丫鬟端着一杯茶盏走了进来。 步悠然当时正看那把剑,听到声音,抬头望来,“谢谢。” “少爷特别喜欢剑,当时为了学武,特意还到道观拜师学艺。”小丫鬟解释道。 “道观?”步悠然扬声,不由笑道,“我说他怎么有时候有一种道人的气质呢。” 小丫鬟掩嘴笑,“不过姑娘,您是我们少爷带回来的第一名女子……” 步悠然一听,颇为尴尬,“你、你们误会什么了吧……” 小丫鬟没有解释,走出。 屋内再次剩下步悠然,她坐回桌前,刚要端起茶杯,这时却听到一种好似“嘀嘀嘀”之声。 步悠然以为自己听错,毕竟这种声音像是仪器传来的,和这个落后的古代应当沾不上边才对,她抿唇,将茶杯凑近嘴边,然而,却更为清晰地“嘀嘀嘀”。 不会是幻听,绝对不会是…… 步悠然忽地站起身来,手里端着的茶水由于起来得太快而向地面洒去,她将杯子随意向桌面上一放,赶忙循声找了起来。 “嘀嘀嘀” 步悠然仔细地听着,辨别着方向和位置,她走至床榻边上。 “嘀嘀嘀”声音越来越清晰。 步悠然掀起床褥子,看到最上面的一层木板,然而什么都没有,但那嘀音分明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她看向床中间,用手轻轻地敲了敲,发出‘砰砰’之声。 果然,是空的。 步悠然找寻着床板上的机关,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个空缺,她将手指伸了进去,轻轻一抬。 蓦地,她惊呆了…… 这……这不是手环吗? 她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现代的仪器,关键还是专门用来穿越的。 她快要忘记自己的呼吸,颤抖着双手将其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嘀嘀嘀”伴随着响动,这个手环就发出微弱的光芒。 如若她没有搞错,这应当从哪个时空传来信息的提醒,步悠然快速按下手环上的开机按钮。 顿时,墙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您有新信息。” 步悠然用手在确定按钮上一点,“时空对接完毕”。 “你在干什么?”刚进来的柳鸣看到步悠然正拿着手环,厉声喊道。 步悠然心太紧张,被这一声吼叫吓得登时从床上摔了下来。 chapter 111 玄天教 不等步悠然反应,柳鸣快步冲了上来,从她手上夺走了手环,关闭开机按钮。 步悠然看着手上已然一空,“那……那个是手环……” “这什么都不是。”柳鸣背转过身,竟是第一次对步悠然冷声下逐客令道,“你出去。” 步悠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死心地追问,“那明明就是手环,是可以穿越时空的,你不要骗我!” 柳鸣瞥头看向步悠然,眼底渐露一丝震惊,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我说了,什么都不是!” “你怎么会有手环?是谁给你的?还是……”蓦地,一个想法窜入她的脑海,虽惊诧,但还是坚持地要说出来,“你也不是这个时空的?” 柳鸣看着步悠然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他蹙眉,手里握着的手环更为紧了几分,“出去!” “你先回答我!” “出去!” “你不回答我,我不出去。”步悠然倔强道,这个手环太至关重要了。 柳鸣目光变得狠戾,“出、去!”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李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站在门口劝道,“姑娘先出来待会儿,等少爷缓缓,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使眼色让门口的一个丫鬟将步悠然拽了出来。 步悠然坐在院子里,纠结不安,生怕自己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这次穿越过来的身后,由于高空坠落,已将穿越仪器损坏,她本以为就此只能被动等待刘一福与她联系,却没想过原来在这里竟然还有一个穿越仪器。 惊喜,但同时又有所担忧,毕竟这个仪器不属于自己,也的的确确不是她的。 步悠然内心挣扎,就这样一直守在柳鸣的屋门口,待吃饭之时,李叔再次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步悠然,又瞥了一眼那禁闭的木门,不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少爷,吃饭了。” 步悠然也扭头,内心期冀他可以开门。 “少爷,李叔我自知有些话不当讲,但是看到姑娘在门口怪冷的,况且眼下这紧张的局势,不得不提醒一句,你就别闹脾气了,今儿个那些官兵走了,但是保不齐人家晚上又过来搜查,到时候再塞银子就未必有数了。”李叔苦口婆心地劝道。 愣了一会儿,门被拉开。 步悠然站起身,看向已经收拾好包袱的柳鸣,他的右手还持着一把剑,“李叔,等我爹回来,您跟他说一声,我这一走可能要一年之久,家里您多费心。” 李叔看了一眼他,叹道,“唉……” 柳鸣目光转向步悠然,“你也没什么东西可准备吧?” “啊……嗯。”步悠然慢半拍回道,“现在就走?” 柳鸣没有回话,又对李叔问道,“家里银子可还够?” “少爷不必操心,倒是您,带着……”李叔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步悠然“带着姑娘要去哪里躲?这天下之地都是他们皇家的,只怕你们不好躲。” 柳鸣咬唇,“您放心,我已经有了路线。” 步悠然看着他们二人谈话,却插不上嘴,她仔细回想自己还需要再准备什么,发觉除了一个钱袋子,别无其他。 步悠然和柳鸣连夜赶往衢州的渡口,正好赶上夜查,渔民无法出船,他们两人躲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处。 “咱们在这里等那些官兵夜查离开再过去。”柳鸣说道。 步悠然沮丧道,“还能去哪里?到处都是官兵。” 柳鸣看了她一眼,“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看到那个手环以后,心一下子就感到疲惫,“这个路线也是傅子博事先安排好的吗?” “为何一定是他?” “因为,你是个简脑筋的人,根本不会安排得这么缜密。”步悠然坦诚地笑道。 柳鸣手握紧了佩剑,没有言语。 步悠然瞥了一眼他的包袱,“你那个手环……是谁给你的?” 柳鸣依旧坐在地面上,他将包袱放置怀中。 愣了一会儿,就在步悠然以为他不会在答复的时候,突然淡声道,“我师傅传给我的。” “你师傅?”步悠然想到他在道观拜师学艺,“是个道人?和吴国师一样的?” “他怎能和我师傅相提并论?”柳鸣眼神不屑,“这是我师傅临终前交给我的遗物,让我务必保管好,绝不能落入任何人手中。” “倘若你死了呢?”步悠然话问完,又觉不合适,赶忙又补充,“我指的是老死,没有咒你之意。” 柳鸣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我师傅说了,这个手环随我一起入土。” “我是说万一,万一有别人给你抢走了呢?”步悠然问道。 “不可能!”柳鸣一口否决道。 “那么肯定?” “嗯。”柳鸣点头。 “为何?” “因为无论手环去了哪里,只要离开我一百米以上,我这里会有另外的提醒,况且手环的使用方法只有我知道,其他任何人拿到都只能形同一个废铜烂铁,毫无用处。” 步悠然细致琢磨他话中意思,感觉有些模糊,“你,是说……你这里还有一个提醒的另外一个物品?” 柳鸣自感说得有些多,于是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外面,“起来吧,官兵已经离开了。” 步悠然跟在他后面,向渡口走去,寻了一家渔船,本想坐船去同县,然而渔家却说不敢拉,刚刚接到官兵的通知,不许再开放任何一个渡口。 步悠然和柳鸣无奈寻了一家渡口的小客栈,为了安全,两人以夫妻名义,开了一间房间。 是夜,步悠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一直偷觑着柳鸣枕于脑下的那个黑包袱,她试探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毫无反应,然后坐起身,便要去从侧面打开他的包袱。 没想,他忽然睁开眼,“你现在的行为让我很不齿。” 步悠然面色微宭,她燃了油灯,“对不起。”她道歉道。 柳鸣没有说话。 步悠然知道倘若不坦白,他一定会误会,于是又解释道,“我不是想偷你手环,只是……借用一下。” “不可以。”柳鸣抱着包袱坐在桌前,一脸坚决。 “手环于你只是一个要守护的物品,可于我来说却是一根救命稻草。”步悠然解释道,“倘若你借我一用,根本再无需你这样带着我四处逃亡,我可以从这里立即消失。” 柳鸣蹙眉,“什么意思?” “就是告诉你说,你知道的手环功能,我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所不知道的其它功能。”步悠然一脸笃定道,“倘若你不信,咱们可以试试看。” 柳鸣定睛地望着步悠然,“我不信你,你肯定又想要骗我。” 步悠然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总是耍弄他,“这样,我来说。” “在我碰触你手环之前,你是否有听到嘀嘀嘀之音?” 柳鸣颔首。 “一直响了多会儿?” “一个时辰多。” “你肯定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吧?”步悠然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她看到手环放置于床板之下,而且上面还覆着厚厚的垫子,似乎在遮掩其声音,她敢肯定柳鸣定是不知手环发生了什么问题,所以为了掩蔽才藏在了床板之下。 柳鸣没有吱声。 “那是时空对接的短信提醒,”步悠然解释道,“有另外的时空人搜索到你的手环,试图通过发送信号来与手环对接。” 柳鸣依然沉默,恐怕他现在的脑子已然听不懂步悠然的话,时空,短信,这些具有现代化的词语……他是无法认识的。 步悠然拍了下手掌,“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有人想试图通过你的手环来与这边的人联系。” “谁?” 步悠然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只有再次启动你手环,才能知晓。” 柳鸣默不作声,似在内心挣扎,他和那个老中医一样,有着对上一辈人所传遗物的坚守,但同时又存在着对这个事物的好奇,矛盾而纠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二位客官,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给你们备好了两匹马。”店小二说道。 “马?”步悠然诧异,“要骑马?” 柳鸣点头。 “为什么不是马车?”步悠然小声嘟哝。 “你别告诉我说你不会骑马!” “你看过哪个大家闺秀骑过马?”步悠然白了一眼他。 柳鸣回瞪,“你算大家闺秀?” 步悠然无语,看来只能殊死一博了。 但事实证明,她想象得太简单,待她一上了马,便没有了把控,直到半个时辰以后,才可以勉强小跑着。 在古代,马匹是所有将士们良友,古有西周穆王的“八骏”,唐太宗的“昭陵六骏”,皆被世人所乐道,但一般好马皆是来自突厥或者西域等草原国家。但步悠然和柳鸣身下的马匹是产于本土,就好比在现代的国产车和进口车的差距,无论是马力还是性能上都相差太多。 步悠然和柳鸣二人趁着天未亮,一直朝西方行进,这亦是傅子博的安排,他说只有朝着西边一直走才是出本国最短的路径。 这条路甚为偏僻,一路上人烟稀少,恰好又下起了雨,正好洗刷了他们行过的痕迹,纵使后面有官兵追捕,却也断了路。 路上有间茶铺,柳鸣看步悠然骑马艰辛,打算下来歇一歇脚,刚准备喝茶,却看到有队人马走了过来。 他们嘶哑着嗓音,喊道,“上壶茶!” 其中一个大汉用手背擦着脸,骂咧道,“妈的,这也太难了,简直大海捞针,也没个方向。” “可不是。”他身侧的另外一个皮肤黝黑男子附和道,“要我说,咱们哥儿几个也别找了,也没个银子,凑什么热闹。” “你决定,反正是累死老子也不一定能找着。” “行,就这么办!”说完,黝黑男子对着另外一桌人嚷道,“嗨,今儿哥儿几个就在这里休息,明日咱们打道回府。” 步悠然和柳鸣就坐在里侧,待一听到他们说到“大海捞针”便感觉他们似在寻人,于是赶忙低垂下头,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起身,从马棚牵马快速溜走。 “怎么这么快?”步悠然跟在柳鸣身侧,问道。 柳鸣瞥了一眼,“看他们不像是官府的,也或许是咱们太警觉了。” 步悠然没再说什么,赶忙又向前赶路。 然,也或许是他们二人溜得太过明显,也或许是柳鸣刚刚那一回瞥,令那队人马立即反应了过来,竟是骑着马匹追了过来。 但显然,他们的马匹比步悠然和柳鸣的本土马彪悍太多,更何况步悠然骑马技术也还不太娴熟,眼见着这些人已经抄着大刀追了上来。 “妈的,老子刚说完撤退,就给老子出现了,这不是天赐良机吗?”那镖头大汉在后面扬声喊道,“小娘们,还是别跑了,乖乖给老子下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步悠然不敢回头,柳鸣放慢速度,挪至她的身后,他身子轻盈从马背上飞至大汉身前,运气数转间,赤手空拳地袭上大汉胸前,那大汉猝不及防,竟是一下子从马匹上摔落了下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柳鸣的袭击惹怒了他,他再次上马,和平行奔跑的黝黑男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从马匹上飞出,向柳鸣袭来,一前一后,手持大刀劈头盖来。 其他人马继续向前追击步悠然。 眼见局势紧张,这时从林子里不知何方向甩出数枚飞镖,那追在步悠然身后的人马一个个倒下去,胸前立即血染,瞬间闭目咽气。 大汉和黝黑男子本还在和柳鸣纠缠,看到眼前情景也赶忙抽身,两人再次对视,默契上马,自知已人单力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赶忙撤退。 步悠然看了一眼柳鸣,“没事吧?” 他摇头,“凭他们,伤不了我。” 步悠然点头,又打量向四周,“刚刚是谁帮了咱们?” 柳鸣回身,看地面上那已然闭气之人的胸口,拔出那枚暗器,暗器柄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火焰标志,“魔教?” 步悠然蹲下身,凑近,“这是……”很眼熟的标识啊,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她刚刚落入这个朝代时…… “这是本教圣物,见物如见人,只要你出示,我教中任何人见到都会立即赶往,受其差遣。” 没错,步悠然记得,她似乎还有一枚玄天教的圣物,只是……被她来回折腾,现在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chapter 1 副手来袭 “这么说,刚刚是玄天教的人救了咱们?”步悠然问道。 “什么玄天教,就是魔教。”柳鸣怒视道,不由站起身来,打量四周,林子里树木纹丝不动,再无一丝人影儿蛛丝马迹,便知魔教之人已悄然离开。 步悠然懒得跟他理论,魔教就魔教吧,她也跟着起立,“要不咱们去投靠他们?” 柳鸣睥睨向她,“要去你去,”没等步悠然接话,又说了一句,“倘若你嫌被官兵和那帮无门无派的小罗罗追杀还不够,就去投靠魔教,届时,在追杀你的行列中再增加六大门派。” 步悠然一听,当即断绝了这个想法。 唉……本还想或许能沾一点他们的光,没想后患无穷啊! 果然,魔这个字,沾不得啊! 两人上了马,又继续向西行,约行了半日路,天色擦黑,看到前方有一风行客栈,步悠然刚要下马,柳鸣提醒道,“还是小心为上。” 步悠然看他,“那依你之意,咱们不停留?” 柳鸣点头。 二人牵着马欲掉头,没想从客栈走出一花白髯须老者,手上提着酒壶,他朗声笑道,“姑娘可是姓步?” 步悠然一怔。 柳鸣手扶向身后剑柄,警惕地看向那名老者。 花白髯须老者上前一揖,“步姑娘让老夫久等。” “您是……”步悠然脚步也向后退了退,毕竟这一路经历太多,已让她也产生了防备之心。 “老夫乃受人所托,为姑娘和这位公子准备了一些茶和饭菜。”老者说道。 步悠然拒绝道,“前方路途遥远,我们还需要继续赶路,如此就劳您转告那所托之人,说一声多谢了。” 花白髯须老者捋着胡须看向步悠然和柳鸣二人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不由笑了笑,从屋内走出另外一名头戴花环异装女子,“哟,好俊的小哥呢,怎地就没给留下?” 老者叹道,“人家不信咱,没办法。” “都怪你,早知道就让我出来说,你非要让我去做饭,本来做饭就不是我干的事儿。”女子嗔怒道。 “现在说还有何用?”老者向屋内走去。 此时,月上柳梢头,越是西行空气越是寒凉,夹带着西北的冷风呼呼地刮来,令马背上的两人更是寸步难行。 步悠然对柳鸣喊道,“要不要下来歇一歇?” 柳鸣摇头,“万一再被骗怎么办?” “哪里有那么多骗子?”步悠然实在忍不住,看到柳鸣的手臂上好似有一条红色血印,猜测肯定是之前那二人夹击之时所造成的,想来也真够卑鄙的,武林当有武林的规矩,以多欺少,但柳鸣嘴硬逞强,偏不吐露自己受伤之实,步悠然也看着心软,至少在她的常识里,倘若受了刀伤,况且还是那种不干净的利器,很容易伤口感染,重则高烧。 刚刚步悠然瞥了一眼柳鸣,似看到他脸颊酡红,想必肯定如她所猜想那般。 于是她直接调转马头,向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客栈走去。 柳鸣在旁边,“干嘛去?” “还能干嘛?去歇一晚,再这样下去,别说逃出国境,就是我身体都要废掉了。”步悠然故意拿自己说事,然后不容他拒绝,向那客栈行去。 柳鸣停在原地,牵着马绳,马蹄在地上踢着,发出高而拖长的嘶声鸣叫,作为国产马匹,它们已经表现很不错,行了百里路,没有喝一口水,吃一口草,只怕现在的身体也快濒临绝境。 柳鸣见此,也只得随着步悠然走了过去,心下想到只要小心一点,或许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晚。 步悠然刚靠近客栈,便有一妇人和小哥走了出来,小哥接过她手中牵着马匹的绳索,向马棚走去。 妇人看起来很是和蔼,她笑道,“步姑娘一路辛苦。” 步悠然再次一愣,“你认识我?” 妇人解释道,“老妇受人之托,在这里等您,特为您和这位公子备了一点酒菜。” “受人之托?”步悠然心下疑惑,这一路过来,这已经是第三家如此说的,“到底是受何人所托?” 妇人闭唇不语,只是领着步悠然步入客栈大堂,整个大堂空荡荡的,毫无一人,似乎就连他们的脚步声在屋子里都在回旋。 “你们包下了整个客栈?”步悠然问道。 妇人点头,“是的。”她从里屋端来饭菜,还飘荡着热气,看起来是刚刚做好的。 “您又如何知道我是这个时候过来?”步悠然越来越疑惑,可越是疑惑越是隐隐担忧,是不是自己又落入了圈套当中。 身后的柳鸣也走了进来,他手持着佩剑,窥伺着大堂。 “只要您没有到达这里,我们的饭菜都是每隔半个时辰就重新做一次,保证您一旦要进来用就是热菜热饭。”妇人解释道,说完,便为步悠然拿来了碗筷。 步悠然诧异万分,“每隔半个时辰?” 妇人点头。 “倘若我要是不来呢?直接就过去了呢?” “那么饭菜会倒掉。”妇人笑道,又看向柳鸣,“这位小公子受伤了?” 柳鸣将手臂向身后一挡,“没有。” 妇人向走进来的小哥使了个眼色,那小哥不知从哪里提来一个郎中用的药箱,“老妇虽然医术没有鬼谷药王精湛,但如此小伤也绝非能难倒我千代婆婆。” “千代婆婆?”柳鸣错愕,“您、您说您是千代婆婆?” 妇人笑着颔首,“你这小子听说过我?” 柳鸣心下悱恻,千代婆婆在武林医术排行第二,仅次于药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看那小哥,却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刚刚走过来时,他竟然毫无所觉,凭借他的功力按理说这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的轻功,可是现在这个小子不仅逃过他的耳力,还躲过了他刚刚试探性的一击。 步悠然难以猜测到柳鸣心中所想,但听他们刚刚对话,似乎这个千代婆婆应当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注意到柳鸣已然一点点地放下了戒心,将佩剑放置于桌面上,顺从地将手臂递给了千代婆婆。 “你这个小子还挺硬,这么重的伤竟然忍到了现在,伤口都已经溃烂,”千代婆婆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柳鸣,“你师从何处?” 柳鸣低头,默不作声。 千代婆婆冷哼了一声,不由加大了手上力度,令柳鸣眉头聚拢。 步悠然亦是跟着揪了下心,小声道,“婆婆手下留情。” “怎么,还为你的小情郎心疼?”千代婆婆故意打趣道。 步悠然一撇嘴,“婆婆误会。” 千代婆婆从药箱里拿出了药撒在柳鸣手腕上面,裹上一条白布,说道,“这两日不可着水,倘若再溃烂,我千代婆婆可不能随时随地跟在你们后面。不过……你们后面的路程亦会有人来照料,或许也有医术不错的。” “您的意思是……后面还有人像你们一样等着我们?”步悠然惊诧道。 千代婆婆笑道,“姑娘这是得了贵人相助,好福气。” “不是。”步悠然越来越迷糊,“那就是说,我们的路线他们也知道了?”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怎么会安排得这么妥当?”千代婆婆挑眉说道。 柳鸣也不由有了几分担忧,“到底是何人?” 千代婆婆依旧笑而不答,故意岔开话题道,“你这个小子脾气很对婆婆我的口,倘若你拜我为师,我保你有十年医术比药王还厉害,到时,武林医术排行你定榜上有名。” 柳鸣一个冷哼,不屑道,“那不过是徒有虚名,若是靠着它为非作歹,助纣为虐,不要也罢!” “好小子。”千代婆婆赞道,“你叫什么名字?” 步悠然瞥了一眼柳鸣,看他依旧倔强,于是狗腿地赶忙向千代婆婆禀道,“婆婆,他叫柳鸣,他爹是衢州伊柳山庄的庄主!” “叛徒!”柳鸣怒道。 步悠然继续拿着筷子夹菜,啃馒头,“婆婆想收你为徒,你还假装什么啊。” “汉奸!”柳鸣强调道。 步悠然缩了缩脖子,干脆埋头吃饭。 “狗腿子。” 好吧,步悠然承认,她的确有一点了…… 千代婆婆看着二人,不由笑道,“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啊……丫头,你确定不喜欢这个小子?” 步悠然嘴里塞着一大口馒头,摇了摇头。 “可我倒觉得这个小子比那个人好……”千代婆婆意有所指道,话到一半却又及时刹住,不由笑了两声,和旁边小哥走了远去。 夜色凝重,步悠然和柳鸣各自选了二楼房间,睡下。 步悠然因心中惦记手环,在床上翻来覆侧,辗转难眠,于是起身欲偷偷潜入住在自己旁边屋子的柳鸣。 然,一推开门,正好看到柳鸣就坐在屋内桌前,根本没有躺下。 “你怎么……” 步悠然话语未落,柳鸣立即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约莫过了一会儿。 门外传来了小哥的声音,“婆婆,他们二人都已睡下,咱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撤了。” “别掉以轻心,那帮官府之人甚为难缠,倘若步姑娘有个不测,你我都要性命堪忧,所以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周全。”千代婆婆轻声说道,“走吧,咱们下楼待到天亮。” 直到脚步声离开,步悠然这才轻手轻脚地挪至柳鸣的身侧,“还是你厉害,竟然听出了他们的脚步声。” 柳鸣瞪了一眼步悠然,“深更半夜,潜入我房,非奸即盗!” 步悠然被看穿心虚一笑,“就是来问你那个手环的事,你想好了吗?” “你难道就不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调遣这些人?” “当然好奇,”步悠然瞪大眼,“可是他们三缄其口,明摆着问不出来结果,再好奇也没用,还不如……”她咧嘴对柳鸣继续笑道,“谈谈咱们手环的事来得重要。” “一个千代婆婆,一个轻功在我之上的小孩儿,一路上又有魔教暗中保护,之前的几家客栈看似也都是武林高手,这些人同时都被一个人差遣,无论是敌视友,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已经统治了武林。” “武林盟主?”步悠然听到柳鸣的分析后,不由猛地插话道。 “不可能!”柳鸣登时否定道。 “放眼武林,谁能号令群雄,除了武林盟主,还能有谁?”步悠然自认为判断很准确。 “不会的,因为到现在武林还没有盟主!” 步悠然诧异道,“怎么会……没有?”这和她看到的电视剧和小说又不太一样了,武林中没有盟主岂不是乱套了? “武林盟主是推选出来的,自从二十年前贾盟主被暗杀后,自此再无人接替这个位置,武林当中也再未有让所有门派包括魔教信服之人。”柳鸣解释道,“所以,眼下才觉得蹊跷,到底是谁在背后安排这一切?为何他却认识你?” 步悠然咽了咽口水,“你想知道吗?” 柳鸣望着她,点头。 “你的手环可以告诉咱们答案。”步悠然说道。 “手环?” “它原本就有一个时空对接,只要和那个时空之人联系上,便可以知道眼下光景朝所有局势变化,甚至还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步悠然故意诱惑着柳鸣。 柳鸣漆黑的双眸在黑暗的屋内变得锃亮,他压低了声音,“当真?” “当真。”步悠然一脸笃定。 少会儿, “那好,我给你一刻。” 步悠然听到柳鸣的话语后,简直心潮澎湃,兴奋得无法克制,然,为了不让柳鸣看出破绽,还必须要假装镇定。 步悠然接过手环,按下开机键,她选择时空按钮,里面需要输入坐标,步悠然一时困挠,接连几次输入不对,身侧的柳鸣已有些不耐,他刚要启口,这时步悠然又返回到上次时空对接的信息界面,翻开之前短信,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组数据,步悠然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时空坐标。 于是她快速输入其内,画面显示对接成功,然后,屏幕突然黑了……再下一秒,画面上却出现了两名古代女子背影,其中一名盘着高髻宫女发式,身着裹胸丝质绿色长裙,肩披藕丝衫子,她正扭头对着另外一名似乎在说着什么,两人私语完毕,另外一名宫女直接向前走去,高髻宫女转过身来,小巧的脸庞,平凡而无奇,但在这张脸上却看出一丝和其他宫女全然不同的傲娇气质,关键是……那张脸……如果步悠然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倘若这个古代没有第二个她的话,那这名女子一定就是在一月公司面试人当中的那名矮小女子! chapter 2 雪国公主选驸马 “怎、怎么可能……”歩悠然的手隐隐在颤抖。 画面次啦一声,再次全黑,任由步悠然如何输入摆弄都无济于事。 柳鸣瞥向失落的步悠然,“你识得她?” 歩悠然赶忙扯住柳鸣的衣裳,“刚刚那女子在哪里?那是哪个地方?” 柳鸣被步悠然扯得半个衣衫都快散落,不由退开两步,“看穿着倒比景国民风开放,而且那女子高髻盘头,以衫遮肩,露脚踝,许是雪国。” “许是?”歩悠然询问,“意思就是你也不确定?” “只看到一眼,况且又没任何标记,我能从中猜出一二已算不错。”柳鸣瞪了一眼步悠然,从她手中夺回手环。 步悠然看了一眼已然一空的手心,也来不及去计较,追问道,“雪国就雪国,距离这里远吗?” “距离咱们这里恐怕还有个六千多公里。”柳鸣估摸道。 “六千多公、公里?”歩悠然简直快要翻白眼。 六千多公里,这是什么概念?倘若是步行,不停歇的走,约要将近三个月,倘若坐马车,要一个月,可惜这个年代没有火车或者飞机…… “雪国是唯一一个不抑商政策的国家,经济繁荣,土地面积更是比景国要大上一倍,一直以来不敢有小国侵犯,其兵强马盛程度绝对是令人无法想象的,百姓安居乐业,以种植业为主,不仅不赋税,而且国家还给百姓补贴。”柳鸣叙述道,“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国家百姓都为之羡慕的。” “那这般说来,雪国算是诸国当中最为强大的国家?”步悠然听柳鸣的叙述后,猜测道。 “可以这样说。”柳鸣颔首。 “倘若咱们现在启程赶往那里,可还实际?”歩悠然是心里真没有底,毕竟路途太过于遥远,再说他们这两日来不过才走了百里来路就这般艰辛颠簸,谁知道后面又会如何呢? 柳鸣眼眸忽地一黯,“那你先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在对接时空。” “目前为止,我也不是很确定。” “你又骗我?”柳鸣再次拔声道。 步悠然赶忙解释,“我这次绝地绝地没有骗你,刚刚你也看到画面了,画面上只有两名女子。” 柳鸣定睛地看着歩悠然,好似在审度,许久,他说道,“明日一早启程!” …… 这一夜,歩悠然睡得极为不安稳,梦里再次看到楚瑾瑜那张似邪似魅的那张俊脸,就仿若他就在她的身边,他望着她,笑道,“爱妻,又不乖了……”修长的手指抚向步悠然的脸颊,刹那间,传递过来的冰凉之感令步悠然霎那惊醒。 她坐起身,看到外面天色已亮,不由紧张的心这才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这一路以来,似乎只要晚上一入睡,便会在梦中看到楚瑾瑜,那么真切,就连他的抚摸都仿若真实。 有时候她在想,倘若那一日她没有走向那个卖糖葫芦的人,倘若她在楚瑾瑜目光寻找之间走了过去,那这一切又会如何演变? 是的,步悠然有点心愧了。 尤其是每日她拿出揣在怀里的那个银袋,就想到楚瑾瑜那日的嘱托,也或许他早就有所预感她会这般选择逃离开。 却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从床上走下,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步悠然应道,“马上。” 她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柳鸣打量向步悠然,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水,问道,“身子不舒服?” 步悠然摇头,“没事,只是没休息好。” 柳鸣点头,刚欲下楼梯,又扭头问道,“你不会又梦见那个死人了吧?” 步悠然一听到‘死人’两个字,身体不由打了个冷机灵,她怒道,“谁说他死了?闭上你的乌鸦嘴!” 柳鸣忍不住揶揄道,“我看你定是被恶鬼缠身了,劝你还是给他烧烧纸,念念经。” 不等步悠然再次的炮轰,柳鸣已经快速下了楼。 步悠然整理好包裹,也跟着走了出去。 “千代婆婆他们离开了?”步悠然看到大堂空无一人,问道。 “看样子是的。”柳鸣答道,“他们还为你我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步悠然听到柳鸣如是说,赶忙走了出去,果不其然在门口处看到有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前面拴着两匹马,并且马匹鬃毛顺亮,腿长健硕,倒比之前步悠然骑得好似小驴一般的马强上太多。 步悠然欣喜若狂,“他们如何得知你我正需要一辆马车?” 柳鸣冷哼,“看样子,他们是知道你我要去的地方了。” 步悠然掀起车帘,上下打量车内,虽没有楚瑾瑜车子的舒适,但对于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已经相当不错,况且在车子里还特意为二人做了一大包裹干粮。 二人开始上路,两匹如此健硕的大马跑起来犹如飞驰电掣,据说马不停蹄,可以日行千里,或许古人说得有些夸张,但这个速度也的确让步悠然感到了惊叹。 一路上,二人几乎再没有停歇,唯有路上渴了,才找到附近的客栈带走一壶茶,亦如千代婆婆所言,这一路上几乎都是等待“步姑娘”的武林人士,其中还不乏武林名医,询问二人身体状况。 直到快出景国境地之时,最后一个客栈递给步悠然一个新钱袋,并告知里面备有雪国通用钱币和银票,步悠然打开一看,竟然亦有上万两之多,关键还有两人在雪国的身份证明文件。 柳鸣断然拒绝,可拗不过步悠然的狗腿之性,她连躬身谄媚笑着感激那武林人士如此贴心之举。 在景国界碑的边界处,又许多的流民在此徘徊,他们衣衫褴褛,想必是和步悠然他们一样从景国四面八方涌来,想要穿过这个边界,到富庶而毫无战争的雪国。 然而,守卫是无情的,这些流民毫无身份,面对一步之遥的雪国边境,他们只能望而兴叹。 步悠然和柳鸣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在马车路过景国的界碑,看到那成百的流民如同露出饥饿而羡慕的眼光时,步悠然的心情是异样的。 柳鸣看到步悠然那般哀伤的表情,讥诮道,“倘若那大奸臣还不死的话,这些流民会越来越多,所以你可想而知,全国的百姓心中有多渴望他的死。” 步悠然抿唇,没有说话。 …… 雪国地界宽广,他们进了雪国边境之后,竟然又行了将近三日才看到炊烟袅袅人家踪迹。 步悠然雀跃地扯了下柳鸣的手臂,“终于可以踏实地好好吃一顿饭了。” 柳鸣没有反驳,只是驾着马车向那稀少人家行去。 步悠然跳下马车,看向那农家小院,四周是用篱笆围成的院墙,不高,只到步悠然身高一半,院门半敞,她从门口叫了两声,无人应,又走了进去,刚要敲屋门,没想刚一碰,门就轻轻地向里侧推开了。 屋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有四方小桌,黄色榆木椅,墙上还挂着农用镰刀,以及遮挡大檐帽。 “是谁啊?”里屋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步悠然身子一惊,怕老人误会,赶忙回道,“大娘,你好,我是路过这里的,看到您家门半敞,就进来了,多有打扰,实在是抱歉。” 里屋的布帘掀起,一个扎着头巾,手持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她脚步挪动缓慢,但笑容和蔼端庄,她目光仔细端详步悠然和柳鸣,笑道,“你们不是本地人?” 步悠然不敢隐瞒,坦诚道,“我们是从景国过来的。” 老人点头,又走回了里屋。 步悠然和柳鸣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老人再次走出,手上却多了一个茶壶,步悠然赶忙上前去接应,老人说道,“我老婆今年八十九,眼力不好,你们就自己倒茶,没关系,就如同自己家一样。” 步悠然甚感惊讶,“婆婆今年八十九了?” 老人笑着点头。 “在景国最长寿的恐怕也只有六十多。”柳鸣讥讽道。 步悠然知道他又在旁敲侧击地说这些都怪罪于楚瑾瑜,所以她没有接话,又向老人问道,“您自己一个人住?” 老人还未回话,从外面走回一个光着脊背的大汉,他放下锄头,在院子里倒水冲着上身泥土,一面擦拭,一面扬声喊道,“娘,我回来了。” 说完,走了进来,大汉看到步悠然和柳鸣二人,问道,“你们是?” 老人解释道,“这两位远道而来,山子,你去给他们夫妻备点饭菜,想必这一路过来,肯定是饿了。” “多谢大娘。”步悠然连声感激。 大汉也没有反驳,似乎也是很习惯了日日有远客而来。 约等了一刻,大汉已经炒了两个热菜端至屋内四方桌上。 大娘一面看着他们二人吃饭,一面问道,“你们是不是来参加皇宫盛宴?” 步悠然抬头,“盛宴?什么盛宴?” “公主选驸马,凡是符合条件的都可参加。”老人儿子解释道,“这位公子相貌端正,身材也和这次张榜要求相差无几,应当是符合的。” “他?”步悠然扭头看向柳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柳鸣回瞪她。 老人在二人身上目光流转,忍不住埋怨地看了一眼大汉,“我这儿子憨,没看出二位是夫妻,倒让你们见笑了。” 步悠然依旧是笑,“不,大娘,这位大哥说的没有错。” 老人和大汉被步悠然的话语给搞糊涂了,他们心中疑惑到底二人是何种关系? 步悠然吃完饭,站起身,从钱袋里拿出一些银子递给老人,老人用手一碰,当即拒绝,“姑娘,我们并非为赚钱才接待你二人,倘若你执意,只会令我们难堪。” 步悠然和柳鸣对视一眼,不由心中自惭,反倒感觉是他们太过于 临走时步悠然突然想到那画面,于是问道,“大娘,您可知这里当地女子是否穿短衫裹胸长裙?” “裹胸长裙?”山子大哥皱眉深思,“你说得是宫里的女子吧?” “宫里人是这般穿着?”步悠然惊喜道。 山子摇头,“不甚确定,只看见一次公主鸾驾从街面而过,四周的确有这样穿着的女子跟随。” “那就没有错。”步悠然记得那个画面中出现的也是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想必绝非普通官宦之家,现在解释说是皇宫倒是很合情在理。 如此,步悠然告别了大娘家,和柳鸣一起向帝都而去。 雪国地处中心地界,凡是向南或者向北都要路过雪国,这里气候四季常温,物产丰富,向东靠海,拥有最大渡口,凡是从外国来的商船只必然要经过这里,上缴渡口税,不仅如此,并且有一系列最具体最庞大的产盐、海产品产业链,并且这些成为所有国家最大的出口国。 步悠然坐在马车上,几乎没有看到过一个乞丐,似乎每一名百姓都很忙碌,没有游手好闲,碌碌无为者。 他们甚为幸运,在歇息的客栈处正逢一支要去帝都的商旅,步悠然和柳鸣两人便加入这个队伍中,与其一起。 直至过了十日之久,他们总算入了帝都。 这支商旅的李老板对步悠然说道,“步姑娘,不知您和您夫君后面作何打算?” 步悠然和柳鸣对视一眼,亦是心里没有任何准备,虽知道目的地是皇宫,但毕竟那等地方不是随便进入之地。 李老板笑道,“我看到姑娘似乎懂英语,而我商队当中确实需要一位您这样的翻译,倘若您要是没有安排,可否陪我们入宫一趟?” “入宫?” “入宫?” 柳鸣和步悠然几乎异口同声,实在不敢相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姑娘为难?”李老板以为步悠然不乐意才这样诧异。 步悠然赶忙解释道,“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笑了笑,“乐意之至!” ------题外话------ 今天不再单独二更,稍晚,八点左右,乐会在本章内容里增加一千字左右。 chapter 3 恶趣味的男人 十一月,若是在景国,定天沉云低,雪舞冬韵,地冻冰厚,数日难见光。可在雪国,却如一如春天,微风吹拂,轻轻凉意,轻沾欲滴的晨露,飘着阵阵花香。 凤阳宫内,轻纱罗曼,雕花圆窗,造型雅致,屋内陈设紫檀木桌,玻璃椭圆形镜台,台上摆有镀金匣子、玉梳一把,雕花纹木质妆奁盒等,在殿宇四角设摆台,台上有一香桶,桶内燃着檀香,一缕缕的青烟从镂空筒身飘然而出,云烟缭绕,寓意太平、安定。 殿宇内站有一名女子,此女便是雪国遗落在民间最近刚刚找到,却是雪国皇帝最为钟爱的女儿,名为平华,她鬓珠作衬,眉目如画,一系红衣曳地长裙,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 “公主真的好美……”宫女看向面前站着的平华公主,情不自禁地赞道。 平华公主轻挪莲步至玻璃椭圆镜台前,坐下,看向镜中自己精致小巧面庞,轻声问道,“美又有何用?不过是副皮相!” 平华公主对别人对她的赞美早已习以为常,心完全不为之所动,更不喜欢那些锒铛男子对她投以惊艳的目光,只觉那些人只是喜欢她的表象,就如同他们的内心一般令人感到龌龊。 虽然这次全国乃至其他所有国家都收到讯息,雪国公主要选驸马,条件上只要是符合三尺以上,肤白,年纪在二十五至三十五之间即可,但其实凡是过来的人能通过第一轮笔试的已经仅剩百分之三十,再经过第二轮面试,就已经寥寥无几,当然第三关便是由平华公主自己设定。 平华公主闭上凤眸,她轻声似自言自语,“他为何还不来?” 宫女一直跟随平华公主,是公主入宫以来就带在身边的丫鬟,她走上前,拿起镜台面上的玉梳,为平华公主梳理着犹如缎面的发丝,“会的,雪国这般强大盛世,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经受不住这等诱惑。” 平华公主不由轻叹,“亦不知这等身份到底是好还是坏,若他真有这般企图之心,看到他过来,我是否又能开心得起来呢?” “公主。”小宫女的心情为之哀伤,她将玉梳放下,走至公主身侧,“何必又想那么多呢,奴婢只知道您的生活肯定会幸福,纵使他一开始是有心要攀贵,这是再正常不过,但若看到您本人,相信一定会为您所倾倒。” “会、会吗?”平华公主睁开眼,眼底露出一丝不确定。 宫女颔首,仿佛给平华吃了一颗定心丸。 待平华公主躺下,宫女走出,将殿门虚掩,向一直等在门口的那个高髻宫女吩咐道,“小昭,公主刚刚躺下,你千万要看好,不许任何人去打扰。” 那个叫小昭的宫女连忙点头,看她要走,又叫道,“芷儿,那……若是皇上来了呢?” 芷儿一听,忍不住睥睨向她,“那当然让进去了!”好似看白痴一般的表情。 小昭点头,“哦。”她叹了口气,心中腹腓,这伺候人的日子真心不好过,尤其是入宫的宫女,本还以为会吃香喝辣,结果倒好,吃一日两顿,喝更不敢,因为怕跑厕所太多耽误事情,才来古代一个月,结果就瘦了一大圈,以前还圆圆的脸庞,现在犹如瓜子小脸,一双眼睛倒反而显得有些大了。哎,快来吧,步总……快来跟我接头吧…… …… 步悠然与商旅在入宫安检时,因人太多而必须要减掉三人,李老板从打杂人员中减了两名,其中还必须除去一名,可队伍当中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份内职责。 步悠然想到李老板这一路以来的悉心照顾,又怕耽误他们的大事,于是主动请求离开商队,没想遭到李老板的拒绝,直言说必须要有她这个翻译,一直默不作声的柳鸣决定暂时留在宫外等候。 步悠然与柳鸣简单交待,然后便随商队一起入了宫内。 他们跟随着宫内太监入了太极殿内,此时殿宇内雪国的皇帝和大臣已经在此等候。 跟随了这一路,步悠然虽然知道李老板是商人,但却从不知他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也不知道他的影响已然对于雪国这般重要。 李老板钦点步悠然随着走上前去,直到殿宇中央处,她随李老板向皇帝下跪叩首。 直待雪国皇帝伺座,步悠然跟着站在一侧,这才微微抬眸偷觑向屋内。 雪国的皇帝虽身宽体胖,但脸上不至于赘肉横生,相反他慈眉善目,五官端正,看得出来曾经亦是一位美男子,而坐在他下方右手边的是一位穿着朝服的大臣,此人黄色发丝,肤白细腻,双眸泛蓝,高鼻梁,深眼窝,竟然是一名外国人? 步悠然惊讶万分,偏那外国人一直在用英语与雪国皇帝对话,两人相谈甚欢。 直到等了约有一刻,雪国皇帝这才对李老板问道,“李老板代销四国盐的生意可还好?” 李老板点头,“蒙皇上照顾,一直还不错。” 雪国皇帝与那外国人大臣对视一眼,那位大臣便对李老板说蹩脚的中文说道,“今年,我们打算要提高百分之十的销盐征税。” 李老板眉宇几不可察觉地一皱,忽又舒展开,心内估算了这百分之十的征税到底令他的买卖还有多少利润,少会儿,他已了然,“可。” “如此,那今年就继续与您签字。”外国大臣亦是老谋深算。 坐在正中的雪国皇帝看到双方已谈妥,不由拍掌笑道,“李老板这一路路途颠簸,艰辛,本王特意为您准备了一场小小的家宴款待,望您晚些能够准时参加。” 李老板起身拱手作揖,“在下荣幸之至。” 一直步出殿宇,直到旁边已然没有了太监,李老板低声向步悠然问道,“之前他们在聊什么?” “很多,有说民间的趣事,也有……”步悠然瞅了一眼李老板,“您。” 李老板只怕心中早有预感,“接着说。” “那个外国人说您这两年来做代销,赚取了不少利润,他们觉得这一块肥油很多,不如交给自己国人来代办更为好。”步悠然如实告知。 李老板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好。” 步悠然看到他亦不动怒,心中为之佩服他的沉稳,果然无奸不商,心态也很重要。 天色擦黑,月刚爬上枝头,步悠然便随李老板入了皇宫后院,他们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 其实,这一次真的是皇帝家宴,第一排自然是皇帝和皇后,以及皇太后,接下来便是各个宫妃,再下来时众子女,最后才轮到他们这些商人。 说起家宴毫无意思,除了戏曲,就是歌舞,偏那歌舞还仅有一个宫女在表演。 步悠然看了不大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她便以自己内急借口出去透会儿气。 然她又不敢乱转悠,毕竟是皇宫重地,她欣赏了一会儿花丛,便欲转身想回走,却突然听到在花丛对面的亭子内传来隐隐熟悉的古琴声,关键弹奏的竟然是《十面埋伏》 步悠然大喜过望,天,幸福来得太快了,竟然毫无预兆地就让她找到她的接头人了吗? 她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亭子外站着的侍卫,直接向前走去,直到走出了五步,竟被侍卫用刀枪拦截住,以刺客名义要欲上报。 步悠然吓得脸色苍白,脑子飞快地想着各种补救办法,然而,唯有面前距离自己最近的亭子内之人,或许她就是自己的伙伴,于是赶忙扬声道,“这首曲子是十面埋伏,十面埋伏……” “住手!”一道清脆之音从亭子上传了过来。 侍卫立即松开步悠然,站立垂首,“是。” 步悠然循声望去,那亭子内有些昏暗光亮,那依旧可以清晰可见厅内之人相貌。 女子裸露肌肤肤如凝脂,眉如远黛,漆黑的眼瞳在昏暗灯光照映下闪着光亮,穿着浅色罗裙,裙摆随风而动,犹如仙子下凡一般美艳动人。 步悠然怔住,此人竟然是半年不见的宇文晓如? “放肆,见到平华公主,还不下跪?”站在公主身边的芷儿冷声喊道。 步悠然如梦初醒,赶忙下跪拜道,同时心中惊讶,没想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雪国的公主? 他们刚刚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步悠然趴在地上,心绪翻腾,突然低头间看到自己的裙摆,这才意识到似乎以前的时候宇文晓如一直认为自己是男性,可现在她却穿着裙装,而且那时候还带着人皮面具,所以难怪她和芷儿两个人对她感到陌生了。 “你如何会知道这首曲子叫《十面埋伏》?”宇文晓如看向跪在地上的步悠然,问道。 “民女的友人创作的这首曲子。” “又是友人?”宇文晓如不由纳闷,不禁心中嘀咕,记得当初阿步公子也说是友人,“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民女姓步。姑苏人士。”步悠然按照她现在在雪国的身份回道。 “你也姓步?”宇文晓如诧异地扬声,她扭头看向芷儿,“是巧合,还是……” 芷儿摇头,对步悠然说道,“你抬起头来。” 步悠然如她们吩咐,扬起下巴。 芷儿对宇文晓如说道,“公主,不像,可能只是巧合。” 宇文晓如有些不死心,又问道,“你曾经可去过景国?认识一位叫阿步的公子吗?” 步悠然笑了笑,“民女从小生在雪国,从未出过国界,怎还会认识那与自己同姓的景国人?” “公主是问你话,你答那么多干什么,只管回答认识或者不认识。”芷儿嫌步悠然行为举止毫无规矩,不由责怪道。 步悠然颔首,“回公主,不认识。” 宇文晓如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坐在了椅上,眼眸空洞地望向院子里的花丛,许久,她又问道,“那你可还知道这个曲子后面的曲谱?” 步悠然想到这或许会成为她入宫寻人的一条捷径,不由赶忙抓住机会,答道,“民女知道。” “那明日辰时我派人去接你过来写曲谱,你可愿意?” “民女……乐意效劳。”步悠然惊喜若狂,她压抑住自己内心涌动,镇定回道。 侍卫带领步悠然离开。 步悠然一步三回头,刚刚太过于惊讶,却未注意宫女的穿着。 芷儿在宫外就跟在宇文晓如身边,现下入了宫,自是成为她的贴身一等宫女,她的穿着确如手环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发髻高盘,裹胸长裙。 步悠然注意到后,心中更为欣喜,想必她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个与自己接头人。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侍卫看到步悠然脚步缓慢,扭头回望,自觉没一点规矩,不由喝声道。 步悠然连忙快步跟上。 是夜,步悠然和李老板出了宫,找到已在帝都鸿宾楼等待的柳鸣,休息一宿。翌日,一辆马车在门口等待,下来一名侍卫,说是平华公主邀步悠然一去。 步悠然坐上马车,至凤阳宫。 宫内,宇文晓如已经坐于古琴前端,修长细指正抚琴轻弹,步悠然过来后,她亦没有抬头,只是一味地专注,好似在沉思。 原本《十面埋伏》曲谱便很短,以前在景国时,宇文晓如已经学了一半之多,仅剩不到三分之一,可步悠然却不能当作知道,她故意将曲谱从头至尾写了一遍,便交给站在她身边的芷儿。 芷儿看了一眼,递给宇文晓如。 “你这曲谱写得倒是和步公子如出一辙。”宇文晓如说到这里,却又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 步悠然左右张望,却见偌大平阳宫内仅有宇文晓如和芷儿两个人,虽心中有疑问,但不敢多言,毕竟现在她身份不似从前。 “这里挑音,总觉怪异,试了好几次都未成……”宇文晓如抚琴停下,扭头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起身,走至她身侧,“民女看看。” …… 一来二去,步悠然和宇文晓如渐熟络,加上步悠然本就对她性格有一定了解,于是两人便很快犹如金兰之交。 这日夜色深沉,步悠然回至鸿宾楼,看到几个房间内空无一人,后经店小二询问才得知他们去了帝都有名妓院杏芳阁,于是便乔装打扮,作男装亦是随去。 一进了门,大茶壶提着茶壶为步悠然倒了一杯热茶,端来一小盘瓜子,样子谦卑问道,“这位公子心中可有人选?”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步悠然对这里规矩还算是熟悉,她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塞入大茶壶手中,“刚刚可有看到一帮人来这里?” “一帮人……”大茶壶细想,“可是七人?” 步悠然点头,“他们几人在哪?” 大茶壶回道,“他们在二楼开了一间雅间儿,点了顺儿姑娘上去。” “这么多、多人仅点了一个?”步悠然诧声。 “可不是?”大茶壶也忍不住吐槽,“说来也挺没意思。” 没意思?步悠然情不自禁地就站起身,玩np还说没意思?况且想一想柳鸣这般假道士竟然也在其列,不由更为好奇。 步悠然快步向二楼而去,按照大茶壶指定的方向猛地推门而入,想给他们几人一个恶作剧,没成想,却看到…… 一名男子背对着端坐于矮桌前,他手上托着一杯香茗,旁边站有两名男子,几人的一尺之前处是一个落地透明玻璃,玻璃后面是一张木床,床上铺设着粉红色缎子被褥,左边是一张桌子,右边是一张长条春凳,墙上挂着各种春图,而最为令人血脉喷张便是那张春凳上坐有一女,*着身子与一名嫖客相对。 额…… 好恶趣味! 步悠然的脸颊忍不住酡红,心跳加速,看到这等画面,关键还是偷窥,当真令人心潮澎湃。 “这位公子也要进来吗?”一道悠长的嗓音从那背对着步悠然而坐的那名男子口中说出。 首订获奖情况 各位亲,发奖啦!12月5日抢首订获奖人员名单如下: 第一名(想多了,会累) 第二名(sd5712) 第三名(陌绯洢) 第四名(欣欣678) 第五名(百介子) 第六名(水榕埖) 第七名(笑笑笨猪) 第八名(一抹花开) 第九名(709488874) 第十名(泠止)四至十各奖励125币 第一一一名111(520184) 第二二二名222(April) 第三三三名333(181转novel)总楼层:125(jiranee) 512(花开终会谢) 521(乐乐爱鸟4号) 五号新楼层:125(竹月潇潇) 215(sd5712) 251(乖乖是个坏脾气) 请获奖的朋友到留言区留言,到留言区留言,到留言区留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嘛^。^)乐会在今日(12月7日)下午发放奖励,没获奖的姐妹,乐也会将你们的鼓励铭记于心,谢谢大家支持,乐会继续努力。 庆元旦有奖问答活动 各位亲爱的读者们! 为了感谢大家对乐的支持与厚爱!(调教奸臣老公)管理组一致决定!举办评论区留言有奖问答活动!元旦前天更新的题外话乐会予以提问!回答问题至(评论区)留言!1月1日凌晨12点开始计算。评论区固定楼层回答正确者(需粉丝值达到童生级别以上、包含童生),将获得一定数额520小说币的奖励!如若没有达到粉丝要求,或回答错误则往后推移! 以下是楼层和奖励明细 乐设置楼层与相对应的奖励为: 第1楼奖励666币 第11楼奖励666币 第111楼奖励666币 然然设置的楼层和奖励为: 22楼奖222币 222楼奖666币 322楼奖888币 光光设置的楼层和奖励为: 99楼奖199币 199楼奖299币 299楼奖399币 获奖的童生级粉丝们。奖励于二零一六年一月二日统一发放~请及时查看当天更新题外话,确定中奖名单!中奖后请评论领奖~~~~~~~~~~~肖乐管理组(QQ:262893106) chapter 4 宫内偶遇 步悠然看向这道深沉嗓音的男子,肤色白皙,相貌平凡,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向外走出,将其门虚掩。 内心翻腾不已,她站在门口,脑海挥之不去刚刚看到的画面,脸颊热红,实在是太令人热血沸腾了,简直就是看现场a片。 这个雪国果然是不一样,还有这种服务提供,太开放,太开放了…… 步悠然这次再推门之前便留心要敲门,刚刚实在是太过鲁莽。 她刚要扬手,正好听到前方一道男声,“嗨,这里,你怎么也过来了?” 步悠然仰头,看到是李老板身边的一个副手,赶忙走了过去。 “他们都在里面。”男人说道。 步悠然点头,推门而进,看到六个大男人正围成一个半弧形团团而坐,前方是一名女子在抚琴弹唱。 “你们原来在听曲儿?”步悠然诧声道。 “不然呢?”李老板笑道,“快来这里坐,刚刚我们还谈论你呢,猜想你肯定从宫内回来了。” 步悠然颔首,看到李老板旁边一名男子挪出一个位置,她便顺着坐下。 “步姑娘,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你和柳公子二人正式告别。”李老板面对步悠然说道。 步悠然敛笑,“告别?你们不还没签字吗?” “不打算再签了。”李老板叹道,“这笔买卖,我大致算了算,今年做得好的话不赔不赚,何况我还有这么多人力物力?”他苦笑,“况且如那日所听,他们本无心与我们再合作,既如此,强求恐也无果。” 步悠然心生恻怛,“那你们是打算要回去了吗?” 李老板点头,“是的,可能再等两日,要把一些事情都交代好。” 步悠然不由惋惜,相信失去雪国这一笔生意,李老板肯定损失不小。 “听闻平华公主这次选驸马条件宽泛,各国有才学人士都争相参加,当然还有王公贵族,相信这次选拔定很精彩,只是可惜未必可以看到了。”坐于李老板身边的一名男子叹道。 李老板淡笑,“步姑娘和柳公子情投意合,男才女貌,不知你们二人何时完婚?” 不等步悠然说话,柳鸣瞪了一眼步悠然,“她是有夫之妇,一女不能侍二夫!” 李老板讶异,“步姑娘成婚了?” 步悠然愤恨地白了一眼柳鸣,他脸颊酡红,许是喝酒的缘故,对李老板回道,“呃,的确有过一段婚姻。” “有过?”李老板扬声,“那步姑娘现在是……”被休了?换句话说就是成为了……下堂妇? 虽李老板没挑明,但步悠然还是明白他话中隐含之意,她尴尬回道,“也不能算是被休……” “那就是他变心,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李老板边上男子继续猜测道。 强大的脑洞,步悠然心底着实佩服! “不是,都不是。”始作俑者柳鸣插话道,“你们都猜错了,她的夫君欺上压下,结党营私,害人误国。” “噢,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李老板总结道,“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早些离开是对的。” “已经死了……”柳鸣说道。 “死了?”李老板声音变弱,眼底再次露出一丝同情,那……那步姑娘的身份岂不是就是未亡妇? 步悠然内心焦急,刚刚一直想要插话解释,奈何几人一直一问一答,没给她空档,现在屋内倒是沉默了,就连前面那抚琴女子都变了曲调,哀凄而悲怆,倒好似在为其默哀…… 她瞪了一眼柳鸣,猛然站起身,“我……” 门忽然被推开,大茶壶走了进来,“几位爷,时辰到了,您看,是要继续听曲儿,还是来点别的?” 李老板看向几人,“柳兄,你说。” 柳鸣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要不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李老板点头。 那个叫顺儿姑娘的抱着琴从门口走了出去,步悠然紧随其后,正好路过一间半敞的房间内,老鸨正对着一个姑娘训话,“记住,干咱们这行的,若想出人头地,成为红人,就必须具备四点:才、情、色、艺,倘若一点都不具备,你就要学会卖弄风情……”她说得眉飞色舞,说完,便令人领着这名小姑娘进入一个房间。 李老板身边的副手叹道,“看起来,是首次出来的姑娘,年纪也不大……” 李老板冷声道,“人家闲事,不要多管!路是她们自己选的,好的坏的都要自己去品!” 步悠然想到那个房间似乎就是刚刚那恶趣味的男人房间,莫非是看够了,有感觉了就要发泄?可若是找一个还未开苞的也实在是令人……哎!那女孩儿估摸着是有的受了! 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一位管事的对另外一位姑娘嘱咐道,“你赶紧过去看看,她是新手儿,若是应付不过来,你随时接替。” 李老板身边副手忍不住瞥了一眼,待走出杏芳阁时忍不住叹道,“还道是帝都好啊,放眼诸国当中,没有一个国家如同雪国这般开放。” “那你就长留在此啊!”步悠然觑向他。 “呵呵,说说也便罢了,现下还是以生意为重!” 说完,几人便回了鸿宾楼,自此,再没提起杏芳阁内事情。 …… 翌日,步悠然再次去了平阳宫内。 宇文晓如一如往常在抚琴,看到步悠然进来后,她未起身,扬起头,小巧脸庞上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眸闪带泪光。 步悠然关切问道,“公主哪里不适?” 她赶忙垂首,以袖轻拭眼睑呢喃细语道,“没有……” 步悠然扫了一眼殿内,偌大的宫殿依旧无其他宫女人影,想她可能是太过寂寥,于是感同身受道,“外表富丽堂皇,却又有谁知这殿宇内只有你一人形影相伴,唉,外面若不知道的人该有多羡慕你……” 宇文晓如扭头看了一眼紫檀桌上摆设的掐丝珐琅尊,叹道,“今日第二轮的筛选便有了结果……” 步悠然如梦初醒,想是宇文晓如刚刚的愁闷原是因为选驸马,不由心情稍缓,她笑道,“公主心中可有了人选?” 宇文晓如抚琴的手指微缩,抿唇。 不等宇文晓如说话,芷儿却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听闻这次参加选驸马有上千名男子,各个国家王公贵族均不远万里前来,第一轮过后仅剩百名,第二轮过后估摸着也就十多名了。”她将茶盏端至步悠然面前。 步悠然瞥了一眼宇文晓如,看她依旧一脸忧心,不由提议道,“不如咱们提前去看一眼,也好心中有个数。” 宇文晓如扭头,“可以吗?” “这有何不可?是你选夫君,你当然有权利!”步悠然说着便走至宇文晓如面前,拉起她的衣袖,“只是偷偷瞧一眼,又无妨。” 身后的芷儿倒也难得的颇为赞同步悠然的提议。 宇文晓如踟蹰,还是被拖着出了宫殿。 …… 东暖閣。 这里是皇家廷宴处所,摆设较随意,没有正殿象征皇权威仪的金漆宝座,仙鹤烛台,而是随意地摆放着文玩玉器。 閣内黄氆氇垫榻上坐有三名男子,他们面向前方向为首而坐皇上看去。 皇帝笑道,“三位均已通过第二轮,偏巧你们三人亦是来自不同国家,倒令本王很是惊讶。”他端起茶盏,右手握着杯盖轻漂着水面上的浮茶,看向最左面,“你是丰国人?” “回陛下,是。”最左边男子回道。 “你是?”皇帝将目光掠过中间,向最右边的那名男子问道。 “回陛下,在下就是雪国人。”话语中自带一种傲气。 …… 宇文晓如在暖閣屏风后偷觑。 步悠然碰了下她,不敢言语,用眼神问询如何? 宇文晓如淡然一笑,似有失落,于是便转身欲行出。 步悠然心中好奇,便顺着宇文晓如刚刚看过的地方瞥了一眼,不料,却正看到那日在杏芳阁内恶趣味男子坐于三人之中,那日画面犹如片段一般再次闪过脑海。 这人如此德行,竟然还想做驸马? 不行,不行,她必须要告诉宇文晓如,这个人的恶劣品质,省得她蒙在鼓里不知。 待出了宫宇,步悠然追上宇文晓如,“公主看上哪个了?” 宇文晓如目视前方,眼底失落更为明显。 站在一侧的芷儿拧眉,紧步跟随其左后。 步悠然叹道,“这三人中,论长相为左方第一个倒是不错,论谈吐,第三个当属气质佳,唯有中间这个……” “步悠然……”一道男声从后方传来。 步悠然扭头,一怔愣,这不是恶趣味男人吗?她、她和他何时变得这么熟了?竟然还能叫出她的名字来? 只见他站于院内一棵树下,清冷的日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洒向他的肩,他平凡的相貌,随着嘴角上翘,整张脸颊好似随着那光晕一般令人目眩。 旁侧的芷儿手臂轻触了下宇文晓如,“这位公子还不错……” 而偏巧此时,一列宫女正从乾清宫内鱼贯而出,她们走出甬道,其中一名宫女好似看到了什么一般呆若木鸡地定在了原地。 一名嬷嬷看到后,责备道,“这里是何地,哪里容你在这里停留,不知分寸!” 那宫女向前挪了两步,又是停下,忽然双腿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地向东而行,眼眶湿热,嘴里喃喃叫道,“步、步总……” chapter 5 陪逛 李老板并未出鸿宾楼,下了楼梯,便向一层大堂内最里侧包厢而去。 步悠然担忧其挨骂,不由赶紧追上,但在门口处徘徊,想进去又觉不合适,不由进退两难。 而此时正好一跑堂的提着茶壶要进去,步悠然心生一计,便借来他的衣裳,将发式也盘了上去,男装店小二打扮敲门。 待得到应声,步悠然提着茶壶低头进入,自始至终没敢抬头,只是听到屋内一直有人在说话,而且是不同的声音。 “今年在雪国新谈下两笔生意,我大致算了一下,大概都有百分之四十多的利润可赚。” “盐的这笔生意恐怕是谈不成了。” 这个是李老板的声音,步悠然恰巧提着壶到他身侧,她抬起头偷觑了他一眼,没想他竟没看到,一直双眉紧蹙,双眸望着前方,不敢有一丝怠慢走神。 步悠然于是更加好奇那个比李老板还‘老板’的人到底是谁。 接着又有几个男人相继做了报告,听话中意思,似乎都很不错。 于是步悠然更为担忧接下来那‘老板’会对李老板的惩罚,毕竟仅有他将生意没有谈拢。 她提着水壶挨个儿地将茶杯斟满,心内大致数了数,约有十五个人,而且这些人所管理的生意貌似最少都要有两个,可见这真正的幕后‘老板’是个大财主! 直到绕了一圈儿,终于她提着壶可以走至最前端,有机会一睹那财主庐山真面目,然,手刚提起壶欲向那茶杯倒入,没想那茶杯主人快她一步,将茶杯迅速端起,偏步悠然来不及反应将水壶提回,水不由洒向了桌面,溅到了男士华服袖口边缘。 步悠然连忙道歉,一旁的李老板亦是注意到了,也站起身,走了过来,“你怎么干活的?这么鲁莽?赶紧出去,叫个手脚麻利的过来!” 步悠然低着脑袋被李老板硬扯着向门口,人还未来得及出去,却听前方一直默不作声的幕后大老板说话了。 “何必这么麻烦?就叫他留下吧!”低沉话语中带着一丝慵懒。 李老板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步悠然,用眼神在责备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步悠然咬唇,心怀内疚,可刚刚当真不是自己行事鲁莽,分明就是那大老板故意将杯子撤走,好让她出糗! 不过向来,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谁又知道人家大老板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 自步悠然和李老板接触以来,他的性格一直是温和慈眉,从未见他为某事烦心,甚至如现在这般忐忑不安。 李老板扭身,正好挡住了步悠然的视线,“这人行事不稳,我怕生事端,我跟他一起出去,也好找老板问问是否是这里的新人?” 过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到幕后大老板的声音,但李老板却还是推着步悠然走了出去。 待离开包厢数米远,李老板忍不住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我担心您。”步悠然坦白,“我刚刚看您脸色不好,想着怕您挨骂,所以想要借机给您说点好话。” 李老板脸色依旧煞白,看着步悠然一脸真挚,不由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丢的是一笔很大的生意,这笔生意足以支撑一个丰国的经济命脉,所以,如果仅是挨骂责罚算是轻的。” 步悠然拧眉,“那……重的呢?” “重的……”李老板瞥了一眼步悠然,自嘲道,“让我赔上这条命我也甘愿。” 步悠然心内一沉。 李老板对步悠然淡然一笑,“你赶紧回屋,我回去后会跟他们说你是新人,还不熟练,放心吧,老板对下人不会很苛刻。” 步悠然看到李老板走回至门口处,站立了一会儿,好似在吸气,然后挺直脊背,仿若视死如归一般走了进去。 步悠然又站了一会儿,那被脱了衣裳的店小二走了过来,“姑奶奶,您办完事了吗?可以还我的衣裳了吗?” 步悠然点头,说完,回屋换下,将衣裳还给了店小二。 那店小二边穿衣裳边说,“姑娘,你不会是和那包厢内的人有仇吧?” 步悠然看他,摇头,“只是认识里面一个人,想要进去看看而已。” “那就好。”店小二好似松了口气。 步悠然疑惑,“真有仇又怎样?” “怎样?”店小二扬声,“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那屋子里的人任何一位爷都惹不起。” 步悠然蹙眉,“不就是普通做生意的嘛。” “姑娘这话可错了。您别看不起做生意的,这朝廷三分之二的收入都是靠这些做生意的来支撑。何况刚刚那屋子里的人做的可不是简单的小生意” 这话步悠然赞同,像是李老板就是一个盐商,而且还和朝廷有关系,代销好几个国家的盐,况且以步悠然所知,盐作为缺乏价格需求弹性必需品,无论价格高低,人们都会去消费,所以这笔买卖如若拿下,纵使成本再高上一些,依然还是有很大的利润存在空间。 就在步悠然怔愣的时候,柳鸣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店小二,店小二识趣地赶忙离开。 “宫内情况如何?找到画面上的女子了吗?”柳鸣向步悠然问道。 步悠然摇头,“偌大的平阳宫只有公主和一个下人,说出来可能都没有人相信。” “是那公主不受宠?” 步悠然再次摇首,“若不受宠,皇上会为其选驸马?何不干脆就直接指定人选,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者?” 柳鸣点头,又想起一事,“如你所愿,那个人没有死……” 突然话题转变,步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人?”看到柳鸣瞪了一眼她,待脑子清醒了下,恍然大悟,不由惊喜,“那他现在怎样?生活得还好吗?” “不是已经没关系了?为何还这般关心?”柳鸣冷嘲道。 “拜托,一日夫妻百日恩,”步悠然故意笑道,“何况我和他并非一日两日。快说说他的情况。”话语中带着一丝乞求。 她其实早就猜到楚瑾瑜肯定不会有事情,凭他那么聪明的人,这般把戏又怎能困得住他?只是他位高权重的宰相之位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或许会成为庶民亦未可知。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他没死!”说完,转身向外走出。 步悠然一怔,气愤道,“你成心,是不是?”待平静,突然想到傅子博和甫善,又赶忙追了出去。 不料,刚一出来,正好与一人相撞。 “对不起,”步悠然道歉,“借过。” 那人未动。 再次,“对不起,借过一下。” 那人依旧纹丝未动。 步悠然不由抬起头来,刚要张嘴开骂,却在看到那人脸颊时,半启的唇僵住,“你……你……”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步姑娘算一算,你我得有多少次的回眸竟然让我们如此的有缘?”恶趣味男人如面春风笑道。 “你怎么在这里?”步悠然终于强撑着说完了此句。 “或许……想你了吧。”他靠向栏杆,手指轻擦着下颌,目光紧锁向步悠然的脸颊,犹如一个登徒子一般。 步悠然看到他这般毫无正经,又想到他竟然还去参加公主选驸马,心中更为厌恶,于是鄙夷道,“公主若是知道你是这幅品行,不知是否还会给你第三轮参选的机会?” “如此说来,悠然是要威胁在下了吗?”他的个子很高,突然欺近,身子半躬,嘴角噙着一抹好似挑衅的笑容。 步悠然心头咯噔,莫名地心跳失控,那一瞬间,就仿若楚瑾瑜立现在眼前,他和眼前的这恶恶趣味男人身影重叠。 可步悠然再去细看,明明就是两张脸,而且似乎还有一点不同,便是那声音,眼前这个人的声音似乎要比楚瑾瑜的低沉沧桑一些,想必年纪也应当比楚瑾瑜要大。 步悠然摇头,想是刚刚听到了楚瑾瑜的消息后,脑海就产生与他相关的联想,她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回道,“不敢,只是一个小小警告。” 他翘起一端嘴角,“说起警告,在下也很想和姑娘好好谈一谈。” “和我谈?”步悠然诧异,“谈什么?有什么可谈?” “姑娘以公主名义与另外两名入选之人私自约见,倘若我将此事告知皇上,不知道会有何后果?” “是、是公主准许我的。” “公主?”他挑眉,笑容充满了邪气,“那姑娘要不要试试看,我将此事袒露出来,看公主会不会保你呢?” 步悠然登时哑口,她怒视向那恶趣味男人,果然起的绰号对得起他这个人,简直太卑鄙! “况且,悠然还忘记了一件事。”他直起身,再次慵懒地向栏杆上一倚。 步悠然此时心情忐忑,“什么事?”心中想着不会又有什么把柄吧? 他笑道,“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那桌菜席是我垫付的银子。” “所、所以……现在要还吗?”步悠然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只觉囊中羞涩,倘若真要还,恐怕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她尴尬地红了脸颊,顿时气势削半,“我、我没有。” “没有?”他故意扬声。 步悠然低头不语。 他却忽然笑了,“其实在下也不是说为了那点银子来刁难悠然,只是一千多两,亦不是一个小数……” 步悠然点头,态度诚恳,“我会一点点还,可以分期还款,每个月还十几两。” “每月还十几两?”他好似听到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一般,但又忍住令自己不笑,声音微有变动,“十几两,那你我的缘份可能要十几、二十年了呢。” 步悠然拧眉,那可真没办法,一个月十几两都成问题,现在的她根本毫无收入,钱袋子里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倘若她没有个收入来源,恐怕下个月就要沿街乞讨了。 话虽如此,倒也不至于,毕竟还有宇文晓如这条“大腿”可抱一抱,或许还可以谋些小生意做一做,现成的李老板可以从中指点一二。 “何必这般麻烦呢?” 步悠然听他一说,不由抬头。 “你刚刚所说的分期付款似乎很新鲜,在下虽不懂,但也好似有些明白,只是实在是太过麻烦,且不说在下到底能不能成为雪国驸马,倘若没有,那么在下恐怕在这里也待不到一年。”他笑了笑,“在下有一个主意,倘若悠然点头同意,这一千多两就全部免掉。” “什么主意?”步悠然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这个人同楚瑾瑜一样,令人防不胜防,处处是陷阱。 “我在雪国这段时间,陪着我逛一逛。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似乎还不甚了解,倘若悠然可以讲解一二,你我之间的债务就算一笔勾销。” “这么简单?”步悠然不敢相信,只是陪着逛一逛? 他笑了笑,“姑娘不信?” 可是又一想,步悠然又不由升起一股戒心,“你找任何一个人来陪你都可以,为何一定找我?况且我也不是雪国人。” “悠然好健忘。”他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轻弹向步悠然的脑门儿,透着一股冰凉之风,“你若你不欠我这笔银子,我或许不会找你,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锱铢必较,所以当然要想方设法地发挥你的最大之用。” 步悠然赞同地点了点头,现下是没有疑惑的了,于是便应了。 “那悠然现在就穿上外套,随我出去吧。”他转身向楼下走去。 步悠然一怔,“现、现在就要去?”可那男子却没给她抗议的机会,早已经快要到门口,她赶忙将门关上,快步追上他。 chapter 6 楚老板 雪国在六大国国土面积不算最大,但是物产丰富,无论是经济还是国力都是居首位,在市集上,这里卖的小货品琳琅满目,就算是距离这里最遥远的倭国小饰品依然在货摊上可见。 步悠然跟在恶趣味男人身后一尺之远,本以为他是要来集市上买东西,没想他却根本连看都不看,只是一味地向前走着。 整整半个时辰,步悠然腿酸脚痛,看他停在原地,她就赶忙趁机找个摊贩老板的凳子坐上一会儿,翘起二郎腿,虽不雅观,但却实在舒服,她一面拍打着小腿儿,一面眼底充满饥渴地巴望着不远处的茶铺。 恶趣味男人扭头瞥了一眼她,翘起嘴角,走了过来,“渴不渴?” 步悠然点头如捣蒜。 “那就到前面那家坐一会儿。”他说道。 步悠然登时站起身,未等他反应,已经健步如飞一般地向茶铺冲去,向老板要了两大碗茶水。 店小二提着茶壶,刚为其斟满,她一仰而尽,如此海量,却令茶铺周围人唏嘘,她不顾及形象的再次倒了一碗,用袖子擦拭了下嘴角,扭头,却看到恶趣味男人只是望着茶碗,眉宇微蹙。 步悠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茶具上有一个小豁口儿,猜他定觉那茶具不太干净,于是笑道,“你若不喝,给我喝。” 恶趣味男人闻声看向步悠然,深邃的目光聚焦在步悠然那张平淡的脸颊上。 步悠然不觉赧然,用手摸了下嘴角,似乎也未有什么异物,不由尴尬问道,“有、有什么不对吗?” 恶趣味男人忽地扬起嘴角,“你到现在还未问过我的名字。” “哦。”原来是这件事,步悠然喝了一口茶,放下碗具,“那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在之前我就是觉得你我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过客,现在呢,是债务关系,你是债主。” 他低头浅笑。 步悠然端起他面前的碗,将他碗里的茶水倒入自己碗里,又让店小二重新斟上一碗,推到他的面前,“这样不会嫌脏了吧。” 恶趣味男人眉宇微挑,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却又放下,“味道太淡。” 步悠然不由撇嘴,“那你还是不渴,或者就是口太刁。”她扫视了一眼这茶铺,“在我们老家有一间特别有名的茶馆,它历史悠久,那里每日卯时至未时都会对外开放卖大碗茶,只需要很便宜的价格就可以喝上一碗,以前的时候是专门给苦力们,毕竟他们收入不高,尤其是炎炎夏日,不吃饭可以,但若渴了是绝对干下去活的,所以这一大碗茶简直如同他们的命一般重要。” 恶趣味男人笑道,“听悠然话中之意,是怪我太挑剔?” 步悠然摆手,“我可没这个意思,千万不要给我安赃。” 恶趣味男人未在言语,他看步悠然休息差不多,便起身,临走时放于桌面上一大锭银子。 步悠然瞥了一眼,追上他,震惊地问道,“你给了十两白银?” 他睨向她,颔首。 “咱们喝了三碗茶,只需要三文钱,你给那么多干嘛?”步悠然忍不住责怪他乱花钱。 “钱乃身外之物,再说刚刚听你一席之言,若再不给多一点,如何对得起你刚刚那口舌?”他翘起长长食指,探向步悠然的鼻尖。 步悠然未闪躲开,她愣了愣,刚刚她话中含义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看他已经走进三尺之远外的一间裁缝铺,赶忙又追上。 这间裁缝铺坐落在帝都城内最显眼的一个位置,铺子面积不大,但装潢富贵华丽,一进门便被这五花十色的鲜艳布料吸引了眼球,在墙上还有当前时兴的各种衣式款式,一进门,店内便有工作人员热情招待。 “公子气质不错,不妨试一试这款布料。”工作人员向恶趣味男人介绍。 恶趣味男人扭头,看到步悠然坐在店内圆桌前,犹如无事人一般喝茶打量,不由翘起嘴角,说道,“这款布料可以做女装吗?” “当然可以。”工作人员连忙应道,“不过女装的话可能还要加上一些其他布料作装饰,这样才不显得单调。” “那好,就来这款。”恶趣味男人笑道。 步悠然原本还在品茶,却不知为何有工作人员叫她起身,然后便拿着量尺对她一阵比量,动作利索,完事后,向恶趣味男人说道,“公子,可以了,七日后过来取就好。” 待两人出了门,步悠然问道,“他们干嘛量我?” “做衣裳。”他坦然道。 “给我?”步悠然扬声。 他点了点头。 “谁、谁出钱?”做衣裳倒是好事,谁不喜欢穿新衣裳,只是钱……这个问题需要慎重。 “你说呢?”恶趣味男人再次敲了下步悠然的脑门儿。 步悠然抚着额头,紧跟在他后面,“其实……你这个人也不差……” 恶趣味男人目光向前,看到前方一辆马车快速行来,扬起手臂抚向步悠然的肩,连带着向边上迅速闪开,他笑道,“给你做了一件衣裳,就对我有改观了?” 步悠然对刚刚一幕还惊魂未定,她抚着胸口,怔了下,又抬头看他,“是觉得你对人还是挺和善,而且明明你可以要挟我,直接让我还钱,或者去皇上那边告发我,可你都没有做。” “晚上有没有空?”他没有接话,而是岔开了话题。 步悠然想了想也没事可做,于是点头。 “那陪我去一个地方。”他说道。 “哪里?远不远?”步悠然问道,“可不可以申请坐马车?” 恶趣味男人低头看向她,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 是夜,步悠然和恶趣味男人来到熙春楼三层包厢内,一进门,便看到屋内已经有两名异域男子等待,他们的身边还各有一名侍女陪伴左右。 两名异域男子看到恶趣味男人走了进来,不由站起身,躬身。 步悠然看恶趣味男人淡然一笑,便径自坐向里端,看到步悠然还在发怔,轻咳,“悠然,还不进来?” 步悠然慢半拍地跟上,坐在他身侧已然安排好的位置上。 只见那两名男子异常殷勤备至,连带着步悠然都有些受宠若惊,除了夹菜以外,还不时地对其点头奉承。 不过后来他们三人便改变了语言,用一种步悠然从未听过的话语聊天。 看得出来,恶趣味男人应当身份是高上那两人的,至于高几等,不得而知,只有问当事人才能知道答案。 步悠然看另外两名作陪的女子也甚是无聊,三人两两面面相觑,总是尴尬一笑而过,她突然心生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她们有聊一些。 她用手轻触了下恶趣味男人,在他耳边小声说带着那两名女子去另外一桌待会儿,恶趣味男人点头,临走又拽住她的手腕,让其端着茶杯过去和桌上的甜点。 步悠然点头。 两人间的低声私语,令在场的两名男子看得瞠舌,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仿若对步悠然的身份更为拔高了一些。 步悠然低声唤那两名女子过来,并叫来楼内服务人员,让其准备了几张白纸和墨笔,步悠然将白纸撕成52张长条,并在上面写成不同花色数字,即现代的扑克牌。 她教二人玩起捉黑枪,玩了两轮,待二人玩熟悉以后,又觉没趣,便增加了一条惩罚制度,便是谁输了再额头上贴上一张纸条。 如此半个时辰后,三人的玩闹声简直压过了屋内那三名男子的谈话之声。 待恶趣味男人起身走至步悠然这边,看到的就是三个女人完全没有了任何形象可言,三人都盘腿而坐,衣服袖子已经卷至小手臂之上,长裙更是撂到了膝盖,每个人的额头上都贴上了白色纸条,上面写着各种难听话语。 “贰……你输了,你输了。”步悠然扔出最后一张手牌,拍桌叫喊道,长裙褪至大腿面,裸露的白色皮肤甚为显眼,她大声笑道,“快,贴条子,贴条子。” 其中一名女子已经看到男人们站在了步悠然的身后,不由收敛了许多,赶忙站起身来,将卷起的袖口放下,裙子整理一番,恭敬地退至一侧。 步悠然看到女子反应,不由扭头,倒没有刚刚那女人的惊惶,只是笑问道,“谈完了?” 恶趣味男人瞥了一眼步悠然的腿面,身后的两名男子识趣地垂首,他叹了口气,将步悠然扶起身,弯腰为其将衣服整理好,又看向她的脸颊,将其额头上的纸条撕了下来。 步悠然羞赧,“可以回去了吗?” “嗯。”他轻声应道,然后扯住步悠然的手向外走出,至始至终未再扭头看向屋内四人。 那两名女子好似犯了错误一般垂首在原地,不敢动弹…… …… 车内,步悠然异常兴奋对恶趣味男人说道,“我突然发现倘若你给我个十几日,或许我马上就可以还你钱。” 恶趣味男人半倚在里侧,盯向步悠然。 步悠然滔滔不绝说道,“我应当推广一下我的这个扑克牌玩法,若是有资金支持,一定可以‘发扬光大’,让人爱不释手。” “你不是不喜欢赌吗?”他眉眼含笑,语调轻松道。 “这、这不是为了赚钱嘛。”步悠然回道,突然又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赌?” 恶趣味男人眉梢微动,“就是知道。” 步悠然蹙眉,“一直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也并没有告诉过你?” 恶趣味男人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缘分……或许是上天注定你我相识,相知。” “切,”步悠然冷哼,“骗我?不说就不说,反正早晚也会知道。” 恶趣味男人幽深地一笑,他令车夫停下,简单交代了两句,车夫跳下马车便向对面一家店铺而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油纸包,递给了步悠然。 步悠然接过,用手一摸还热气腾腾,上面不时地飘着香气,“这是?栗子糕?” “这家店铺的栗子糕比任何一个国家的都好吃,我想你来这里这么久,未必有尝过。”恶趣味男人说道。 步悠然内心感动不已,她抿唇,“今日与你接触,发觉上次是自己太过于武断,我表示深深地内疚,也对你道歉。虽然你今日扬言说要我陪逛,但其实多数也在照顾我……”乌拉拉的一大堆。 马车已经停在了鸿宾楼的门口处。 “总之,”步悠然说得口干舌燥,“你是好人。” 恶趣味男人漆黑的双眸眸色愈深,“这就是你今日的总结?” “嗯。”步悠然郑重其事地应道。 恶趣味男人隐忍住笑意,先行下了马车,站在车门口伸出手,“下来吧,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步悠然将手递了过去,也未感到任何的不适,唯一感觉就是他的手心好软好滑,手指好纤细袖长,摸上去手感很好,有点像…… 还不容步悠然再细致感觉,李老板却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处,他看到步悠然和恶趣味男人的背影,惊住,“步、步姑娘……” 步悠然闻声扭头,笑道,“李老板?这么晚还没睡?” 李老板瞥了一眼恶趣味男人,脸色苍白,表情略显僵硬,“呃、呃,是的,”他伸手指了指楼内,“姑娘赶紧上去吧,柳公子等您好久了。” 待步悠然离开,李老板蹙紧双眉对恶趣味男人躬身一揖,“楚老板。” chapter 7 看公主大婚(一)增加了点字数 楚瑾瑜瞥了一眼李有才,说道,“你跟了我有几年?” 李有才心一沉,猜想楚瑾瑜已然猜测出上次在包厢内鲁莽行事的是女扮男装的步悠然?而且是他有意包庇。李有才知道纸包不住火,早晚楚老板会发现事情真相,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垂首站立,回道,“五年。” “五年,”楚瑾瑜幽然叹道,“五年前,你不过是雪国富商李程前家的大管家,如今你的财富已然超过了他。” 李有才拱手,心跳顿停,他已预感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是下属不才,将雪国的这笔大生意断送,我愿一力承担。” “承担?”楚瑾瑜讥笑,“你拿什么?” 李有才情不自禁地亦是跟着冷笑,是啊,他有什么?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主子给予的,他唯有的仅仅是这副已经半入土的身子,可这副身子如今却也碍了眼。 李有才忽地轻松了,他低头说道,“我愿将现在所有一切都还给楚老板。” 楚瑾瑜幽深的双眸瞥了一眼李有才,嘴角上翘,“五年了,五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身份,足以让人看清忠心与否。所以,我打算将雪国之内所有生意都交由你来掌管,你,可以做到吗?” 李有才怔愣住,“楚、楚老板?” 楚瑾瑜笑道,“你做的很好。” “可是、可是我丢掉了雪国的这笔代销单……您……” 楚瑾瑜仰头看了一眼天,“似乎有些冷了。” 冷?雪国四季如春,就算是到了夜晚,气温却亦是令人感到舒适的,怎么会冷? 李有才越发猜不透眼前的这个主子了,他低垂着头,拱手作揖。 马车车轮撵动了两下,又是停下,车帘被掀起。 李有才以为楚瑾瑜有事吩咐,不敢懈怠,赶忙趋步上前。 楚瑾瑜笑道,“歩悠然……” 刚一听到这个名字,李有才的心又是提到了嗓子眼,隆起眉头,好似等待判决一般。 “谢谢您这一路的照顾。”车帘放下了。 李有才慢慢直起身,看着马车‘哒哒哒’地向远处疾行而去,愈加茫然费解。 …… 歩悠然一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洗漱完毕,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赶忙去打开门,便看到柳鸣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处,不禁取笑道,“看你这个样子,我是欠你十万两还是五百万两银子了?” 柳鸣脸色稍霁,但却依旧冷语冰人,“外面有人等你。” 歩悠然疑惑地走出,凭栏而向下望,却看到恶趣味男人正坐在空荡荡的鸿宾楼一层大堂内正悠闲地品茗,他似乎亦是注意到歩悠然的目光,不由抬头仰望,嘴角翘起。 “他怎么又过来了?”歩悠然忍不住嘀咕道。 “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柳鸣瞥了一眼楼下,“长得一副奸人之相。” 的确,恶趣味男人这张脸虽然不出众,但双眸却好似总在放着异样之光,尤其是在面对歩悠然的时候,关键是嘴角的笑容,和普通人的憨笑、大笑、微笑等不一样,他的笑容好似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而且总是一端翘起。 总之,的确是奸人之相。 歩悠然虽然和柳鸣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一想到昨日才刚刚对恶趣味男人有所改观,于是赶忙言辞正色批评道,“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这样是不对的!著名的孔圣人教导咱们任何人和事物……”(好吧,歩悠然承认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等话说完,歩悠然一扭头,却发觉柳鸣早已消失。 歩悠然自嘲地笑了两下,赶忙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店小二看到歩悠然,不由提着茶壶走了过来,“姑娘和这位公子一样来杯茶?” 这时,恶趣味男人却已将手中的茶杯递到歩悠然的面前,顿时一股茶香气飘入鼻端,令歩悠然感到心旷神怡。 她眼眸忽地发亮,“我倒没发现原来这里也有好茶。” “姑娘这话是错了,”店小二忍不住为店鸣不平,“本店可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倘若没有好茶,又如何能在帝都排上名号?不是本店没有好茶,而是我们要看客人能给多少银子,只要您肯出,我们就一定会有,哪怕是皇宫级的亦是有。” 歩悠然努嘴,她用手指了指恶趣味男人手里的茶杯,“这茶多少钱一壶?” 店小二谄媚地看了一眼恶趣味男人,笑道,“这是本楼招牌,三千两一壶!” “三、三千?”歩悠然竖起三根手指。 “姑娘是吓着了。”店小二情不自禁地笑道,“但是物有所值,保准您喝了此茶,此生无憾。” 歩悠然撇嘴,摆手道,“算了算了,我和他喝一壶就好。”说完,挨靠着恶趣味男人身边坐下,拿起旁边空着的茶杯,倒了一杯,仰头喝下,“我倒有多好喝,和我以前喝的一千多一两茶也差不多嘛……” 店小二听到不由唏嘘,提着茶壶,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歩悠然将空茶杯放回至桌面,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曾经与楚瑾瑜的点滴,那时候一千两的茶叶的确是想喝就喝,哪里像是现在,为了一银钱都要折腰。 唉…… 她再次提起茶壶,刚要再次倒入空水杯,才想起这个茶壶似乎不是自己买的,于是赶忙放回桌面,抬头看向正笑得一脸深意的恶趣味男人,“抱、抱歉,这个茶水也太少了,三千两有点不值,也就喝三杯……” “所以,你喝了我一杯,相当于你又欠了我一千两?”他挑眉。 歩悠然一听,登时急得站起身,“我、我只是尝一尝,没有倒一杯,”她赶忙拿起自己刚刚喝过的茶杯递到恶趣味男人眼下,“你看看,这里还有水线,快看看啊……只是半杯……”说完后半句,自己都想要咬掉自己舌头,半杯也是五百两,她现在根本是身无分文,五百两也没得还…… 恶趣味男人坐在椅上一派闲适自得,他将手中茶杯放下,嘴角噙着笑意,“与你玩笑,亦听不出来?”无奈地站起身,手掌抚向歩悠然的发顶。 歩悠然只是沉浸在玩笑的话语中,不由轻松地舒了口气,却未发觉恶趣味男人的亲昵举动。 “歩悠然!” 一道冷声从身后传来。 歩悠然转身,看到柳鸣手上拿着一个油纸包,他怒视向歩悠然身后的恶趣味男人,“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恶趣味男人低头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歩悠然,不禁莞尔笑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歩悠然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句话耳熟,她有说过。 柳鸣冷笑,“若是正人君子,又何惧人知道你的名字?” “二位刚刚在楼上似乎就对在下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有了一番定论了吧?”恶趣味男人翘起一端嘴角,邪魅地笑道,“奸人之相……” 柳鸣一时语塞。 恶趣味男人半推半揽着歩悠然向门口方向。 歩悠然不禁疑惑问道,“去哪儿?” “你不是昨日应我要与我一起去听曲儿?”恶趣味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歩悠然聚拢秀眉,“我、我有说吗?” 恶趣味男人笑道,“难道要说话不算话?” 一想到自己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歩悠然不敢拖延,赶忙谄笑道,“哪有,算话,算话……”猫着身子就欲跟他走出楼外。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柳鸣忽地扭过身,扯住歩悠然的手臂,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她,“不要再欠人家的了。” 说完,酷酷地转身向楼上而去。 马车内,歩悠然望着面前的油纸包,里面是新鲜出炉的十二块儿豌豆糕,热气腾腾,她回忆着刚刚柳鸣的话语,猜测其意,他说不让她再欠人家的了,人家自然是指恶趣味男人,难道他的意思是让她将这个纸包交给恶趣味男人,抵了那一千两银子? 不会吧? 傻子都知道这是一笔永不成立的交易! 那他会是什么意思?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只见那十二块豌豆糕最上面的一块儿被两只纤长而白皙的手指夹起,歩悠然的目光被牵动着,一点点向上,直至那张开的红唇间。 歩悠然咽了咽口水,仿佛在看着活生生诱人的豌豆糕广告,大脑再次出境。 恶趣味男人看着已被咬了一小口的豌豆黄糕,“味道一般。” “啊?”歩悠然如梦初醒。 他笑道,“倘若我没有猜错,他是想让你一天都以此果腹。”说完,他修长的手指一松开,糕点从高处自由落体般不偏不倚地掉回原处,他摩擦掌心,再次半倚在车内软垫上。 歩悠然看着眼前的豌豆黄糕点,似觉有些赧然,好似被眼前的恶趣味男人嘲笑了一般,她将纸包重新包裹了起来。 车子直驶向杏芳阁。 歩悠然下了车,用手指着上面的大标牌,“你一大早就带我来这里,有没有搞错?” 恶趣味男人挑眉,“有何不可?” “她们开业?”据歩悠然所知,这种行业向来早上是休息,直至午后才会陆续有客人上门。 “只要肯出钱,随时都迎客。”恶趣味男人说道。 歩悠然看到他欲进门,又叫道,“等等,我是女的。” 恶趣味男人笑了笑,“有谁规定这里不允许女子踏入?” 歩悠然一想也对,又跟上。 待大茶壶看到恶趣味男人走进了门,三步并两步地迎了上来,笑道,“爷,已经给您预留了房间。” 歩悠然一听,看来恶趣味男人是这里常客,不由在他背后努嘴。 “您今儿是想听曲儿,还是来点别的?”那个大茶壶直接忽略身后的歩悠然。 恶趣味男人嘴角微牵,“就和上次一样。” “好嘞。”大茶壶甚为满意地离开了。 歩悠然跟在恶趣味男人身后,一路走至包厢,未见到一个姑娘,可见真如歩悠然所说,她们都在各自房间休息。 这个包厢在杏芳阁内属于上上房,所以待遇上肯定是比其他包厢内的客人要热情周到,就连地面都甚为讲究,铺设着一种短绒毯子。 歩悠然挨靠着恶趣味男人而坐,抓起桌面上的瓜子闲嗑,就在这时,门被拉开,走进来一个金发蓝眸的外国人。 步悠然登时愣住,因这外国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到雪国时随李老板入宫见的那位在皇帝身边专管雪国经济大臣。 恶趣味男人与那外国人拥抱,用英文寒暄,之后两人挨靠而坐,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未见好友一般,紧接着在左侧的那面墙竟是犹如魔术一般一点点变得透明,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和第一次见到恶趣味男人时一般景象。 步悠然惊呆了。 这二人是要共赏吗? 而且还是两个男人? 恶趣味男人扭头,瞥了一眼步悠然,却什么话也未说。 此时,玻璃对面已然有一姑娘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这名男子似乎有些害羞,竟是站立在屋内,不知所措。小姑娘掩嘴而笑,接着便用各种挑逗语言使得男子臊红脸,小姑娘分外主动,上下其手在男子身上摸索,眼神魅惑,在男子动情那一刻却又立即跳开数步,半躺在床上,敞开衣襟,袒胸露体,舔唇惑人,那男子早已将羞涩抛掷九霄云外,像是饿虎看见羔羊一般扑了过去。 看到这里,那外国人已经没有多余的脑力再与恶趣味男人热套,一双蓝眸圆睁,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对面,手里的酒杯更是被忘却地落在了地面。 恶趣味男人再次扭头,对着步悠然使了个眼色,步悠然眨了眨眼,看向玻璃对面,表示没有领会,反而鼻子间好像有一股湿答答的东西流了出来,再低头一看,哇塞,放于腿间的袖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染红了大片。 还未等她大叫出来,身侧的门却被猛然推开,然后就感觉身体被腾空抱起,周围变得摇摇晃晃。 歩悠然仰头,看向那紧抱着自己的人,不由怔住,“柳鸣?” 柳鸣依旧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脚底生风一般地向不远处的药铺而去。 “先生。”一进门,他就对着郎中大声喊道。 郎中走至二人面前,手搭向歩悠然的手腕处,眉头聚拢,又舒展开,“这位姑娘肝火上逆,热迫血行,内动其血,需化火化热,我给她开三副去火汤药,回去喝上三日即好。” 柳鸣点头,待郎中走远,他这才看向歩悠然,“那人不是好人,你偏不信我。” 歩悠然用手捂着鼻子,“流鼻血又不是他造成的。” “那也是……”柳鸣想到推门进去时透过那面玻璃看到的画面,脸颊不由茄红,“看了那个导致的。”他声音压低。 歩悠然看他羞怯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你还笑?都流鼻血了,还笑?” “多好玩,多刺激啊。”歩悠然笑着说道。 “刺激?”柳鸣白了她一眼,“我看你现在跟他一接触,脑子也不正常了。” 歩悠然捂着鼻子一直傻笑个不停。 柳鸣将她的手扒拉开,“抬头我看看,还流吗?” 歩悠然听话地仰头。 “你一名女子,看这些下流东西也不知道害臊!”柳鸣瞪她,接过郎中先生递过来的三副药,又转身感谢了一番。 歩悠然扯唇,“我以前和你一样想法,但如今却觉得倒也别样有趣。” “有趣?”柳鸣伸手在歩悠然光洁额头上弹了一下,“赶紧将你脑袋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整理掉。”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依我看,还是不要和那个奸相之人再有接触为好!” 歩悠然望着他的背影笑,临走时,又向那郎中要了一个药方,她一面出门一面小心折叠好放入袖中,柳鸣问她是什么,她只是含笑不语。 两日后,宇文晓如的侍女传她入宫,正巧那日梁氏裁缝铺差人送来一套新衣,歩悠然一看正是恶趣味男人选的那布匹,她打开一看,煞是好看,最上面还搭配了一个小肩,犹如现代仿古衣裳的圆领斗篷。 歩悠然欣喜之下就决定穿上这件新衣入了宫。 凤阳宫内,四周的角台香桶内燃着淡雅檀香,宇文晓如坐于玻璃椭圆形镜台前,芷儿正拿着玉梳为其顺发,待看到歩悠然在侍女带领下进入,忙起身相迎,热切说道,“前两日找人邀你入宫,没想你却出了门。” 歩悠然一想,前两日可不就是和恶趣味男人出门看“戏”那日吗?不由赶忙解释道,“公主见谅,这两日我随李老板去见了一些商人。” 宇文晓如之前听歩悠然提起过李老板,亦是知晓李老板曾经是雪国的代销盐商,如今却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她的父皇已经取消了这笔生意,现听歩悠然说起这般话,不由愧疚道,“我昨日和父皇谈起这件事,他说若是早个几日,或许还有挽留余地。” 歩悠然蹙眉,“此话怎讲?” “这笔生意已经转给了另外一个商人,前两日就订好了。”宇文晓如慢条思语地解释道。 前两日?又是前两日? 歩悠然想到恶趣味男人和那外国人私见,又如老友一般地相拥,不由恍然,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过倒是也不生气,商人本就如此,谁有能力谁做,谁给的价高谁得。 宇文晓如听到歩悠然的叹气声,以为是在惋惜,劝慰道,“不如这样,我找父皇再谈谈,看是否有其他的生意可以交给李老板?” 歩悠然赶忙摆手,“不,不是这个意思,”她笑道,“倘若生意是这样得来的,我想李老板也未必肯接。” 宇文晓如拧眉,“那怎办?” 歩悠然笑了笑,“公主就别操心我的事了,眼前,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她手搭向宇文晓如的手腕处,“公主现在心中可有人选了?” 宇文晓如脸颊酡红,言辞闪烁,“我、我还未想好。” 边上的芷儿倒是有些不淡定了,她赶忙插嘴道,“公主觉得第二个还不错,就是长相一般,身份上也不如那两人高贵。” “用你多话!”宇文晓如忍不住责怪道。 芷儿吐舌,“看看,我家公主就这样,明明心里喜欢又不敢说,皇上昨日也问过公主心中属意谁,公主偏一个字也不肯吐露,我在边上干跺脚着急。” 宇文晓如瞪了一眼芷儿,她却如没听到一般继续说,“倘若公主再没有明确之意,我想凭那人身份肯定在皇上心中不是最佳人选,另外两人虽相貌身份都不错,但气质上却比中间那人略输一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公主的意思就暂定那个人了?”歩悠然心中微感喜悦,毕竟这几日与那恶趣味男人相处,已经对他大有改观,也甚觉得他这个人比那另外两人大方慷慨。 宇文晓如一直低头不吭声,倒是旁边的芷儿着急道,“公主,您若还不肯说,到时候就真没机会了。” 宇文晓如闭眼叹了口气,“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一个人选,”她抬头看了一眼歩悠然,“不过此人不在三人当中,那人是景国人。” “景国?”歩悠然诧异扬声,“是谁?” 她苦涩一笑,“说出来恐怕让你笑话,我并不识得他,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眼,然后就再未见过。” “所以,算是一见钟情?”歩悠然猜测道,“那你为何要同意这次选驸马?直接去景国寻人不就好了?” “我派人去找过,就连在那边的朋友也都杳无音讯,”宇文晓如轻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吧,上天注定我们二人无缘。” 歩悠然看了一眼宇文晓如,还未说话,芷儿说道,“公主选择中间这位公子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身上的谈吐高贵气质颇似在景国倾慕的那位,只是公主担心此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谦谦。” 歩悠然大悟,原来宇文晓如这是在移情,她淡笑,“公主若不放心,可以私下接触接触。” “私下?”宇文晓如扭头。 歩悠然颔首,“公主每日派人接我的那辆车或许可以做个掩护,定不会令人发现。” 宇文晓如抿唇,似还在犹豫,“此事若被发现,恐会……”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妥当。”歩悠然担保,又看了一眼芷儿,“到时候也多麻烦芷儿姑娘将宫内的宫人都调遣走。” 芷儿点头。 如此一来,三人就此达成一致。 就在歩悠然欲出宫时,有两名宫女低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其中一名说道,“公主,这是皇后娘娘令奴婢给您送来的羊脂白玉。” 宇文晓如掀起盖布,看向盘子中央那温润坚密、莹透纯净,犹如凝脂一般的白玉,面色淡然。 一侧的芷儿将托盘接了过去,回话道,“回禀皇后娘娘,公主很喜欢。” 待得了回话,那两名宫女刚要转身,却被歩悠然快步拦住,“等、等一下。” 宇文晓如和芷儿二人不知道情况,扭头看了过来。 歩悠然脚步走向那后一名宫女,双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她扶向那宫女的肩膀,她的个头比歩悠然稍微矮一些,“你抬起头来!” 宫女亦是听到歩悠然的话后,双眸与其对视,眼眶变得晶莹。 没错,歩悠然来了这里快有一个月了,终于让她等到了,就是她! “你、你是……”歩悠然叫不上她的名字来。 话未说完,那名宫女已然激动地扑入了歩悠然的怀中,嚎啕大哭道,“步、步总……呜呜……总、总算是等到你了……” …… 凤阳宫内有一间单独的内室。 歩悠然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的女孩儿,想到曾经在现代时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窘样,不由发笑。 “步总,你还笑我。”陈思昭擦拭着脸上不知道是鼻涕还是泪水,“我若再等不到你,就真的快废掉了。” 歩悠然上下打量她,“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 “别取笑我了,”她忍不住怨道,“皇宫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都可能让我脑袋落地,每天除了听吩咐还是听吩咐,低头办事,不能到处张望,还只能吃两餐,肚子饿了也没个东西吃,你看我现在瘦的,已经快要皮包骨了。” 歩悠然仔细一看,当初圆圆的脸庞现在已经是瓜子脸了,情不自禁地再次笑道,“这样漂亮多了。” 她努嘴,“你若再不来,我就真的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歩悠然敛笑,“我在手环上看到了你,所以赶忙来寻,只是宫内规矩限制,致你我现在才相见。”她叹道,“是不是刘一福有什么话要捎给我?” 陈思昭点头,又摇头。 歩悠然疑惑不解。 陈思昭解释道,“刘总说任务已经成功了。” “你说什么?”歩悠然简直不敢置信。 “刘总说,任务成功了。”陈思昭再次重复道。 “怎么可能?甫善当皇帝了?”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来之前,刘总那边得到的结果显示就是任务成功完成。” 歩悠然回忆当时离开景国时,朝局纷乱,傅子博自身难保,甫善亦不过是个小人物躲避在五皇子府内,为何只是几个月就转换了局势? 好吧,先不管这些。 “任务完成,那你何必还要来这里?直接让刘总给我传唤走不就好了?”歩悠然费解道。 陈思昭撇嘴,“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歩悠然眉头聚拢,一头雾水,“你说得我有点糊涂,这样,我问你一句,你答我一句。” 陈思昭看着面前摆放的水果盘,赶忙趁机剥了一个橘子。 “你来,并不是为了接我离开?”歩悠然慎重问道。 陈思昭点头。 “那你过来这里干什么?” 她咽下一口橘子,“我将话传给你后,就去完成新任务。” “不管你的任务,我先问你,我怎么离开?” 她摇头,“刘总没说,只说让我遇见你以后,告诉你任务成功。” 歩悠然冷笑,“我有办法?他难道不知道我一过来就把仪器压碎了吗?那个老奸巨猾的不会是让我在这边自生自灭吧?” 陈思昭再次要剥一个新橘子,被歩悠然快速抢走,她怨道,“步总,你就再让我吃一个吧,我今天就喝了一碗稀饭,肚子早饿了。” 歩悠然将手里的橘子递到她面前,“那你再回答我,你的穿越仪器呢?” “没有。” “你没有怎么离开?” 陈思昭抿嘴,“刘总说到时候任务完成会找人来接我。” 歩悠然讥讽一笑,“所以,他不会是故意让我和你一起来完成这个新任务吧?” “刘总没说有这个意思。”陈思昭一口塞下半个橘子,生怕歩悠然一生气又抢走。 “没说?可现在根本就是这个意思!”歩悠然站起身怒道。 陈思昭看步悠然在喘粗气,怯生地递过剥了半个的新橘子,“步、步总要不要吃一半降降火?” 步悠然睇了一眼她,接过橘子,全部塞入嘴中,泄愤地大口咬着,一不注意却又咬中了舌头,疼得她哇哇叫了两声。 闻声赶过来的宇文晓如和芷儿二人看向步悠然,关切问道,“怎么回事?” 步悠然连忙摆手。 陈思昭见到宇文晓如赶忙站起身,一揖身。 宇文晓如上下打量她一番,又向步悠然问道,“话谈完了吗?外面那个宫女还在等,我怕迟了皇后娘娘那边不好交代……” 步悠然将捂着嘴的手拿开,“我再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宇文晓如颔首。 步悠然走至陈思昭面前,压低了音量,“你的新任务是什么?” 陈思昭眼神在宇文晓如身上晃悠了一下,又是看向地面,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的任务就是看公主大婚……” 晚上,步悠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不通这个刘一福到底在搞什么?看公主大婚,这也算是一个任务?意思就是说,公主大婚之后便是她们的归期? 步悠然百思不得其解。 想破了头也搞不明白到底刘一福整得是哪一出。 最后,想来想去,想到了天亮,老早就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步悠然顶着一双熊猫眼入了宫。 宇文晓如老早就在宫门口等她,看到步悠然急忙迎了过来,“昨夜父皇找我,说让我定个选题,进行最后一轮的筛选,我想来想去,都没有一个主意。” 步悠然打了个哈,“那个,公主希望未来夫君哪方面比较强呢?” 芷儿在旁侧使了个眼色,“昨日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步姑娘怎么还不懂?” “哦。”步悠然拍了下脑门儿,暗骂自己猪脑,明摆着就是要倾向于恶趣味男人,不由笑道,“也不难,考个女人三围嘛,保准他赢。” “你说什么?”宇文晓如拧秀眉,“什、什么三围?” “腰围、臀围,还有胸……”步悠然话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话题不太适宜,这简直就是在诋毁他嘛,于是又赶忙换了话题,说道,“这个问题不好,容我再思量思量……” 宇文晓如和芷儿看步悠然闭着眼睛又坐在宫门口处蹙眉思考。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直至宇文晓如身前停下,先下来一个穿着冰蓝上好绸缎,玄纹云袖的男子。 芷儿一见,赶忙揖身,“奴婢叩见二皇子。” 二皇子看向宇文晓如,笑道,“皇妹站在宫门外,干什么?莫非是知道皇兄会过来?” 宇文晓如亦是回以一笑。 还未来得及说话,又从马车上下来一名男子,宇文晓如一抬头,心莫名地一紧,此人正是那日三人当中最后气质的平凡相貌男子。 “楚兄,这是我皇妹宇文晓如。”二皇子向楚瑾瑜介绍道。 楚瑾瑜笑着拱手说道,“在下见过公主殿下。” 宇文晓如心跳骤快,但依旧强装镇定,点头浅笑,不失礼节。 二皇子的目光在楚瑾瑜和宇文晓如身上流转,狡狯笑道,“晓如不请皇兄进去坐坐?” 宇文晓如这才回身,赶忙欲转身,却又忽然想到还在打坐的步悠然,于是又顿住脚,扭头瞥了一眼。 二皇子和楚瑾瑜一同注意了过来,“这是?” 芷儿蹙眉,蹲下身,用手碰了碰步悠然,没想刚一推,步悠然却盘着腿倒在了地上,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不由尴尬地仰头对着二皇子和楚瑾瑜说道,“奴婢这就差人给送走。” 二皇子继续向宫内走去,楚瑾瑜眼眸淡扫了一眼,面色无波地跟在了后面。 ------题外话------ 晚点还要增加两千字 chapter 8 看公主大婚(二) 步悠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扫向四周,既不是自己住的那间客房,亦不是宇文晓如的宫殿。 她坐起身来,抚向自己微痛的太阳穴,回忆自己为何会睡着了呢? 她刚刚好像是在给宇文晓如想问题,想着想着结果…… 步悠然拍了下脑袋,她站起身,刚一拉开门,正好看到走进来的芷儿。 芷儿一脸怨愤,“步姑娘今儿个令公主颜面尽失。” 步悠然不解。 芷儿解释道,“刚刚二皇子和楚公子一同来找公主,可你倒好,在门口一睡,犹如一个门神。” 步悠然尴尬地笑道,“我这不是为公主冥思苦想得嘛。” “哪有你这样想问题的。”芷儿怨道。 “公主呢?”步悠然看向芷儿手中端着的茶杯,不由拿起喝了一口,顿时心神气爽。 “实不相瞒,我感觉这次二殿下特意带楚公子过来定是有意撮合。”芷儿猜测道,“不过幸好二皇子待公主一直不错,公主亦不反感,索性就顺了他的意。” 步悠然点头,楞了一愣,又问,“那个楚公子又是谁?” 芷儿瞪了一眼步悠然,“你不会真睡傻了吧?楚公子当然就是公主看上的那位。” 步悠然蹙眉,忽地幡然醒悟,“你、你不会是说……”天……恶趣味男人就是楚公子?楚?这天下间姓楚的还挺多嘛! “不会说什么?”芷儿不耐烦道,“反正现在公主正和楚公子在花园里谈话,二殿下令我端茶过去,我寻思你可能差不多醒来了,不如让你过去瞧一瞧。” 步悠然现在巴不得要去凑一凑热闹,于是赶忙应道,“茶呢?” 芷儿白了一眼步悠然,“你给喝了!” 步悠然脸颊燥红,不由嘿嘿一笑,“我去再倒一杯。” 待步悠然端着托盘向花园走去,穿过了花丛看到假山后的一个八角亭,亭子上二人正对弈,宇文晓如眉宇微拧,而坐于对面的恶趣味男人反倒是一派悠闲,待走近,却发觉二人虽在对弈,但口中议论的却是弹琴,当真是一心二用。 然,就是这一心二用却令宇文晓如颇费心神,额头上已然泛起了晶莹汗珠,就连鼻尖处都隐现一二,却更显风情。 步悠然站在亭子外,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虽恶趣味男人相貌不出众,但气质当真是绝佳,和宇文晓如这般坐在一起,反倒没有一丝违和感,且听话语却似博才多学,不论宇文晓如谈到什么,他都轻松应对,宇文晓如淡定如常,端庄典雅,若不是步悠然因为对宇文晓如熟悉,知晓她不安时手指会不自觉地搅动在一起,也定被她面色镇定给骗过去。 步悠然看时候差不多,欲跨入亭内,没想好似衣服被勾住一般,无法动弹,她扭头一看,刚要惊讶张嘴,却被面前之人捂住,连带拖动向亭子数尺之外的地方挪去。 “小昭?”步悠然待她手一松开,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思昭吞吞吐吐,“我、我……我就是来看看公主相亲情况怎样了。” 步悠然疑惑,“你不是在皇后身边?如何得知公主在私会?” “私会?”陈思昭不敢苟同,“别说那么难听啊。” 步悠然不由一笑,“在古代可不就是私会。要入乡随俗嘛。” 陈思昭叹道,“我和步总目的相同,希望公主可以早日找到理想对象,待他们二人大婚后,我就可以回家见我爸妈了。”她瞥了一眼亭子内二人,话语有些哽咽。 步悠然看向她削尖的下巴,情不自禁地产生了同情,相比她在宫内的处境,她的生活的确比小昭的要幸福自由得多,她将托盘放在了台子上,手臂轻抚向她肩膀,“别着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陈思昭抬袖拭泪,点头,又将目光瞥向亭子内两人,“步总,我怎么觉得那个男的好像看向咱们这边呢。” 步悠然转身,“没有,这不背对着咱们呢吗?” 陈思昭蹙眉,“明明刚刚就是扭头看呢,”她又叹了一声,“可能是我多心,我太希望公主能同意这马亲事了。” 步悠然附和点头,“你怎么过来的?宫内规矩森严,皇后发现你不在身边怎么办?” “我就是奉皇后娘娘命来瞧瞧的。”陈思昭音量放低回道,“二皇子殿下是皇后娘娘所生,自然会顺意二皇子的决定。” 步悠然恍然大悟,不由心中对恶趣味男人的高明算计更为佩服,所谓树大好乘凉,看来这个恶趣味男人还挺有眼光,找了一棵不错的树倚靠。 半个时辰后,步悠然和陈思昭正在亭子下面的走廊上打哈,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还未等步悠然反应过来,小昭却神色紧张地揖身道,“二、二皇子。” “站在这里干嘛?本皇不是叫你在宫外等着吗?”二皇子冷声说道。 小昭颔首,身子有些发颤,她连忙喏声向长廊相反方向而去。 步悠然想叫她却又碍于二皇子,无奈只得看着她快步而去的背影感到越发同情。 …… 步悠然心思沉重地步出宫门,脑海中勾勒出各种小昭在宫内受虐画面,毕竟受人差使那滋味不是好受的,和她在宋府那会儿又是不一样,就连耍个小心眼恐怕都难上加难。 刚刚看那二皇子眼神颇为严厉,没想长得相貌堂堂,看起来似暖男,没想说话那般没人情味,当真是皇家之人不好惹…… 步悠然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何事能让我家悠然愁心?” 步悠然耳畔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连退三步。 恶趣味男人坐于马车内,掀着车帘笑看向惊惶未定的步悠然。 步悠然拍抚着胸口,待看清车内之人,不由责备道,“这还在宫内呢,话语字眼要注意点。” 恶趣味男人挑眉,“哪个字?悠然?愁心?” “明知故问!”步悠然撇嘴,不等他伸手,径自爬上了马车内。 恶趣味男人奸邪一笑,靠在车内而坐,略瞥了一眼步悠然今日穿着,“这衣裳很适合你。” 经他一提醒,步悠然才注意到她现在身上这套衣裳和恶趣味男人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套是男装,一套是女装的分别,倘若他们二人在街上同行,搞不好就会令人误解成为情侣衫。 她看向恶趣味男人嘴角的笑容,忽然感觉他是故意这般做的,于是更为可气地扬手欲捶向他肩,不料却被他一手反握,他笑道,“倘若心理坦荡,又何惧别人言论?” 步悠然突然感觉这话也在理,想着若是自己再去计较,反倒觉得她有些小气,况且这衣裳是人家送的,或许他只是看布料有剩余才令裁缝师傅多做了一套,也没别的意思,于是她收回手,内心平静了许多。 步悠然看向车内的水果盘,也不客气地直接拿起,问道,“你和公主聊得如何?” “还好。”他简单回道。 “就一个还好?”步悠然扬声,不太满意。 恶趣味男人笑了笑,“不然你希望怎样回答?” “好歹具体说一说啊,比如、比如公主样貌啊,公主谈吐啊。” “样貌比你好,谈吐也比你优雅。” 步悠然抬着的手停顿在空中,瞪向他,“我有说要和我比吗?我们俩有可比性吗?” 恶趣味男人翘起嘴角,“的确不能相提并论!” 步悠然一口塞下一个葡萄,里面的水吱吱地向口腔内流入,甚为解气,于是又连着吃了好几颗,刚要接着,一伸手,发现水果盘乾坤大挪移了,她怒瞪向恶趣味男人。 他却淡然笑道,“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步悠然努嘴,的确是这样,在现代时,她吃了一大串的葡萄,结果拉了两天肚子,她没有反驳,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掀起车帘,看到车子已经出了宫门口。 “对了,”步悠然想到陈思昭,赶忙说道,“求你帮个忙,可以吗?” 恶趣味男人抬眸。 “能不能帮我把宫内的一个宫婢接出来?”步悠然看着他。 “宫婢?”他重复,“哪个宫的?” “皇后娘娘身边,叫小昭。” 恶趣味男人眼眸幽深,“你是说刚刚与你站在廊子上的那个婢女?” “你怎么知道?”步悠然惊讶。 “这个有点难。” “为何?”步悠然一听有点难度,心口一紧,“她们不就是签了一个契吗?只要将那个契拿走!或者你和二皇子不是很熟吗?干脆让二皇子将小昭从皇后娘娘身边要走不就可以了?” 恶趣味男人一笑,“看来你打听得不少。” 步悠然抿唇,“你只要告诉我,成,还是不成?” 他叹了口气,“此事其实不难,要一个宫婢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难就难在这个婢女是小昭。” 步悠然拧眉,不懂。 恶趣味男人身子向后一仰,愈加悠闲,“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哪里有那么多以后?”步悠然有些着急,“这个以后要多久?小昭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我和她……” 恶趣味男人挑眉,欲等下文。 步悠然急忙收嘴,暗骂自己险些就说漏嘴,赶忙解释道,“她是我好姐妹,我不希望她这么累,宫内规矩太多,她原来挺圆滚滚的一个姑娘,现在瘦成竹竿了,看着都令人心疼。” “倘若你担心她在宫内受苦受累,大可不必。”恶趣味男人神情淡漠,“我会着人去办。” chapter 9 第三题 “我希望她出宫……”步悠然叹道,“这个就这么难吗?” 这时,车夫掀起车帘,“到地方了。” 步悠然探头一看,已经到了鸿宾楼的门外,她简单谢过,就下了马车,看到马车刚要走,想到自己上次找郎中要的方子还在袖子内,于是又快步追了上去,“等一等。” 车夫停下,不解地看向她。 步悠然气喘地走上前,掀开车帘,未看清恶趣味男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快速地将袖子里的药方扔给他,“这是我特意给你要的方子,回去按照上面的抓药喝,对身体好。”说完,就掉头向回走。 车夫楞然地看着步悠然的背影,又扭头瞥向车内的主子将纸张打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心情似乎颇为愉悦。 …… 步悠然回到鸿宾楼客房内,看到柳鸣正站在房门口,不由心虚地垂首欲悄然从身后躲过,没想却还是被他截住。 “干、干嘛?”步悠然毫无底气地仰头问道。 柳鸣讥笑,“若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又何必结巴?” “我、我哪有结、结巴?”步悠然逞强说道,“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就是去了趟皇宫?” 柳鸣将怀中佩剑向身后一甩,冷酷道,“刚刚店小二过来催交这个月的房钱。” “这么快就满一个月了?”步悠然讶异,“李老板他们呢?” “你还指望人家替咱们交?”柳鸣气急败坏道,“到了雪国你成日毫无正事,口口声声说找人,其实却在背地里结交狐朋狗友!” “你、你光说我,你呢?你的房钱就交了吗?”步悠然反问道。 “比你强,我这个月为李老板打工,赚了一笔,足够我的房钱。” 步悠然登时语塞,她楞了一会儿,身子稍微放低,偷瞟向柳鸣的袖子里。 “干嘛?”柳鸣看她不甚雅观的动作。 步悠然谄笑,“李老板那么慷慨的人,肯定这个月开你不少银子,你交了你的房钱后定还有剩余,先借给我呗?” 柳鸣身子一闪,躲开步悠然伸过来的咸猪手,“既然你愿意结交那个奸人,何不张口向他要?看他是否可以好心再供你吃供你住?” 不等步悠然继续下一步动作,便闪身回了房。 步悠然站在原地,不由干瞪眼,心中忍不住怨道他没义气。 可事实却摆在了眼前,现在的她快要没住的地方,就连一顿饭都要成问题,看来必须要开动脑筋好好琢磨一下要怎么发财致富了…… 时间已步入雪国的腊月,在民间腊月意味着就快要过年,腊月是年岁之终,正值寒冬。民谚云:正是言之其冷,但在雪国,因四季常温遂无冷感。可在这个月里雪国的民俗却一个不落,腊月初八喝腊八粥,然后人们要扫房、请香、祭灶、封印、写春联、办年货,直到除夕。 此时大街小巷日日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歩悠然站在梁氏裁缝铺门口,望着窗下的街面,不由喟叹感慨,人人都言雪国无穷人,看眼下这番热闹繁盛之景亦的确如此,可为何自己却过得这般寒酸落魄? 她有心做买卖,可偏偏无本金,现在还欠着住宿费五十多两白银。 歩悠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抱着的那件丝质亮面绸缎长裙,正是半个月以前恶趣味男人让这家裁缝铺老板给做的衣裳,她本想低价转让,可老板却将她拒之门外。 裁缝铺小厮看她愁心满面地一直站在门外,不忍直接驱赶,于是小声提醒道,“姑娘,您要是不进来做衣裳,就稍微站得远一点。” 歩悠然扭头看他,“我就搞不懂,我明明就穿了一次,况且你们老板也说了,这是好布料,也是他精心而作,为何就不愿低价回收了呢?” 小厮看了她一眼,猜测她是不懂规矩,于是强压住怒气,解释道,“姑娘你就不懂了,来我们这家铺子做衣裳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有哪个人愿意买走您已经穿过一次的衣裳?纵使别人不知道,可天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这是帝都,哪一位贵人我们都是惹不起的,若知晓我们欺诈,就先不提我们有损我们小店的名誉,我们老板有天大的本事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歩悠然有些了然,“可是,你刚刚说的都是有钱人。那,没钱人呢?他们也不愿意买吗?” 小厮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地讥讽,“姑娘说笑了吧?”他扫视了店内一眼,“您看看进本店的客人,有像是没钱的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步悠然,她循着小厮的目光看过去,事实如他所述,再看街面上,凡是普通穿着的百姓基本上连这家店一米之处都不敢踏入。 步悠然不由有些垂头丧气,这以低价转让的主意可是她经过好几个晚上想出来的,可现在却连谈都不谈不成,别提下一步了。 她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好不容易赶到了这里,现在身无分文,就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她蹲坐在街面的一家包子铺外,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们拿着喷香的包子边走边吃,肉汁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步悠然舔了舔唇,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越发泄气。 哦滴尅,哦滴尅? 步悠然将腿一盘,索性闭上眼睛。 过了半晌,有一路人从马车上而下,走了过来,问道,“姑娘是在这里打坐?” 步悠然睁眼,上下打量,“这是你家店?” 那路人一笑,“那倒不是,只是在下担心风寒,姑娘身子弱,恐对你不好。” 步悠然收回目光,再次闭眼,“那就不要那么多话,给我一个清静之地。” 路人扭头回瞧了一眼马车,忍不住眉头微蹙,又是躬身上前,“姑娘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这个人可真是怪,好端端的路,她又没给挡着,只是坐在路边,招谁惹谁了?人家店主都没说话,他鸟个屁? 步悠然没好气地嚷了出来,“格的,格的,格的,格的,格的……” 那路人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恕在下无知,不知这是哪个寺的僧语?” “一休的,一休的!没听过?”步悠然忍不住站起身怒道,她将揣入怀中的那件丝质衣裳拿了出来,“我看你很闲,穿着也不差,我正愁卖不出去衣裳,要不您给买了?” 路人正还在冥思苦想‘一休’是谁,还来不及转换思路,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步悠然递过来的衣裳,身子向后退,直到不注意绊倒在路中央,看着步悠然恼羞成怒之样,犹如见了鬼一般地向不远处马车而奔去。 步悠然撇嘴,胆小鬼! 此时的她已经心胸开阔,刚刚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去。 经过这一小会儿的打坐,她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是她打算为这一件衣裳开一个二手交易会,聚集的人群就是街面上的普通百姓,倘若有识货的,一定不会错过。 正想着间,她人已经走到了街面最繁华之地,她打量四周,找了一个空地方,壮着胆子,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套叫卖词慷慨激昂地喊了出来。 “走一走,瞧一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买不买没关系,看看也欢迎。父老乡亲们,这是小女子的一件最珍爱的一件新衣裳,前两日由梁氏裁缝铺刚做出来的,基本上可以说是十成新,上好绸缎丝质,绝对保真,若假加倍退还银子。重点来了,原价是三千两银子,现今只要一百两,一百两,您还在等什么?还在等什么?没错,您没有听错!现在只需要一百两……” 步悠然喊得口干舌燥,这话语越喊越顺。 这样新颖叫卖方式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只可惜这些百姓们也仅是看看,而没有一个人上前真要买。 就这般坚持了个两刻,步悠然已经蹲在原地开始咳嗽,开始丧气。 “一百两,我买了。” 听到这声‘买’字,步悠然惊喜地抬起头,再一看,这不就是刚刚多管闲事的路人吗? 她不敢置信地问他,“你确定?我刚刚不是问过你?” 路人有些羞赧,“我、我不是没听清楚嘛。” 步悠然轻松地站起身来,将叫卖的衣裳重新用纸包包了起来,嘴里嘀咕着,“早说啊,又何苦我要演这一出,累死累活,口干舌燥的。”她包好后,向那路人伸手。 路人楞在原地,“什、什么?” “钱啊?” 路人恍然,笑道,“在车上,姑娘随我去马车上拿。” 步悠然随之一笑,“走走走,那赶紧过去,我又饿又渴,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再这么下去,干脆我就进大牢得了?” “为何?” 步悠然低着头,已经走近了马车,这一声‘为何’根本没细听到底是不是那路人问出来的,她没有细琢磨,直接答道,“大牢里管吃管住,还不用交钱。” 那路人已然将身子探入了马车上,但低沉而压抑的笑声却从车内传来。 步悠然抬起头,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未等她问及,车帘被掀起,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平凡却又充斥着一股莫名地魅惑脸孔。 步悠然惊讶道,“你?” 恶趣味男人眼底蕴着笑意,语调颇为无奈,“该如何说你呢?” “说、说我什么?”步悠然看着他,其实心底甚为心虚,这件衣裳就是他送的,可现在她却又很‘不小心’地卖给了他,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恶趣味男人摇了摇头,“上车吧。” 步悠然哪里还敢提及银子的事儿,只是暗骂自己怎么那么倒霉,为何会被抓个现行? 她在马车内如坐针毡,脸上的红晕一直褪不去,掀着车帘看向外面,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恶趣味男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淡淡一笑,“十面埋伏这首曲,你可熟悉?” 步悠然扭头,本想问他为何会知道这首曲子,后又一细想,这几日似乎他日日入宫,看起来一直在和宇文晓茹接触,定是她提起来的。 于是她说道,“有何事?” 恶趣味男人挑眉,似没想到步悠然会故意和她绕圈,唇角略翘,说道,“公主的第三题已出,用其中一样乐器配合她的琴,曲子就是十面埋伏,而我,想要胜出!” 这是赤裸裸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啊…… 步悠然扭头回望着他那不出众却依然可以令人怦然心跳的面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总感觉,这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那按你所想,我该说什么?” 步悠然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而已。” 恶趣味男人身子向后一倚,似为慵懒。 “公主这个题目是单独跟你说的?”步悠然问道。 恶趣味男人没有否认,可见事实就如步悠然所想。 她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公主透题给你,心中自然是认定了你这个人。” “你可否与我说一说这首曲?” 步悠然点头,身子放松,她稍微向里侧坐了坐,将这首曲创作背景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她自认为故事讲得还算是动听,可对面的听书者却完全不为所动,直到结束,他连眉宇都未曾挑一下。 步悠然叹道,“对不起,讲得不好。” “没有,故事很精彩。” “既然精彩,那你为何不置一言?哪怕给我一个眼神回应?” “因为在想,用什么乐器来配合。”他袒露道。 步悠然甚为吃惊,没想他已经切入正题,果然男人是理智,倘若是女人,恐怕早已潸然泪下。不过,他是当事人,是要参选的驸马候选人,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争取每一分每一秒,好在这次的选取当中获胜,所以他的理智是可以理解的。 接下来,步悠然又与他谈了谈自己对这首曲子的想法,直至下车之际,步悠然想到自己的一百两还没着落,又瞥了一眼他身侧已包好的衣裳,可又不好让他将衣裳还给她。 正两难,恶趣味男人对前面车夫吩咐道,“一会儿将银票给步姑娘。” 车夫即是那路人,他扭身应道,“是。” 步悠然甚为欢喜,刚要下车,却又被他拉住手腕。 “如若那两人来找你,你就将那首曲子告知他们。” 步悠然自知那两人即指的是与他竞争的两名男子,只是疑惑不解,“为何?不告诉他们的话,对你不是更有利?” 他眼睛半眯,唇角翘起,“倘若就这么轻易赢了,岂不是很没意思?” 第十章 此话无瑕疵 歩悠然努嘴,“小心自信过了头!” 她跃下马车,直入鸿宾楼,一进门,先到柜台处结了这一个月的欠银,剩下的四十多两银子小心地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还未收拾妥当,却听门口处传来一道男声,“步姑娘在吗?” 歩悠然心中纳闷,不会是哪里又来人要账吧? 她拉开门闩,透过缝隙窥视了一眼,不由暗叹那恶趣味男人言出必中,才刚议论完的‘两人’却已出现了其中一位。 歩悠然带着他到鸿宾楼雅间,吸取上次教训,事先她点好了饭菜,并令店小二提前找他结了账。 她望着桌面上的美味佳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早已锣鼓喧天,她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许汉咳嗽了一声,瞥向歩悠然,“步姑娘定是料到在下今日来找你的吧。” 歩悠然敷衍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许汉笑道,“能令公主如此信任的人想必也不简单,上次是在下小看了姑娘,还请见谅。” 歩悠然已经吃得半饱,逐渐放慢了速度,她放下手中的瓷碗,回道,“你为何定要当这个驸马?” “自是为两国更加友好!”他理所当然地答道。 歩悠然点头,许汉是丰国的七皇子,牺牲他一个人,成全两国建交,虽口头这般说,但肯定会有更大的利处,驸马在雪国不任以职事,但想到雪国殷实的综合国力,无论是国土面积,还是经济实力,抑或是强大的军事能力,绝对可以成为他作为男人报复心最大的后盾。 相信不仅于他,对于那另外雪国的文景天,甚至是恶趣味男人,定都是有所企图。 然,歩悠然可以理解,毕竟男人嘛…… 她手指捏着排骨肉,望着许汉那张俊美的脸颊不由发愣,机械地将肉塞入口中。 许汉颔首,打破沉默,“姑娘既已知在下心意,在下就直言了,听闻公主已出第三题,只是还未正式公布,想必姑娘定已提前知道,能否告知在下?” 歩悠然回神,将已经吃完的排骨架子向桌面上一扔,用旁边的帕子擦拭了下手指,笑道,“开门见山好,不罗嗦,不废话,重点是……我喜欢!”她咧嘴笑道,但即刻又作出一脸为难状,“只是……” “姑娘直说!” “这人在世,不可能是单独的个体,周围有爹娘,有朋友,有自己相爱的人,这些人帮你,可以理解。可是于你我,我们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已,我为何要帮你?” 许汉乍听此言眉头微皱,但愣了一会儿,怕是想了一番后,又舒展开,不由豁然道,“姑娘是要银子?” 歩悠然眼眸一亮,“皇子这个提议甚为不错,虽谈钱伤面,但银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媒介,至少令你我有一层关系在里面构设,您说呢?” 许汉笑了两声,“姑娘和在下想到一起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歩悠然,“姑娘看看,可否满意?” 歩悠然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万两,心中一盘算,至少可以让她在这里毫无忧虑地住个一年半载,想必在这段期间,公主大婚任务一定会告成,届时就可以包袱款款回家家。 想至此,她满意地笑了笑,“那就不好意思,笑纳了。” 接下来,她就将恶趣味男人对她说的那些信息一字不落地转告给了许汉,另外还附加《十面埋伏》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好歹也令他这一万两银子花有所值。 许汉听得懵懵懂懂,直到走时依旧眉头紧锁。 刚送走了许汉还没一刻,雪国的文景天又登门造访,她如法炮制,亦是又得了一万两。 歩悠然喜滋滋地走出包厢,今日可谓是大丰收,却都托恶趣味男人的福,她是知恩图报之人,所以,刚送走了文景天,她便要差人给恶趣味男人去送信,信中自是告知那二人已来,并知考试信息,可当信折好,却又犯难。 她好像不知道那恶趣味男人住哪里啊? 甚至连他的全名都不知,又如何能将此信送给他? 歩悠然懒散地坐在椅上,将写好的信无奈地折成了飞机,随意地在屋内扔来扔去…… “步姑娘今日看起来很忙。” 歩悠然循声一看,赶忙站起身,“李老板?” 李有才笑了笑,“姑娘方便吗?” “有何不方便,进来坐。”歩悠然回道。 李有才接过歩悠然倒来的水杯,沉淀了一会儿,说道,“昨日柳公子找我要多开出一个月的月银,当时我就在纳闷,后再一细想,却想到了姑娘这里。”他垂首,“是我考虑不周,让姑娘这几日煞费心思去筹钱。今儿个下午,我着人去为姑娘将住费给结了,没想那店小二告知刚结完,于是心中更为内疚,若姑娘肯原谅李某的失误,就将这银子收走。” 歩悠然低头看了一眼李有才递过来的银票,有些犯难,其实她真心不想收下,毕竟之前的住宿费用都是他帮助结的,现在却又因为忘记住宿费而内疚,这内疚却也令歩悠然感到一丝丝难堪。 她勉强笑道,“李老板,倘若您还让我能在您面前自在一点,还是将钱收回去。” 李有才是个聪明人,自是懂得换位思考的道理,其实这次过来也是经过几番考虑的,若不是满脑疑问,定再淡定沉着一点,待事情明朗再出面解释。 他低着头将桌面上的银票拿回折叠好塞入袖内,叹了口气。 “李老板觉得这茶味道如何?”步悠然转话题,问道。 李有才目光寻向面前的那杯茶水,摇头笑道,“步姑娘与李某相处多日,定是知道李某并不喜茶,更不懂茶,但是这茶香气淡雅,应当价格不菲。” 步悠然偷偷窃笑,“您猜错了,其实只要二两银子。” 李有才抬了下眼皮,瞟向步悠然,脸上笑容渐敛,表情令人难以形容。 步悠然刚欲准备放声大笑,却看到李有才脸上僵木的表情后,却也禁不住尴尬了起来,她赶忙解释道,“开、开个冷玩笑……” “冷玩笑?”他重复问道。 “呃,太冷了……”步悠然转过身去,不由心里慌乱,抬起手臂忙在耳旁煽风。按照她的逻辑,李有才的反应应当是笑得前仰后合才对,可现在这副画面却是令步悠然大失所望却也意料之外的。 李有才看着步悠然的背影,掩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打破屋内沉默问道,“不知步姑娘和楚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楚老板?又是楚? 步悠然眉宇微蹙起,扭过身来,看向李有才,“不知道李老板说的是哪个楚老板?” “就是……”李有才刚要提及那夜看到楚瑾瑜送步悠然回来,但心思一转,想到楚瑾瑜此人心机深沉,难以揣摩,或许他并未告知步悠然真实身份,于是又赶忙改口说道,“我弄错了。”低头又是喝了两口茶,似是漫不经心地又提起话来,“柳公子这两日心情似乎不大好。” “他?”步悠然故意冷哼,“他心情不好才怪,估计是躲在犄角旮旯地方看我窘境呢。” 李有才摇头淡笑,“你们二人还真挺像,嘴硬心软。” 步悠然赶忙辩解,“我才不像他。” 李有才无奈,“前几日用马车送步姑娘回来的那名公子可是旧识?” 步悠然努力回想,似乎这段日子以来接触最为多的人便是恶趣味男人,况且也只有他有马车接送于她,她连忙摆手撇清,“不是,我和他也是来了雪国以后认识的。” “可是这几日刚刚见面的?”李有才身子略微倾靠。 步悠然仔细一回忆,发觉还真是巧,似乎她刚到雪国就与恶趣味男人有了各种先后的缘分,忆及曾经种种见面,就情不自禁地发笑。 李有才看到步悠然脸上笑容,心中一慌,怕是应了心中猜测,赶忙又多加问道,“莫非真是这几日认识的?” 步悠然晃神,看到李有才已经凑到一尺之距的大脸,吓得险些从椅子上后仰过去,她手扶住桌面,尽量让自己身体稳住重心,“李、李老板……” 李有才这才发觉自己的担忧已经令他逾矩,赶忙坐回了身子,再次端起茶杯,试图压住内心的狂乱,其实他的担心是并非无道理的,楚老板这个人向来是看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无论是什么手段,况且他的人脉广到可以通各个国家,似乎这些国家的皇家都敬畏他三分,而且这个人心思极为复杂,难以以常人心思来揣摩,向来人家得罪他一分,他以十分来回报,就李有才所知道的,这些得罪他的人从未有过一个好的下场。 李有才再次恢复了淡定,他为自己刚刚的失礼道歉,又解释道,“李某实在是担忧姑娘被骗,雪国虽然民风不错,但坏人亦不少,姑娘切不可掉以轻心。” 步悠然点头,觉得此话无瑕疵,甚为在理。 李有才看时辰已不早,更不敢再深谈此话题,且刚刚嘱咐的话语也已经说到,便起身离开。 ------题外话------ 这段时间一直断更,乐乐表示很抱歉,亚历山大。乐给大家先赔礼道歉,辜负那些一直追随乐鼓舞乐的那些读者们,很抱歉,乐的孩子太小,现在才一岁,春节期间放假,乐要在家看孩子,晚上孩子睡觉了,乐根本就再没有精神去码字;其次,乐还要准备五月份有两门考试,比较重要,所以,可能大部分精力都要投入到学习和孩子身上。但文文不是说不更新了,只是难以固定,但乐会尽量。希望大家可以理解支持乐。乐给大家深深鞠躬,谢谢! chapter 13 由你决定千万的生意 “喂喂喂……”歩悠然对着身后的男人叫了几声,使得周围路过的人侧头看来,“你、你心情不顺的话可以去妓院,或者去赌场,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包你赢个痛快。” “既是看出我心情不好,为何不问问?”恶趣味男人手扶向歩悠然的肩,迫使她不得不与他面对面。 歩悠然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我傻啊,看你心情不好还上赶着凑过去?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热脸贴冷屁股?”恶趣味男人情不自禁地轻笑。 歩悠然看他脸上有了笑容,不由放松,“那你为何会心情不好?” “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恶趣味男人问道。 “不认识。”歩悠然坦白道,“但是是文景天介绍的,貌似是想利用美男计来诱惑我。” 话一说完,歩悠然幡然醒悟,似是理解为何恶趣味男人心情不佳,猜测他定是以为她背叛了他,与那文景天勾结。 于是,歩悠然连忙解释道,“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虽然文景天那人也不算坏,虽然送来的那个男的挺有钱,人也不错,但是还是比不过你我之间坚如磐石的感情。” 恶趣味男人忍不住哂笑,“那个男的不错?” “人很绅士,”歩悠然说完,偷觑了一眼恶趣味男人,“但肯定比你差一点。” “还有吗?” “听说家里是搞海外贸易的,应该很有钱。但比你会逊色一些。” “然后?” “然后……”歩悠然绞尽脑汁,冷然道,“还有什么然后?” 恶趣味男人细长的凤眸微眯,令人不寒而栗。 歩悠然不知道又哪里说错了话,仔细回想刚刚每一句似乎都有在奉承他,那他还在生什么气? 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她一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在了墙角。 恶趣味男人长臂一伸,正将歩悠然堵在了三角地带。 歩悠然呼吸急促,原本恶趣味男人就比她高上一个头多,偏还站得这么近,愈加令人倍感压力,她一抬头,正好看到他那张薄唇上翘,以前只是从远处看他,觉他长相平凡,可近看却才发觉他的五官竟是很俊朗,只是被他那张略显暗淡且看似不平坦的皮肤所掩盖。 歩悠然顺着他光洁的下巴看向他裸露的脖颈,在向他性感的喉结…… “什、什么?”恶趣味男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白色的帕子,递到歩悠然的眼前,歩悠然一怔,没反应过来。 恶趣味男人讥笑,“擦擦你的口水。” 歩悠然抬手擦拭嘴角,却什么都没有,生气地抬头欲与他理论,却看到他嘴角的那抹戏谑笑意,自知被他戏耍,她瞪了一眼恶趣味男人,随手一挥,将他的手臂打开。 “看来你这辈子没与男人亲近过?”恶趣味男人丝毫未动,依旧站在咫尺。 歩悠然脸颊通红,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谁说的?” 他挑眉。 “我可是有夫之妇!”歩悠然环胸。 “哦?”恶趣味男人笑得诡谲,眼眸发亮,“那不知你的夫在哪里?” “在……在……”歩悠然犹豫再三,决定还是不说为好,她瞪了一眼恶趣味男人,“你管我的夫在哪里!” 恶趣味男人淡淡一笑,再无多言。 歩悠然转身欲向楼门走,却被恶趣味男人拦住,她不解地看向他。 “不想知道我住在哪里?”他眉头一挑。 …… 车子约行个不到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民宅。 歩悠然下了马车,不由打量起这座宅子,甚感惊讶,“这里……可以住人?” 眼前的这座宅院看起来得有上百年的历史,厚重的木门因为时间的沉淀发出乌黑的油亮,似已经百年风霜,残损显见,铺地的青石板更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墙面上更是泛出历史的痕迹。 歩悠然稍微向其靠近,便可闻到那种百年老屋的腐朽味道。 恶趣味男人站在歩悠然身后,“我以为你会喜欢。” “是、是很喜欢,”她的确很喜欢老的物件儿,老屋子,老家具,可是很诧异,“你怎会知道?” 他幽深一笑,“这老宅地处位置更是好,它的西边挨靠着雪国最为有名的淮河,夜色降临,便会传来袅袅琴音,亦是一种情调。” 歩悠然眼眸一亮,心头挑起好奇,“真的?” “倘若你不嫌弃,可以在这里住一宿体会一番。”恶趣味男人看似随意地说道。 “不嫌弃,不嫌弃,”歩悠然连连摆手,“只是,我可以自己挑一间屋子吗?” 恶趣味男人笑了笑,颔首。 歩悠然选择了一间靠着河水最近的一间屋子,只须透过窗户便可看到河水以及畔边的一切。 是夜,果如恶趣味男人所言,河水中央开始有人泛舟,舟上大多是富家公子与卖艺女子,女子如黄鹂一般的歌声伴随着动人心弦的琴音,以及那忽隐忽现的烛火的红晕,如此美景,美不胜收。 歩悠然趴在木窗上,看着看着,伴随带着一丝水意的暖风,竟是睡着了…… 翌日。 歩悠然要起床,却发觉浑身腰酸背痛,她哀叫连连地坐起身,暗怪自己昨夜睡觉没关窗,现在身上症状明显就是吹了夜风导致的。 歩悠然忍不住用手捶打着肩膀、手臂,脑海中回想昨夜那副如画一般地美景,再次沉醉。 少会儿,有丫鬟端着洗盆而入。 歩悠然向她问道,“你家……少爷呢?” 丫鬟听后一笑,“我家主子在正厅接待客人。” 歩悠然点了点头,却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你们家主子到底干什么的?” “您何不直接问我家主子?” “我要问他,他未必肯实话实说。”歩悠然摇头,“算了,做什么也不关我事。”擦洗完脸,将帕子放回盆内,“既然你家主子现在接客,我便不打扰了。” 歩悠然顺着长廊向门外走,刚走至门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男声,“步姑娘?” 歩悠然扭头,一看正是昨日才见到的那紫袍男子,不由惊讶万分,“你……你怎么?” 紫袍男子更是诧异,眉头聚拢,看歩悠然刚刚走出的方向,似乎是这座宅院的厢房,而且估摸着这个时辰,再看她的随意,似乎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只是不敢脱口问出。 “你认识悠然?”恶趣味男人从正厅直向二人走来。 悠然?紫袍男子听到这个称呼,心中的猜测已经变成了肯定。 他微颔首,嘴角快速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算上这一次,才仅是两次见面。” “一回生,二回熟,看来也是熟人。”恶趣味男人瞥了一眼歩悠然。 歩悠然莫名地一丝心虚,此时此景却有一种被老公抓住老婆红杏出墙的证据一般,她不敢正视他,扫了一眼门口,才刚要打算向二人告辞先行离开。 紫袍男子抢话道,“若早知步姑娘和楚公子的关系,昨日就应当拜托步姑娘。” “拜、拜托我什么?”歩悠然诚惶诚恐。 紫袍男遗憾道,“我今日来找楚公子便是为了一宗生意,只是可惜,楚公子不卖给我这个人情。” 歩悠然目光转向恶趣味男人。 恶趣味男人浅笑,“你觉得呢?” “什、什么我觉得?”歩悠然瞠目。 “楚公子的意思是在问步姑娘,你觉得这笔生意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紫袍男目光炯炯地盯着歩悠然,似将自己的命运都押在了她的身上。 歩悠然愣住,她来决定?前一秒不是才拒绝吗?干嘛不干脆拒绝到底?莫非是要她来背负这个得罪人的罪名?倘若她真同意了呢? 这是一笔生意啊,怎么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游戏…… 歩悠然尴尬地笑了两声,站在两人中间的她着实感到一丝丝别扭,“那个……我先问问清楚,这是什么生意?涉及多少钱?” “简单地说是丝绸,银子……”紫袍男看向恶趣味男人,“估摸有五千万以上。” “五千万?”歩悠然目瞪口呆,“白银,还是黄金?” 紫袍男笑了笑,“总之是你无法想象的。” 歩悠然一听,愣了一愣,忽地放声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突然的笑声令二位男士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扭头看她。 歩悠然用手拍了下紫袍男,“他逗你的,你看不出?” 紫袍男不解,“步姑娘什么意思?” “这么多银子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有所改变呢?”歩悠然无奈,心情亦是一松,“我欠他几百两银子,他都跟我斤斤计较,整整陪玩了半个月这才算是抵消了欠账,这样的人又怎会与你大方?五千万两,甭管白银还是黄金,都是不可小觑的一笔数字,这可不是五千两!所以啊,该去哪儿去哪儿,别把他话当真。”她叹了口气,又瞅了一眼恶趣味男人,“你也是,这样大的生意怎么可以开玩笑?万一要是误会了怎办?” “那就误会。”恶趣味男人噙着笑意,饶有兴致地望着歩悠然那张严肃的面孔。 歩悠然本还想继续说教的话语一时间哽在了喉咙间。 紫袍男亦是将目光投向了歩悠然,似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chapter 16 一场梦 自即日起,她就住在了这个院子里。 她的饮食起居由专人负责,无论走到哪里在一米之外处总是会有专人跟随,她要是在转街时对一样物品稍微多看两眼,当日下午或傍晚定会在屋内的桌子上看到它。 与其说她来伺候人,不如说她来这里纯享受! 而楚瑾瑜更是悠闲,每日不是在院子里晒太阳,要么就是陪着歩悠然逛街,他就像是一个黏皮糖,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儿,除了上厕所和晚上睡觉。 更可笑的是,院子内下人要找楚瑾瑜时都不会问“主子在哪里?”,而是问“步姑娘呢”? 而楚瑾瑜的话也是少之又少,多数时候都在跟在歩悠然的身侧,像是一个影子陪护,偶尔在她看书看到不懂的地方,微微一拧眉,就会凑到跟前耐心解释。 他对她的了解超乎歩悠然的想象,仿佛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从她喜欢的菜色到衣服的颜色,每一点都对她了如指掌,就连她以前的口头禅都能在他有意无意的话语中提及到。 歩悠然不明白,他们不是才认识不久吗? 是他太聪明? 可是…… 楚?她听别人叫他楚老板! 他也姓楚! 会有这么巧吗?天下间楚姓莫非是个大姓? “你的脑袋瓜子又在琢磨什么乌七八糟的?”楚瑾瑜放下书,调侃地说道。 歩悠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经意地盯着他的脸研究了半天,此时此刻,好似曾经那个熟悉的嗓音与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重合,莫非真的?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歩悠然接连摇头,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可能的,不可能,楚瑾瑜对她定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淡然地出现在她眼前? 楚瑾瑜眯起深邃眸子,站起身,走至歩悠然身前,用手探向她的额头,“哪里感到不适?” 歩悠然一接触他冰凉的触感,刚刚所有冒出的不可思议的想法都烟消云散,她快速站起身,躲开那令人看似亲昵的接触,语无伦次地说道,“没、没有,今天天气不错,好暖和,我应该去睡个午觉……”逃也似地离开了书房。 楚瑾瑜看到自己被空置的手掌,嘴角翘起…… ……。 午后,一抹阳光倾洒而下! 步悠然闭着双眼小憩,这时感觉脖子上像是有一条小虫在爬,她用手拍打了下,欲继续睡,心里念叨,烦死了,本来就心乱睡不着,好不容易躺下又有虫子来干扰,恼人的古代就是这样落后,没有蚊帐。 她气鼓鼓地向空中乱挥手,翻了个身,拽拽被子。 没想用手一碰,触感不对! 这床被子……好轻、好软,像是……她现代的蚕丝! 再深深一吸,没错,这个味道,就是她入眠相伴的薰衣草味道。 步悠然蓦地睁开眼,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一尺之距的孙鹏正呲着大白牙笑着俯瞰向自己。 “你……”她指着孙鹏,半天就是一个你字,剩下的话语竟然激动得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孙鹏用食指关节敲打了下步悠然的额头,“赶紧起来,就会偷懒!” 步悠然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只是呆若木鸡地望着孙鹏。 孙鹏从床铺上站起身,拿起蓝色文件夹,“别愣神了,昨天我刚接手一个新任务,需要你帮助,你……” 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可步悠然却一句话也未听进去。 孙鹏看步悠然半天未回应,“想什么呢?” 步悠然蹙紧秀眉,一屁股从床上坐起身,“你也穿越过来了?” “什么穿越乱七八糟的?”孙鹏瞪向她,“赶紧起来,都在办公室睡了半天了。” 经他一提醒,步悠然才发现原来这里是孙鹏办公室内室。 孙鹏忍不住笑道,“你可真能睡,早上刚上班来你说你昨晚失眠,一宿没睡,我让你过来休息会儿,你这一觉倒好直接就到了中午。” 步悠然抬手抚向自己的额头,有些冰凉,头依旧有些晕眩,可是神智却很清晰,那些车祸,刘一守,甚至小昭,楚瑾瑜,这些事情和人物那么真实,她记得孙鹏躺在医院里…… 想到这里,她赶忙上下打量孙鹏,“你都好了?” 孙鹏哭笑不得,“我一直好的很!” “你……你不是出了车祸,躺在医院?” “谁他妈和你说的?”孙鹏一听,顿时恼火开骂,“是不是大鹏?那小子就会干这事!他妈的,这次还连带着咒我,你等着,我叫他进来!” 步悠然看孙鹏转身要去开门叫人,她赶忙伸手拦住,“不是,可能是我听错了。” “鬼才信,平常就是你太护着他,他才得寸进尺,这次我非要好好教育教育……” 话未说完,敲门声传来。 孙鹏瞅了一眼步悠然,“你先自己看看这个资料。” 步悠然看他走出,顺手拿起放在床铺上的蓝色夹子,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是小梅! 她……没死? 步悠然惊喜地一下子从床铺上弹跳了下来,直奔向外室,“小梅?” 办公室内的孙鹏和小梅两人听到声响,纷纷扭头看向步悠然。 “步、步总?”小梅忍住抽噎,惊讶地叫道。 孙鹏眉宇皱起,“不是叫你在里面看资料,出来干嘛?” 步悠然双眼发直地看着小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小梅还活着?她还活着…… 小梅被步悠然上下左右地打量,如同一个摆放的物品被她仔仔细细地端详审视,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步、步总,您要是有事就直说,您这样我……” 步悠然一怔,笑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小梅打死也不信,“您这样让我心里不踏实,还是直接说出来吧。” “我真没事!”步悠然无奈。 小梅后退了两步,近乎哀求,“步总,您别和我开玩笑了……” 步悠然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现在不找出点事儿来还不成,她眼睛一瞟,看到她还未擦干眼睑的泪痕,不由问道,“你刚刚哭什么?” 小梅低头抿唇,似提到伤心事,眼眶再次湿润。 “她请几天事假,她爸爸心脏不好,现在住院。”孙鹏解释道。 步悠然想到记忆中的小梅似乎在执行任务时,她的父亲就心脏不好,此时,又好似和假象在重叠,令步悠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步悠然眉头微拧,对小梅催道,“那你赶紧回去好好照顾叔叔。” 小梅抬头看了一眼孙鹏。 他点了点头,“你出去找老崔填写一份事假单,日期就别填了。” 小梅连忙感谢,转身走出。 孙鹏看步悠然依旧站在原地,半天不回神,不由说道,“想什么呢?” 步悠然摇了摇头,走回至办公桌前,用手扶向桌角,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孙鹏,你跟我老实说,你有没有让小梅去执行一个穿越时空的任务?” “穿越时空?”孙鹏诧异扬声,话语中带着笑意,“亏你想得出来!” 步悠然眉头拧得愈紧,“就是通过穿越仪器,回到任意的时空。” “穿越小说看多了吧?”孙鹏嘲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再来点狗血的王爷和皇上,还有宫女和妃子什么的?” 步悠然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乎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一丝的做作,凭借对他的了解,他说的都是真话。 那就是意味着她脑海的一切……都是假的! 或者说,是梦! 可是, 为什么? 这个梦……如此的真实! “想什么这么入神?”孙鹏将一沓子资料放到她跟前,“叫了你好几声,也不理我!” 步悠然回神,扭头看他,笑了笑,“这样也挺好。” 孙鹏听到她毫无头绪的话,啼笑道,“什么挺好,你今天怎么这么怪……” 步悠然将资料接了过来,岔开话题,“给我一个小时先看下文件。” 孙鹏看她要转身走出,急忙又问道,“你确定没事?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资料可以……” 话没说完,步悠然已经拿着文件夹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她看完了这份资料,其实资料内容不是很复杂,之所以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只是一直在疑惑,这份资料或者说这个任务不是两年前的吗? 好奇怪……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他们,还是她自己? 步悠然已经糊涂了,她拉开透视的窗帘,看到办公室内所有的人都在忙碌,似乎没有经历公司危机,甚至小梅的失踪,还有孙鹏的车祸等等这些事情,他们一空下来就在发短信玩手机,大鹏好像新谈了一个女朋友,抬头一看下班时间快到,已经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老崔的孩子已经上了小学,下班后自然要赶忙回家陪孩子…… 一切都那么井然,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可步悠然却越来越迷惑,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步姑娘,醒醒!” “步姑娘……” “还不醒?怎么办?” “实在不行只能去请郎中!” “可是请郎中过来,不是就会让别人知道了吗?若让主子发现你我给姑娘汤碗里加了助眠的,岂不是……” “哎呀,还哪儿顾及得了这么多!步姑娘要是有个好歹,你我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那、那我赶紧去请……” 说着,一个小丫头跑出了屋子。 剩下的那个只是坐在床边,用凉帕子敷向步悠然的额头,嘴上叨咕着,“姑娘,求你赶紧醒来吧,拜托拜托……” 步悠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个对话场景。 她突然想起来,是自己在午睡前向那两个小丫头要来一些安眠药物,因为自己近两日总是睡得不好,外加上午刚刚受到了一番不小的‘刺激’,所以才会做了这么美的一场梦…… 小丫头隐隐约约听到了步悠然的叹息声,以为是错觉,探近脑袋,没想,却被步悠然突然睁开的双眼吓了一跳。 步悠然看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忍俊不禁,“刚刚还听你在祈祷,现在看我醒来,怎么像是见到鬼一般?” 小丫头惊神定了一定,赶忙站起身,再次不确定地检验,“您哪里有不舒服吗?” “很好。”步悠然无奈地笑了笑,“睡了一个很踏实的觉,头脑也很清醒。” 小丫头这才安心,忽又想到另外一个同伴,瞪大双眼,叫道,“糟了,可是小青去给您请郎中去了!” 步悠然回想起刚刚快醒来时候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由心中有了大概,看她焦躁不安,笑着安抚道,“来就来了,只当是给我正常把把脉。” “可是,主子那边……” “他不会因为这个把你们怎么着的,放心吧。”步悠然心底暗笑,自觉他们把她在恶趣味男人心中地位摆得太高! 小丫头抿唇,仍旧不放心。 …… 过了约不到半个时辰,郎中提着药箱跟着小青走进屋内,看到步悠然已经安然无恙地坐在床铺上,关键在屋内的木椅上还端正地坐着楚瑾瑜,她一时怔愣住,不知所措。 站在步悠然身侧的小月反倒淡然,走上前忙接过郎中手里的药箱,“您跟我来。”带着他走到步悠然身侧。 过了一会儿,郎中站起身。 “如何?”一直坐在椅上默不作声的楚瑾瑜放下茶杯,扭头看向郎中。 郎中拱手俯身,“回公子,夫人身子无大碍,只是寒气略重,吃两幅药调理调理就更为好。” 歩悠然听到郎中称呼自己为‘夫人’,急忙要解释。 可话还未出口,楚瑾瑜一直紧攥的右手缓缓松开,笑着说道,“我随您出去抓药。” “主子,这种事交由底下人去就可。”福叔说道。 楚瑾瑜瞥了一眼他,又在屋内战兢的两个丫头身上扫过,然后走了出去。 福叔垂首,不再多语。 小青一等人离开,连连大声喘气,手抚向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真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怎么通知你?姑娘醒来没一会儿,主子就回来了,直奔姑娘屋里。”小月解释道,“好在姑娘醒来了,不然你我都完。” 步悠然看着二人,浅笑。 “您还笑?下次说什么也不给姑娘随便喝乌七八糟的了。”小青撅嘴埋怨,“我这小命儿可经不起您几个折腾。” 小月又连声嗔怪小青不懂事,乱说话,接着又向步悠然再次确认身体有无恙,看到步悠然摇头,二人才放心离开。 然,二人刚出屋子不远,便被福叔叫到屋里,“说吧。” 小青和小月相视一眼,一致保持缄默,并排站立。 “大胆丫头,借了你们几个狗胆?随意给姑娘喂药?”福叔手一拍案桌,吓得二人身子一颤。 小青和小月谁也没想到福叔竟然会知道,可既然他已经知道就意味着……主子也知道了? 二人意识至此,一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要不是我问,你们还想隐瞒?”福叔质问,气得脸色发黑,沉着了一会儿,站起身,“你们俩回屋子收拾包袱,本月月银我会叫人给你们结清!” 小青一听哭得伤痛欲绝,“福叔求求您,帮我们再说说好话,我们知错了,求求您……” 福叔嫌弃地看了二人一眼,“早话说在前头,姑娘的饮食岂是你们二人随意安排的?不自量力!给你们半个时辰,在主子回来前自动消失!”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内,留下决绝的话语。 二人抱头痛哭,后悔莫及…… …… 高朋满座的茶楼中,一座精致的厢房被隔绝于扰攘喧嚣之外。 厢房门外有几名女子鬼鬼祟祟地弯着身子侧耳偷窥房内,脸颊像抹了胭脂一般地酡红。 房内,两名气质迥异、却同样卓尔不凡的男子置身于其中。 一个是雪国的二皇子东方胤,另一名却是拥有着比女人还要妖艳十分姿容的楚瑾瑜。 楚瑾瑜手执玉杯,慵懒地向后半倚。 东方胤眯起眸子,话语令人彻骨,“非要做到如此地步?”攥紧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 楚瑾瑜慵懒地将手臂搭向桌边,动作随意,却周身散发着致命的邪气与魅惑。 在外面偷窥的人们已经呼吸急促,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男子可以有这般的吸引力,任由是男人都被勾去了七魂六魄。 东方胤冷眸一瞟,向门口怒喊道,“还不都给我滚!” 接连的一阵哀呼传来,接着就是老板的斥责,顿时安静了下来。 楚瑾瑜低头敛眸淡笑,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就为了那么一个普通的女人?”东方胤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比得上宇文晓如,虽然性子上有一点与众不同,但终究她卑贱的身份只会拖累楚瑾瑜,他看中他,楚瑾瑜绝非池中之物! 楚瑾瑜低笑,“我的底线就是她,倘若那日不是她的话,任何一个人我都可以成全你。” 东方胤冷哼,瞥了一眼楚瑾瑜,“所以,宁愿放弃这即将到手的江山?” “我若要拿,又岂能有人阻止得了我?”楚瑾瑜眼眸深邃,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题外话------ 抱歉,这次更新推迟太久,因为孩子发烧出疹子。 Chapter 17 你叫什么? 书房内,两侧的角桌上燃着两盏油灯,火苗忽大忽小,将伏在书桌上的人影映在纸窗上飘飘摇摇。 步悠然从案桌上抬头,经过几番挣扎,转向不远处半躺在塌上的楚瑾瑜,此时他穿着一袭白色家常蚕丝长袍,将他颀长的身材显现,上衣领口宽松,在昏暗光晕下,脖下锁骨带着一丝丝致命的鬼魅! 他的神情有些厌厌,手执一本兵法书,偶尔看两眼窗台上凉着的那碗汤药。 步悠然瞧得迷糊了,她在上午以前还认为很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外表没有那么帅气,但举手投足间却总是令人难以移开眼神,她以为他是一个性格随和的人,她以为他和所有男人一样,有着雄心壮志,伟大的帝王梦,她以为他该和二皇子一般串通陷她于不义,坐收他的美人与天下。 然而,现在的一切都被推翻。 她有些看得不明白了…… “为何这么专注地看我?”他忽地转过头来,双眸与步悠然相遇。 步悠然始料未及,有些心虚,“药、药很香……” 楚瑾瑜唇角勾起,从塌上站起身,长腿迈向窗台前,端起药碗,深嗅了一下,“既然这么香,看来也无需再要人端来梅子。” “不、不行!”步悠然这才知道自己的口不择言,要知道古代的汤药真的好苦好苦,苦到简直咽一口都让人流眼泪…… 哪里像是现代,汤药都带着一丝丝的酸甜味道可以中和,“我刚刚说错了。” 楚瑾瑜淡笑,将汤药端到歩悠然的面前,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纸包,摊开在歩悠然递过来的手心中,打开一看,竟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黑梅。 歩悠然忍不住心底埋怨他的无赖,但偏又不敢怒斥,毕竟现在寄人篱下,况且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要仰仗着他,外面还有官兵在追查她的下落,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朝廷通缉犯。 虽然说她这个犯人有点不像是犯人,因为她的出行不受阻,到了街上纵使碰到官兵也不会有人敢上前去追问她,更不敢有旁人对她的样貌与朝廷缉拿要犯的图像相比较,所以,她夸张地说,在这里横行无阻! 可歩悠然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的他! 歩悠然仰头,一口喝下碗里的汤药,哀叫连连,右手一扬起,将三颗梅子全部塞入嘴里,苦味逐渐被酸味替代,得以缓解。 步悠然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上,“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楚瑾瑜俯视着她,眼底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笑意。 步悠然扭头,此时楚瑾瑜已经回到了塌上,她将梅子核儿吐出,喝了口水,“很好奇你怎么想的,为何要救我?你该知道这样做就表明和二皇子作对,倘若一旦对立,纵使你再有势,也敌不过皇家权势,到时候你和公主不就是劳燕分飞,天各一方了吗?” “劳燕分飞?”楚瑾瑜压低音量,话语中似含一丝嘲弄。 “不、不是吗?”步悠然看他反应有些不确定了,他不是和公主一直莺期燕约? 楚瑾瑜坐起身,嘴角的笑意已经渐渐收敛,“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步悠然偷觑了一眼他,不知哪里得罪到他,说变脸就变脸。 从书房到步悠然的屋子不超过十步,步悠然知道楚瑾瑜在生气,但她没想到就连一句道晚安的话语都没有,看她进了屋转身就离开。 步悠然坐在床上郁郁寡欢,有丫鬟端热盆进来,她扯着她手臂坐下,两人促膝而谈。 换作步悠然的话说“来一场姐妹淘的谈话会”。 刚开始这个小丫鬟还比较紧张,因为今天是她第一次伺候步姑娘,她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步悠然翻来覆去地问“你说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果不是生病,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这个丫鬟心底早已千遍万遍地暗怨这位步姑娘脑袋可真够钝的,摆明了主子喜欢她,她怎么就是看不懂呢? 主子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人不明白步悠然就是他们未来的当家女主人,所有对她犹如主子一般小心伺候左右。 可就是这般,这位眼前的步姑娘却还在纳闷为何主子会对她说的那些话生气了呢? 好吧,这位步姑娘或许真是太迟钝了! 小丫鬟已经困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哈欠连连。 步悠然看她如此,也不好再继续聊,只好让其回去休息。 临走时突然想起前两日的小青和小月,不由随口一问,“这两日怎么没见那两个丫头?” 小丫鬟一怔,她当然知道步悠然指的谁,但碍于福叔早就警告过府内上下,对其要三缄其口。 所以,要她如何解释? 步悠然看她吞吞吐吐,心中隐有担忧,突然冒出一个猜测,只是不敢去证实,因为她心目中的恶趣味男人不会和曾经的楚瑾瑜一样。 …… 翌日,步悠然原本和楚瑾瑜约好要去品尝当地口碑俱佳的酒楼,却没想被下人告知他一早就已搭马车离开。 所以,歩悠然被放鸽子了? 她迥然地对着昨夜交谈的小丫鬟一笑,“那还去吗?” 小丫鬟左右一瞄,周围人识趣退开,小声提醒道,“您昨晚不是说快来月事了?” 歩悠然恍然,一拍掌,二话不说直接上了马车。 二人来至繁华街道,百姓看到马车前车帘配饰无不不约而同地退让开,为其开出一条车道,直到一女性用品店前。 老板娘许是早已知晓歩悠然的到来,竟候在了门口多时,看到马车一停下,连忙上前掀帘,笑容满面问道,“姑娘劳途奔波,倘若您派人过来说下,我可以亲自带着东西过去。” 歩悠然一看这阵势,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推让。 到了店内,又是看座,又是上茶,还令人将店门一关,挂上“停业一日”字样,无需她挪动一步,老板娘令人将她所需的用品一一在她面前的桌面上摆放。 老板娘会察言观色,看到歩悠然有些眼花缭乱,犹豫不决,于是上前耐心指导,介绍其用法,为其排除不适合品种。 直到出门,歩悠然还恍若梦中,她手扶着小丫鬟,问道,“你们主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生意啊。”小丫鬟脱口而出。 “什么生意会让周围人都这样对待?” “很大的生意吧。” 歩悠然听她这么一说,猜出她定是也不知情,否则不会在话语结尾加上一个‘吧’字,看来问她也是问不出答案的。 还没走出两步,有乞丐接踵而来,并非三三两两,他们看到步悠然停至的马车,蜂拥而上,这阵势着实吓人。 店铺老板娘看形势不对,忙令下人帮忙护住步悠然向屋内走,这些乞丐来势汹汹,目标明显,可见有组织有预谋,向四周包抄,眼见已经没了退路。 老板娘拧眉不安,在店内小心伺候,生怕新生事非,没想却还是在她的范围内发生了。 步悠然带着丫鬟一步步后退,直至背部抵住墙,再无退路。 这时只听不远处人群中传来一阵吆喝,“让开让开……”连带着“啪啪”的犀利鞭子声,令乞丐们吓得一时四散开。 步悠然眼见着一辆马车快速冲了过来,直至她身边,从前帘探出一支手臂,“快上车!” 步悠然毫不犹豫递过去,掀开车帘一看竟然是于自谦! 她惊讶之时,又想起车外的小丫鬟,“她……” “放心,只要你没事,他们也不会有事的!”于自谦令车夫将车子快速驶离开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步悠然看向他,一如第一次见到他一般,依旧风度翩翩。 “正巧这几日来安城谈笔生意,今日正打算返回,没想看到你被一群乞丐包围。”他解释道。 步悠然笑着,“那当真是我运气太好了。” 于自谦附和一笑,也不否认,今日的确是太碰巧了,他瞥了一眼步悠然的穿着,上好的锦缎,手工刺绣,绝非一般人家,他在京城早就有所耳闻宫内之事,也从旁人嘴中知道一些步悠然的事情,况且之前一直有官兵拿着她的画像缉拿,他和她只是萍水之交,本以为今后再无缘相见,没想来安城办事,却在如此情况下遇见,更没想到她现在这般安好。 “你……”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启口,相视,尴尬一笑。 “你先说吧!”步悠然笑道。 “丐帮天下第一大帮,他们是不分国家,上下齐心,按理来说是不受朝廷控制,不知你做了何事得罪了丐帮?” “我?我怎么可能?”步悠然扬声,“况且我以前……”想到自己以前好歹也算丐帮一分子,无冤无仇,又怎么可能……虽然如此,但是这些话不好和他解释。 “以前?” “以前不在雪国。”步悠然说道。 于自谦蹙眉,用手掀开窗帘,看到已经离开了密集人群,扭头问她,“你住的地方可还安全?” 步悠然一想,楚瑾瑜都可以阻止官府对她的缉拿,丐帮定也可以轻松搞定,“应该吧。” 于自谦点头,“上次都没来得及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步悠然有些糊涂。 “楚公子的那笔生意……”于自谦说到这话的时候,偷觑了一眼步悠然的反应。 步悠然一听,不由笑道,“哦,是这个啊,没什么,我都说了,根本不关我事。” 于自谦低头浅笑,虽然步悠然这般说,但他知道此事一定和她有关。 前面车夫停下马车,向车内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于自谦扭头看步悠然。 “呃,这边路我也不熟,你知道这里有一户人家是高门大院,青砖绿瓦,上面……” “楚府?”于自谦试探问道。 步悠然一怔,刚刚还在撇清与楚瑾瑜关系,可现下是再怎么解释也无用了,尴尬地点了点头。 车夫转过身,驾着马车向回返。 车内,沉默了半会儿的于自谦笑道, “楚公子还好吧?” 步悠然点头。 果然,是楚瑾瑜,恐怕也只有他有能力护得了她,轻松避过官府。 “我没想到他也会在安城。”于自谦说到楚瑾瑜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敬畏,“今天早上路过楚府,还在感叹这楚姓怎也成了天下大姓?原来……却还是一个楚!” 步悠然笑而置之,但于自谦的无心话语却好似一个警钟在心内敲响。 “你说……这天下间楚姓并非大姓?” 于自谦点头,不解看她。 “那会有两个楚,或者三个姓楚,甚至上百个姓楚的吗?”步悠然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于自谦忍不住笑道,“当然,纵使不是大姓,上百个重姓乃至名也是有可能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步悠然拍抚胸口,其实她心里明白,她刚刚的问话实在令人啼笑皆非,无非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于自谦看到步悠然面部表情丰富,一会儿舒缓一会儿皱眉,不由又问道,“姑娘莫非还认识另外一个楚公子?” 步悠然怔住,没想到会被看穿。 还没等她说话,于自谦继续说道,“虽姓楚的不少,但像楚公子这般的人应当独一无二!” 步悠然如同当头一棒,瞪大眼,“你……”不说这话会死啊? 虽然心里碎碎念咒他,但还是鼓起勇气去证实,“你知道那姓楚的全名吗?” 于自谦扬眉,“步姑娘不知?” 步悠然心底像是在擂鼓,根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是在暗自祈祷,但愿不是楚瑾瑜,但愿不是…… 于自谦看出步悠然的紧张,笑了笑,也不再继续打哑谜,掀起袖子,用手指在车内壁上写着“楚”,瑾字刚写完了王,门外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今日多谢公子搭救姑娘之恩。” 步悠然探出身子,惊喜道,“福叔?” 没想车子竟已到了楚府,门外早已候着四名下人。 福叔令人将步悠然搀扶下马车,并向府内走,直至走远,才再次对于自谦恭敬说道,“我家主子今日不便见您,让老朽转告,今日多谢公子,不出三日定会奉上一份大礼以作酬谢。” 于自谦连忙摆手,“您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家主子猜到于公子会推让,让我还转告您,这份大礼一旦错过,今生都不会再有此机会。所以于公子还是慎重考虑再回复老朽。” 于自谦一听,踟蹰了,毕竟楚瑾瑜是何人?他送上的大礼定是令天下人竞相追逐的! 可是他若是点头同意了,就说明他今日的搭救亦是有目的。 他虽是个商人,但在为人上向来真诚,今日之事他亦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上次楚瑾瑜送的一笔生意已经够多,他不会再贪心。 所以,他婉言谢绝了。 …… 夜色深沉。 歩悠然坐在软垫上,手里执着棋子,毫不犹豫地“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此时,任由是外人都看出她在神游太虚,更何况是楚瑾瑜。 对面而坐的楚瑾瑜穿着一系宽大柔软的衣衫,半敞,露出性感的脖颈,衣摆在身后的软塌上铺开。 二人都是盘腿而坐,但气质却迥然,虽都懒怠,但歩悠然却给人一种没有精神的松懈,而楚瑾瑜却一如天生尊者一般带着一丝慵懒,透着一丝玩世不恭,却又好似气定神闲地掌控着大局。 楚瑾瑜知道歩悠然有心事,但他却不点透,他在等,在很耐心地等待。 歩悠然不知道多少次地叹息,“啪”地一声又随意地落下白子。 楚瑾瑜翘起唇角,这颗白子落下其实她已经满盘皆输,可是他却故意将黑子在其他地方开辟一条新道,故意让歩悠然再跟随而来,与其继续周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此时棋盘已经布满了黑子和白子。 伺候在一旁的下人早就看出主子的故意放水,他看到棋盘已满,连忙躬身走近,一一将白子和黑子分别放回棋盒,让二人再重新而下。 如此反复,又是过了一个时辰。 歩悠然下得有些烦躁,本来就心烦意乱,以为下个半时辰就会结束,没想没完没了,实在无趣,她不耐烦道,“不下了,不下了。” 楚瑾瑜眉眼微一瞟,下人走过来将棋盘收走,又奉上两盏淡茶,“今日心不在焉。” 他明明没有问,只是陈述,可是却还是令人感到一抹窒息的紧张。 歩悠然“嗯”了一声,看到楚瑾瑜依旧淡然地端着茶盏抿茶,那修长的手指轻微地碰着茶盏壁,宽大的衣袖将其脸遮挡住,令人看不透其心思。 她莫名地心虚,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亦是双手捧住茶盏,咬了咬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你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楚瑾瑜放下茶盏,挑眉看她,“以前都不问,怎么现在倒是问及了呢?” “我,我就是好奇,看到周围人对你的敬畏,明明我是朝廷通缉犯,可是都没有人敢来抓我。”歩悠然解释道。 楚瑾瑜一笑,坦然道,“做的都是官家生意,自然结识人多,人脉广。” 歩悠然点了点头,觉得在理。 突然又想到于自谦白日问到的那句‘姑娘不知?’ 真是可恨! 再多等一会儿,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全名,第一个是楚字自然不用说,可是第二个字是什么?王吗?还是说只写了一半?那后面会是什么? 她纠结了半天,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终究还是问出口,“你……叫什么?” chapter 18 楚瑾瑜 可话刚一问完,却又懊悔不已,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过于唐突,甚至感觉有些不礼貌。 她刚想再多解释两句,没想却被楚瑾瑜突来的低沉笑声吓住,“于自谦没有告诉你?” 步悠然一怔,心中讶异他竟会猜到是于自谦!被他如此一反问,心里有了几分心虚,不由手心泛出一丝冷汗。 他站起身,颀长的背影迈向靠近门口的一扇敞开窗前,站定,乌黑的发丝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一丝诡异的银色,他翘起一端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邪笑,“您不觉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迟了些?” 迟、迟了? …… 步悠然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数羊数到一千。 “一只,两只,三只……三百零六……啊,烦死了,烦死了!”步悠然摔被而起,一头长发已经被她翻来覆去滚得乱糟糟,“迟了?怎么会迟了?是怪我问得太晚,不把他当回事?” 守在门外的小丫头听到屋内动静,敲了两声,“姑娘,有事吗?” 步悠然连忙回道,“啊,没事没事,你回去睡吧。” 一倒身,再次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楚瑾瑜最后说的那句令人难以捉摸的话语。 一夜,无眠。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刚一推开门,步悠然愣然,揉了揉眼,定睛再仔细看,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赶忙快步退回屋内,拉拢上门。 早已等在门外的丫鬟不由掩嘴偷笑,端着盆子走了进去。 “于公子来,你怎么没和我提前说?”步悠然埋怨道。 小丫鬟将盆子放在架子上,一阵委屈,“奴婢冤枉,于公子是今早到的,奴婢是想提前过来通知您,可您这么晚起……” 步悠然愧疚,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脸,又简单洗漱整理一番,转身向她问道,“你吃饭了吗?” 小丫鬟哪里知道步悠然在找补话,只是暗想姑娘这人可真逗,都什么时辰了?谁还没用饭?恐怕府里就只有她一人敢随心所欲! 像她们这样的身份,倘若不早起,除了被福叔责罚,还要一整日的挨饿没饭用。 步悠然看小丫鬟诺诺点头,不由又问,“你是新来的?” 小丫鬟扁嘴,莫非自己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她在这里比她待的时间还要长,走了两个,新来三个,都是近一个月的事,况且步姑娘来府里也有个把月了,怎就…… 步悠然看她没吭声,以为是默认,又接着念念道,“你原来在哪里干活?看你年纪不大,应当是刚步入社会的吧?你家里有几口人?你排老几……” 小丫鬟忍无可忍,手里攥着的梳子一梳到底,“姑娘,我来这里五年了,我今年三十又三,按理还大你几岁!” “哦,五年了!”步悠然重复道,接过她手里的梳子,猛地站起身,“于公子呢?让人家久等不好,我去瞧瞧!” 步悠然快步拉门而出,看到于自谦还和刚刚一样站在原地,走上前,不顾周围人的诧异,扯住他手臂就向正厅走。 于自谦跟在后面,回想步悠然刚走出来时的脸上表情,五官纠结在一起,说不出的痛苦与尴尬,不禁令他感到好笑。 步悠然看到正厅大门敞开,屋内桌上还沏着茶,没人。 她扭头向站在门口的小厮问道,“你家主子呢?” “主子一早出去了!” 又出去了? 步悠然心理嘀咕了下,转回身,看到于自谦脸上莫名其妙的笑意,不由问道,“你笑啥?” “于某每次见到步姑娘似乎总是可以遇见许多新奇的事情。” “新奇?”步悠然不解,“你不会觉得我这人特二吧?”一转身,毫无顾忌地坐在椅子上,径自端起桌上的那杯茶水,一口而入。 “呵呵。” 步悠然听到笑声,再次看向于自谦,用袖子擦拭嘴角水珠,“你又笑啥?” 于自谦依旧站在厅外,屋内主人不在,他可不敢随意进入,只是看到步悠然如此不顾及形态的样子,心中暗自羡慕同时又有几分可笑。 “你不进来坐?”步悠然看他站在距离门口一尺之处,脚尖向外,如此良好的家教反倒衬托出她的放肆。 于自谦扭头扫向院子,发觉周围下人只是各自干各自事情,对步悠然的一切都是甚少管之。 “你要是愿意站在那里说话不嫌腰疼、腿疼,你随便。”歩悠然继续倒入第二杯茶。 于自谦浅笑,“步姑娘可否近一步说话?” “近一步?”歩悠然看他如此拘谨,不禁猜测是因为忌惮楚瑾瑜的缘故,于是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她站起身,走向门口,这时候正有丫鬟端着点心走了过来,她顺手拿了两块儿,“你吃了吗?” 于自谦反应慢了半拍,眼光追寻着歩悠然刚刚连贯自然的动作,“啊,用、用过了。” “那走吧。”歩悠然一边走一边吃着手里的点心,率先走在前面。 两人出了府,一路向西走,直到一间茶铺,铺子人稀少,歩悠然指了指茶铺,于自谦点头,两人前后进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歩悠然直接问道。 于自谦手抚向茶杯,笑道,“其实今日过来本不是找步姑娘,而是为了向楚公子致谢。” “他?为何?” “于某上一次托姑娘和楚公子的福,已经达成了一笔数额巨大的生意,这一次亦就是昨日,楚公子又白送给于某一笔生意,于某本于昨日已当面拒绝,可当夜楚公子又派人来,让于某盛情难却,怕令楚公子感觉于某不识好歹,所以接受了。”于自谦抬头看了一眼歩悠然,发觉她并无任何异样,接着说道,“可于某又心中有愧,总觉对不起步姑娘。” 歩悠然眉头一拧,不解。 “于某发誓,昨日遇见步姑娘绝对是偶然,并无任何异心。”于自谦眼神坚定地看向歩悠然,表情凝重,“所得的这笔生意亦不是于某所想,请姑娘相信于某。” 歩悠然幡然,终于明白于自谦这番话语的意思了,不由噗哧一笑。 “姑、姑娘?”于自谦看得糊涂。 歩悠然叹了口气,“就为了这事?” 于自谦听歩悠然说得轻松。 “倘若为了这事,你大可不必纠结,尽管地接受,尽管地去赚你的金子,尽管地去享受就好。”歩悠然笑了笑。 “可……可于某觉得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歩悠然摊开手掌于桌面上,笑问道,“只要我知道你是真心救我的不就好了吗?” “但是,我接受这笔生意了。” 歩悠然无奈,“这笔生意并不是你提前预知,而是后来的惊喜,再说,你当时不是也拒绝过?至于你的接受那是在他的淫威之下所以才……” “淫威?”于自谦蹙眉。 歩悠然自知用词错误,再一扭头,发觉周围已经有人看向他们这端,只怕现在是脑子里已经浮想联翩,不由再次低头小声笑道,“我说错话了。” 于自谦亦是左右扫视一眼,亦不嗔怒,只是随着歩悠然笑了笑,“步姑娘不生气,于某就不担心了。” “不生气,放心吧。”歩悠然用筷子夹起老板端来的一盘子小点心,虽味道做工方面都不如楚府的精致,毕竟那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不可同世而论,但在民间也算做得香甜软糯,令人回味(点个赞)! 二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于自谦送歩悠然回去,临进门前,歩悠然想到上次未问完的问题,“你上次还没写完他的全名。” 于自谦笑了笑,“步姑娘为何不去当面问楚公子?” “这不是不好意思嘛。”歩悠然笑得尴尬,胡乱解释。 “可你们二人不是认识很久了?为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自谦纳闷道。 歩悠然看他问题这么多,不由有些不耐,“你不说算了!” 于自谦听出她话中带气,趁她转身,连忙叫道,“于某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又误会了。” 歩悠然停住脚,其实刚刚也只是故意生气,她今日借助这么好的机会,傻子才会错过呢? 她扭头,“我看你上次写到了一半,写到了王字,莫非叫楚王什么?” 于自谦摇头笑道,“王只是一个偏旁,其实是瑾。” “楚瑾?”歩悠然未等他说完,插话道。 “姑娘何必这般着急,等于某说完,他的字就在《颜氏家训》文中一句‘今世所覩,怀瑾瑜而握兰桂者,悉耻为之’,在《说文》中又有‘瑾瑜,美玉也’,步姑娘猜出是哪两个字了吧?” 步悠然木然地盯着于自谦,“楚、瑾瑜?” 于自谦点头笑,“姑娘聪明。” 歩悠然如同石化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眼看着于自谦似乎还在侃侃而谈,可她的耳朵像是关闭了一般,像是死寂一般地安静,就连于自谦离开的时候亦是毫无知觉,只是犹如一个招财猫一般单手臂在那里前后摆动…… 直到一辆马车“哒哒哒”行驶而来,楚瑾瑜在下人的搀扶下了马车。 “主子,那不是步姑娘吗?” 经下人一提醒,楚瑾瑜看向大门口处依旧呆若木鸡地歩悠然,而她却亦站在台阶的高处迎视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探寻、饶有兴味,怀疑、难以捉摸的深邃。 歩悠然看着阳光洒在楚瑾瑜颀长的身上,令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显得熠熠生辉,随着他脚步一点点地挪近,那张亦正亦邪的笑容越发明显。 …… 于自谦回到客栈,已经日西而落。 跟在他身边的史生今年十三岁,虽年纪小,但亦是个聪明的,他看到于自谦有些精神恍惚,不由多嘴问道,“公子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于自谦回神,瞪他,“贫嘴!” 史生暗笑,“是那位步姑娘?” 于自谦没有反驳,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你说我为何会如此担心她会误会?” “喜欢了呗。” “她真的与众不同,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虽不端庄,但令人很舒服,却是这世人一直所羡慕的状态,随心所欲,似乎总也没有烦心事。” “喜欢了。” “我小的时候就在想,为何父亲要让我学这学那,为何我一定要学习”三礼“,为何我要遵守,不可忤逆?”于自谦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若一个人可在这世上依旧维持自我,她的生活环境又当是怎样的呢?” “好奇的话,就将姑娘娶过来,日子长,慢慢问呗。” 于自谦扭头,看到史生正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不由冷凝面孔,假装喝道,“瞎说什么呢?” 史生瘪嘴,“公子就是想太多,这明摆着就是喜欢了。”他用手一指,“您有什么可顾及的!您要家事有家事,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哪样比人差?您以前是没喜欢的人,不去追,现在既然遇见了,倘若就此错过,岂不是很可惜?” 于自谦坐在床铺上,没有说话,表情挣扎。 史生了解于自谦,跟在他多年,两人已经形成了很深的默契。 他猜道,“公子是不是担心那位楚公子?” 于自谦抬头,“你也觉得他这个城府太深?” “乍看这个人很普通。” “这都是表象,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雪国驸马,又让了两笔如此庞大数额的生意给我们,听说还和雪国二皇子又颇深的关系。” 史生也疑惑了,“他所求为何?” 于自谦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楚瑾瑜到底所为何?难道真的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真的看淡世事,如此大度? 史生越想越乱,“可能公子想多了,那位楚公子和步姑娘若二人真有事情,恐也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再者说,他长相如此普通,怎能和公子相比?听说还是一个异乡人,而其他国家的又怎能和雪国相比?所以公子还是不要用人自扰,妥妥地勇往直前!” 于自谦摇头笑了笑,会是庸人自扰吗?真的会是他多想了吗? ------题外话------ 大家见谅见谅,乐六月中旬会恢复更新,这段期间,还是每隔几天更新一次。 Chapter 19 是不是那个楚瑾 屋内角落三角桌上铺设上好锦缎,上面摆放着精致茶具。其墙壁上挂着一青铜灯架,架上插有一红色火烛,火苗一窜一窜,仿若步悠然此刻的心情,焦躁而不安。 步悠然和楚瑾瑜二人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摆放着一四方桌,桌上四菜一汤,两素两荤,楚瑾瑜不喜吃荤,但照顾步悠然,又添加两盘荤菜。 府内厨子是雪国大厨,对于古代的厨子等级和现代传统是一样,从粗加工、打荷到配菜,直到特一级,再到技师,直至厨房掌勺,一级一级,需要的是一个实践的过程。 而对于楚瑾瑜身边的资深大厨所做的饭菜,一般人或许是没有机会尝到,而纵使有机会的人却也不知这大厨背后的实力等级,只知道好吃美味。 若往日,步悠然早已压着脑袋一顿狼吞虎咽,可现在却拿着筷子在白碗面前晃了一晃,犹豫再三,又继续扒白米饭,吃了两口,在口中反复咀嚼,却咽不下去,不由抬起头,看向对面而坐的楚瑾瑜。 楚瑾瑜穿着一袭华丽紫衫,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低垂着眼睑,修长的手指,指尖泛着透明的红润,和他那张平凡朴实而又肤色略显发暗的脸颊有些不协调。 步悠然巴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暗自纳闷为何以前没有觉得他哪里不协调?反倒是于自谦说了他的名字以后,无论是看他哪个地方,都觉得怪异可疑。 “今日可还好?”楚瑾瑜没有抬头,但他知道步悠然一直在偷窥着他。 步悠然一怔,回神,敛回目光,“嗯。”故意没有提起白天于自谦的事情,但想他肯定也知道了。 楚瑾瑜放下筷子。 “吃饱了?”步悠然惊讶,“才没吃两口。” “你继续。”他好笑地看了步悠然一眼,起身走向榻前。 楚瑾瑜都不吃了,步悠然自然也不太想吃,再者,今日所受惊吓着实不小,满腹疑问,实在没有胃口。 步悠然跟随着起身,一甩袖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放置在茶几上的茶杯,一口闷了下去,动作显得粗鲁,正和楚瑾瑜形成对比。 “你为何不问我今日见了谁?”步悠然决定先发制人。 “你想说,自然会说。” “你明知道,为何不问?难道不好奇他对我说了什么?” 楚瑾瑜扭头看她,扬起一端嘴角,“既是说我已知,我为何还会好奇?” 步悠然哑然。 楚瑾瑜依旧端坐于塌上,腿上盖着一个薄毯,身子半倚,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步悠然再次瞅了他一眼,自觉再无话可说,就此默默离开。 福叔待步悠然出去后,推门走了进来,“少爷,方大夫已经等在大厅,是否让进来?” 楚瑾瑜缓缓放下书籍,那张人皮面具虽还在脸上,但细看之下,还是可以看出额头上泛出的一丝汗珠。 他点头,声音显得有些虚弱,“进来吧。” ?? 步悠然坐在卧室内靠窗位置,虽开敞着,但胸口依旧发闷。 她懊悔自己刚刚为何要打迂回战术?为何不直接坦白一点?为何不问他“你是楚瑾瑜?” 她打什么哑谜啊?她干嘛要故意扭捏,玩什么心理?如若他真的是那个景国楚瑾瑜,她又哪里是他对手啊? 步悠然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后悔! “姑娘,奴婢可以进来给您铺床了吗?” 步悠然回道,“不用了。” 说起来,楚瑾瑜这里的服务真是一级棒,从上至下,从大到小,事无巨细,若不是步悠然是个现代人,她真有一种如同身在宫内皇后般待遇,而且还是毫无任何宫规限制。 以前以为他是一个商人,有钱!所以拥有这些是应当的。可现在却迟疑了…… 放眼一看,雪国有钱人多得是,于自谦亦是!可为何他的生活质量就没有赶及楚瑾瑜?若说楚瑾瑜是特别有钱乃至首富,甚至官府都恭恭敬敬,这个猜测倒是可以说得通!可试问又有哪个皇帝希望是外国人在自己的国家做首富? 所以,不管这个楚瑾瑜到底是不是景国的楚瑾瑜,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步悠然叹了口气,伤脑筋,太伤脑筋了,撇开知识,古人的智商当真是比现代人高太多,她表示:智商有限,无力承受啊! 就在步悠然再次叹息,门被推开,她以为是下人进来给她铺被子,没有扭头,继续看着外面。 可等了半天,没有动静。 步悠然转回身,一看,竟是楚瑾瑜? 她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心跳加快,莫名地慌乱站起身,在知道他的名字叫楚瑾瑜后,她面对他就变得拘谨而小心翼翼。 楚瑾瑜半倚门框,不进亦不出,半眯着眼瞥向步悠然这方。 二人相视,似探究。 步悠然心更加乱了分寸,他楚瑾瑜可以如此淡定,可步悠然做不到啊,她站起身,“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她忘记现在已经是深夜,更忘记她现在的屋子里根本没有茶水,甚至没有多想在这种时刻楚瑾瑜出现在她屋子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楚瑾瑜依旧望着她,不语。 步悠然轻咳了一声,走近,“你有事找我?” 他看她神色略显紧张,不由轻笑,“看你这般样子,竟让我起了恻隐!” 步悠然一怔,本就乱得犹如浆糊的脑袋更加分析不透他话中含义,只是巴巴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深邃的眸子在这个只是靠着微弱烛火的屋子里显得异常锃亮,嘴角高高地扬起,仿佛尊贵的王者,高傲地掌控着一切,却又极为矛盾地透着一丝常人的慵懒,还有一丝丝令人费解的无奈。 步悠然虽看不出全部,但自从知道他名字是楚瑾瑜后,的确在他身上看出曾经那个楚瑾瑜的令人不由自主自卑、望而止步的气质。 亦不知是心理在作怪,还是……她以前太傻,竟然没有察觉出。 楚瑾瑜淡笑,“你过来。”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命令,令人难以违抗,步悠然听话地前挪了两步,“干、干什么?”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些银票是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院子里的人不会带走,倘若有急事,转告福叔,他有办法最快通知到我。” “哦。” “记得出门一定带点人,上次的乞丐就是一个教训。” “哦。” “不喜欢吃的饭菜随时转告厨子,不能因为凑合就勉强自己。” “……哦”步悠然怔了一怔,“你到底要离开多久?”所以才有这么多话要交代? 楚瑾瑜扬唇,长腿一跨,趁着步悠然还在愣神,兀自将她纳入自己怀中,“乖乖等我,一解决完事情,我马上回来。” “……哦。”好像有什么不对,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他修长的手指托起步悠然的下巴,“怎么办?” 步悠然的下巴被他掌控,眼睛只能瞧着他,只是光线不好,无法看出他的人皮面具,“什、什么怎么办?” “我突然又想改变主意,带你一起离开?” 步悠然一听,当即拒绝,“不、不要!” 楚瑾瑜低头俯视着她,对她脸上的慌乱与紧张表情一览无余,笑道,“难道你不好奇我到底是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不想知道真相?” 当然想知道! 可是……步悠然还要在这里等待小昭的召唤啊! 公主大婚任务失败,但是并没有说他们回不去,小昭那边肯定会有一个下文。 只要一离开这里,管他是谁,管谁是坏人,谁是好人,一切都不重要! 步悠然如是想着。 所以她的回答斩钉截铁,“不想!”假的!好奇得要死啊!到底是不是啊?真恼人! 楚瑾瑜修长纤细又冰凉的手指摩擦着她的下巴,似在审度,过了好半晌,他突然放声大笑,“步悠然,我突然有一点后悔了……” “后、后悔什么?”救她?还是此刻不带她走的决定? 楚瑾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半晌没有应声,就在步悠然的呼吸快要窒息,他的手指突然一用力,在她尖小的下巴上留下清晰的指痕。 步悠然哀叫地揉着下巴,“疼死人!” 楚瑾瑜轻笑,“我以为你会不知道疼!” “要不你试试?”步悠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继续顶撞他。 楚瑾瑜收敛嘴角笑意,眼底带着一丝冷意,“若你此次再私自离开,我绝不轻饶你!” 步悠然一愣,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转身离去,门被下人掩上。 …… 步悠然脑海中徘徊着刚刚的那一句话,犹如魔音一般。 开玩笑! 她要是biu地一下回了现代,他还能怎么着她? 可笑! 他就算是景国的楚瑾瑜,不是在以前的两次穿越也束手无策? 切! 步悠然的左半脑这般想着,可是右半脑却在该死地不断自问,他到底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就这样……呆坐在床上直到天亮。 似是终于开窍,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未等下人端着盆子进来,快速推门而出。 站在门口的下人看到歩悠然冲了出来,来不及叫住,却已没了影子,只得放下手中的盆子帕子等,追在后面。 歩悠然一路向正厅,刚出了西苑,碰见了福叔,“福叔,楚瑾瑜呢?” 福叔眉头蹙起,显然对歩悠然对自家主子如此无礼的称呼感到反感,却又不好指责,他恭敬回道,“少爷昨夜就已离开。” “他去了哪里?是不是景国?” 福叔目光没有闪躲,面无表情地回道,“姑娘,主子的去向,我们向来是不多问的。” 意思就是说……没人知道? 骗鬼! 歩悠然知道福叔跟在楚瑾瑜身边时间最久,也很忠诚,自然是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还不如想办法从那些小丫鬟身边入手。 她转身立即向回走,正巧与追过来的那个丫鬟撞个正着。 小丫鬟连忙扶稳住歩悠然,“姑娘,您跑得也太快了。” 歩悠然笑了笑,手臂一挥,搭向她的脖颈,因为这个小丫鬟的个子比她矮,所以根本毫无费力,从远处一看,分明就是一副姐俩好的样子。 只是小丫鬟面对突然性格大变的歩悠然,有些无从招架,听她天南海北地侃着,甚至还说一些她听不懂的新鲜词汇,好吧,她承认:脑子有些晕了!只是像是呆子一般愣愣地点头,再点头。 好! 太好了! 歩悠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她已经晕得不知道东南西北才好套话嘛。 “所以,你们主子去了哪里?” “去哪里……去哪里……”小丫鬟重复了三四遍,才回过神,不对啊,刚刚不是在聊苹果、香蕉、平谷大桃、李子吗?怎么转到了她家主子身上? “是啊,去哪里了呢?”歩悠然像是骗小孩儿的坏女人一般蹲下身,脸上的笑容要多阴险有多阴险。 小丫鬟吞咽了几口口水,纵使脑子再迟钝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姑娘是在套话! “姑、姑娘……这个问题,我可以不答吗?” 歩悠然笑容一敛,严肃道:“你不可以不答!” “不可以不答……”小丫鬟掰着手指头分析话语,“那意思就是必须答……”一张脸比丑橘还要难看,“可是……可是……奴婢真不知道啊……” 歩悠然不相信,“真不知?” “嗯。”小丫鬟点头如捣蒜,“主子的行踪我们这些下人不会知道的,除非是特意有交代。” “福叔呢?” “福叔、福叔或许会知道,但是他对主子的事情口严得紧。” 步悠然站起身,食指点着下巴,不由泛起了嘀咕,至于这么神秘吗?真是!人家都是防火防盗防小偷,这里倒好,防她防她还防她! 哎! chapter 20 留下穿越物证(1) “姑娘呢?” “在书房。” 门外福叔和一丫鬟对话被步悠然听得一清二楚,就在福叔推门进来一刹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速度立即将楚瑾瑜的书籍扔回了高高的书架之上。 这几日,府内上上下下都在福叔的有心领导下,防她防她还防她! 他们既这样,步悠然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身边的丫鬟每天换一个,个个守口如瓶,只字不提有关楚瑾瑜的事情,甚至还对她每日所做有全部偷偷记录。 步悠然原本是想睁只眼闭着眼,当作没看见,但又觉如此轻松放过岂不是太便宜他们?所以,当某人心情大好,她看到小丫鬟又在拿着毛笔偷偷在纸张上图画,不由故意取笑,她又不是某某皇帝或皇后,还特意写一本有关她的起居录,实在是太过受宠若惊! 丫鬟听到这话,一般都是避而不答,因为她们害怕步悠然又在故意套话。 既问不出半点,索性步悠然只能学侦探福尔摩斯,在他所经常待的地方寻找蛛丝马迹。 所以,这便是她这几日来一直吃住行都在楚瑾瑜书房的目的。 但,不得不说,楚瑾瑜这个人真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任何他所看过的书籍都没有任何的批注,任何他所写过的账本更是在他走后全部令人清理干净,这座书房当当真真成为了一个仅供人阅览的地方。 想至此,步悠然不由有些气馁。 步悠然看到福叔走近,叫道:“福叔找我有事?” “姑娘,于公子在正厅,不知您要不要见。” 于自谦? 是啊,府里口风严实,打听不出来任何消息,可于自谦那里不同,虽然他实力不及楚瑾瑜,但好歹也是有些人脉。 “见,”福叔老奸巨猾,步悠然怕他看出她心中所想,表现得淡定,“您去告诉他,我马上就到。” 福叔点头,转身而出。 步悠然故意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儿,这才向正厅而去。 “我还以为姑娘今日不在。”于自谦看到步悠然走来,站起身笑道。 步悠然跨进门,“这么客气干嘛?坐啊!” 于自谦将准备好的礼物提至她面前,“这是当地有名的糕点,不知姑娘有没有尝过。”说完,又自嘲,“不过,看楚公子这里应当是什么都不缺,自是天珍海味。” 步悠然顺着他目光看向摆在桌面上下人准备好的小点心,不由笑道,“这如何能比?” “是,”于自谦显得更为失落,“当然是比不过楚公子这里的美食。” 步悠然听出他误会,连忙解释,“我所说的比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在我看来,这是地方特色不同,楚府的食物偏甜口,所做的每样食物都是如此,而在这里,偏麻辣,很有地方特色,纵使楚府大厨要做这里的食物,虽味道也不错,但也顶多算是一个冒牌,而非纯正。”步悠然走向于自谦身边,打开包裹,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嘴中,咀嚼了一会儿,不由感叹,“果然是不同,看来府里大厨若要模仿逼真,功力还需加强。” 于自谦听到步悠然这般解释,虽知是开导话语,但却依旧叫人顿时豁然,不由心中对她更是好感提升。 步悠然吃完点心,拍了拍手,看似随意问道,“你今日过来是找楚瑾瑜吗?”不等他回答,又径自说道,“那可不巧了,他出远门,好几日不在府中了。”做了一个我惋惜的表情。 于自谦听后一笑,“于某这次前来是有事要请教姑娘。” “请教我?”步悠然诧声,“什么事?” “于某原本是打算回城,但近日来却发现这里湖光山色颇为美丽,适宜居住,正巧也刚刚接手一笔生意,要在安城打造一个山庄。” “山庄?”步悠然扬声,“度假山庄?” “杜家?”于自谦没理解。 “是不是专门供商贾、官家人等吃喝玩乐,消遣的地方?” “……是。”于自谦点头。 “那就是度假山庄。”步悠然解释道,“度假之意即利用假日外出,进行令精神和身体休闲放松,而山庄也就是你所要打造的,则是让他们这些人放松的地方。”她拍了下掌,“UnderStand?” “安安……什么?” 步悠然噗嗤一笑,“明白了吗?” 于自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明白。”只是依旧对她后面所说的那个词不明白,“看来今日来找姑娘,真是找对了人。” 步悠然笑了笑,“我也只是随便一说,你就当瞎听听就好,毕竟这里的人事和我们那边是不一样的,若要请教我,我可不敢随便指点,弄不好,让你赔了钱,我空空如也,”她将宽大袖子一撩,“赔不起。” 于自谦看到步悠然这般随意自然,心中更为欣赏,坚定认为步悠然脑中的新奇想法或可以让这个山庄与众不同,“于某不怕,若赔了,于某全权负责,若赚了,姑娘分走五成,不仅如此,年底会有额外奖励。” “分红?” “分……分红?”于自谦仔细品味这个新鲜词汇,似半懂,笑着点头,“对,就是分红。” 步悠然抿唇,想到只是给点提议,又不用自己亲力亲为,这样就可以拿提成还有分红,那简直来钱太容易不过了。 她将手中剩下的点心放回包裹中,“你图纸呢?” “图、图纸?”于自谦一怔。 “你要造山庄,没有图纸?”步悠然问道。 “有,在我所住的客栈里。”于自谦指了指。 “那等什么,走啊。”步悠然率先走在前面,“你什么时候要动工?何时完工?打算要用多少银子?这些都计算过了吗?” “有。”于自谦紧随其后。 …… 史生将床铺铺好,屋内茶壶沏了半壶,“少爷,您还不睡?” 于自谦自从和步悠然聊完后,天色早已暗,他留她用膳,但因是客栈,步悠然拒绝了,且楚府的人一直等在门外。 “少爷?”史生连着叫了好几声。 于自谦回神,看向史生,“你怎么还没去睡?” 史生取笑道,“您这样呆傻,让我怎敢出去。” 于自谦听出他的故意取笑,不由瞪了一眼,“贫!” “我说得有错吗?步姑娘过来后,这屋子里就只有她的声音,少爷连插话都不敢,什么都是点头。” 于自谦想到步悠然提出的那些点子,嘴角上翘,就在今日以前他只是认为步悠然的思想比一般大家闺秀女子开放,活得自在随意,而之所以找她请教实则只是一个幌子,并未真心打算要去找一个外行人来指点,然而,一日下来,却是对自己之前对她的看法感到大错特错。 步悠然不仅仅是思想异于一般女子,比这里的男子还要前卫,她所提的温泉、公共卫生间、休闲娱乐厅等等这些,听都未听说过,虽想法大胆,但有趣,甚至还提到垃圾桶理念。 想必就连楚瑾瑜如此一个会经商的人也未必可以想到这些。 于自谦看着手中打开的图纸,上面布满了步悠然圈点的地方。如获至宝。 “少爷,您就别傻乐了,再这般下去,我怕您还没把步姑娘娶进门,她就将您全部的财产占了去。”史生揶揄他道。 于自谦将图纸放在桌上,对史生的话置若罔闻,“你先睡去吧。” 史生叹了口气,心底不禁对少爷这般大改变感到好笑。 “哦,你明日帮我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空置的宅子要卖。” 史生扭头,惊诧道,“少爷要在这里长居?” “若要做好这笔生意,的确需要一个固定的住处。”于自谦如是说道。 史生撇嘴,“切,又为自己要亲近步姑娘找借口。”看到于自谦瞪他,赶忙闭嘴,开溜。 …… 翌日,步悠然按照和于自谦谈好的再次来到他的客栈,继续在这张原定的图纸上加以改工。 一晃,半日已过。 于自谦为步悠然端来茶水,“姑娘歇一歇。” 步悠然仔细看着图纸,顺手接过茶杯,却没喝,放在了桌上,距离图纸较远的地方,“你说说你们这里的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怎么讲?” “例如打牌,搓麻,或者别的?” 于自谦笑了笑,“这些寻常百姓家是玩不到的,但是官家之人尤其是妇人家倒是很喜欢,另外皇家人喜欢蹴鞠,投壶等,民间有斗鸡、斗蛐蛐。” 步悠然拧眉,“蹴鞠需要的场地太大,斗鸡什么的又上不了大雅之堂,降低了山庄档次,”她努嘴,“看来娱乐方式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或者咱们可以新开设,未必他们就不喜欢。” 于自谦感觉已经跟不上步悠然的思路,原本他所想的山庄无非就是皇家园林那般,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设计。 “姑娘先休息休息,听说城西边开了一家新馆子,菜色不错,不如去尝尝。”于自谦看着步悠然,有些紧张邀请道。 步悠然摆了摆手,在古代吃两餐的习惯已经养成,为了能坚持到下午那一餐,往往她的早饭吃得特别多,这也就是为何她来到了古代还没有瘦下来的原因。 “对了,我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姑娘请说。” 步悠然站起身,“一是,你帮我找个人,叫小昭,是个丫鬟,现在应该在二皇子府。” “二皇子府,”于自谦问道,“那姑娘是有什么话要在下带过去吗?” “你就告诉她,说步悠然等她信儿呢,她自然就明白。” 于自谦点头,“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嘛,就是楚瑾瑜到底去了哪里?”步悠然瞥了一眼于自谦,观察他的反应。 “姑娘住在楚府,却不知楚公子的去向,”他笑了下,“其实于某心中一直有疑问,到底姑娘和楚公子是何关系?”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现在也不好解释,具体还要看你帮我调查的结果,倘若他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楚瑾瑜,那么……” “那么如何?” “那么,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多帮忙调查。”步悠然坏心一笑,继续埋头在图纸上。 于自谦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心痒痒的,恨不得有个抓挠在心里抓啊抓。 是夜,史生在门外听到于自谦在床上翻来覆去,床铺发出嘎吱嘎吱声,以为是需求不满,如此忠诚的他连忙叫人从满春楼叫来一名女子……但结果可想而知…… 七日已过! 步悠然的修改版图纸已经做好,即日,于自谦便令人开始动工! 一个占地将近万平米的集聚现代与古代的度假山庄在步悠然的指点下开始建设,不得不说,步悠然很是自豪! 于自谦看到步悠然脸上洋溢着喜悦,他亦是开心,“步姑娘这几日日夜赶图纸,瘦了不少,让于某心中有愧,不知可否给个机会让于某弥补。” 步悠然当即拒绝,“你说好的分成和年底分红就算是我的功劳费,无需客气的。” “可是……” 不等于自谦说完,步悠然插话问道,“小昭那边有信儿了吗?” “小昭?”于自谦扬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哦,正想和姑娘说呢,有信儿了。” “她说什么?”步悠然激动得一把扯住他衣袖,使得于自谦一个却步,吓得有些口吃。 “她、她转告姑娘,现在风平浪静,但还要小心行事,叫你千万不可冒险进京,在这里耐心等候。” 步悠然翻了个白眼,“耐心耐心,耐心早被蹉跎成心死!” “心死?姑娘方不方便告诉于某,到底作为何事?于某力所能及之下,定……” 步悠然打断道,“不用,你帮不了的。” 于自谦蹙眉,再没多语。 “那个,楚瑾瑜呢?” “这个……”于自谦愧疚不已,“楚公子的行踪怕是查不到,于某身边有个人认识楚府的一个下人,试图从他那边探点口风,银子准备得也够多,他亲属那边也努力,可还是探不出任何消息。” 步悠然泄气,这两个消息没有一个是好。 于自谦看到步悠然一脸沮丧,不由更为内疚,“很抱歉,于某能力有限。” 步悠然站起身,“不怪你,想也是,他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身边有叛徒,不过,越是这样越让我肯定了一件事……” “什么?” 步悠然眼睛一眯,竖起食指,“秘密!” 说完,畅快地笑着离开了客栈。 是夜,于自谦再次辗转难眠。 可史生却再也不敢找满春楼的姑娘们了。 …… “姑娘?姑娘?” 一大早,步悠然就被小丫鬟的敲门声给叫醒。 “什么事啊?”步悠然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要不是火烧屁股的事儿我绝不饶你!” 小丫鬟旁边还有一个小厮,他急得满头大汗,“步姑娘,快去看看吧,山庄快要被水给淹了。” “淹了?怎么会淹了?” 小厮一面擦汗一面解释,可因为心中太急,竟是语无伦次。 步悠然没等他说完,连忙出了府,门外的马车已备好。 一到达山庄,步悠然便被人领至山庄公共厕所所在地,还未到地方,她便听到于自谦的指挥声音,“快一点,快一点……”带着一丝焦急。 不停穿梭的工人端着盆子来回跑动,衣袍早已打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清水。 “你们这么弄,哪里端得完?”步悠然向下一看,这里分明就是她给他们画的管线图位置,“放下盆子,我在图纸上标注过一个总阀门地方,你可让工人提前弄好了?” “……有。”于自谦点头。 “那赶紧先去将总阀门关了啊。”步悠然喊道。 于自谦恍然,连忙吩咐去办。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水终于没有再继续向外流,因为周围还是土地,水一点点地往下渗。 于自谦喘了口气,看到眼前的狼藉,叹道,“于某不才,虽然姑娘给于某已经讲得很清楚,但对于这样的设计,甚至在细节上,于某无法真正去领会,叫姑娘看笑了。” 步悠然摇头,“不怪你,坦白说,你们做到这种程度,我都震惊。”原本这个管线的设计只是附加,因为步悠然不知道雪国的工业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是否可以做出水龙头,或者钢管等零用件,太多的不确定,所以就改成了附加。只是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他们却已经开始着手安装,是她低估了古人的智慧,低谷了雪国的实力。 于自谦窥了一眼步悠然,“于某有个不情之请。” 步悠然扭头。 “这山庄的图纸是姑娘亲自设计,于某看得懂,可领会不全,不如姑娘亲自过来指点,也可避免像今日之事再发生。不知姑娘……” 步悠然思前想后一番,觉得在楚府也的确无事可做,还不如帮忙建造山庄,况且其中还牵涉她的分成,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机会领到! “姑娘要是觉得路途远,于某可以日日派人去接。” 步悠然笑了笑,“亦好。” 于自谦大喜,“那便说定了。” 于是,从即日起,步悠然便开始充当起包工头,只是她这个包工头架子有点大,每日有车接,在监工的时候,还有人撑伞,最重要一点,每时每刻有茶水、有新鲜水果供应,累的时候有躺椅准备,困的时候有按照步悠然吩咐准备的水床,所有事情无需她动手,只要动动嘴,但即便如此,身边总是跟着三个丫鬟,转换着为她按摩。 日子慢慢过去,天气也渐暖。 步悠然本以为楚瑾瑜一个月就会回来,没成想,现在已经两个月了,也根本毫无消息。 这日,太阳毒辣。 步悠然躺在躺椅上,躺椅上方是步悠然令人做的遮阳篷,她正半眯眼小憩,这时听到远处工地上隐约传来一道女声,“放开我,放开我……” 步悠然睁眼,向身边摇扇的丫鬟问道,“谁啊?” “姑娘无需费心,这等事有人会处理的。”小丫鬟回道。 步悠然向远处的黄土地一望,占地太大,却无法看清到底是何人,但心中有些不踏实,“你叫人把那个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 “姑娘,人到了!” 步悠然从椅上坐起身,目光扫向面前站定的女子,浑身脏得犹如乞丐,蓬头垢面,脸黑黢黢的,唯有那双黝黑的眸子显得灵动,她看到步悠然后,惊喜叫道,“步总!” 在这里,叫她步总,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小、小昭?你……” 话未说完,只听后面又传来几道男声,听起来几人相谈甚欢。 “听闻楚公子前些日子进了宫?”一男子看似随意问道。 楚瑾瑜淡笑,没有应声,令人捉摸不透。 这男子不死心,本想今日只是到于自谦的山庄一看,没成想会碰到楚瑾瑜! 楚瑾瑜,这三个字,无论是官家,还是商贾之间,就犹如一面旗帜,令人感到无限敬仰。 今日有幸碰到,他当然要好好抱住这条“大腿”,努力地表现自己。 “这里路不好走,楚公子不如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着人抬来一顶轿子,公子可以在上面……”这名男子还在叽里咕噜地说着,在场的其他商人亦是怕落了后,跟随拍着各种马屁。 陪同在后面的于自谦不吱一声,他虽然和楚瑾瑜只有几面之交,知道楚瑾瑜这个人城府颇深,可作为生意人,哪一个不是这般?但倘若将他当作一般的生意人来看,却又大错特错。 就在这些商贾们还围绕在楚瑾瑜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各种提议之时,楚瑾瑜突然停下脚步,狭长的凤眸一眯,嘴角露出一丝令人微不可察的邪佞笑意,就在所有人诧异之时,他扬声喊道,“歩悠然!” Chapter 21 留下穿越物证(2) 步悠然身子一凛,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两尺之地的小昭更为慌乱,一双漆黑的双眸向四处张望,寻找藏匿之地。 “怎么办?不能被他发现!”小昭小声对着步悠然念叨。 步悠然不敢转身,但她知道楚瑾瑜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机立断,步悠然知道已经不容她再过多考虑,对着身边的下人吩咐道,“你们怎么让这么脏臭的人进来?快赶出去!快!快!”自作镇定地挥斥着。 …… 而身后的商贾们已经跟随着楚瑾瑜的步伐来至步悠然的身后,这些已经成为人中的人精们对刚刚楚瑾瑜口中喊的“步悠然”是何许人也好奇得很,相信要不是皇家之人,要么就是实力相当雄厚的大鳄。 然而,就在步悠然转过身的一刹那,所有人的幻想已经幻灭了一半,好吧,不是大鳄,看似也不是皇家公主,那可能是大鳄的女儿? 这般想着,正要跨下来的笑脸再次恢复,有商贾不等步悠然说话,赶忙阿谀奉承道,“姑娘身子单薄,怎能顶着大热天在这种脏乱之地?” “脏乱之地?”步悠然挑眉,“哪里脏?哪里乱?” 那商贾顺着步悠然侧开的身子一看,地上铺了一块上好的绸缎,在上方还设有一挡板,虽说不上材质,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在木躺的边上各有两婢女,手托银色托盘,推盘上摆有市集上难以买到的水果和零嘴,在躺椅上还铺着一层价值不菲的用碧绿玉珠铺成的垫子。 商贾看得目瞪口呆,就算是皇宫大臣来监工也未必可以做到这么……奢靡!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瑾瑜勾起唇角,目光从远处收回,“看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步悠然的心莫名地停顿了半拍,毕竟已经分隔了两个月多未见,毕竟在几个月以前他和她还算是朋友,可现在在猜到他的身份之后,那么他们的关系或许又变得很微妙,难以去解释了…… 但是古代又没有联网,没有任何的结婚证件,所以还依旧无法去辨清到底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曾经的情侣?现在的朋友?抑或是彼此的前任? 步悠然故作淡定地笑了笑,“要不要来点水果?这个奈子可是很脆甜的!” 周围的商人探头看去,那切好的奈子已经泛红,实际上就是放置空气间久了氧化,可他们不明白明明边上有更好更让人垂涎欲滴的樱桃,按照常理,以楚瑾瑜的身份,似乎应当给予所有最好的,哪怕一点点瑕疵,也应当与这个人无缘才对! 可是眼前的这个步悠然却让他们不理解,到底她是真傻,还是故意?若说故意的话,他们又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两人可以不计较这些细节? 这些市侩的商人脑子飞快地计量着,莫名地,又有一丝丝嫉妒与羡慕。 楚瑾瑜看到举着托盘的婢女迟疑半天未敢上前,不由轻笑,“一路颠簸,吃点酸甜口的确实不错。” 婢女们眼见楚瑾瑜拿起那块被步悠然吃掉一半的奈子片,“公、公子,那是姑娘咬……”剩下的。 后面三个字未说完,楚瑾瑜却已经顺着步悠然咬过的痕迹地方继续咬了一小口,动作优雅而从容,令人并未有任何的不适,反倒还生出一种美感。 周围人已经暗自吸气,谁人不知楚瑾瑜这个人难伺候的很,有时候都不知道到底就哪里得罪这尊佛,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远没有传言那般难缠,反倒平易近人。 步悠然瞪了一眼他,她看出他的故意,脚步挪近,她的个头比楚瑾瑜要矮上近一个头多,所以一旦到咫尺之距,基本上视线只及他的下颌。 若是曾经的楚瑾瑜,皮肤光滑细腻,比女人有甚之,但男人嘛,纵使再白皙也总有胡茬的印记,否则那便是太监。 步悠然凑近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周围的商人以及于自谦都为之震惊,猜测着两人的种种关系。 她围绕着楚瑾瑜的脖颈处观察了半天,眯眼细看,再歪着脑袋琢磨,甚至为达目的地伸手上前触摸,根本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没有?怎么会没有?”纵使再好的人皮面具也应当会有痕迹才对。 “什么没有?”楚瑾瑜好笑地低头望着步悠然,微欠身,“要不要回去脱下来给你看?” 两人的对话暧昧至极,完全将周围人当成了大萝卜,大白菜。 步悠然再次白了一眼楚瑾瑜,她相信自己的猜测,而且看到他的劣性凸显,越发肯定。 她转身,迈出他的危险范围,顺手提起装满樱桃的小篮子,躺在了躺椅上,极为松怠地丢来一句,“不必了。” 一直站在身后的商贾注意到楚瑾瑜心情大悦,不由踊跃上前努力表现,“楚公子和姑娘是旧识?” 楚瑾瑜俯看向已闭目养神的步悠然,目光意味深长。 另一名商贾看到楚瑾瑜未回答,心中暗讽那人乱拍马屁,不由瞪了一眼,穿过几人,凑上前微躬身道,“听闻这个山庄的设计来自于姑娘之手,仅是刚进门那段密丛林间便令老朽刮目,刚刚听于公子说接下来还有温泉及娱乐休闲馆,让老朽分外期待。” 步悠然睁眼,脖颈一抬,顺着躺椅倒看向于自谦,“不是说好不提我的吗?” 于自谦歉意一笑,“于某不敢居功,这些毕竟都是姑娘的设计。” “死脑筋!”步悠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想要默默无闻还是难啊! 一些不知情的商人们听到这些设计竟然就是眼前的年轻女子设计,况且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吃惊外加不敢置信。 于自谦愧疚不已,一时当着众人不知如何应对。 楚瑾瑜目光若有若无地在步悠然和于自谦脸上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细长的凤眸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忽地嘴角向上翘起,表情变换之快,令人费解。 步悠然也扭头看他。 “看起来,我府上的人要清一清了。”猛然投来的一句话,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清?”步悠然扬声,“清谁?” “你觉得谁该清?”他欠身,脸颊凑近。 步悠然自感压力,坐起身,“福叔。”这个人老古板得厉害,一点不好买通! 楚瑾瑜听后,再次扬声大笑,细长的手指抚向步悠然柔软的发丝间,轻轻揉动,带着一丝再熟悉不过的亲昵。 步悠然倒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周围人脸上好奇的震惊的表情提醒了她,似乎两人有些不合时宜。 可当她刚要站起身时,楚瑾瑜已经抽手向前走去,自然后面尾随的几位小心跟上。 “什、什么意思嘛……”步悠然看着一行众人纷纷离去,自感没趣地再次躺回木椅上。 一侧的婢女看人已离开,上前小声询问,“姑娘,刚刚那名乞丐怎么办?” 步悠然腾地一下坐起身,“糟糕,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她扔掉手上的樱桃篮子,“人呢?人现在在哪儿?” “奴婢刚刚看姑娘神情不对,虽口中让赶出山庄,但或许实际并不这般,所以就斗胆让底下人带去了西边凉亭。” 步悠然听后,简直感动得欲夺眶而出,迈上两步,紧紧攥住她的一双柔胰,“小、小……” “小米。”婢女提醒道。 “对,小米,你放心,我记住了。”步悠然保证道,“这份情我记在心里,假以时日,若我发了财,定以百倍回报你。” “奴婢只是尽了本分,不敢奢求。”婢女小米欠身。 步悠然越发看她可爱骄人,来不及想太多,便赶忙趁着那帮人还未回来向西而去。 …… 小昭在亭子内左等右等,心内焦急不安,她不知道已经第几次探头看向亭外。 “姑娘喝点茶,桌上有茶点。”婢女说道。 小昭根本没有心情去吃喝,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偏偏这里有没有时钟,她坐立难安地来回踱步。 直到看到远处一抹绿影从林间穿越而过,逐渐向她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这颗焦躁的心才逐渐抚平。 “你怎么才回来?”也顾不上在现代谁的身份高谁的低了。 步悠然气喘吁吁道,“哎,一言难尽,”扯着小昭的手向亭内石椅上坐,“快说说,咱们还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小昭的脸依旧黑黢黢的,辨不清五官,唯有那双眸子透露着情绪,她反手握住步悠然,“有!” 步悠然激动,“什么办法?” “公主现在铁了心就要嫁给楚瑾瑜,闹得皇宫上下人尽皆知,现在看来,皇上不下旨都不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要必须等公主大婚才能离开?” “是的。” “那不是和之前没区别吗?”步悠然气馁地站起身。 “怎么没有区别?之前是公主犹豫驸马人选,楚瑾瑜自动弃权,可现在不同了,公主是铁了秤砣心也要嫁给他,关键是圣旨啊,谁敢违抗?管他是谁,都得要遵守!”小昭说得慷慨激昂。 步悠然瞥了她一眼,气势一如刚刚那般没有,她转身瘫坐在亭子边缘木椅上,“遵守?这要是普通人,我信!可放在楚瑾瑜那边,我是打死也不信!” Chapter 22留下穿越物证(3) “为何?”小昭走上前,“他也不过是个商人,况且他的生意还要仰仗着雪国的老皇帝。” 步悠然摇了摇头,“你不懂,他没那么简单。” 小昭不信地瞅了一眼步悠然,“我在二皇子府见过他,也没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啊。” “哎,你不了解……”步悠然跳下木椅,并未打算去解释,拍了拍身上尘土,“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 “是跟我走?还是你有安排?” 小昭两缕破袖一甩,“我都这样了,你要是再不收留我,我不完蛋了吗?我可是背叛了二皇子,投靠你这边来的!” “我看那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步悠然一回想起在二皇子府上遇见他时候的眼神,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和楚瑾瑜同样尊贵,看起来高高在上,但不同的是,二皇子东方胤是个直接人,表情冷然,浑身上下透着一丝生人勿近的气息,楚瑾瑜却不同,嘴角总是上扬,人看起来温和谦逊,还有着一张让世人发疯发狂的面皮,上至耄耋,下至三岁小儿,都可以被他这张表皮所欺骗。当然这些都必须建立在他心情不错的基础上,想要玩耍一下世人,倘若他一不爽,好吧,这个后果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关键还是让人不知道怎么死的,只怕死前还在念叨着他的一切美好。 这便是步悠然所总结的,可面对这样的两种人,相对而言,二皇子似乎威胁性稍微小一些。 “有事你也得管我,我就赖着你这里了。”小昭一副赖皮嘴脸,手拉扯住步悠然青绿的衣袖。 步悠然顺着她脏兮兮的手臂看去,顿时跳开,“你怎么搞成这样?” “还说呢,当然是怕你等太久,来不及筹备好银子就出来了,结果没想到路途那么远,我又怕我一个姑娘会出事,干脆就……就……这样了。” 步悠然上下打量,点了点头,“我看你肯定也不能随我一起回楚府。” 小昭点头。 “正好,这段时间我也不想回去。”步悠然思量着,“要不,就一起先住客栈吧。” “我没问题,只要安全住下就好。”小昭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正想间,婢女小米走了过来,“姑娘,公子找您。” “你没说我在这边吧?” 小米笑了笑,“没有。” “好。”步悠然突然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聪颖小丫头,“我这就过去,等下你先帮我带着这位姑娘到附近开一间上房。”步悠然指了指身后的小昭。 小米点头。 步悠然快速向回走,等赶到原地时却发现只有于自谦一人,“他们呢?” 于自谦解释道,“他们怕耽误工程,所以就不告而别,让你多见谅。” “那些商人都是冲着楚瑾瑜来的吧,其实并不是真心要来看咱们这个山庄。” 步悠然一语中的,却叫于自谦有些自卑,他自嘲道,“我于家几代经商也仅能排上中等,纵使包下再大工程,也不如楚兄的一笔几百两小生意。可是话说回来,能让楚兄看上眼的生意哪一个不是几千万两以上的。” 步悠然知道自己刚刚有些言语过失,忘记考虑当事人的感受,不由有些愧疚,“吃饭了吗?” “还没。” “那等什么,都晌午了,还不一起吃去?” 于自谦一怔,前些日子他三番五次相邀,步悠然却一次机会也未给,而眼前却因为楚瑾瑜的一次偶然造访,反倒成功了。 其实,他心底明白是因为步悠然对他的一次“施舍”,但哪怕是“施舍”,他也甘愿受之。 …… 于自谦回到府邸时,已经下午,这顿饭吃得时间稍长。 史生看到于自谦一个人回来有些意外,“公子,您怎么没带步姑娘一起回来?” “她还要回山庄。” 史生无奈,“所以,您就让步姑娘一个人回去了?” 于自谦本欲低头向屋内走,听到史生这般问及,不由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公子,您以前不这样,哪一个姑娘您不是以礼相待,至少也应当送回家,纵使人家再推拒也要坚持。可为何到步姑娘这里,您怎么反倒犯起傻了呢?” 史生的一席话让他反思,回想在这里遇见步悠然的种种,似乎他总是很被动,相比较楚瑾瑜,虽然看不懂他的内心,但那幅淡然的心境却已经让他不战而输。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在生意上,就算是对手很强大,他也会去尝试去挑战。 可如今面对感情,他为何会变得退缩,懦弱了呢?甚至还未有所举动就想要退却了呢? 如若撇开楚瑾瑜,他就一定会努力迈前一步吗? 答案,似乎是……肯定! 他的内心已经彻底被“楚瑾瑜”三个字所打败,明明他的容貌不及他,明明他只是一个外国的商人,明明他的家世背景是个未知……可莫名地他强大气场让人窒息,他普通的容貌站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却又奇怪地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于自谦内心矛盾复杂,他想要试图说服自己,不要畏惧,大胆向前,然而却又被前方的“楚瑾瑜”三个字所阻隔。 史生叹道,“老爷今日捎来信。”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他。 于自谦拆开,大致扫了一眼,又折叠上,塞了回去。 史生不去看也知道,少爷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老爷定催着他回去相亲。 这样的信笺今年已经收到了四次。 …… 在安城,有个媒婆,年约四十,长得普通,肤色暗黑,头上别着一支钗,耳上戴着一朵大红花,关键是嘴角上方的那颗黑痣,简直就是媒婆这个职业的最大特征。 她姓安,祖辈四代以作媒为生,凡是经过安家媒婆接手的,不敢说百分之百成功,但百分之七十,是跑不了的。 所以,冲着这个好口碑,有很多其他城县的单身还未娶还未嫁的单身男女,都会让其家人特意来求安媒婆作媒。 这日安媒婆一早就穿戴整齐,带好了物件等,来到了于自谦在安城租下来的宅子内,进来的时候,正好步悠然和于自谦在讨论喷泉与拱桥的位置设计。 “公子,安大娘来了。”史生提醒道。 步悠然一看,“你有客人?那我下午再来。”说着,便要起身。 “你留下来也无妨,正好也给我……参谋参谋。”于自谦脸颊微红,话语中带着一丝恳求。 步悠然一看这般,不由将目光移向站定的妇人身上,看她一身夸张大红袍、以及耳后别戴的大红花,心中渐升起的某个职业形象与她一点点重合。 “这是?”步悠然再看到安媒婆手上拿着的一沓子女子画像,心中更为肯定自己的猜测,她了然地笑道,“这种事,我掺合进来不太好,还是你……” 不等步悠然说完,于自谦解释道,“是家父的意思。”他原本是不想顺从,但忽然昨日一番思想争斗,计从心生,或许借着这次机会来探探步悠然的意思岂不是更好? 倘若她当真对他没有意思,他便干脆顺了他父亲的意思,也便死了对步悠然的心,从此只当朋友,绝无再非分之想。 史生在旁侧也填油加火,再三劝阻,终于让步悠然改变心意,决定留下来为其参谋。 安媒婆是个老练家,一双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她一进门便起了疑心,刚刚这番对话更是让她万分肯定了猜测。 她也不挑穿,干他们这一行,不仅要迎合出钱主,更要看当事人的意见。当然如果男女双方一早就两情相悦,那倒更是省了她们的事。 安媒婆一双市侩的眼睛快速打量了一番步悠然,不由心中有了几分底,她笑道,“姑娘不是安城人士?” 步悠然随声看向安媒婆,“不是。”又垂首认真地翻阅着女子画像。 倘若正常人一般会客气地福身,说一句“不是”,接着再解释“小女子是哪里哪里人士”,可眼前的步悠然硬邦邦地两个字“不是”,倒让已经混了半辈子的安媒婆有些棘手。 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倘若一点点小挫折就给她打败,现如今也不会让其混到这般。 安媒婆看到小厮递过来的茶杯,顺手接过,一双胖得浑圆的手指头捻着茶盖,轻刮着茶汤,注意到步悠然手停在一张女子画像上,说道,“姑娘好眼力。” 步悠然和于自谦不解,抬头看媒婆。 “这位小姐真人生得面如红花,眉如远黛,云鬓何首乌,一捻三棱腰,正是豆蔻之年,家住南城,上仅有一兄长,无姊妹,其父亲是朝廷六品官员,书香世家,从未有陋习,当地百姓对他们一家人皆是口口称赞。”安媒婆一席话说得不打嗑吧,可见早已将所有人事物都背熟于心。 步悠然对于安媒婆的敬业之态感到佩服,不由多瞅了她两眼,“那依您看,此女是这些人当中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是最好的?” 安媒婆笑了笑,“姑娘聪明,这是在套我老婆子的话。” 步悠然亦附和一笑,也不作解释。 “并不是。”按照道理讲,安媒婆在这个行当多年,也有自己的职业准则,不能随意对人品头论足,相比较,但今日面对着于自谦和步悠然,想到他们之间那种微妙关系,于是决定破例地说道,“最后那幅才是。此女家住京城,独女,其家中不仅拥有庞大产业,朝廷还有其叔父为二品大官。” 步悠然听后啧啧称赞,“若真娶了此女,相信定可以少奋斗个二十年。” 安媒婆目光淡扫向于自谦,又转向步悠然,没作评价。 其后,步悠然又淡淡地翻看了其他几幅,“你觉得呢?” 于自谦表情怪异,“姑娘决定。”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怎能凭我一面之词?你当有自己主见!”步悠然对他的随便感到恼火。 于自谦听完这些话,反倒喜笑颜开,“我……我是觉得这些都没合适的……” “你确定?”最后那个不是挺好的?这样放弃多可惜? “确定!”于自谦重重点头,转向安媒婆,“只是今日麻烦安大娘这一趟白跑。” 安媒婆在一侧,不支一言,老谋深算的她,已经开始在筹谋如何去帮助于自谦去步悠然的家中说媒一事,倘若要成功了,相信就算是不依靠于家老爷子,于自谦那边的红包赏银定也不会少。 …… 步悠然回到客栈时,太阳已西下。一路爬上二层上房,刚要推,没想门却从里面拉开,步悠然一怔。 “楚……”楚瑾瑜?他怎么会在这里? 楚瑾瑜欠身,修长的手指轻抚向步悠然微张的唇瓣。 顿时一股电流从头顶穿到脚底,步悠然跳开,戒备地抬头看他,“你来这里干嘛?” “你说呢?”他笑得邪恶至极,摆明了要和步悠然打太极。 步悠然瞪了他一眼,赶忙探身向里看,还好,小昭依旧在里面,只是人看起来不太对。 还没等步悠然说话,楚瑾瑜再次闲散地问道,“要不要跟我回去?” “不要!”步悠然回答得干脆。 楚瑾瑜亦不怒,另一只抚在门框上的细长手指微收,双眸弯起,“也罢,恐也没多少时日让你这般自由了。”说罢,走下楼去。 步悠然听得费解,口中嘟哝,什么意思啊。微微摇了摇头,看向还坐在床上纹丝不动的小昭,“你干嘛呢?怎么不吱声?我不是告诉你谁敲门也别开的吗?你怎么……” 话语在看到小昭那张木然,甚至说是被惊吓的脸后嘎然而止,“发生了什么事?”步悠然担心问道。 好半天,好半天,小昭突然嚎啕大哭,口中只是不停地重复一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Chapter 24留下穿越物证〔3〕 “你说清楚!”步悠然搬正她身子,“看着我,到底他对你做了什么?” 小昭涣散的眼神慢慢集中,唇瓣依旧颤抖,“步、步总,他……” 等了半天,却也只是一个字,步悠然连忙从桌面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小昭抖着手颤颤地将被子里的水一仰而尽,又过了会儿,才慢慢恢复。 步悠然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好了,这回说清楚,他对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威胁你?” 小昭抬头,定睛地望着步悠然,唇启又合,手指反复揉搓着杯口,忽然,猛地站起身,“那个,我想起来我好像约了人一起去买东西。” 步悠然还来不及反应,小昭却已经推门而出。 “哎!”步悠然看着半敞的门怔怔愣,“我这儿干嘛呢?她什么意思啊?到底我是好人还是他?防谁啊?” 步悠然自言自语,从门口而过的其他房客看到后像是躲避疯子一般地闪开。 …… 步悠然不死心,翌日一早就等在小昭门口,待她一拉开门,“老实交代!” 小昭为难,“步总,我不能说。” “既然你不能说,为什么不演好点?干嘛我一回来你就那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让我担心了一晚上!不行,给我解释清楚!”步悠然不依不饶。 “我真不能说,步总,我保证他没对我怎么样。” “既然没怎样,你为何说真可怕?” 小昭垂首,避开步悠然目光。 “真不打算说是吗?” “嗯。”小昭点头。 “不说也成,反正早晚也知道。” 小昭一听,顿时欣喜地抬起头,“谢……” 话未完,步悠然突然身子向门口一靠,哀凄地扯着她手臂,“不行,你还是要告诉我,到底他跟你说了什么?” “……” 楼下的店小二和客栈老板在柜台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抬头看向二层。 “老板,她们二人在干什么?” 老板愣愣地摇头,“早点跟她们把帐结了为好……” …… 步悠然的客栈距离山庄之地不远,只需走上不到半个时辰。 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碰上两个大腹便便的商人。 “哟,这不是步姑娘?” 步悠然停步,看向面前停下的马车,说话的人正掀着车帘。 有点眼熟。 “姑娘是去山庄?要不要我搭你一乘?”男人问道。 一提到山庄,步悠然恍然,定是那日跟在楚瑾瑜身后的那群“尾巴”之一。 步悠然婉言拒绝,马车离开。 没走多会儿,又一马车“哒哒”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位小厮,手上提着食盒,说是只有宫中才能吃到的小点。 自然后半程是相当热闹,直到入了山庄,才算停歇。 小米看到步悠然手上提着的各种袋子和盒子,不由命人上前帮忙,“这是姑娘从集市买的?” 步悠然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这天气一天天热,虽然雪国的天气还算是不错,没有毒辣的太阳,但若生在雪国,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四季变化。 “都是一群马屁精给的。”步悠然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马屁精?”小米嗤笑,对步悠然偶尔冒出来的词汇感到很新鲜。 步悠然摆了摆手,懒得去解释,反正那些人拍的也不是她,而是楚瑾瑜。“你们分了吃去吧。” “好。”小米笑着应承,“少爷一早就到了,在宜居馆等您。” 步悠然稍作休息,便赶去宜居馆,这里的设计亦是来源于她,想到一些富人会有头痛身乏的富人病,为了考虑她们的舒适,特意打造这一座宜居馆,可以按摩,泡温泉,兼具着冲澡等功能,当然可能没有太阳能设备,但是可以利用黑色吸热的大包来代替。 刚一进来,便看到于自谦正指挥着工人搬运石头。 “昨日史生不是说伯父要来?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步悠然昨日走时听到史生提及了一句。 于自谦没想到步悠然竟然会知道,有些惊讶,但不由又有些欣喜,“估摸晌午过后到,不知姑娘下午有没有时间?”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不是这个意思。”于自谦连忙解释,“我……我想请姑娘一起吃顿饭。”“ ”你不是……“步悠然后知后觉,笑道,”拜托,那是你的家宴,我去不合适。“想了一想,又说道,”这样,我作为你在安城的朋友,伯父远道而来,我也得有所表示,不如改天我再另请,如何?“ ”我、我不……“ ”就这么定了。“步悠然转身向外走,”你若有事就早点回去,这里有我盯着。“ 于自谦看着她洒脱的背影渐渐离去,心情有些失落。 ”公子好笨。“史生在一旁无奈说道。 于自谦看着空落落的门口,低声道,”是我会错意了吗?“ ”我若是您,不会提老爷来的事情。“ 于自谦眉头皱起,”我不想骗她……“ ……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感觉的凑合是不会长久。但这个世上偏就有固执的男人或者女人,满腔热火的情有独钟,不撞南墙头不回。 如果说在今天以前步悠然还在考虑和于自谦这个人如何讨价,可现在却犹豫了。 ”姑娘今儿个心情不好?“小米心细如发。 步悠然拿起一个樱桃,放入嘴中,咀嚼了半天,眉头快要拧成八股,”怎么感觉不好吃了呢?“ ”姑娘有心事,自然是觉得味道不对。“小米一语戳穿。 ”哎!“步悠然叹了口气,将口中的樱桃核儿吐出,坐起身,”按照图纸,山庄进行了一半多了吧?“ 小米以为步悠然是查进度,不由欲转身找人问,被步悠然叫住,”不用问了。“ 小米疑惑,”姑娘不想知道吗?“ ”其实多少我心里有数,只是和你确认一下。“步悠然起身在原地踱步。 小米自认为很容易就猜到步悠然的心思,可是这一次她却有些看不懂了。 …… 第二日,日上三竿。 粤龙客栈二层上房,屋内步悠然和小昭正嗑瓜子。 ”步总,您今儿个旷工咯?“小昭故意取笑步悠然道,”人家老板会扣你工资的。“ ”扣我工资?“步悠然一个冷哼,”这山庄百分之九十的创意来源于我,他敢吗?“ ”也是,看样子,这次于老板要借你光大赚一笔。“小昭嗑到一半,眼睛放光,”其实步总,你有没考虑,倘若咱们不回去,就留在这边,继续用咱们的创意来投资,岂不是可以在这边发财致富?或许就可以成为古代的第一个李嘉诚、比尔盖茨。“ 步悠然一个白眼投了过去,”你想得美!忘记咱们在这边有最长时限的吗?“ 小昭一听,顿时垮下脸,”要是能一直待下去多好……“ 步悠然摇头,”公主那边,你说……要是给换一个人行吗?“ ”现在不是换人不换人,而是公主就认定了楚公子。“小昭叹道,”我倒是也希望可以换人呢……“ ”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看来上一次楚瑾瑜对你一定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步悠然猜测道。 小昭立即耷拉下脸,”步总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是知道楚瑾瑜这个人绝对不好惹。“ 步悠然投以一个冷笑,”知道就好。“就是因为她以前太傻太单纯,惹了这么一头正睡着的”狮子“,待他苏醒,想要抽身离开,却已来不及,成为了他彻彻底底的猎物。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姑娘,我家少爷让奴婢过来看看您好点了吗?“ 小昭低声向步悠然询问,”都来过三次了,您确定不过去看看?“ 步悠然顺着小昭目光看向木门,”你帮我挡了,就说我需要休息几日,不要人来打扰。“ 小昭看步悠然一脸坚决,自知说什么也是白搭,只是看来……那位于公子肯定急得在挠墙。 小昭拉开门,走出,对那位小丫鬟几句哄骗,总算是离开了。 刚要进门,一瞥眼,看到门口有卖糖葫芦的,不由又下楼追去买了一串,喜滋滋地欲往回走,碰到一位大娘。 ”姑娘好面相。“ 小昭奇怪地看了一眼她,现代的经验告诉她,少对陌生人说话。 遂,加快脚步向客栈走,不理不睬。 ……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向楚府而去。 车内坐着于自谦和于老爷子以及安媒婆。 于自谦看起来有几分纠结和埋怨,”爹,您要去楚公子那边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 ”和你?“于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睇了一眼,”你在信中为何不告诉我楚公子在安城?“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于自谦辩解道,”再说,您去就得了,为何还要带着……“他瞅了一眼安媒婆。 于老爷子冷斥,”你要是不满,马上下车!“ 于自谦自知父亲的脾气,一旦发怒就是怎么劝也无济于事,索性沉默不语,安静地坐在一边,静观其变。 车子停在了楚府门外,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一般,大门早已向两侧敞开,门外站着一人便是楚府的得力管家福叔。 马车停近,福叔拱手上前,”我家主子知道于老爷子今日要来,特意命我在此等候。“ 车内三人为之一惊,面面相觑,不由心底猜测是谁事先通报了吗? 但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可能! 安媒婆根本还未见过楚瑾瑜,于老爷子自是不用说,而于自谦,倘若是他的话,也不会有刚刚争执一幕。 如此看来,楚瑾瑜这个人的难对付程度又上升了一档。 三人跟随着福叔进了门,步入廊亭,路过三名端着托盘的婢女,接着转入一拱形石门,看到一棵起码二十年以上的槐树。 树下有一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人。 三人走近。 此人穿着一袭月牙色长袍,衣服是上好青丝而制,发丝披散于颈肩,不扎不束,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有着透明的光泽,狭长的凤眸半眯,性感的嘴角不笑而翘,如此容貌,只怕是世间唯一,仿若画中仙,不似真人。 三人皆看呆了,只怕是这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这般美丽的人,他的美丽根本是超越了世俗所认为的美,超越了男女,竟是没有任何的言语来形容。 于老爷子毕竟是在商场上见过世面的人,长得犹如仙人一般的男女亦是遇见过,但大多都是交谈了以后便被他们浓厚的妆容,世俗的眼光所平复,变得不再高不可攀。 他平缓自己震惊的心情,并未太过重视,毕竟他所听闻的楚瑾瑜不过是一个平凡之貌的人。 于老爷子看到楚瑾瑜在闭眼假寐,也并不打算走上前打招呼,将头扭向福叔,等他继续前行带领,然而,让他震惊的是,福叔竟然走至那美人前,颔首,”主子,他们人已到!“ 一句”主子“,让面前的三人再次怔愣。 闭目养神的楚瑾瑜缓缓抬起眼皮,那双透亮得黑白分明的狭长双眸含笑地扫过呆若木鸡的三人,犹如坐在王座上的皇者,浑身上下投射出一种高贵大雅之气,岂止是高不可攀,就连站在五尺之外都可以感受到一股股的寒气逼人的气势。 ”于沧海,久闻大名。“楚瑾瑜凤眸睇向于老爷子,嘴角上翘。 于老爷子听到楚瑾瑜在喊自己的名字,身子一凛,不由自主地就颔首受命,”不、不敢。“ 天啊,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只是那么一坐就让人畏惧?明明有着一张天下人趋之若鹜的脸庞,明明在笑得那么吸引人,却令人不敢直视,却令人不知不觉地就待命之态。 ” Chapter 23留下穿越物证(4) “你说清楚!”步悠然搬正她身子,“看着我,到底他对你做了什么?” 小昭涣散的眼神慢慢集中,唇瓣依旧颤抖,“步、步总,他……” 等了半天,却也只是一个字,步悠然连忙从桌面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小昭抖着手颤颤地将被子里的水一仰而尽,又过了会儿,才慢慢恢复。 步悠然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好了,这回说清楚,他对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威胁你?” 小昭抬头,定睛地望着步悠然,唇启又合,手指反复揉搓着杯口,忽然,猛地站起身,“那个,我想起来我好像约了人一起去买东西。” 步悠然还来不及反应,小昭却已经推门而出。 “哎!”步悠然看着半敞的门怔怔愣,“我这儿干嘛呢?她什么意思啊?到底我是好人还是他?防谁啊?” 步悠然自言自语,从门口而过的其他房客看到后像是躲避疯子一般地闪开。 …… 步悠然不死心,翌日一早就等在小昭门口,待她一拉开门,“老实交代!” 小昭为难,“步总,我不能说。” “既然你不能说,为什么不演好点?干嘛我一回来你就那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让我担心了一晚上!不行,给我解释清楚!”步悠然不依不饶。 “我真不能说,步总,我保证他没对我怎么样。” “既然没怎样,你为何说真可怕?” 小昭垂首,避开步悠然目光。 “真不打算说是吗?” “嗯。”小昭点头。 “不说也成,反正早晚也知道。” 小昭一听,顿时欣喜地抬起头,“谢……” 话未完,步悠然突然身子向门口一靠,哀凄地扯着她手臂,“不行,你还是要告诉我,到底他跟你说了什么?” “……” 楼下的店小二和客栈老板在柜台停下拨动算盘的手,抬头看向二层。 “老板,她们二人在干什么?” 老板愣愣地摇头,“早点跟她们把帐结了为好……” …… 步悠然的客栈距离山庄之地不远,只需走上不到半个时辰。 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碰上两个大腹便便的商人。 “哟,这不是步姑娘?” 步悠然停步,看向面前停下的马车,说话的人正掀着车帘。 有点眼熟。 “姑娘是去山庄?要不要我搭你一乘?”男人问道。 一提到山庄,步悠然恍然,定是那日跟在楚瑾瑜身后的那群“尾巴”之一。 步悠然婉言拒绝,马车离开。 没走多会儿,又一马车“哒哒”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位小厮,手上提着食盒,说是只有宫中才能吃到的小点。 自然后半程是相当热闹,直到入了山庄,才算停歇。 小米看到步悠然手上提着的各种袋子和盒子,不由命人上前帮忙,“这是姑娘从集市买的?” 步悠然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这天气一天天热,虽然雪国的天气还算是不错,没有毒辣的太阳,但若生在雪国,还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四季变化。 “都是一群马屁精给的。”步悠然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马屁精?”小米嗤笑,对步悠然偶尔冒出来的词汇感到很新鲜。 步悠然摆了摆手,懒得去解释,反正那些人拍的也不是她,而是楚瑾瑜。“你们分了吃去吧。” “好。”小米笑着应承,“少爷一早就到了,在宜居馆等您。” 步悠然稍作休息,便赶去宜居馆,这里的设计亦是来源于她,想到一些富人会有头痛身乏的富人病,为了考虑她们的舒适,特意打造这一座宜居馆,可以按摩,泡温泉,兼具着冲澡等功能,当然可能没有太阳能设备,但是可以利用黑色吸热的大包来代替。 刚一进来,便看到于自谦正指挥着工人搬运石头。 “昨日史生不是说伯父要来?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步悠然昨日走时听到史生提及了一句。 于自谦没想到步悠然竟然会知道,有些惊讶,但不由又有些欣喜,“估摸晌午过后到,不知姑娘下午有没有时间?”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不是这个意思。”于自谦连忙解释,“我……我想请姑娘一起吃顿饭。”“ “你不是……”步悠然后知后觉,笑道,“拜托,那是你的家宴,我去不合适。”想了一想,又说道,“这样,我作为你在安城的朋友,伯父远道而来,我也得有所表示,不如改天我再另请,如何?” “我、我不……” “就这么定了。”步悠然转身向外走,“你若有事就早点回去,这里有我盯着。” 于自谦看着她洒脱的背影渐渐离去,心情有些失落。 “公子好笨。”史生在一旁无奈说道。 于自谦看着空落落的门口,低声道,“是我会错意了吗?” “我若是您,不会提老爷来的事情。” 于自谦眉头皱起,“我不想骗她……” ……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感觉的凑合是不会长久。但这个世上偏就有固执的男人或者女人,满腔热火的情有独钟,不撞南墙头不回。 如果说在今天以前步悠然还在考虑和于自谦这个人如何讨价,可现在却犹豫了。 “姑娘今儿个心情不好?”小米心细如发。 步悠然拿起一个樱桃,放入嘴中,咀嚼了半天,眉头快要拧成八股,“怎么感觉不好吃了呢?” “姑娘有心事,自然是觉得味道不对。”小米一语戳穿。 “哎!”步悠然叹了口气,将口中的樱桃核儿吐出,坐起身,“按照图纸,山庄进行了一半多了吧?” 小米以为步悠然是查进度,不由欲转身找人问,被步悠然叫住,“不用问了。” 小米疑惑,“姑娘不想知道吗?” “其实多少我心里有数,只是和你确认一下。”步悠然起身在原地踱步。 小米自认为很容易就猜到步悠然的心思,可是这一次她却有些看不懂了。 …… 第二日,日上三竿。 粤龙客栈二层上房,屋内步悠然和小昭正嗑瓜子。 “步总,您今儿个旷工咯?”小昭故意取笑步悠然道,“人家老板会扣你工资的。” “扣我工资?”步悠然一个冷哼,“这山庄百分之九十的创意来源于我,他敢吗?” “也是,看样子,这次于老板要借你光大赚一笔。”小昭嗑到一半,眼睛放光,“其实步总,你有没考虑,倘若咱们不回去,就留在这边,继续用咱们的创意来投资,岂不是可以在这边发财致富?或许就可以成为古代的第一个李嘉诚、比尔盖茨。” 步悠然一个白眼投了过去,“你想得美!忘记咱们在这边有最长时限的吗?” 小昭一听,顿时垮下脸,“要是能一直待下去多好……” 步悠然摇头,“公主那边,你说……要是给换一个人行吗?” “现在不是换人不换人,而是公主就认定了楚公子。”小昭叹道,“我倒是也希望可以换人呢……” “之前可不是这么想的?看来上一次楚瑾瑜对你一定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步悠然猜测道。 小昭立即耷拉下脸,“步总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是知道楚瑾瑜这个人绝对不好惹。” 步悠然投以一个冷笑,“知道就好。”就是因为她以前太傻太单纯,惹了这么一头正睡着的”狮子“,待他苏醒,想要抽身离开,却已来不及,成为了他彻彻底底的猎物。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姑娘,我家少爷让奴婢过来看看您好点了吗?” 小昭低声向步悠然询问,“都来过三次了,您确定不过去看看?” 步悠然顺着小昭目光看向木门,“你帮我挡了,就说我需要休息几日,不要人来打扰。” 小昭看步悠然一脸坚决,自知说什么也是白搭,只是看来……那位于公子肯定急得在挠墙。 小昭拉开门,走出,对那位小丫鬟几句哄骗,总算是离开了。 刚要进门,一瞥眼,看到门口有卖糖葫芦的,不由又下楼追去买了一串,喜滋滋地欲往回走,碰到一位大娘。 “姑娘好面相。” 小昭奇怪地看了一眼她,现代的经验告诉她,少对陌生人说话。 遂,加快脚步向客栈走,不理不睬。 ……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向楚府而去。 车内坐着于自谦和于老爷子以及安媒婆。 于自谦看起来有几分纠结和埋怨,“爹,您要去楚公子那边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 “和你?”于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睇了一眼,“你在信中为何不告诉我楚公子在安城?”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于自谦辩解道,”再说,您去就得了,为何还要带着……“他瞅了一眼安媒婆。 于老爷子冷斥,“你要是不满,马上下车!” 于自谦自知父亲的脾气,一旦发怒就是怎么劝也无济于事,索性沉默不语,安静地坐在一边,静观其变。 车子停在了楚府门外,像是知道他们要来一般,大门早已向两侧敞开,门外站着一人便是楚府的得力管家福叔。 马车停近,福叔拱手上前,“我家主子知道于老爷子今日要来,特意命我在此等候。” 车内三人为之一惊,面面相觑,不由心底猜测是谁事先通报了吗? 但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可能! 安媒婆根本还未见过楚瑾瑜,于老爷子自是不用说,而于自谦,倘若是他的话,也不会有刚刚争执一幕。 如此看来,楚瑾瑜这个人的难对付程度又上升了一档。 三人跟随着福叔进了门,步入廊亭,路过三名端着托盘的婢女,接着转入一拱形石门,看到一棵起码二十年以上的槐树。 树下有一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人。 三人走近。 此人穿着一袭月牙色长袍,衣服是上好青丝而制,发丝披散于颈肩,不扎不束,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有着透明的光泽,狭长的凤眸半眯,性感的嘴角不笑而翘,如此容貌,只怕是世间唯一,仿若画中仙,不似真人。 三人皆看呆了,只怕是这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这般美丽的人,他的美丽根本是超越了世俗所认为的美,超越了男女,竟是没有任何的言语来形容。 于老爷子毕竟是在商场上见过世面的人,长得犹如仙人一般的男女亦是遇见过,但大多都是交谈了以后便被他们浓厚的妆容,世俗的眼光所平复,变得不再高不可攀。 他平缓自己震惊的心情,并未太过重视,毕竟他所听闻的楚瑾瑜不过是一个平凡之貌的人。 于老爷子看到楚瑾瑜在闭眼假寐,也并不打算走上前打招呼,将头扭向福叔,等他继续前行带领,然而,让他震惊的是,福叔竟然走至那美人前,颔首,“主子,他们人已到!” 一句“主子”,让面前的三人再次怔愣。 闭目养神的楚瑾瑜缓缓抬起眼皮,那双透亮得黑白分明的狭长双眸含笑地扫过呆若木鸡的三人,犹如坐在王座上的皇者,浑身上下投射出一种高贵大雅之气,岂止是高不可攀,就连站在五尺之外都可以感受到一股股的寒气逼人的气势。 “于沧海,久闻大名。”楚瑾瑜凤眸睇向于老爷子,嘴角上翘。 于老爷子听到楚瑾瑜在喊自己的名字,身子一凛,不由自主地就颔首受命,“不、不敢。” 天啊,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只是那么一坐就让人畏惧?明明有着一张天下人趋之若鹜的脸庞,明明在笑得那么吸引人,却令人不敢直视,却令人不知不觉地就待命之态。 Chapter 24 最后一笔交易(一) 福叔命人抬来一把太师椅,放于于沧海的身后。 于沧海好似浑然无觉,依旧站定在原地一动未动。 “您……您是……”早已萦绕心头的话语,到了喉咙间,却又说不出来,于沧海脑子一片混乱,虽然眼前的这个“美人”论在商场的经验及阅历当是不如自己,年纪轻轻,样貌又极好,这样的人怎会与脑海中那个人云精商楚瑾瑜对上号? 于沧海从未有过这般慌乱的感觉,而且还是在一个比自己小一辈的人面前。 “看来您是贵人多忘事!”楚瑾瑜微微一笑却倾城,嘴角抿着上翘,眼眸含笑地瞟向他,“七年前,我刚踏入雪国商界,多亏您的罩笼,才有了我楚瑾瑜的今日。” 七年前? 七年……前? 于沧海猛然一惊,“那、那是……”七年前他记得他是按例参加商会,当时有人提议拉拢外国商人扩大经商渠道,他当即否决,并对当时主管商会的言老爷提议要一致排外,否则将来雪国的财富至少有一半将被其占有,再无其本国人的立足之地。言老爷采纳其观点,并对当时外国的商人采取强制手段,逼其退出。而当时楚瑾瑜就在此行列。 可短短的七年间,不仅没有压垮他,他反而默默地在底下运作,仿佛一夕之间就成为了雪国的巨富,拿下了几近一半雪国财富。 谁人都知,为商不可能不与官家为伍,官商相护,多年来不变之理,倘若成为一个国家巨富,自然就连皇帝都要谦让三分,况且现又是夺嫡之势下,他犹如一个众星捧月的香奈,人人都想得之,却又不敢随意造次。 于沧海身上打凛,背后泛起一岑冷汗,事实证明,他曾经的言论是对的,只是没想过,倘若这个猜测变成了现实,他将如何去面对曾经在他提议打压之下崛起之人? 楚瑾瑜笑得诡秘,“于老爷为何不坐?” 由刚刚的于沧海变为了于老爷,于沧海蹙紧眉头,脸上写满了惊惶,撩袖拱手躬身,“于某怎敢。” 所有的自尊,骨气全都抛之脑后,现在想到的只有怎样保住自己的财富以及……身边的亲人! 站在身侧的于自谦亦是一惊,他没想到傲然挺立的父亲竟然也会屈服,而且是在面对比自己年轻的人! 可更为震惊的是,面前如仙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人竟然会是楚瑾瑜?那么……也就是说,他一直戴着假面?步悠然知道吗? 于自谦本以为虽然比起楚瑾瑜来他的财富不及,但好歹在外貌上可以胜一筹,却没想……不知为何,只是看上他一眼,站在他五尺之外之地都会让人产生一种自惭形秽。 天地万物,老天爷为何会这般不公平? 于自谦的内心翻涌波涛骇浪,殊不知现在在场的三人都异常尴尬,不知如何应对。 “这位是?”楚瑾瑜眉眼一瞟,看向安媒婆。 安媒婆双腿打颤,原本和于老爷准备好的所有话,现在却全都烂在了肚子里,“老、老身姓、姓安……”一句话愣是说了半天也没说完。 “安媒婆?” “楚公子认识老身?”荣幸之至,安媒婆欣喜万分。 楚瑾瑜淡笑暗讽,“古人云,舌有三寸,妇人是之,乃会腐,肉会遗,舌不烂矣。不知今日有没有幸可以见之?” 安媒婆原本还处于喜不自胜之中,待听到此言,心中一顿,这话当如何对答?她若多言即是错,不答,却失礼! “老、老身……。”能言善辩也要分时候分人啊! 不等安媒婆说完,从外面传来一道女声,“楚瑾瑜,你太过分了!你怎么……”随着脚步挪近,看到院内站着的几人,声音嘎然而止。 三人亦是扭头看来,心中想到会是谁这般可以大胆地直呼楚瑾瑜的名字? 待看到来人一刹那,于自谦心内交杂,五味杂陈。 “有、有人?”步悠然一怔,自知有些逾过,想要退却,“那我……” “过来。” 楚瑾瑜扬起手臂,笑得嫣然,令人失神。 步悠然看了楚瑾瑜一眼,不知他又搞什么鬼,竟然舍得揭开真面目?露出他那张亦正亦邪、亦妖亦仙的脸?步悠然决定此时此刻还是躲避为好。 她立即转身向外走,不容停留,好似只要一停下就会遭殃。 但是想到此行目的,不由又在前厅前停下,犹豫半会儿,进入。 等了约有一刻,就在步悠然享受婢女端来的西瓜汁时,一瞥眼,看到有三人背影疾行而出,其中走在中间的那人仿若有感觉背后有目光注视,扭了下头,然后又快步走出。 步悠然心内一惊,于自谦? 他怎么会过来? 她肯定自己应当没有看错,好歹也与他熟食了几个月。 可…… “可还喜欢这个味道?”楚瑾瑜走进来,看向步悠然手里的杯子,这是他一早命人为她准备的。 “啊?”步悠然视线收回,顺着楚瑾瑜的目光看向手心握着的杯子,回道,“不错,还冰冰的。”只是她却没细想,为何他就会料到今日她一定就过来。 楚瑾瑜云淡风轻一笑,走近。 步悠然脑子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个背影,一时未注意,猛一转身,却不想鼻尖正好擦过楚瑾瑜的胸前衣襟。 她下意识地欲向后闪,楚瑾瑜却快她一步,抬臂揽住她的腰,向怀中一带,动作一气呵成。 如此两人不得不近距离地四目交接,一刹那,步悠然看得有些恍神,他的皮肤许是太久未经过太阳光晒,显得更加白皙,只是细看之下,眼角多了一丝岁月的印证,却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不知这张脸可还唤起悠然的那些曾经回忆?”楚瑾瑜勾唇角,戏谑笑问道。 步悠然回神,手扶桌面,忙直起身,退开一小步,迎视,“即是回忆,就当好好压在心底,偶尔在无人之时细细品味。” 他表情未有所动,显然早已料到步悠然定不会那么好劝服,不由渐渐敛笑,顺手从她旁侧的四方几捏起一块婢女为步悠然准备的茶点,放于手心,另一只手修长食指像是抚摸动物一般在点心上方来回揉搓。 步悠然想到正事,忙问,“安城的官兵是不是你找来的?” 楚瑾瑜侧头,“我在雪国只是商人,如何能随意调遣兵?” “少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二皇子暗相勾结。” 楚瑾瑜讥笑,“既是如此断定,为何还要来问我?” 步悠然听出他话中隐藏的怒意,不由猜测莫非真不是他?可除了他还会有谁知道小昭的身份? 半疑半信间,步悠然抿唇,又道,“现在安城满是官兵,还挨家挨户地搜查,手里提着一个画像,虽没有十分但八分的相似度还是有的,所以现在小昭插翅难逃。我之所以怀疑你,也是因为你和二皇子熟,况且你前几日才刚刚和小昭见过面……” “你这是在向我解释?”他挑眉。 步悠然坦诚地点头,权衡利弊再三,觉得还是不要和楚瑾瑜闹掰为好。 楚瑾瑜邪笑,“可需我提供一计?” “当然甚好!”步悠然眼眸一亮。 “搬回来住!” 步悠然听后,唏嘘一声,笑道,“这个主意……真是甚好!” 楚瑾瑜回望着她。 步悠然踱步,走近他的身边,忽地倾身,“你当我傻吗?”明摆着这就是他的计! 楚瑾瑜嘴角翘起,“似乎也从未聪明过。”发丝随着他将头甩向窗外而随风飘起,散发出一股股奇异香气。 步悠然撇嘴,转身向后撤了两步,本作想就此离开,忽又想起刚刚望见的那个侧影,“今儿个上午于自谦找过你?” “嗯。”他轻应一声。 “是有关生意?” 楚瑾瑜忽而一笑,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步悠然,这话你问我,你觉得可还合适?” 步悠然一怔,仔细一思量,的确觉得有些不妥,尴尬一笑,扯开话题,“你这里的西瓜汁很不错,冰凉度也合适,怎么办到的?” “我会着人每日为你送去。” 这话明摆着就是送客之意,步悠然听出他已没心情与她继续聊下去,不由自觉地请辞离开。 …… 一回到客栈,便看到桌面上已然有人送来的冰镇西瓜汁。 小昭正喝第二杯,看到步悠然进来,连忙问道,“步总,楚公子是答应帮忙了吗?” 步悠然摇头,走过去坐在椅上,盯着这壶西瓜汁发怔。 “没答应?可、可这西瓜汁是几个意思啊?”小昭不解。 步悠然越想越不对,想到自己提起于自谦后楚瑾瑜的反应变化,一种不好预感渐从心生,忽地拍桌而起,吓了小昭一跳。 “步、步总,他没、没答应就算了……” 不等小昭说完,步悠然夺门而出,“你等会儿我,别乱跑……” 她一路狂奔,前几日那些个马屁精们总是时不时地就出现,步悠然总是拒绝搭乘其马车,可现在却极其希望他们可以出现载她一段路。 待她跑到于府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气喘吁吁地和门卫打了招呼,通传后便被领入。 院内仆人不多,比起楚瑾瑜那边,的确算是少之又少,院子里的摆设也异常简单,没有奢华彰显。 于自谦知道步悠然过来,也正迎门而出,两人在院中遇见。 于自谦定在原地,明明心底无限渴望见到步悠然,可真看到了,却又好似胆怯地想要退却。 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与楚瑾瑜那随意的对话,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二人熟识,但其关系一直模糊不清,让外人猜测不断,如今,面对楚瑾瑜的这个“新面”,面对步悠然的不意外,面对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熟识,却叫他顿生一种自卑与难堪。 “你……你……”步悠然看着于自谦,气喘吁吁说不上来话。 于自谦看着她,默然。 你没事吧? 步悠然在心里说了上十遍,看到他如此表情,却哽住,索性只是喘气,不说话,却也叫人着实感到十分尴尬。 于自谦自嘲道,“看来姑娘是猜到我于家有难了。” 步悠然拧眉,“没有办法了吗?” “得罪了楚瑾瑜,比得罪官府还要难缠。”于自谦叹道,不由苦笑,“说来也挺可笑,原本上午我爹过去还想拉拢他,心想或许可以凭借多年经验苦口婆心劝他归拢朝廷,与皇室结亲,没想话未出口却被他扼杀,是不是很可笑?” 步悠然无法回答,只能再次以沉默来对之。 少会儿,待情绪平复,步悠然问道,“什么时候离开?” “今晚动身回京,可能……再没机会回来了。”他苦涩一笑,“这个山庄,我想……不久就落入楚瑾瑜的手上,不过你我之间的协议还是成立,到时候我会连同它一起交给楚瑾瑜。”他又看了一眼步悠然,“我知道你们之间可能根本不需要。” 步悠然拧眉,“楚瑾瑜现在有采取什么行动?” “以他的行事作风,一旦得罪,自是跑不出两日,所以在商界,他是最得罪不起的。” “既然还没开始行动,我想就一切都来得及。”步悠然转身向外走。 “步姑娘,步姑娘……”于自谦快步追上,扯住她手臂,“若你是去帮我求情,还是不必了。” “你放心,我不会自不量力地去求情的,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步悠然讥笑,顺带着将他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扒开,“我突然想起下午要动工建公厕,我怕他们会不懂我画的图纸,想赶过去看看情况。” 于自谦尴尬笑道,“那、那……我找车送你。” 步悠然没有拒绝,这一来回,相当于两个小时的路程,的确不短。 …… 当晚,月黑风高,飞砂走石,满地乱滚,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日子。 步悠然穿着夜行衣踏入楚府,之所以说“踏”字,是因为明目张胆,也是因为楚府无人看守,高门大敞,一副“欢迎之态”。 一进门,被“请”进楚瑾瑜书房,仆人退去。 她没靠近,只是倚门而立,从远处细打量楚瑾瑜,越看越是令人感到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楚瑾瑜知道步悠然在看她,不想打断,直到半柱香而过,他将手中笔杆放回笔托,抬头,嫣然一笑,如夜间绽放的大茉莉花,美不胜收。 两人遥相望,似故人间的回味。 忽地一笑,步悠然开口,“你我认识多久了呢?” “于你,还是于我?”楚瑾瑜扬眉。 “既是我问,当是问你。” “于我,那便是这一生。” 步悠然笑,“一生还言之尚早。” “若你离开,便日日在我记忆中,若你在这里,我便追寻你天涯海角。”楚瑾瑜淡然回以一笑,“从你我相识那一日,便注定了我这一生与你纠缠命运。” 步悠然敛笑,“在我们那边,有一门学科,叫作心理学,若按其分析你性格,便是对于某些事物或者人一旦认定,便展开疯狂无法遏制的手段得到,还喜欢记仇,小心眼,一旦得罪任由是谁也无法劝阻。这种情况有两个字可以总结那便是”执拗“。其实你很聪明,你可以未卜先知,事先料到下一步会发生的事情,明明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偏要反其道而行,明明你也不是那么快乐,偏要囚禁自己,你说何苦呢?” 楚瑾瑜定睛地望着她,一双狭长的凤眸含笑半眯,身子向后慵懒一倚,“都说医者不能自医,看来确如此,还有何长篇大道,不如一气说来。” 步悠然笑了笑,叹了口气,她清楚自己纵是说再多也无用,原本今夜过来也不是来讲道,她将一直放于门框的手放于身前,指间攥着一副图,走上前去,“今夜过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买卖。”走上前,将图纸摊开。 Chapter 25 最后一笔交易(二) 楚瑾瑜低头,眉眼淡瞟,眉心机不可察觉地蹙拢又松开,“这是、你画的?” 步悠然笑着点头,表情颇引以为傲。 楚瑾瑜嘴角牵起,“你又如何断定我会对此感兴趣?” 步悠然伸出食指,比在唇中央,眨了下眼,“秘密!”转个身,走至楚瑾瑜的身侧,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目光看向桌面上铺开的那张画了新式武器图纸,“怎样?可有交换价值?” “若我说没呢?” 步悠然笑了笑,摇头,“不可能!”她的这个“情报”可是小昭从二皇子那里窃取来的。 图纸上的武器都是单线条,有一些漫画风格,倘若需要了解细节,必须还要进一步加工。所以这也就是步悠然为何敢将整张纸毫无遗漏地呈现在楚瑾瑜的面前。 她相信他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只是,那又如何?她也同样留了一手。 楚瑾瑜淡笑,却没有异常坚定拒绝,一则这张图纸确实是他所想要的,其次亦是看出步悠然对他有所防。 楚瑾瑜身子向椅背慵懒倚靠,“那我听听你要交换什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胸襟半敞,露出性感而白皙的锁骨,他的骨架虽然和一般男人一般凸出,但皮肤却比女人还要细腻光滑,令人总是看着失神。 步悠然极力克制自己,不被美色吸引,镇定道,“我要你帮我保小昭,保她不被二皇子抓回去。” 楚瑾瑜挑眉,“我以为……你会要交换于自谦。” 步悠然叹了口气,“我知道,就算我和你谈条件,你也未必会同意,因为你这个人有仇必报。但是小昭不一样,她没惹你,纵使你招惹她也是因为别的,所以,”她身子一软,扯住楚瑾瑜手臂,软下声音央求,“救救她吧。她现在每日足不出户,那家客栈老板也要清我们,倘若一出了门便会立即被官兵抓走,而且昨日已有人到客栈搜查,相信那老板定是担心有窝藏之罪,所以才极力要赶我们出门。” 楚瑾瑜眼睛半眯,含笑,“所以,你现在是让我派人去赶走那些官兵?” “不可以吗?”步悠然低头看着楚瑾瑜那张放大的魅惑人心脸庞。 楚瑾瑜闻言冷笑,“莫非你不知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吗?” 步悠然一怔,想了一想,这才纳过闷来,原来他指的是朝廷对他的“逼婚”。 虽然她很乐享其成,但……他不是一直很有能耐吗? 步悠然嘴里忍不住嘀咕,“那、那你干脆就成全了公主呗……”这样反倒省了事,小昭和她二人也不必再遮藏,直接“回家”去也。 “你说什么?”楚瑾瑜脸色阴沉,虽眼角笑意依旧,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步悠然打了个嗝,连忙暗骂自己一不小心怎就透露自己心中想法,“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公主也不容易……”这话解释得好蹩脚,令步悠然自己又暗恼,心想,完了,肯定又要惹他生气。 正如步悠然所料,室内顿时变得死寂死寂,仅剩彼此的呼吸,清晰无比。 步悠然颔首,目光喵向他那露出白色亵裤的长腿上。 许久(这个时间无法确定,但在步悠然的心底真的可谓是半个世纪)。 楚瑾瑜忽低发出低沉笑声,“成交。” “成……成交?”步悠然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确认自己有无听错。 只是,这个成交,是成交哪一个?是保小昭,还是……和公主成婚? “但我有个条件。” “嗯?”步悠然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要你三日内将这张图的所有细节全部画完!”楚瑾瑜脸色无波澜,话语带着一丝命令。 步悠然慢半拍地点头,“这个是当然。只是……你真的答应了?” “不然?”他挑眉,戏谑笑道,“等着你和于自谦沆瀣一气,和二皇子暗相勾结来陷害于我?” “我……我没有……没有这个想法。”步悠然退后三步,恐慌地连连摆手撇开。 真是,什么叫沆瀣一气……什么叫暗相勾结?况且,于自谦已经被他整得逃之夭夭,二皇子又是让小昭躲之不及的人,又怎能去勾结? 这话令步悠然莫名其妙…… 楚瑾瑜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身子犹如无骨一般躺在椅背上,嘴角的笑容如快枯萎的花一般,有些无力却依旧强撑着绽放,“你回去吧,我今日有些乏了……” “……哦”。 步悠然迟疑地走了出去,至院落,扭头回望,屋内烛光昏黄,将楚瑾瑜那半躺的颀长身影映照在窗纸上,似真似幻,五官如鬼斧神工,无论哪里多之一毫,少之一寸都不合时宜,唯有那映射在窗纸上修长的手指抚额,好似在宣告着确很疲倦,步悠然看到此处,内心充斥着愧疚,可是明明来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编造着无数个可以劝说他同意的理由,可现在……真心有一点点最初的心疼。 好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回到客栈,就被小昭强拉过去追问这一日的行踪。 “步总,您去哪儿了?一日不见,外面官兵又增了许多,我担心您被他们抓走。” 步悠然摆了摆手,看到桌上凉茶,顿感口干舌燥,抓起杯子,一股脑儿喝了下去,没想却被辣得又吐了出来,使劲地咳嗽。 “步总,您没事吧?”小昭在步悠然身后拍着脊背。 步悠然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你没事向茶杯里倒酒干嘛?”据她了解,小昭并无嗜酒爱好。 “我……我……我是听说安城的酒很好,所以想尝尝看,我父亲在老家酿酒,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我想这不现在正好有机会也有时间,就想研究研究这古代酒的酿造。” 步悠然直起身,用手背擦干眼泪,“没听你说过你爸爸是酿酒的?” “您也没问过我。” 步悠然仔细一想,也的确是,不由又问,“既然这么有心想帮父亲,当初又为何要去刘一守公司?你也就不用苦哈哈地来这里。” “以前是不想,但是自从执行此任务以后,这段日子以来让我改变了想法,我以前总是嫌弃我父亲明明没有什么赚头的小厂子,何必还要苦守呢?可是现在,我很想那里,想我爸爸,想起妈妈,很羡慕他们平淡的生活。”小昭说着说着,眼眶湿润。 步悠然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哎!” 小昭抽噎道,“步总,你说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步悠然安慰她道。 “可是现在四周都是官兵,只要我一出去就会被抓,以二皇子的极辣手段,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小昭越说越捉急,“步总,要不咱们还是去找楚瑾瑜吧,他肯定有办法。” 步悠然拧眉,“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那他怎么说?”小昭扯住她的手臂。 “我……”话未完,只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这么晚?”步悠然咕哝一句,小昭与她对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是谁。 “姑娘在吗?”是店小二的声音。 小昭担心店小二有其他企图,不由害怕地挨近步悠然,躲在其侧。 步悠然悄悄走近门口,透过窗纸向外窥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楼下有位公子找您。” “你让他报上名来!” 店小二一怔,走了下去,又快速跑上来,笑道,“他说他姓于,您认识的,只是碍于太晚,不敢冒然上前敲门。” 小昭看向步悠然,对着口型,“于自谦?” 步悠然谨慎地点了点头,心稍稍放平,打开门,又赶忙将门掩上。 “姑娘真是对不起,小的也不想叨扰,只是都是客人……”店小二讨好笑道。 看这个样子,只怕是这个店小二收了于自谦的钱,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这个道理,她懂。 楼下偌大的大堂内空无一人,木椅倒放在四方桌上,地面干净,于自谦安静地站在柜台旁,看到步悠然顺着台阶走下,迎上前,表情看上去有一些庆幸。 步悠然猜测这半日间定发生了什么,否则于自谦不会安然无恙地还站在这里,甚至脸上露出这种令人费解的表情。 莫非,楚瑾瑜已然决定放他一马? 待店小二退出,于自谦说道,“步姑娘,这么晚过来……” 步悠然伸手打住,这样的话刚刚店小二已经说过,直捷了当地问道,“你不是说今晚就离开?” “是这样,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谈一件事。”于自谦解释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步悠然,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今日二皇子派人送来信,他已知道楚公子在安城。” 步悠然微怔,想到楚瑾瑜今夜说的那句话,“难不成要等你和二皇子勾结来陷害我?” 步悠然真心佩服不已,此人的预事能力不是一般。就连二皇子和于家通信,甚至于自谦会找她都猜到,当时只是以为楚瑾瑜随口一说,没想确实发生了。但倘若如此,意味着他是不是也已有了应对策略?可为何走的时候,他的神情看起来如此疲惫? “你觉得如何?” ------题外话------ 乐近期就要考试,更新会再推迟一下。大家谅解,考试后乐会给大家补上 Chapter27 结束的一幕(一) “你这样做不会得罪文景……”步悠然一时想不起来这位当初亦是有机会跻身驸马的仁兄。 于自谦失落道,“景天因为伯父参与漕运一案而受牵连,现在自身难保。” 步悠然愣然,“这么说,只有那个姓李的竞争者了?”想了一想又不对,“公主已经内定了楚瑾瑜,哪里还有竞争者啊,我这脑子。”狠狠地用拳头捶打脑袋。 于自谦见状,上前扯住她手腕,“步姑娘,你别这样,权势这东西就是如此,咱们平民百姓惹不起但躲得起,往后……” 步悠然一听这话,知他已是误会,不容他说完,急忙打断,“那个,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于自谦眸光一亮,以为步悠然想开,忙将一系列精心筹划的方案告知步悠然。 一整夜,步悠然辗转难眠,于是干脆起身画图纸,她在现代时候,有一度喜欢过军事,经常看军事频道,虽然不能像是军事家一般将每一个零件都可以描绘出来,但凡是对此有了解的人,只要给他一丝模子,便可以在脑海里构设出无限的细节。 直到天色已亮,小昭急匆匆地端着小二送来的茶盘走进来,“步总步总……” 步悠然放下笔,抬头看向她,禁不住打了个哈,“干甚?” “您就别文邹邹的了!”小昭将茶盘放于桌面上,门关严,“我今早打算到楼下用早餐,没成想一推开窗户,您知道我看到谁了?” 步悠然瞥了一眼她,再次打了个哈,没应答。 “您就不想知道?”小昭不解地趴在桌面上,可怜巴巴地盯着步悠然。 “想啊,只是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出来的,既然如此,浪费时间猜干嘛?”步悠然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站起身,将桌面上画好的图纸小心折叠。 “也是。”小昭一琢磨,“哎,我感觉这次真是没救了,刚刚我看到二皇子身边的贾武了,他可是寸步不离东方胤,竟然他都来了,说明东方胤也就在不远处。” 步悠然折着纸的手停顿,“你是说……二皇子到了?” 小昭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声,“是的。” 他,竟然这么快? 那么,楚瑾瑜也知道了吗? 小昭捂着脸,“完蛋了,这回真完蛋了,人家都找上家门,我是没活路了。” 步悠然拧紧眉头,“或许不是冲你来的。” “……啊?” 小昭还未明白,步悠然提起纸,“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一趟。” “您、您去哪儿啊?”小昭站起身,想要扯住步悠然,却没想扑了个空,眼看着门嗖地开了又神速关上。 …… 步悠然一路狂奔,偏天不作美,下起了漂泊大雨,周围的百姓向家中而奔,谁也顾不上,更看不出安城的今日似有不同。 步悠然怕纸张墨迹花了,便收于胸前的衣襟内,躬身前进,直到楚府门口,看到守在门外三层的士兵,心中更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走上前,向其中一名侍卫问道,“小哥,烦请您……” “走开!”侍卫冷声挥手道。 步悠然不死心,又上前,“这位小哥,我是楚公子的朋友,我……” “管你是朋友,还是亲戚,今日没有二皇子允许,谁都不能进!”侍卫瞪了步悠然一眼,眼底带着一丝鄙夷。 步悠然被侍卫伸出的手臂一推,栽倒在地,雨如珠帘一般捶打在她的身上,发丝服帖在脸颊两侧,更为狼狈不堪。 她慢慢站起身,眼看这雨越下越大,也没个停的驾驶,既然怎样都进不去,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找个地方避雨喝喝热茶。 步悠然这般想着脚步挪去,可她没料到的是,根本方圆几十里都被官兵把守,就连店家都关门不营业。 无奈之下,只得躲在了距离楚府附近不远处的一户人家房檐下。 就这般,时间一点点过去。 雨,还在下,周围无半个人影,安静得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有一名衣衫破烂不堪的乞丐举着破瓷碗,拄着木棍半跑了过来,直奔步悠然身侧的位置。 步悠然挪了两步,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没有话语。 天色渐暗,温度越来越低,步悠然干等了一整日,又饿又冷,有些瑟瑟。 “姑娘你也吃点?” 步悠然循声望去,看到一只黑乎乎的手里握着一个脏乎乎的馒头,她摆了摆手。 “哎,”乞丐叹了口气,“这世道怕是要变了!” 步悠然扭头瞅他。 “今日安城官兵把守,处处森严,定是宫内大人物来了。可小小安城又有谁能让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前来?”乞丐黢黑的脸随着无法分辨清的笑意露出黄色的牙齿。 连乞丐都看出来安城的变化,为何周围的百姓却还能这般安然自若? 步悠然扯唇附和一笑,原本之前有过一次乞丐袭击事件,心底对他们有了防备,刚刚的一席话,让她稍稍放松了警惕。 “姑娘是来办事?”乞丐顺着步悠然的手,看向胸前一直护着的某样东西。 步悠然没有应答,避开话题,“我肚子是有点饿了,还有吃的吗?” “有有。”乞丐从自己的腰袋里再次拿出一个稍显干净点的馒头递给步悠然,“就是有点糟了,别嫌弃。” 步悠然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咀嚼着,摇头笑道,“能吃到已经很不错,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填饱肚子就好。” 乞丐笑了笑,一屁股坐于地上,“这天儿变得也真快……” 这话一语双关! 步悠然放慢咀嚼速度,待咽下口中的馒头,试探道,“您知道这宫里的大人物是来寻谁的吗?” 乞丐眼神一瞟,“这府里住着的,也不简单。” 步悠然没接腔,待他下言。 “他不是雪国人,但却有撼动雪国权位的本事,只要他一言,便可决定雪国未来的权主!”乞丐叹道,“只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是个奸人,所以,百姓们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步悠然抬眉,没想这乞丐知道的还挺多,正欲再说点什么,这时所在的这户人家大门忽地从里侧拉开,走出一名穿着绿罗裙的婢女,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瓷碗,目光对向乞丐,“我家老爷看二位在这里待这么久,怕你们饿了,给你们准备了点吃的。”说完,将碗向地上一放,再次抬脚迈回高门大院。 乞丐顿时双眼放光,伸手就拿起一个鸡腿,狼吞虎咽。 步悠然半天没举动。 乞丐说道,“赶紧吃,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明日又如何呢。” 步悠然心中疑惑,“您不觉得有点蹊跷?” 乞丐安抚道,“小姑娘心眼还挺多,不过你放心,这家不会有问题的。” 步悠然不解,“为何?” “这户人家每逢十五都要上供,这是剩下的食物,并非特意,一个信佛之人不会在供品上下毒。”乞丐说着话,递给步悠然一只鸡胸肉,“把心收到肚子里。” 步悠然吞咽了下口水,一整日未进食,确实馋了,她迟疑地接过肉,试探地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乞丐乐呵呵地瞅着她。 步悠然点头。 两人大快朵颐,正在这时,乞丐突然拍了下步悠然的手臂,使眼色。 步悠然顺着他瞟去的目光方向一看,楚府大门竟然敞开了。 先是跑出两列侍卫护卫左右,站定,一身穿明黄色衣裳的男子走至门口,扭头向后望了一眼,表情严峻地上了马车。 “这就是大人物!”乞丐咬了一口鸡肉,眼底带着莫名地憎恶,“更可恨的是后面那人。” 步悠然心一紧,看到楚瑾瑜紧随其后走出,一侍卫为其撑着油纸伞,颀长的身材在雨帘一般的映衬下好似有些孤寂,目光似在探寻着什么,直至瞥到乞丐这方,嘴角隐翘,狭长凤眸微眯,他轻抬起右手臂抚向额头,眼底带着一丝丝令人分辨不清的情绪,似无奈,似不舍。 步悠然在两人目光接触的那一刻,浑身好似一震。 他从未有过这般的表情,仿若带着一抹凄然。 还未待步悠然再看清,他已背转过身向福叔嘱咐,墨黑的发丝衬托着他白皙如诗一般的脖颈。 “瑾瑜,时辰不早了,快上车。”车上的东方胤显得有些不麻烦。 楚瑾瑜瞥了一眼再回转向福叔,福叔谨慎地点了点头,在侍卫的小心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地离开了。 “看着仙儿一般的人,有着比毒蛇还狠的心,若这个国家交给这般人,不知道会怎般啊,哎!” 步悠然怔怔地望着马车驶离开的方向,耳畔处是乞丐的不绝抱怨。 这一幕,多么地似曾相识…… 只是曾经的那一幕是开始,这一幕,却成为了,两人的结束!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一丫鬟撑着油纸伞小跑了过来,一脸歉然,“步姑娘,让您久等,福叔让我带您进去赶紧暖暖身子。” 步悠然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刚要迈腿,想起一直陪在自己身侧的乞丐,谁想一转身才发现他早已没了人影。 “姑娘还等谁吗?”小丫鬟向四周张望。 步悠然摇头,“走吧。” 进了屋,便被几个丫鬟伺候左右,换下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泡了澡,好似早已准备好似的,又端上了一桌子热乎乎的菜肴。 步悠然来不及问,又有丫鬟带着一人走进,步悠然抬头一看,竟然是小昭。 “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不清楚,原本我还想您怎么还不回来,正要出门就看见她们,她们说您在楚府,我就跟了来。”小昭一脸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 步悠然锁紧眉头,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先吃饭吧。” “哦。” 二人直至用完晚膳,福叔也一直未过来,向丫鬟打听情况,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一宿,步悠然基本上没睡,直至天蒙蒙亮,赶紧出门去找福叔,没想却扑个空,说是去市集办事。 小昭心里有事,也没怎么睡,一早就到门口去打探情况,看到步悠然走过来,连忙叫道,“步总,我发现安城一个官兵也没有了。” “嗯。”步悠然点头。 “您不惊奇?”小昭看到步悠然反应淡然,忍不住疑惑。 步悠然瞥了一眼小昭,“距离你我离开日子不远了。” 小昭一愣,反应了一下,顿时双眼放光,惊喜地抓住步悠然的手臂,“您是说楚瑾瑜答应公主求婚了?” “……可能。”步悠然不敢肯定,凭借她对楚瑾瑜的了解,他是一个如此强大的人,又怎会因为一个求婚而难住了呢?也或许……他有别的想法! 她侥幸地这般猜测。 “福叔?”小丫鬟的一句称呼,让步悠然转过身来。 福叔走向步悠然,“姑娘昨日淋了雨,怕您身体不适,老夫请来了郎中。” 步悠然这才看到福叔身后一提着药箱的郎中。 她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 “姑娘还是要大夫瞧一瞧。”福叔显然没有让步悠然拒绝的余地,侧过身,就领着郎中向屋内。 小昭与步悠然对视,撇嘴。 步悠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跟上前。 郎中把了脉,写了方子,大致话语便是体虚,需喝中药,一日两次,连服七日。 步悠然应承完,待郎中送走,便紧随福叔其后。 直到正厅,福叔停下脚步,吩咐其他人离开,“姑娘从昨夜便找老夫,怕是想问及主子的情况吧。” 步悠然一听,连连点头。 “老夫如实告诉姑娘,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步悠然不相信,“我明明看到他临上马车转过身对你单独说了什么。” “主子只告诉老夫,姑娘在那户胡姓人家屋檐下,让老夫等马车离开便赶紧给姑娘接进来,备好热水和饭食,第二日再找来郎中。” Chapter 27 选择 步悠然心头一紧,他看见她了……所以,才那般表情吗? “那他没说图纸的事情吗?”步悠然蹙紧眉头。 福叔摇头,“姑娘的住处,老夫已叫人整理了出来,即日起,这里的房地契归姑娘所有。” “……我?”步悠然一怔,“那、那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主子这般安排,我们只听从吩咐。”福叔一副唯命是从之样。 步悠然知道在福叔这里是打听不出任何的消息,可除了他也再没有人可以探听。 步悠然抿唇,“那您呢?如何安排?”主子都不回来,不可能不给自己打算吧? 福叔欠身,“老夫家中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主子待我不薄,老夫会在此处等他回来。” 随着他深深的这一弯身,步悠然才发觉这个冥顽不化的老头儿头顶上的发丝早已斑白,看到此景却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他说会回来吗?他,会和公主完婚吗?他成为了驸马,以后身边得力人手肯定又要兴起一批,他还会想起他们吗? 步悠然心底的这些疑问,哽在喉咙间,反复吞咽,却在看到他脸颊上的纹理一刻,生生地憋了回去,不忍在破坏眼前这位老人心中的坚守。 步悠然出了正厅,便被小昭扯着向门外,她一路甚是兴奋,“步总,官兵真的都撤退了,我刚刚出去溜达了一圈,竟然都没有人注意我。” 小昭一路说一路说,半天听不到步悠然的回音,这才发觉步悠然的心不在焉,“能回家了,您不开心?” 步悠然瞅了她一眼,“要是能再穿越,你还会来吗?” 小昭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摆手,“绝对绝对不来了,就算是给我一百万,我也不来了。” 步悠然一笑,“听你话里意思,刘一守这次的劳务费连一百万也不到?” 小昭买了一块糖粘,放于嘴边舔了舔,沮丧地摇了摇头。 “那他给你多少?”步悠然震惊,毕竟这么危险的任务,况且又是新手。 小昭比划了下手指。 “八十万?” 她耷拉下脑袋,摇头。 “八万?”步悠然看到小昭点头,简直不敢相信,恨不得骂眼前这个糊涂又笨蛋的小丫头,“才八万就把自己命搭进去?” “我当初不知道穿越会这么危险,只觉得看电视剧和小说那样,会很精彩……会有……” “有艳遇?有大帅哥宠你?有钱又有势?或许还可以麻雀变凤凰,一朝为后?” 小昭的脸恨不得和脖子对折,“步总,您就别说了,当初是我幼稚,我现在也很后悔……” 步悠然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她的境遇,自己又何尝好过?还不是被刘一守算计? 她伸手揽住小昭肩膀,“今天出来不会是就买点吃的吧?” 小昭猛地抬头,惊喜看向步悠然,“您不生气了?” 步悠然无奈笑道,“我并不是生你气,我只是在想,为何你我二人明明是现代人怎会被一群古人玩弄于股掌!” 小昭深表同意地狂点头,“不过,您也不能这么说,到哪儿有哪儿的规矩,咱们是外乡人,自然是生手上路,没有照顾就得挨憋!” 这话耳熟,仔细一想,原是套来“新手上路,多多照顾!” 步悠然听后为之一笑,甚觉在理。 小昭一扭头,看到街头卖小饰品的摊位,赶紧跑了过去。 步悠然看她买得尽兴,挑选了不下二十种,简直有把老板摊子全包圆的架势,转眼间,又席卷了一袋子的生活小用品,左右手都已塞满,本以为就此打道回府,没想又看到卖草药的,双眼放光,又要冲去。 步悠然趁此扯住她,不解,“你这是要干嘛?乐善好施?帮他们把东西买了好让他们回家?” “才不是,”小昭一脸盎然,“好歹来一次不容易,况且还搭上半条命,简直比独行南极还恐怖,既然刘老板给钱少,不如我自己想方设法来犒劳自己。” “就、就这些?”步悠然指着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这在古代不值钱,可带回去就是古董,能上拍卖台的。”小昭说得理直气壮。 步悠然情不自禁地嗤笑,原本想告诉她这些东西根本带不走,但看她这般兴致高昂,也不忍心破坏。 二人买得满满当当,一回到府,就开始整理。 丫鬟小青走了过来,捂嘴笑道,“小昭姑娘这是要准备去开铺子吗?” 小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揶揄回道,“怎样,我高价雇佣你,来不?” 小青连退步,看到步悠然刚洗了脸进来,忙禀道,“步姑娘,有两位公子说找您。” 找她? 步悠然心跳加速,心中隐隐期待,或许是楚瑾瑜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般想着,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快奔向院子门口处,直到看到那两抹人影,轻快的心再次沉落了下来。 “步姑娘?”于子谦喊道,径直走了过来,“你看我带来了谁?” 顺着他手指方向,步悠然看到那一直背对着她微熟悉的背影渐渐转过身。 “柳、柳鸣?”步悠然瞪大双眼,他的变化让她不敢相认。 柳鸣表情平和地走了过来,“还好吗?” “你怎么?”步悠然上下打量他,两人也不过几个月未见,为何却如同几年?他曾经那白皙的面容如今多了络腮胡,曾经总是梳理得整齐的发束现在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多了几分江湖的沧桑。 “说来也是巧,我在茶馆喝茶,正好看到柳兄正到处打听你。”于自谦笑着解释道,“我记得你以前和我提起过一个姓柳的,后来我一询问,果然是柳兄,就赶紧带了来。” 柳鸣在于自谦道来原委之时,双眸一直紧盯着步悠然,漆黑的瞳孔透着涉世已深的明锐。 步悠然猜测这几个月定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产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唔唔,你们在这里站着干嘛?进屋说啊?”小昭端着西瓜盘走了过来,“来来来,快进屋吃瓜。” 步悠然淡淡一笑,“进去吧。” 于自谦点头,跟在步悠然身后,柳鸣最后。 “伯父身体好些了吗?”步悠然看向柳鸣。 “家父三个月以前已于家中去世。”他语调平和地叙述着。 对,是叙述。 不仅是给步悠然,还是在场的所有人的感觉,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淡然,就仿若谈论之事根本与他无关。 步悠然原本感觉很伤感,可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多余。 “那这三个月你为何不来找我?”步悠然对于他的变化依然好奇。 “我在为家父守丧,剩下的时间,做了一点私事。” 私事,自然是不能与人说及。 步悠然点头,身子微欠,顿时感到尴尬,还有一点曾经从未有过的陌生。 “要不要再吃点西瓜?”小昭适时地插嘴,“说来楚公子府里真是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专门地下冰窖,储存了一些绝对绝对稀有的东西,还有一些冰鲜品,你们中午留下来一起吃吧?” 步悠然笑了笑,对于楚瑾瑜的东西自然永远都是最好的,就算他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有办法享受人间极品,只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让人难以发现而已。 三人简单聊了聊,用完了膳食,已经过了午,太阳毒辣,却不热。 于自谦起身要告辞。 福叔走进来,正着人要送客,柳鸣瞧向步悠然,走近,深深一揖。 如此行大礼,以及这般的客套,更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你……” 步悠然还未问,柳鸣自答道,“家父能多活于世三十余日多亏了您,您之大恩,鸣铭记于心。另,今日前来找您,还有一件更为重要之事,受人之托,定于此时来寻您,将于此物归还。” 步悠然看向柳鸣递过来的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个很硬的东西,像是环状物,“这是?” “师父曾说此物乃不祥,更不应存于此世,让鸣小心保管,避免武林大乱,祸端纷起,鸣一直谨记师父教诲。”柳鸣一副正经之色,“只是,几月前,已与另一人达成协议,将此物归还与你,鸣深思熟虑,确觉有道理,能掌控之人才可配之,所以,从即日起,此物易主。” 一侧的于自谦和小昭听得一头雾水。 “柳兄,恕在下愚笨,你是将自己一直以来珍惜如命的东西转赠给步姑娘了吗?”于自谦问道。 “是。”柳鸣答得斩钉截铁。 三人看到他这般坚决,也知再劝也是无济于事,索性接了过来。 待二人离开。 小昭指着门外,“步总,那人是不是有病了?” 步悠然没应声,以前他的性格,她是最知道的,如今这个样子的转变也让步悠然有些难以消化。 “要是在现代,我该怀疑他肯定精神受刺激了。”小昭拿起一块西瓜,大口地咬了下去,“这么好吃,没人吃,天然的就是好,没有增大剂,没有催熟药,安全无污染。” 步悠然一直紧着的心随着小昭的玩笑话渐渐放开,拿出刚刚柳鸣给她的那个荷包,糟,刚刚忘记问他现在住哪里了? 步悠然刚起身却又缓缓坐下,他是和于自谦一起出去的,凭他于自谦为人,定会好好照顾。 小昭扔开西瓜皮,思想大条的她自是没发现步悠然的异常,挪屁股向步悠然靠去,“步总,他给您那荷包里装的是什么?” 步悠然低头,打开荷包。 “天啊,这是……手表?”小昭惊叫道,伸手就拿了过去,“这里怎么会有现代的东西?” “不仅如此。” 小昭扭头看了步悠然一眼,不明所以地打开了开关键,猛地闪出一道光,她惊奇地瞪大眼,“这……这……” “没错,就是穿越手表!”步悠然站起身,表情严峻。 “穿越手表?您说这物可以穿越时空?可以让咱们回家?”小昭兴奋道,“那现在还等什么?您等等我,我去拿我的包袱,咱们这就走。”小昭快速冲了出去。 步悠然拿起桌面上的手表,点开信息,果真看到了一条显示New标志的message,点开。 “步总,我来了……”小昭拖着两个大包袱走了进来,“可以开始了。” 小昭开心不已,再次低头检视看有无遗漏,确认无误,发现还未有任何的光束笼罩,不由扭头看呆愣在原地的步悠然,“步总,您是不是忘记按什么了?” 小昭说着便要探头去看,步悠然依旧无反应,“步总……”她迟疑地看向步悠然。 “他们说仪器表最近在检修,让咱们多等两天。”步悠然面无表情地平述。 “还要多等两天啊?”小昭撅嘴,忍不住抱怨,“任务都完成了,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小昭的念叨,却也正是步悠然所担忧的,那条信息显示仪器表的问题是时空对接不上,那就表示他们很有可能会传送不回去。 况且那条信息上没有时间显示,也不知道到底是两天前还是一天前传送的。 步悠然忧心忡忡,小昭却只是抱怨过后便雨过天晴,照例去采购,去布置后面的事情。 步悠然将手表收好,起身便向外走,着人备了马车,和一些水果。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去度假山庄了,趁着还有空闲要将最后的任务去完成。 到了山庄后,看到工人们按照她所画的图纸有序的工作着,已经将近完成了百分之七十,只剩下绿化带的规划。 照现在的进度,估计不到一个月山庄就可以正常营运了。 步悠然欣喜之余,却又发现了隐忧,这个山庄现在到底归谁?于自谦说已经都归了楚瑾瑜,可楚瑾瑜又去了宫里,回不回来还不知道,倘若她又离开,岂不是没人打理了?眼前的这些现代设计和工人们的付出不就付之东水了? 正思虑间,小米走了过来,“姑娘好几日没过来了。” 步悠然闻声扭头,想起来这个聪慧的小丫头,笑道,“于公子近日可还来过?” 小米摇头,“于公子不是说都交给您了?” 步悠然自嘲一笑,“那往后可怎办,我若一离开,这里没人管可怎办?” “您也要离开?”小米眉头一蹙。 “时间还不定,但是肯定要走的。”步悠然打量向她,看她浑身沾满了泥土,不经意间露出的指甲也是黑色的,再看她担忧而慌乱的眼神,心中有了一个主意,“你之前是跟着于自谦的,是吗?” “是的。” “于自谦这次离开,没有带上你,看来是打算放你自由。” 小丫头一听,眼神飘忽,抿紧了嘴唇,和往日那总是落落之样判若两人。 “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你现在可以自己做主,离开也好,必定谁都有家人,又有谁不想家呢?”步悠然轻叹。 她站在原地,怔怔不语,直到好一会儿,跪倒在地,“姑娘,我愿不求一文追随您,只要管我吃喝就好,在这个山庄,有我喜欢做的事情,也很自由。” “难道你就不想家里人?”步悠然试探问道。 “我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负担,当初我娘为了替我爹还债,欲将我卖入青楼,好不容易被人救下,却又因为我哥哥要成婚没钱,将我卖给了牙婆,若不是遇到于公子,恐怕我今时今日不知道是生是死。”小米说得凄然。 步悠然叹了口气,生在古代就是这样,命运无法自己掌控,有太多的束缚,倘若不是给眼前的这个小丫头逼入了绝境,也不会做到对他们做到这般绝情。 “姑娘?”小米抬头,眼眶含泪。 步悠然上前扶起她,欲扯她手,被她抽回。 她羞涩,“奴婢手脏。” 步悠然笑了笑,“要不是看到你这个,我还不问你这一切呢。” 小米震惊地看她。 “我想与你打个约定,这个山庄在我离开以后,由你来负责,一直一直,直到有人来认领,可还好?” “这、这怎么成?我只是一个婢女,我又不懂……” 步悠然打断她话,“不懂经营不怕,就怕你根本不爱山庄,我看得出来你将这里当成家,一个爱家的人又怎会任由它被摧垮呢?自是要出尽全力地好好守护。” 小米沉默不语,但坚定的眼神已经给了步悠然想要的答案。 步悠然笑了笑,“从明天起,我开始教你一些财务报表,以后你要当家,必然要懂得这些,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交际应酬。” “……嗯。” …… 日落西山,旭日东升,如此反复,日夜更替,却已过了两日、三日,直至第七日,小昭的激动心情被消磨殆尽,整日如斗败公鸡,毫无生气。 安城一切如常,而就在距离这里五百米开外之处,人们兴起了大红长裙,就连男子们都穿起了骚包的粉色长袍,上下一片皆经被宫内传来的喜事带动,举国欢庆,载歌载舞,无不热闹。 “听说了吗?公主要大婚了。” “据说驸马就是咱们安城人士。” “这话别乱说,人家驸马怎会是咱这种小地方人。” “我道听说驸马不是本国人,这婚,他是高攀。” “娶了公主可就相当于抱住了一座金山,他几辈子都不用愁,是谁,谁都不会拒绝。” “……” 议论嘈杂,众说纷纭,但依现在形势来看,他们说的又不无道理,也没有歪曲几分事实。 只是不知道议论的当事人听到这些又作何感想了? “哎。”小昭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声。 在另外一侧坐在书桌上的步悠然和小米抬头看向她。 “你是打算要将这屋子叹穿吗?”步悠然无奈地说道。 “我倒想叹穿,然后直接给我弹回去。”小昭站起身,“我就不明白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还差啥?我琢磨了几日,都没想通。” 步悠然瞪她,“差啥?差一根筋!” “一根筋?什么筋?皮筋?系头发的吗?”小昭竟当真。 步悠然站起身,推着小昭向门外,“你赶紧出去,哪凉快哪待着去。” “步总,步总……” 小米看着二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步悠然将门关上,转过身,“我已将这些财务表都写在了纸上,每一样都有一个模子,大致意思也都告诉了你,我想,以后你也不用再过来了。” “结束了?”小米面有不舍,“姑娘是要打算离开了吗?” 步悠然摇头,“还不确定。” “刚刚我听小昭姑娘话里意思,好像你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方不能通马车吗?”小米好奇地问道。 步悠然笑了笑,“小姑娘不要那么好奇。有些时候,过度关心别人的事情先问问自己能否负担得起。” 小米尴尬抿唇,“我、我看小昭姑娘还在门外,那我就先离开。” 步悠然点了点头,着人送她离开。 是夜,风起。 福叔和下人们忙得不可开交,要将院内容易被风吹起的东西收拾于屋内,还要预防夜里突降大雨,将怕被雨淋的物品盖上一层。 而就在此时,门口处传来了马蹄声。 福叔带着一身戎装的侍卫走了进来,那侍卫看到步悠然后躬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 步悠然一扫,大红色的封面令人闪眼,她的手在触到上面黑色墨迹的一刻,莫名地有丝胆怯。 “是什么?”小昭看步悠然手动作停下,好奇问道。 福叔瞪了一眼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姑娘,走上前,“步姑娘,让我来看吧。” 步悠然点头,将信件递给了福叔。 福叔看完,表情郑重,吩咐人去拿来了一袋银子,“劳烦您劳途奔波,将此信给我们送了来,小小心意,还请您收下。” 侍卫接过这袋银子。 福叔又说道,“还得麻烦您回去替我们转告,我们定按时参加。” 侍卫拱手,利索转身离开。 “福叔,到底是什么内容?参加什么?”小昭一颗心被吊起。 福叔目光转向步悠然,并未理睬小昭,“姑娘,主子大婚在即,这次的邀请函上写了您的名字,让您务必在本月十五号之前到京城。” 本月十五日,今日已经十日,那即表示今日就要动身? “大婚?楚瑾瑜要和公主结婚了?”小昭惊叫,“我的天,他们都要结婚了,我们却还在这里……” 步悠然瞪向小昭,“看来你是还嫌待在这里时间短?”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就先管好你的嘴。”步悠然的担忧不无道理,离开在即,如若再有差池,这个后果是谁都担不起的。 “哦。”小昭顿时蔫了。 福叔看步悠然转身向厅内走,跟随着,“姑娘可以准备点衣服,贺礼您不用操心,我会着人去备。” 步悠然没有应声,脚步很急。 …… 连着一整日的赶车,大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这次跟来的人不多,除了平常总是跟在楚瑾瑜身边的得力干将之外,就是她和小昭。 小昭原本是不想来的,因为一入了京,便会看到东方胤,想当初她逃离开二皇子府时也可是将他得罪不浅,况且东方胤此人也非善人,否则不会能与楚瑾瑜此类勾结。 “步总,我能问您点私事吗?”小昭试探地看向步悠然,自从楚瑾瑜离开以后,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步悠然的情绪变化。 步悠然扭头看她,点头。 “您和楚瑾瑜到底是什么关系?”小昭解释道,“其实,我昨夜去厨房时听到有两个小丫头说您和楚公子,好像你们关系并非一般,按照他们所讲,您很有可能会是他们的女主子。” 步悠然苦笑,表情复杂,“坦白讲,我也理不清我们的关系……”是朋友?可明明他们之间却又有肌肤之亲!是夫妻?可彼此之间却又有隔阂。 然而真当有一天,听到他真要去娶别人,心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涩。 就如同现在。 “那就是暧昧。”小昭总结道,“其实楚公子一开始就知道我过来找您的目的了,您还记得那日您追问我为什么我见过楚公子以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吗?” 步悠然看她。 “他说他可以控制我的生死,我在这里的生命如同蝼蚁一般,只需要轻轻一碾,就”咯嘣“。”小昭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瞪大眼吐舌,形象又生动。 步悠然情不自禁会心一笑,“他是玩笑,听不出来?” “哪里是玩笑?他的脸变得可快了。他喜欢您,对您总是百依百顺,其他人于他来说都是不相干,他当然不用顾忌。”小昭提高了嗓音,“况且您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就连东方胤都没调查出我的真实姓名,他全都知道,就连我的出生年月都能说得一点不差。” 步悠然拧眉,“你是说,他知道你真正的生辰?” “可不是?可怕吧?”小昭张大眼,“您说他是不是神算子?” 步悠然摇头,“他是知道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猜到你的身份也不难,只是……连你生日也能知道,的确有点匪夷。” 小昭狂点头。 步悠然仔细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事情,似乎楚瑾瑜根本就料到了今日的一切,就连柳鸣的出现时间也是有意安排,为何选定在这个时候?他一直以来都是极力阻止她的离开,可为什么现在却又在此时让柳鸣将手环给她? 他到底在算计什么? 步悠然隐约有一种中了圈套的感觉,而且这个圈套就连在现代的高端仪器专家都给设计进去了。 步悠然正惴惴不安间,前面隐约传来一阵打杀,兵器相撞之音。 小昭掀起车帘,欲看向外面。 “步姑娘,扶好了,前面有山贼。咱们改道。”外面是楚府的武力担当石六传来的声音。 小昭被猛地一个勒紧缰绳动作闪了回去,跌倒在马车内部。 “搞什么?”小昭哀声叫道。 “赶紧抓好。”步悠然扯住小昭,以防她再有不测。 马车快速地奔着,外面黑乎乎的一片,辨不清方向。 本以为兵器相撞之音会一点点消失,没想到却随着他们的逃离而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还有人在后面大声地喊追杀。 “完蛋了,要死在这里了吗?”小昭急得呜咽。 步悠然使劲攥着她的手,“没事的。”话虽这般说,但手心泛出冷汗却欺骗不了人。 “步姑娘,再往前就是悬崖。”驾车的石六喊道。 小昭顿时将梨花带雨的脸颊转向步悠然,将最后的一丝希望全部投注到她的身上。 步悠然心里更为慌乱,蓦地闭上眼睛,试图冷静,可脑海中却清晰地映上楚瑾瑜那张亦正亦邪的俊美面孔,他慵懒地斜倚在那软垫上,嘴角上钩,凤眸半眯,仿若对世事的云淡风轻,又仿若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傲慢。 后面是山贼,前面是悬崖! 如若是他,又当怎样选择呢? 他在每一次的困境来临,留给世人总是惊艳的转身,这其中有多少是他能掌控得了的呢? 怎样都是死,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抢先为主,生死自己掌控! 步悠然笃定,倘若他面临这般选择,也是这样的答案。 她顿时豁然,当下决定,“向前开!” 石六和小昭二人什么话也没再讲,只是全身心地对她的抉择充满了信任。 ------题外话------ 乐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首先对喜欢本书的读者说一声对不起。其次,乐从今天开始,要恢复更新了。原本前两天说要开始恢复,但后来考虑和大家说好是七月一日,所以还是按照事先定好的日期。另外,今天在群内会有红包发放。乐先说这么多,如有疑问,入群找然然。谢谢大家哦。爱你们的乐。 第一章 物是人是,陌路殊途 轰隆,轰隆! “哎,又下雨了!”一女子轻叹,声音透着一丝难掩的失落。 “晴姑娘,您就别想了,入了这种地方,其他的都是奢望。”小丫头采菊说道。 韩晴不由苦笑,“是啊,我还奢望什么呢?” 采菊将被子铺好,“晴姑娘,天色不早,趁着下雨,您也早点休息。”走了两步,忽又看向床边的地上躺着的一女子,“这人也真怪,到底是睡觉,还是昏死了?若明日再不醒来,我就让人给抬出去扔了,总是霸着姑娘这里,害姑娘挨妈妈骂!” 韩晴媚眼一瞟,没有应声,待采菊离开,她走向那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女子,自语道,“若你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为何要整日昏睡?若你也只是如那些人一般,只是过客,你就再不要醒来了……” 转身又坐回四方桌前,怔怔地盯着烛火,坐到二更,直到那哗啦啦的雨声越下越大,才转身睡去。 在怡红院,开工的时间是下午四点过后,也就是时。在这里的姑娘们,上午可以睡懒觉,用过了早膳便可以出去逛街,或者应哪位官人的邀请,这都是单独赚取小费的时机。 姑娘们很少单独出去,总是三两成群,以防那些良家妇人的攻击。 但她们在院子里时,多数时候都是竞争的关系,比客人,比才貌,比赚的多少,比身价,明日黄花不服正当红的“鲜肉”……处处都在比。 而韩晴在这群姐妹里,长相算得上数一数二,惟有她性子倔,有一身傲骨,拒不接客。 若是换作他人,怡红院老鸨早就让人教训一番,可因为韩晴年纪小,又有许多客人早就惦记,若待她心意回转之时,她绝对会是怡红院的当家花魁! 韩晴一整日未出屋门,饭亦是一粒未进,眼看着体重一点点地往下掉,本就瘦长的身材更加显得我见犹怜,只是轻轻一站,便有一种被风吹走之感。 采菊应妈妈吩咐,端来了饭菜,她一面摆上桌,一面说道,“晴姑娘,你这样作践自己身体简直是太傻了,到底是生存重要还是傲骨重要?”采菊叹了口气。 “等一下。” 采菊脚一停,欣喜地看向端坐在床头上的靓丽倩影。 “你帮我把这个人拖走!”韩晴两眼空洞地望着床头上的柱子,上面皆是她来这里的每一日刻上的印记,已经快有一半之多。 采菊瞥了一眼地面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人,其实心底早就想这般做了,“好。” 不多时,有两名男子在采菊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二人抬起地上昏睡女子正准备出门之际,忽地两名男子像是见了鬼一般,接着“哐当”,再一声女子惨叫,那两名男子落荒而出。 “你、你醒了?”采菊三十多,在怡红院里什么都见过,还算是处变不惊,镇定自若,她相信眼前的人绝对不是鬼。 而这名女子眨了眨眼,左看看,右瞄瞄,手扶着还有些微晃的脑袋慢慢站起身,“这是哪儿?”她记得她明明摔下了悬崖,然后……不对,小昭呢?石六呢?他们三人明明是一起的! 步悠然刚刚恢复意识便听到娇嫩嗓音说着“拖出去”三个字,只是她不知道拖出去的竟然是自己! 她打量着四周,完全没注意到韩晴的怔怔表情,“这是哪里?你们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的两人?一男一女。” 采菊回神,“你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中可还有别人?” “我……”步悠然脑袋传来痛感,“我脑袋为什么这么疼。” “从那么高的墙头摔下来,不疼才怪。”采菊冷嘲。 “墙头?”步悠然蹙眉,“我不是从悬崖……” “哎呦,我说姑娘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个浓妆艳抹,约莫四十多的丰腴妇人走至门口,手上捏着一条手绢,叉腰地看向屋内,“你是谁?” 步悠然还未答,一直坐于床前的韩晴走上前,笑着回道,“妈妈,她就是我前几日带回来的那老家人。” 老鸨受宠若惊,自从韩晴来园子至今,还从未对她这般好态度过,这倒是第一次,“难怪。” “妈妈,她没地方去,先让她留下来给我打打下手可好?”韩晴展开笑靥,令老鸨心花怒放,想着这老乡来还真不错,至少韩晴心情好了许多,这样下去,接客就有日可待了。 “好倒是好,只是……”老鸨摊开手掌,“这吃喝用度开销又要增添一笔,你看看你妈妈这里,现在客人越来越少,像你这般才貌双全的又少……” 老鸨老奸巨猾,话里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韩晴咬唇,手攥着老鸨的衣裳,隐隐泛出汗渍,“妈妈,我可以应您,但是我只卖艺。” 老鸨眼睛忽地一亮,“好好,没事,慢慢来,慢慢来嘛……” 老鸨得逞地开心离开,临走时还特意向采菊使了眼色,采菊会意,跟着一起出了门。 步悠然站在一侧,就算是脑袋还未清醒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这是一个妓院,而且眼前的这名女子救了自己,现如今又为了她答应“出台”。 “对不起,拖累了你。”步悠然看向韩晴,愧疚说道。 “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她垂下眼睑,显得更加低落。 步悠然轻咳,“我、我想喝点水。” 韩晴抬眼,连忙向桌面上去倒水,递给了步悠然,看着她喝下,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那日会从房檐上摔下来?” 步悠然将杯子放回桌面,浅笑,“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能否先让我搞清楚一下这里是哪个国家?” 韩情细长的眉头蹙起,“你不是清国人?” “清国?”步悠然一怔,“哪个清国?” 韩晴嗤笑,“这天下间难道还有两个清国不成?你这人可真逗!” 步悠然蹙眉,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第一次穿越过来时的那个国家便是清国,而且已经被推翻,改成了景国。 步悠然不由低头一笑,看来的确是有些巧,只是没想过自己和“清国”这个名字这么有缘。 不过,再怎样也和她无关,现在当务之急应当赶紧回雪国找小昭他们。 韩晴看到步悠然笑,以为她纳过闷来。 步悠然问道,“这里距离雪国有多远?” “雪国?”韩晴重复,“你是说特别偏远的那个国家?” “偏远?”步悠然笑,“怎会偏远?它幅员辽阔,占地相当之大,各国以它为首,为何你说它偏远?” 韩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忍不住摇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雪国,但在我所知道的当中,雪国的确是个小国家,它并不富裕,或者只能说是刚刚起步而已。” 刚刚起步…… 等、等等、 她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清国,刚刚起步的雪国…… 会有这么巧合吗? 步悠然左右张望,幸好韩晴屋内有窗户,她连忙走过去,推开。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们的穿着和强大富裕的雪国百姓相比,朴素又简单。 对面有一座茶楼,茶楼上的摆设似乎唤醒了脑海中已经快被封存的记忆。 此情此景,步悠然感到陌生又熟悉。 “这、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楚瑾瑜的?”步悠然背对着韩晴,漆黑的瞳孔望着街对面那已经高朋满座的茶楼。 “你是说宋三公子?”韩晴扬眉。 宋三公子,这是步悠然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 步悠然的身子微晃,“他,现在多大?” 韩晴一提起宋三公子,脸颊就情不自禁地飞上一抹潮红,“应当十四五。” 步悠然手紧紧地扶着窗台沿边,脑海一片空白…… …… 她已经整整坐了一夜外加一天,滴水未进。 她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会又穿越回来了呢?是因为仪器?那小昭又去了哪里?她从头到尾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细致缕了一遍,似有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的问题。 “步姑娘,你若觉得闷可以出去逛一逛。”韩晴手扶古琴,抬眼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扭头,“你今年多大?” “十四。”韩晴愣了下。 “十四……”步悠然低头浅笑,“你又在怡红院……”是命运在开玩笑吧?她第一次穿越过来时,便是楚瑾瑜和宋家大公子宋亦凡要来怡红院。 曾经,她是楚瑾瑜命运中的参与者,那么此次呢?命运的安排又当如何? “晴姑娘,准备好了吗?”外面传来采菊的催促声。 韩晴颔首,提裙站起身,回看了一眼步悠然,转身而出。 步悠然迟疑,决定跟出去看看。 出了门,走出五步以外,顿时另外一片光景。 那是一个比白日街市还要热闹的地方,男人女人混杂在一起,但又和平常所看到的妓院不同,这里的档次稍显高。 多数为卖艺,卖身的少之,或者说卖身又有几分姿色的均已被买走,成为那些在朝为官或者商贾的家妓,而且这种形式已经演变成风,更有诗句来衬托:家累千金,女妓数十人,丝竹昼夜不绝。 由此可见,清国的奢靡。 步悠然扒着帘子偷觑向大厅,韩晴今日是第一次上台,但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小小年纪,落落大方,信手琴弦,将曲子演绎的出神入化,有如秋风吹拂松林,蕴意深沉,待音落,她款款而起,众人还未醒神,直至离开,得来一片喝彩。 这名女子了不得,她的镇定自若与她的年纪不相符。 步悠然放下帘子,欲转身向回走,这时传来一道小厮声,“宋二爷,您往这边,这里高看景好。” 步悠然身子一震,她来不及躲避开,小厮已经领着宋亦凡走了来。 他一如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神采飞扬,器宇不凡,此时的他无忧无虑,是宋家的宠儿。 他直直地走了过来,直至步悠然的身侧,突然停下脚步。 步悠然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认出来了吗?他认出她了吗? 然而,宋亦凡的目光却扫了一圈,最终将头转向后方,“瑾瑜,这里不错。” 一声“瑾瑜”,彻底让步悠然石化,脑海空白。 她还没有心理准备怎样去与十五岁的他重逢见面。 她还没有去想好,两人应当怎样去对话。 她什么都没有建构好,却来了一个“突然袭击”。 步悠然的心跳仿若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空白的脑袋混沌得无法去思考,眼睁睁地看着记忆中那翩翩公子已然上了楼来,他嘴角含笑,狭长凤眸带着一丝对世事的云淡风轻之态,白皙嫩得吹弹可破的肌肤令人嫉妒,他越走越近,周围原本还在为韩晴的表演喝彩不断,现下却是安静得鸦雀无声,目光一致投向三楼,随着楚瑾瑜的脚步而挪动。 步悠然的呼吸急促,直到他走至她的身前不到一尺之处,呼吸骤然停止。 他凤眸一瞥,倒抽气声一片,目光慵懒地淡扫,嘴角勾起,长腿迈动,与步悠然擦肩而过…… “小二哥,上两壶好酒!” “喝什么酒?不怕回去挨说?”楚瑾瑜慵懒地说道。 “那就上两壶这里最好的茶!” “好勒!”小厮转身向外走,看到还怔愣在原地的步悠然,甚觉脸生,不由疑惑问道,“姑娘,您是哪儿的?是新来的,还是跟着哪位客官一起进来的?” 听到这一声实在的问话,步悠然才恍过神来,她抚着胸口大口喘气,好似要将刚刚所有漏掉的吸气全都给补回来。 小厮看步悠然行为举止奇怪,但傻头愣脑之样,却也不像是个会闹事之人,于是摇了摇头,顺着台阶走下。 步悠然回到屋内看到韩晴正坐在床头前,手上拿着一个四方娟,默然不语。 她走近,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胸口快速起伏,刚刚那无法言喻的心情依旧无法消逝。 待平复了会儿,步悠然轻声对韩晴说道,“你刚刚的琴弹得真棒!” 半天得不到回音,步悠然才发觉韩晴的异样,她走至她身侧,顺着她呆滞目光方向看去,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手绢,干净得令人感觉太过于简单,可当一名女子望着它发呆,况且又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是谁都明白这是睹物思人。 十四岁,正是春心萌动之际。 步悠然笑道,“他今晚要是看到你的表演,相信一定会倾慕于你。” “真的?”韩晴猛地抬头看她,眼底带着一丝期冀。 她原本只是试探,却没想她竟信以为真,不由心涌愧疚,“你琴技了得,底下众人在你离开以后还意犹未尽,纷纷喝彩。” 韩晴原本越来越锃亮的瞳孔,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黯淡了下来,她的心情再次低落,“那又怎样,我的身份低贱,走出这道门,此生也除不了这道污点。” 此言的确不假,况且又是在这么落后封建思想的古代,哪个男人可以接受娶一个妓女为妻? 但是去,让韩晴决定迈出这一步的也是因为她步悠然! 步悠然越发自责,她低头看着鞋尖,“如若想要赎身,需要多少银子?” “赎身?”韩晴讪笑,“一入红楼,这辈子也无法脱身,我是罪官之女,再也出不去的。” “罪官?你父亲犯了什么罪?”步悠然拧眉。 “欺君罔上。”她讥笑,“一年以前,我父亲才刚刚得到皇上奖赏,一年以后,我父亲被发配边疆,母亲病故,而我却入了青楼,世事无常,人生百态,可谓是令人寒心,再大的恩宠也抵不过一句奸人的谗言。” 步悠然随之叹了口气,目光再次看到她手上紧攥的这条帕子上,古代男士的帕子也颇为讲究,一般是有些身份之人才会用之,但多数皆为上好布缎,在一隅勾上字号,或者喜爱的某种植物,可眼前这条,白色的毫无特征,布匹更是普通,不禁令人难以琢磨其身份。 她看到韩晴已起身,不由收回目光,“步姑娘,我看你身体已恢复,不是我不留你,而是这里是非多,并非正经之地,我担心你再留下来会连带着一起被……” 步悠然轻笑,“你放心,我来这种地方也不是一次两次,应该会很得心应手。”上次宇文晓茹那里,一待便是个把月,可以说是熟门熟路,尤其是这里的行规。 “可是……”韩晴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缓缓站起身。 步悠然开了门。 采菊目光直街略过步悠然,看向韩晴,“晴姑娘,妈妈说让你出去再弹一曲。” 韩晴秀眉一拧,“不是说好每晚只弹一首?” “哎哟,我的闺女,”老鸨拔高的嗓门突然插来,她舔着笑脸,走进,“你可给妈妈长了脸,你一出来,瞧那些人眼睛直的,再一弹奏,更没人敢出气,这阵势,真是叫妈妈开眼。你走了以后,底下的那群人根本其他节目都看不下去了,就非得要你再弹奏一曲,妈妈我是怎样劝说也无用。” “可……”韩晴被老鸨拖着向外走。 至步悠然身侧,她突然伸手阻拦。 老鸨扭头,“你?” “妈妈是吧。”步悠然镇定笑道,给人一种倨傲之感,“自我介绍,我叫步悠然,从来了以后还未与您打过招呼。” 老鸨手从韩晴手臂上松开,眼神瞥向采菊,示意她去找人,以为步悠然要故意闹事。 采菊会意,离开。 韩晴一脸担忧地看着步悠然。 步悠然嘴角上扬,自信满满说道,“妈妈是怡红院的负责人,干这种服务业当然要以客人为重,客人的要求尽量满足,毕竟钱都要从他们身上来赚取。但是,既然妈妈也说了,韩晴的出场精彩,客人看得意犹未尽,这是天大的好事,相信您精心培养,又耐心等待,不就是为了让韩晴成为怡红院的顶梁柱吗?” 这时候采菊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等待吩咐。 老鸨扬手,示意她先等等。 步悠然向后瞥了一眼,看出老鸨已将她的话听进去,继续说道,“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妈妈懂吧?” 老鸨严肃地点了点头。 “物以稀为贵,多者为贱。客人喜欢,便去逢迎,这没什么错误,只是有没有想过,次数多了以后,便会产生一种餍足感。在面对韩晴这种稀有的才女,而是应当小心珍藏,保留再保留,这次下来是越有越有,以后水涨船高,她的身价也起来,多财善贾,更是无往不利了。您说呢?” 老鸨听完这一长篇大道,怔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对采菊说道,“你去帮我叫来东漓,让她准备下一场。” 采菊点头退出。 老鸨望着步悠然,笑道,“不知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是为保韩晴,还是真心为怡红院着想,这些我先不计较,我可以等,十日以后,倘若韩晴不能为怡红院赚一万两银子,你就立刻滚开这里!” “当然!”步悠然看着老鸨走出。 “你疯了吗?一万两?”韩晴掩上门。 “区区一万两有何难?”步悠然不以为意,“你怎会就这般没自信?你可知凭借今夜底下观众反应,你的身价不出三日就可以翻番好几倍。” “想得容易。”韩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在为步悠然的冲动感到生气不已。 步悠然笑了笑,再没多言,毕竟现在说什么也无用,唯有等,等这个结果出来。 …… 三日刚过,老鸨便主动来找步悠然。 “步姑娘神算!”老鸨坐在步悠然对面,称赞道,“看来姑娘也是懂得经商之人,不知道姑娘您还有没有其他高见?” “高见不敢,只是一些小小建议。” “姑娘别谦虚了,我怡红院开了这么久以来,唯有在韩晴身上赚得最快,如若今后还是这等速度,相信不满一年就……”老鸨及时收住嘴,心想这等话似乎不该和她如实吐露。 步悠然猜出老鸨心思,“妈妈放心,您赚您的银子,我并未说想从您这里分走几成。” “那姑娘图什么?”老鸨不懂了。 步悠然低头浅笑,“我现在图什么呢?”像是自言自语,“可笑吧?我自己也不知道。” 老鸨愈加疑惑,可一个连自己图什么的人都不知道,却明明拥有让人觊觎的才能,才是更该可怕和提防的。 “这样可好,我帮你保韩晴只卖艺不卖身,倘若有一日她寻得真爱,可自行离去,但是这个前提必须是在她二十以后。” 步悠然扬眉,笑得依旧云淡风轻,“您说好便好。” 韩晴回来后,听说老鸨在她屋内,连忙快速走来,一推开门,看到步悠然和老鸨正有说有笑,气氛祥和。 心这才落了下来。 ……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现下是三月,正是桃花开放季节。 老鸨在步悠然的建议下,组织姑娘们去城西郊游。 那里,漫山遍野的桃花,争相开放,朵朵艳丽,美不胜收。 “步姐姐,我也要,我也要。”小姑娘们看到步悠然为韩晴做的美甲,纷纷争着抢着要做。 步悠然笑着,“一个一个来。” 现在她的心态犹如一个历经世事的老人,看着他们都像是孩子一般。 一晃,过了晌午,姑娘们躺在草地上,舒服得睡着午觉。 步悠然走向山顶,登高望着这片桃林,不远处还有一片绿油油的竹林,曾经竹子是他喜欢的植物,不知道他现在依旧如此吗?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思考,她再穿越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曾经,她是有任务的,所以才去接触楚瑾瑜。 而如今呢?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瓜葛,倘若就此像是两条平行线延伸下去,又将会如何? 命运的齿轮会改变方向吗? 未知,未知。 但是步悠然肯定一点,。这一次的穿越肯定不是为重复的命运。 “你这个美甲挺新鲜。”老鸨走至步悠然身后,“从哪里学来的?” “老家。”步悠然眨眼,笑了笑。 “你这丫头看起来秘密很多。”说着老鸨从身后拿出一个有些长的管子,放于鼻前深深一吸,满足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到步悠然正专注地回望着她,问道,“你要闻闻吗?” 步悠然一怔,连忙摇头,但细致一想,还是忍不住好奇,“这是……大烟?” “你知道?”老鸨惊奇。 “这里不禁烟?”步悠然诧异。 “朝廷没有限制。”老鸨摇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最底下的平民百姓,只要有钱都可以享受。” “享受?”步悠然注意到她口中所用的词汇,不由讥笑一下。 真是讽刺,这样的大烟,朝廷竟然不管制?难怪很快就会被推翻! “你笑什么?” 步悠然听到老鸨问话,不禁摇头,“这个东西会上瘾吗?” “只要你吸了一次,保证你时刻都惦记。”老鸨解释道,“可这东西真是好啊,吸了它,好像自己上了天,身体飘飘然,什么烦恼都没有,那些世俗更是离得远去。” “这样一支,要多少银子?”现代,因为吸毒,多少人家破人亡,为了买一支,或偷或抢,锒铛入狱。 “这也要分档次,好一点的一千两一支,档次低一些的十几两的也有。”老鸨将烟收好。 步悠然点头,没再多问及。 太阳渐渐向西,老鸨看姑娘们午睡醒来,便纷纷坐上马车,准备回去。 …… “你和妈妈又聊了什么?”韩晴坐在车内,向步悠然问道。 步悠然抬眼,“看来你并没睡。” 韩晴心虚脸红,“我、我原本是想睡,但是有点心事,正好我看到妈妈拿着烟管走向你那边。” 步悠然笑了一下,突然收敛,面容正经地说道,“你认为将来一个能成事的人最不该接触的有哪些?” 原本韩晴还在等待步悠然的责备,没想她突然转换话题,而且突然问来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半天,“你是指妓院吗?” “这,算其一。”步悠然注意到她自卑的表情,“我并不是在刻意去强调什么,我只是纯粹的谈论话题而已。” “那除了妓院,还有什么?”她的手不自觉地搅弄着手绢。 “赌,顾名思义,赌馆,最后一个是毒,即是烟馆。”步悠然笑了笑,“但是,这三样却都在这里盛行,且一家开着一家,根本没有拒绝的态势。” “这是民风……” “不、不是民风。”步悠然摆手,“这是朝廷有意放置,更有可能是朝廷也从中获益。” “你知道这么多,是有何想法?” 步悠然笑了笑,转头看她,“这回你说对了。” “可你也说了,想要成事的男人都不会去碰这三样,你为何还要……”韩晴疑惑不解。 步悠然敛笑意,“正是因为他会厌恶,所以才会让我们彼此不会有交点……” “嗯?”由于步悠然的声音太小,感情没有听到。 “没什么。”步悠然掀起车帘,“到了,下车吧。” …… 步悠然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要去碰“黄赌毒”,更没想过将来还要靠它来立住脚,回顾她的几次穿越,开过饭店,送过外卖,建过山庄,可是每一次都是无疾而终。 这一次,她希望可以完成。 这样,或许就可避免与他的交集,这样,或许就可以彼此都有个结果,这样,或许步悠然就不再是一个无用之人…… 但,的确就是或许…… 步悠然知道其实以前楚瑾瑜来怡红院不过皆是传言,唯有的一次即是上一次,却也是唯一。 他喜欢到怡红院对面的茶楼,但凡他去的时候,座无虚席,仿若他就是那茶楼的“花魁”,只是远远瞥一眼,众人就都满足矣。 步悠然从没想过,她和楚瑾瑜的第二次见面是如此匆匆。 那日一早,她约好了一户农户,准备去看他们种植的烟草,没想刚出门没多久,她正低头翻看农户的资料,一辆马车突然疾驰而过,好似刮过一阵风,步悠然手里的资料一时没攥紧,竟是被吹走了去。 步悠然急忙去追,捡着地上纷乱的纸张,一直未抬头,没注意面前停下的马车。 “姑娘,这是你的吗?”一彪悍男子粗糙的手掌上拖着一张纸。 步悠然连忙点头,“是的。”接了过来,抬头欲谢,登时一愣,这、这是楚瑾瑜的车夫,在他们距离两尺之处的那辆破旧马车,步悠然太熟悉不过…… 第二章 时光斗转,再见亦然 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资料,连续看了三家商户种植的烟草,也有了一些了解。 当天下午又连忙赶去了烟馆。 步悠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说句实话,心理有些胆怯。 城内的烟馆林立,与妓院那条街只是相隔一条街。步悠然为了方便,换了男装,她大致走了一遍,发觉就算是烟馆也有三六九等,低等的设备简陋,光线昏暗,空气污浊,一进去就呛人。而高档的里面设有雅座,散座等。 步悠然通过农户给提供的信息找到一个叫阿三的小烟馆老板,听闻他开烟馆已经有了五六年多,有了许多经验。 阿三知道歩悠然想要开烟馆,很是惊讶,因为是熟人介绍,自然歩悠然没有和他避讳身份以及真实性别,阿三告诉歩悠然想要在京城这种地方开烟馆首先需要的就是人脉,不仅是和朝廷,还有周边的地痞、流氓都要有所结交,否则干不长久,再者歩悠然又是女人,倘若抛头露面去交际,自然会有很多的不方便。 歩悠然听后,心底一沉,失落地离开了烟馆,刚出了门,便看到一抹瘦长人影从她身后穿过,不经意地一瞥,她惊喜地险些跳了起来,“孙鹏?” 可那人像是未听到一般,只是快速地向前走着,脚程加快。 歩悠然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跃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跟在他的后面,他快走,她快跑,直到一间稍显高档的大烟馆内,她随着他走了进去。 “哟,今儿个孙老弟怎么有空过来?”烟馆老板看到他,笑着招呼道。 男人冷眼一扫,迈向二楼的雅座,“听说有新货?” “还是您消息灵通。”老板点头哈腰,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去给孙少爷拿一支新货。” 随后进来的歩悠然看到孙鹏走上二楼,欲抬脚跟上,被一工人拦住,“哎,你是谁?” “我……”歩悠然指了指楼上的孙鹏,“我、我是跟他一起的。” 工人上下打量歩悠然,半信半疑,“你在这里等着。”说完,快速上楼。 歩悠然趁此打量四周,这便是阿三老板所言的那高档烟馆,屋内还设有吸烟的长榻,甚至在雅座上还安置了烟灯。 “你是谁?” 歩悠然正打量间,从二楼处传来一道男声,她循声抬头,喜出望外,“孙鹏,是我,悠然!” 男人蹙眉,“悠然?” “别装了,”歩悠然笑道,“你怎么过来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还在现代昏迷呢!MD,刘一守太坑人了,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然后将你也给坑了来?” “刘......什么玩意?”孙鹏蹙眉,扭头问烟馆老板,“你听清楚了吗?” 烟馆老板直摇头。 孙鹏讥笑,“我说这位小弟,我看你年纪不大,不和你计较,现在赶紧给老子滚开,有多远滚多远,趁着老子今天心情不错,不跟你计较。” 步悠然一听,感觉不对,这并不像是在做戏,看他神态和语气,再看他样貌,和现代的孙鹏简直如出一辙。 但他偏偏怎就不认识她? 是他失忆?还是说......当真只是一个长得相似的陌生人? 步悠然迟疑,但心有不甘,依旧杵在原地。 烟馆老板使眼色,让工人轰走了步悠然。 步悠然回到怡红院,心底依旧纠结,暗恼自己当时怎么没问下他的名字,没打听那人的住处。 韩晴抱着琴,刚表演完走进来,“今夜客人比昨日又多了,听妈妈说,还有人给我私下打赏。” 现在老鸨和韩晴因为步悠然的中间调和,变得愈加亲密,老鸨是个守诺言之人,在场下维护韩晴得紧,也让有些客人无从得逞。 韩晴收拾完毕,看到步悠然还在发愣,不由疑惑,“你今日出去情况如何?” 步悠然恍神,面露尴尬,“还好。” “我听妈妈说,烟草也分好坏,价格也是有高有低,你若不懂,最好带着一个懂行的。” 步悠然点头,“你呢?” “什么?”步悠然突然的反问,让韩晴一头雾水。 步悠然坏笑,指了指她小心塞在怀里的手绢,“这条帕子......” 韩晴顿时脸红,身子一转,避开步悠然的视线,“哪、哪有,他没来......” “我问你他了吗?”步悠然站起身,戏虐笑道,“我只说了帕子,你却不打自招!” “你......你怎么这么坏......”韩晴想骂却又骂不出,只得在原地干跺脚,“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妈妈......” 步悠然望着她气愤而出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 ...... 步悠然思考了一整宿,确如阿三所言,开烟馆困难多多,但既然已经开始,她就不想放弃。 翌日,她通过怡红院老鸨的关系再次找到阿三,并将自己脑海中所有的构想告诉与他。 “你所言的技术入股是很好,只是我馆小,一年所赚也仅够营生,怕是会让你失望。”阿三听到步悠然说“没钱”时,就已经有所设防。 步悠然表示理解,毕竟生意人考虑的都是利益,没有利益却来说钱,谁会接受?纵使是熟人介绍,也要慎重。 步悠然笑了笑,其实心底根本没底,只是为了赢得他的信任而故作镇定与自信,“阿三老板,您看这样,我一年不收取任何的报酬,免费为你们服务,倘若您赔了,算我一份,赚了算您的。” 阿三老板一听,忍不住抬眼看步悠然,这笔生意明摆着是傻子才会做的,可这般气魄却叫他心生敬佩,男人也未必能有几个如她这般,倒叫他对她的苛刻感到了一丝羞愧。 “......那、那就这样。”阿三老板说完,便令人拟写了一份协议,双方在上面签字生效。 步悠然其实有一个创想,便是想用烟取代大烟,当然其中会涉及戒毒的过程,这是极其复杂且需要动用关系的,况且戒烟与戒毒是两个概念。 大烟与香烟同样是两种物品,这里的人能否接受,甚至说喜爱上,都是一个未知的挑战。 阿三老板听到步悠然说要推行香烟,首先考虑的是这肯定会减少了他们的利润,倘若按照步悠然的设想,就意味着要减少大麻的销量。 但按照步悠然的说辞,朝廷禁烟这是迟早的事,倘若他们不走在前头,为自己铺一条后路,就算今天还可以营生,后面怎么办? 阿三老板慎重考虑了几日,也许是因为步悠然的坚定自信,也许真是开窍,他最终采纳了步悠然的建议。 步悠然的方法是逐步渐进,一点点地减少大麻量,同时在屋内开设另外一间房,全部都是香烟,这是一种特殊制作,在期中添加一种特制果味酒,其味道甘甜。 阿三老板起初还在怀疑,但当他拿到成品,吸了一口之后,便赞不绝口。 关键是步悠然在推出果味以后,又陆续发明出奶味、巧克力味,还有玉米、薄荷等各种味道。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许多人会因为它里面含有的特殊味道,忽略了大麻,且不呛鼻,而且最为关键一点是小巧,甚至不需要特别长的烟管。 阿三老板每日乐呵呵,周围的烟馆羡慕,争相要去模仿,然而做出来的味道却总是差一点。 半年下来,在这条烟馆街,阿三已经做成一家独大局面,甚至将曾经那高档的烟馆挤了下来,取而代之。 转眼快至年根儿,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年货,怡红院的姑娘们趁着有市集,也去备些物品。 步悠然昨日和工人一起熏制烟草,整整忙活一整日,累得一回来就瘫在床上,她今日难得休息,倘不是被韩晴佐拉又拽,她是真不想动弹半步。 “哎,拿上我那件大氅。”东漓向一个小丫头喊道,“外面冷,姐妹们穿暖和一点。” 步悠然随手扯了一件外套裹在身上低头向外走。 到门口欲上马车之际,看到韩晴正和一中年男子说话,她看到步悠然招了招手,让她等一等。 步悠然站在原地,蜷缩着身子跺脚,心理忍不住埋怨自己真是找苦吃,这么冷的天儿,在屋里睡大觉多好,便要去采购? 她低着头转圈圈。 “步姐姐。”韩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步悠然转身,刚要笑,却在抬头看到站在她身侧的中年男子一瞬间,整个人陷入了石化。 眼前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称呼楚瑾瑜为玉儿的那位,并且走时还塞给了步悠然一些银票。 “这便是我说的步姐姐,多亏她的照顾,我才得以保全。”韩晴向中年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目光看向步悠然,深深一揖,“感激姑娘对晴儿的关照,往后可能还得要您多多费心。” 步悠然拧眉,“您要出远门?” 中年男子一怔,“姑娘怎......知?” 步悠然懊恼,连忙又找寻借口,“您刚刚说让我往后还得费心,所以我猜测您若不是出远门,定会想法设法接走韩晴。” 中年男子眼底露出一丝激赏之色,不由更为仔细地打量了步悠然一番。 车上的姐妹们已经等得不耐烦,探着头催促步悠然和韩晴两人。 韩晴抱歉一笑,对中年男人匆匆告别就上了马车。 步悠然跟在后面,挪动了两下脚步,又折返回去,“您等一下。”她向中年男子的背影喊道。 中年男子转身,抬眸,看到是步悠然,有些惊讶,“姑娘还有事?” 凭借步悠然的记忆,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虽然一直以来不知道其身份,但既然是楚瑾瑜曾经深结交的之一,定是差不了。只是可惜的是,似乎从那一日离开后从此再没见过他,而楚瑾瑜却也偏偏巧在见过此人没多久以后便名声败坏。 步悠然猜测,这其中一定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多少有些关联。 中年男子等了会儿,发现步悠然只是启唇却不语,不由笑了笑,“姑娘要是不方便,也可晚些时候让韩晴捎话给我,我还约了人,请姑娘见谅。”说完,转身又匆匆向对面的茶楼而去。 茶楼......那么他约的人即是楚瑾瑜!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人物,只是步悠然作为观察者的角度却发生了变化。 曾经是当局者,而现在甚至连旁观者都不算。 但是可笑的是,有些时候,却是作为旁观者甚至是路人甲乙丙才看得真切。 ...... 步悠然看着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昏暗,而外面依旧喧嚣不止,只因,年根儿了...... 曾经的时候,楚瑾瑜是带着她一起去的,那么现在呢?他又与谁一起?希望那个人可以比她聪明,在当时就可以看穿这一切,能够用心地辅佐他,至少在面对人生艰难的时候给予他一些支持与鼓励。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日无意间听到妈妈和采菊正商量打算要给你一些银子以作这半年来的酬劳。”韩晴的表演时间现在已经被安排一周仅一次,可是这一次绝对高朋满座,达官贵人投掷千金,仅是一次的演出却让老鸨可以赚出曾经一整个月的数量。 这些都是步悠然的建议,现在怡红院的老鸨对步悠然的话是十分听从,无论是从怡红院的装修上,还是人员调整上,都上下统一,全部采纳步悠然的建议。 步悠然在怡红院的地位仅是半年,从一个不知名到这条妓院街是无人不知,虽然没有月薪,但吃穿用度绝对是最顶级,怡红院的老鸨原本以为只要对韩晴好绝对就可以挽留住步悠然,但现在随着她名声燥起,其身价与水涨船高,今非昔比,现如今,其他家的妓院老鸨都暗自捣弄着小动作,想要试图拉拢步悠然,怡红院的老鸨也有些坐立不安了。 “是吗?”步悠然淡淡回道。 “感觉你并不开心?”韩晴起身,向她走来,其实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比当事人的步悠然还要激动兴奋,她明白这半年多她的改变,她的地位都是眼前的步悠然所带来的,她甚至比老鸨还要害怕她的离开,但一听说老鸨正在想法设法地留住步悠然,她当然也要极力劝成。 步悠然转身,看向一脸忧心的韩晴,“我并非是为了银子才留在怡红院,所以放下你的心,踏踏实实地收回肚子里。”她轻抚向韩晴的肩膀。 一下子被看穿自己的心思,韩晴顿生心虚之感,她脸颊烧红,耷拉下脑袋,“我......我只是......” “好了,去安心睡觉,我这个人虽然一直以来也没干成什么大事,信用还算是可以,既然我说到就必然会做到。”她笑了笑,“明日妈妈说带你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要给人弹琴,赶紧回去养精蓄锐。” 韩晴点了点头。 待她刚要走出,步悠然猛然想到那中年男子,不由又追问道,“很冒昧,我可以再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你要是觉得为难也可以不回答。” 韩晴现在只要能留住步悠然,一切都不是问题,她欣然地点了点头,“你说。” “白日我看你和那中年男子很熟,到底是什么关系?” 韩晴听后一笑,“是这个啊,”她话语透着轻松,“家父曾是他的老师,他是一个相当重情重义之人,在我父亲入狱之后,他是唯一一个还与我家有联系,愿意帮我们的。” 步悠然蹙眉,脑海中快速缕清这门子的关系,她记得韩晴说她父亲犯了欺君罔上之罪,若是普通的老百姓定然是帮不上忙,又轻易见不到的,可见此人在朝廷的地位绝非一般。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什么身份?”步悠然决定不绕圈圈,直接了当地问。 韩晴迟疑,“这......”面露难色,“我可以......” “不可以!”步悠然看穿她的心思。 “可是......你会保守秘密吗?” “你说呢?”步悠然反问。 韩晴抿唇,眉头纠结在一起,最终下决心说道,“好吧,我跟你实话实说,其实他丞相。” “丞相?”步悠然诧异,“朝廷不是分左相和右相?” “嗯。”她点头。 “他是丞相......”她绞尽脑汁仔细回想,当时的右相似乎姓李,而那时候好像还和宋家走得挺近,那么此人绝对不是右相,那么,答案呼之欲出,“左相?” 韩晴吓得赶忙伸出食指做出禁声之势。 天啊,他就是左相?为什么曾经没有想到过?那么当时他和楚瑾瑜说到的那番让人疑惑不解的话语似乎也有了答案。 左相约楚瑾瑜见面一则是告知他要即将垮台的事实,二则是趁着还有些势力想要推他上位。 步悠然如醍醐灌顶,也难怪左相倒台后一系列的推演会如此之快就连及到楚瑾瑜。 可为何明明有这样一个要尽心尽力扶持他上位,况且楚瑾瑜明知道后面的波及险些让他一蹶不振,他却还要拒绝呢? 为什么? ...... 步悠然心底是压不住事情的,她原本只是希望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甚至是陌路人,但现实却是,她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道不明的情绪。 翌日,她一起来就连忙找到了韩晴,“帮一个忙。” 韩晴刚拉刚开门,还未看清是谁就被推了进来。 “我有个朋友想要一副画,但是据说此画唯有左相大人那边有,所以求你帮我要来好不好?”步悠然思考了一宿,想来似乎只有这一点可以帮上楚瑾瑜。 “要画?”韩晴惊讶,“什么画?人物还是山水?是哪位大家?” “哪位大家所作我不知道,但是画像是宋家三公子。” “楚、楚公子?”韩晴一怔。 步悠然看着她。 她脸上神情微变,似陷入沉思,少会儿,“你那位朋友是......” “你别误会,我那位朋友只是纯粹的听说那幅画画得极为传神,堪称精品,其实知道左相肯定不会卖,所以只是暂借一下。”步悠然解释道。 韩晴表情似变轻松,不由一笑,“听你这般一说,我倒也很想看一看,我过了晌午去一趟。” “如此甚好。”步悠然点头致谢。 这一等,相当漫长,至夜色降临,韩晴才回来,刚一回,便被步悠然扯进屋,询问情况。 “如何?” 韩晴一脸歉然,“我去的时候叔叔他在宫里,不过我特意找管家问了问,并不知道叔叔有着一副画。” “他会不会骗你?” “不可能。”韩晴摇头,“叔叔为人光明磊落,底下的人向来也是实话实说,假如涉及隐私无可奉告的,定也会如实相告。” 怎么可能? “放心,我走的时候跟管家说了,等我叔叔回来一定转告,若叔叔确实有他定会拿过来的。”韩晴笑了笑。 步悠然点头,刚要坐下,门外又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采菊。 她笑道,“晴姑娘也在?” 韩晴起身,她隐约猜出采菊此行目的,不由颇有眼力见地借口要离开。 才走没多久,采菊就拿出一沓子的银票,“步姑娘,妈妈那边有重要客人走不开,但又惦记您,所以让我赶紧过来,这半年多,多亏您提的一些建议,怡红院越来越红火,妈妈说也没别的表示,礼轻情意重,这点您收下。” 步悠然扫了一眼,约莫有两万多两,半年来,怡红院的每月收益她是心里有数,是十个两万两的倍数都不止,只是一家妓院和烟馆一般,想要长久,就必须要打通关系,其中必然会关系一些人脉,而所谓的人情更是需要银子来铺垫,除此之外,姑娘的吃穿用度的确也开销不小,这般算下来,两万两给的也算实在。 步悠然原本是考虑要拒绝,但其实在今日已有两家妓院的老板找上她,均表示要高价聘请,她当场推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怡红院老鸨是个多精明女人,否则不会一开开了数年之久,独自一人支撑,倘若现在不收下这两万两,即表示她是有心要跳槽,反倒叫她不踏实,甚至会产生疑心。 思索再三,步悠然收下了这些银两。 这一恍,过了约有半月。 年刚过,阿三老板的烟馆客人越来越多,他与步悠然商量着要扩展,决定采纳步悠然的建议,并购旁边一些小烟馆。 同时,他们推行的香烟正一步步地风靡京城,甚至趁着过年成为了高大上的送人贺礼首选。 “这是订购的品种数量。”阿三将簿子递给步悠然。 步悠然刚要低头阅览,没想一黑小子跑了进来,偷摸地对着阿三说了两句什么,阿三的脸上顿时凝了一层灰般。 步悠然疑心,当下簿子,“怎么了?” 阿三挥手喝退开那黑小子,低声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左相倒了!” “ 第三章 千帆过尽,蓦然回首 左相倒了? “你是说……倒台了?”步悠然幡然。 “嘘!”阿三用手指压在唇间,左右喵了一眼,领着步悠然的手腕向里间走去,确定没人才将门掩上,“这里人杂,保不准会有人传出去,还是小心为妙!” 步悠然眉头锁紧,该来的还是来了…… 阿三禁不住叹道,“左相倒台,势必会影响现在的局势,皇上虽年纪小,但却极聪明,一直在与太后争夺权势,这次左相事件势必会让太后势力削弱,皇上一直不推崇烟馆的建立,恐怕这一次会大刀阔斧地再削去京城所有烟馆。” 步悠然记得此事件之后,宋家两个儿子开始受到朝廷重用,尤其是宋尚书,似乎此时正式与右相联合。 阿三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间,“幸好半年前听你的,减少了大麻的销量,若皇上决心硝烟,倒也不至于损失太多。” 步悠然食指放于唇间,轻咬,“有没有听说宋家三公子那边情况?” 阿三扭头,“你和他熟悉?”没听到步悠然回答,他又说道,“我帮你托人问问。” “算了,不要打听了。”步悠然原本靠着木桌的身体站直,“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今日有些乏,想要回去休息会儿。” 阿三点头,着人要去送她,却被她推拒。 待步悠然离开,阿三身边一管事人走了进来,“老板,账目已算好,您看看。” 阿三低头看了一眼,“步姑娘知道吗?” 管事摇头。 阿三自嘲,“就是不说,她心里也门清。” “既然她知道,为何却不问?难道还真有人不图一文钱给人打工?” “她傻吗?”阿三觑向他,“她比谁都精,她图的哪里是银子。” “那是啥?”管事不懂了,天下间哪个人冒险涉大烟却不为钱? “你呀……”阿三叹了口气,“以后会懂的。”说完,将账目放回管事人手上,转身离开。 步悠然出了门,没有回到怡红院,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望着街面上每一道熟悉的景象,脑海中不禁勾勒出曾经发生的种种,原本是想袖手旁观,但带着这些记忆却让她难以做到。 越临近,心情越发难以言表,她站定在宋家门口处徘徊,犹豫再三,不知如何开口,终究敲定了一个理由,刚要上前,却看到那朱红的大门向左右敞开,走出两名男子,一名是宋家大少爷宋亦平,另外一名则是宋老爷极力要撮合的右相之子李万金,两人走出门口。 “你放心,小妹那边有我,相信她会明白的。”宋亦平向李万金安抚道。 李万金一脸忧色,“我是希望亦玲是真心实意,不想强人所难。” “她还小,待事情明朗,自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宋亦平右手搭向李万金的肩膀。 李万金颔首,上了马车,临走时又交待道,“我回去会将你的想法和我父亲说的。” “嗯。”宋亦平点头,望着马车离开了宋家,才折身而回。 步悠然慢慢从隐匿的树后走了出来,他们二人的对话和宋亦玲相关的一定逃不过婚姻,而另外便是宋亦平私人想要拢靠右相。 眼前,在院子里的楚瑾瑜或许还是躺在那张石椅上闭目假寐,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够料到宋家与他分明是站在对立的一面,又是否已经感觉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局面? 步悠然回到怡红院,天色刚暗,忧心忡忡地抬起头,没想却看到门口处停的马车,她眉头一动,那不是刚刚驶离开的李万金的马车吗? 他、他怎么会来怡红院? 疑心地走了进去,步悠然看到厅内已经坐满人,扫视一圈,眼前尽是那阿谀奉承虚假笑容所充斥,看不仔细每一张脸。 她摇了摇头,算了,他喜欢去哪里是他的事情,管那么多干嘛? 正想间,便上了楼,穿过一个雅间,正听到东漓的声音,“李公子这么俊朗,不要总是板着脸嘛。” 步悠然一听李公子三个字,顿时神经绷紧,原地站定。 “李公子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没关系,不要这么紧张,本姑娘保你来了一次想第二次。”东漓的性格原本就是一个很开放,但不随意之人,她和韩晴的情况有所不同,是从小被卖给怡红院老鸨,一直以来,只卖艺不卖身,但按照她所言,将来这是必须要走的一步,只是需要等待一个良人。 东漓一出来,正好看到等待在门外良久的步悠然,涂抹得红艳的嘴唇向上扬起,“步姐姐等我?” 步悠然点头,趁着门未关,她快速向屋内探头窥视,正巧看到侧着脸颊的李万金正拘谨地坐在椅上。 东漓扭头看她,“姐姐找我,不会是…。”她用手向屋内一指。 步悠然“嘘”了一声,扯着她手臂向旁边挪去,“帮我一忙可好?” “姐姐的忙当然要帮。只是……”东漓眨了眨眼,撅着嘴巴,“姐姐总是偏心韩晴,让我们这些人快没立脚之地。” 步悠然霎时明白,不禁莞尔一笑,伸出细长食指在她小巧鼻梁上一刮,“就这点花花肠子,还想拐着弯。直接说!” 东漓抿唇,“我也想要姐姐的罩拢。” “你该明白韩晴原本自身条件好,又多才多艺,并非全都在我。”步悠然坦然。 “姐姐还是在偏袒。”东漓话语委屈。 步悠然轻叹,“这样,我保你有朝一日选择依托之人是自己所愿,绝非是被人所逼。如何?” 东漓眼睛一转,古灵精怪地笑道,“这样,好像还可以。” 步悠然无奈,伸出手拉拢住她的手腕,“东漓,姐姐问你可知屋内那人身份?” 东漓笑道,“右相李大人之子李万金。” 步悠然暗自吃惊,原本只是试探,却没想竟然是知道。 “姐姐莫吃惊,其实也不是我看穿的,而是妈妈眼尖,识人多,一眼就看出来了。” 步悠然恍然。 “那姐姐……需要东漓做什么呢?” “我的情况你也应当有所耳闻,我和阿三老板正在合作,也不隐瞒你,朝廷局势动荡,烟馆的将来未知,且我这半年多所付出的辛水都在那里,现在急需一个靠山。” 东漓了然,“姐姐是要打算投靠右相大人?” “左相已倒,右相倾向于皇上,太后那边形势又不明朗,识眼人都会选择皇上这边吧。”步悠然解释道。 “那倒是。”东漓点头,“我明白了,姐姐是想要拉拢他,他是李大人独子,自然会替你们说好话。” 步悠然会心一笑,“聪明。” “姐姐放心,这个任务交给我,您就晴好儿。”说完,转身拿起一个新酒壶向里走进。 原本步悠然并未打算在李万金身上打主意,一切只是机缘巧合,更没有想过,曾经一个在她认为完全忽视的人现在却要百般讨好。 如东漓所言,李万金是个新客,不可操之过急,需要一个时间来铺垫,然而,逛妓院就像是吸大麻一样,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尤其是对于这些高官子弟,家中的乏味和长辈的严苛让他们一颗禁锢的心急于待解放,在妓院,不需要顾忌,没有身份限制,没有世俗伦理,随意地自由让他们选择在这里沉沦。 李万金起初还是一个礼拜一次,到后面变为了一个礼拜两次,甚至还带上朋友。 东漓一点点地将香烟渗透给李万金,李万金只听说过大麻,并未知道香烟这个玩意儿,觉得新鲜,于是就和步悠然约好来到了阿三的烟馆。 “嗯,这个倒是小巧,放在手上也好看。”李万金左右端详了半天,“闻着倒也不呛鼻。” “那是,您试一试这味道还很香甜呢。”阿三半躬身地介绍道,说话间着人引了火。 “嗯,不错,不错。”李万金连连点头,由开始的咳嗽到后面的熟练,一根儿就已经上手,步悠然肯定,倘若今日就算不是东漓的有意拉拢,有朝一日李万金也会去陷入大麻的诱惑,如此的“潜力”让人不得不感慨,他是一个吸烟的“好苗子”。 “这是什么味道?”李万金一连试了好几款,眼底的光泽越来越亮,比刚从妓院出来的心情还越发高昂。 “这是玉米,烟草全都是用新鲜的玉米叶经过三天三夜熏制。”阿三介绍道。 “难怪味道这般清香。”李万金甚为满意,又转身看向步悠然,“我带回去几只给我几个朋友尝尝如何?” “当然。”步悠然连忙笑道,着人备了一个烟盒,里面装了十根烟,五种不同味道。 李万金通过东漓对步悠然由开始熟悉到后来的熟捻,偶尔间,步悠然还会在其二人热聊中加入一个小表演,她许多新奇的想法受到李万金的期待。 而香烟的推荐,更是让他对步悠然的信任达到了顶峰。 李万金边和步悠然向外走,边抚摸着这小巧烟盒,简直爱不释手。 “这几日未看到宋家大公子?”步悠然上个礼拜看到李万金带着宋亦平来怡红院。 “哦,他啊,大忙人,他可没时间,现在新府刚建,朝廷事情又多,抽不开身。”李万金的手依旧不舍离开烟盒。 步悠然笑着点头。 “你这盒子也很不错,倒比我娘的妆奁盒还精致。”李万金轻轻一推,烟盒打开,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地瞪大眼,“这里面是镜子?” 步悠然轻笑,“这是银质面,所以可以照出人脸来。” “这倒是第一次看到。这般说来,银制镜倒比铜镜还要清晰。” “嗯。”步悠然心里话说,这是当然,价钱也摆在那里呢。 李万金左右翻看,眼睛忍不住泛光,“我可以买两盒吗?” “当然。”步悠然欣然答应,“明日我叫人给您送去。” 李万金行出街口,看到不远处停了许久的马车,临走前还依依不舍。 步悠然看到马车离开,才转身向回走,却听到两男人边向烟馆走边议论。 “宋家三公子的称呼不过也是看在他被宋尚书收养,给了面子才叫的。” 另一人说道,“这一次的荒唐事,尚书大人就算再如何包庇有无用。” “包庇?”那人冷哼,“尚书大人现在与右相走得近,而楚瑾瑜又是左相的人,你认为尚书大人还能容他吗?” “那倒是。如此这般说来,他被赶出来是迟早的事了……” “哼……” 两人拐弯进了一家快要倒闭的小烟馆。 看穿着,这两人不过也是普通平民,可就连这等身份之人也知道了,可见,楚瑾瑜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 “李公子走了?”阿三走出来,正好看到怔在原地的步悠然。 步悠然恍神,点头,“你去哪里?” “正好,刘老汉说来了一批新酒,味道比咱们国家的好,让我去看看,咱们俩一起。”阿三招呼步悠然上马车。 步悠然很早听说阿三老板托人从国外运酒,想着可能就是那刘老汉,不由跟了上去。 …… 一整日过去,步悠然累趴在床上。 怡红院小丫头看她一回来,连忙将饭菜端上来,“姑娘才回来?妈妈说怕您没吃,就给您留了。” 步悠然连笑都懒得扯动,“回去和妈妈说,有心了。” 小丫头看步悠然这般懒散,“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按按?” 步悠然摆了摆手,“东漓呢?” 她将头向床柱边一靠,出门方便穿上了男装,半倚着身子,大氅未及退下,半耷在肩上,白色的狐毛衬托着她脸色有些苍白,从远处一看,倒像是一个病弱的贵公子,我见犹怜。 小丫头一扭头,不由看得痴了,对步悠然的问话未来得及反应。 步悠然抬头,看了一眼她。 小丫头脸颊酡红,连忙低头摆放碗筷,手脚有些慌乱,“您、您一说倒是提醒我,东漓姑娘白日还找您呢,等了您半天没回来就出去忙活去了。” 步悠然轻点头,“行了,你也别忙了,早点下去休息休息。” “我、我不累。”小丫头四下看着,“我帮您打点热水?” “不用。”步悠然摆手,“下去吧。” “您不舒服,我还是……” 步悠然忍不住叹气,眉心蹙拢。 小丫头知道她是真心不想让自己留下,不由有些沮丧,转身走了出去。 步悠然平日里和她们很和气,只是今日真是太累了,尤其是应酬人,时刻都要揣摩人的心思,投其所好,还要不时地阿谀奉承。 由此可见,在皇帝身边的奸臣也不是好当的。 那么,楚瑾瑜呢?十年后的他当上丞相也会这般辅佐皇帝吗?费神又费心,这个奸臣会是他所愿吗? 这些话,为什么在曾经如此亲近的时候没有问过他,相反,现在两人成为了陌路,反倒好奇得紧…… …… 韩晴这两日不开心,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连着两个礼拜未出场表演,底下的客人等得是望眼欲穿,直找怡红院老鸨塞大把银票,只求能睹一面,一解相思之苦。 老鸨也在私底下央求韩晴,但无济于事,韩晴是铁了心不上场,无奈之下,找步悠然试图开导一番。 这日早上,步悠然等韩晴用完早饭便带着她出了门。 “咱们这是去哪里?”韩晴掀开车帘,向外看。 “一会儿就知道了。”步悠然一本正经回道。 车子约莫行了一刻,停了下来。 韩晴掀开车帘,“这是?”待她看到门上面的牌匾,惊讶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步悠然将她未说完的话语说了出来,“是妈妈,坦白讲,我比你还惊讶,原来你手绢的主人是楚瑾瑜。” “妈妈……”韩晴愣住,“她、她怎么知道。” 步悠然哂笑,“其实你们每个人情况,她那里都一清二楚,她表面上做得狠绝,但其实都是让你们断了念想,有些人是碰不得的。” 韩晴垂下头,不语,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妈妈对你宽容,打从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心思。”步悠然顿了顿,“晴儿,姐姐我比你年长,咱们撇开妈妈,单就我和你,我也会劝你不要对他动情。” “可是……可是已经收不回了……”韩晴情不自禁地抽噎,“我从来没有和他单独说上一句话,或许我就算从他面前走过去,他可能头都不会去摆动一下,我只是……只是单相思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吗? 单相思是她自己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阻绝! 只是,会痛! 步悠然看着蜷缩在角落哭泣身子一缩一缩的韩晴,忍不住心疼地搂住她。 “姐姐,叔叔出事了……”韩晴渐渐心情平缓,“不仅如此,连带着楚瑾瑜被牵连,说他是叔叔的男宠。” 步悠然蹙紧眉头。 “这明摆着是诬陷,叔叔权高位重,多少人觊觎,楚公子更是遭奸人陷害,为什么,为什么我所在乎的人都要受到这些对待?”韩晴抓住步悠然的手越来越紧,“我害怕,连你也……” 步悠然拍了拍她瘦弱脊背,安抚道,“没事,他们会相安无事的。” 不知不觉,两人在这里一待竟是好几个时辰。 “回去吧,天儿有点凉了……”步悠然说道。 “姐姐,你让我再看他一眼,打从明儿起,我保证断掉念想。”韩晴央求道。 步悠然向外瞅了瞅,“咱们在这儿待了半日多,也没见半个人影儿。” “可是……” “嘘!”话未说完,便被步悠然打断,“有人出来了。” 只见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十五岁的小丫鬟,待到门外时,停下脚步,对那女孩儿又嘱咐了什么,便回到府上。 小丫鬟脸色难看,一直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气馁,她默默地走过她们的马车。 “这女孩儿怎么看起来不开心?”韩晴小声嘟哝道。 “怕是个丫鬟,被主子给骂了。”步悠然看着这个小丫鬟很是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纵使见面,定也仅是一面。 韩晴努嘴,叹道,“看来真是见不到了……” 步悠然正要让车夫开车,这时车外传来一道柔弱女声,“拜托,我对京城不太熟悉,捎我一路可好?” “小姑娘,真不成……” 步悠然掀开车帘,“让她上来吧。” 车夫听到步悠然这般说,也只能让她上来了。 “是那小丫头?”韩晴扭头看步悠然。 步悠然点头。 小丫鬟上了马车,对步悠然和韩晴连连感谢,说自己刚来这里没多久,不熟悉,她的主子心情不好,想要吃街上有一家做的点心,非要让去买。 步悠然听到她叙说,记忆又从深处涌入,眼前的这名女孩便是宋家老夫人领来给宋亦玲的新丫鬟,当时两人仅是一瞥,便匆匆拿着包去了楚瑾瑜住处,没想到竟然还有缘分再见。 小丫鬟话很多,没有一丝对陌生人的提防,根本无需人问及,一股脑儿将全部不满道了出来。 “我家小姐有点任性,原本想讨好楚公子,结果没想被人拒绝,心情不悦便将情绪全都发泄到我们这些下人身上。”小丫鬟一脸哀怨。 韩晴急于想要探知楚瑾瑜情况,直接了当问道,“楚公子情况如何?” 步悠然原本想要阻拦她,但还是没来得及,幸好小丫鬟心眼实,脑子没多想,“楚公子受到左相大人连累,不仅被免了小侯爷的身份,现在就连这个月的月俸也给取消了,宋夫人原本就不待见他。”话语中透着一丝丝疼惜,“这几日瘦了好多。” 韩晴一听,欲从腰间抽钱袋,被步悠然按住,使眼色。 小丫鬟看了一眼窗外,“到了,就是这儿,二位姑娘,今日多亏了你们,我不知怎么感激,要不……”她拿出一两银子。 韩晴摆手,“不必。” “也是,一两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脸颊微红,“改日我发了月银,请你们吃一顿,可还好?” 步悠然点头,看她跳下马车。 “这丫头也没问咱们住哪里,叫什么,怎么请?”车夫忍不住取笑道。 步悠然附和一笑,扭头看韩晴,一脸心事重重,“就算你给了这个银袋,他也不会收下的。” “你又怎知?”韩晴抬头,“至少让他手上有些银子。” “我……”步悠然不能说她太了解他,但看到韩晴要较真儿,又必须要给个合理解释,连忙自圆道,“他连他们住在一起的人银子都不收,又怎会拿你的呢?况且你此举动有欠考虑,他毕竟是一名男子,有自尊心。” 韩晴经步悠然一点,醍醐灌顶,“姐姐说得在理,是我欠考虑了,都怪我太心急。” “你若想帮他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多加考虑……” 韩晴抿唇,似开始沉思。 …… 楚瑾瑜不缺钱,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上过宋家每月发的那点,给与不给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的品质生活可以说是远远高于宋家的,小到他的筷子勺子,大到他的马车装饰,只是他高贵得低调。 这日李万金来怡红院,邀请东漓和步悠然一起去醉仙楼。 进了雅间,才发现原来还有其他人。 一个是府尹大人二公子穆衡,另外一人是京城最大商贾之子廖逸尘,此二人与李万金交好。 李万金向步悠然引荐他们,一则是介绍了两笔大买卖,这二人有钱又有人脉,步悠然若要推广香烟有他们无往而不利;二则是希望步悠然再给他专门制作一款适合寿宴礼盒,要精致,还要比现在市面的漂亮。 步悠然看到李万金给她介绍这二人份儿上答应了。 席间,三人点了烟。 “怎样,这味道如何?”李万金献宝一般看向穆衡。 “绝了!没想到还有这种香甜味儿的。”穆衡赞道,一面眯眼叼着,透过层层烟雾看向步悠然,“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想到的?” 步悠然笑了笑,并未解释,“喜欢的话,改日我着人给穆公子送去。” 东漓人伶俐,连忙拿起酒壶,向穆衡杯中斟满,“公子别光顾着说话,再尝尝这里酒,也是相当不错。” 穆衡被东漓一下子吸引过去,问东问西。 步悠然看三人均围绕着东漓,想要趁此到外面透透气,于是便起身离开。 出了门,她向醉仙楼的小二询问这里洗手的地方,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倒还真有,出乎她的意料,也或许现代的洗手间还是学的古人。 步悠然用水将手湿了一湿,并未擦干,转身向外走,轻迈了两步,才发觉此时的醉仙楼仿若变了个样。 刚刚还一派人声鼎沸,现在却鸦雀无声,所有人像是定格了一般,头一致地向一楼的某处转去。 步悠然好奇地走了过去,凭栏而向下望,待看清在底下正侧身站着的颀长人影是楚瑾瑜时,身体好似过了电流一般,麻木地动弹不得。 许是多日未见阳光,脸上的肤色略带惨白,和步悠然脑海中的他有些差距,身体瘦削,仿若那无骨一般柔弱,发丝随意地束起,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抿紧的唇角令人辨不清情绪。 周围太过安静,抑或是步悠然走过来的脚步声太过凸显,他竟好似听到了一般,抬起头向二楼看来,漆黑而狭长的凤眸在看到步悠然的一刹那,唇角上翘,白皙的脸颊顿时光亮至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第四章 风谲云诡,变幻莫测(一) 他……在笑? 为什么? 他看出来了吗?还是,他竟认得她? “我还说你去哪儿了呢,”身后传来李万金的声音,“这都看什么呢?”他顺着众人目光向下望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凝结。 就在歩悠然还在沉思间,穆衡也走了出来,看到楚瑾瑜后不由嘲讽道,“我道是谁来了呢,这般安静,没想竟是左相的男宠,其实说来人生也确实是无聊,斗斗蛐蛐,喝喝小酒,充其量再逛逛妓院,无非都是世俗之内,像楚公子追求这般”高境界“,也是令人钦佩。” 楚瑾瑜的薄唇依旧上扬,眼底光彩照人,仿若这些话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瑾瑜,走吧。”宋亦凡随着店老板走了过来,手里提着食盒。 楚瑾瑜目光收回,半转身看向宋亦凡,轻点头。 宋亦凡并未看出端倪,毕竟楚瑾瑜出场的地方令人窒息的安静是常有之事,他也司空见惯不怪,“醉仙楼新上了两道菜,咱们拿回去尝个鲜儿先……”他似是自言自语地与楚瑾瑜并肩走了出去。 “这个人看起来高傲,其实不过装腔作势,都被削去了小侯爷身份,他还算个屁?就是给我舔脚趾头,我都嫌脏!”穆衡呸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李万金,“你们俩还在这里站着看什么?” 李万金回神,“没什么,回去吧。” 步悠然还在回忆刚刚与楚瑾瑜迎视的那一幕,那一抹勾人的笑容似犹败的花朵在努力绽放给世人一般,他在勉强,他在伪装自己的高傲。 步悠然了解他,他从不是一个对这种小人委曲求全的人。 回到席间,虽然表面上看还和刚刚最开始时无异,东漓向穆衡和廖逸尘敬酒,但其实几人各怀心思,李万金心情再无法高涨,甚至低落得不再掩饰,直接说要离开。 原本这顿饭就是李万金做东,穆衡一听他要走,也连忙站起身,“我晌午过后还约了人。” 就这般,这场席,各怀心事地散了。 步悠然坐在马车上一句话未讲,而东漓却喋喋不休。 “穆公子这人活份,相比较廖公子,虽外表上不及,但整体却更容易吸引人。李公子就怪了,从你们出去再回来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眉头一直紧锁。是发生什么不开心事了吗?”东漓向步悠然询问。 步悠然转过头,“到地方了,你先回去,帮我和妈妈说一声,原本约好下午给姐妹们准备的美甲课改在明日。” 东漓疑惑,“你不和我回去,你去哪里?” 步悠然轻笑,用手指戳了下她光洁额头,“小丫头,好奇那么多?” 东漓用手抚着脑门儿下了马车。 …… 而与此同时,就在阿三烟馆发生了一桩命案。 步悠然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人已经倒在地上,另外一人手持着一把菜刀,整个人好似傻了一般,杵愣在原地。 周围人站在一尺之外,生怕拿刀之人会坎过来,但又忍不住要凑这个热闹,只是在远处三三两两,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步悠然走过人群,向门口处的阿三问道。 “晦气!”阿三骂道,“两人不过就为合买一根烟发生争执,一言不合就砍人。” “有大夫吗?”如若在现代,肯定是要打电话给110和120,古代没有这个条件,但程序不可免。 “大夫?”阿三冷哼,“我直接通知了官府!” 步悠然眉头拧了下,官府不过就是缉拿人犯,那么地上躺着的人会因为耽误救治而可能导致死亡。 她穿过人群,走上前去,蹲下身,看向那人的伤口处,伤在脊背部,没有中及要害,再用手指在其鼻端底下探试,呼吸均匀,可见此人没有死,只是暂时昏迷。 周围的人看到步悠然此举,都不由议论纷纷。 阿三也走上前来,扯住步悠然手臂,“你干什么?” “看看他的情况。”步悠然坦白道,站起身,“这个人应该不会被带走吧?” 阿三目怔,回神说道,“他都已经死了,官府是不会管的。” “他没死。”步悠然回道。 “可是,地上这滩血……”阿三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鲜红,看着很吓人。 “没有超过3000cc不会死的。”而地上的这点血,充其量也就200毫升,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倘若不想等这个人家属闹事的话,最好给找个大夫,趁着人还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直呆站在旁边持刀的男子听到步悠然这般说,立即清醒了过来,“你、你说他没死?” 步悠然点头。 男子嘴咧开,“真的?” 步悠然淡嘲道,“与其在这里庆幸,不如赶紧让认识的人去给他找个大夫,虽然现在还不致命,但以现在流血的速度继续下去,我不敢保证他一个时辰以后还会活着。” “好、好的……”男子一听,连忙四处寻人帮忙。 片刻,一郎中提着药箱走了来,简单做了伤口处理,正巧此时,官府也来了侍卫。 阿三走上前,“这位小哥,真是麻烦你们了,您看这两人他们也是失误,平日关系也不错,我想既然那人没有大碍,应当也没大事,无需再让您们这么费心。” “怎么不早说?这大冷天的,我们还跑一趟,路途也不近……”侍卫牢骚抱怨。 阿三从身边人手里抽出一袋碎银,悄悄递了过去,“您看这点,虽然不多,够您和朋友喝点小酒暖暖身吧。” 侍卫用手掂量了下,嘴角立即向耳根咧开,“好好,要我说,我一听是阿三老板您这里报的案,就是别人不来我也得来。以后有事情叫我们。” “是,是。” “哥几个,回去吧。”侍卫招呼着几人走了回去。 阿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转身看向步悠然,“这事要是平常,我才懒得管,费银子又不讨好,这帮人就是喂不饱的狼。” 步悠然看着他背着手走回馆内,嘴里一直叨咕叨咕,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她刚要转身,一瞥眼,看到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上的窗帘似刚刚落下,边角的坠子还在隐隐摆动。 步悠然才要迈步,那车却向前行驶,快速脱离开人的视线…… 是他吗? 他不是和宋亦凡一起离开的醉仙楼?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步悠然不确定地再顺着目光望去,那条空旷的马路早已没有任何一辆马车的影迹。 “步姑娘,阿三老板说让您回去看一下新出的样品。”馆内的下人走到他身边说道。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边停着的马车?” 那下人顺着步悠然目光望去,摇了摇头,“刚刚我在场,并未看到有什么马车。” 难道是因为脑海中的回忆和现实混淆? “怎么了?”那下人不放心地问道。 步悠然摇头,“不是老板找我?” “哦,是。”连忙向前带路。 阿三一进门看到步悠然,小心翼翼手捧着一个金色盒子走了过来,“这是纯金打造的,上面如你所设计,刻画了寿比南山四字,都是用彩釉描绘,里面的镜子是玻璃镜面,没想到可以这么清晰?你怎么想到的?” 步悠然笑了笑,接过阿三找人打造的这个精致烟盒,左右翻看,“下一步,我打算要减少它的成本,走低端平民化。” “为何?我倒觉得现在这样不错,原本香烟便是有钱才可享受。”阿三不赞同道。 步悠然将盒子扣上,“品牌化,可以有高档,有低档,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彻底垄断这个市场,让那些仿冒品没有窜入的机会。” 阿三眼睛放亮,佩服得无言以对。 步悠然又看了阿三找人新熏制的烟,“闻着味道的确比普通国产酒的要香。” “只是成本上肯定要高。”阿三点燃了一支,深深一吸,再吐出,甚为满足。 “高多少?”步悠然看到他如此表情,不禁一笑。 “约有一倍。” 步悠然抿唇,脊背靠着一张四方桌,手指轻点着桌面,“这烟价格再高一倍,先推给上流。” “也只能这样。”阿三点头,“上次我看你和右相大人的儿子一起出去吃饭。” 步悠然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我现在可以认为你就站在了皇上那一边吗?”阿三看着步悠然。 步悠然大惑不解,“你难道不是吗?” 阿三老板轻笑。 步悠然诧异,“可你上次明明说担心皇上掌权,会将烟馆关闭。” “此一时,彼一时。”阿三老板叹道,“朝廷局势动荡,太后虽势力削弱,但其身边的赵祯此人不可小觑,皇上虽有抱负,但毕竟年幼,况且,此时越乱,越会有出人意料之外的情况,所以,待形势不明朗之时,我劝你千万别站错了方向。” 此话如棒槌一般捶打着步悠然的头顶,她清晰地感受到她脑海里血液的流动,青筋的跳动。 步悠然以为自己知道历史,据她的了解,清国至少还有八九年,而且清国的推翻是在楚瑾瑜的一手操纵之下,那即意味着他将在这八九年间会沉浮,而且皇上势力占上风。 但她忽略了一点,历史会像她预知的那样发展吗? 第五章 风谲云诡,变幻莫测(二) 翌日,李万金从阿三老板那里取走了定制的礼盒,据李万金的描述他所要送的这位老人没有抽烟癖好,据此,步悠然特意在盒内设置了一小块粉饼、胭脂,在其旁边还特意加了直径不到一厘米的唇脂,在盒子底端,亦可轻轻扣开,里面保存着一块冰丝巾,可用于在户外的擦拭。 李万金看后,赞不绝口。 晌午过后,步悠然将裁缝制作好的衣裳发给怡红院的姑娘们。 姑娘们爱不释手。 “这是什么材质的?好柔软!” “蚕丝添加了一点冰丝。”步悠然一一耐心解答。 “这衣裳这么漂亮,只可惜只能在睡觉时候穿。”姑娘们甚为惋惜。 步悠然轻笑,这些睡衣若真穿出去,只怕很快就会因扰乱治安罪被官府缉拿。 “太漂亮了,穿不出去太可惜了。”老鸨都不由感慨,走至步悠然身边,“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让姑娘们过过瘾,同时又能够展现她们的美。” 经她一点,步悠然顿时心生一想法,“倒是有一个法子。” “什么?”老鸨来了兴致。 “让姑娘们穿着睡衣走一场秀,但是所有出席观看的必须是女性,最好都是达官显贵,这样不仅可以宣传出售,还能有一定社交作用。” “这个点子很棒!若是行得通的话,姑娘们岂不是又有了一条出路?”二人一拍即合,忙令人备好纸墨,腾出一间屋子,开始筹谋这场T台走秀表演,以及可以出场的各府夫人。 如此一晃,已过数日。 秀还未开,却迎来了清国太后的五十寿宴。 朝廷动乱,人心微摇,左相刚倒,皇上一派势力正异军崛起,太后选择在此时大摆寿宴,可见是虚大于实。 此次寿宴全由右相李大人来亲自操持,为博太后欢心,除了向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下诏献礼外,还下令在宫中连续三天大摆喜庆寿宴,此次寿宴的规模空前绝后,除所有王爷要召回京,还有公主陪伴左右用膳。 在皇宫内夹道两侧都悬挂灯笼,每个灯笼上写着喜庆的寿字,到了晚上全部点燃,有其他装饰点缀。 步悠然接到宫内派人送来的请帖,心情便忐忑,但此等祝寿之事,况且又是皇太后,不可拒绝。 韩晴不懂,若是她早就兴奋得手舞足蹈,东漓更不明白,唯有怡红院老鸨懂她心里所担忧,毕竟是皇宫圣地,说话小心谨慎,言行举止更要得体优雅。关键一点:为何请她?她一个平民百姓,怎就请了她呢?倘若她是哪位大官的妻子,也便罢了,可她啥都不是,甚至还是在这种烟花之地,她不明白了。 她的心里没底,所以担忧。 这日一早,怡红院的老鸨亲自上阵为她定衣裳,梳妆打扮,并送上轿子,她说,“你是我们怡红院的脸面,不管如何,这等喜事还是值得骄傲,既然请了你,便是肯定了你的成绩,不要想太多,尽管做你的就好。” 老鸨不愧是怡红院当家,一番话叫步悠然茅塞顿开,心情豁然。 每一个入宫之人,都要手持牌子和请帖,仔细搜查一遍,方可入内,里面的安保工作更是森严,每隔一小段,便有军队把守,连续过五道门,都要如同第一遍一般细致检查一番。 步悠然的心情惴惴,直到顺利通过最后一道门,入了御花园,看到园内景致这才踏实了下来。 步悠然远远站在庭外,细致打量,不敢贸然,这里所有的树木都被精心修剪,被一条石子路隔开成东西两部,东面依次设御景亭、璃花堂、绛雪轩,西设延辉阁、养性斋、千秋亭等建筑,还有四神祠,鹿台。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碧绿长青,还有盆花桩景,增添园内绿意,丰富了园景层次。 步悠然沿着御花园的游廊向里走,沿途看到一排排宫女手捧托盘鱼贯前行,约走五米,听到院内谈笑风声,男女皆有,想必便是今夜请来的各大臣及其家眷。 步悠然绕过游廊,向不远处的假山而去,那里偏角落,隐蔽,不易被人发觉,这样就可少一些的费神的交际。 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和她想法一样。 步悠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刚要坐上那块石头,一女子提着裙子也走了过来,“咦?” 这声咦,让步悠然抬起头,这里光线黯淡,但却依旧难掩这名女子的绝色秀丽容颜,让步悠然不禁惊艳。 看穿着,女子应当身份不一般。 步悠然看清后,连忙站起身,“民女不知是夫人的地方……” “夫人?”她听到这声称呼,不由噗嗤一声捂嘴偷笑,“你叫我夫人?” 不、不是吗? “你不认识我?”这名女子惊讶地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眉头轻皱,她该认识她吗?难道是哪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眼前的女子惊奇万分,“你到底是哪个府的?” “民女……”歩悠然还未来得及道清,只听身后插入一道声音,“步姑娘,你来了?” 歩悠然转身,“李公子?” 李万金穿了一袭红色锦袍,甚为喜庆,看到歩悠然身边的女子,惊讶道,“彦华郡主也在?” 郡主? 歩悠然一听到此称呼,不由吃惊地看向这名女子。 “我原本以为和硕哥哥在这边,没想到碰到她,”彦华郡主笑着说道,“不和你们聊了,我得去那边看看。”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李万金指了指彦华郡主背影,“她是赵王爷的女儿,赵彦华,从小跟在太后身边长大,极为受宠,大家都叫她彦华郡主,挺聪明伶俐。” 歩悠然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另外两人。 李万金随着步悠然的目光望去,又一一介绍,但毕竟有限,所目及的地方过于狭窄,无非就是两三人,大都是一些朝廷三品以上大臣及夫人。 随着介绍,周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李万金左右一打量,“太后来了,你在这边等我。”说完,跑了出去。 步悠然紧靠着假山,看着周围的人一点点向前挪去,直到一亭外,停下脚步,跪伏在地,口中无不一致地喊着太后万寿无疆祝语。 步悠然一见此阵势,慌忙也跪趴在地。 许久,传来一声“起身”! 步悠然依旧站在远处,双手交握于前,头低垂着,眼神不敢乱瞄。 片刻,传来男男女女的祝贺之语,接着又是妇人的笑声。 步悠然缓缓抬起头来,终于才得空打量面前的形势,亭内正中端坐一五十左右妇人,面容和蔼,容颜焕发,五官清晰,依稀可见其年轻时何等花容月貌,想必此人便是当今的皇太后。她的容貌和步悠然脑海勾勒出的模样有些出入。 在亭子外不远处,跪着几名穿着不俗的俊男靓女,他们称面前妇人为皇祖母,并献上贺礼。 皇太后笑着点头,即命人打赏。 如此,每个人都恭敬行礼,领了赏银,再退下。 站在远处的步悠然看着周围未献礼之人越来越少,心情越发忐忑,不知待会儿该如何介绍。 就在她犹豫之间,突然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 “他怎么来了?” “不是被免了小侯爷身份?” “……” 步悠然循声一望,只见一颀瘦男子跪趴在地,他身着白衣,素雅得干净,周身更无任何的贺礼,只是背影,她的内心就犹如洪水涌入,波涛汹涌得难以平复。 他的出现令在场的人无不诧异,谁人都知他现在的卑微处境,曾经寄人篱下,现在已被宋家赶出家门,更无宋家的庇护,他仅是一个低贱的庶民,根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步悠然本以为会是太后喜爱他,所以特意发出邀请,可看到太后亦是吃惊表情,可见事实并非如此。 可楚瑾瑜大胆行径,再加两袖清风毫无贺礼,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皇太后微恼,却又要极力隐忍,其一毕竟曾经自己多么看重这个孩子,想象着他或许会像是他父亲一般将来可以委以重任,其二,他与左相左廷延的关系一直让她有所疑惑,只是不知道原来揭开的结果竟然是如此不堪。 太后如今的处境就如同点了臂膀的雄鹰,虽可继续飞行,只是距离的长短、方向的把控让她再难以估摸。 眼前的这个楚瑾瑜,或许是有能力,但现在的他,更像是浑身粘了屎的脏物,谁看到谁恶心,谁去碰谁嫌弃。 她双手扶着椅首,就在此时,只听下面传来一道,“万金恭祝皇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目光一瞟,经身边太监提醒才知是李相之子,虽与李相不合,但碍于面子,还是要做全,且李万金言行合礼,无任何让皇太后反感,再加送你上来的贺礼够贵重,够新奇,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皇太后左右摆弄这纯金打造礼盒,越是研究越是喜爱,最后甚至忘记还在底下跪着的楚瑾瑜,忘记李万金是自己敌人的儿子,当着众人之面给予最高奖赏。 李万金喜上眉梢,不仅洋洋得意地冷瞥了一眼还依旧跪在地上的楚瑾瑜,刚要退下,又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嗓音,“皇祖母偏心,彦华的贺礼昨天就给您送过去,您说您喜欢得紧,怎就没有给我像是万金哥哥那么多的赏赐?” 皇太后一听,不仅没有嗔怪,反而笑逐颜开,“你这孩子……刚刚去哪儿了?这么半天才出现?”话语中带着宠溺。 “我刚刚不是去帮忙了嘛,您倒反怪我?” 这般言语顶撞,皇太后却无半丝动怒,她笑着招手,“你这孩子,别给你父亲添乱就算不错了。” “皇祖母……”李彦华不依不饶地撒娇,可太后却越发大笑不已。 周围人的笑声不绝于耳,反而更衬托出楚瑾瑜此刻的难堪。 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况且现在又是晚上,纵使楚瑾瑜不跪着,就是站在原地那么长时间,腿也早就感到发麻。 约过了一刻,再无人送上贺礼,步悠然原本还要犹豫的心再看到那抹白色孤寂的背影后变得勇敢,她攥紧了拳头,才迈开两步。 “你说这礼盒是一个小丫头发明的?”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万金。 李万金重重点头。 “她人来了吗?”太后左右张望。 李万金似早已注意到步悠然,向她这方招手。 步悠然不再迟疑,走上前去,跪趴在地,一如刚刚所有大臣一般地送上祝福,并献上贺礼。 “这是?”太后双眸放光。 “回禀太后娘娘,这是披肩,具体方法,如若您不嫌弃,我可示范与您。” 太后点头。 当看到这披肩在步悠然的身上变幻多样,又是围脖,又类似于披风,但又比披风小巧质地又轻,漂亮高雅。太后一下子喜欢得爱不释手,连声夸赞。 “你这丫头真是鬼机灵,点子还挺多。”太后笑道,“若赏给你银子,想必肯定是多余……说吧,你想要何种赏赐?” 这般,可是羡煞了在场所有人。 太后既然此话放出,必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如若步悠然要个女官也不在话下。 然而,步悠然可没有被赏赐给冲昏了头脑,官位与赏赐都是虚物,她可不想要这些束缚累赘,她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那抹白色影子,思量再三,知道不可为其一人求情,那必定会树敌,所以,她狡猾笑道,“太后娘娘,请您恩准在场所有人联手为您舞一曲。” 太后一怔,随即大笑,“这有何不可?准了!” 一侧的宫乐伴奏声起…… 步悠然站起身扭头,看到楚瑾瑜已然被人搀起,他目光颇有深意地向她这方看来,白皙的肤色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惨白,也或许是跪得太久,已经忍到了他的极限,削尖的下巴与她记忆的有些出入,此时的他看着有些落魄,尤其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内,在这权势得道的人群中,他的存在显得卑微。 不禁看着令人心痛。 茫茫众人,二人隔空相望,目光所及那一刹那,如电火雷石。 步悠然眉心紧锁,这一刻忘记了掩饰,然而,这一刻,令她诧异的是,楚瑾瑜却悠然地笑了…… 他转过身去,没有走向那在宫灯照耀下已经围成一圈的人群,而是背对着他们,向一条黑暗的道路走去。 …… ------题外话------ 很抱歉,关于昨天没更新,是因为孩子睡得不安稳,总是闹腾。另外关于更新,没有特殊情况,乐是一天一更新。谢谢大家支持,泡芙和144童鞋,乐抱抱安慰安慰,另谢谢还给乐投票的asd,乐受之有愧,总是断更。呜呜,乐小小检讨下。 第六章 夹道相逢,近君情怯 …… 他最后的那一抹笑容刻印在步悠然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一幕,令步悠然似曾相识,却又有些陌生。 步悠然的这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步悠然自从此次穿越以后,从未睡这般久过,她刚一出门,便被老鸨扯进另外一间屋子,掩上房门。 “我听别人说,昨日太后娘娘对你赞不绝口?”怡红院老鸨笑着问道。 “应该吧。”步悠然恍惚,“说起来,也不是对我,而是对我给她的那个礼物。” 老鸨咧开红唇,拍着手掌,“那还不是一样?对了,咱们可以正好借助这次的机会,就将T台走秀的请帖广发出去,相信朝廷的所有夫人都会来捧场。” 步悠然蹙眉,“还是等等吧。” “等什么?黄花菜都凉了。”老鸨不赞同,“趁热打铁,你呀……” “妈妈,李公子过来了。”采菊在外面喊道。 “李万金?”老鸨小声咕哝,随即伸出涂抹得如同鲜血一般红艳的手指点在步悠然的脑门儿上,“丫头,这回你肯定要走大运了,妈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步悠然还未纳过闷来,老鸨已经迎了出去,取笑道,“哎哟,我的少爷,是什么风儿把你这么早就给吹来了?让我算算,是东漓风,还是韩晴风呢?抑或是其他的什么风?” 步悠然随着走了出去,看到李万金拱手行礼,“妈妈说笑,其实今日过来想要请步姑娘随我走一趟。” “一次,两次,妈妈我可没拦着,但是步姑娘,你也是个知情人,她在我这里虽然不是卖艺的姑娘,但亦算得上一个合伙人,你一‘请’就一整日,我这里的生意一耽误可不是一二十两的事情啊。”老鸨双手环胸,故意揶揄他道。 李万金毕竟比不过老鸨的市侩与圆滑,顶多算是初出茅庐的小生,他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原本接下来的话语也被吓得不敢说了出来,只是尴尬地杵在了原地。 步悠然不禁一笑,瞅向老鸨,“行了,人家毕竟还算是孩子。” 老鸨捂嘴掩笑,“既然步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李公子,这份情您得记在账上,改日我刘万娘找你帮忙,可不许推拒。” 李万金连忙应声。 待出了门,坐上马车,李万金深深及了口气,一直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步悠然看到此,忍不住暗笑,“我道是以为你也算见过世面的,怎地妈妈一两句话你就不敢应声了。” 李万金脸红,“让姑娘见笑了。” 步悠然敛笑,掀起车帘看向外面,街面两侧做生意的越发多了起来,许是天气渐暖的缘故。 “东漓姑娘来这里多久了?” 步悠然听他这般一问,脑海并未多想,下意识地答道,“自我来了就在这里了,听说是打小儿。” “那该是吃了不少苦……”他语调略低沉。 步悠然放下帘子,转头看他,“我听闻李家和宋家不是要联姻?”据她所知,李万金追求宋亦玲多年,按照道理来讲,不该这般轻易就变心。 “你……怎知?”他惊讶问道。 步悠然讥笑,“在怡红院,能有不知道的吗?” “也、也是。”李万金笑了笑,“其实你也别误会,我对东漓姑娘只是朋友,真心当朋友,通过这一个月多相处,她人率直,只是,一想到她在这种地方努力生存就会觉得……”他苦笑。 同情?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是朋友,那都是假话,也或许他自己还未有意识,其实他已经对东漓动心,虽然比起时间,还比不上宋亦玲,但一旦当盼望许久的佳人到手以后那便不再是心中唯一,古代的男人就是如此,一夫多妻,好似已经理所当然。 步悠然目光微敛,看向前方。 马车行了好久,她本以为没个多会儿就到,不由有些多心,再次掀起车帘,看到两侧的暗红色宫墙,诧异道,“这是……皇宫?” “步姑娘聪明!”李万金眼神变得欣赏,进一步解释道,“太后昨夜看到姑娘制作的小礼物以及你送的那条丝巾,大为喜欢,研究了半宿,于今日天刚一亮,便派人给我捎信儿说让带你一同进宫。” 步悠然拧眉,按照道理,这理当是个好消息,毕竟被太后看重,将来前途无量,只是她并非想有此发展,并不想站队站得这般明显,就如同阿三所言,就一定断定太后会赢得胜利吗? 答案当然是不! 只是,在七八年以后。 其实,步悠然在为李万金制作出这个化妆盒,并转交给他以后,就应当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 沉思间,车子已到了翰雨轩。 步悠然和李万金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一道道纱帘向内走去。 这里的装饰极为漂亮,犹如现代少女的蕾丝窗帘设计,透着一丝少女的梦幻。 这里绝不是太后的住处,这是步悠然的第一个判断。 随即,越来越近,听到一阵银铃一般少女笑声以后,步悠然更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瞅了一眼李万金,却没想就要进入最后一道门时,那侍女阻止了他的进入,只是颔首向步悠然示意进入。 李万金回看着步悠然,点了点头,便退至一边。 步悠然没有迟疑,走了进去。 珠帘哗啦一声,犹如滴水之音,夹带着古筝的琴弦弹奏之响,可谓是妙哉,让人有一种置身于水帘洞般的清新与自然之感。 “呵呵,皇祖母,您说我是不是进步了?”女声带着一丝调皮。 “嗯,不错。”另外一道声音有些沧桑。 通过那少女的称呼,在努力寻找脑海中的记忆,步悠然已然知道二人的身份,不由站定在距离她们三尺之处,“民女步悠然拜见太后娘娘、彦华郡主。” 二人循声望来。 赵彦华眨了眨眼,“来得好快。” 太后说道,“进来吧。” 步悠然走进,看到二人,再次行了一礼,才起身。 “不必拘谨,这里只有你我和彦华,”太后面容慈祥,语调柔和,“我今日叫你来也是想找你参谋参谋。” “民女不敢。”不等太后说完,步悠然接话。 “免了,今日都不要这些烦冗的礼节。”太后不耐烦地挥手,“我听万金说你不仅和京城怡红院有合作,而且还开有一烟馆?” “禀太后,这烟馆并非是民女的,民女也只属于出谋划策之人。” 太后点头,“如你这般年纪,该是谈婚论嫁,为何迟迟不结?” 步悠然不敢有所迟疑,古代太后多疑心,想必这一套的问话也是自带程序,于是连忙答道,“民女家境贫寒,幸得怡红院一姑娘相救才得以存活于世,面对恩人,民女只一心想要回报,并无其他想法。” 太后再次点头,目光转向赵彦华,“我看你制作的胭脂盒很精巧,竟还制作了一面银镜,可见你的心思很缜密。彦华这里,本宫怎么看都觉得甚乱,叫宫人也特意归置了一番,不甚满意,现由你十日之内完成,可还好?” 归置屋子? 这可是真是……出乎步悠然的我意料。 她抬头看向赵彦华,那双漆黑透亮的大眼上闪着一丝狡黠。 步悠然眉心微拧,应道,“是。” …… 出了翰雨轩,步悠然并未看到李万金,猜测他定是回去了。于是便坐上马车。 当行至宫门口查令牌时,正巧堵车,步悠然好奇掀起车帘探头向前窥视,正好一辆嘎吱嘎吱破旧马车从她旁侧擦过,带着一阵风,没有任何人阻拦地穿过了宫门。 “谁啊?”前面不到一尺之处的马车上传来一道男声,“你们怎么不查他?” 侍卫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我行我素地翻查,“万大人,可以了。” 那个万大人依旧不死心地看了一眼那马车驶离的方向,“那人到底是谁?我乃朝廷二品都要例行调查,凭啥他可以来去自如?” …… 是啊? 那人是谁? 不止那个万大人好奇,步悠然更想寻根究底。 没想到,第二日入宫时,便再次见到那辆马车。 只是令步悠然吃惊的是,这辆马车分明就是楚瑾瑜曾经的那辆,看起来破旧得毫不起眼,尤其是在偌大空旷的宫内,穿梭于朱红高墙甬道之间,竟是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像是步悠然已全然置身境外,仿若眼前播放的是历史纪录片。 她呆呆地停在甬道的尽头,竟是不知道那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去而复返,就这般并立而行。 外面的马蹄声,提醒着步悠然出于礼貌,也要问一声好。 她的手莫名地有些颤,掀起车帘一刹那,却看到那辆马车又再次向前疾驰而去,地上留下两排的齿轮痕迹。 “这人……”前面的车夫也忍不住发起牢骚,“姑娘,您说这人是不是有病?要走就走,干嘛还要折返?可明明就像是在等咱们,到了身边,又快速溜走,是有病吧?” 步悠然放下车帘,心内扑腾得令她不知如何是好,“您有糖吗?” “……啊?”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没有。” 步悠然坐回车内,一头躺在车内的地上…… 第七章 翰雨轩。 “步姑娘,您看这个摆在哪里合适?”侍女抱着一个箱子走至歩悠然面前,问道。 歩悠然漫不经心,“里面装的是什么?” “奴婢没敢打开。”侍女垂首。 歩悠然忍不住叹了口气,站起身,还没等侍女反应,啪嗒一下掀开盒子,一看里面都是一些小饰品,再次合上,用手指了指挨靠着床摆放的一个梳妆台,“先暂时放到那里。” “……是。”侍女不敢懈怠,连忙抱了过去。 “姑娘,按照您的图纸已经打造完梳妆柜和衣柜,不知要不要抬进来?”有两名侍卫抬着两个柜子站在歩悠然的后面,其中一个问道。 歩悠然转身,“全部放在院中,打开柜门。” 屋子里的人都在穿梭忙碌,这次的布置工作,太后安排了不下二十人帮忙,可见对彦华郡主的疼爱。 歩悠然再次扫视了一眼,看大家工作井然有条,不由想要出去透口气。 “上次皇祖母在身边没有问出口,我倒很好奇,你到底是来自哪里?”一道清脆之音从歩悠然的右侧传来。 歩悠然转头,目光望向那张干净得毫无瑕疵,小巧精致的脸庞,不由颔首行礼,“彦华郡主。” “你还未回答我问题?”她目光锐利地望着歩悠然。 歩悠然一怔,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目光会这般老成。 她笑了笑,“您是希望我来自哪里呢?” 赵彦华眉头一拧。 “您既是听说我来自京城的怡红院,您不信,所以来质问民女,民女若再多解释也不过都当作掩饰,无用而已,何必再多言呢?”歩悠然反驳道。 赵彦华望着歩悠然,良久,蓦地展颜一笑,“你脑袋挺灵光的,怎地上次就没认出我来呢?” 上次?假山? 歩悠然恍然,“郡主说是那次太后寿宴那日吧,民女当真是不知道郡主身份,若有得罪,还请郡主原谅。” 赵彦华努嘴,将头向前方一甩,“好没意思,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让我惊奇的理由来呢。” 歩悠然抿唇笑道,“郡主是想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解释呢?” “惊世骇俗?”赵彦华摆手,“那倒也不必。”她一眨眼,颇为俏皮,“我只是希望能听到像是你发明的那些小玩意儿一般的让人颇为惊喜的话语。” 歩悠然不禁含笑摇头,“郡主,民女,真心……办不到。” 在皇宫,说假话可是要犯杀头之罪,谁敢拿这个来开玩笑? 赵彦华看到步悠然颇囧的表情,情不自禁噗嗤笑着,“我刚刚路过这里看到你做的柜子了,设计当真是花了心思,一层一层,很有规制。” 步悠然颔首。 “唉,好没意思。”赵彦华再次叹气,“我以为能发明这些新玩意儿的人会很有趣,没想到……”她沮丧地望着步悠然。 步悠然没有抬头,依旧低垂。 片刻,许是太后那边有事叫她,赵彦华在宫人陪同下离开了翰雨轩。 步悠然看太阳已当空,估摸着时辰已正午,便欲向外走。 这一次,她分外留心着周围与她同样出宫门的马车,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往往当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之时,它却已经不再见。 …… 步悠然乘着马车来到阿三烟馆。 阿三将新制作的烟盒一一呈现给步悠然,让步悠然做选择。 步悠然仔细翻看,“以成本来看,当然是这破铜烂铁制作的烟盒为好,但论身份而言,还是黄金烟盒,所以走两个阶层吧。” “两个一起推行?”阿三瞅着步悠然。 她点了点头,向阿三问道,“有糖果烟吗?” “有。”阿三以为步悠然是要简单闻下味道,或者会发现有什么问题,所以很快命人拿了两三只过来。 步悠然看着卷烟,轻轻地拿起,优雅地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中间,“火呢?” 阿三目怔,“你要抽?” “不然?”步悠然讥笑,看阿三半天没令人去拿,不由讽道,“怎么,我付出这么多,一分钱不拿,就是免费抽你两根烟都不能?” 阿三窘诧,“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又瞪向旁边的下人,“还愣着干嘛?去拿火啊!” 若是平常,步悠然早就数落他不该乱发脾气,好歹都是替你干活的,也要注意语言。但是现在他爱怎样便怎样,也是任由他。 糖果烟设计的本就是适合女性,烟劲很小,很多客人偶尔会寻求不同的味道而尝试尝试。 步悠然站在烟馆三楼的一间屋子窗户前,倚靠着窗框,吞云吐雾地望着外面的街面。 阿三进来的时候,闻到屋子里烟草裹着一股香甜之味,而步悠然有些苍白的脸颊置在一圈圈的烟雾当中,眉头紧缩,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日遇见什么人了吗?”阿三着人端来一壶茶,放在桌面上,那下人又很快识趣离开。 步悠然回神,“为何这般问?” 阿三笑道,“不像平日的你,这人事向来是关联的,若不是遇到什么人,也不会叫你这般失常。” 步悠然竖起大拇指,“聪明!”不得不佩服,她从窗前走过来,将烟在烟灰缸里碾灭,“突然又一个想法。” “什么?” “抽完烟,需要一个清口的。”步悠然眼眸一亮,“不知道这个点子能为您又赚多少呢?” 阿三轻笑,低头又抬头,“不要再揶揄我了。”他指了指旁边的茶壶,“你去掀开看看。” 步悠然抬眉,走了过去,如他所言,掀开壶盖,然而并没有看到茶水,而是一沓子的银票塞在那个壶嘴里,露出上面一大截。 步悠然愣住,“这是……做什么?” 阿三走过来,“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他至步悠然身前,“我阿三烟馆可以从一个低等到眼前的一家独大局面,你是功不可没,我阿三虽然势力,为人也奸诈,但对朋友还是有义气,其实这银票早给你备好,只是这几日一直未得空见到你。” 步悠然大致数了一番,没有十万两,也有八万。 她惊讶未缓,“我只是开个玩笑……” “都说了,给这些银子都是你应得的,并非和今日发生之事有任何的关系。” 步悠然手捻了捻,复又低头沉思了会儿,“你可有宋家三少爷的消息?” “楚瑾瑜?”阿三立即反应过来。 步悠然迟疑点头,真问出来,又让她有些后悔,纠结不安。 阿三观察着步悠然的表情细致变化,不禁笑着答道,“你是想知道他哪方面呢?是婚姻,是经济,还是其他?” “不要打哑,我要听全部!”步悠然目光坚定。 “全部就是,此人不可小觑!”阿三评价道,面容鲜少这般严肃,“往往越看起来无害之人,越有着强大之力。宋家将他弃之,无疑让他处境雪上加霜,但换句话,只有老虎在饿了以后才会变得更加凶猛。” 步悠然眉头紧缩,“所以,你上次问我,是否选对了队伍,就是因为看到了他的变化吗?” 阿三老板摇头笑之,“那倒也不是,我刚刚所言都只是其中的一种猜测,而他的真正发展还要看后面事态演变。” 步悠然深吸了口气,“那依你所猜测,楚瑾瑜在面临现在的囧境,会如何应付?” “我不是他,无法揣测。”阿三叹道。 步悠然泄气,听到阿三这般说完,才发觉刚刚问话间自己的手指甲一直深深地掐着烟蒂,现已被步悠然折磨得只剩下一点点烟草碎儿。 “还有何不解?”阿三看步悠然半天不语,问道。 步悠然摇头。 “既如此,我先出去,外面又新来许多客人。”阿三刚欲转身。 “你为何不问我,我和楚瑾瑜的关系?”步悠然肯定任何一个人在听到她这番问话以后都会对她和楚瑾瑜的关系有所疑惑。 阿三背对着步悠然,冷静回道,“你认识他,但他不认识你。我说得对吗?”他转头,眼底闪过一丝对世事的通透。 步悠然心脏一顿,一语中的。 …… 阿三为何会知道?他是胡乱猜测吗?可凭借步悠然对他了解决,那是不可能! 步悠然纠结了这个问题好几日,终于在第三日便有了答案。 这日步悠然照例从皇宫出来直奔烟馆,刚到门口便被一下人问及,“您过来时没看到楚公子?” 步悠然现在对“楚”字异常敏感,连忙扯住他,“你说楚瑾瑜?” 下人看到步悠然急迫,吓得一怔,口拙起来,“是、是啊。” “他、来找我?”步悠然依旧不敢置信。 “是、是。” “他人呢?” “刚、刚走。”下人指了指胡同口,他刚刚明明就提醒得很清楚,怎地步悠然还要询问。 步悠然扭头,哪里还有半个影子,倘若现在追过去,恐怕也未必能看到。 “他说来找我?”步悠然问道。 “是、是。” “说是什么事了吗?”步悠然眼神愈加急迫犀利。 “没、没。” 步悠然看出他的紧张不安,不由安抚,“你放轻松,告诉我,他真的只是来找我吗?” 那下人疑惑地挠着后脑勺,撅嘴,“我、我也不清楚了,每次来都问,步姑娘在不在,然后老板会说不在。最后他走时就会买走几只大麻。” 第八章 一味活药,扭转乾坤(一) “你说什么?”步悠然一惊,“他买大麻?” “……是。” “几只?是每日都来?”步悠然言语已经不知不觉带着一丝愤怒。 “……是。”下人从未看到步悠然这般表情过,心内莫名胆颤。 “是阿三卖给他的?” “……我、我不知道……”趁着步悠然手松,连忙抽身退开,“步、步姑娘,我真不知道了,您别问我,拜托您要是去找老板也别说是我说的……” 步悠然怒气冲冲地直奔向烟馆内,看到阿三正坐在柜台前,看到步悠然进来,惊讶,“今日来得怎么这么早?” “你不觉得有什么隐瞒我的吗?”步悠然质问。 阿三缓缓站起身,手合上账本,“你是指楚瑾瑜来烟馆?” “明知故问!”步悠然斥喝,“他才多大,怎么能卖给他?大麻啊,又不是香烟,他一旦抽了,这不是要误一辈子?” 阿三眯眼,戏笑,“若不是跟你熟悉,听完你这一番话,还以为你是楚瑾瑜家亲戚。” “我……”步悠然语塞,是啊,她干嘛要这么生气?怒其不争?怕他自甘堕落?似乎……就算是排到这条街的巷尾也轮不到她。 步悠然意识到此,情绪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他不认识你,但是,”阿三看到步悠然抬眼,一笑,“我感觉他应该是想认识你。” 所以三番几次来买大麻? 这里产品这么多,为何偏偏是大麻? 是真心想买,还是只是一个托词? 步悠然越想越烦闷不安,从烟馆走出来,不知不觉走到宋家门口,正巧和刚出门的宋亦凡碰个正着。 “您找谁?”宋亦凡目光打量向步悠然。 “我……” “我们公子问你话呢。”宋亦凡身边的小厮没好气逼问。 步悠然突然觉得自己很荒谬,怎会这般冲动?只是想一想就去做了呢?这并不像平日的她! 她摇了摇头,自嘲道,“我想,我要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转身欲向回走。 “姑娘留步。”宋亦凡走上前,“你是要找瑾瑜吗?” 步悠然惊诧。 “瑾瑜两个月以前已经搬走。”宋亦凡看着步悠然,“至于现在在什么地方住,恕在下不能告知,不过,你若放心,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碰见他的话一定转告。” 步悠然笑了笑,“多谢。”说完,掉头便走。 “公子,这人好奇怪。” “奇怪吗?”宋亦凡像是自问一般,“我倒觉得她的神情比起以往任何一个找瑾瑜之人都显得真诚。” “既如此,公子为何还……” “嘘!”宋亦凡转身,看到一身穿墨色缎子衣袍中年男子走来,“父亲!” …… 步悠然回至怡红院,正好碰到老鸨刘万娘,她头上别着一朵大红花,看到步悠然笑道,“怎样?和郡主提了吗?” 步悠然摇头。 “还没提?”刘万娘叫道,围着步悠然身边两侧转悠,掰着手指,“你看看,这马上开春儿了,西边洚艺坊办了一场葵花大会,东边芳香楼开了一次诗选大赛,一场下来,赚得是金盆钵满,让人分外眼红,现在就剩下咱们怡红院,这都等着看咱们能拿出什么重头大戏,若是拖到年中还没有,这不就要叫人笑话了吗?” 歩悠然幽幽叹了口气,“再等两日,要沉住气。” “沉住,沉住?”刘万娘拔高了音量,看到歩悠然还依旧不紧不慢地坐在椅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着,气焰纵使再高也随之落了下来,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说我这是为啥?我……” “妈妈,外面有人说找步姑娘。”一小丫头走过来,向刘万娘说道。 刘万娘目光转向歩悠然,而她却依旧悠然地放下茶杯,扬起唇角,“我想着,今日也差不多了。”挥手让进来。 一瘦小男子拿着一张看起来像是信笺的东西走了进来,恭敬地向歩悠然点头,递过信笺。 歩悠然缓缓拆开,登时通体的金黄色字迹在屋内光线的折射下令人晃眼。 “这是?”刘万娘凑过半身,眼睛一瞟,顿时为之一亮,“莫非这是请帖?” 歩悠然甩给刘万娘,她忙小心接住,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用手摸着,咋舌不断,“歩悠然,歩悠然,老娘我活了半辈子,遇见了你才是真正地长了见识。” 歩悠然笑着站起身,“慢慢看,上面都是纯金,小心别丢了。”说完,上了楼梯直奔二楼而去。 原本是想回自己屋,但路过韩晴的屋子,想着已有多日未见着她,于是脚尖转变方向,推门而入。 韩晴正在梳妆,透过镜子看到是步悠然走进来,笑着说道,“正巧,帮我把这个簪子别一下。” 步悠然接过,“累吗?” 毫无任何头绪的一句话蹦了出来,令韩晴有些莫名其妙。 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步悠然,笑问道,“你是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步悠然目光迎视,不由叹了口气,向旁边的椅子上坐去,“可能在问我自己吧。” 韩晴随之站起身,走至步悠然身后,一双细嫩双手抚向她的肩膀两侧,轻轻地揉了起来,“你若只是为了赚钱,现在就可放下,不论是怡红院还是那个烟馆,给你的银子相信这辈子是充足的。但,若是为名和利,我倒认为一个女孩子家,做到这样很不错了,你已经比妈妈做的还要多,随时都可以抽手。也或许,前两者都不是,你只是为了一个人……” 步悠然右手突然按住韩晴揉捏的左手。 韩晴低头看向步悠然侧脸,唇角微扬,“被我说中了?” 步悠然扯下她的手,让她坐在了椅上,与她面对,“你何时这么会猜测人了?” 韩晴努嘴,“别人我懒的猜想,与我无关。” 步悠然笑了笑。 “你笑,是因为我猜对了?”韩晴目光紧缩在步悠然的脸颊上,“那人是谁?男的还是女的?我……” “好啦,”步悠然站起身,像是姐姐疼爱妹妹一般地揉了揉她长至及腰的发丝,“还是简单一些吧,不要想太多,三千烦恼丝亦不是那么简单就落下的。” 韩晴听到脚步声离去,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 …… 步悠然没法像是守株待兔一般守在烟馆的前头等着楚瑾瑜过来,她只能让阿三那边人再遇到时一定把人留住。 而她,一如往日,入了宫。 今日已经是第八日,其实基本上已经完成,只需要摆一摆,东西找地方放置便好。 她坐在屋内桌前,目光及远地望着门外。 “你们都下去,下去!”从门口走进来的赵彦华一脸怒容,对着下人叱喝,“都滚出去!” 所有人立即向外脚步飞快挪去。 步悠然亦站起身,想着此时还是躲避为开比较好,于是亦打算跟随下人退下。 “你,站住!”赵彦华看着步悠然的背影。 步悠然脚步停下,“郡主不是让滚出去?” “我是叫她们,又没有让你!”赵彦华半吼半娇。 步悠然一笑,转过身,“那不知郡主留民女在此处有何事?” “有没有事,我说了算!”赵彦华故意拿身份压人。 步悠然一听,连忙识趣地跪下,“民女遵命。” “什么遵命?”赵彦华又吼道,“我要的不是这个,你起来,起来啊!” 步悠然又缓缓站起身,眼前的彦华郡主似乎大变了性子,完全就是一个刁蛮公主,难伺候。 她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 空气似凝结了一般。 许久。 “有些话我不想和人说,可我心里好憋闷,我想再找个人吐露,可是放眼宫内,根本就没人敢听我说这些话。” 步悠然眉头一动,宫人都不敢听她说这些话?那一定是大逆不道的!如若她听了,岂不是? 她刚要弯身,拱手。 “那个皇帝就是一个几岁小儿,你说多可笑,国家交给一个孩子?要不是我皇祖母这些年在后面把持,这国家早就乱了。” 步悠然定住身体,心中了然,原来要议论朝政。 “两个月前,那皇帝竟然下诏让我去和婚?哈,”她冷笑,“他是谁啊?皇祖母那么疼我,都不舍得打我一下,凭什么他一纸之书就定了我的人生?” 步悠然低垂着脑袋,不妄加评论。 赵彦华手攥成拳头,用力地捶打在桌面上,像是泄愤一般,“幸好老天有眼,让他得了怪病,必须要喝那下流之人的血才得以维持!” 步悠然一听,怪病?喝人血?行尸吗?身子一凛,斗胆插话问道,“不知,郡主知道那是什么病吗?” 赵彦华似意外,没想到步悠然不仅听她说了这番话,还给予她回应,不由喜出望外,“要么说是怪病,就连皇宫御医都没辙,这病说来就来,一来就浑身抽搐,像是鬼附体,还口吐白沫。” “彦华郡主,亲眼见过?”步悠然蹙眉。 “我当然……”赵彦华理直气壮,顿时又顽皮一笑,“没见过。” 步悠然随之情绪变得轻松,看来她的火气也消下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八九不离十。”她挺直了腰板,“原本是无药可解,现在发现唯有喝了一人的血,病立马就好,听着也很邪门。” “喝血?”步悠然扬声,“喝谁的血?” “哦,这人或许你也听说过,就是原来宋家收养的,楚瑾瑜。” 步悠然身子一凛,“你、你说谁?” “就是被废的小侯爷,楚瑾瑜。”赵彦华以为步悠然没有听清楚,再次重复道,“这个人也真够下贱,先是当男宠,然后皇祖母寿宴不请自来,自己不嫌丢人,还要污别人。但谁知道他怎就是一味药材呢?” 步悠然眉峰紧缩。 “皇帝原本是几日犯一次,最近是日日,那位”药材“也是日日进宫,不过,我看这日子也撑不了多久,人身上能有多少血?日日供给,食物都有断绝的时候,血就没有?”赵彦华讥笑。 步悠然拱手行礼,“郡主,请恕民女无礼,因想起烟馆还有事情,所以要先行离去。”说完,不等赵彦华话语阻拦,快速离开了翰雨轩。 越走越快,后面几乎是跑的。 步悠然坐上了马车,终于明白为何他会受到那么高的“待遇”,出入宫门都没人敢查,因为他只是一味药材。 想起来都很令人心痛。 难道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难道他就愿意这般拿自己的生命去救别人吗?他,有这么伟大? 步悠然当然不会相信! 他知道他走这条奸臣之路会很艰难,尤其是于他一个毫无权势又毫无地位的人,况且此时的他更是令人如同见到瘟神一般躲之不及,他未来的路充满了崎岖,可想而知,他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可步悠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用血来换自己的一条平坦之路。 在宫门口等了许久,步悠然也想了许久。 直到听到一辆马车“嘎吱嘎吱”而来,步悠然知道,他来了。 想也没想,她跳下马车,站定在他的马车之前,直到停下,立即爬了上去,掀开车帘,直奔马车座位上那人而去。 她不顾车夫的惊讶,撩起宽大的衣袖,翻开他的手掌,仔细地察看着每一根如女人一般纤细而莹润的手指,没有? 再翻看另外一支,依旧没有? 怎会没有? 怎会? “你要看的是这个?”从头顶上方传来一道调侃之声,袖子撩起,白皙的手腕处露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割痕,其中还有一道还有鲜红的血渍,一看就是刚割的。 步悠然惊诧,其一是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冲动,其二是真正看到和脑海中想的那些割痕又不一样,很触目,很惊心。 她思绪万千,猛地抬起头,正欲数落一番,不料与他那双狭长、却又充满玩味的双眸相对视,唇色微苍白,却一如往初向两侧上扬,身体向车内的角落倚靠着,看似有些倦怠无力。 第九章 一味活药,扭转乾坤(二) 望着眼前的他,再想起周围宫人对他的背后之议论,步悠然的心不由揪起。 “为什么?”步悠然再次低头,望着他的手腕。 他亦没有抽回,反而任其自然地搭落在步悠然半跪的腿间,“步姑娘是问在下为什么割腕?还是……为什么在这里?” “少贫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步悠然曾经两人如此亲近之时从未对他吼过,可现在却在两人身份陌生以后却对他失去了耐性。 楚瑾瑜勾唇淡笑,“在下所做这一切的缘由,想必姑娘心中有数,又何必非得让我再说一次?” 步悠然心一怔,是啊,她明明都知道为何还要再问?若不是他难堪的处境,又怎会让他迫不得已去选择这条危险之路?再问无非是叫他愈加难堪而已! 她指腹轻按向他腕间那条还带有鲜红血渍的割痕,看到他细长的食指轻收了下,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 “对、对不起。”步悠然快速抽回手,许是楚瑾瑜没有反应过来,他刚刚放置在步悠然腿间的左手臂竟是直接垂向下方做“自由摆动”。 步悠然看他手指蹭到了车子的底板,却又不由担忧,“没事吧?” 楚瑾瑜诡谲笑道,“还要再看看吗?” 步悠然抬头,与他那双带着戏弄的狭长凤眸对视,顿觉脸颊灼烧。 明明两人现在的年龄有差距,明明不会产生情愫,可不管是现在,还是曾经,只要一面对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变成小女人心态,无法如自己设想那番主导。 他似天生带着一种令人迷炫能力,让周围的人感到自惭形秽与一种无力感。 “你是回烟馆,还是怡红院?”楚瑾瑜渐渐闭上双眸,将自己全部的重心倚靠在车板上。 步悠然恍神,“怡、怡红院,我……”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一扭头看到他已闭目养神,不由自觉地收回了话。 马车哒哒哒地跑着。步悠然打量着车内的一切,似乎和曾经没什么不同,但细观察,又好像有点不同,比如他后方的右边角落,曾经总是放着一个可以随时保鲜的箱子,供人随时吃到冰凉的水果,至少曾经的步悠然享受到了;还有在她现在所坐的这个位置,应有一个小暖炉,曾经歩悠然一坐上马车,他便会不知不觉地将暖炉放在她的身侧。 可现在,那里的位置是空的…… 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步悠然掀起车帘,发现已经到了地方,转回身,看到楚瑾瑜还在闭着眼睛,定是已睡着,不由欲打算静悄悄地离开,不打扰他的休息。 刚跳下马车,走过车窗之时,车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嗓音,“你说那人死不了,有何依据?” 冷不丁冒出来的问话,令步悠然迷惑不解。 “哪个人?”步悠然扭头,虽然目及也只是一个车帘,知道他看不到,但还是习惯使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烟馆门口倒地的那个。” 步悠然一回想,恍然,笑了笑,“他啊,那人只流了那点血,死不了,当时只是昏迷,并非真死。” “于你来说,流多少血可以死?” 步悠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3600cc,那天那人顶多也就200cc而……”已…… 步悠然后知后觉,突然意识到他不会因为听到自己那天的话,所以才…… “你不会?”步悠然不禁愕然,话到嘴边却又不敢问出口。 车帘内传来低笑声,“那就够了。”说完,马车从她身边行驶而去,留下一地的烟尘。 步悠然呆若木鸡,整个人好似傻了一般,杵在原地。 …… 一声春雷劈响,吓得京城百姓皆浑身一颤。 “变天儿了。” “这天儿,变得太快了……” 百姓们以手臂为伞,遮挡住头顶半躬身向家跑去。 要不是采菊叫人出来看看东西,恐怕步悠然至大雨落下还愣在原地。 “想什么呢?”东漓和韩晴两人围在她身边,不停地转悠,“别吓唬我们俩,你到底怎么了?” “是啊,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韩晴也忍不住说道,“再说,妈妈也有人脉,肯定有方法解决的。” 步悠然眨了眨眼,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那两人随着步悠然的这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稍稍落了下来。 东漓一屁股坐在了椅上,“现在好点了?” 步悠然摇头,“你们俩出去吧。” “你要没好点,我们怎么敢出去?”东漓反驳。 “其一,我现在不愁吃不愁喝也不愁穿,我为什么会想不开?其二,纵使真有事,我也不会选择自杀来解决。”她淡然地回以一笑,“所以,你们俩可以放心离开了吗?” 二人相视,依旧有些怀疑,但看到步悠然如此坚决,也只得听她的话离开,但二人不放心,遂,又找到怡红院老鸨。 步悠然在屋子里坐了才不到几分钟,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悠然,在吗?” 步悠然一听是刘万娘,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赶紧开了门。 刘万娘上下检视一番,“没怎样吧?”脸上充满了担忧。 步悠然无奈,“是东漓和韩晴那两丫头找您来的吧?” “你也别怪他们俩,还不是担心你。”刘万娘看到步悠然情绪并非如那两个丫头所言严重,悬着的心悄悄落下,“若你方便,可将心中烦闷之事与我说来,虽然我刘万娘没有权势,但好歹也混迹京城几十年,有点人脉。” “不是您想的那样。”步悠然喟叹了口气。 “那是哪样?” 步悠然快要崩溃。 当周围人漠不关心,会让人感到一种悲凉。 可当周围人过度关心,却亦让人产生一种困扰。 这或许就是人的劣根性。 步悠然抬起已如千斤重的眼皮,“您很想帮我,对吗?” 老鸨刘万娘点头。 “那就麻烦您给我一个时辰,让我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说完,门被掩上。 刘万娘怔忪在门口,双手叉腰,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鬟,她左右扭头扫视,气冲冲地喊道,“东漓和韩晴呢?把那两个丫头给我找来练琴!” …… 步悠然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回想起前几日似乎楚瑾瑜总是到烟馆来找她,可今日却半点未提及烟馆的事情,为何? 明明都见着面了,却没提找她? 是故意,还是真的忘记了? 以楚瑾瑜这般精明睿智之人,不该是忘记。 步悠然快速从床上站起身,推门而出,还在大厅内练琴的韩晴和东漓看到步悠然风一般地冲出了怡红院,不由刚要起身,还来不及叫喊,却已不见了人影。 阿三烟馆的生意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方兴未艾,随着新产品的推出,客源越来越多,加之高低档次的不同,有的为显身份,有的纯粹是为享受,时间越久,这里已然成为了一个公认的社交场所。 步悠然进来烟馆后直奔向阿三所在的屋子,看到里面空无一人,不禁转身询问店小二,“你们老板呢?” “老板刚刚离开。” “去哪儿了?”步悠然追问。 “这……一般老板的去向,我们很少过问。”店小二有些为难。 步悠然抿了抿唇,只得悻然离开。 刚欲下楼,却看到旁边雅间儿门没关,一瞥眼,隐约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她停住脚。 “二舅子,你尝尝这香烟,真的不错。”李万金如献宝一般地递给宋亦凡。 宋亦凡“啪”地挥手,将他递过来的烟打飞,“谁是你二舅子?” “好好好,那二哥总行了吧?”李万金舔着笑脸,“这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大麻,它只是纯粹排遣的香烟,现在朝廷户户人家都定制,你尝尝?” “滚开!”宋亦凡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李万金一看,宋亦凡不吃软,索性也不再巴结,收敛脸上堆起的笑容,“你今日这么做,早晚会后悔,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爹的将来还要仰仗我父亲,更何况是你?我叫你一声二舅子是看得起你,我放下身段,将曾经你和楚瑾瑜要好都抹去,我认为我自己做得够好的了吧?你非要如此固执,我也没办法!” 宋亦凡一道冷哼。 “你说说你,和那个楚瑾瑜在一起有什么用?他除了长得好看点,有什么权势?能帮上你什么忙?你知道前几日吗?他竟是在太后寿宴上不请自去,多少人背地里取笑他?现在都拿他当笑料去谈!他以为他还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可怜儿“吗?”李万金冷嗤,“他现在无权无势,无钱,身败名裂,所有人都躲他远远的,或许可以靠那副好皮相还可以勉强度日,但是,这一生,可是废了……” “闭嘴!”宋亦凡患怒叱喝道,欲扬起拳头。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成了吧?”李万金一屁股坐会椅上,拿起那根半点燃的香烟,抽了一口,甚为满足地吐出烟雾。 宋亦凡嫌恶地走出了这间雅房,一拉开门,正好看到正在偷听的歩悠然,二人禁不住一愕,宋亦凡再次低头,擦身而出。 李万金一探头,看到歩悠然,粲然一笑,“你怎么来了?” 歩悠然表情微动,没有回话,掉头就追了出去。 “等一下。”没想到他走得还挺快,她只是稍微愣了一小会儿,就跑出这么老远。 宋亦凡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脸上表情带着一丝鄙夷。 “我、我想解释一下。”歩悠然气喘吁吁。 “偷听,非君子所为!” “我并非君子,而是,小女子。”歩悠然故意拿文字陷阱与他打岔,看他微窘,不由笑道,“我要说我只是路过这里,听到你们谈话,你肯定不信。” 宋亦凡没有吭声。 “所以,我承认我偷听你们俩谈话。”歩悠然坦白道,“但是都是因为听到了‘楚瑾瑜’这三个字,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在找他。”她看着宋亦凡的眼睛,其实他长得也很不错,只是经常与楚瑾瑜一起出入,掩盖了其亦是俊逸的相貌,“倘若你肯告诉我他到底住在哪里……” 宋亦凡不禁哂笑,“姑娘,你认为我这个傻吗?” 歩悠然猛然摇头。 “既然你认为在下不傻,那日与你第一次见面时,我认为你是真心关心瑾瑜之人时都没有告知与你,那现在我怀疑你和楼上的那个败类有关系,况且看你样子,应当也是经常出入此地,一个正常的大家闺秀,又怎会在此地出现?你认为我还会告诉你吗?”宋亦凡讥讽道,“在下告辞!” 歩悠然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怅然。 “这个人就是一个顽石,你敲不醒的。”李万金从后面走来,看到站在原地的歩悠然,“不过,你找楚瑾瑜干嘛?” 歩悠然眼眸一瞟,“你知道他住哪里?” “我?”他一个惊诧,接着又是冷笑,“我知道他住哪里干嘛?我又不是有断袖之癖!” 歩悠然怪异一笑,转身向回走。 “喂,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李万金紧追其后,“我跟你讲,那种人就是光有皮相,其他什么都没有,他那个人比想象中还要阴险,你别看他好像无害似的,但是……” 正上楼梯,歩悠然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盯着还在说话的李万金,李万金登时住口。 歩悠然眯眼,左右细致观察李万金,“你对他还挺了解的嘛。” “那、那是。”李万金颇为自豪。 歩悠然勾唇,转身继续上楼。 李万金听到歩悠然的恭维后,更为卖力地说着,“那个人啊就是……” …… 未央宫内。 宫内乌泱泱的一片,跪了满地。 “皇上,此人杀不得啊!” “皇上,万不可,万不可啊!” “……” 一片央求,只因皇上今日一觉醒来,便下了一道口谕,要杀掉“楚瑾瑜”。 皇上所有的亲信全都在场,包括右相李廷延。 黄御医老泪纵横,“皇上,千万不可,好不容易有了这道药引,千万不能杀掉他。” “难道朕要一辈子喝他的血得以生存?”小皇帝今年不过八岁,相貌端正,肤色白皙得令人感到一种病态,身体瘦弱,“朕堂堂一国皇帝,从登位以来就受太后控制,未能施展,现在终于搬倒了左相,眼看机会就来了,却病情加重,以前靠药不都可以控制的,怎么现在却这样了呢?莫非真的是天不助朕吗?” “皇上,是臣无能,是臣无能!”黄御医头不停地磕着地,“还请皇上降罪!” “降罪与你又有何用?朕还不是要日日喝他的血?他是如此下贱之人,说出去,让朕颜面何存?”小皇帝忍不住落泪,虽话语强势,但毕竟还是年纪尚幼,“且他又是太后势力之人,这肯定是太后长久以来设计的一个阴谋,为某一势力倒台以后的故意牵制,楚瑾瑜不过是她的第一个计划,若成功了,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计划扑面而来,到时候让朕如何得以应付?” 右相李廷延拱手,“皇上,听老臣一句,现在正是需要此人之时,还不可杀掉,老臣尽量让局势稳住,绝不扩大,绝不让太后有机会可趁虚而入,黄御医可放心研制新药物,先暂时以两个月为限,若提前研制好药物,当日就杀掉楚瑾瑜,绝不留后患!” 小皇帝擦干了眼泪,“亦好。” 周围人再次跪地,异口同声喊道,“皇上威武!” …… 翰雨轩内已布置完成,今日是验收的日子。 太后和彦华郡主在众宫人跟随下四处检视着,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看到衣柜之时,甚为新奇,“丫头,这个里面的横杆儿是干什么用的?” “禀太后,这是挂衣杆儿。”歩悠然看到旁边已叫人设计出来的衣服撑,拿了过来,亲自拿起一件衣裳,撑完以后,又挂在了衣杆儿上,“这样既可以节省地方,还可以保证衣服没有褶皱,关键是想穿哪件一目了然。” 太后和彦华郡主的眸光一亮,情不自禁地赞不绝口。 歩悠然看时机差不多,不由从怀中掏出一两份请帖,“太后娘娘,彦华郡主,民女在怡红院是合作的关系,民间的商业竞争也是经常有的,在怡红院的旁边两家妓院也都相应开了宴请,而唯独怡红院没有,所以我们想要趁此机会,搞一场T台走秀,模特儿都是自己家的姑娘,此次T台主要是以春季女性家居服为主。这是两张请帖,若太后和郡主不嫌弃,欢迎大驾光临。” 太后一听,甚感新鲜,尤其是对歩悠然提到的好几个听都未听过的词汇,她瞅了一眼赵彦华,而小女孩儿毕竟好奇心重,且对歩悠然一直期待颇高,想必是肯定要去参加的了,太后笑了笑,“彦华这丫头就代替本宫去好好看看,回来要跟本宫细致学着一遍。” 赵彦华一听被恩准了,不由喜出望外,“是。” 二人再一打开请帖,顿时满面金光,令人晃眼,太后更是对歩悠然刮目相看几分。 …… 歩悠然在宫内故意让马车行得慢一些,直到宫门口处停了下来,她掀开车帘,眼睛向远处张望着。 日上竿头,却依旧没有等到那辆破旧的马车。 “姑娘,回去吧?再晚了,若是让别的大人看见了,不合适。”车夫提醒道。 歩悠然不死心,“您再稍微等一会儿。”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那些退早朝的大人一个个都陆续向宫门行出。 歩悠然只得失落离开。 没去吗? 皇帝的病好了? 今日太后在场,歩悠然不好向李彦华打听,却只能守株待兔一般地在这里等待当事人,然而却扑了空。 回到怡红院,因为还未到晌午,姑娘们刚起来,看到歩悠然回来,询问其结果。 “如何?太后答应过来了吗?”刘万娘也从房内走了出来。 歩悠然摇头。 刘万娘忍不住失望,“若太后不来,其他的夫人也未必了。” “但彦华郡主会来。”歩悠然说道。 “真的?”刘万娘喜溢眉梢,“早说,我差点被你骗了。”她拍了下歩悠然的脊背,观察到歩悠然脸上表情不对,刚想张口问及,又觉不合适,“唉唉唉,都散了吧,该回去干啥干啥,别聚在这里当人墙,让人透不过气来。” 姑娘们一听,顿时识趣离开,各回各屋。 “这回总该说了吧。”刘万娘坐在歩悠然的对面,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你这个人就是有事情总是自己闷着,可这样让我们这些真心为你的人不知如何是好,该袒露就要袒露。” 歩悠然苦涩一笑。 “行了,你的秘密我不问,我估计我也猜不到,但是,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出来。”刘万娘一甩帕子,翘起二郎腿。 歩悠然深吸了口气,“这次还真得托妈妈了。” 刘万娘欠身。 “您帮我查一个人……”歩悠然走到刘万娘的身侧,对其耳朵小声说道。 …… 京城西郊一不起眼的民房宅院内,院子里种植着一片竹子,在竹子中间有一条隔开的十字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石椅,椅上铺着软垫,在十字路的西侧房屋内,楚瑾瑜正半倚在榻上休息,脸色苍白,黑色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地垂在榻的一侧,五官精致,犹如雕刻一般。 刚走进来方云山手里攥着几张协议,刚欲张口,一直站在楚瑾瑜身侧服侍的贾大力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方云山会意,站在原地等待。 约莫过了半刻。 楚瑾瑜抬起狭长凤眸,看似慵懒地微侧身,勾唇,优美的颈线加之如画一般的脸孔,让人忍不住失神,他微咳了一声,“都谈得如何?” “啊?”方云山回神,“都、都谈妥了。”连忙颔首,不敢再直视。 贾大力瞪了一眼,走上前,将他手中攥着的协议拿了过来,递给楚瑾瑜。 “还剩多少家?”楚瑾瑜一面翻看,一面闲散地问道。 “除了您说的京城怡红院,还有阿三烟馆以外,还有五家。” 楚瑾瑜俊眸轻转,“五家,三日内可否完成收购?” “可、可以。”三日,实在有点难度,毕竟剩下的都是刁钻的,“那……那两家呢?” “再放一放。” “是。” ------题外话------ 抱歉,前两天周末,老公值班,没人给看孩子,晚上哄完孩子睡觉后,本来想要码字,但真心太累,写一会儿困意就来袭啊来袭,抵挡不住啊不住啊,两天都是趴在床上睡着了睡着了,一睁眼已经早上七点半,乐很内疚啊内疚啊,所以,这两天乐码多点,争取给大家回补回来,请大家理解。 第十章 一味活药,扭转乾坤(三) 清三年,三月中,全国各地出现了蝗灾,来势凶猛,周围许多种庄稼的百姓都苦与无解,眼睁睁地看着庄稼被迫害。 皇宫内,许多大臣呈上奏折,望皇上批准灭蝗。 然,亦有一些谄媚奸臣妖言惑众,以谗言阿谀之语道蝗虫怕皇上威严,现已不吃庄稼,只喝水果腹,很快会自生自灭。 皇帝年幼,且喜听一些好听话语,自然听信了奸臣之言,于是交给了几个太监出门巡视走访一番,便不了了之。 又过几日,谁知,蝗灾越闹越凶,锦州官员联合其他各地庄家种植颇多的地方官员一起联名呈上奏折,请求灭蝗,并指责之前那些奸臣妖言误情。 皇帝看了很是生气,立即召来工部尚书陆烨和中书省右丞相赵廷延商议灭蝗灾之事,然,工部尚书陆烨为人耿直,一上来便指责皇帝太过于听信那些小人之言,害得今年收成将近减半,小皇帝气得当场晕厥,黄御医前来把脉,立即命人火速传楚瑾瑜进宫。 未央宫内,鸦雀无声,在窗幔的边上放置着一碗鲜红的血液,令人触目。 小皇帝被人扶起,就着这碗红色的血液喝完了旁边丫鬟举着的那碗黑色药汁,不一会儿,药效起,小皇帝喝完镇定了许多,身体不再颤抖,周围人这才踏实了下来,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而此时,在门外一直等待的消息的太后身边人亦是返回了太后宫殿汇报。 “皇上,还请降罪于臣。”工部尚书陆烨跪趴在地,从皇上昏厥至现在未起身。 小皇帝瞪了一眼工部尚书大人,扭头向中书省右丞相赵廷延问话,“现在几时?” “禀皇上,已酉时!” “酉时……”小皇帝猛地起身,“那蝗灾之事……” “皇上毋须操心,老臣已经吩咐下去,全国人工灭蝗,令工部侍部薛立山全权负责。”赵廷延上前一步,说道。 小皇帝点头,看似老成地说道,“果然还是指望赵大人。” 地上趴着的工部尚书陆烨脸色更加窘。 就在周围人对小皇帝关心备至之时,在另外一间屋内的床上刚坐起一身穿白袍之人,他手腕上的割痕还很触目地透着鲜红珠珠血滴,他右手握着一块儿白色锦帕,轻轻按压在左手的手腕上,唇色苍白,令刚刚服侍他完毕的小宫女看了都为之心疼。 好多的一碗血,比以往都要多,不知道这样日日都要滴出这么多血,身体还能承受得住吗? 小宫女不为担忧地偷偷睇向刚起身,却又有些身体恍惚的楚瑾瑜,心一揪,“公子,没事吧?”刚欲搀扶,却又被轻轻拨开。 她第一次进宫时就见过楚瑾瑜,那时候的他还是小侯爷的身份,虽相貌稚嫩,但也已十一岁,长得挺拔而俊逸,与民间一般好看男子不同,他的肤色偏白,五官偏柔却又不女性,如雕刻家一笔勾勒而出,没有瑕疵,没有任何弧度的修改,恰到好处,所有宫人都知道,他的嘴角总是上翘,看似很平易近人,但却很少让人碰触。 所以,这种人向来都是只可远观,不敢近焉! 听说,楚瑾瑜住在宋尚书的府上,而宋尚书有个小女儿与楚瑾瑜年龄相仿。 所有宫女都羡慕不已,哪怕是不能碰触,此生能日日见着,瞧着,亦是好啊! 小宫女看着自己空落的手,怅然若失。 楚瑾瑜提起旁边的斗篷,搭在肩上,眉眼未抬,“马车已备好了吗?” “……是。”小宫女恍惚,“公子要……” 话未完,人已带着一抹如同竹子清新之风而过。 她慌乱地追了过去,手扶着房门口,看着院内那抹颀长人影悄然地走向夜色深处,没有任何人的陪伴,那么孤单。 她有一种预感,此次,可能再也看不到楚瑾瑜进宫了。 …… 马车“哒哒”地行驶着,直至出了宫门口,车夫贾大力向车内问道,“公子,还好吗?” “嗯。”简单地应了一句。 贾大力知道公子是个坚强之人,纵使一个身体健壮之人,连着快有一个月日日滴血,怕也快承受不住,可公子呢? 唉…… 想着宫内那躺在黄澄澄床铺上的小皇帝左右有人关怀,喝了别人的血,还要有御医小心备至地观察,而公子,却根本毫无任何人问津,想来,也很令人顿生一种悲凉。 车子路过一家面摊,看到老板刚收拾东西,贾大力欲跳下马车,准备买上一碗带回去,却被楚瑾瑜拒绝。 “公子,可是……您已经一整日没吃东西了!”贾大力忍不住劝说,“这样,您身体……” “回去!”不容人拒绝的语气,声音却又夹带着一丝虚弱。 贾大力无奈,只得听从吩咐坐回马车。 西郊的房子地处偏僻,根本没有地方寻觅食物,关键就他一个人在主子身边,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会做饭,只能给烧点热水,平日里都是订醉仙楼的饭菜送来,可今日已这么晚,估摸着回去也只能是坐干板凳,望着空空的桌子了。 可主子又流了这么多的血,他不说,看他的气色也知道,他需要一个很好的调理与进补。 倘若这个时候,要是有个女人就好了…… 贾大力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他跳下马车,扶着楚瑾瑜进了院子。 一如他预期那般,院子里漆黑而安静,偏巧今夜又没有月色,更加衬托着此刻他们的凄凉。 贾大力推开屋门,莫名地闻到一股香甜之味,他摇了摇头,许是自己错觉,想必是饿久了…… 他扶着楚瑾瑜坐在椅上,燃起油灯,屋内渐亮。 “咦?真的有?”贾大力像是发现宝贝一样地扑了过去,双眼放光地望着桌面上那三菜一汤,尤其是那碗汤明显就是给主子专程做好的,里面是红豆和大枣,功效不言而喻,补血! “这……”贾大力扭头看向楚瑾瑜,发现他早就注意到这些饭菜了,只是很淡定,未出声而已,只见楚瑾瑜欲拿起筷子,他连忙叫出声,“公子,我先来尝尝,万一……”万一有人下毒了呢? 话未说完,楚瑾瑜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越吃越快,与平日那斯文优雅的他有些判若两人。 贾大力更加疑惑了,主子不是向来很疑心吗?为何这次会连怀疑都没有就吃了起来呢? 或许真是太饿了! 可贾大力发现,楚瑾瑜在吃饭的时候,嘴角始终是上扬的…… …… 与此同时,歩悠然的马车已经赶回了怡红院,这次与她一起去的是刘万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有些不明白,一面随着歩悠然上楼,一面询问,“姑娘向来是做好事不留名吗?” 歩悠然瞅了她一眼,在唇间比划了一个手指。 小丫头扫了一眼周围,此时已过了酉时,正是怡红院热闹之时,周围人多嘴杂,不清楚身份,想必姑娘是怕隔墙有耳,于是聪明的她登时闭嘴,愧疚地再次回视了一眼。 “妈妈人呢?”歩悠然看到采菊,问道。 采菊指了指三楼雅间,“来了一位大主顾,妈妈和韩晴一起过去应酬了。” 大主顾? “谁?”歩悠然轻声问及。 采菊笑道,“妈妈说,等姑娘回来到房内等她,她一会儿就到,等妈妈进来,您亲自问她吧。” 歩悠然眉宇一抬,要打哑谜?不由轻笑,点了点头,回到了屋内。 约莫过了一刻,怡红院老鸨刘万娘推门走了进来,脸上涂抹得大红,唇色亦是。 歩悠然抬头一看,不由掩嘴失笑,“妈妈这是要干嘛?上台场戏?” 刘万娘扭身,对着镜子照了照,“你不懂,现在就兴这个,”一面说,一面用帕子擦拭了下嘴上的唇脂,“去了吗?” 歩悠然点头。 “看见他人了吗?”刘万娘转头笑问,“我听说此人虽看上去好处,但性子却是极为孤僻的,向少与人接触。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俩何时有过交情?” 歩悠然笑了笑,“妈妈是健忘了吗?不是说不过问的?” 刘万娘拍了拍脑门儿,“看我这脑子,行,不问就不问。”她走过来,身子趴在桌面上,探头压低音量,“你可知刚刚楼上来了谁?” 歩悠然抬眼,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云山!” 歩悠然蹙眉,“恕我孤陋寡闻,不知道此人物。” “你不知道他?”刘万娘诧异,“此人可是颇为传奇,三年前还名不见经传,可三年后现在的他,拥有的财富已经可以和京城廖家相提。” “哦?那此人作何生意?” “比较杂,似乎都有。”刘万娘说道,“他的生意一般是对接外围国家,走出口。” 歩悠然点头,“那这种人物今日过来只是为寻乐?” 刘万娘笑道,“那倒也没有,他不知从哪个渠道听说了咱们的T台秀,打算出钱给咱们布置,届时完成以后,若有盈利,按照三七分成收回。” “看来,他出的数目不少。”歩悠然沉思了一会儿。 刘万娘看歩悠然沉默,“你是觉得有蹊跷?” “妈妈不觉得此人这个时候出现却有点蹊跷吗?且不问他如何得知咱们的T台秀,因为还未对外公布,只给了二品以上官阶夫人;且他又怎知咱们手头上正紧?”歩悠然觉得疑点重重,“妈妈还是慎重为妙。” “你说得也对。”刘万娘敛笑,亦为重视了起来,“我再派人查查看看。” 歩悠然点头。 翌日,歩悠然特意吩咐人买来当归、熟地、川芎、白芍、排骨,将此几种熬制成汤,根据线报得来的消息,此时醉仙楼可能正要送饭菜过去,她已经着人打点了大厨,连带着她做好的汤一起送了过去。 昨日时间太紧,知道他已坐上马车进宫,想必又去输血,不由连忙叫人熬制了红豆与花生米及红枣的汤,虽没什么贵重的,但补血效果最好。 歩悠然感觉自己都很矛盾,明明现在所做一切,无论是怡红院,还是烟馆,都是为了避及与楚瑾瑜的接触,可当真遇上了,却又放不下,尤其是看到他在这个腐朽不堪、诡诈多变的朝廷纷杂中,被伤得遍体鳞伤,却又咬牙隐忍地坚持,看到他明明可以退隐于世过安逸生活,却偏要逆流而上,寻求一席之地,他体验着世态炎凉,一个人孤军奋战。 这是她曾经没有看到过的。 然而,现在,却让一个已经与他陌生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歩悠然不忍心。 所以,就默默地,在背地里,给予他在黑暗的道路上一丝丝光亮吧…… …… T台秀的日子越发临近,院子里的姑娘们分外紧张,除了要赶制衣裳外,还要练习乐器,全部以歩悠然的指示而做,此次弹奏的曲子都是一些节奏点很强烈,甚至说来,是她们从未听过的曲子,必须所有乐器一起配合演奏才可出效果。 已经练习了整整三日,歩悠然作为这次T台走秀的主办人更为操心,下巴上已经出了好几个痘痘。 东漓为她扑了好几层的粉,还是不甚满意,“怎么这么难遮掩?” 歩悠然噗哧一笑,“好了,重点又不在我,看你们的脸蛋儿就好,我无所谓了。” “怎会无所谓?”东漓叫道,“你是主办人,亦是我们的脸面。” 歩悠然无奈,“那你弄好了,干脆把我下巴上的疙瘩上画点图画,这样不就遮住了?” “竟胡说!”东漓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再次扑了一层。 因为考虑宫内会来人,所以时间定在申时,不算太晚,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完事,也不耽误回宫时间。 未时刚过,怡红院外已经大大小小停满了马车。 其实早在上午的时候,这条街已被封,因为有朝廷的支持,所以此次官府还特意派了一些官兵把守,遂,此次的T台走秀可谓是空前绝后的隆重,大街小巷的百姓们又是一大谈资。 怡红院所有装饰,全部以现代T台模样所设计,为效果起见,安装了朦胧灯,即是灯笼罩笼在烛火上,而且只在T台的上方,除此,周围的灯火灭掉,当走秀结束以后再同时亮起。 歩悠然看到刘万娘找人制作的笑过以后,大为满意,想必出了不少银子,本想问及她几句,但她是怡红院的当家人,还要无时无刻地招待,且今日所来皆是达官显贵,不能有所懈怠。 放眼一望,许是太后效应,基本上朝廷有品阶的夫人们都参加了,偌大的厅内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但所有人都相谈甚欢,比较着首饰,比较着衣裳,比较着妆容,比较着年轻,女人嘛,永远在比。 “我道你是跑哪里去了?原来是躲在这里享清静!”刘万娘找了步悠然一圈,终于在屋内大厅角落的厚重帘子后找到她。 没想这丫头竟然盘腿席地而坐,如此随便。 刘万娘连忙将步悠然从地上拉了起来,忍不住发牢骚,“马上开始了,你这衣裳可是可没有第二件的,你就这么糟蹋?” 步悠然只是笑而不语。 “你就偷懒吧,”刘万娘叹了口气,叮咛道,“待会儿可不许再乱找地方躲清闲。” 步悠然轻点头。 刘万娘走回场地,向奏乐的挥了挥手,顿时屋内变得鸦雀无声。 随着音乐悠扬起伏,姑娘们穿着穿着薄纱一般的服饰走了出来,浑身仿若散发着美艳的气息,那是一种兼具古典与现代的气质,似乎每一个人都变得不同,她们披散着发丝,仿佛挣脱了封建的枷锁,变得自由奔放。 音乐进入高潮,压轴的韩晴穿着如同羽衣一般的轻质纱衣美轮美奂,灯光的照射,夸张的妆容,令她美得已经超脱了凡俗。 这场秀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结舌,直到灯光已经打亮,舞台结束,依然如身在其中,无法走出。 刘万娘走上了T台正中,开嗓说话,这才将所有人的神思拉回了现实。 就在此时,一丫头走过来,对歩悠然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她眉头皱起,不由快速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她顺着胡同走出,看到街对面停着一辆马车,走上前去,“找我有急事?” 阿三掀开车帘,一脸凝重,“你上来。” 歩悠然没有迟疑,“这两日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你?”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阿三面色冷凝,“前几日不是楚瑾瑜经常过来找你吗?” “……嗯。” “他从这里买走了不下十几只的大麻!” “然后?”歩悠然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十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 “我这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总觉此人讳莫如深,并非如表象所表现的那般可怜,”阿三说道,“遂,我找人多方调查,原本是没有结果的,但这两日却有了一丝消息。” 歩悠然默然不语。 他继续说道,“他在来咱们烟馆以前,已经在其他的小烟馆开始吸食大麻,关键并非是小剂量,我所担心的是,我听说他这些日子似乎经常进宫,我怕是之间有所关联。” “会是什么呢?” “这个我还没有猜测到。”阿三抽出一根香烟,没有点火,只是放于唇间,想必现在心情很烦闷。 人向来都是,对于无法掌控的事情发展总是带着一丝不安。 歩悠然可以理解,“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但愿吧。”阿三幽幽地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也好好琢磨琢磨,我怕是对咱们烟馆不利,毕竟突然转向咱们这里来买,我总怕有别的企图。” “……嗯。”歩悠然讷讷地应了一声,下了马车。 回去后,歩悠然一脸心事重重,纵由周围热闹纷杂声鼎沸,却亦是入不了她的心。 刘万娘看到歩悠然走了进来,忍不住又是一顿数落,“你又跑哪儿去了?刚刚我想拉着你去见李夫人,找了你半天不见人影,你……”话说一半,终于注意到她紧锁的眉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 歩悠然咬着下唇,“大麻,大麻……吸食多了大麻会怎样?” 刘万娘听到歩悠然无厘头的一句问话,情不自禁失笑,“傻丫头,吸食多了那玩意儿还怎样?当然是继续吸?不吸就会死去活来的!” “所以……会上瘾,所以,滴血。”歩悠然顿时豁然,“原来,原来!” “什、什么上瘾?滴血的?”刘万娘听得一头雾水。 歩悠然手扶住刘万娘的手腕,“妈妈,接下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您,我得去找一个人,确认一下。”说完,不等刘万娘追问,急匆匆地上了楼,从房间里准备好一袋银子,再快速下楼奔了出去。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饭庄,这里可以消费得起的自然都是有钱人。 因歩悠然对楚瑾瑜事先有所了解,知道他的一日两餐都是这里准备。 按照歩悠然的设想,倘若楚瑾瑜真的吸食大麻为的就是牵制皇帝,那么当完成任务以后,定会去戒毒,而一旦开始戒毒,不仅仅需要自身的意志力,还要时间,除此以外还有周围很多的配合,例如,以往的用餐习惯上肯定要有所强调的改变。 步悠然直奔楼内柜台,欲找掌柜询问,刚一进门,突然毫无注意地从侧面伸来一只玉手。 “是步姑娘吗?”一道熟悉略显柔软娇嫩嗓音传来。 步悠然停下,扭头,暗自一惊! 宋亦玲? 她看似很开心雀跃,顾不上气喘,扯着步悠然手臂,激动说道,“是你,是步姑娘,对不对?可算是找着你了。” 步悠然蹙眉,“宋……姑娘找我有何事?” “我、我听刘妈妈说,可以请你做形象顾问。” 步悠然听后,回瞧了一眼柜台方向,那里仅有一年轻人,想必是打工的。 又不耐烦地瞧了瞧宋亦玲。 “不、不可以?”宋亦玲怯生生地瞅着步悠然。 步悠然叹气,想着自己怎就躲不开这些“旧人”呢?莫非是宿命? “我不知道刘万娘如何与你讲的,但是一点,我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无钱免谈!”步悠然甩手,向回走。 看来今日不适宜出来办事。 “我有钱,一百两,够吗?”宋亦玲紧追其后。 步悠然讥笑,“姑娘年纪小,我姑且不计较,您可回去打听下行情再来找我。” 没想,宋亦玲穷追不舍,“你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我爹是尚书,我家并不缺钱,只要你开价,我都可以给得起。” 步悠然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坚持一面,除了对待追求楚瑾瑜的这件事情上。 步悠然停下,目光盯着她,“那好,明日一早备好三千两。我会以你要哪一方面改善来报价。” “那你是答应了?”她惊喜道。 歩悠然扭头,“你怎么过来的?” “我?我、我有马车……”她用手指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看似大家闺秀装扮女人的马车。 “搭我一程。”不容人拒绝的语气,歩悠然率先走了过去。 宋亦玲愣住,身侧跟着的小丫鬟小晴亦是各种不满,忍不住喃喃抱怨,“这人怎么这样,明明跟咱们矫情,偏好像还带自来熟。” 宋亦玲瞪了一眼,忍不住撅嘴,“若不是一心想要看看她实力,我才懒得去搭理。” …… 事实证明,自从昨日T台秀以后,怡红院火了,销售的家居服卖爆了,怡红院的韩晴更是被封为了京城第一美,压过了才女。 而争相邀请步悠然到各个官阶夫人府邸的络绎不绝,刘万娘数钱数到了手抽筋,同时还要兼具步悠然的经纪人,负责从品级大小排列应邀的顺序,如此一来,宋家小妹根本就甩到了一条街的街尾。 未央宫内。 “滚!”躺在床上的小皇帝猛地将宫人递过来的药汁碗打翻,顿时地上一片黑渍,他手抓着床单,面容一片狰狞,“滚……” “皇上!”宫人颤栗地跪趴在地。 小皇帝突然从床铺上坐起身,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衣领下脖颈的血脉,趁着未注意,一口咬了下去。 宫人大声惨叫,下意识地将小皇帝推开,然而,却还是被咬出了血。 “血,我要血……给我血……”小皇帝煞红了眼,好似魔怔了一般,只是盯着她流的血爬过去。 宫人捂着脖颈,起身,快速向外面跑去。 不一会儿,未央宫内闹翻了…… 宫内再次聚集了皇帝的亲信。 “黄御医,皇上为何会这样?”中庭省右相李庭延小声询问。 此时床上的小皇帝被宫人按压住,面色苍白,眼眶发黑,不停地挣扎,口中不停地喊着“血,我要血……” 黄御医眉头紧锁,收回把脉的手,转身,“李大人,借一边说话。” 李廷延跟随其后。 “李大人,皇上的病情怕是严重了。” “严重?不是一直在用楚瑾瑜的血当药引?”李廷延提声,“倘若现在可以喝完楚瑾瑜全部的血救皇上的话,我立即就去抓他入宫。” 黄御医摆了摆手,“没用了。” 李廷延顿时凝住。 “皇上面色惨白,脸颊赢瘦,乃病入膏肓之症。”黄御医忍不住自责,“现在更已馋人血,当是无用了。” 李廷延沉默不语,良久,“兹事体大,绝不可泄漏,今日这事仅有你我可知。” 黄御医淡眼一扫,这意味着剩下的三名宫人都要死。 唉! 黄御医叹了口气。 …… 怡红院。 “今日晌午以前要到大学士府和御史大人府上,时间上有点赶,你……” “今日不行。”步悠然毅然拒绝道。 “累了?”刘万娘笑着问道,“没事没事,那我帮你去说说,改明日。” “明日也不可以。”步悠然目光坚决,“这几日我有点私事。” “可是,这都接了啊,银子都收了。”刘万娘苦恼,“这要是反悔,咱们可是要给双倍赔约金。” 歩悠然叹了口气,“那到时候看时间,若是回来早,我过了晌午以后过去一趟。” 刘万娘勉强点了点头,可是一想到还要去各个府上解释央求,又不由得有些犯愁。 歩悠然步行至烟馆,按往日,此时的烟馆应当是客满为患,可现在却清静得可以打苍蝇。 她看到那些下人坐在椅上,无聊得抠着指甲盖,看到歩悠然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步姑娘。” 歩悠然打量一圈,不等她问,一下人就说道,“老板出去了。” “去哪里?”她扭头。 “不、不知道。”几人面面相觑,不由低垂下脑袋。 歩悠然咬唇,欲挪脚向外走。 “步姑娘,”那下人追了出来,“烟馆是不是干不长了?” “谁说的?”歩悠然看他。 “都这么认为……”那下人目光不敢直视,“其他家都没事,就咱们被禁止售烟,他们都说咱们得罪了宫内的大官。” 歩悠然拧眉,“这话不许再乱讲,好好看着馆,别让人有机可趁。” “哦。” 歩悠然快步回怡红院,找到刘万娘,“妈妈把上午的两家给退了吗?” 刘万娘喜出望外,“还没呢?你又决定要去了吗?” 歩悠然点头,“备马车吧。” 刘万娘一听,登时拍掌,“这就对了,丫头,去了准有咱的好处,你以为妈妈我只是为了那点银子?目光要放长远,毕竟是一品官阶,于你,还是于咱们怡红院,都是大有前途的……”她一面说着一面着人去准备东西。 御史大夫,正一品,可以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折,管理重要图册和典籍,代朝廷起草召命文书。 倘若是如此,歩悠然以为选择御史大夫定是可以帮上忙的。 车子已行至府门口,在一众下人的带领下走的旁门进了院儿,一路东绕西绕,至一西厢房内。 屋内镜前端坐一妇人,此人穿着镂金百蝶穿花裙,肩披一五彩刻丝的短褂,头上别着鸾凤金钗,侧有金坠,极尽奢华,从镜面上注意到歩悠然走了进来,转身起身,样貌约有四十左右,但保养较好,肤色白皙而莹润,很显富态。 此人正是御史大夫大人的正房张李氏,李紫莹,性格豪爽。 与歩悠然之前所想象的略有不同,她一见到歩悠然以后先是夸赞一番,然后二人便热络地聊了起来,连带着让歩悠然为她选择了几身那日所展出的家居服,都一一买下。 因歩悠然想着对她还有事所托,不由又多待了一会儿,为她介绍了几款时下流行的发髻。 “步姑娘真是心灵手巧,”李紫莹一面对着镜子比照,一面满意地夸赞,“听闻太后娘娘寿宴那日赞不绝口的礼物,亦是你亲手准备的?” 歩悠然浅笑。 “步姑娘今年有多大了?”她放下镜子,转身打量她,“仔细看来,倒是猜不出你年纪。” 歩悠然揖身,“夫人,这个问题可以保密吗?” 李紫莹抬眉暗笑,“好,好。”她叹了口气,“女人的容颜是最不容易保住的,虽说我觉得你这些手艺不错,但倘若因此而耽误了终身大事,亦觉得有些可惜。” 歩悠然转身开始收拾东西,讷讷回应,“夫人说得是。”她故意避开,“其实,民女今日来还有一事想托夫人,夫人知道阿三烟馆吗?” “阿三烟馆?”李紫莹眸光一转,“名字很耳熟……是不是卖金属镂空烟盒的那家?” 歩悠然点头,“民女托的便是此家,不知因为什么被官府停止对外销售。” “哦?这道是没听说。”她嘀咕道,“若你急的话,我现在就去帮你打听打听。” “那就有劳夫人。”歩悠然就此拜别。 再从旁门而出,正巧看到一辆马车在身边停下,再一细看,竟然是阿三的,歩悠然欣喜走上前,“你怎么也在这里?” 阿三面容冷凝,抬头瞥了一眼这道旁门,“你是来找御史大夫大人?” 歩悠然摇头,“你等一下,”回身对等着自己的那辆马车车夫说了两句,再次折返上了阿三的马车,坐在他的旁侧,“你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找他的?” 阿三没有反驳。 “看来我们二人不谋而合。”歩悠然笑道。 阿三喟叹,“若知道答案,只怕你便再笑不出来。” 歩悠然敛笑,“什么意思?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怕是你想都想不到。” “谁?” 阿三自嘲笑道,“我之前还以为是我庸人自扰,想得太多,没想到,真的成真了。只是我怎么也猜不到,此人会是这般城府,筹划已久,怕是你我都躲不过这一劫。” 歩悠然默然不语。 “小小年纪就这般可怕,只怕将来……不敢想象。”阿三摇头,扭头对歩悠然再次晦涩一笑,“猜到了吗?” “楚瑾瑜。”歩悠然脱口而出,没有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第十二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二) 莫名地,歩悠然脑海中就窜入这三个字。 阿三低沉地笑着,“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唯一遗憾的便是认识你时间太短,若是再早些,相信定不会让他有机可趁。” “是因为他从咱们这里买走的几只大麻?”歩悠然不解。 “嗯。”阿三点头,“这只是其一,也或许,”他笑了下,“没有这些大麻,他还有别的安脏理由。” 歩悠然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又情不自禁地自笑了。 阿三扭头,“你笑什么?” “我笑……命运!”歩悠然双腿慵懒地一伸,径自倚靠在车板上。 “命运?”阿三疑惑,“怎说?”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要遇上的,就算是再轮回,还是一样。”歩悠然笑了笑,“无论你如何刻意逃避也是无用。” 阿三望着歩悠然,“你这个样子……有点像是……”楚瑾瑜? 这时候马车突然颠簸了下,歩悠然猛地坐起身,“怎么回事?” 车夫安抚道,“没事没事,刚刚有人向路中间丢了一棵白菜。” 阿三和歩悠然的心这才踏实了下来,两人不再言语。 过了三日,原本以为的官府缉拿一直没有等到,相反,却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那便是朝廷内新封了一个代理中书省左相大人。 听闻此人刚一上任便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建议皇帝清理门户,铲除‘内奸’,上了年纪的告老还乡,新纳入一批‘得力干将’,至此,以新任左相势力崛起,甚至明显压过了中书省右相李廷延的势力。 朝廷局势正纷乱,怡红院内的生意近日来也渐冷清。 刘万娘坐在椅上,不由感慨此次朝廷的变幻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速度之快,信息之闭塞,至少现在为止还不知道那信任代理左相是谁,充满了迷局。 歩悠然将新裁的家居衣叠好,让小丫头放在外面的车内。 刘万娘看向歩悠然,“今日还去?” 歩悠然收好化妆箱,抬头,“今儿个应是最后一次。” “唉。”刘万娘摇了摇头,才不过短短几日,却好似苍老了不少,她禁不住自嘲笑道,“想我刘万娘一把岁数,竟然看不透眼前的局势发展了,当初让咱们院接了这些活儿,一则赚钱,二则是拉拢关系,稳固咱们的根基,没想……这些人全都被告老还乡,可笑,想想亦是可笑,我刘万娘亦是见过市面之人,朝廷更迭换代也是赶上过,可如此架势,却真没见识过。或许,是老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觉得接下来会如何演变?” “妈妈说笑,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猜得透朝廷局势呢?” 刘万娘抬眉,“丫头,这里亦没有外人,你还跟我藏着掖着?你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对吗?” 歩悠然心一惊,“我、我知道什么?” “新上任的左相,你……知道是谁吧?”刘万娘锐眸一眯。 歩悠然手攥紧了箱子,“怎、怎么可能?时间到了,我赶紧去御史大夫大人府上。”说完,慌忙跑了出去。 刚走出的东漓看着歩悠然的背影,不由问道,“妈妈,步姑娘这是怎么了?” 刘万娘没有言语,径自起身上了楼。 …… 今日的李紫莹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穿着一系素衣,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的雍荣华贵之态,她的头发仅是如同民妇一般向上绾了个髻,没有任何的饰品。 歩悠然根据她的穿着为她化了一个淡妆,“夫人,看看如何?” 她扯住歩悠然欲拿镜子的手,笑道,“你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不用看了。” 歩悠然手未撤回,看她一脸倦容,想必这些日子为御史大人的事情定是操心了不少。 “万金的请帖收到了吗?”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红色请帖。 歩悠然点头。 “唉,想来此时设婚宴亦是徒劳之举,只怕两个孩子是白白牺牲。”她晦涩地笑了笑,“之前我道还说你总忙这些事耽误了终身大事,现在反倒真是羡慕至极,两袖清风,来去自如,亦无牵无挂。” “夫人明日也去参加吗?” 她摇了摇头,“我们明日就要回绍阳,路途遥远,恐今儿过了晌午就动身,没法子参加了,若是看见万金,代我祝福他。” 歩悠然缓缓点头。 “我倒还忘了一件事,”她抬起头,“你十日以前拖我帮你查的那个烟馆事情,我问了我家大人,他说这是皇上的旨意,不仅是阿三烟馆,所有烟馆都要关闭,以后全部由朝廷掌管。” “由朝廷?”歩悠然愤怒提声,“他们并不是因为想要禁烟才关闭,而是想要侵占?” 李紫莹安抚说道,“你别生气,朝廷向来不也都是这样?怪只怪烟馆的生意做得太大,我听我家大人说,今年的税额一半都是烟馆所贡献的,可见有多少人眼红,纵使不是朝廷,亦可能是任何一个人都会独占,想开一点,倒有没有什么。” “怎会没有什么,好歹是我们……”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才一点点做大起来,现在说关就关,关键是朝廷插手,根本无需费一分钱就给抢走,这不是流氓的行为吗? 况且,仔细想来,她并未得罪朝廷,相反,而是一步步地小心维护拉拢,无论是太后左派,还是皇上右派,都面面俱到,而阿三此人更为圆滑、八面玲珑,又怎会得罪某一人?平日给朝廷达官显贵送礼亦是不少,按理说该是理当照顾才是,又怎会背后挨刀? 除非…… 李紫莹抬眉,“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怎会就这么巧?亦或许是新上任的左相出的主意?” 歩悠然敛睑暗笑,左相,楚瑾瑜! 若是如此,那就一切都说的通了,之前只是怀疑,毕竟按照歩悠然所知道的历史演变,至少还有七八年,楚瑾瑜才会坐上这个位置,却没有想过,历史亦是会改变的。 歩悠然长舒了口气。 李紫莹看了一眼她,“算了,听闻左相这人并不是善类,倘若他哪怕一点点好,都不会让朝廷这些几代老臣如丧家之犬遣返回老家。”她攥着歩悠然的手,“虽话说单身没有牵挂,但姑娘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今后这路不好走,适当时候定要明哲保身。” 歩悠然点头,待出门之际,看到一丫鬟撑着伞服侍着一女子从正门走入,那丫鬟甚觉眼熟,一细看,竟是小晴,那么前面的女子就是宋家小妹妹。 她明日即将大婚,按理该待在府内不出才对,又怎会来这里? 歩悠然踌躇间走了出去。 历史的演变已经朝着歩悠然无法预知的方向所行进,从一开始的再穿越到现在楚瑾瑜提前步入政治之路,一步步走来,都是歩悠然没有预期到的。 …… 清三年,四月十六日,宜嫁娶。 李府内,礼堂一早儿就已备至妥当,一对儿红烛盘龙高烧,红布为壁,金盘绘凤,喜气逼人。府内客人已纷纷而至,热络地聊天。李万金穿着一身红色喜袍老早等在门外,向着轿子的方向翘首期盼。 随着一声长吆喝,礼炮声响,噼里啪啦,喜气盎然,讨喜糖的,要红包的都聚集了过来,轿子已近,在下人搀扶下,宋亦玲缓缓下了喜轿,迈着婀娜小步,头上顶着红布头,左脚跨过高门槛,自此便成了李家人。 李万金跟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亦玲。 良辰已到,一拜高堂,二拜天地,三、夫妻对拜。 歩悠然站在人群中,看到此景,心理不由晦涩又悲哀,想到昨夜一反常态的东漓喝得酩酊大醉,有道是多情总被无情伤。 她心里情不自禁地喟叹,决定不再去看,想着转身向外走。 没成想,李府太大加之人多,竟是让她转迷糊了,走到一处花丛间,更是不小心地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郡主赵彦华,另一个是宋家二公子宋亦凡。 她下意识地就要找地方藏身,想着或许二人仅是泛泛之交,简单寒暄几句便完事,却从不知道原来这两人渊源颇深,绝不是三两句可以完结的。 “我喜欢你,我并不是因为你是宋尚书大人的儿子,仅仅是因为你是宋亦凡!”赵彦华撕心裂肺地喊着,“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信?我真的喜欢你!” 宋亦凡五官泛冷,“郡主,是在下不配,还请您收回您的心。” “可笑?太可笑了。”赵彦华眼角泛着泪光,“天下间我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心能收回的,宋亦凡,你当初要不是对我无心,为何在不知道你我身份之时三番两次救我?为何每次都会我这般照顾?你若对我无心,为何在听说我要离开时还恋恋不舍?” 宋亦凡看到赵彦华伸过来的手,身子稍退,“是在下的错,让郡主误会了。” 赵彦华摇着头,几近崩溃,“我不信,我不信。你到底在怕什么?是身份吗?我可以不要这个郡主,它不过是一个名号,我从来都不想要,只要你答应,你说一句爱我,我随时都可以跟你离开。” “郡主说笑了,在下不配。”宋亦凡退,再退。 “……” 步悠然半蹲身子,脚已发酸,心想这二人好墨迹。 “你猜,他们俩个会如何?” 步悠然一怔,耳廓处吹来一丝风,令她莫名地颤栗,她扭头,不期然正与那高挺地鼻尖擦过,冰凉的触感让她头脑更为清醒,她慌乱地向后微微一撤步。 “嘘!”楚瑾瑜竖起修长食指轻压唇间,嘴角勾起,邪魅地眨了下眼,声音压低,“小心让人发现你在偷听。” 第十三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三) 比起被发现偷听,似乎眼前之人带来的震惊更大! 步悠然心脏悠地一紧,不敢动亦不敢叫,只是呆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颜。 楚瑾瑜俊眸轻转,指了指花丛中那二人,“你觉得他们可能吗?” “你怎会在这里?”步悠然答非所问。 楚瑾瑜眉宇微抬,“你在这儿,我为何不可?” 步悠然一笑,“我对他们二人不感兴趣,你若想知道答案,就自个儿慢慢看吧。”说完,转身欲悄悄走出,没想,刚迈两步,便被扯住手腕。 步悠然眉心皱起,有些不耐。 楚瑾瑜笑得无赖,“如果我非要你给我一个答案呢?” “又不是我说可以在一起就在一起的。”步悠然啼笑皆非,只觉他有些无理取闹,手腕从他手中抽回。 可他渐渐敛笑,狭长凤眸微眯带着一丝玩味地从那二人身上扫过再注视向步悠然,“我就是想听你的答案。” 步悠然莫名一颤,他是知道什么吗?还是故意在挑衅?倘若历史还有一点点不扭曲的话,此二人是绝不可能成的。否则宋亦凡亦不会混得如此惨。 步悠然眼睑轻抬,“是我给了答案,就可以离开?” 楚瑾瑜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颊,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步悠然表示自己真心不能应付此人,时间一久,好似所有心事都可以被他看透,纵使眼前的他比她小好几岁,纵使她明明知道许多人的命运,就比如眼前的他,可一切,在面对他以后,都显得那么无力。 步悠然只想快速离开,反正几率一半一半,纵使被她说对了,也只是让他以为她是瞎猫碰死耗子,猜测而已,“他们二人不可能。”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向花丛外走。 “那你说我若插足,几率又占几何?” 步悠然走至一半,听到此话,脚步顿住,她扭头,看到楚瑾瑜半笑半魅的邪气面容,猜不透他到底是在玩笑,还是当真。 只是,心底没来由的有些酸涩。 终究,他们二人在重生的这个世界里要越走越远。 步悠然亦玩笑,“是第三者插足?”她竖起中指,轻晃动,“那是不道德的。”这回是确实快步离开了此地。 不想再去看他脸上此时此刻的表情,更不想知道他还会想问什么,尽管随他去吧,他们的路注定是要平行,纵使不平行,亦是两个空间,没有任何交汇的可能了。 步悠然有些心伤地感慨,但这就是她重生以后一直所渴求的,不是吗? 不是吗? 步悠然思索间,不知道又绕到了哪里,偏等她回神发现时,她人已在一个走廊上,周围没有一个下人。 步悠然不知道是感慨自己路痴呢,还是该感叹李府之大呢。 她无奈地绕着走,这时看到一穿着绿罗裙丫鬟服饰女子迎面走来,此女子许是害羞,耷拉着脑袋不敢视人。 若是旁人过便过了,可步悠然正愁见不到一个人来问路,连忙扯住她手臂。 没想那女子如惊弓之鸟,顿时跳开三步远。 步悠然感觉不对劲,眯眼低头一打量,惊奇地发现,“宋、宋亦玲?” 宋亦玲惊吓得圆瞪着眼,慌乱张望,比划着手势要步悠然不要声张。 可眼前步悠然根本未说什么,反倒是宋亦玲显得有些激动。 她不禁笑了笑,小声甚至只是用口型,“是要我不说话就好了吗?” 宋亦玲看到步悠然这般配合,知道她并无坏心,这才踏实了下来,她手抚胸口,点了点头。 “你是要出去?”步悠然轻问,“正巧,我在李府走迷路,愁着找不到人引路,可否带一带路?” 此话正和宋亦玲之意,倘若有人在旁边,更可以为她掩护。 宋亦玲连忙点头,于是装作丫鬟之态走在前面。 东绕西绕,宋亦玲一路小心谨慎,不敢东张西望,相比较而言,步悠然却显得惬意悠然。 “真不愧是右相府,堪比小皇宫了。”步悠然感慨道。 宋亦玲扭头看了一眼她,却并不敢回话。 直到出了府门,宋亦玲这才扬起一抹释然笑意,她看向步悠然,“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并未帮你。”转身,欲上等候多时的马车。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你,你……” 宋亦玲说话间,并未注意到从门口追出来几名小厮模样的男子,他们左右张望寻找,步悠然透过宋亦玲的肩膀看到几人正悄然走近,她心底忍不住为她感到一声叹息,看来,她的命运是改写不了了…… 不等宋亦玲说完,步悠然毅然决然地上了马车,留下宋亦玲呆愣地望着步悠然绝尘而去的背影,有些费解。 然而,就在宋亦玲转身刹那,身体被几名男子夹持住,“少夫人,对不住了!” …… 阿三烟馆关闭再开张,只是经营人已经变了,阿三成为了无业游民。 当日下午,他邀步悠然到醉仙楼,点了这里最好的饭菜,并且带来京城最好的白酒。 “悠然,”其实说起来,阿三的年纪可以作步悠然的长辈,可是向来他们二人都是直呼其名,不论辈分,“我敬你第一杯,你小小年纪,很有气魄,不计较得失,我一把年纪,自感愧疚。”说完,仰头一干而尽,接着又斟满。 “这第二杯,我向你道歉,其实这一年来你给我创造的利润远远超过我所想象的,可我一直斤斤计较,以为你不说,我便各种克扣,对不起!”再次仰头而尽。 步悠然看他欲再斟满,连忙按住,“第三杯算了。” “不可以!”他坚决道。 步悠然叹了口气,“那你说吧。” “第三杯……其实我隐瞒了你,这次烟馆关闭不是一两银子都未给,而是与我之前就签署了一份协议,这次的赔偿款给的数量还算是可观。”阿三忍不住自嘲,“可我连这点都不敢对你交待,你却还帮我托人去要赔偿,我真不是人。”他再次仰脖而尽。 “好了。”步悠然手掌拍向桌面。 “你想发怒就嚷吧,想打想骂,都可以。”阿三看着步悠然,一副任打任骂的架势,“只要你解气,悉听尊便!” 步悠然苦涩一笑,“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在乎这些钱?阿三啊阿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的钱少?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 阿三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垂首,只是径自再斟满一杯。 步悠然看他欲向嘴边送,啪地一下给打翻,酒液向地面上撒去,她嘲讽道,“你现在这样颓废,做给谁看?我吗?想让我对你的恨意少一点?那我告诉你,大可不必!因为我根本没在乎过!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只是让我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你!”利索地起身向门外走,猛地一拉开门,看到门外竟是有一个偷听者。 “吵架?”此人年约五十上下,一副色眯眯之样,“很好奇,你们到底是合作伙伴,还是……有什么什么样的关系?” 步悠然瞪他一眼,与他擦身而过。 那人手扶着栏杆,对着步悠然疾步而出的背影喊道,“若是还要选择合作伙伴,下一次考虑我啊,我可比屋内的那个阿三慷慨……”看到人已走出,又不由向雅间内正喝闷酒的阿三走去,手拍着他的脊背,“阿三,虽然你今日落得此下场,但好歹也是享过福气之人了,你也没什么可怨的……” 阿三愤恨地瞅向那人,“得意什么?你不过也只是一个会吠的狗而已!” 那人眼睛一眯,怒意顿起,手攥成拳头,欲扬起,停在桌边,迟疑了会儿,却又放下,忽地咧嘴笑道,“算了,你说便说,顶多你也就逞逞口舌罢了,让让你,来,我敬你一杯。” 阿三晃悠悠地站起身,看向眼前的这个五十上下之男子,“韩老五,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今日跟对了人以后就全都有着落,痴心妄想!就凭你?你也想跟他们混?他们还能喝点汤,你连个骨头渣子都舔不到!你也不看看,楚瑾瑜是什么人?他能让你分羹?想得美!” 韩老五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你你个阿三,我好心来劝你,你倒反咬我?”手里攥着的杯酒向阿三脸上泼去,“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要不是看中楚瑾瑜手中的权势,你会乖乖把烟馆交上去?到了,你还不是比起混得惨?好歹我还是丝绸庄的管事,你算啥?屁都不是!滚回你的老家种田去吧!滚!” 阿三怒瞪着韩老五,一阵冷笑。 “你、你笑什么?”看着阿三笑意,韩老五头皮发麻。 “我等着你跪着求我赏你一口饭吃的那一天……”摔门而出。 韩老五看着木门,“呸”了一口唾沫。 步悠然出了醉仙楼,顿感阳光直射,浑身燥热,莫名地一阵晕眩,她手扶着醉仙楼门口的一处门柱,心烦到极点。 她想到自己身上似乎有烟,原本是要拿给阿三,告诉他不要气馁,他们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只是,眼前的这个新产品已经无用了…… 步悠然从酒楼借了火,点燃了烟,轻轻地一嘬,浑身犹如轻飘,她靠着门柱,右脚脚尖踮起,左手把着右手的手臂处,一口一口地吸着。 周围路过的百姓无不侧目,指指点点,醉仙楼一层大厅的人更是看到新鲜一般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瞟。 在古代,怕是没有女人会这般不雅,或者该是伤风败俗,就算是良家妇女,做出此举以后也会被认为是下三楼之人,就连老人领着孙子走过门前都要快步离去,生怕小孙子会学坏。 步悠然面无表情,当作对周围的视而不见,直到半截烟抽完,醉仙楼的店小二走了出来,“姑娘,真对不起,您在这儿影响我们生意。” 步悠然回神,才发现百姓们聚集在门口议论纷纷,周围没有人敢上前进楼,生怕被人说是与她为伍。 看到此景,将剩下半截烟踩在地上,熄灭,视线搜寻半圈,发觉惟有穿过人群,她情不自禁地一讥笑,刚欲涌入,这是从人群中开辟出一条新道,走出一个健壮男子,此人步悠然一眼便认出,因为太熟悉,正是楚瑾瑜的得力车夫贾大力。 “姑娘,随我来。” 百姓许是看到贾大力身高体状,顿时生出一种畏惧,向四周撤去,眼睁睁地看着步悠然在他带领下离开。 步悠然跟着没走两步,便看到一辆破旧马车,她想也没想,爬了上去。 楚瑾瑜穿着一袭宽大玄文锦袍正半倚在车后座,手中持着一本古书,明明知道步悠然上来,却依旧头也未抬一下。 步悠然见此状,保持安静。 马车行驶了起来。 好半晌,他修长的食指翻动了一页,又传来声音,“那日,为何不帮她?” 步悠然头依旧朝着车窗位置,没有应声。 直到他将书放于腿间,露出他那张招牌俊脸,步悠然才回神。 “你和我说话?”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楚瑾瑜眸子半眯,犹如半憩的狮子,让人不禁而寒,可步悠然仿若免疫,没有半丝反应,他禁不住牵起一端嘴角,“我在问,你那日为何会不帮宋亦玲?” 就连在前面开车的贾大力听到自家主子再次重复问话后都不由感到震惊,刚刚真心为车里的这个姑娘捏了一把汗。 第十四章 繁华尽处,安之若素(一) 步悠然一副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这个……你不是想插足彦华郡主和宋家二公子,又对宋小妹感兴趣了吗?” “宋小妹?”楚瑾瑜又为步悠然为宋亦玲冠上的绰号不由啼笑,但很快又转入正题,“你明明当时可以拽着她坐上马车。” 步悠然扭头禁不住对他绽笑,“为何要帮?我和她交情不深,况且此时明摆着帮与不帮没多大差别,我又为何要去选择树敌更多的一面?” “你和李万金有多大交情?” “没有。”步悠然斩钉截铁回道。 他挑眉,“你是……” 步悠然看他表情知道他的怀疑,不由更为坚决地说道,“不仅是面对你,我对所有人都会这般说,如若你说我们之前有过几次饭局,那么泛泛可称之为酒肉!” 楚瑾瑜凤眸紧盯着步悠然的脸颊,好似在猜步悠然这番话有多少真假,愣了一会儿,翘起嘴角,“步姑娘当真是好心态……”眸光一转,“可是,有些时候,你想要置身事外,但往往很难遂意。” 步悠然冁然而笑,没有多语,掀起车窗帘,发现早已停在了怡红院的门口,转过身,欲谢过告辞。 “别人之事,步姑娘云淡风轻,但烟馆,步姑娘亦不在乎?”他看着步悠然,突然提起。 步悠然一怔,原本她是不想说的,纵使知道是他一手主导,但想着能平淡则平淡,不想生事,毕竟选择烟馆当初的目的亦是平淡生活,现在收便收了,只是少了一份收入而已。 步悠然看着他,猜不透他话语之意。 “步姑娘明知道是我故意使计坏掉了你们的生意,可你却还能有如此平淡之心与我有这一番交谈?” 步悠然听后不由垂首笑了笑,抬头再看向楚瑾瑜,他依旧那副闲散悠闲之态,完全不受步悠然的情绪变化所影响,“不知道你听说过一个词没有?” “说来听听。”他手指轻点着书面。 “通权达变四个字!”步悠然盯着他的眼睛,“我虽然年纪没有到你长辈的程度,但作你姐姐绝对绰绰有余,我脑子没你聪明,但经历之事绝对比你多,有些时候,该要放弃就要放弃,硬生生地非要去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少,就像是手攥沙子,越是使劲,流失得越快。我这人头脑不好,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瑾瑜双眸现出一抹兴味,定定地看着步悠然,少会儿,启唇,“你我不该是如此吧。” 步悠然原本欲手扶车门框,听到此话,心莫名地悸了下。 “咦?我道是我眼花了呢,原来真是楚公子?”车外传来老鸨刘万娘声音。 步悠然转身再次看了一眼楚瑾瑜,而他亦是正凝望着她,仿若在等待着答案一般。 窗帘晃动了下。 步悠然抿唇,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与贾大力擦身,跳了下去。 “悠然?”刘万娘吃惊。 步悠然笑道,“妈妈猜得准,可是楚公子贵人多事,恐怕无法抽身下车了。”说完,对贾大力点了点头。 贾大力抻紧缰绳,一声吆喝,车子扬长而去。 步悠然看着一地烟尘,心底蓦地轻松。 “我就怀疑你们俩肯定有交情,这次被我逮着了,可还不直接坦白?”刘万娘双手环胸,一副兴师问罪之态。 步悠然情不自禁笑道,“交情?若有的话,烟馆还至于会转手?” 刘万娘转念一想,“你说得也对,可是……你们俩……”她看了看那已经不见影子的马车,又指了指踏步离去的步悠然,不禁暗自奇怪,该怎么形容? …… 夜色凄迷,阴风阵阵,在偌大的皇宫高墙内,显得更加阴沉。 马车行驶至未央宫内,在众宫人接送下,车内之人穿着一袭华丽鹤氅,宽大曳地,乌黑的发丝轻绾,白皙脸庞上一双狭长凤眸,眉峰轻描,嘴角虽上翘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情不自禁地退居三尺之外站定。 宫内一阵阵传唤,“中书省左相楚大人觐见!” 没有人阻拦,纵使宫内的小皇帝一再央求不见不见,可却一路走进,宫人自如退居在两侧,恭敬如命。 “中书省左相楚大人觐见……”声音越来越近。 小皇帝手扯着床帏,脸色苍白,“不、不见。” 少顷。 俊颜已站于床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黄澄澄褥上愈加瘦弱身体的小皇帝,没有任何的礼仪。 小皇帝手指紧抓着床帏,眼睛似喷火的灼热,“你何必这般费事,干脆杀了我!” 楚瑾瑜盯着他,无半丝表情。 小皇帝却沉不住,气息紊乱,就是位居皇位,却也清楚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傀儡,曾经被太后牵制,现在……却是眼前的这个让自己一防再防却还是没有防住的楚瑾瑜! 他只是恨,恨自己竟然早没有看出身边已经有了叛徒,当初那般极力建议自己饮他的血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大麻上了瘾,彻底着了他们的道,一步步陷入他们的局,彻底成为他们的摆布品,当太后和他还在相互设防,却不知已被一只真正的“狼”趁虚而入,不仅手中握有清国大半多的商业,就连朝中大臣都在一点点地利益拉拢了过去。 小皇帝已认清到清国要彻底断送了,只是不甘心会被如此下贱的人夺走,他剧烈咳嗽了起来,因为颤抖手不得不松开床帏,抚向胸口。 “水!”楚瑾瑜简短一个字,立即有宫人手捧着托盘弓着身子疾步而来,呈到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用仅有的力气一手挥开,“滚、滚下去,你们这些卖国求荣的混蛋!” 宫人一看没有完成指令,立即跪倒在地。 楚瑾瑜不禁冷笑,“皇上言重,卖国求荣似乎不符合现在的情况,清国还是清国,会一直是,一直……” “一直?”小皇帝拢起眉,脑海刹那有一丝丝的幻想,“那、那我……” “没错,你还是皇帝。”楚瑾瑜不紧不慢地从宫人盘中再次端起茶盏,轻轻靠近小皇帝,坐于他的身侧,送至嘴边,“清国在,你便是清国的皇帝。” 小皇帝如同魔怔了一般,不停地徘徊着这句话,他如同木偶被楚瑾瑜慢慢地扶起,木然地喝了一口茶水,顿感心头舒畅,再次一仰头,看到楚瑾瑜那张放大的面孔,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好魅,比宫里的最漂亮的女人都要美上十分,亦难怪会有人为他叛国,只怕他只需一个美人计便能俘获天下人之心,他的这张脸可以欺骗世人。 楚瑾瑜忽地翘起嘴角,“皇上要吃点东西吗?” “我……”小皇帝依旧沉溺在自己的思索中。 “那微臣便替皇上传膳!”楚瑾瑜眼神一瞥,宫人会意,立即传了下去。 直到小皇帝在楚瑾瑜的注视下,用完膳,才欲转身离开。 小皇帝看着他宽大曳地的华丽长袍,后背上那清晰的虎跃龙蟠图形顿时让他脑海一击,清醒了不少,他懊恼地叫道,“等一等。” 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停下,没有转身,背对着他,“皇上还有事吗?” “你的‘一直’是、是到什么时候?”小皇帝的手颤抖着问道。 楚瑾瑜沉声一笑,“到微臣觉得没有意思的时候。”毅然地离去。 小皇帝手一松,心底好似被重石乱击了一般,痛得不能再痛…… 与此同时,三清殿内。 赵彦华坐在太后的身侧,撒娇耍赖,“皇祖母,皇祖母……” 太后将手臂从她怀中撤出,一脸怒容,“看来是本宫把你惯坏了,平日总是太纵容你,才让你现在这么不听话。” 赵彦华坐在原位,撅嘴流泪,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央求,像是平时一样,太后一定会遂了她的意,可没想到太后竟然在这件事情上这般执着。 “皇祖母,您说过的,婚姻大事要我自己来选,怎么事到临头,您却要阻止我了呢?”赵彦华忍不住啜泣,“宋亦凡这个人您当初亦是看着不错,还当着众大臣夸赞过,为何现在却说不行了?” “此一时彼一此,”太后转过身,毕竟赵彦华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听到她的哭声还是情不自禁地安抚,“丫头,皇祖母什么都依你,就这件事上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赵彦华手紧紧地抓着太后的衣裳,撒泼道,“我不管,我就非他不嫁,皇祖母!” 太后眉头蹙起,原本一个楚瑾瑜已经让她招架不住,现在赵彦华却又让她心头添堵,她再有对她的包容却也架不住自己的年纪,她脑子纷乱地站起身,许是太猛,竟是打了个踉跄,身侧的宫人连忙上前搀扶。 “皇祖母?”赵彦华吓坏了。 太后摆了摆手,脚步向门口走去,“这几日,你在宫内好好反省反省。”出了门,便让人守在门口处,美其名曰是守,实则是‘看’。 “娘娘,保重凤体。”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卡隆说道。 太后不由闭了闭眼,“若是在一个月以前,本宫都允她,她是本宫最疼爱的,怎会让她……”忍不住拿起手帕捂住脸。 “娘娘,彦华郡主会明白的,她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卡隆一直服侍太后,见证了几代朝廷更迭,只是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局势会演变成这般的宭状,竟是由一个外人没有任何的预兆,仿佛一夕之间就转移了权势。 第十五章 繁华尽处,安之若素(二) 虽然眼前的清国还是清国,皇宫外一片安详宁和之态,但朝廷内的争权夺势已然在楚瑾瑜的插入下偃旗息鼓。清国的皇家人全数成为了楚瑾瑜一人的傀儡,天下已是他的,无论是兵权还是政权,而周围人成为了他玩弄天下于股掌的工具。 卡隆陪着太后在御花园绕行了一圈,心中不禁感慨,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坚持多久…… …… 步悠然趴在床上,由天黑睡到天亮,再由天亮睡到天黑,反反复复,接连快有一日一夜。 怡红院老鸨刘万娘只当是步悠然愁闷阿三烟馆的事情,索性不去管,对其他的姐妹们亦是吩咐不去打扰,让其自己想开。 直到步悠然饿得前胸贴后背,疼得胃一阵剧烈缩痛,才撑着身子开了门。 “怎么,想开了?”刘万娘等在门外,瞟向步悠然。 步悠然睁开惺忪睡眼,“有吃的没?” “当然!”刘万娘一挥手,旁边不知道等候多久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一将盘子摆放至桌面。 步悠然扭身一看这阵面,“是要满汉全席?” 刘万娘抻着步悠然的手臂,向桌面推,“你呀,什么都别想,妈妈我这里不愁吃不愁喝,银子也都足足的,你睡足了,吃饱以后,再到赌馆好好过过瘾,三千两够不够?” 步悠然啼笑,“您是发财了吗?” “没有啊。”刘万娘摇头。 “那您是发烧了吗?”手抚向她额头。 刘万娘手一拂,“死丫头,好歹我也是你长辈,没大没小。” 步悠然靠着桌角,“这几日生意不好,虽然我没在院内,但每日盈利多少心中也有预算,您这般慷慨,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若非……这是散伙费?” “散……”刘万娘瞪大眼,顿时火冒三丈,“死丫头,散伙费?亏你想得出来!不要还给我!” “要要要。”步悠然连忙告饶,“妈妈免费给的,我也没费力,这是妈妈心意,又怎忍拒绝呢?”她嬉皮笑脸,“这三千两,您晴好,或许我给您赚回四千两来。” 刘万娘一听不禁捂嘴乐呵,“你呀,油嘴滑舌,我让东漓跟着你可还行?” 步悠然用手拿起一块炸豆腐塞入嘴里,点了点头。 赌场,步悠然亦是熟悉的,其门脸儿向来很小,一般居地下为多,甚至开设到地下三层。 越是向下走,越是闷热,喧嚣声越大,有甚者吹竽鼓瑟,弹琴击筑,场地之大,可斗鸡,可走犬,不仅局限于麻将、牌九、骰子买大小,凡是可以想象的赌博都在这里有所体现。 歩悠然和东漓看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而现在管理赌馆的亦是一名四十左右妇人,她打扮甚为花枝招展,在头上总是别有兰花,瓜子脸,嘴角右上方有一颗黑痣,因其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遂,人称‘黑寡妇’。 黑寡妇看歩悠然和东漓是新手,便带着她们二人来至地下二层,“你们若无经验,可先从骰子入手。”说完,便转身上楼去招呼一些老顾客。 东漓是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看到这场面,忍不住咋舌,“莫怪男人都喜欢这地方,满都是金银味道。” 歩悠然取笑,“我怎没闻出来,只觉都是臭汗味。” 东漓走向那骰宝桌,庄家抬头,“哟,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吧?新手运气好,姑娘要不要押注?” 东漓扭头看歩悠然,步悠然走近,递过一袋银子,“今日就是来玩的,不输光不走人,有胆识就让我输得精光!” “姑娘好气魄!”庄家一阵吆喝,“给姑娘看座!”周围的一帮大老爷们都纷纷给让出位置。 第一轮,东漓押小,而庄家开的也是小,一倍彩金轻松赚入,东漓颇为洋洋自得地瞅了一眼步悠然,再押第二轮,第三轮,如此五轮下来,已由三千的本金赚为了三千五百两。 东漓的胃口被吊了起来,越来越贪心,一股脑儿投入一千两,而周围的人看得更为眼馋,纷纷从腰包里拿出银子欲跟随押注,庄家揭开骰盅,竟是全骰(即三枚骰子现出一样的点数),无论押大还是押小,全盘皆输。 东漓傻了眼,扯着步悠然的衣角,一脸歉然,“要不,再试一次?” 步悠然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前面无非都是铺垫,放眼赌场,若是能让普通的平民百姓从此赚钱,那干脆人人都可以当富翁,赌场谁还开?这毕竟是生意,生意要赚银子,不从赌徒赚从哪里? 不过既然刘万娘都说三千两银子就是纯玩的,何苦还要纠结呢? 她爽快地又递给她一袋子银子,“换换别的吗?” 东漓较起了死劲,“不要,就这个了,我非要把刚刚赔的银子都给赚回来。” 步悠然一听此话,心中一个‘咯噔’,完蛋,要陷入了! 这次仅是两轮,东漓就将银袋子输得精光,她再次扭头看向步悠然,“步姑娘,还剩多少?” 步悠然从腰间抽出最后的一点银子,“还剩三百,确定不换换别的花样?” 东漓咬唇纠结,“要不,你来玩吧,你手气或许会好。” 这并非是手气的问题,步悠然不用回答也知道,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纵使再清亦是说不通的,无非就是捧着这袋最后的银子走一个形势,再乖乖地呈上去。 步悠然笑了笑,刚落座,周围之人突然纷纷站立一致,由起初的小声议论到最后抬头看向楼梯方向,安静得只剩下最后的抽气声,此情此景,步悠然见识过,而且是感受过太多次,唯有一个人出场才会有这般要人命之排场。 她循着周围人的目光瞥去,只见楚瑾瑜轻懒地手持羽扇,穿着一袭白衣翩翩而至,那张如玉如水的脸庞上挂着一抹令众人为之倾醉的笑意。 “楚、楚公子……”一些人对他早就认识,却鲜少有机会真正遇见,待如此近距离看到之后,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之人自觉地退居两侧,为其开道,直至楚瑾瑜站于步悠然的身后,“巧?”他轻声问安。 步悠然摇头低笑,“是巧。”没想到这种场合也可以遇到,她记得他是不喜欢这种地方的,他是一个洁癖之人,这里的空气污浊难闻,其次人鱼混杂,难免会有相互擦肩之时,他是最为嫌弃的。 “不开注?”楚瑾瑜抬眸,向庄家说道。 庄家恍惚,“开……开注?”低头看了一眼,才回过神,“姑、姑娘押大还是押、押小?” 步悠然沉思,将银袋子在空中一抛掷,向小方向倾斜,不由说道,“小。” 庄家怔住,迟疑地打开了骰盅,三个骰子为七点,确是小。 顿时周围人喝彩一片。 楚瑾瑜站在步悠然的身后,轻轻晃动着羽扇,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步悠然竟是感受到他身上奇异香味飘入鼻端。 东漓激动地拉着步悠然的袖子,“再来一轮,再来一轮,”又弯腰附耳小声对步悠然说道,“楚公子简直就是福星,趁着此势再来轮大的。” 步悠然笑了笑,缓缓起身,众人以为她要抽手,没想她却将银子一推,“既然楚公子都来了,哪儿有站着的道理?若你不嫌弃,我这里六百两的本金全数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如若过本,赢了只需给我三千两,剩下的都是你的。” 楚瑾瑜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原本二人之间距离就小,现在步悠然站起身,两人几乎是相贴,但因为他们相貌上的差距,品味上的悬殊,没有人能够将他们有所联想。 楚瑾瑜忽地绽笑,“听起来是笔不错的生意。”就在众人诧异之间,他人已绕过落座,手中的羽扇依旧于胸前轻懒摆动,“开始吧。”一句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话语从他口中一说出来,却犹如不容人质疑的命令。 庄家没来由的心慌,再一瞥眼,看到楚瑾瑜那张妖异魅惑的脸庞,心更摇摆不定,手中的骰子在脑子里已然没有了任何的声响,只是‘咚咚咚’地不停地撞击着骰盅,直到扣在了骰桌上,心下一沉,完了! “是不是我押多少都可以?”楚瑾瑜一派闲适自然地问道。 “……是。”庄家恍神。 “这六百两的本金有点少,我再追加一万两,可否?”话落,身后一小厮已拿出一张银票,放置于桌面上。 周围之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原本楚瑾瑜的出现让人震惊不已,现在出手的阔绰更是让人惊叹不止。 “可……可……”庄家傻了眼,按在骰盅上的手指开始颤抖。 “我说……小!”他淡然地笑着。 “开、开!” “开!” 周围的赌徒起哄似的一起喊着,看到庄家吓得已然面容失色,苍白了脸,有人不由上前扒拉开庄家的手,径自打开了骰盅,结果正如楚瑾瑜所说,是小。 所有人沸腾了,其实亦并不是他们所赚了银子,但那种心理只是一种长久赌徒看热闹看报复的爽快。 出了赌馆,步悠然开始分赃,“这三千两是我的,剩下的一万多两都是你的。” 楚瑾瑜挑眉,“何必要分得这么清?” 第十六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 “当然,一言九鼎,既是我话说在了前头,就要按照事先说好的办,”步悠然欲将银票塞到了他身后带着的小厮手上,可那小厮全看楚瑾瑜的脸色行事,楚瑾瑜未点头,他根本不敢去接,一来二去相互退让,银票撒落在地上。 东漓见此,连忙弯腰去捡,“你们俩不要,我要行不?” 步悠然未应,楚瑾瑜未语,二人面面相视,好似在探究。 许是街面上哪位妇人发上的金钗反光,恍了下步悠然的眼,她下意识地用手面遮住,再抬头,看到楚瑾瑜依然饶有兴味地望着她,她忽地翘起嘴角,笑道,“一万多两,够一年多的奢侈生活,吃穿用度,一万多两,可以在郊外买座豪宅,再雇几个人,”她眉宇一抬,眸光轻转,“这样想下来倒真不错。” “你要离开京城?”摇扇微停顿,细长的手指按在扇把上。 东漓手拿着银票,“那、那这些是咱们的了?”不确定地看向步悠然。 步悠然点头。 东漓激动得立即搂住步悠然,“姑娘,咱们要去醉仙楼先海吃一顿好不好?” 步悠然不由宠溺地抚了下她的发顶,“妈妈那边也没见亏待你?” “这不是亏待不亏待的问题,这是对咱们的奖励。”东漓越发激动,抬头又看向楚瑾瑜,脸颊情不自禁地酡红,“公子一起吧?今日若不是您,我们二人非得被扣押在里面出不来。” 楚瑾瑜淡笑,再次慵懒地晃动了下羽扇,“今日恐怕无法应姑娘好意。” 东漓咬唇,渐露一丝尴尬,她手攥着银票,目光连忙转向步悠然求救。 步悠然双眸扫视向四周,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不由招了招手,车夫示意,驾了过来,她转向楚瑾瑜,“既是楚公子没时间,我们也不好多耽误,改日若得空,定会再邀。”步悠然脑海里已经思索再三这番话语,想来应该是没有错误的,至少在所有人看来,也应当是再平常不过。 楚瑾瑜定睛地看着步悠然和东漓上了马车,始终未表态,直到马车离去。 从赌馆内走出一人,此人年约三十左右,长得甚为干净,却不俊朗,但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他走向楚瑾瑜的身侧,揶揄道,“何必这般费事还要亲自过来?若你提前知会一声,我定叫人给她照顾,还何须你舟车劳顿,大驾光临?” 楚瑾瑜敛眸微眯,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那人顿感周围空气凝结,温度骤降,不由自觉地抬眸识趣闭嘴,转身向欲谄媚的黑寡妇,“今日之事切不可张扬出去,馆内人的嘴都由你来把门,倘若走漏一丝,便是你黑寡妇的责任,到时候……” 话未完,黑寡妇连忙弯腰趋炎附势笑道,“爷放心,绝对不会。”又偷觑了一眼站在旁侧沉默不语的楚瑾瑜,脸上漠然的表情令人猜不透其心思,黑寡妇声音略抬,“我黑寡妇办事向来不会出错。”她的心狠手辣在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 车内,东漓依旧沉浸在喜悦之中,无法自拔,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邀请到楚瑾瑜与她们一同用餐。 东漓一直聒噪不停,“其实说起来,楚公子这人真是不错,他定是看出咱们的困境遂才出面,只是,怎就……是男宠呢?”她幽幽叹息,扭头看步悠然一声不吭,“姑娘,你当时怎就那么相信他,让他来押注?” 步悠然掀着车帘,看着窗外面的喧嚣之景,笑着回道,“想听答案?” 东漓点头如捣蒜,以为步悠然定要爆料什么大新闻,瞪大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等得焦急。 步悠然伸出食指,轻戳了下她探过来的额头,“那就耐心再等上一等。” “切!”东漓撇嘴,一面揉着额头一面向车前面的挪去,“我猜姑娘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辙了才出此策,但没想到会咸鱼翻身。” “说得好。”步悠然手放下车窗帘,身子向车后座靠去,环胸而抱,闭目养神,“今日先不去醉仙楼,算我欠你一顿,改日回请你。” 东漓娇嗔,“你不会还要睡吧?” 步悠然身子半侧,没有理睬。 东漓一见此状,亦是没有了办法,她鼓着腮帮子,有气亦是不知欲找谁发泄。 又是过了七日,京城内物价飞涨,首当其冲的是药价,其根本原因是医药世家的孟府被查抄了,孟家在京城内几乎掌握着百分之九十的药材销售,这般一来,药草全部被朝廷所垄断,其大部分要提供给朝廷,小部分流通于世,药价自然是跟着疯涨。 其次,紧跟着是米、粮、油,甚至还有布料,而连带着就是各种铺子,酒楼等消费的地方,京城的物价整体翻了三番,百姓直呼‘看不起,吃不起,用不起’,当然更多的则是大骂新上任的左相,还有昏庸无道,听任谗言的皇帝。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无益,无非只是逞逞口舌。 步悠然这几日小腹偶感阵痛,请来了郎中把脉,但所开的草药当*七味却缺少了四味,想来也是很可笑,再看那剩下几味药草无非都是普通之物,有山楂,黄芪,当归,可纵使只有三味药开上三副却亦是花了比平日贵上五十倍的价格。 步悠然趴在床上,直摆手,“看不起了看不起,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怡红院老鸨刘万娘瞪了一眼步悠然,“不然就别生病,没事就折磨折磨自个儿身子,原本好端端的,非要折腾着减肥,看看现在月事都不正常了。” 步悠然手比划在唇间,“您小点声儿。” “还怕人说?你不是一向脸皮很厚?”刘万娘端起桌面上泡好的红糖水,走向床铺上的步悠然。 步悠然扶着床柱坐起身,接过碗,抿了一小口,“这红糖现在多少钱一斤?” “你还好意思问?”刘万娘瞪了一眼步悠然。 “看来是不便宜。”步悠然再次喟叹,“这日子还要不要人活了啊,这不是逼着我移居乡村生活去吗。” “乡村?你也敢想?”刘万娘将步悠然喝完的红糖碗收走,“物价飞涨,不仅百姓难以承受,朝廷命官亦是如此,他们除了要买日常品外,还要给上一级送礼,这等钱财哪里来?只能靠一级一级地剥削,最后剥削到谁那里?你想呢?” “莫非是佃户,增加了赋税?”步悠然猜测道。 “上道儿。”刘万娘赏识地瞥了一眼步悠然,“现在种田的比咱们还苦不堪言,越是穷的地方越是怨声载道,所以,好歹这里还是京城,不至于让咱们饿死。” 步悠然撇嘴,看刘万娘说得一派轻松,想必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照眼前形势,怡红院的生意短时日内不会有所好转,反而会越来越糟,妈妈有想过这些姑娘们今后的安排?是遣散,还是说……另有打算?” 刘万娘听到步悠然提起,心情越发失落,“若你没提,我便先能拖一日再拖一日,反正不过是多购米面等,一年半载的还可以支撑。”她挪出一把椅子,叹了一声坐下去,以手为扇在耳畔处煽风,“只是想来却有可惜,我刘万娘这一辈子在京城混,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声,又花重金栽培这些姑娘,好日子才刚要起却要作罢。” 步悠然沉默,想来这一个月京城剧变,皆是由朝廷局势造成,而再推入,便是新上任的左相。大多数人以为左相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忍一忍定会有所势减,然,其实不然,倘若历史还是如步悠然所知道的那般演变,后面的更为糟糕。 朝廷会一日比一日的坠陷,百姓们曾经说的皇恩浩荡从此一劫不复,奸臣当道,小人得势,按道理来说这样的朝廷应当是维持不了太久,可偏偏一切又都在楚瑾瑜的操控下,维持得长长久久,无论是清国还是未来的景国,换汤不换药,只是改一改名号。 “认识吗?”老鸨刘万娘瞅着步悠然。 步悠然心不在焉,刚回神没听清刘万娘说的什么。 刘万娘重复道,“新上任的左相,这消息也封锁得挺严实,你看看以前的哪条人脉还可以用得上,咱们疏通疏通,或许日子也好混一些。” “妈妈是指彦华郡主?”步悠然快速一梳理,曾经的一些老臣被告老还乡,新上任的自是没什么关系,想来也只有赵彦华那一条方向可寻。 刘万娘笑了笑,“你这丫头真聪明。” 步悠然摇头,“妈妈,您是糊涂了吗?您不也说现在看不懂朝廷局势?怎地就敢现在随便去攀附?万一不小心就踩了雷呢?” 刘万娘仔细一思索,甚觉在理,可除了赵彦华,她实在是没有任何的路子可走了,不由气馁。 “妈妈别急,再看看这局势,当明朗些行动亦不迟。”步悠然安慰道,“倘若真不好混了,到时候我给妈妈再想想别的发财之道,大不了从头再来。” 刘万娘一听此言豪言壮志,不由内心激动,刚要起身,门外采菊敲门,“妈妈,厅内来了一人,送来许多珍贵药材欲给步姑娘服用!” 第十七章 两心相望,似曾相识(一) “药材……”步悠然亦站起身,看向刘万娘,她眉宇微挑,表示也不知情。 两人走了出去,随着采菊来到正厅。 “步姑娘,在下受人之托,给您送来这些草药,共有七十三味,另今日晌午过后会有郎中为您过来把脉。”一男子穿着灰色长袍,拱手行礼。 步悠然快速打量,看此人虽穿着普通便衣,但看气质身材应当是习武训练有素之人,遂,初步断定是个朝廷当兵的,再看向他身前的那些草药,上面注明着每一味药的名字,有穿山甲、人参、鹿茸等均为珍贵药材,可见其背后财力还是权势都具有,那么既然可以送人,就说明此人获得这些药材绝不费吹灰之力。 可放眼整个清国,惟有一人可以这般,那便是新上任的左相楚瑾瑜。 况且想来她与朝廷现在颇熟悉的人,也仅有赵彦华和楚瑾瑜,可赵彦华与她还未到姐妹情深地步,且现在她定为情困,难以脱身;遂,答案一想即出。 可楚瑾瑜又为何? 倘若是在以前,步悠然可能不会有所怀疑,可现在……这一系列政策是他所出,又先后将阿三烟馆使计收购走,现又害她最后的收入来源之地怡红院生意萧萧瑟瑟。“打”她的是他,“捧”她的还是她。这是要闹哪样? 眼下他突然兴师动众地送来这么多名贵药材,以现在如同惊弓之鸟的局势,定不在一个时辰之内,以风一般速度传到朝廷上下,纵使楚瑾瑜隐瞒身份,纵使她步悠然只是一个民间小人物,可亦会轰动全城,再以朝廷各种上下拉网式的暗地调查,定早晚知道她步悠然背后有人,而且此人即是朝廷现在唯一说话有力度的左相罩笼。 而今后,于朝廷而言,步悠然三个字成为了间接阿谀奉承的对象,于百姓而言,她即将和奸臣左相划上等号。 所以, 这些药材不能收,纵使珍贵到可以转手卖掉赚很多的银子,亦是不能碰一下。 他楚瑾瑜三番两次地影响她的生意,她都没有斤斤计较,反而用平常之心来面对,不过就是想要遂自己的心,平淡生活,而现在面对着这些无劳而获的物品,一旦收下便会风波四起,她又怎能去接受呢? 步悠然眸光淡扫向面对着她站立的男子,先是一揖,“感谢您家主子的好意,只是,我现在身子已无恙,还请收回这些珍贵药材。” 男子眉头蹙拢,“可是主子……” “您尽管回去将我原话转告,倘若他有任何不满,可亲自来找我。”这番话说来也很搞笑,送人之物别人不接收亦是常有,他会有何不满呢?可是没来由地,步悠然就是知道,楚瑾瑜会不满。 男子面露为难,但步悠然的态度坚决,亦是没有办法,毕竟不能强人所难地接受,只得原模原样地搬了回去。 人刚一离开,刘万娘就扯着步悠然的手臂向楼上走,进了屋,掩上房门。 “你傻啊?这些可都是价值好几万的药材。”刘万娘叉着腰,数落道,“况且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倘若现在用不上先收下亦好啊,何必非要拒绝呢?” 步悠然坐在椅上,径自倒了一杯茶,“妈妈,您怎聪明人办糊涂事呢?” 刘万娘表情微僵,不解地盯着她。 “您知是谁送来这些药材吗?您又能想得到倘若咱们收下了,明日会有多少人踏破了咱们的门坎儿?谁知道此时此刻在这种严峻形势下送来上万两的药材是好事还是坏事?”步悠然一连串的问题令刘万娘木怔。 她幽幽地了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的确该谨慎……唉,”她不由自嘲,“许是真老了,若是以前断不会这般鲁莽。” 步悠然站起身,安抚,“妈妈也不必这般说,只是眼么前儿,你考虑的都是我们,只想着给我们多拿些好东西。” 刘万娘低头晦涩一笑,再抬首看向步悠然,“那依你看,会不会是已经有人开始打咱们怡红院的主意了呢?” 步悠然扭头看向木窗,“现在咱们才去考虑恐怕已经晚了,就像是烟馆,早晚都是人家的。” …… 夜色拉开帷幕,原本该是灯火通明,比白日还要热闹的两条街,一条是烟馆,另外一条是红楼,但因朝廷的管制,而变得冷清。 姑娘们打扮得红红绿绿,花枝招展,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儿,直至深夜,敲锣人第二次走过,才不死心地回了院子里。 步悠然因为来月事,小腹痛,不想挪动半步,晌午过后就趴在床上,晚上喝了一碗汤便早早睡下,夜里,突感身下似乎有流动,猛地睁开眼,虽古代的月事带子很结实,但却没有现代加长吸收效果好又安全,想着定是身下红了一片,懊恼加烦躁地在黑漆漆的屋内床铺上坐起身来。 然,一睁眼,却看到床铺边上站着一抹颀长人影,因着外面的灯光还未熄,遂,此人大体轮廓还是可以看到的。 步悠然惊魂未定,却又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幸好她沉着冷静,曾经亦是有过几次这样的经验,倒也很快便平复了加速的心跳。 她抚着胸口,双眸由怒转淡地瞅着眼前的楚瑾瑜,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乌黑的发丝半松散,就这般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步悠然咳嗽了一声。 他似生气地冷嗤,悠然转身向四方桌走去,倒了一杯白水递到她的面前。 步悠然浅浅抿了口,“什么时候过来的?” “想知道?”他诡谲地笑了笑。 “不想说就算了。” “大概是在子时,亦或是比子时要早一些。” 步悠然暗自一惊,那岂不是已经坐在这里将近三个小时了?就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楚瑾瑜似得逞地盯着步悠然慌乱、复杂、疑惑不解的复杂神情,“是你非要问我的。”还无赖地要推卸。 步悠然看他扬起的嘴角,似顽皮的大男孩儿,不由兀自低头笑了笑,许他就是孩子气突然泛起才故意说那番话的。 “你为何不问我怎么过来的?因何而来?”楚瑾瑜转身,坐在距离床最近的一张椅上,与步悠然面对面。 步悠然叹了口气,缓了一缓,又抬起头,“堂堂的一国左相,年纪轻轻坐拥天下近半,不,现在或许已经是掌握了全部的清国商业,不缺钱,不缺美女,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所以,我实在不敢去猜你难道是为了我那日说的一顿饭来的?又或者是因为我拒绝了白日你送的药材,一怒之下跑来兴师问罪?又或者只是以我作为一个幌子,其实是看上了我们怡红院的某一位姑娘?” 楚瑾瑜眉宇轻佻,似乎对步悠然知道他身份并不感意外,他睥睨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 步悠然将杯子放在床头,俯首瞥了一眼床褥,生怕底下真的漏了,轻轻看似不经意地用手一摸,似乎是干燥,心稍稍安了一些,才想起他的问话,不由一笑,“我有什么可被好奇的,普通得不能太普通。”她自认为没有做出任何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处理得很好,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你明明一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烟馆之事为何不来问我?” 步悠然眼眸一抬,心情放松,“哦,原来是这个。” 楚瑾瑜看步悠然完全不在乎的神情,笑容微敛。 她仰头看他,语气轻快地问道,“你想我怎样?想我像是其他人一样跪在你面前向你求饶?倘若如此,你就会还我们烟馆的经营权吗?就不会来找人骗阿三?”她紧盯着楚瑾瑜看似淡漠的俊颜,轻轻笑了笑,“我想,答案肯定是不会,甚至会变本加厉。” 楚瑾瑜森眸倏眯,“你很了解我。” 他不是反问,而是平述的口气。 步悠然心底微颤,似觉刚刚说得或许多了一些。 须臾,他忽地绽笑,漆黑的双瞳犹如夜星般闪烁,令步悠然越发看不透他情绪变化为何因,“我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当然,”步悠然毫无犹豫地就接话,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害而简单,“因为我根本不是你对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有个一亩三分田温饱就好。” “一亩三分田……”他冷笑睥睨着步悠然,似对这句话感到玩味不已,“亦要相夫教子吗?” 步悠然表情微僵,“倘若可以……当然。” 楚瑾瑜眼底露出一丝鄙夷与不屑,或许之前原本是对步悠然有着很高的期许,没想到她这般迂腐固步自封的想法令他感到一丝丝失望,他蓦地笑了,“很好,很好……”他起身,负手而立地看向窗外。 步悠然再次咳嗽了起来,身体的震动带动着小腹的微恙令她越发感到了不安,她看着楚瑾瑜挪步走至门口处却又停下,心顿时提起。 “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他手扶着门把手,突然扭头问道。 第十八章 两心相望,似曾相识(二) 步悠然一怔,血液瞬间好似逆流,直冲向脑海,倘若现在有灯光的话,定已经或红或白的脸色让人惊叹不已,她的脑子空白,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去回答的楚瑾瑜这个问题,隐隐约约只冒出四个字,“怎、怎么可能?”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怎么可能……”接下来沉默了会儿,什么话也没说,拉开门便走了出去。此时此刻,怡红院的大厅内应当是漆黑一片了,所以他的离开亦是没有人注意到的,也或许他根本无需走门口,她记得他是有武功的……步悠然兀自失神地想着。……虽然以为不接受那些昂贵的药材便能相安无事,但却没想过亦是会有人知道,亦是会有风声走漏,亦是会……招来敌人。李万金坐在雅间内,双瞳如似喷火一般地瞪着步悠然。步悠然不紧不慢地为他斟满了茶水,虽然她并不将李万金视为友,但仅是单方面,她并不知道李万金当她是什么,但至少应当比她看得要重。“你和他认识?”他质问道。步悠然亦自斟了一杯,捧于手心,抬眉,“你说的认识算怎样?是见面打招呼的,还是说……可以谈心论理想的?”李万金拍了下桌面,“我不想和你玩什么文字游戏,你只管告诉我,你是不是背地里早就和他认识了?”步悠然低头浅笑,径自喝了口茶,“这茶这么香,不尝有点浪费了……”“步悠然!”他怒吼。步悠然敛笑,“你是谁?”她再次抬首,语气明显要比刚刚重了些,“你凭什么这么问我?”李万金眉头皱起,双目紧盯着步悠然那平淡无奇的面颊,似愈发看不懂,“为何我以前没发现你这样一面?”“哪样?背惠怒邻,弃信忘义?”步悠然扬声,眼皮一抬,“说到弃信忘义,我自是比不过你们男人,追求一个女人可以奋不顾身,当一旦得手却又可以做到弃之如敝履的狠绝!况且,我本身又未做什么背信弃义之事。”“你……在为宋亦玲不平?你认识她?”他诧异问道。“不认识。”步悠然回答得干脆利索。“那你是因为东漓?”李万金看步悠然没有应声,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东漓与我原本就是你情我愿,在这种地方,你让我如何去做?”步悠然望着窗外,没有回声。“好了,咱先不说这个,撇开东漓,撇开乱七八糟的感情,你和楚瑾瑜到底什么关系?”他似很着急地起身,绕到步悠然的眼前。步悠然转眸看他,一脸忧容,看起来还有几分的憔悴,他亦不过才十几岁,可是看上去却好似已经三十多,只怕他现在所担忧的不仅仅是仕途,还有他的财富,他后半生的享乐生活将被洗劫一空。他的确是该担忧,毕竟他以前得罪的人是楚瑾瑜。步悠然放下茶杯,难得的郑重望着李万金,“并无关系。”“怎么可能?倘若没关系,他为何要送你那么贵重的药材?我、我记得以前在怡红院看见过他一次,是不是那次认识的?”“不是。”步悠然答得淡定,站起身,走至窗前。 “那不是的话,又是哪次?是更早?”李万金急步跟来。 “你不觉得此时此刻来追问我这些有些可笑?”歩悠然扭头回望着他,“倘若你知道我和楚瑾瑜的关系又如何?能影响你多少呢?你若还有一点理智的话,有一丝丝男人担当,应当想着怎样去护住内眷,为李大人分忧,而不是过来找我这个外人,更不应当出现在这里。你认为呢?” 被歩悠然如此反问,李万金沉默了,他站在歩悠然的旁边,手臂无力地下垂,手指一点点地蜷缩,直到攥成一个拳头,使劲地将指甲深陷…… “李公子,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歩悠然的话语毫不留情面,可看到他还这般幼稚地站在这里,心理一股无名怒火。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的知己,看来是我错了。”李万金转身,向外走。 歩悠然环胸看着窗外,隐约听到脚步声挪近,没有转身,“东漓,你会怪我吗?” 东漓站在她的身后,声音异样,“我有什么可怪的呢?他与我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是你情我愿而已。”她自嘲道。 “你看外面的街景多么祥和。” 东漓又向前挪了两步,探头,眼底的阴霾可却没有随着街面上的繁华热闹而变得晴朗。 “歩姑娘,我这个人脑子没你聪明,不明白你的话中深意。” “你看京城这么祥和,朝廷却动荡不安,其实每个人的人心都是惴惴不安的,却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不觉得有些太累?” 东漓咬唇,蹙紧眉头,“这还不是因为新上任的左相?你的烟馆,还有咱们怡红院,还有……李公子,都是因为他!” 歩悠然面无表情,“纵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来统一。” “统一?”东漓敏感地听到了这个字眼儿,“什、什么意思?你是指他会……”她不敢说后面的两个字。 歩悠然摇头轻笑,“我怎么可能预知,但是我所指的统一是左相和右相。” 东漓震惊,“那、那李大人……岂不是要?” 歩悠然轻叹了口气,转过头,手扶向东漓的两肩,表情凝重,“东漓,这些话我不该讲,但是你助我不少,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以现任左相的能力,他早晚会统一,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可你看到了李万金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一个风吹草动,他就急着爬过去,倘若我没有猜错,李大人撑不过一年,所以,你的心要收好,这样的人并不值得托付。” “我……我并不是因为他、他是李大人的儿子……”东漓声音颤抖。 “我明白,”歩悠然拍抚,“纵使是在感情上,他亦不是一个良人……” 东漓闭上眼,以前还有一丝丝的期许,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做正室,哪怕是偏房也好,只要他爱她,她就会等,等着他来接她……她不想承认他的无情,不想承认自己所付出的男人是个不敢担当的人…… …… 事实证明,歩悠然说得一年还是有些长了。 短短三个月内,右相这个职位消失了,朝廷内多了一个‘摄政王’,以皇帝年幼为由,摄政王辅政,太后垂帘,从此更没有人再敢私下里议论曾经的左相,就连原来国家有姓‘楚’的亦都私下改了别姓,生怕叫出这一个字来会惹出祸端。 那些阿谀谄媚的小人鸡犬升天,一层一层地仗着朝廷内有人,哪怕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儿,便亦在京城及地方狐假虎威地逍遥。 小皇帝的形势用一个‘惨不忍睹’来形容亦不为过,曾经至少还有可以亲信的大臣,而现在一个个皆背叛,转于摄政王门前,而太后那边,虽说是垂帘听政,可却做不了主,亦不如从前那般说话再有份量,在自己的宫内亦是处处谨慎小心,唯一信任的仅有赵祯一人。 怡红院的生意渐渐又红火了起来,曾经的那些‘老人儿’一去不复,如今都换成了新面孔,刘万娘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要一一熟悉记住每一个人的身份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关键还要搞清楚他们之间繁琐的关系。 忙了一整日下来,人已如半瘫,她叫来了歩悠然,“你好命儿啊,我听晴丫头说,你在屋里看了一整日的书?” 歩悠然端着茶杯,“交际之事,妈妈一人就可以搞定,我相信您。” “少给我贫嘴。”刘万娘怒瞪了一眼,她刚要翻身,又是一阵哀呼,“唉,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以前就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晚上还继续算账,现在……”她摆了摆手,“你明日起可不许再偷懒了,好好给我打起精神来干活儿。” 歩悠然放下茶杯,走至床边,俯身为刘万娘按摩了起来。 “就你这手艺,每按一次,愈发想一次。”刘万娘忍不住咋舌,突然三角眼瞳一亮,扭头,“唉?你说要不给咱们怡红院的姑娘们都转行,改为按摩吧?” 歩悠然情不自禁地啼笑,“妈妈是想累死她们吗?” “那还是算了。”刘万娘将下巴向枕头上一耷,“这日子可真是难熬,虽然这生意看着挺红火,但是每一个来的客人都不是好惹的,不知道谁就是哪个朝廷大臣的关系户,”她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一番朝廷折腾,跟改朝换代没什么两样,唉?对了,这个月乾知府女儿要办生日,以前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所以想要请你过去给布置布置,如何?” “妈妈是收了多少银子?”歩悠然手劲突然加大。 刘万娘瞅了一眼门外,扭头对着歩悠然比划了一根手指,“五千两,到时候你七我三,怎么样?” 歩悠然扬眉,“听起来不错,那乾知府可是新上任的?” “据说原来在地方,现在调来京城,可谓是连升几级,他的靠山是朝廷顺天府尹王珩大人。” “顺天府尹?很得宠?” “你呀,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顺天府尹王大人可是受重视得很,比翰林院掌院权利还大,你说呢?”刘万娘反问。 步悠然轻笑,站直身,将袖子甩下,“这些官位我是不太清楚。” “那可不行,这将来你若接手咱们怡红院就得要知道这些,眼前我打通关系,你在后面躲清闲都没关系,以后可是要当家作主,这样下去怎么成?”刘万娘坐起身,数落道,“少看没用书籍,你又不考取功名,女人啊,只要懂得闭月羞花就好。” 相处久了,步悠然已然了解刘万娘脾性,一旦开始,便不知停歇,亦或许进入了更年期,她走向门口,敷衍道,“好,我知道了。” 刘万娘看步悠然欲逃走,扬声叫道,“哎?乾知府那事你可别忘了啊?” …… 七日后,外面空气夹带着水一般地闷热。 步悠然收拾妥当,正欲向门外马车,正巧与刘万娘迎个正面。 “您怎么回来了?”步悠然惊诧,“不是去城郊办事的吗?” 刘万娘眉心蹙拢,扯着步悠然手臂二话不说就向楼上走,掩上房门。 步悠然看刘万娘这般隐秘,心底没来由地担忧,“到底怎么了?” “宫内出大事了!” 步悠然一笑,“还能有什么事比取消左右相大?” “你还笑得出来?”刘万娘嗔怪,“宫内一宿死了四个人,两个是宫女,一个是皇上御医,关键是另一个,据说是皇上的生母萧太后。” “皇上生母?”步悠然恍然,“所以说现在的皇太后并非是皇上亲娘,难怪……” “萧太后年纪轻轻,十三岁就入了宫,十六有了皇上,现在不过才二十五岁,听说长得倾国倾城,可惜了,现在都猜测是因为摄政王要娶彦华郡主的事情闹的。”刘万娘喟叹。 步悠然心底一沉,“彦、彦华?萧太后?” “这你还不明白?算了,说那么多也没用!你也正好别去乾知府那里了,估摸着那生日宴也办不成,搞不好举国上下都要禁止娱乐活动。”刘万娘愁心说道,两手臂向腿面上一拍,“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十八章 晌午过后,城内果然宣旨三个月内禁止娱乐、婚嫁,穿素衣,不许嬉笑怒骂,不许穿大红,家中孩子小的便不让出来,生怕惹事。怡红院再次变得冷清,相比而言,城内的绸缎铺子却变得红火,大多都是买白色及黑色绸缎为主。 摄政王府议事厅内。 因皇帝亲母萧太后刚驾崩,举国服丧,取消国政三日,遂,众大臣便一致地于寅时至摄政王府内。 “大人,天气渐热,江南等地突发暴雨,臣以为应当建水坝,但需人力挖掘湖底污泥,工程甚大,遂来请奏。”顺天府府尹王珩上前一步说道。 只见议事厅最前方有一男子慵懒地倚在最前方的主位上,并未穿官服,他眼睛半眯,似未睡醒。 许久,应了一个字,“准!” 顺天府尹王大人甚为得意,退回原位。 他是经摄政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原不过是五品官,周围人都知他的靠山,遂,私下对他亦是毕恭毕敬。 楚瑾瑜略抬了下眼皮,“什么时辰了?” 旁侧服侍的下人回道,“禀大人,寅末了。” 楚瑾瑜慵懒地打了个哈,修长的手指轻捂着双唇,没精打采地向众人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若是有眼力见的便知摄政王这是有些不耐烦了,一般就不再请奏,可偏有一两个不怕找死的。 翰林学士张大人上前,“臣觉旧制丧礼过于繁琐,且劳民伤财,应一切从简。”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低头相偷觑,这人是傻吗?最近传言传得如此之凶,都说萧太后与摄政王之间有点什么,纵使是传闻,亦是可见摄政王与萧太后之间星星点点的关系,萧太后昨日刚驾崩,现就提要缩简丧礼,不明显就是针对萧太后吗? “简?如何简?”楚瑾瑜邪魅地抬起了眼皮,嘴角扬起,令人辨不清其情绪。 “首先应……” “大人,不能简!” “此时简于大人并无好处,不能简!” 其他大臣们纷纷劝道,其实他们不过是暗自揣摩摄政王的心意,趋炎附势罢了。 楚瑾瑜轻笑,宽袖口顺着椅子把手垂下,“既是众大臣一致认为如此,那便不简。”眉眼一瞟,“张大人,可觉得如何?” 翰林学士张大人抬袖拱手,“臣,无异议!” 众大臣走出摄政王府,从其顺序便看出分帮分派已趋于形成,一面是翰林学士正派,人少之又少,三三两两,并无任何交谈,快速而出,另一面则是顺天府尹王珩为首的反派,善于溜须拍马,可偏巧,就是这些人在朝中得权得势,顺风顺水。 “王大人真是一心为国,江南雨季来临,我等都没有想到。”其他大臣纷纷附和。 “还是王大人未雨绸缪,亦难怪受到摄政王这般器重。” “哪里哪里,都是领朝廷俸禄为国办事而已。”王珩此人圆滑世故老练,颇善于心计,短短于朝廷数月,却已围成一个好人缘。 众人相互告辞,便向四面八方离去。 …… 王珩乘着轿子回至府门口,便有人来相扶,一路向府内走,绕过正屋向西院,其二房戚氏出门忙上前接迎,入了屋伺候其脱下官服,换上了家居长袍。 “老爷,今日摄政王可还给您赏赐?”戚氏看王珩一脸高兴而归,不由娇滴滴地问道。 “赏赐?赏赐还能日日都有?”王珩话语虽硬,但眼神却充满了宠溺。 戚氏媚眼一抛,“那老爷何故这般喜悦?” “两大喜事,你听哪一个?” “老爷,您知道我脑子不好还欺负我?”戚氏撒娇道。 王珩用手掐了下戚氏下巴,“其一,大人批了我的奏折。” 戚氏眼眸一亮,“那就是说,朝廷会拨给您银子?有多少?十万两?” 王珩笑道,“岂止!一个大坝呀,这是耗人又耗时,所以,上百万都挡不住。” 戚氏张大嘴,“那老爷,咱们可就……”话到嘴边又急忙捂住,激动得眼角都笑出泪花。 待情绪平复,戚氏又问,“那其二呢?” “其二啊,就是张瑶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王珩半躺在木榻上,拿起身边一支长烟。 戚氏为其点燃,“可是翰林学士的张大人?” 王珩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甚为满足。 “那可是好事。”戚氏亦是笑得合不拢嘴,“那张大人向来和老爷不对付,老爷前两日还愁怎么给他拉下台,这不正好合了您的心意?” “哈哈哈。”王珩大笑着手臂一揽,将戚氏抱于怀中。 “咦?老爷,”戚氏突然想道,“我之前听说在京城有一种香烟很小巧,精致,而且随时想抽便抽,很利于携带,关键是味道还比您这长烟要好。” 王珩吐了一口烟雾,顿时呛得戚氏连声咳嗽,他向榻边上磕了一磕,“你以为老爷我不知道?来京城之前早把这些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老爷……” 王珩叹了口气,“这些烟馆现在都被朝廷掌控,现在还未对外开放,可见是有其其他目的。” 戚氏努嘴,“这些京城官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好的烟馆干嘛关啊,可惜了,到现在也未见着那纯金打造的烟盒。” “怎么,好奇?”许是烟雾呛人,王珩眯着眼问道。 “当然了,”戚氏应道,“就连当今皇太后都爱不释手,倘能一睹其物,亦是没什么可遗憾的。” “瞧你说的。”王珩宠爱地对着戚氏的唇呼了一口气,“一个纯金烟盒值几钱?能比得上大坝?” 戚氏再次被呛得直咳嗽,不停地娇嗔,“老爷……” 王珩笑得前仰后合。 戚氏拿着帕子捂住嘴,眼眸一转,“老爷,我听说为太后打造烟盒的人就在京城,我想请那人到咱们府里给我设计一款。” 王珩那方正的下巴微收,“容我想想。” 戚氏撅嘴埋怨,“这事儿有什么可想的?老爷前几日才给大夫人一精致金钗,怎地到我这里就要想一想?” “哎呀,你不懂,”王珩将烟放在榻边的烟架上,“这京城不比地方,人脉极其复杂,听闻这烟馆的关闭亦是摄政王的意思,再者,又听闻半年前摄政王给怡红院送去价值万两的草药,让人摸不清这其中的关系啊。” 戚氏扭身嗔怪,“摄政王位居高位,又怎理会这些小事儿?只是一个小小的纯金烟盒儿,老爷都不许。” “哎呀,不是说不许,而是……而是,你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明白你待大夫人比我好。”戚氏站起身,忍不住跑到床上啜泣。 “哭哭啼啼,哭哭啼啼,你们女人就会这些……”王珩亦跟随起身,怒道。 这时一下人走了进来,附耳对王珩说了两句,王珩脸色微变,来不及瞅一眼床上依旧趴着未起的戚氏,直接向门口走出。 …… 他走至门口处,看到一顶甚为普通的轿子,可轿子四周却站立着六名身材高大男子,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王珩走至轿前的窗下,小声喊道,“大人。” “你这府邸看起来甚为不错。”轿内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王珩笑道,“多亏大人一直以来照顾才有王珩今日。” “王大人现若得空,陪本官到京城醉仙楼坐一坐,可好?” “……好。”王珩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行礼。 对于一个三品官位来说,能得到摄政王这般器重,实在是难得,且还能与他同桌用膳,那更是何其荣幸,王珩自是喜不自胜。 摄政王的轿子向来是很低调的,可纵使再低调,身边的六个膀大腰圆的男子还是非常引人注目,周围的百姓们虽好奇,但却不敢在其背后议论。 醉仙楼老板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已布置好了一雅间,甚至怕隔音效果不好,还将周围的两个包间人都赶了出去。 “王大人来京城亦是日子不短了,对身边的这些个大臣们可有了一番认识?”楚瑾瑜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盖儿轻滤着杯口。 王珩心头一紧,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虽眼前之人不是君,可却胜君。他受到摄政王的倚重亦是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就好比现在,要随时随刻地听出他话中之意,所谓的‘认识’是假,实则是分辨清‘敌我’关系,再换句话说,就是要学会打小报告。 王珩低头,恭敬地回道,“大人,臣听说张瑶等人不满大人的行事作风,背后议论您听信谗言。” “哦?”楚瑾瑜挑眉,似起了兴味,“那你说本官是这般吗?” “当、当然不是!”王珩连忙俯首,“大人行事英明果断,日夜为国操劳,为百姓着想。” 楚瑾瑜不由低笑,似很享受这番话。 王珩抬眼偷觑,悬着的心才悄然落下,连忙又起身,“大人,您尝尝这道菜,据说是醉仙楼的新品,您……” 话未说完,这时只听从门外传来一道撕裂的男声,“狗官,拿你命来!”门砰地一声从外向内撞开,只间一男子手中持刀直刺向王珩,幸屋内有楚瑾瑜的护卫,三两下便将此男子拿下。 男子被按趴在地上,眼中冒火瞪着吓得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的王珩,口中骂着各种难听字眼。 楚瑾瑜依旧淡定地攥着茶杯,他瞟了一眼慌忙跑过来的醉仙楼老板,此时亦是跪在地上,浑身颤栗。 楚瑾瑜冷笑,“这便是你说的安排周全?” “请……请大人……大人责罚!”醉仙楼老板口吃道,额头贴在地面上。 “责罚?你、担当得起吗?”楚瑾瑜面色阴鸷。 门外已被戒严,一层的客人亦被清了出去。 醉仙楼老板不停地在地面上磕头,他现在头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好似停止了流动,浑身上下冰冷得毫无知觉,“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本官一直好奇一件事情,王大人你来回答。” 王珩缓缓扭头看向坐于主位上的楚瑾瑜。 “这人若是没了手臂,没了双腿,再把舌头割了,还能活多久?” 王珩一听,顿时脸色苍白,“臣、臣……” 话未说完,只见楚瑾瑜缓缓起身,在护卫相护下走至门口,“这个问题,本官要一个准确答案。”说完,下了楼。 屋内的醉仙楼老板、行刺男子皆浑身一软,眼瞳泛白,呼吸一窒,顿时背过了气。 后进来的下人连忙欲扶王珩,可他却摆着手,试图想要扶着旁边的桌子起身,然而试了三次皆无用,终究还是滑落在地上。 楚瑾瑜从醉仙楼的旁门走出,已然换了马车,然,刚要上,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议论之声,他扭头向侍卫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少会儿,侍卫回来,“禀大人,京城布庄孙家少爷疯了,刚刚他穿着剪短了的亵衣从街面上哼歌而过。” “孙家?”楚瑾瑜眯眼,“是京城最大布庄的孙家?” “正是。”侍卫点头,“前不久他们的布庄都上交与朝廷。” 楚瑾瑜扯新婚讥嘲,“怪不得别人、只怨他们没能力。”说完,上了马车。 车子在街面行驶,没有任何人注意,楚瑾瑜半卧于车内,闭目养神,正拐弯之时,听到一男声咒骂,“真他妈的热,这古代还要不要人活了。” ------题外话------ 推荐个文文,大家给收藏下,链接地址为:http:///848875。html,《军门暖婚之封少拐妻》 第二十章 阴差阳错,山栖谷隐(一) “停车!”楚瑾瑜喝令道。 车夫勒紧缰绳,“大人?” 楚瑾瑜摆手,起身轻掀起车窗帘,探身看向外面。 只见一头发束得高髻男子走了过去,此人从侧面看长相略为普通,但那穿着甚为扎眼,上身裸露双臂,下身裸露小腿,脚底趿拉着一双鞋,将后脚跟部分踩入鞋底,一面走一面抱怨连天,以手为扇不停地扇着。 车夫循着楚瑾瑜的目光望去,口中情不自禁地嘀咕,“这人也不太成体统了,简直伤风败俗。” 楚瑾瑜未吱声,放下了帘子。 车夫见状,连忙转回身,一声吆喝,勒紧绳子,快马疾驰。 …… 怡红院,歩悠然还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身边有两个下人不停地扇着蒲扇。 “再大力一点,怎么这么热?”歩悠然坐立难安,不停地起身,又回躺,“你们以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姑娘不是吗?”那两个下人疑惑问道。 “我……”歩悠然哑口无言,叹了口气,又问道,“有没有储存的冰块什么的?” “姑娘想得可真好,还冰块儿呢,能喝上点解暑汤已经是很不错了。”两个丫头忍不住揶揄,“冰块儿那种东西都是官宦人家才享有的,更何况现在所有东西都那么贵,怎么可能买得起。” 歩悠然一翻身,脊背又是一身汗,“不行不行,你们俩再帮我搬一盆水来,我要洗个澡。” “姑娘,您都洗了三回了。”两人抱怨,“纵使再洗一次,该热还是热,一会儿又冒一身汗。” 歩悠然被这个桑拿天蒸得已经心烦意乱,她站起身,将身上仅着的那一身单薄蚕丝内衣脱下,两个下人一看姑娘全身裸露,亦慌忙背过身,“姑娘,这、这不成体统……” “要冰块没有,要扇子也没多大作用,洗澡也不让,那我怎办?”只听撕拉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偷偷转头,只见歩悠然将上好的蚕丝亵衣撕成了条状作上围。 “你们帮我一下。”歩悠然吩咐道。 两人扭捏,虽说这里是妓院,但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女人裸体。 “帮我把后面系上。”歩悠然扯着胸带后面的布条,系好以后,又将剩下的蚕丝围在腰上,作成了一条白色包臀裙,“这个也系上。” 二人打量着歩悠然的怪异穿着,不停地撅嘴摇头,“姑娘,您这样可千万别出门。” 歩悠然勾唇一笑,“怎么,怕我伤风败俗?” “不、这倒不是。”两人不约而同垂首,“只是……只是怕对您影响不好……” 歩悠然一屁股坐在椅上,支撑起腮帮子,“妈妈这两日怎么没见着?” “还不是因为咱们怡红院?”两人瞅了一眼歩悠然,眼底现出一丝埋怨,似乎对她总是偷懒,未替刘万娘分担感到不满。 歩悠然一眼就看出两个小丫头的心思,不由轻笑地端起凉茶,抿了一口,“你们俩年纪也不大,倘若给你们机会走出怡红院,愿意吗?” 二人惊吓住,“姑娘,是不是因为我们姐妹刚刚对你……做错了什么?” 歩悠然将茶杯放下,“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看他们二人确实是担忧,不由语气和缓,“别担心,我只是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知道这些,我才好给你们安排。” 二人相视,一致低头,手指不由自主地搅在一起,“姑娘,我、我们从来没想过,只想着先伺候好您,然后将来有机会接客,赚点银子再给老家人拿回去一些,也让他们日子好过点。” 两个小丫头看歩悠然抿唇不语,似在沉思,心底更加没来由的紧张不安,连忙又说道,“姑娘别赶我们俩,做错了什么您尽管说,我们改。” 歩悠然回神,望着她们二人忍不住叹气,“其实我也不过就是想拉你们俩陪着我做点小生意,你们怎么就想这么多啊。” “生意?” “生、生意?”二人再次震惊,“可、可我们什么都不会。” 歩悠然扯唇,“张嘴说话总会吧?” 两人脸红,纷纷点头。 “这日子越来越难熬,不想点办法支撑过去也不行了,座山吃老本恐怕也拖不长。”歩悠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 城西开了一家‘新奇’馆,所谓新奇二字便是馆内所有东西若不新奇绝对赔十,这个馆非常的小,虽偏但因为其新奇之物亦是让它每日都客流不断。 短短数日,却已在京城风行一时。 摄政王府八角亭内。 贾大力领着前来求见的僖王赵祯走至亭下。 楚瑾瑜手捏着一黑子,狭长的双眸紧盯着棋盘,听到脚步声,亦未扭头,只是淡定从容地在棋盘上落下黑子。 贾大力看到楚瑾瑜嘴角的笑容,犹豫一下,走上前去,“大人,僖王爷到。” 楚瑾瑜未起身,赵祯走上亭子,按血统他赵祯才是真正的皇室,现在却被眼前的这个外人给压制,就连太后的权势亦是一点点地被他所侵占,虽心中不服,但眼前却不得不低头。 赵祯颔首抬袖,“赵祯拜见大人。” “僖王爷心中定骂本官千次万次,恨不得挖本官的心,毁本官的容吧?”楚瑾瑜衣袂轻飘,再次拾起一枚白子。 “下官不敢。”赵祯眉头蹙拢。 楚瑾瑜邪魅笑道,“今日请僖王爷过来是商量下和彦华的婚事……” 话未说完,赵祯打断道,“一切皆由大人定夺。” 楚瑾瑜挑眉,“难道您不想看看本官和彦华的请帖?” 赵祯袖中的手攥得死紧,“大人的眼力自是比下官强,下官怎敢随意提意见。” 楚瑾瑜好整以暇地一笑,“是不敢还是不想?” 赵祯身子一揖,“下官……不懂大人话。” 楚瑾瑜从棋盒里再次拿出一枚白子,低头盯着棋盘,让赵祯猜不透其情绪,“僖王爷近日来的新奇小玩意儿应当不少吧?怎地今日来见本官不给本官带来两件瞧瞧呢?” 赵祯脸色煞白,现在清国几乎所有商业都被他所掌控,眼前政局来看,若不再想办法给自己留点后路,怕是以后的生活都没有任何的着落。 他以为只要不是他来开馆,况且与那馆主对接都是小心再谨慎,不可能有走漏的风险,可终究才开了不过一个月,却还是被眼前的楚瑾瑜知道了。 楚瑾瑜眸光轻转,再次盯向棋盘,“看来是本官对僖王爷平日生活照顾不周。” “不、不敢。”赵祯眉头簇拢,他亦本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楚瑾瑜,卑贱的身份,还有那令人不齿的经历之事,甚至那奸诈得让人看不透的心,让赵祯心情矛盾不已,既不服却又几分畏惧。 许是僖王爷心虚,亦或许是站得久了,他的腿竟是隐隐打颤。 楚瑾瑜不紧不慢地落下棋子,“僖王爷还有事?” “啊……啊?”赵祯恍神,心中忍不住暗骂,他没说离开,他又怎么可能私自离开,现在倒好,反问他还有没有事? 这人是得有多坏,才能这般地安脏? 赵祯俯首,“没事了。” 楚瑾瑜与贾大力对视了一眼,贾大力会意,向赵祯说道,“王爷请回吧,我家大人还有事。” 赵祯长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死死地忍住眼前的屈辱,颔首,转身离开了。 少顷,从亭子角落另外一端顺着台阶走上一名女子,“大人这是有意在刁难僖王爷?” 楚瑾瑜握着棋盒的手指微曲,“怎讲?” “明明是第三者插足,明明又知道僖王爷爱女情深,明明……彦华郡主不爱你,可你却还偏要执拗于此,硬要完成此大婚,若不是存心刁难,又是为何?”女子平淡地述说着,但字字犀利,“民女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 楚瑾瑜勾起唇角,抬起头,眼底现出一丝邪性笑意,“世事难料,你又怎知彦华会不爱本官?” 女子一怔,盯着楚瑾瑜那张亦正亦邪的面容良久,忽低头笑了,“僖王爷也真够值得同情,自己爱女曾经千挑万选,总是这个那个不满意,现在倒好,闺女不由自己做主,就连生活都窘迫,做个小生意谋以生存,却还是被大人给扼杀了。” 楚瑾瑜与她相视,勾起唇角,“攸关步姑娘本身的,也未听你向本官说过一句,现在怎倒为别人之事抱怨了?” 步悠然挑眉,不假思索回道,“许是刚刚等得时间太长,不巧又看了一场实实在在的大戏,遂,想说两句缓缓心中的闷。” “既只是为了解闷,那本官可以置之不理吗?”他抬头盯着她的脸颊。 步悠然轻笑,一派轻松自然,“那是大人之事,当然可以。”难道她说不可以,他就真的会吗? 想他现在的熊熊野心,定要僖王爷不得好过,彻底斩断太后的势利。 不用想也知道,眼前的楚瑾瑜和步悠然脑海中的楚瑾瑜还是不同的,眼前的他更加的隐晦而难懂,他的野心让人畏惧,似乎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所进行的这场“游戏”,所有人都如同他手中的棋子一般,被他的意志所控制,成为他的一盘棋。 这里是他的主场! ------题外话------ 抱歉抱歉,前几天工作临时有事要外出,所以也买来的及和大家提前说,很抱歉,这两天尽量多更。 第二十一章 阴差阳错,山栖谷隐(二) 这时有两个穿着粉罗裙的丫鬟走了上来,向楚瑾瑜揖身,得到允许,便在他对面的桌面上摆上了一个水果盘,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冰箱的小型冷冻器。 步悠然踮着脚尖,巴巴地喵了几眼。 楚瑾瑜余光扫向步悠然,嘴角翘起,“上来吧,这些就是给你预备的。” 步悠然迟疑,还是缓缓走了过去,看到桌面上的盘子里摆着满满的冰镇西瓜,扑鼻的清凉香气,让她被晒得快要晕眩的脑袋顿时清醒。 “姑娘,这是大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冰饮。”一丫鬟举着茶杯递给步悠然。 步悠然诧异地扭头看向楚瑾瑜,他亦回头与她对视一笑,无害得仿若是真心。 这等举动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绝对会百感交集,感动得令人心潮澎湃,可步悠然知道,眼前的他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无求无欲于他这般野心之人不可能! 步悠然蓦地低头一笑,未接水杯,绕过那丫鬟走至楚瑾瑜的身侧,“大人今日叫我来不会只是看戏、观棋吧?” 楚瑾瑜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眉头微蹙,即刻又舒展开,“步姑娘可还看出本官下一步要走哪里?” 步悠然扫了一眼棋盘,暗自一惊,这是残局?明摆着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思索片刻,步悠然淡淡摇头,“大人高估民女,民女不会下棋。” 楚瑾瑜将手中白棋落下,“在怡红院琴棋书画不是必学?” “规矩是人定的,亦可因人而改。”步悠然始终保持在距离楚瑾瑜半尺之距。 楚瑾瑜左手捧着棋盒,右手再次拿起一枚黑子望着棋盘,迟久没有落下。 起初还以为他在思索这枚棋子的落处,到后来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开始发呆,最后步悠然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忘记了步悠然的存在了…… 整整一刻,他发怔,她不语。 耳畔处唯有呼呼风声,夹带着身后冰凉西瓜香气扑鼻,以对他的了解,他自是在沉思,只是思考之事,步悠然是绝对想不到的,既如此索性也不猜测,亦不打断,作个“职业”的观棋者。 直到“啪”的一声,棋子和棋盘轻微的碰撞之声。 脑子放空的步悠然拉回了飘忽的神思,看到他落下的棋子,再看向整个棋面,不由吃惊,整个残局竟是被他解开了? 接着便传来他一贯慵懒的嗓音,“本官刚刚为一件事情所困惑,步姑娘可否为本官答疑解惑?” 步悠然还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解开的,又被问及,连忙应道,“大人请讲。” 他站起身,“最近本官经常被一些假象所迷惑,明明那人是敌,可在本官脑海中经常闪现一些画面,让本官误以为是友,甚至比友的关系还要近。你说,本官再看到此人时,应当怎样面对?” “既然大人都说是假象,心中自有一个认定,纵使民女说什么亦不过是多余。” “若本官非要听听你的答案呢?”他狭长双眸紧锁步悠然的脸颊,居高俯视。 步悠然毫无片刻停留,抬头,与他眸光相对,“那就以大人心中所认定的那般对待。” 楚瑾瑜狭长双眸微眯,带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微怒,“是……敌?” 步悠然目光坚定,“不是友,还有一种可能是中立。” 楚瑾瑜目光紧锁,忽地沉下声来,“在本官这里,没有中立二字,不是友,便是敌!” 步悠然下垂的手臂微晃,长袖中的手指蜷缩,手心处泛出汗水,她会不会选择错了?若被他认为敌的话,那后果万万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可她更不想承认他的那些“假象”,且不说他是如何召唤起那些本不该有的回忆,以他现在的能力,以他现在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百分百相信他脑子里的那些画面。 所以,他说这些,做这些,无非就是试探。 试探她的立场! “倘若是敌,会杀了我吗?”步悠然亦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只是内心在呼唤,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楚瑾瑜看向步悠然略显苍白的脸颊,邪魅如嗜血一般地笑道,“本官只是不会再心慈手软!” 步悠然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放于唇角,用牙齿轻咬,许久,“那,麻烦再容我思考思考。” 楚瑾瑜走向桌面上,径自盛了一碗冰饮,并向里面放了一块切好的西瓜块儿,端到步悠然的面前,“步姑娘在这里好好想,本官不急。” 步悠然如同机器一般地接过,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状态有了一丝丝清晰,她扭头看到一旁等候已久的贾大力走了上来,对楚瑾瑜附耳说了两句,两人便离开了亭子。 …… 时间过得很快,步悠然坐在亭内,一阵阵冰凉之风吹来,令她浑身舒适无比,虽没有空调效果,但在古代已算是最佳。 步悠然喝完了手中的冰饮,挑着吃了几块西瓜,抬头一望,四周已被日落而染红,她伸了个懒腰,这才离开了摄政王府。 “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刘万娘拉着步悠然的手,“有没有怎样?” 步悠然笑道,“能怎样?我一个女子!” “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可打听得一清二楚,摄政王此人城府深沉,难以揣测,不是你我等人可以对付的。”刘万娘再次瞥了一眼门外,“我才知道就是因为他,你的烟馆才会关门,所以这人应当心机颇深,否则断不会升迁得那么快,听闻现在就连皇上和太后都被他所掌控,整个朝廷唯他一人说了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步悠然极为配合地摇头。 “意味着,这个人马上就要是皇上了!”刘万娘声音压低,“所以,万万不可得罪。装糊涂卖傻,就当吃了哑巴亏,这些都无所谓,不过就是钱财之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妈妈我可看好你的聪明才智,山高皇帝远,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你说呢?” 步悠然点头如捣蒜,“妈妈说得……甚和我心。” “所以,我都安排好了,马上你就离开京城,去湛州,这里一万两银子你先收好,足够你在那里买下一间小铺子,做点小买卖,能够生存。”刘万娘说着,便拉起步悠然的手向外推,一边走一边还嘱咐,“千万不要想着这个又那个,妈妈我可是在京城有些人脉的,摄政王这件事摆明了就是要冲着你来的,我是看出来了,所以你只要离开以后就会相安无事,妈妈我不仅是为了你好,亦是为了咱们怡红院,你在那边安顿好,待怡红院缓过来一些,我们就去找你。” “妈妈?步姑娘?”韩晴和东漓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刘万娘急匆匆地推着步悠然,又看到一个丫鬟手拿着包袱,不由纳闷。 “你们俩回去,什么都别问。”刘万娘高声吩咐道,直到将步悠然推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离开,这才舒了口气。 “妈妈,步姑娘要出远门?”韩晴担忧地看着车印的方向。 刘万娘瞧了二人一眼,“你们俩今日出门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我们说了,是您忘了吧?”东漓回道。 “是吗?”刘万娘自问,眉头皱在一起,脚步向院内走,“可能吧……” 顺天府尹王珩偏房戚氏一直坐鱼马车内,听到车外车夫低头与她说道,“夫人,刚看到一马车而去。” “快追上。”戚氏急忙喊道。 此时,天色已全黑,约行了三里地,快到城郊的一家茶铺休息之时,戚氏终于追了上来。 “夫人,人在里面呢。”车夫向戚氏禀道。 戚氏掀起车帘,走进了茶铺,看到里面四方桌上坐着一女子,穿着亦是普通,乍看之下,竟是不敢相信心中惦念的金制烟盒竟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所设计,不由再次向车夫确认才走上前去,“姑娘可是步悠然?” 步悠然正喝茶吃点心,抬头看向走来的戚氏,穿着打扮甚为惹眼,想必不是官宦就是商贾之家的哪位夫人,客气回道,“正是,夫人是?” 戚氏笑了笑,坐下身,并未回答步悠然的问题,“看来姑娘是个大忙人,等了好几日才看到你的影子。” 步悠然一听,不由嗤笑,“夫人说笑,”再次吃了口点心,心中隐隐有预感,恐怕下一次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吃上一口东西的时候会很遥远了,她咽下,扫向那端庄贤淑的戚氏,“夫人找我是有事吧,不妨直说。” 戚氏听到步悠然这般爽快,亦是开心,她连忙将心中惦念的金盒之事说与步悠然。 步悠然了然地‘哦’了一声,再次喝了口茶。 戚氏看步悠然没了下文,不由心急,“姑娘‘哦’,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步悠然低头浅笑,“不瞒夫人,我这次出远门恐怕是不再打算回来的,所以您还是另找别人吧。” “不能等两天吗?”戚氏求道。 步悠然缓缓摇头,瞥了一眼已等在门外的车夫,“夫人,时候不早,还是早些回府,晚回去若让人误会了,恐怕不好。”她绕过戚氏,欲走上马车。 “等一下。”戚氏猛地站起身。 “夫人还有事?”步悠然扭头。 戚氏瞟了一眼自己的车夫,他亦是悄然地站在了步悠然的身侧,似两人眼神对接,传达了什么共识。 步悠然刚要有一丝警觉,然而还是动作慢了一步,顿时两眼一黑,晕厥了过去。 马车在路上颠簸着。 车夫已经不是第一次向戚氏询问,“夫人,不会惹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戚氏瞥了一眼还未清醒过来的步悠然,“我调查过她,根本就没有老爷所说的那么强硬关系,不过都是假象,不然她的烟馆如何被关?现在的怡红院更是生意惨淡。” 车夫听到此话亦觉在理,心中似有安慰。 “谁叫她软的不吃,那就别怪我来硬的。”戚氏一脸狠厉,“只是让她给我制作一个烟盒,她就这般推辞,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掂量掂量自己身份。” 步悠然似从睡梦中醒来一般,隐约听到了戚氏的这番话语,她浑身无力,想来刚刚定是戚氏撒了什么迷魂药,她渐渐睁开双眼,正好从低处看到戚氏那张狠绝的面容,不由无力地笑道,“看来,夫人一定来头不小。” “你才知道?”戚氏不假思索地回道,愣了一会儿,似被惊吓到一般地向后挪了挪,惊恐万分地看着步悠然那张似笑似讥的苍白脸颊,“你、你、你怎么醒来了?” “就这么……”她眨了眨眼,“醒来了。” 车夫听到动静,欲停下马车,掀起车帘,“夫人?” 戚氏看步悠然还在与她玩笑,不由紧张的心稍稍放下,“没事,继续回府。” 车夫不安地转回身,听从吩咐地继续向前行驶。 步悠然打量着这辆马车,装饰甚为豪华,且在车内一角还设有一个小冰鉴,上面写着一个‘王’字,仔细搜索脑海,放眼朝中现在得势的大臣中姓王的,唯有两家,其中一家是六品,想来亦不该这般张狂,所以,仅剩下那家必定是顺天府尹的王珩。 她双臂慵懒地一伸,不由枕在脑下,谄媚笑道,“夫人怎地不早说出身份?若知道你是王大人家的,我又怎敢这般随意拒绝?” 戚氏吃惊,“你、你怎知我?” 步悠然抬眉,瞅了一眼冰鉴的方向,“果然是比我的马车舒服多了。” 戚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幡然醒悟,可看到步悠然这般轻松自然,毫无一丝紧张之感,更加没来由地不安,“你,不害怕?” “为何害怕?不就是制作金烟盒?夫人又不会杀了我?” “那、那是的。”戚氏点头。 “只是夫人,”步悠然突然一笑,让戚氏看着莫名地心再次一提,“我现在犹如一个瘟神,我开的烟馆倒闭,再怡红院生意日渐惨淡,我所在之处都被一一所管制,怡红院的老鸨刘万娘才认清了这个问题,正打算将我送走,夫人却将我接到你府上,我正愁没个地方消暑乘凉,想必夫人那边有上佳的解暑良品,由此,我还挺感激您的收留呢。” 戚氏听得目瞪,脑子一片混乱之际,车夫停下了马车,“怎、怎么停下了?” “夫……夫人,前……前面围了……了好多的官兵!”车夫颤声说道。 第二十二章 看不清,道不明(一) 戚氏瞅着步悠然,步悠然极其无辜地笑道,“不关我事。” 车夫勒紧了缰绳,欲掉头,才发现官兵已举着火把将马车围个水泄不通。 看来,今日注定已死! “夫人?”车夫向车内的戚氏请示。 戚氏锁紧了眉头,手紧攥着车帘,大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未等她下令,只听外面传来一道厉声,“车上之人,还不快快下车!” 戚氏犹豫。 “要不要给个提示?”步悠然坏心地一笑,“此时最好不要硬来,凭借你家老爷的权势,再倘若他对你情之深,定会想方设法救你出来;但倘若你现在硬是冲上前去,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不仅没有逃出去,还被抓个现行,原本没有害人之心现在却也落了个故意杀人之罪名;其二,纵使逃了出去,但却被官府通缉,成为一个要犯,别说你家老爷,就是你是二品夫人怕是亦无力回天。” 戚氏咬唇,考虑再三,似不确定地瞅了一眼步悠然,声音颤抖,“你、你说真的?” 步悠然挑眉,“我若说真,你亦不一定会信,终究还是夫人自行拿主意。” 戚氏将目光转向车门口,似听从了步悠然的话语,选择下了马车。 为首的官兵看到跳下来之人是戚氏之时,微怔,“二、二夫人……”待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称呼不得当,但又不敢太过,连忙改口喝令道,“将此二人押走!” 戚氏借着火把看清说话之人容貌,提着的心缓缓落下,他是顺天府丞,从三品,一直跟在他家老爷手下干,亦是经过王珩一手提拔才如今有了今时今日,想来都是自己人,定是不会有心刁难的。 戚氏想至此,心中不禁庆幸,幸好刚刚听了步悠然之劝。 戚氏在车前站定,刚还畏惧的面容顿时增添了一丝丝傲气,她挺胸跟着官兵向远处走去,车夫倒没那么好命,快速被两个官兵反扣住手臂,他禁不住口中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少顷,外面安静了。 步悠然不由慵懒地打了个哈,心中大骂这*药下得太狠,后劲儿太强,双臂双腿依旧无力,她想要起身却无力,心中不由想道,妈的,太无人道了吧,办完事就都撤了?留她一个大姑娘在这深山老林,关键还是不能动弹,那还不是现成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步悠然清了清喉咙,许是药物作用,让她的喉咙微微嘶哑,她使尽全身力气喊道,“外面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有人就知会一声啊?救……”声音看到掀起车帘之人刹那,嘎然而止。 “知……”楚瑾瑜狭长的凤眸含笑半眯地近距离地望着步悠然,他手挑着车帘,乌黑的发丝披散着在白皙的面颊两侧,如同黑夜那不羁的妖精,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邪魅气质。 步悠然怔住,好半晌才缓过神,不由情不自禁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瑾瑜放下车帘,帅气的旋身坐在步悠然的旁侧,原本马车空间就不大,加上步悠然又半躺,双腿无力地全伸,让二人不得不有身体的接触。 楚瑾瑜面颊随着步悠然的笑声而变得柔和,“看你这般恣意倒是让本官产生了一丝后悔。” 步悠然敛笑,果然这人的人心是变了,多么地扭曲啊,难道非要看她已经被戚氏折磨得不成了人样才满意?她不禁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也没说要杀我,只是去制作一个烟盒。”其实步悠然只是想要解释自己为何这般心境平坦,可在楚瑾瑜的心里,就是在为戚氏辩解。 楚瑾瑜目光冷凝,“这妇人只是为了一个烟盒就起了绑架之心,倘若要是想让这烟盒成为唯一,岂不是就要有害人之意?” 步悠然听他口气,似乎是当真要杀了戚氏,不由辩驳道,“大人做起这种事情来,应当比那妇人还要得心应手吧?” 楚瑾瑜双眸半眯,唇角勾起,但却透着一丝丝嗜血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步悠然话刚说完,就已后悔,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亦只得强装着去面对。 “本官向来不心慈手软,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本官的阻碍,倘若一旦发现,定一早就扼杀,绝不留蛛丝马迹。”他深邃的双眸紧紧地锁住步悠然略显苍白的面颊,“不知,这个答案,步悠然可否满意?” 步悠然心跳砰砰地,她越来越后湖自己的冲动,不该该惹怒他,她应当时刻要保持自己的平淡的心,这样亦会保住自己的小命儿。 她看着他那张依旧俊美得让人发痴发狂的面容,“哈”笑了一下,接着又“哈”地干笑了两下,“那、那个,很好,很好。” 楚瑾瑜盯着她善变的神情,嘴角再次牵起,目光转向车内四周,看到车窗帘那里有一点卷曲,用手轻轻捋平,慵懒地半起身,走至步悠然的身前,就在她还疑惑当即,他却突然半躺了下来,且以她的大腿为枕。 步悠然瞠目结舌,“大、大……”话语突然变得结巴。 楚瑾瑜双眸闭起,双臂环抱,恢复如往日的一派悠闲,“到地方了叫本官。” “可、可……”步悠然看看自己的大腿,上面多余的裙子似乎还被他嫌弃地撇向另外一侧,再望向他那张似乎特别享受的面颊,哑口无言。 这是怎个情况? 刚刚不是还剑拔弩张? 怎地……就这么暧昧了? …… 僖王爷府。 吴香阁内,吴氏是僖王爷赵祯的正房,赵彦华正是她所生,可谓是嫡出,僖王爷还有两个妾室,偏每一个都生的是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原本僖王爷特别沮丧,但看到太后对赵彦华那般喜爱,亦是让他的心稍稍宽慰,而赵彦华也很聪明伶俐,向来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唯有一次在赵彦华十二岁时看到了宋家老二宋亦凡之后,回来便口中总是念叨着此人。 宋亦凡相貌儒雅,据僖王爷赵祯得来的情报,此人胸无大志,正确来说,是无心以朝政方面发展。僖王爷赵祯对此很不满意,所以一早就将他排除在未来彦华夫婿人选之外,还不如宋尚书之子宋亦平,虽然这人功利心太强,但在朝为官,没有一点功利心自是不能为所重用,僖王爷赵祯看准了他的前途。 然而,左相的倒台还来不及庆贺,接着宋家亦出了事,再最后,被奸人趁机掌权,真可谓是应了一句老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僖王爷赵祯看到宋家的惨淡,就更不会答应赵彦华与宋亦凡的婚事。 吴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赵彦华,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劝慰道,“彦华,听娘一句,女人唯有选择对了夫婿才会有好日子过,你若是跟了宋亦凡,不过就是穿着粗布麻衣,过着乡间野妇的生活,而若跟了摄政王,你依旧享荣华富贵,不用提心掉胆,你爹爹亦会再朝廷上好过一些。” “说到底,还不是拿我的婚姻来抵爹爹的前程?”赵彦华一把推开吴氏,吼道。 吴氏最是疼爱赵彦华的,但看到眼前的局势,想到僖王爷的宭境,只得怒道,“彦华,你是最懂事伶俐的孩子,怎地在这件事情上就这般不知道变通?宋家那孩子亦不过是长得好看点,可摄政王哪点比他差?” “差,他哪里都差,娘不是之前也说楚瑾瑜不过是个被豢养的……”“啪”地一个巴掌声,僖王爷赵祯从后面甩出一个巴掌,制止了赵彦华后面未说完的话语,“爹?你……你从未打过我,你今日却为了……”赵彦华噼里啪啦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白皙的脸蛋儿上现出分明的五指印。 “我要打醒你的愚,打醒你的痴,打醒你的不孝!倘若你还未清醒,干脆就打死你算了,自当我没生养过你,你这个不孝女。”僖王爷赵祯说着就要去拿单瓶里的掸子欲抽向赵彦华。 吴氏见状,连忙阻拦,“老爷,不要啊,她可是咱的闺女啊。” “我没这么不懂事的闺女……”赵祯气得脸色发黑,“反正还有春华和丽华,我就当是白生养了你。” 吴氏看僖王爷是真怒了,自知是如何劝阻也无用,连忙自己抄起掸子抽打向赵彦华,“你这个死丫头,还要不要脸面啊,人家宋亦平亦没提亲,你怎就这般不知检点地要去倒贴?你还是我的那个知书达理的彦华吗?”一边说着,一边抽打在赵彦华的身上,可打在她身上每一下,却疼在她的心中,她忍不住啜泣。 赵彦华亦是不闪不躲,只是站在屋内正中,任由自己被吴氏抽打着。 僖王爷看到后,闭上眼,可耳畔处听到吴氏和彦华的哭泣声更是叫他心软,他忍不住大吼一声,“好了,别打了!” 吴氏这才罢手,上前搂住赵彦华,母女双双抱头大哭。 僖王爷赵祯甩下手臂,一脸哀愁,“看来本王的日子亦是到头了……” 第二十三章 看不清,道不明(二) 马车约行了一个时辰,停了下来。 歩悠然掀起车窗帘看向外面,已然是回到了摄政王府,她俯首瞥向依旧闲适自如的楚瑾瑜,平静而白皙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眸被那长而密的睫毛所遮盖,高挺的鼻梁,唇角似乎微微上翘,许是做了什么美梦,歩悠然感慨,倘若就这样一直安静而祥和该多好。 想至此,连她都觉得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在这个时空,是历史的责任选择了他,他是没有办法避开的,纵使轮回几世,依旧如此,他命运注定是要这般轮滚的。 歩悠然心中微微长叹,犹豫了下,终还是伸出已经可以自如活动的手臂捅了捅他的额头,“大人,到地方了。” 毫无反应。 歩悠然看了一眼外面,已经乌压压地在马车下站了不下二十人,包括大臣及家仆,她再次摇晃了下他的肩,“大人,醒一醒。” ……依旧,没反应…… 车夫掀起车帘看了一眼车内情况,想到外面等待许久的顺天府尹王珩等大人,不由有些哀求地与歩悠然对视。 歩悠然无奈地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办法,不可能直接踹上一脚去吧?凭什么她要去当这出头鸟? 外面的人继续等,歩悠然的腿继续给他枕,车夫掀着帘子,还有下人服侍着为楚瑾瑜微微摇着蒲扇,生怕热醒了他家大人。 所有人都在围绕着他,以他为中心在团团转。 可有人耐得住,有人却已焦急如焚,毕竟自己的老婆被押入了大牢,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大人,罪臣求见!”王珩一声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歩悠然的耳畔,她低头看向楚瑾瑜,心想自己最宠爱的大臣都在下面等着呢,不会还睡吧? 然,令她吃惊的是,他却真的纹丝未动! 当真睡得这么熟?还是……伪装? 好吧,歩悠然不想多猜测,亦不想再多管闲事,任由外面人已焦躁不安,心急如火,任由里面之人气定神闲,宁静致远。 反正, 不干她事。 他睡? 那她也睡! 歩悠然身体放松向车一侧仰躺,刚要闭眼,却听到一声轻佻之音,“悠然?”她刷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瞪向那枕在她腿上的俊雅之颜。 楚瑾瑜勾唇,双眸带着一丝戏谑笑意,“倘若,你我之间再熟悉一些,本官会这般称呼你吧。” 歩悠然心悸,盯着他那双深邃得犹如一潭静谧的古井的双眸,仿若再看下去定会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她眨了眨眼,“未来之事不可预知。”又作镇定地提醒道,“大人,外面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楚瑾瑜依旧云淡风轻,好似无关己事,“可以动弹了?” 歩悠然后知后觉地随着他目光转向自己的手臂,点头,“这迷魂药药效不错。” 楚瑾瑜低哼了两声,慵懒地半坐起身,夏季本就穿得单薄,偏楚瑾瑜的衣质是上等的蚕丝编织,更加顺滑,亦或许是他故意,在他起身的刹那衣领竟是顺着他光滑的颈部滑落至右边的胸口处,裸露出性感的锁骨,光滑如牛奶一般肌肤让人忍不住分外喷张,莫怪有些男人看到他亦会忍不住垂涎三尺,当真眼前旖旎之景,让人着实血向头涌,眼眶火辣。 掀着车帘的车夫看到此景,连忙快速地垂下手臂,心中直叫“保护主子的名节,保护主子的名节……” 步悠然盯着他裸露的上身微怔了会儿,顺着他平坦却不失有料的胸前一点点向上,光滑而细长的颈部上那凸显的喉结,性感的薄唇不笑而勾,犹若天生的尤物一般,平滑的肌肤好似现代PS技术,但有甚之而无不及。 步悠然情不自禁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唾液再次快速分泌,不停地吞咽,终于在与那双好整以暇的狭长双眸对视一刹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转向门口,心中不停地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她以为她应该对楚瑾瑜产生了免疫,可万万没想到,却还是成为了众生之中被他色相所迷惑者之一。 好吧,她亦是大大俗人一枚! 楚瑾瑜嘴角挂着微微浅笑,身子挪至车门口,修长的手指掀起帘子,待刚要迈出。 “我……民女就别下去了吧?”步悠然抖着胆子说出了此话。 要知道下面都是朝廷命官,倘若她要出去了,名节就不说了(不知道是他,还是她,可能更多的人会以为是他失了名节),更可怕的是那些人的嘴巴,相信翌日一早就会传出她和摄政王的种种版故事。 可想到楚瑾瑜现在的臭名昭彰,步悠然可不想蹭上一蹭。 许是窥探出步悠然的小心思,楚瑾瑜笑容微敛,神色复杂地下了马车。 “大人,罪臣请求降罪!”顺天府尹王珩先一步上前请罪,他身后还绑着一块大石,在这般闷热的天气下站了将近两个时辰,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打湿。 楚瑾瑜眸光轻转,扫向站在王珩左右之人,皆是王珩一手提拔上来的,尤其是那顺天府丞刘谦,他定睛,“你如何看?” 顺天府丞刘谦面露惊讶,何曾摄政王这般亲自问他话过?心中既惊又喜,同时还要小心维护王珩,思索片刻,连忙颔首恭敬回道,“此次之事与王大人实乃无关,皆是那无知妇人擅自主张,但念及她家中还有待哺婴儿,又实觉可怜,毕竟是王大人的亲生,”他忍不住摇头叹息,“还请大人您多多宽谅。” 其余众人在听到顺天府丞说完此话后,纷纷偷觑向楚瑾瑜面无表情的脸颊,不由暗自揣摩,似乎刚刚所言并不符摄政王的心意。 于是,终于还是有人斗胆上前,“大人,下官以为,此等妇人实不该留!” 此话一出,王珩和刘谦均纷纷扭头看向他,惊讶之余又暗自生恨,毕竟是王珩一手提携上来的,现在反倒不替他说话还凡嗜一口。 楚瑾瑜表情微变,“哦,为何?” 那人越过刘谦,与王珩并排,俯首说道,“禀大人,女子德言工行,是以德为首,何为德?应正身立本!而那罪妇不顾及身份,先使下三流之药,再用下三流手段,是以无德!若再强留,不说那待哺的婴儿会被其带坏,周身的女子若知这等无德之人还可恕罪,岂不是以后就无规矩了吗?” 楚瑾瑜点了点头,慵懒地打了个哈,身子向马车车窗位置倚靠。 步悠然原本还在掀着车窗帘一角偷窥,可楚瑾瑜这般一靠,反倒让她措手不及,手指险些被他压着,忍不住轻声‘啊’了一声。 众大臣听到动静,不由抬头探向马车,眉头蹙拢,众人心思百转,只怕是在猜测车内之人是谁?听那刚刚的尖叫似乎是女子,再看向马车,这分明就是王珩家二夫人戚氏的,可戚氏明明押入了大牢…… 众人匪夷所思。 步悠然在车内低声咒骂,想他定是故意的,太坏了,比原来还阴险。 楚瑾瑜轻轻地扫视向顺天府尹王珩和顺天府丞刘谦二人一眼,顿时二人连忙颔首,身子直打冷颤,“本官前阵子接到奏折,梧州涿县发生了疟疾,本官正愁不知派谁前往……” “下官请旨!”顺天府尹王珩上前一步,颔首高声道。 “可最近朝廷国库紧张,却拿不出赈灾的银两,唉。” 王珩咬牙,“下官愿拿出所有积蓄供给灾民,国以民为重,官系民心,下官乃顺天府尹,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那好啊,王大人亲自请旨,明日一早本官就转告皇上,相信皇上定为王大人这般爱国心系国家而感动不已。”他抬起宽袖,再次慵懒地打了个哈,“时候不早,王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囊,准备明日动身吧。” “……是。”顺天府尹王珩再次恭敬一揖。 待王珩离开后,剩下的几人感受到顺天府尹王珩似已失宠,想必再是为其说话皆不过是徒劳,反倒惹得一身腥臭,几人见风使舵,对楚瑾瑜虚与委蛇,溜须拍马,讨得他阵阵欢心,皆被楚瑾瑜轻赏百两,重赏千两离开,唯独剩下那顺天府丞刘谦,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听着众人得到赏赐,心中羡慕,顿时为自己刚刚的言行感到懊悔不已,待人都走后,他连忙跪地,“恳请大人原谅下官的愚昧无知。” “哦?你愚昧?本官不知道你愚昧在哪里?”楚瑾瑜双眸半眯。 “下官、下官受王大人言语蛊惑,遂才冒死为其出头,现在细一想,那戚氏原就不是守妇道之人,不仅贪心,还私自收受贿赂,仗着王大人的权势,欺压下人,实不是有德之人,实在是该死。”刘谦磕头认错,“恳请大人原谅下官的悔过。” 步悠然虽看不到车外的景象,但听到这些先后不一的话语,心中顿时对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感到了一丝丝可悲,原本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在王珩的提携下会抱团取暖,为其伸张,没成想,到最后却…… 唉…… 什么公道啊?什么正义啊? 都沦为了笑柄! 第二十四章 看不清,道不明(三) 待大臣们离开,家仆上前欲将马车牵走。 楚瑾瑜说道,“你们都下去,大力留下。” 众人俯首离开。 步悠然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偷窥了几眼,看到确已无人,这才全部撩了上来,露出笑脸,怯声道,“大人,民女看时辰也不早就……” “大力。”楚瑾瑜像是没有听到步悠然的这番话,双眸冷瞥,好似不耐地扫过她的脸颊看向车夫贾大力,“将马车送回王大人府邸。” “是。”贾大力得令,向来对楚瑾瑜的命令没有多余之语,惟命是从,只是手刚接过缰绳,看到车内一脸迷惑的步悠然还坐在原位,刹那迟疑,“大人,她……” 步悠然亦是不知怎个情况?莫非是要顺便送她回怡红院?如若这样亦是很好很好啊,想来他亦是有心了,搭乘王珩家的马车送她回去,不仅满足了她需要被遮掩的需要,还体现出他体恤下属的良苦用心。 步悠然点了点头,果然是心机太深…… 楚瑾瑜顺着贾大力的目光看向还处于沉思的步悠然,嘴角隐现出一丝笑意,“还不下来?” 步悠然回神,注意到二人目光一致地瞅着她,看来这问话是对她说的,不由慢半拍地摇了摇头。 “当真?”他声音略沉。 步悠然眉头微蹙,看他神情,再听他话语,貌似没有要送她回去之意?是她自作多情? “不是要送我?” 楚瑾瑜忽地笑了起来,就连在前面看起来一本正经和笑搭不上边的贾大力亦是忍不住抽动着嘴角,心中腹诽,这女子真是自大,她当她是谁?他还未见过他家大人对哪一个人有那般好过,见过没有眼力见的,亦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王珩现在定四处派人找寻你的下落,你若想自投罗网,本官亦不拦着。”楚瑾瑜揶揄道。 步悠然尴尬,“对、对不起,那民女马上下车。” 待她双脚刚着地,贾大力轻轻一跃身,勒紧缰绳,车子驶离向远方。 在现代所有的绅士行为,在古代是根本行不通,什么女士优先,什么送人送到家,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但或许也有可能是步悠然的姿色没有达到让人担忧的地步。 歩悠然用手捶打着腿面,想来可能是迷药副作用,抑或是躺着太久,竟是隐隐发酸。 楚瑾瑜横眼睨向她,“没有话要对本官说吗?” 歩悠然一怔,“什、什么话?” 楚瑾瑜面色一整,显然有些动怒,“既是无话,那便进去吧。” “进、进哪里?”歩悠然懵然,她看楚瑾瑜迈步的方向,“那、那个,大人……” 他停下脚步,等待歩悠然接下来的话语。 “大人,民女看时辰不早,应当回怡红院了。”歩悠然‘好心’提醒道。 楚瑾瑜双眸半眯,笑容微敛,向来闲适慵懒的表情仿若变得严肃而隐隐泛怒,他声音低沉,“莫非要本官找人给你押进去?” 歩悠然再次惊愣,想着眼前的楚瑾瑜怎么会这么善变?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成了愤怒的狮子?关键是这个动怒点让她着实摸不着头脑。 至少到今天为止,楚瑾瑜从未对她拿过官架。 不禁令她怀疑,他到底怎么了? 正所谓千万不要拿鸡蛋碰石头,甚有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该认怂就认怂。 步悠然耷拉着脑袋,快步跟上,穿过走廊拐向西苑,再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步悠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一处房子前,借助着院内的灯光,看到上面有一个牌匾“向宇轩”,项羽住的地方? 步悠然的脑海顿时想到了这个,不由噗嗤一笑。 楚瑾瑜停下脚步,扭头,许是站在暗处,竟是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 但步悠然莫名地就是知道,他定是因为自己的那个笑声才停下,而为官如他这个位置,定已养成处处小心谨慎的习惯,对于别人的一言一行都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思量个为什么,所以步悠然毫无隐瞒,解释道,“这个牌匾上的字是大人想的吗?” 楚瑾瑜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摇头,“不是。”声音低沉。 “莫怪呢,”步悠然抿唇,“民女认识一个人叫项羽,不巧看到这个牌匾名字亦叫向宇轩,所以才会发笑。” 楚瑾瑜眉头一蹙,“向宇二字并无其他任何的含义,只是你所言的‘项羽’与牌匾上的字一模一样吗?” 步悠然随即摇头。 他挑高了眉梢,“那有何可笑?” 步悠然不禁愕然,是啊,字都不一样,只是一个谐音,有什么可笑的呢?白白地还被他耻笑!她禁不住懊恼不已。 楚瑾瑜看到她的神情变得纠结不安,狡黠的眸光轻轻流转,“本官只想在问你一句,当真没有问本官的话吗?” 步悠然怔愣了须臾,缓了过来,看到楚瑾瑜那紧锁的目光,不由摇头。 楚瑾瑜面色忽地暗沉。 就在这时,两个小丫鬟走到楚瑾瑜的身边,向他俯首揖身,他冷言对那两个丫鬟吩咐,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步悠然怔在原地,“你们家主子脾气一直就这么不好?”她的记忆中,楚瑾瑜是个很淡然的人啊,虽然骨子里很奸诈很坏,但从未这般显露过。 两个丫鬟许是受到专门的教诲,闭嘴不言,只字不提主子的‘不’字。 …… 步悠然稀里糊涂地就在楚瑾瑜这里住了一宿,可她不傻,那天夜里,她反复思索楚瑾瑜留下她的目的,如若说是爱上她,那绝无可能!除非是另有目的,昨夜他连问了两次‘有没有话问本官’?想来定是这个! 可她该问什么? 难道问不出话来,她便长留在此? “姑娘,给您换一些冰。”一丫鬟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 “姑娘,这是冰窖里刚拿出来的鲜果。” 再一会儿。 “姑娘,奴婢看您刚劳累了,给您扇扇风。” …… 步悠然不禁被眼前的一阵‘春风送温暖’活动给迷得晕头转向,想她在怡红院,热得上跳下窜,被周围人当跳梁小丑,生怕她穿着简陋的衣服出去丢人现眼,没有冰窖的解暑良品,再者,现在出去还有可能去面对王珩的报复,想他定恨死了她,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可戚氏现在生死未知,唉! 也挺可怜的。 比较来比较去,这里俨然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 步悠然坐在摇椅上,旁边一个丫鬟摇着蒲扇,她‘嘎嘣’咬下一口大大的苹果。 “步姑娘!” 步悠然被这道浓厚的鼻音,彰显着雄性荷尔蒙的男声吓了一跳,她口中的苹果来不及咀嚼,只是愣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大、大力?” 叫得如此暧昧,就连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由面红耳赤,更别提当事人贾大力了。 他不禁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别扭,声音依旧还带着一丝丝嘶哑,“步姑娘,大人说您要是想好了问什么就去正厅找他。” 步悠然继续嚼着苹果,不停地吞咽着苹果汁液,特别的酥脆又酸甜,“这香奈是进贡的吧?” 贾大力愣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他问东,她答西,可进不进贡的关她什么事?禁不住在心里对这个女人的打分又是低了十几分。 贾大力沉默以对。 步悠然轻笑,自问自答,“怪不得这么好吃,怡红院的就差了点味道。”“嘎嘣”一声,又咬了一口。 贾大力是一个习武之人,他跟着自家主子已经将近十年,自认为面对如此优秀的主子练就得忍耐力还是不错的,鲜少有人可以挑战他的忍耐力,可面对今日的步悠然,他却真的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要不要坐下来吃一个?”步悠然抬头看他脸色难看,不禁问道。 贾大力手攥成了拳头,“不用。” 步悠然点头,“哦。” 贾大力忍无可忍,声音微提高了几度,再次重复之前的话语,“步姑娘,我家大人说您要是想好了问什么就去正厅找他。” 步悠然仰头,“我刚刚回你了啊。” 贾大力一怔,努力回想,并无啊。 “刚刚的‘哦’,表示我已经知道了。”步悠然‘耐心’地与他解释。 贾大力闭上眼,再次睁开,深吸了口气再呼出,“步姑娘,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 步悠然上下打量,身高体壮,肤色黝黑,虽无鲁智深的鲁样,但比起楚瑾瑜的精明来,确实……“有点。” 血液好似逆流一般,顿时感到头脑一阵轰热,倘若有个画面来真确表达,那一定是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那段气得书生口吐鲜血场景。 看到贾大力怒气冲冲离开背影,两个丫鬟不禁对步悠然另眼相看,要知道在摄政王府,贾大力犹如第二个主子的身份一般,周围人对他亦是尊敬,不敢随意造次。 “姑娘不怕?”一丫鬟向步悠然问道。 “怕什么?他这人面恶心善。” “您怎么知道?” 步悠然吃着苹果的动作一停,高深莫测地一笑,“就是、知道。” …… 楚瑾瑜退朝后便到书房看奏折,这段时日以来,似乎大臣们已经习惯了来往摄政王府上早朝,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与皇帝上奏折不过是一个过场,最终还是由摄政王来定夺,索性这些大臣们达成了一致,丑末时分,便纷纷乘着马车奔向摄政王府。 早朝散后,楚瑾瑜便坐在书房内一直未出,待贾大力进来,将刚刚发生之事告诉与楚瑾瑜,本以为他会大怒,没想到自家主子却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大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前后说话颠三倒四,问一个问题,要等好几句话才回答,您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贾大力不喜欢步悠然,明里不喜欢,暗里更不喜欢。 楚瑾瑜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画面,想至此,再次忍俊不禁。 贾大力看到楚瑾瑜不怒反笑,不禁怀疑到底是他傻,还是步悠然缺心眼儿,“大人,我是看起来很傻?” 楚瑾瑜敛笑,恢复如常一般地淡然,“你若问出此话来,那即表示你真傻。” “那就是……”贾大力不想继续说了,他苦丧着脸。 楚瑾瑜将手中的奏折合上,再次翻开一本,扫了几眼,忍不住讥诮道,“这么快就不安分了。” 贾大力甚少不管主子的奏折上事情,向来是他吩咐什么他便去做,可今日正好在他身边,恰好又一瞥眼看到奏折上写的内容,大意是欲弹劾僖王爷,说他在外勾结外族。 他心下一冷,一来是觉得这些朝臣多事,主子和彦华郡主大婚在即,即使真有此事,为何不拖延拖延?他们那些人不明摆着要搞破坏吗?其二,这僖王爷当真是不省心,明摆着主子娶了他闺女,作为老丈人的他可以安享晚年,干嘛要整这么一出? “你怎么看?”楚瑾瑜抬头看向贾大力。 贾大力一怔,知道自己偷瞄已经被主子发现,不由心虚,“属、属下不知。” 楚瑾瑜思索须臾,不禁冷哼,“给他活路,是他自己断送了机会,就莫怪本官心狠手辣!”‘砰’地一声奏折向桌面上一摔,吓得贾大力心跟着一颤。 第二十五章 泾渭不分,颠倒黑白(一) 夜幕降临,八子胡同灯火缭绕。 怡红院的姑娘们站在门口撩着帕子拉拢客人,面带娇容,笑语盈盈,然,那些客人却好似根本不买账,顶多与姑娘们在外面耍耍嘴,一旦让进去玩乐一会儿却逃之夭夭。 偌大的怡红院大厅内灯火通明,桌位整齐,却空无一人。 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只有关门大吉。 刘万娘站在二层走廊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使劲摇着摇扇,却依旧无法让燥热的心降降温,汗水从额头到脊背,顺着大腿向下滴答滴答。 “妈妈,天色快亮了,要不让姑娘们回屋歇会儿吧。”采菊走了过来,说道。 刘万娘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叹了口气,“也罢,反正再耗下去也无用。”她自怨自艾道,猛地又想起,“步姑娘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采菊回道,“不过我倒是听说顺天府尹王大人怕是要被拉下去了。” 刘万娘手摇的蒲扇一顿,眉头一拧,“何时的事?” “就是昨个儿夜里,貌似是他妾室惹的祸。” “昨个夜里?”刘万娘细一琢磨,心中暗自嘀咕,不会那么凑巧吧,步悠然昨夜是打算要离开京城的,会不会……她隐约感觉这里有点什么牵连。 采菊跟随刘万娘多年,自是她心里的蛔虫,揣摩出刘万娘的疑惑,“妈妈是不是担心步姑娘?” 刘万娘抿唇,“虽说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前些日子顺天府尹二夫人一直欲请她过去,步丫头总是借故推辞,偏偏巧,昨个儿步丫头刚离开,王大人就出了事,你说能不叫我串联到一起吗?” 采菊点头,颇觉在理,“那妈妈打算怎么着?要不要我去找小六他们查查去。” 刘万娘思索片刻,应道,“去吧,”看采菊下了楼,又连忙嘱咐道,“千万要小心,这其中我怕是牵连人太多。” …… 摄政王府内,步悠然坐在院内的椅上乘凉,边上的丫鬟低头瞥了一眼看似已经睡熟的她,不由欲偷懒要停下手中摇蒲扇的动作,却不料正巧被步悠然逮个正着。 步悠然一脸奸笑,“天气不凉,动作不要停。” 小丫头仰头看天,心中苦闷,若等天气凉爽不是还要再等上将近个月?‘天气不凉,动作不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到那时候,她这条胳膊岂不都废了? 小丫头心中叫苦连天,忍不住偷觑向步悠然,“姑娘,您还未想到要问大人什么问题吗?” 步悠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盖着一条湿帕子,“你家大人的肠子那是弯弯曲曲的,问题当然好想,只是若合他心意的话,还需要好好思量。” 小丫头看步悠然起身将帕子上的水拧了一拧,又支使另外一个丫头为其拿冰水再次浸润,覆盖其面上,这等享受,哪里像是在思索问题,分明就是借机来度夏消暑嘛。 另一个丫鬟似也早已看不下去,提醒步悠然道,“姑娘,奴婢听说您以前是给太后娘娘制作过烟盒?” 步悠然悠哉地‘嗯’了一声。 “奴婢还听说大人收了您的烟馆?” “嗯。” 那丫鬟杏眸一转,“姑娘难道不想问问大人为何吗?” 步悠然不吱声。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以为点透。 没成想,愣了须臾,步悠然慢悠悠地回道,“那烟馆原本就不是我的,只是我借人家的地方赚点小银子,难得你家大人喜欢。” 那两人惊诧,“姑娘不气?” 步悠然蒙盖着脸,“不气。” 另外摇蒲扇的丫鬟再接再厉,“姑娘,奴婢听说大人还下令禁止了全城的娱乐,虽然现在又恢复了,可是您在的怡红院却生意萧瑟,难道您不想知道原因?不想问问大人?” 步悠然猛地起身,脸上的白帕子来不及收走直接滑落至步悠然的腿间,她惊讶地看向那丫鬟,“你怎么知道?” 丫鬟一怔,“我……”反应了一下,“姑娘,您似乎理解错了。” 步悠然看似很固执地再次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姑娘,这个不是重点啦,”丫鬟手足无措,“重点是,您不想问问大人吗?” 步悠然何其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丫鬟相视,顿时无语凝噎,不由咬唇暗恨。 眨眼间,步悠然的‘痴’、‘呆’、‘傻’在摄政王府内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在下人间,更是私底下聊得火热,虽然有些人还在极力要遮盖,但奈何毕竟也有些人已经为极力讨好上级,早就将消息告知。 楚瑾瑜坐于书房内,看着手中的奏折,笑个不停。 贾大力瞥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说的是漕运,并无任何的笑话啊?可他家大人这是笑什么呢?而且从用早膳开始便一直抑制不住地笑。 “大力,”楚瑾瑜毫不掩饰自己的欢愉,“你说,这人是不是很有多面性?” 贾大力想了一想,“大人,不知您指的是谁?” “你怎么看步悠然这一个人?” 贾大力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拧紧了眉头,颔首严肃道,“大人,属下认为此人诡计多端,装疯卖傻,明明属下已经将您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可是七日已过,她却一丝动静也没有,属下还听说,她住在向宇轩内,恨吃恨喝,支使人来比您……”似感这话不对,又连忙停住,改口道,“好像就当成了自个儿家,完全没有一副自觉样,属下还听说,只是短短这几日,冰窖里的冰鲜品已经去了一半儿。” 楚瑾瑜闻之一笑,只是这笑声愈加阴邪。 贾大力越发看不懂他家大人了,他不相信他家大人会看不出来步悠然骗人的伎俩,以往碰到这种人,他家大人向来不心慈手软,亦是不会施舍任何一丁点东西,甚至让其尝到这辈子连后悔都悔之不及的后果,只是在面对步悠然后,似乎一切都走了样…… 转眼间,又是过了半个月,连续几日的大雨让景国的京城变得清清凉凉。 顺天府尹王珩府邸,刚从大牢出来的戚氏乘着马车回到了家中,进了家门,迎接她的却是一室冷清。 往日那些让她使唤的下人不知去向,唯有剩下的管家还有几个曾经服侍大夫人王氏的下人,却对她不理不睬。 短短二十日,却已天翻地覆,她的风光已过,荣宠尽没,谁又可以想到她今日的落魄? 看着简陋的屋子,曾经老爷送给她的诸多稀有之物都没了去向,简单的四方桌,外加两把椅,桌上摆着一托盘,盘上是毫无修饰的白瓷茶壶,以及平常百姓人家用的茶杯。 戚氏坐在床铺边沿,越是思索越是心底不服,腾地坐起身就要向外走,正巧看到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实则是暗藏金丝编织的大夫人王氏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她的身边跟着两个丫鬟。 “老爷呢?”戚氏心情越发失落,没好气问道。 “你还有脸?”王氏忍不住冷嘲热讽,“若是我,早就投河自尽。” 戚氏抿唇,“我只问你一句,老爷人呢?” “老爷自是不想见你,才让我过来跟你说清楚,”王氏背转过身,看到桌面上的尘土,忍不住用帕子捂了捂嘴,“你呢,来府里不到五载,荣华富贵亦是享到了,老爷也没亏着你,这次之事老爷念在你给老爷生了个儿子就姑且不计较,看你今日从牢里出来也不过是瘦了一些,其他倒都还好,你的金银首饰全部加起来也值个不少,按照老爷的吩咐悉数给你,是回老家还是自个儿继续留在京城,你自己掂量掂量。” 戚氏闻之愣然,“老爷……意思是、是要休了我?” 王氏冷瞥了一眼她,以无声好似回答了她。 “不,我不信,我不信……”戚氏一下子扑了过去,却被王氏身边的一个丫鬟阻止住,“你让老爷来见我!” “贱人,也不看看什么身份了,还想见老爷?”王氏瞪向她,“若识好歹,就拿着你的金银首饰早点离了去。” “我不信,我要去见老爷……”戚氏哭得哽咽,“老爷不顾及我,总还顾及我们的孩子啊,我是他娘,孩子还需要我来喂奶。” 王氏冷笑,“难道你不知道,府里已经有了奶娘?” 戚氏再次愣住,跪趴在地上。 王氏俯视着她,“若我是你,早已无颜见老爷,老爷为了你去求情,现被派去梧州,那是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吧?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爷不再受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她音调提高,话语犀利,“打从你一进府,我就知道你是祸水,没什么背景便罢了,还不知道安分守己!实话告诉你,老爷根本后面就没再为你求情,你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今日你能回来算你命大,但是你若还以为自己是府里的二夫人,那就是痴心妄想!” 戚氏哭得肝肠寸断,只是趴在地上摇着头。 王氏深吸了口气,走至门口,“你若是不放心你的孩子,大可不必,我会像疼爱自己孩子一般对他,只是,往后在他心里就只有我这一个娘。”说完,甩身离开。 天色渐暗,屋内漆黑一片,哭声已渐止,然,小小的院落里却无一个下人,萧索得令人发寒。 直到第三日,再无见到戚氏的身影。 摄政王府大厅内,戚氏跪在地上,一脸惨白,手上拿着一个已经破旧不堪的账本。厅内最前面主位上,楚瑾瑜端坐前方,眯眼觑向地面上趴着的戚氏。 “你此话当真?”楚瑾瑜声音低沉问道。 戚氏身子一颤,“民妇不敢有假,此乃证据,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每一笔王大人贪污的数额。” 贾大力走了过去,将账本呈给楚瑾瑜。 他细长手指快速翻阅,脸色无变,稍会儿,合上账本,“你是王珩的妾室戚氏?” “……是。” “古有云,夫唱妇随,夫贵妻荣;没有哪一个妻子会如你这般将自己的丈夫告之?” 戚氏垂首,“大人,不是民妇小人,是我家老爷和那王氏先对我弃义在先。” 楚瑾瑜听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嘴角微翘,微侧头,“你怎么看?” 所有人诧异,摄政王这是在和谁说话? 可若不是摄政王的这句问话,底下的人竟是没有注意到在主位的后方还有四扇屏风,屏风是几近透明,可隐约看出人形,大约是个女性。 屏风后的人微咳了一声,支吾了两声,“民、民女还是不说了吧。” “说!”楚瑾瑜扬高音量。 “哦。”屏风后的人甚为不情愿地应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王大人贪污,戚氏呈上证据,那么按照道理证据确凿那便立案抓人。” 楚瑾瑜再次点头,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赞赏,又看向戚氏,“那本官便下令将顺天府尹王珩抓捕归案,连同府内所有人都一同押入大牢。” “大、大人不可。”戚氏一听,连忙抬头,再次叩头,“里面有我那不到一岁的小儿,他是无罪的。” “怎可有例外?”楚瑾瑜冷然地瞥向她。 “大人,他太小了,还不到一周儿,如何能承受牢狱之苦?”戚氏忍不住啼哭,“求大人施恩,放过我的儿。” 眼前的局面似乎一下子变了,明明刚刚还是主持公正的判官,如今却成为了不明正理的恶官。 就连在屏风后的步悠然都看得心惊胆战,怕是法院现场也没眼前刺激。 然而,就在步悠然还在怔然中,屏风前的楚瑾瑜突然奸邪一笑,“你怎么看?” 第二十六章 泾渭不分,颠倒黑白(二) 然而,就在步悠然还在怔然中,屏风前的楚瑾瑜突然奸邪一笑,幽幽地侧头问道,“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她能如何看? 他都已经有了定论,就是要杀死人家一家子,不留活口!当真是惨绝人寰。可是,凭什么一句“你怎么看”就要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她?她一个小小没有阶级的小老百姓,拿什么来顶住杀人全家的大帽子? 歩悠然心底骂个千遍万遍?甚至在心理已经将他骂得千疮百孔。 屋内的人目光刷刷地投向屏风方向。 “大人,民女以为,向来只听说养不教,父之过,还从未有过父之过,子代受,况且,还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不禁让人哀乎,善哉善哉。” “善哉?”楚瑾瑜低声重复,嘴角似隐忍笑意。 原本还是紧张的现场,现在因为步悠然的这番话好似改变了基调。 贾大力瞪了一眼屏风方向,心中暗想这女人真是难以用常理来理解,古来朝臣犯了错,且是贪污之罪,定是砍头,再株连九族,永绝后患,哪里去顾及什么小儿?还被那姓步的说成了佛家语?她当她是法僧?不对,尼姑?这个女人真是可笑至及,那么喜欢说佛语,便早点去尼姑庵! 贾大力一扭头,看到他家大人嘴角那隐忍的笑意,又再次犯了嘀咕,若真将步悠然送去尼姑庵,只怕他家大人未必肯同意啊…… 趴在地上的戚氏听到步悠然的这一番话语后,知道其是站在她一边说话,不由眼含感激地瞅向屏风,眼泪在眼眶禁不住打转。 就在屋内之人都以为事情有了反转之时,这时候又从门外走来一名侍卫押着一个看似已经四十上下的妇人。 戚氏扭头,面色一怔,“刘婆?” 刘婆自始至终垂首,进了厅便跪地,“大、大人,民妇乃戚氏家乡刘家村儿老乡,民妇是看着戚氏长大的。” 楚瑾瑜扬眉,声音不疾不徐地问道,“那你说说她对她父亲如何?” “回大人,戚氏甚小就不乖,在外与不正经的孩子玩耍,她爹原本有两个孩子,但因那小儿子身体不好,打从生下来就是残疾,后来因为家中无钱医治便早早夭折,她爹对她寄予厚望,可没想她从小就不听话,气坏了她爹身体,她娘也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现戚氏父亲在家中无人照料,孤苦一人,实是可怜。”刘婆一口气说道,这番话似在心中已经默念了许多遍。 戚氏一听,急得怒红了眼,“你怎胡言乱语?”看到楚瑾瑜不停地点头,怕他信以为真,又连忙解释,“大人,她血口喷人,民妇并不是这样人,我……” 楚瑾瑜微微扬起手臂,打断了戚氏的话语,“不管怎样,你已坏三纲,罪不可恕。” “大人,冤枉,刘婆原本与我家就并不交好,她明摆着就是来落井下石,大人若不信,就派人去调查,民妇逢年过节都向家父送回银子,并无她所说的那番绝情无义……”戚氏依旧不死心,趴地求饶。 众人看着心揪了起来。 楚瑾瑜忽地再次扬起嘴角。 这次,步悠然学乖了,在楚瑾瑜询问之前,先行叹了口气,这楚瑾瑜的心怎地就变这么坏了?眼前明摆着就是为戚氏布的陷阱,等她带着账本来落网,然后为了掩饰自己杀人灭口的目的,还要找来一个刘婆来故意安脏,当真是太奸诈卑鄙。 “那就……杀吧……”步悠然也无计可施了,只怕眼前说什么,都能被楚瑾瑜再次打回来,还不如刚刚就顺从了他的意思‘株连九族’,也不至于再多了眼前一条人命啊!只怕她再继续说下去,接下来那刘婆也要命归西天。 戚氏一看眼前再无人替她说话,泪珠还挂在脸颊上,双眼顿时变得空洞而失了光彩。 直到厅内所有人都退去,屏风被丫鬟们抬走,步悠然看到面前与她仅仅相隔不到一尺之距的楚瑾瑜,心情复杂。 楚瑾瑜神态轻松,“今日这一场戏比你昨日在院中看的戏曲要好看多了吧?” 步悠然闷声轻应,“那是。”精彩刺激,一下子还多了十几条人命。 “既是喜欢,以后若还有机会,定会邀你一起来观赏。”他说得稀松平常,就好似真的只是在看京城中的戏台子上面的戏曲一般。 步悠然眉头微拢,不由心底暗自纳闷,怎么曾经那么淡然的一个人却变成了眼前的魔鬼? 楚瑾瑜感受到步悠然投来的目光,亦是扬起下巴,与她对视,让她看得真切,嘴角的那抹若隐若无的笑意令人更是心底泛冷。 步悠然莫名地脊背发凉,也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曾经的他只是在她到来以后改变了原本轨迹造成的假象。 她瞅了一眼不远处摆放的冰鉴,甚至还有丫鬟已经端着解暑品走了进来,直至楚瑾瑜的面前,“大人。” 楚瑾瑜挑眉睥睨向步悠然。 那一刹,步悠然竟是隐隐感到了嘲讽,她的心脏骤然一缩,泛起一股酸液,她吞咽了口口水,压抑住自己的不适,“大人,民女知道要问您什么问题了。” 楚瑾瑜修长的手指拿起一个荔枝,轻轻地剥开,再放入嘴中慢慢地品尝,神情自始至终好似对于步悠然的话语无心却关切。 步悠然看不懂。 须臾,楚瑾瑜嘴角笑意渐渐收敛,“这荔枝放得有些久了。” 丫鬟惊吓得‘噗通’一声跪伏在地,“大人,奴、奴婢并不知,奴婢不知。” 楚瑾瑜双手相合,手指交叉,指尖处泛出悠然的红色,“你可知这放久了的荔枝是什么味道?” 步悠然眉头蹙紧,“酸的吧。” 楚瑾瑜嘴角扬起,“那你可知这荔枝值多少银子?” 依步悠然所知,荔枝并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到的,而景国亦不适合栽种,可见应当是,“进贡的?” “没错。”楚瑾瑜点了点头,这时下人拿着沾了水的帕子递到楚瑾瑜身前,他接过,优雅地擦拭了下手心再手指,“这么昂贵的荔枝却因为放得久,所以味道变了,实是弃之可惜,又食之无味。” 步悠然沉默,仔细想来他这一番话竟是含着另一层意思。 楚瑾瑜走至步悠然身前,冰凉的手指轻托起步悠然的下巴,狭长的双眸带着一丝戏谑,“可惜,本官给你机会时是你自己不把握,现在本官没有兴趣了。” 步悠然近距离地看着那张放大的俊美脸颊,虽说没有呼吸停滞,但的确,“那大人什么时候再有兴趣?” 楚瑾瑜眉峰微挑,嘴角略弯,“容本官思索之后再告诉你。”话落,转身离去。 步悠然依旧可以隐隐感觉到下巴处他触摸过后的凉意,她就不明白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冰冷?就像是他的心一样,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次的在摄政王府度夏时间要拉长了。 步悠然刚要提脚,看到还在地上举着水果盘的丫鬟,不由走上前,看着这一颗颗诱人的荔枝,饱满而泛着水渍,她剥开放入嘴中,“很好吃啊,哪里变味了?”又剥了一个,“这么好吃,怎么会说放久了?奇葩!嘴也太刁了吧!”步悠然一股脑儿都给吃了,然后再踏步离开。 那丫鬟一直跪在地上,举着一个已经盛满了荔枝核的盘子到天黑…… …… 翌日,怡红院老鸨刘万娘得到采菊探来的消息后,先是一惊,随后坐在屋内思索了半日,先后东漓和韩晴轮番找她,望她念及步悠然这一年来对怡红院的付出,施手搭救。 谁人都知,摄政王残暴无情,杀人不眨眼。 倘若步悠然落在了他的手上,岂不是被剥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刘万娘上马车之前,对着送行的韩晴和东漓二人说了一句,“但愿她还有一息尚存。” 马车到了摄政王府门口,刘万娘掀起车帘,看到门口把守森严,犹豫了下,跳下马车,上门之际,整理衣裙,刚提脚,却看到另外一辆马车从另一方向行驶而来,直到与她相距三尺之处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婀娜女子,头上别着镂金牡丹花纹金钗,赭红色长裙曳地,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同样华丽的丫鬟,刘万娘驻足,心底隐隐有个声音感觉那是贵人,待女子走至身前,一细看,面露惊讶,“彦华郡主?” 赵彦华侧头打量刘万娘,“你是?” 刘万娘连忙拱手,“郡主您忘记了,当时我家步丫头还邀请您到我们怡红院去参加T台秀。” 赵彦华眯眼细看,“你是……怡红院的老鸨?” 刘万娘受宠若惊,不由稀松了口气,“正是。” “郡主,大人已经在书房等您。”一侍卫从门口迎了出来,走至赵彦华身边说道。 赵彦华点头,又看向刘万娘,“妈妈要是有事就等改日。” 刘万娘一听,知是她误会了,连忙又插嘴解释,“郡主误会,其实我今日过来是找大人,正好在门口看到了您……” 那侍卫扭头,“可我家大人没说要见你。” 刘万娘咋舌,“你说说,这你就不懂人情世故了,你家大人说见郡主,而我和郡主又是一起,要进当然也要一起。” 侍卫为难,“这,”将目光投向现在这里最大的权势赵彦华。 刘万娘亦是精明,此时故意向赵彦华挪去,从后面扯着她宽袖,眼神哀求,话说一把岁数了还在央求一个小姑娘,甚至还作出娇羞、谄媚之样,令原本涉世不深的赵彦华耐受不住,心底不落忍,结巴地对侍卫回道,“对、对,我们是一起的。” 侍卫虽一脸怀疑,但郡主都这般说了,他一个小小侍卫当然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好应道,“随我进来。” 二人跟着侍卫走过三个走廊,院套院地过了三道门槛儿,直到一门前,看到守在门口的侍卫已经等候,简单通传,二人便进去。 “楚瑾瑜,有你这么干的吗?我爹通敌?可笑之极!论朝廷上下,没有一个人比我爹更忠心耿耿……”一进门,屋内的下人及身后跟着的刘万娘就被眼前的赵彦华对摄政王一顿指鼻骂语怔住了。 刘万娘颔首,想要向后躲。 楚瑾瑜清幽地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郡主这是来兴师问罪吗?” 赵彦华闻言停下,仔细打量向楚瑾瑜,才发觉自从他当上了摄政王以后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他,他的额头很饱满,眉眼好看之极,嘴角不笑而上翘,皮肤白皙得令人看不到一个毛孔,这般看来,他当真是比宋亦凡要好看,可是他却为何要当男宠? 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和男人睡在一起的人成婚,心底就禁不住地反感。 楚瑾瑜狭长的凤眸轻转,看向赵彦华身后的刘万娘,“你有何事?”声音不大不小,音量不高不低,却着实叫刘万娘身体打了个激灵。 许是那些骇人的听闻,让刘万娘来之前就对楚瑾瑜感到了忌惮,她一听摄政王在问她话,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回大人,民妇是想要赎一个人。” “谁?” “步悠然。”刘万娘怯生道。 话落,屋内哑然,愣了一会儿,楚瑾瑜忽地低沉笑道,“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凭借多年经验,刘万娘是听出这话语有些奚落的意思,可据采菊探来的消息,步悠然就是被摄政王派来的人给带走了,莫非是觉得她给的银子不会太多?那是肯定的,毕竟摄政王现在手握景国三分之二的经济大权,她一个小小的怡红院如何让他能满足呢? 唉! 刘万娘心底叹了口气,丫头,不是妈妈我救不了你,而是……看你自个儿造化吧。 刘万娘自始至终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大人,民妇有多少就都给大人。” “就是出让整个怡红院也可以?” “……是。”刘万娘咬牙。 楚瑾瑜眯眼,“这样大的人情,你打算让她用多久来还?” “啊?”刘万娘一时没听懂,竟是诧异地出声抬头,这一看不要紧,看到楚瑾瑜那张脸后顿时认了出来,心中豁然,原来这摄政王便是曾经宋家三公子楚瑾瑜! 可……步悠然似乎和楚瑾瑜……有些认识的吧? 思索间,赵彦华怒了,“你怎么还无缘无故地抓步姑娘?你把她押在哪里?” 楚瑾瑜凛视向一站一趴的二人,突然笑道,“她若知道你们二人都为她质问本官,相信梦里都会偷着乐。” 这话说来稀松平常,可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却感到了一丝丝的暧昧。 刘万娘多么聪明市侩之人啊,见识的人多了去,他们心底的一点点小心思,一个小眼神都可以揣摩透,更何况这番话语更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刘万娘连忙颔首,“大人,今日之事是民妇鲁莽,还请大人恕罪。” 楚瑾瑜扬起手臂,守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的侍卫走了进来,“何事?” “大人。”侍卫得令,走近,附耳小声在楚瑾瑜耳畔说了什么。 楚瑾瑜脸色微变,目光顿时变得犀利,“你们先退下。” 赵彦华一看要被赶出,可自己今日来得目的还未达到,连忙又说道,“我爹的事情还没说清,你到底要把我爹怎样?” 楚瑾瑜现出一丝不耐,“带下去!” 赵彦华和刘万娘被侍卫赶了出去,直到府门口,赵彦华依旧气焰难消。 刘万娘看了一眼赵彦华,心中有许多疑问,可不知又问谁,于是试探道,“郡主,您可知大人和我家步丫头有交情吗?” “交情?”赵彦华被问得一愣,接着又是一顿臭骂,“谁敢和那种人搅和在一起?” 刘万娘没听完,叹了口气,转身先行上了马车离开。 …… 烈日炎炎,午后的知了还在树上不停地叫着。 步悠然躺在木摇椅上正午睡,旁边两个丫鬟轮流交替着闪着蒲扇,旁边还摆放着一个小型冰鉴,谁都知道把冰鉴拿到太阳底下来,不是纯粹的奢侈浪费吗? 可没办法,谁让步悠然偏要‘任性’呢? 还有那个‘天气不凉,动作不要停’的小丫头正苦闷着一张脸低头瞅着步悠然。 “大人,要进去吗?”旁边的贾大力适时提醒道,要知道,他家大人已经在门口驻留了足足有一刻钟,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七章 泾渭不分,颠倒黑白(三) 楚瑾瑜敛眸,淡然说道,“进去。” 二人走至步悠然的身前,身边的小丫鬟脸上表情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刚要俯身作揖,便被脚快的贾大力及时阻拦住。 小丫鬟抬头,看到贾大力放于嘴边比划的粗黑手指,识趣地噤声。 步悠然仰面朝天地睡在躺椅上,带着细微的酣睡之声,亦或许是没有了摇蒲扇的动作,让她额头上隐隐泛出了汗珠,她翻了个身,敏锐的嗅觉让她察觉出一丝丝不同,她睁开惺忪睡眸,用手背揉着眼睑仰头看向那正居高临下的楚瑾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站的位置正好为步悠然遮挡住阳光,你让她笼罩在楚瑾瑜颀长的身影内。 楚瑾瑜原本探究的目光在看到步悠然转醒的一刹那渐渐收敛,嘴角扬起,“本官还以为你这两日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步悠然听出他的讥讽,不由笑着回道,“看来民女让大人失望了。” 楚瑾瑜挑眉,一个下人搬来了凳子,原是想放在阴凉的地方,却注意到楚瑾瑜眼神的示意挪至步悠然的身侧,他旋身落座,原本摇蒲扇的小丫头不得不走至二人中间继续扇着,“今儿个上午,怡红院的老鸨来赎你。” “赎?”步悠然未起身,扭头看他嘴角的讥诮笑意,一深究,猜测到刘万娘准以为她是被关押在哪个大牢,可步悠然又不明白了,为何楚瑾瑜要告诉她这些?为何还会这般淡然地与她讨论?就好像她根本不是他们之间话题的当事人一般,他们……有这么熟了吗? 步悠然扯唇一笑,“那大人之意呢?” 楚瑾瑜与她对视,眸色深如一潭古井,让人看不透,“本官想听听你的想法。” 步悠然突然做正了身体,仰头看天,似在寻找什么,口中嘀咕道,“没有啊……” 身边一丫鬟多嘴,“姑娘在找什么?奴婢帮您。” 步悠然扭头,“今早儿太阳打哪边出来的?” 丫鬟噗嗤一笑,“姑娘说笑,太阳当然是从东边!” 步悠然念念有词,“是啊,你也说是东边,看来,的确没有从西边出来……”又颇有深意地瞧了一眼楚瑾瑜,他或许已经从步悠然起身仰头看天一刹那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嘴角始终上扬,并未揭穿与制止。 步悠然叹了口气,若是没有认识过他,或许他的这番话还可以起到效果,但是经过这两世,她对他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了解,但百分之五起码是有的,尤其是这一世他的奸、他的诡,步悠然眸光一缩,“大人还是不要开民女玩笑了,其实您问民女这番话之前早在心里有了打算,又何必非要绕上七八道弯呢?” 楚瑾瑜修长的食指反复抚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浑身通透一看就是上等翠玉,“本官明日派人送你入宫陪彦华郡主。” 步悠然握着摇椅把手的手指骤然一紧,“是要民女看紧吗?” 楚瑾瑜目光紧锁在她的面颊上,许久,没有应声。 步悠然微咳,一侧的小丫鬟递上了一碗梨汤,她就着喝了两口。 “身子不适?”他声音略显低沉,目光却转向了步悠然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一见,连忙颔首,“姑娘这两日夜用冰鉴,还喝冰镇水和冰鲜水果,恐是有点受了寒。” “还未请御医?”楚瑾瑜音量更是低了几分,吓得那丫鬟知道自己疏忽,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奴婢知错!” 步悠然在一侧看得怔然,她不就是咳嗽了一声,怎地就牵连了这么多?而且刚刚不是在讨论他的未婚妻彦华?怎地就扯她这里来了? 步悠然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想来她也够倒霉,一直被步悠然蹂躏,现在又被楚瑾瑜精神折磨,唉,她的心里着实有点不忍,又抬头看向楚瑾瑜,他正对着他身边的侍卫正小声吩咐着什么,那侍卫得令向外走。 步悠然直到瞧着那侍卫走出了院门口才收回目光,不期然正与楚瑾瑜看起来闲适的眸光相对,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多了一盏茶,看来,他要在这里待些时候…… 步悠然看了一眼地上还在趴着的丫鬟,又偷觑向正慵懒品茗的楚瑾瑜,“大人,身体是民女自己的,况且只是一点小毛病,无关下人的事,还是……” 不等步悠然说完,楚瑾瑜挑眉,“这仅是小惩戒便承受不住,以后如何能成大用?再罚跪一个时辰。” 他说得稀松平常,可当事人一听后已经吓得面色惨白,现在的炎热天气简直堪比现代的四大火炉城市,稍微一动就浑身出汗,更何况她还要在这烈日之下跪将近两个时辰? 步悠然想到戚氏的事情,怕会让事情进一步恶化,于是识趣地闭了嘴,只是偷偷瞟眼看向跪在地上已经汗如雨下的小丫鬟,满怀愧疚。 至此,二人不再言语,直到那御医提着药箱弯腰疾步而来。 御医为步悠然把了脉,虽然一再地深呼吸,可还是难掩他的急喘,原本只是平常的小毛病,他却足足号了半刻才松开了手。 “姜御医,如何?”楚瑾瑜自始至终坐在一旁,无声地看着。 姜御医抬起医袍袖子,擦拭了已经流到眼睑的汗水,连忙拱手回道,“禀大人,姑娘脉虚无力,恐是寒凉之症。想是姑娘平日吃寒凉东西较多导致。还有一句,”姜御医似有为难,看到楚瑾瑜的眼神,又继续问道,“姑娘,不知这个月的月事可有按时?” 步悠然顿时脸颊一热,况且又是被一个男大夫问,而在屋内的人除了大夫以外,便是楚瑾瑜,也是一名男性,叫她如何好意思回答? 相比较步悠然的尴尬,楚瑾瑜却显得淡然,他眉头蹙紧,向御医问道,“会有大碍吗?” “禀大人,眼前倒无大碍,喝个几服药,再自己多加注意便会好转。”姜御医又瞅向步悠然,“姑娘,看你难以启口,怕是老夫猜对了,你身体寒凉,月事推迟,若现在还不注意,往后生子便成问题。” 步悠然目光睇向楚瑾瑜,看他一脸凝重。 楚瑾瑜扬声叫来一个侍卫,跟着御医去抓药,接着又吩咐两名丫鬟,其中一个便是刚刚在地上趴着的那个,去让厨房做来一碗姜红糖水端来。 步悠然看着眼前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曾经过往,那一刹那,真的有些混淆。 只是,在他回头望她一刹那,深邃的眼神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嘴角不似往日一般扬起,“之前与你说的事情推迟。” 之前说的事情? 步悠然脑袋一懵,仔细回想,恍然。 哦,是去彦华郡主那里的…… 这一刻,步悠然被打回了现实,心底淡嘲,看来是多想了…… …… “姑娘,姜御医嘱咐您不许再吃冰鲜品了。” “姑娘,以后您净手、净脸的水要用温的。” 到了夜晚,刚服完一碗发苦的热汤药,满头大汗,正要冲到冰鉴前,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姑娘,姜御医嘱咐,您不能再用冰鉴。” 步悠然瞪眼,坚决捍卫最后的一丝冰凉,“不行不行,这个再拿走,让我怎么过?”当初可就是冲着摄政王府能让她美美地度过这一个酷暑所以才顺从地留在了这里,现在这些都没有了,她岂不是连在这里的理由都没有了吗? 两个丫鬟无奈地瞅着步悠然,好说歹说,“姑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难道您还嫌我们受得不够多?” 苦肉计! 步悠然心底是知道的,可是之前确实很对不起这两个丫头,又害得她们担惊受怕,她忍不住撅嘴,喃喃问道,“就偷偷的,我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 两个丫头脸色微变,“姑娘,您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瞎子吗?” 步悠然叹了口气,“可是外面的温度至少有二十八度,这让我怎么睡觉?” 其中一个丫鬟顺手就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蒲扇,“姑娘,是您说的,天气不凉,动作不要停,难道这有假吗?” “那你不睡了?”步悠然瞪大眼。 那丫鬟暗下决心,使劲地摇头,“姑娘身子未痊愈,奴婢绝对不睡。” 步悠然顿时萎靡了下来,看着二人如此执着,知是再说再劝亦是无用,她坐回了床铺上,用手一摸,“我的冰丝床单呢?” 其中一个丫鬟刚要张嘴。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了。”步悠然扬起手臂,打断道,想必她们的回答又是姜御医的嘱咐,撤走了!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御医的嘱咐,还是他楚瑾瑜的私人吩咐?亦或者,是他楚瑾瑜故意借机要整步悠然,嫌他这个月混吃混喝? 不管怎样,步悠然想要揩油的想法已经破灭了。 可是最后的酷热还差那么几日…… 步悠然连着两日辗转难眠,一日不知道要洗多少遍的澡。 第三日,天气极其的闷热,步悠然终于耐受不住,找到一名正端着汤药走进院子里的丫鬟问道,“你家大人呢?” 那丫鬟恭敬回道,“大人刚退了朝,应是回了书房。” 步悠然二话没说,快步出了门,后面的那两个常常跟着她的两个丫鬟看步悠然这般气冲冲,怕是惹事,连忙追了出来。 书房内,楚瑾瑜正阅着各个大臣递来的奏折,听到门口传来争执声,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贾大力回道,“大人,步姑娘说找您。” 楚瑾瑜瞥了一眼还有十几本未看的奏折,眉头微拧了下即又松开,“让她进来。” 贾大力似诧异,毕竟他家大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在看奏折的时候被人打扰,就算是有大臣来府,亦是在门外等上一等,往往一两个时辰是常有之事。 步悠然掀起门帘走了进去,一进门,屋内的燃香与一股凉气融为一体,顿时扑脸而来,让她几日来燥热不适的心情去了一半。 “有事?” “回大人,民女因不能出府,又无地方可去,想来想去,唯有大人在的地方可以转上一转。”步悠然这番话说得心虚又牵强附会,她一面说,一面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屋内的摆放品。 他的书房算不上大,但就是这般,在这个屋子里却有将近四个小型冰鉴,奢侈得令人咋舌!他的书桌上还有一盘黑布朗,圆而大得诱人,一看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再看他书桌的旁边有一个看似透明的好似冰做的湘妃榻,步悠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用手一摸,竟真是冰凉,“这是?” “它以玉石而作。”楚瑾瑜看到步悠然脸上惊诧表情,扬起唇。 “哇,那得多少银子,关键一定很凉快吧。”步悠然说着说着,屁股便挪了上去,一坐下去,那一股股纯天然的凉意让她全身通透,她舒服得已经不想再站起身来。 楚瑾瑜淡然一笑,又兀自低头看起了奏折。 步悠然也不想言语,自从她躺在这个玉石而作的贵妃塌上以后便困意袭来,再加上屋内徐徐飘来的催眠香气,她终于‘顺从’地合上了上眼皮…… 好香,是鸡肉的味道?不对,是烤鸭? 再深深一吸,好像还有糖醋鱼? 这是一顿大餐啊! 步悠然猛地睁开眼,确认,再确认。 哦,原来是楚瑾瑜已经在用晚膳,难怪,他的用餐制度肯定是皇帝准级的。 可她,怎么在他屋子里? “起来了?”楚瑾瑜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拭嘴角,动作优雅而连贯。 步悠然再一细看,原来这里是他书房,睡前的一幕幕呈入脑海,她恍然地坐起身,可身上覆着的厚重锦缎厚绒被又是让她一惊,这是……他盖的? “下来先喝了这碗药,半个时辰前,下人端过来的,本官怕凉了,就拿温水捂着。”楚瑾瑜扭头看她,展笑道。 步悠然‘哦’了一声,便起身,谁知刚站立起来,顿时身体下半身好似有水流出一般,她傻了眼,完蛋,来月事了! 第二十八章 悠然自得,如鱼得水(一) 步悠然怔楞地坐在床铺上,脑子放空地看着院子里新挂在廊柱上的鸟笼,里面放着一只红绿相间的鹦鹉。 大约过了半刻,一丫鬟端着红糖姜水走了进来,“刚来月事第二日肚子可能有点疼,姜御医嘱咐灶房给您熬制了姜红糖水,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吧。” 步悠然接了过来,小口喝下,又接过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了下手掌。 待看到她要出去,步悠然叫住,“大人那边都收拾妥当了?” 那丫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问大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于是支支吾吾着回道,“这个……奴婢就不知了……” 歩悠然点头,坐在屋内又是待了半会儿,看天色已大亮,便走去楚瑾瑜的书房方向。 从院门口至书房整整齐齐地站立着十六名带刀侍卫,个个面容严峻。 歩悠然被阻拦在院门口,她原本以为已经到了退朝时候,未曾想今日竟是拖延了这么久,想来这些古人也挺不容易的,一站就要站上好几个小时,关键若是领导不发话,还不能去厕所,若再赶上领导心情不好,相当于还要受煎熬凌虐几个小时,可在这可怜的古代,又没有一个劳动法来保障他们的权益。 正思索间,从门口陆陆续续地走出一些穿着官袍的大臣们,他们眉头深锁,似是在为什么事情而忧心不已,待跨出了这道院门,不禁摇头唉声叹气。 有两三个大臣注意到步悠然的存在,虽然她已经隐藏得够隐蔽,但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他们脸上闪过惊诧与怀疑,表情瞬间多变,脚步想要放缓,但却因在摄政王府,加之周围侍卫又多,无奈只得不停地向前移动,想要再扭头回看几眼都未能如愿。 步悠然在大臣们退去后,从墙角落里走了出来,侍卫领着她进了院子,没有通传,直接掀起帘子入屋。 屋内的空气不太甚好,没有那日感觉的清新与凉爽,想来是因为刚刚人太多呼吸太多的二氧化碳导致。 楚瑾瑜知道步悠然进了屋,但却一直没有听到声音,不由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看向她,注意到她吸鼻的一个小动作,嘴角一翘,“把屋内的窗子都打开!”他向门口的下人吩咐道。 步悠然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回神,“大人每日都要看这么多奏折?” 楚瑾瑜挑眉,“你这般问,是在关心本官?” 步悠然不由浅笑,“大人就莫要再开民女玩笑了。” “如若本官说,不是玩笑呢?”楚瑾瑜收敛笑意,眸光深邃如炬。 步悠然与他双眸对视,微眯,两人好似都在探究彼此一般,稍会儿,她轻声一笑,打破二人之间的解释不清的怪异气氛,“民女若信了这句,恐怕才是最大的玩笑。” 楚瑾瑜面容平淡,眸光渐淡,他盯着步悠然那云淡风轻的笑容,缓缓地,亦是一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目光再次转向手中的奏折,一面翻看一面不疾不徐地说道,“那玉石床已经被搬了出去。” 难怪,难怪她刚刚一进门就感觉少了什么,原本玉石床的位置现在换成了一个盆栽,让整个书房看起来倒是绿意盎然,亦是增添了一抹凉意,虽然这个装饰也不错,但是……唉,莫非是因为那玉石床沾了她的那个?因为古人的封建,认为不吉利? 步悠然发怔之际,再次传来楚瑾瑜幽幽然的话语,“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到跟前儿来为本官研磨!” 啊? 步悠然心底被棒槌一敲,但看他极为认真的批阅奏折神情,推免的话提了上来又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只是有些不情愿地走至身边。 她看着他左手边已如小山的奏折,想到那些官员们刚跨出院门时愁眉深锁之样,心中不免好奇,她目光轻转,他手中正看得那本内容大致是今年秋闱将至,对于此次的科举考试制度上有所改变。这理当是好事,可楚瑾瑜只简单批了一个字‘阅’,可见态度稍稍有所保留,不明朗。 再看下一本,内容雷同,但却提议如何如何借机将京城物价再涨涨,楚瑾瑜看后帅气一挥“准”! 接着,下一本关于农民的税收问题,望降低税费而提高农民种植积极性,然,他却写了“复议”。 甚至还有一本直接赤裸裸地建议,小皇帝该过生日了,而这生日的礼物当然要由天下百姓来买单,所有收的银子和礼品都充当军队之需。结果,楚瑾瑜看后心情颇为愉悦,写了一连串的批语‘所奏甚合本官心意,本官替皇上感激不尽,诸事由你全权负责。’ …… 步悠然在旁边看得一怔一怔,难怪有些大臣会这般愁容满面,只怕是担心这个国家将不久已。 倘若按照楚瑾瑜再这般继续下去,真的会被他“玩儿”坏啊…… “看了这么多,你觉得哪一本奏折内容最好?”楚瑾瑜扭头,戏谑地笑问道。 步悠然目光从奏折挪至他那张无懈可击的俊容,再转向他那拿着墨笔的修长手指,咬了咬唇,再淡然回道,“禀大人,倒是有一条甚为不错。” “哪本?” 步悠然颔首,“秋闱将至,届时会有大批考生入京,京城地虽大,但考生却一年比一年多,住宿向来是这些考生的一大难题,往往都是提前半年之多预定,而随着价格越高,越是最为追捧,就比如天字号房,既然如此,就干脆再上涨二倍。” 这番话也算是顺了他的心意说的,其实若是一个明君,步悠然一定会这般建言,考生一年比一年增多,为解决他们的住宿,多开旅馆,这样可以避免一些商家坐地起价,让广大考生少了住宿烦恼,多花心思在书本上。 但眼前的人,不是忠臣啊…… 所以。 楚瑾瑜突然扬声笑道,“本官倒是还有一个想法。” 步悠然扭头看他。 “你所在的怡红院倒是也可以腾出地方来,以作旅店,价格上就与官家的一般高。” “这算大人给民女的特殊待遇?” 楚瑾瑜挑眉,“你说是,便是。” 步悠然俯首称谢,其实心底暗自嘀咕,到时候肯定又会抽走一部分,黑心的奸商。 楚瑾瑜又快速阅了两本,抬头,“用过早膳了吗?” 步悠然摇头又点头。 楚瑾瑜失笑,“是用过,还是没用过?” 步悠然早上起得早,所以大约寅时便用过早餐,现在差不多已经晌午了,却还在说早膳,可步悠然的肚子确实已经翻江倒海,但又不想与楚瑾瑜面对面吃饭。 一番复杂的心思,让步悠然的脸上表情丰富多彩。 楚瑾瑜狭长的凤眸隐隐含笑,目光柔和了起来,“本官有些乏了。” 步悠然像是被赦免了一般,连忙收手,“那民女就不叨扰大人了。” 楚瑾瑜望着她,唇角上翘,“本官以为你来这里是为了玉石床?可打从进门你就一直未吱声。” 步悠然心事被说中,但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似乎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她明摆着就是来蹭他屋子里的冷气来的,所以倒也没什么觉得羞赧,反倒异常的坦然。 她回道,“大人,这玉石床极为贵重,民女一心只想摸一摸便好,如何还敢妄想占有呢?”这话说得她心虚,她昨日可不仅仅是摸了,还睡了,更重要的是还……污了…… “本官准你妄想。” 步悠然颔首,退一步,“民女不敢。” “准!” “民女……不敢。”步悠然蹙眉。 楚瑾瑜听后狡黠扬唇,“既如此,那便罢了。”说话间,对着守卫在门口的下人吩咐道,“将昨晚抬走的玉石床砸碎!” 步悠然心一阵揪疼,脑海中不禁勾勒那玉石床的成为满地碎玉的模样,这是何等尊贵之物,竟然……就这样被砸了?早知这样,还不如……还不如……唉! 她在心底幽幽地喟叹。 …… 接下来的两日,步悠然依旧在酷热的天气中艰辛地熬着,浑身臭汗不知道出了几遍,反正衣裳未曾有过干燥的时候。 终于在月事干净的最后一日下午,下过一阵雷雨,雨后天气顿时凉爽了起来。 步悠然坐在院内,那丫头手举着蒲扇,迟疑不决,“姑娘,还要扇风吗?” 步悠然扭头看她,“若是你家大人也和你一样该多好。” 那丫头一听霎时慌乱,连忙摆手,“姑娘这话不能乱讲,奴婢是卑贱之身,大人万金之躯,又怎能相提并论?” 步悠然看她急于撇清的样子,不禁好笑。 那丫头脸红,“姑娘越来越坏心思,”她将蒲扇向旁边的大理石桌面上一放,又端起一盘果子递给步悠然,“姑娘为何这两日不去大人书房了?” 步悠然伸手拿起果盘里的一粒葡萄,塞入嘴里,顿时一股酸水喷射而出,让她忍不住眯眼咧嘴,吐到旁边的地上,“好酸……” 丫头低头看了一眼,“这葡萄是本地的,自然是没有进贡的好吃。” “不会吧?连这个也要开始克扣?”步悠然以为是楚瑾瑜故意给她便宜货,所以忍不住抱怨,停顿了会儿,又想起那丫头刚刚问的问题,不禁回道,“你家大人好像这两日挺忙的,这些大臣们退去的时间越来越晚,我若过去正好赶上你家大人的早膳,所以还是算了。” 丫鬟点头,原来如此,她们下人都以为是步悠然悬崖勒马,知错而改了。 思索间,她看到步悠然已经回了屋,刚欲跟上,想到手上的这盘水果,心中暗想,这是大人亲自试栽的葡萄,若是给那些朝廷大臣,估计比赏赐贡品还要激动,怎地到了姑娘这里就好像很嫌弃?真得很酸吗?她忍不住眼睛一滴溜转,看到四下无人,便偷偷地吃了一粒。 …… 约是又过了三日,姜御医提着药箱子被侍卫领着来到向宇轩内,为步悠然把了脉,内容大体是恢复不错,脉相沉稳许多,待那御医一离开,那侍卫又极为恭敬地向步悠然说道,按照他家大人的吩咐,今日就要离开摄政王府,转去皇宫内的翰雨轩。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步悠然空手离开,只是那两个小丫头似有不舍,竟是站在院门口处眼巴巴地望着,眼眶湿润。 马车驶离了摄政王府,步悠然坐在车内,忍不住心底一阵失落,她原本以为经过这些日的相处,二人之间的‘友谊’或许会让他十里相送下,结果从始至终亦是没有一个影子,全部都是转告,转告。 翰雨轩内,此时正上演着‘批人大会’。 源头是两个丫鬟早上打扫厅内物品时不小心打碎了郡主最喜爱的一个青花瓷瓶,二人相互推卸,谁也不想承担,而作为翰雨轩的主人赵彦华自然要作为主判官,听二人解释,并再听周围人对其二人评价,结果很明显就站成了两派,彼此相互指责,现场有些混乱。 步悠然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此景,不由悠闲地靠在门廊上,耐心等待结果,她可不想搅和在里面去,毕竟她来这里不是做主子的,身份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之一,所以,眼前的景象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赵彦华听得一阵乱糟糟,头都大了两圈,她突然扬声喊道,“都停下!”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这事本郡主不再追究,但现在所有参与此事的下人只要刚刚有对对方对骂过一句的,都自动罚一个月月俸!”赵彦华怒道,“都退下去!” 那些下人们没了刚刚的气焰,耷拉着脑袋,鱼贯而出。 赵彦华坐在太妃椅上,气得发抖,“太不像话了!” 步悠然看时候差不多,笑着走入,“郡主罚得对,有些时候不给点颜色看,还以为好欺负,适当的就要施施威。” 赵彦华转怒为喜,从椅上走下来,迎到步悠然面前,“我听说你过来,没想到是真的?” 步悠然附和笑着,二人寒暄了几句,赵彦华就领着步悠然去她所住的屋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让下人随意给你布置了布置。” 步悠然随着她走着,其实大体位置就是下人所在的院子里,但是她的屋子是独立的,并且是独居,一进屋,扑面而来一丝丝凉意,空气中隐隐还夹带着一股淡淡熟悉香气,这是……楚瑾瑜书房的味道?屋子不大,刚迈一步,就可以看到床和塌,塌上铺着夹缎薄棉的垫子,再看露出的底部,竟然是透明的玉石? 第二十九章 悠然自得,如鱼得水(二) 步悠然怔住。 赵彦华看出她的惊讶,走上前一步,顺势旋身坐在了那玉塌上,用手拍了拍垫子,“这是黄儿那丫头从她老乡那边买来的,看起来不错。” 步悠然眉头一拢,“很贵吧?” 赵彦华一愣,笑道,“这我倒没问,应当不太贵。”她又顺着步悠然的目光打量向那玉石床身,“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是黄儿她老乡也不是什么富人,况且若是花个一百两以上,早就向我报备了。” 步悠然迟疑,所以,有可能此玉石非彼玉石? 可明明大小质地就是与在楚瑾瑜那书房看到的一模一样,还有屋内燃的香…… 唯有一个解释,在这翰雨轩内,有楚瑾瑜布置的人! 只是这目的,到底是监视赵彦华,还是她步悠然呢? 赵彦华看步悠然发愣,以为是累了,就着人备好了膳食,谴退了下人,独留步悠然一人在屋内歇息。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步悠然躺在床上隐隐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那些丫鬟们回来了,再没多会儿,就传来两人的对骂,接着霹雳乓啷,再然后撕扯着叫嚣声。 我靠,打群架! 步悠然坐起身,原本她就不累,加上之前又一直在躺着,无聊又透顶,现在有一码现成儿的活生生电视剧,虽然很肥皂,但在这个乏味的古代还是有些看头的。 步悠然索性敞开了门,搬着一把凳子坐在门口,想到屋内还有赵彦华着人备好的饭食未吃,就干脆端着碗筷一面吃一面欣赏。 “是我的错吗?我明明看见就是你的手碰的!”甲说。 “你少诬赖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我看到你前几日和冀侍卫偷偷摸摸地在后花园里偷情,所以才……”乙说。 “闭嘴!”甲说。 步悠然看到这里,面目表情一怔,忍不住咋舌,原来还有这种爆料呢,摇了摇头,用勺子吃了一大口白饭,继续看。 “哎哎哎,看出来了没?看出来了没?她这是心虚!”乙说。 周围的丙丙丁丁们纷纷加入其中,原本白日就受了一肚子气,正无从找个出气口,现下正是机会,火气一上来,抄起旁边的零零碎碎地,相互砸了起来。 步悠然看得精彩,嘴里一面嚼着菜,一面不高不低地叫了一声‘好’,正欲低头再拿筷子夹一块白菜上来,结果从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粗哑的女声,“你是谁?” 她这一问,倒是打断了院子里的这场群架,顿时黑漆漆的院子唯有歩悠然的头顶上方吊灯被燃起,将她的轮廓照得清晰。 步悠然扫视四周,看到这群姑娘们竟然还挺厉害,有的人脸上已经被抓了一条鲜明的血道子,有的人衣裳已经被扯掉了一小块儿,有的人头发早已经蓬乱。 看这样的现场,竟是一点不比现代女人打架气势弱嘛。 只是现在不是肖想这些的时候,而是……如何解释她现在的存在?如何解释她正举着盆吃着饭看着她们打架架? “你是谁?”问话之人看起来是这群宫女里面年纪最大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口吻。 歩悠然不由面露尴尬,“我……咳……咳咳……”一口在嘴里来不及下咽的饭菜险些噎着她自己。 这些宫女中有几个是之前因为帮忙赵彦华布置翰雨轩对歩悠然较为熟识一些的,她们一下子就认出了她,“步姑娘?” 那为首的宫女拧眉。 “莫姑姑,她就是前几日彦华郡主所说的那个人,之前被太后娘娘重赏,又帮彦华郡主布置宫殿的人。”一宫女走上前,激动地说道,眼中含着崇拜。 那被称为莫姑姑的宫女眯眼再次打量向步悠然,目光从她的穿着到鞋最后落至她手中的饭盆。 步悠然意识到,连忙解释说,“我刚到,对这里的规矩不太熟悉,睡了一下午,肚子太饿所以就……” “你是郡主亲自调过来的?”她声音略粗。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宫女丙走了过来,对她附耳说了两句。 莫姑姑脸色暗沉,再看了一眼步悠然,转过身对着在院内呆楞的宫女们嚷道,“都散了,若是再闹,晚上谁都别睡了!” 此话刚落,小宫女们顿时作鸟兽散,各回各屋,只是这个院子大约只有四间屋子,两个大屋,每个大屋大约睡五个宫女,剩下的两间单独的屋子相邻,一间是步悠然,还有一间便是那莫姑姑的。 如此可见,在这个院子里,这个莫姑姑是老大。 院子里顿时消停了,步悠然捧着饭盆又吃了两口,也觉无趣,便回了屋子里睡觉。 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这一觉让她浑身大汗淋漓,虽说已经是秋分时节,但到了晌午阳光依旧很足,只是没有夏季的那么闷。 步悠然坐起身,用备好的帕子擦拭着汗水,刚欲准备拿着盆子出去打点水洗个脸,却听门外传来训诫之声。 “警告你多少次了,还这样?” 这是莫姑姑的声音? 步悠然悄然走近门前,推开一丝缝隙,窥向外面。 那宫女背对着步悠然瑟瑟缩缩,隐隐啜泣。 “不是我不帮你,你也在宫里待了有一年之多,规矩是知道的,犯了这种事情谁也保不了你,该怎么着自己去琢磨!”莫姑姑怒道。 “姑姑……”小宫女噗通跪在地上,扯着莫姑姑的裙摆,“我家里的爹爹生病了,又没钱医治,我是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莫姑姑声色俱厉,“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今日触犯了规矩,郡主也是知道的,所以定不轻饶!”她一把扯开了小宫女手中攥着的裙角决绝地向屋内走,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脚步,扭头向步悠然木门的方向看过来。 步悠然顿时心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丫的,脑后勺还长眼了? 心情放缓,步悠然再次挪至门边,然而,那莫姑姑已然进了屋子,院内唯剩下那小宫女还在抽泣。 说实话,步悠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处在这宫里的,或者说是翰雨轩,是宫女吗?看莫姑姑对步悠然不作理睬的态度即知,不可能!是半个主子?说出去也无人去信服,毕竟她的背景可能连这些小宫女都不及。而赵彦华若不昭她,她亦是不好去她的宫里晃悠。 她在这偌大的宫里,就好像是一个无业游民,不过倒也逍遥自在,就好比现在的这个院子里,根本无人对她问津,亦没有人当她存在一般。 步悠然醒了便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晒太阳,饿了便坐在门口望着外面吃饭,吃饱了再回到屋子里的玉石床上去睡觉,直到深夜却精神了,听到那些小宫女们叽叽喳喳地回到院子里,再偶尔‘不小心’三两个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某某人…… 一连几日,她的生活日夜颠倒。 直到突然有一日,步悠然如常一般躺在院子里的木头桩上睡午觉,一抹人影儿跑了过去,接着又跑了回来,手上多了一条白布,刚要向院内树枝上一扔。 “拜托,还要不要人睡觉啊?”步悠然不耐烦地怨道。 那宫女惊吓地坐在了地上,刚刚跑得太急,竟是没看到步悠然的存在,她脸上的泪水还未干,鼻尖早已哭得通红,声音发颤,“步、姑娘……” 步悠然一听,眼前的小宫女竟然认识她,不由抬起眼皮,透过树缝的阳光打在小宫女白皙的脸蛋儿上,那双充满灵动的双眸泛着泪光竟是令人感到楚楚可怜,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想死吗?” 小宫女咬唇,点了点头。 步悠然抬起手臂,“那能不能出了这个院子死去?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你死了,不明摆着就会怀疑是我杀的吗?” 小宫女脑袋一歪,手里的白布越攥越紧,嘴角紧绷着带着一丝丝颤抖,刚要咧开。 “你别哭!”步悠然扬起手臂。 小宫女使劲地隐忍。 “不是我欺负你对不对?” 小宫女点头。 “自杀也是你自己选择的,并不是我让你去的,对吗?”步悠然循循善诱。 她点头。 “你想死,我想活,我让你出去寻死,也是为了让你少再搭上一条人命,这,肯定也是善良的你心中所愿吧?” 小宫女仔细琢磨了下这长句,似有点绕人,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步悠然拍了拍手,“所以,你面对着我要哭什么呢?” 小宫女愣愣地瞅着步悠然,其实在之前也都对步悠然的事情有所耳闻,知道她在民间开过烟馆,又合伙开,姑且不谈论这两样到底好坏,但确实可以称得上会赚钱的成功女商人,让人钦佩。 小宫女想到自己家中病入膏肓的爹爹,想到唯有眼前的步悠然能出出主意了,于是连忙用手背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强撑着挤出笑容,“这……这样……姑娘满意吗?” 步悠然看她颤动地牵起嘴角,心底没来由地有些不忍,她在刚刚就认出来了,这个丫头就是前几日夜晚那莫姑姑数落的那个小宫女,看她手中攥着的白布……“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小宫女破涕为笑。 步悠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没说帮你,只是先听听。” “姑娘心地好,我看出来了。”小宫女继续用手背擦着眼睑。 “你赶紧说吧,我怕你们的姑姑回来,到时候就是有心也未必能有力。”步悠然瞥了她一眼。 小宫女颔首,“前几日我收到老乡给我稍回来的一封信,说是我家中爹爹身体抱恙,无钱医治,现在每日仅靠那些邻居给点吃的度日,我心里难过,想帮忙可是攒的钱也都给了家里,根本所剩无几,正好前几日我看到彦华郡主宫内又新添了几个青花瓶,我以为郡主没留意,所以就偷偷趁人没注意想要顺手牵走,结果被姑姑发现。” 步悠然恍然,“所以才有了那晚的一幕。” “嗯?”小宫女不知道步悠然说的是哪晚。 步悠然也不想作解释,从她刚刚的话语中寻找出口,“你说你爹爹连米都吃不上,那我问你,你家中就你一个闺女吗?” 小宫女摇头,“我还有一个兄长。” “难道你的兄长不管你爹爹?”步悠然诧异。 “这……” 步悠然看他吞吐,定是不知情,于是又问道,“你说你的银子每月都寄回了家里?” “是。” “你每月月俸是多少?”步悠然继续盘问。 “五两,我自己留一两花销,剩下的全部给家。”小宫女诺诺回道。 步悠然拧眉,“凭我了解,平民百姓若是省吃俭用,正常开销,每个月四两也是够的,如何会连米都靠乡亲来救济呢?” 她思索前前后后,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步悠然又睇向地上的那小宫女,“忘了问你,你叫什么?” “怜惜。”她回道。 怜惜?看她的长相还有发生的事情的确惹人怜惜! 只是,现在眼前更需迫切解决的是关于她偷窃的事情。 步悠然颔首,“你先回去做事情,剩下的交由我来。” 怜惜一愕,反应过来,连忙叩首跪谢。 步悠然挥手退了几次,她才离开。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莫姑姑走了进来,她瞥眼看到步悠然躺在树下,眼底现出一抹鄙夷,脚尖转向刚要走开,步悠然叫道,“姑姑今日心情不大好?” 莫姑姑扭头,眼神犀利地看向步悠然。 “其实大家叫您姑姑,您年纪也不大,看上去不过与我相差不了多少,若是再打扮打扮,姿色也是上乘!”步悠然边说着边从木头桩上坐起身,绕至莫姑姑的身边,“您呢,看起来嘴硬,但其实心很软,这里小宫女们年纪比您都小上一轮儿,您当她们是妹妹,嘴上说严惩,实际上却在背地里甚为维护。我说得对吗?” 莫姑姑冷眼一瞥,“你想说什么?” 步悠然一笑,“姑姑是聪明人,您也是知道我是郡主亲自调来的,而且还曾受过太后的重赏,在宫外,更是与许多官家夫人有些交情。” “你拿权势来压我?”她蹙眉。 步悠然连忙伸出食指,在莫姑姑眼前晃悠,“nonono,”她转过身走了两步,“我在赞您,不畏权势,威武不屈,贫贱不移,此乃真君子也。” 莫姑姑听后面色微动,她盯着步悠然,“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什么?” “其实也是小事,”步悠然眨了下眼,再次走至她身前,“只需要姑姑您睁只眼闭只眼,大人大量即可。” 她思索片刻顿悟,“怜惜找过你?” 步悠然摇头,说得一派轻松,“只是她在院子里上吊,打断了我的睡眠,我怕因为她的死也牵连了我,所以就想要插手插手此事。” 莫姑姑默然地看着步悠然,似在探究,“我知道了。” 刚要转身,步悠然快步追上,扯住她手臂。 莫姑姑眉头一动,顺着步悠然的手臂看向她的衣袖方向。 步悠然嬉皮笑脸地笑了笑,“姑姑莫怪。”又讨好地拍了下她的袖口,假装上面有尘。 “还有事?”她冷言。 步悠然重重地点头,“有,当然有。”她缓了下继续说道,“姑姑还没说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我说,我知道了!”莫姑姑固执地回答道。 步悠然腆着笑脸与莫姑姑四目相视,虽一热一冷,但都过分地坚持,唯一不同的是步悠然具有现代人的思想,当然知道拿鸡蛋碰石头会是怎样的后果,遂,她耸耸肩,“姑姑好像对我敌意颇深,不仅仅是因为我身份卑贱,从走出来的吧?” 莫姑姑瞅了一眼她,没有回答,径直向屋内走去。 步悠然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收敛笑意。 看来,在这个院子里,甚至说在翰雨轩,她是有意要受到排挤的了…… 回到了屋里,看到床边上的那玉石,忽地又一念头升起:黄儿?她记得赵彦华说这是叫黄儿的宫婢托老乡买来的?那么她有没有可能是摄政王那边的人? …… 不知不觉,到了翰雨轩已经快有十日,这里的消息闭塞,也或许是宫内的规矩森严,绝口不提和翰雨轩无关的事情,就连朝廷动荡,某某大臣下位都没人说起,每个人都忙各自的,明明已经擦了数遍的瓷瓶还在有人擦拭,明明已经再干净不过的房间还在有人整理,翰雨轩不大,但这里的下人却有将近二十名,他们在殿内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唯有的只是‘郡主吩咐’什么什么。 而在这些宫女当中,莫姑姑的身份相较于她们都要高上一级,因为时间来得久,也是彦华郡主从家里带过来最亲信的人,所以这里的宫婢们都要尊重她一些。 而再说起步悠然与赵彦华的关系来,虽然二人面上相合,但都知道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更加上莫姑姑在赵彦华身边的提醒,赵彦华也不如从前那般对待步悠然,凡事都避着她一些。 所以,彻底一来,步悠然在这个翰雨轩内就是一个大闲人。 深夜时分,院内人已熟睡。 怜惜偷偷摸摸地走入步悠然的房间内,“姑娘?” 步悠然从玉石上坐起身,“怎么这么晚?” “没办法,这里的规矩向来都是这样,我能出来已经不错。”怜惜解释道,“姑娘生气了吗?” 步悠然摆手,也不说废话,直接从玉石垫下拿出一袋银子递给怜惜,“这是一百两,足够你爹爹瞧病的。”看到怜惜脸上露出的惊喜表情,又急忙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钱你纵使是给了,他们还是不够,你爹爹的病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就是你哥哥和你嫂嫂故意联手要压榨你。” “……”怜惜低头哀伤,“可我也不能知道我爹爹病了还无动于衷。” 步悠然点头,“这就是你自个儿事情了,反正一百两银子我给了你,你在这张白纸上签下字,分期付给我就好。”她推过一张白纸,上面一条一条写着还贷的条款细则。 怜惜毫不犹豫地签了字,只是字迹有些难看。 “还有一事,关于你偷青花瓷瓶,”步悠然一提起来,怜惜小脸儿再现可怜之态,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隐隐泛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没事了。” 怜惜一怔,“姑娘意思是……” “这事你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的莫姑姑。”步悠然忙撇清。 怜惜惊讶,“姑姑她……没将此事报给郡主?” “如若报了,你现在还会好好地在这里?”步悠然取笑她道,“行了,踏踏实实地回去睡觉吧。” 怜惜激动得点了点头,走至门口,想到一事,又扭头对步悠然问道,“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你说。” “我听别人说王大人就是因为得罪了您所以才被楚大人降了职,而且之前您是被楚大人关在牢里的,现在却被轻轻松松地放了出来,都说您是楚大人身边的人,是真的吗?” 步悠然惊诧,明明顺天府尹王珩都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在这个消息闭塞的翰雨轩却传开了,实在是蹊跷啊……莫非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可目的呢? 但她肯定了一件事,在翰雨轩有楚瑾瑜安置的人,而且肯定不是一个,甚至三个,五个。 步悠然一抬头,看到怜惜还站在门边等她回话,不由故作轻松地解释道,“我若是楚大人身边的人,如何还会坐牢?” 怜惜歪着脑袋,细一琢磨,“也是,这传言确实有点问题。”说完,走了出去。 可步悠然这一夜就不消停了,既然连个小丫头都知道了,那么作为翰雨轩的主人赵彦华肯定也早就有所耳闻了,难怪这几日会对她避得这般紧…… …… 京城作为景国的首都,热闹繁华,人流亦是川流不息,物阜民丰盛世景象令人咋舌,在大街上更是看不到一个乞丐,正值秋闱之际,各个商家都涨了物价,住宿的价格更是抬得比往日要高上两倍之多。 一下子被通知改成了临时旅店,让老鸨刘万娘措手不及,惊喜的同时又连忙带着姑娘们用了三日时间打理上上下下,甚至将大厅也给打造成了一个个隔间。 虽然价格高昂,但因为是标着官家字号,所以房间依旧抢手,还未到半个月,却已经住满了赶考的考生。 秋菊端着茶水走至刘万娘身边,“妈妈,您不觉得这惊喜太突然了吗?” 刘万娘接过水杯,坐在椅上,深深地呼了口气,忙活了一整日,总算是可以歇息下来,“你以为我没想过?” “那妈妈认为……” “我想来想去,这事多半和步丫头有关系。”刘万娘叹了口气,又扭头,“你那边又有消息了吗?” 采菊摇头,“人到了摄政王那边,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出来了。不过妈妈倒也没必要担心,朝廷既然都这般关照咱们,想必步姑娘那边也不差。她是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刘万娘点了点头。 …… 翰雨轩的后院内,步悠然一如往日一般地躺在木头桩上晒太阳,现在的她仿若被曾经的楚瑾瑜附身,脑海里莫名地勾勒出曾经榕树下那抹白色颀长慵懒身影,唯美得令人惊艳。 “步姑娘?” 一道娇嫩嗓音打断了步悠然的回忆,她侧头,眼前穿着绿色罗裙年约十五左右的婢女,“你是?” “步姑娘,奴婢叫黄儿。”她恭敬回道。 步悠然浅浅一笑,“终于来了……” 黄儿颔首,“让姑娘久等。” “你家大人有什么吩咐?”步悠然没有起身,懒懒地问道。 黄儿抬头看她,摇头,“大人并未有何吩咐,只是嘱咐奴婢们对姑娘的饮食起居多加照料,姑娘所需都及时补上。” “所以……并不需要我做什么?” 黄儿摇头。 “所以,我只是在这里闲吃闲喝?” 黄儿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大人确有说,姑娘和在摄政王府一样就好。” 步悠然惊诧同时却又忍不住失笑,和在摄政王府内一样,这话听来却有几分别扭,“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跟你是一伙儿的? 黄儿抿唇,似有为难,“姑娘,这几人不方便告知,为了她们好,亦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步悠然也没刁难,点了点头,“我理解。”有些人是必须要在暗处的,一则是掩护,二则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一些任务。 而显然,在她们完成的任务中,步悠然是一个无用的角色,但这个无用的角色又不能丢弃,还要被当贡品一般地好吃好喝伺候,唯一一点便是没有自由。 步悠然想到此,不由暗自苦笑,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似有一抹人影儿正在走近,不由提醒道,“我这里应当也是没什么事情的,你们尽管去做你们的,不用管我。” 黄儿亦是注意到动静,面色一紧地点了点头,从步悠然的身侧快速疾行,身手利落而速度,仿若一阵风一般地消失在视线之内。 步悠然还未来得及惊叹,莫姑姑已经带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这是郡主的衣裳,原本让惜月送去司衣司,但她现在有事走不开,麻烦你给送去一趟。” 步悠然错愕,毕竟前几日莫姑姑看见她都是不作理睬,现在倒是主动与她说话,实在是可疑,但既然人家都已经找上门,自然不能驳了面子,于是步悠然笑着回道,“好。” 她从莫姑姑手上接过衣裳,待她们二人离开以后,步悠然快速打开纸包,细致查看这件衣裳,并无任何的漏洞,可见应当不会是要构陷,莫非……是她多想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云彩增多,似有下雨的可能,看了一眼手中的衣裳,算了,接都接了,自然是要完成的,步悠然连忙折叠好,向翰雨轩外走去。 因为以前来过翰雨轩数回,对这里地形有了解,所以出翰雨轩并不难,只是出了这到门以外,便完全是陌生的了,步悠然必须完全要靠打听,关键是那些穿过的宫女似乎永远是一个节奏,垂首不语,疾步前行。 步悠然先后上前去试探过两次,可都无果,宫女们只是怪异地瞅了她一眼,便继续向前而去,步悠然无奈,只得像是无头的苍蝇,自己尝试着走,只是这皇宫也太大了,走错了两次,她的两条腿都已经没了力气,浑身燥热得热汗直流,她扭身看到旁边有一个石墩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一面用袖口擦拭汗水一面口中嘀咕着,“妈的,没有导航就算了,好歹有个图标啊,这么大上哪儿找去?” “妈的?” 步悠然点头,似不对,这是个男声?猛地一扭头,正对上一张看起来方方正正的大脸,她吓得一下子从石墩子上摔了下来,“你……” “干嘛啊?我长得有那么丑?”男子扬声,用手摸着下巴。 “孟……”步悠然如若没有猜错,他是孟远乔!只是……他家不是已经被抄了吗?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在宫里? “孟兄,这姑娘好像认识你。”说话的是站在孟远乔身后的一个陌生男子。 步悠然循声一望,才发现站在孟远乔身后的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最为眼熟,便是宋家的二公子宋亦凡!而周围的几个人虽然不能一一叫出名字,但据步悠然的了解,既然已经与孟远乔和宋亦凡为伍,自然便视楚瑾瑜为敌。 孟远乔眯眼,细打量向步悠然,“你不是宫女?” 宋亦凡似乎也认出了步悠然,走上前一步,眼神充满了敌意,“你是的步悠然?” 而与此同时,在这条深长朱红高墙甬道间,又从远远渐渐行来一辆漆画轮轭车辇,两侧各有八名侍卫护佑,随着行走,车顶上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之音,甚为……刺耳。 明摆着在宣告他——摄政王的到来! 第三十章 悠然自得,如鱼得水(三) 如此大张旗鼓,可见其在宫中的权势已经只手遮天,无所畏惧。 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向他的车撵,随着轮子的靠近,各自心思不一地跪伏在地上。 车子‘如所料’停在了几人的身侧,楚瑾瑜没有下来,亦没有露面,只是声音平淡地问候道,“好久不见。”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声问得有多么的虚伪,好久不见,怎么听来都应当是朋友之间的问候,可他们呢?彼此相杀,甚至可以说是敌人!如若是歩悠然,理当选择直接走过,不予理会,亦或者是故意找茬,定个罪名再抓起来。可偏偏她歩悠然不是楚瑾瑜,亦是无法去揣摩透楚瑾瑜的复杂心思,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阴谋。 孟远乔等人极不情愿地再次叩首,“大人!” “本官听说今日太后召见你等人,遂,刚从关外回来便即刻赶往宫内,幸好……来得及时。”车内的楚瑾瑜不疾不徐地说着,但话语着实令当场几人气得吐血。 孟远乔面色苍白,想他堂堂孟家,一个医药世家,无论更迭多少朝代,均受朝廷倚重,怎地他楚瑾瑜刚一上位,便削了他孟家几代人的根基,甚至还土匪一般地占为己有,可恶至极。偏他孟远乔曾经还那么看重他……想来,是被他曾经那张魅惑的面孔给骗了! 在孟远乔身侧的宋亦凡一直一声不吭,他抬头偷觑了一眼车辇,说道,“大人……草民有事请奏。” “准!” “前两日,草民接到家仆急信,家父年事已高,身子每况愈下,近一月来,行动迟缓,恐再不回京城,将无可期。望大人念及曾经过往,网开一面,准家父回京修养。”宋亦凡这番话本是欲说给太后的,但既是在这里碰到了楚瑾瑜,想必见太后已经遥不可能,遂,他只得冒险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纵使会有灭顶之灾。 狭长的甬道安静得令人心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孟远乔亦是意外,他没想到宋亦凡会这么冲动,竟然向毁他家的当事人来求情,这明摆着就是自寻死路。 而周围的其他人亦是如此认为,只是但愿不会再连累他们。 一直趴伏在地的歩悠然微抬头,扫视了一眼众人,或许是天气太热,亦或许是太过于紧张担忧,豆大的汗珠皆随着每个人的额头滚落至青砖地面上,这诡异的气氛,仿若可以听得清晰传来“啪嗒啪嗒”之音。 歩悠然抿唇,“大人,奴婢受彦华郡主吩咐将这件衣裳送去司衣司,看天色不好,奴婢想……”她故意拖延语音。 车内突然传来低沉笑声,没有说准,亦没有说不准。 须臾。 “宋大人的身子的确需要好好修养,想来本官在宋府待了好几年,没少受到宋大人的照顾,本官会去向皇上求情,派人将宋大人亲自接回来。”难得的恩赦。 宋亦凡喜出望外,仿若忘记了面前之人即是导致他现在家无可归局面之人,连忙叩首谢恩。 所有人都呼了一口气,心中猜测,看来摄政王今日心情不错,否则怎会做出一件‘善事’? 这时候,闷雷从天空滚滚而过,像是狮子闷吼一般,在这个狭长朱红甬道内更是惊悚骇人。 歩悠然可怜巴巴地仰着脸看了一眼天空,完蛋了,乌云密布,恐怕是大雨将至,她被淋个落汤鸡也就算了,可这衣裳怎么办?她又去哪里躲雨?这是皇宫,哪里都不是她能随便站上一站的地方,就好比刚刚,只是随便一坐,结果就被这几个人抓个正着,还要遭此盘问一番。 楚瑾瑜掀起车帘,他看向歩悠然的方向,眸光精敛,与歩悠然四目相视后,忽地狡黠一笑,再放下车帘,淡声说了一句,“回去吧。” 车子驶离向甬道的尽头,直到没了影迹,几人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你刚刚急什么,若是搞不好,宋大人甭说回来很有可能就直接死在郊外!”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穿白衣裳的年轻男子对宋亦凡说道。 孟远乔看宋亦凡不吱声,上前解围道,“算了,亦凡他不是有意,他是没辙才出此下策,索性那人是准了。”不由瞅了一眼车子的方向,不期然看到歩悠然亦是爬了起来,正在拍打着腿面,想必是跪得太久,有些麻了,他笑了笑,“姑娘有勇,孟某多谢姑娘的解围。” 歩悠然连忙摆手,撇开道,“我可没有帮你们的意思,我是因为这衣裳要是再不送过去,回去肯定得被郡主挨骂。”她用手举了下这纸包的衣裳,说道。 “司衣司,我知道这个地方,”宋亦凡走上前,“我带你过去。” 不容歩悠然回答,孟远乔应道,“亦好,那我等人就先到宫外老地方等你。”看到宋亦凡点头,几人默契离开。 “步姑娘,请。”宋亦凡恭敬道。 歩悠然扭头看他,要拒绝,“其实没必要,我自己去就好,你还是跟他们……” “姑娘,宋某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宋亦凡一面与歩悠然并排行进一面低头致歉,“其实,宋某只是听舍妹提起过你。” 歩悠然轻笑,“那肯定说我不好了吧?” 宋亦凡扬唇,并未反驳,想必是正如歩悠然所料,的确如此,但他又怕歩悠然心愧,连忙解释道,“舍妹以前心高气傲,脾气难免被娇惯得没个样,之后和李万金……”提到此人时,又不免看了一眼歩悠然,“万金和歩姑娘是认识的。” 歩悠然点头,回想起来其实不过才不到一年,可人事已非,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想来,步姑娘也是有很多无奈,就比如现在……”他瞥了一眼歩悠然手上拿着的衣裳,“按理说这当是宫女的事,步姑娘怎会为郡主送衣裳?” “都说了,”歩悠然苦笑,“我现在身份就是宫女。” 宋亦凡蹙眉,“怎会?” “怎么不会?”歩悠然挑眉,故意逗趣,“人难免有困难的时候,哪里赚钱哪里去,虽说这宫女的身份听来有几分别扭,但好歹亦是官家的。” 宋亦凡听到歩悠然这席话,顿时被逗乐,但依旧淡雅地一笑,“宋某的意思是,宫女并不是好当的,更何况像是步姑娘这种‘半道出家’的。” 歩悠然恍然,原来绕来绕去,宋亦凡是对她有所怀疑,不由摇头讥笑,这古人的心思果然缜密,她再抬起头来已然恢复正经,敛笑道,“正如宋公子所言,‘半道出家’有些令人心疑,但并不是没有不是吗?奴婢刚刚因为王大人之事从牢里逃出火海,现又被扯入宫内这个大牢笼,一切均不是奴婢所愿,在这天下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倘若如此,奴婢在怡红院,坐在屋子里闲谈品茗岂不是更惬意?可这些,不是奴婢说想便想的。”歩悠然看了一眼院门口的‘司衣司’的牌匾,“宋公子,奴婢已经到地方了,刚刚走过的路也都记在了脑海,剩下的就不劳烦您了。” 宋亦凡尴尬地站在原地,白皙的面容有些微赧。 歩悠然瞅了一眼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 折身而返之时,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歩悠然一面夹着剩下的空纸包,一面以手遮雨低头快速跑着,雨越下越大,如同雨帘,她一看跑与不跑也没甚区别,索性便减慢了步子,闲散漫步地走了起来。 偌大的皇宫内,原本之前诡异的安静现在因为下雨而多了‘噼里啪啦’的奏响,像是弹奏的钢琴一般美妙,她仔细地看着这高高的暗红宫墙,看着地上的青砖,再看向那从宫墙内露出的飞檐上翘房顶,还有枝繁叶茂的树木,夹带着雨水冲洗过的味道,甚为美哉! 回到翰雨轩的后院时候,天空已经放晴,有些小宫女回到了院子里,看到歩悠然湿漉漉地走了回来,不由惊诧,“步姑娘,这是?” 歩悠然拧干了袖子,“没事,就是被雨淋了。” 又有几个小丫头走了出来,她们有些人对歩悠然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再加上又知道她帮助了怜惜,更是热情了几分,“赶紧回屋,我给姑娘烧水去。” 歩悠然反倒淡然,只是那几个丫头前呼后拥的把她一顿折腾,完事后还依旧窝在她的屋子里,托着下巴傻乐地瞅着她。 歩悠然擦拭着头发,扭头看她们几人,又问向怜惜,“你不怕你们的姑姑啦?回来叫她看到你们在我这里,她定会训斥你们一番!” 怜惜连忙摇头,“不怕,姑娘您还不知道呢吧?” 歩悠然扬眉,“知道什么?” “刚太后懿旨,封您是咱们翰雨轩的主管。”怜惜眨眼说道。 “主管?”歩悠然重复,“主管什么?” “所有啊,”另外一个小宫女插嘴道,“姑娘刚来不知道也不怪,凡是翰雨轩的一切您都管,就相当于是郡主之下,我们所有人之上,就连莫姑姑都要听您的。” 歩悠然惊诧,“还有这样的?你刚刚说……太后下的懿旨?” 小宫女重重点头,笑道,“太后娘娘鲜少管咱们,这次的懿旨可是专门给您设的,可见您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她谄媚道,“姑娘,以后我就跟着您了。” 歩悠然凝眉,背转过身,喃喃低语:太后?怎么会? 蓦地脑海中又想到楚瑾瑜临走时与她的那个复杂笑意…… 可,他亦能代替太后下懿旨? 歩悠然摇头,想不通。 “姑娘还不开心?”怜惜绕至歩悠然的身前,“要是我的话,不知道怎么偷着乐呢,不过话说回来,步姑娘一过来,我就知道肯定不是普通的宫女,之前这般被太后娘娘看重又赞赏不已,如何被调来只是如我们一般呢?” 另一个小宫女附和说道,“只是莫姑姑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后就那脸拉得就更长了,原本就不待见姑娘,可是那也没有办法。” 歩悠然瞅了一眼几人,并没有黄儿那丫头身影,抿唇,“太后娘娘一直视彦华郡主为心头肉,按理说此事应当提前告知。” 小宫女将手从下巴上挪开,挨靠到歩悠然的身边,“姑娘怕是不知道,郡主因为和摄政王的大婚一事与太后娘娘闹得不合,太后亦是快有一个月未曾来过翰雨轩。” “这样……”歩悠然思索,那就难怪楚瑾瑜会让她到这里来了,看来是真的怕他的未来王妃要逃婚啊! “步姑娘。”怜惜喊道。 歩悠然回神,笑了笑。 一旁的小宫女拍了拍怜惜,提醒道,“你怎么还叫步姑娘步姑娘的?以后应当叫……” “打住!”歩悠然扬手,“我可不想大家伙儿称呼我为姑姑、姑姑的,还是叫我步姑娘吧。” 怜惜偷笑,“莫姑姑和步姑娘怎么能比?” 众人点头。 歩悠然左右扫视,走至床边,拿起了一袋银子,“诸位姐妹,我刚来宫里也不知道规矩,但是既然我被封了个官,虽说职位不高,但好歹也算喜事一桩,这是小小心意,就给大家伙儿都分了,沾沾喜气。” 之前的小宫女走上前,“哇,姑娘好爽气,这少说也得三十两。” 歩悠然看着众人,淡笑不语。 一时间,翰雨轩沸腾了。 所有人都被歩悠然的大方感到咋舌,毕竟还没有哪个宫内有这么有钱的主管,虽说这个主管职位在各个宫统管所有的宫女,但月俸也不过才将将十两,现在一下子拿出了三十两分给大家,听说以后表现不错,还会有各种奖赏,登时羡煞了所有别的宫的宫女。 而赵彦华亦是在太后懿旨下了以后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立即召了歩悠然见面,这是她自来到翰雨轩以后第二次见到她。 她一如第一日见到她那般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妃椅上,华丽的衣袍、精致的面容,让她看起来高不可攀。 歩悠然进入主厅,没有下跪,只是站在距离她三尺之地。 赵彦华摒退了下人,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莫姑姑亦是撤走,她居高临下地打量向歩悠然,收敛了平日的虚伪笑意,脸上更多的是一种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成熟,“你到底是谁派过来的?” “郡主疑惑,民女更是疑惑。”歩悠然说道。 赵彦华定睛瞧着她,似探究真伪,“你如何不知?” 歩悠然叹了口气,“民女该如何说起呢?其实来之前是摄政王吩咐的,让民女好好‘照料’郡主,可到了这里之后,却又是太后懿旨。但是……”她抬眸,与赵彦华四目相交,“民女以为,无论是谁,这二人的目的皆是一样的。” 赵彦华望着歩悠然,沉默着,嘴唇蠕动了两下,又抿紧,半晌,“你呢?你的选择呢?” “民女以为郡主会知道。”歩悠然一派轻松地笑了笑。 赵彦华似伪装得很累,长长地吁了口气,挺直的身子慢慢倚靠在一侧,“亦凡他还好吗?” 歩悠然挑眉,看来赵彦华是知道那日她在宫内遇见他们的事情,而她问的这句话更是一种试探,看歩悠然的态度,“怎么算好呢?如若郡主指的是他的身体,那么完好无损,如若郡主是指他的内心,那么民女就不得而知了。” “那日,你看见他笑了吗?” 歩悠然仔细回想,似乎……笑了吧?但她的回答是,“只说了两句问候话语,平淡稀松,并无言及其他。” 赵彦华顿时气馁了下来。 歩悠然看向她,挪动了两步,“郡主那日派我去司衣司,莫非是故意遣退我,和宋公子约好了?” 赵彦华惊讶抬头,她没想到歩悠然会猜出来,不过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现在四面楚歌的她也别无选择,她站起身,走至歩悠然的身边,“步姑娘,这些日子对你故意冷淡,你千万不要怪我,现在的形势让我不得不如此,你也看到了,楚……”她抿唇,改口,“摄政王如此,就连太后都对我冷淡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我又不想认命。” 歩悠然目光转向她的脸颊,“郡主与民女说这些,莫非是要我帮忙?” 赵彦华眉头聚拢,眼神暗淡,“我当真已经没有办法。” “可是郡主……您就那么信得过我?”歩悠然饶有兴味地看着赵彦华。 赵彦华努嘴,刚刚的淡定已然不复,跺了跺脚,“步姑娘,你会帮我的,是吗?” 歩悠然淡淡地一笑,低下头,在这个不大的厅内走动了两步,“其实这是一笔很容易的账,我无论是摄政王还是太后的人,反正目的是一样的,只要我用心看好了郡主,我将来都可以功成身退,得以安保,然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若是选择了郡主,这就相当于我要面对着比郡主还要严峻的形势,除了要掩护你和宋公子以外,还要自谋活路。” 赵彦华手攥着衣角,眼底露出一丝惴惴不安,“所以,你……” 歩悠然深吸了口气,“我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 歩悠然的生活改变了,除了身份上变得高人一等以外,周围人对她的目光,还有她的惬意程度绝对不再亚于在摄政王府内。 那些小宫女们知道歩悠然喜欢在木头桩上躺着,便为她亲自织了一条垫子,还有专人为她负责打扫房间,每当她坐在垫子上时,亦是有专人为她扇风、沏茶倒水,甚至不知从哪里来的水果和甜点。 歩悠然喜欢打赏,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有钱的主管,无论她走到哪里,那些小宫女们都不免要拍一拍她的马屁,而歩悠然乐享其赞美的同时,也会慷慨地赏赐个几钱。 这日傍晚,夕阳西下,黄儿走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歩悠然。 “这是?”歩悠然看向那包袱,问道。 黄儿恭敬回道,“大人担心您的银子不够,遂派奴婢给您再添一些。” 歩悠然看着黄儿打开了包袱,登时双眼被那黄澄澄的光泽给耀了眼,不由失笑,“你家大人……真是细心周到。” 待人离开,歩悠然走出屋子,正好看到刚回来的莫姑姑,她主动打招呼,而她却漠然地瞅了一眼歩悠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歩悠然感到无趣,亦是走回,没想才一会儿,敞开的屋门门口却出现了一抹人影。 莫姑姑手上端着一个点心盘,面色在夕阳的照射下竟是隐隐泛着红晕。 歩悠然轻笑,“姑姑有事?” 莫姑姑走了进来,“我并不喜欢你。” “看得出来。” “可是,能帮彦华郡主的,也只有你了。”莫姑姑将点心盘放在桌面上。 歩悠然瞅了一眼那点心盘,不算上好,至少比起在楚瑾瑜那边的,她笑道,“我并没有答应郡主。” 莫姑姑站在歩悠然的身前,默然不语。 歩悠然有时候觉得这个莫姑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倘若不是赵彦华一直以来受到太后的喜爱,莫姑姑这个人定早已若得一身麻烦。她努嘴,低头捏起一块点心,“你们有宋公子的住址吧?” …… 作为各个宫的主管,除了大小繁杂事务以外,还有采买的任务,原本歩悠然可以指使小宫女出去,但因为都是赵彦华亲自指要的,便决定亲自出宫。 歩悠然此次出去只带了怜惜一人,二人搭乘着马车先行去了怡红院,看到原本熟悉的怡红院如今却成为了进京赶考学子们的旅馆,不知为何,歩悠然竟是忍不住啼笑。 东漓正好出门,看到发怔的歩悠然,惊诧得张着嘴巴,半天叫不出声音,待反应过来时,快速跑进了院内,接着在刘万娘的带领下出来一帮姐妹们。 “我就知道,就知道,步丫头聪明得很,一定过得好好的!”刘万娘激动得走上前,一把拥住了歩悠然,使劲地拍打着她的脊背,“你可真行,怎么现在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歩悠然头被压在刘万娘的肩膀上,看到众位姐妹们皆是在隐隐哭泣,情不自禁地亦是哽咽不已。 刘万娘扯着歩悠然手到房间里拉长里短,询问她的生活状况,歩悠然将大致说了说,当然该省的也省了,就比如在摄政王府的那一段。 刘万娘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算是太后的人?” 歩悠然喝了口茶水,笑道,“不完全。”她伸手从袖口处摸出一个信笺,“还得麻烦妈妈找一个可靠的人儿给送去这个地址。”又递出一个纸条。 刘万娘接过看了一眼,两人这一年多来的默契已经达成,不该问的不问,她点了点头,“马上就去。”看歩悠然站起身,“这么快就走?” 歩悠然将茶杯放于桌面上,捋了捋袖口,“既然是出来采买,自然是不能逗留太久。” 刘万娘有些不舍,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门吩咐采菊几句,不一会儿拿过来几张银票,“说起来,咱们怡红院能熬过苦日子多亏了你,这些银子你收下,在宫内亦好办事。” 歩悠然想拒绝,毕竟楚瑾瑜那边一直给供着她,根本没有这些钱财短缺的可能性,但碍于如若现在不接受,可能还要解释半天,索性就收下,想着或许将来也可作‘跑路’之用。 怜惜等在门外,看到歩悠然后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步姑娘,这是你想的主意吗?竟然将这里打造成了旅店,哇,看这么多住客,算下来得赚多少银子啊?” 歩悠然忍不住取笑她,“我看你是钻进钱洞子里去了,每日给我拍马屁赚的银子还不够?” 怜惜摸着后脑勺傻傻地笑着,“我就想着如若能跟姑娘在宫外生活,肯定会更富裕,搞不好没两年就能成当地的首富……”看了一眼歩悠然,又改口道,“不不不,首富是你,我是二富就好。” 歩悠然无奈地摇头,走出院门口,刚要乘马车,这时候一瞥眼,看到不远处停着的另外一辆马车,还有已经正冲着他们走过来的车夫贾大力。 “步姑娘……”贾大力似有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歩悠然淡然一笑,“大人在车内?” 贾大力点头,看歩悠然走了过去,身后的怜惜欲跟上,伸手拦住,“你在这里等。” 怜惜撅嘴,“步姑娘?” 歩悠然安抚地对着怜惜说道,“放心,你先去找个地方喝会儿茶。” “哦。”怜惜再次瞅了一眼马车的方向,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心中猜测定是哪个落魄的公子缠着步悠然。 歩悠然径自上了马车,一掀车帘看到楚瑾瑜正如以往一般地慵懒坐在车内,听到动静,他低垂的眼睑渐渐抬起,右手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搭在左腕上,狭长的眼眸半弯,嘴角隐现的笑意,让歩悠然莫名地心虚。 第三十一章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大人怎么知道我今日出宫?”步悠然先他一步,问道,旋身坐在靠向门口的位置。 楚瑾瑜不动声色看向步悠然的袖口,“本官还以为你是要携款潜逃。” 歩悠然心下一惊,循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露出袖口的银票一角,不由赧然,声音细小地回道,“哪……哪敢。” 楚瑾瑜低笑了一声,却咳嗽了起来,他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几乎半遮面。 步悠然心急,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他摆手,好半晌才缓了过来,气息却依旧不稳。 若不是他刚刚的咳嗽,步悠然几乎没有正脸去观察他的变化,这半个月多不见,他整个人好似瘦了许多,原本就有棱角的脸庞现下更显削瘦,狭长的凤眸变得凹陷,却更添魅惑。 步悠然疑惑,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否则怎会在这般短时日内变化这般大? 她记得那日和宋亦凡见面时,他说……他刚从关外回来? 关外? 据步悠然看了那么多的古装剧的了解,若不是有与外国的交涉,谁会冒险去那边呢? 步悠然冥思苦想间,却不知楚瑾瑜一直将目光锁视着她,一抬头,二人目光相视,那刹那,心虚、担忧、探究、不解,各种复杂的情绪相互交织。 楚瑾瑜低头浅笑,再扬首,却面容平静,好似刚刚什么都未发生一般,“走吧。” 步悠然点头,愣了一会儿,惊道,“去哪里?” “去你要去的地方。”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摸样。 步悠然蹙眉,“大人如何知道我要去哪里?” 他挑眉,“你说呢?” 步悠然怔了怔,恍然,“黄儿那丫头?” “就算是没有她,本官也知道。”他扬起唇角,身子似无骨地向后慵懒一靠。 步悠然看着他,无奈地幽然一叹,“大人总是能把这种探听的行为说得如此光明磊落。” 楚瑾瑜兴味地回道,“能从你嘴中听到夸赞本官之语,实属难得。” 步悠然看他一脸倦容,声音亦是虚弱了许多,不由转过身面对着车门方向,让他好好休息片刻。 车子到了集市,步悠然按照手上拿着的单子,一一采买了各种所需物品,只有一样没买着,是小丫头们纷纷想要买的手把镜。 楚瑾瑜看出步悠然有些心不在焉,不禁问道,“还差什么吗?” “嗯,”步悠然一面清点着物品,一面说道,“小丫鬟们点名要的手把镜,不知怎么,市面上竟然没有卖的。” “街面上卖的镜子材质差,前些日子出了一个案子,就是因为它,有些商家害怕,索性就暂停销售。”楚瑾瑜淡然地说道,“过了风头,他们就会正常拿出来卖了。” 步悠然稍显遗憾,心中想道,不知道再出来时什么时候了,原本这个小镜子是她想赠给大家伙的一个小礼物,没成想却没办到。 她将物品单折叠好,收在了袖口内,转身对楚瑾瑜,“大人,民女该买的都买完了,还得麻烦您送回我到怡红院门口,刚刚那个小宫女还在那里等着。” 楚瑾瑜像是没有听到,“在宫内的这段日子可还好?” 步悠然讥道,“大人应当有能力得知。” “本官指的是你的心情。”楚瑾瑜目光坚定地望着步悠然,精眸微敛。 步悠然莫名心悸,了解她的心情?为何?按照道理来说,应当从她口中问询赵彦华的才对吧? 她眉头微拧,又舒展开,笑道,“大人,民女的心情就如同现在您所看到的一样,还不错。”她自认为很欠抽地得意挑眉,“只是,您问这个,是否是觉得民女太过于安逸,所以看不顺眼?” 楚瑾瑜盯着她,眸光渐沉,抿唇敛眉,嘴角渐翘起,却沉默了下来。 马车内变得安静,车轮的碾压地面声清晰传来。 步悠然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地再次心虚,不知道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面对他总是心虚…… 直到马车停下,歩悠然挑帘,一看竟是已经到了怡红院的门口,没想到楚瑾瑜对于她刚刚的话语是听进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他和前面驾车的贾大力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传达的讯号呢? 莫非是心灵感应?两个大男人之间这般……默契,只是想一想,也是令人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歩悠然用手摸了下胳膊,却才反应还有一层厚重的衣裳,稍微欠身,“大人,民女到地方了。” “嗯。”他浅浅地应着。 歩悠然低垂着脑袋,按照正常思维,楚瑾瑜应当说‘回去注意安全’等等告辞话语,一句‘嗯’,什么意思?表示知道她到地方了?然后呢? 他楚瑾瑜练就了很好的定性,可歩悠然就没那份耐心了,刚刚去了那么久,怜惜原本就担心她的安危,现在找不到她的半点影子,指不定又去哪里寻她去了。 歩悠然抬首,“今日多谢大人,大人事务繁多,民女不便打扰,就先行辞去。”她这次聪明了,不等楚瑾瑜的回音,只是扭身提着装着东西的包裹就欲下马车,只是手刚碰到车门框处,突然左手腕处传来一股冰凉之感,歩悠然扭头。 “既然是谢,自然会有答谢,那么,你给本官如何答谢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歩悠然。 歩悠然怔住,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从未想过什么‘答谢’,刚刚的一席话明摆着就是一个客套措辞,可他却揪着不放,更有故意之嫌。 “那个……”歩悠然抿唇,“大人……”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却没了下文。 “怎么?莫非步姑娘说的话只是客套虚假一番,来哄骗本官的?”他敛凝眉宇,态度似极为认真。 歩悠然空闲的那只手臂连忙摇摆,“没有没有,民女只是在想到底如何答谢大人,”她眼睛一转,“要不……改日请大人喝杯茶?” “本官对茶很挑剔,若是市井上的俗品,本官看不上。”他淡然说道。 “那……醉仙楼的饭菜?” “步姑娘健忘,本官府上的厨子都是出自于皇宫御厨,试问,市井之徒如何能和宫内皇家御厨相比?” 步悠然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袖口中的银票,“大人估计也看不上我这点银子吧?” 楚瑾瑜戏谑一笑,“就这一点……本官确实看不上!” 想也是,他前几日让黄儿给送过去的银子都比这银票的数目多。 可是转念又一想,那还有什么可以作为让他满意的答谢品呢? 楚瑾瑜看出步悠然一脸纠结,扬起唇角,“不如这样,步姑娘回去慢慢想,想好以后再派人来告诉本官。” 步悠然一听,点头如捣蒜。 楚瑾瑜浅浅一笑,眸光轻转,看向步悠然的手腕,细长而白皙的手指缓缓松开。 步悠然连忙收回手臂,跳下了马车,走了两步,又怕他说她无礼再挑刺,不由规规矩矩地站在马车旁,微恭身,“大人慢走。” 车内没有任何的回声,随着车夫贾大力一声吆喝,马车行驶远去。 步悠然站在原地,心下木然,翻来覆去地将刚刚所发生一切在脑海里细琢磨,总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总之,很无力。 她幽幽然地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尖叫之声,“步姑娘……”接着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怜惜情绪异常激动,不停地抽噎,口中喃喃念道着,“您怎么能和人不声不响地就离开呢?若是遇见个好歹怎么办?我的后半生啊……还怎么托付啊……” 步悠然失笑,打住道,“喂,你后半生碍着我什么事?” 怜惜一听,从步悠然的怀中直起身,瞪大眼,“如何不关我事?你才来皇宫不到一个月却已经当上了主管,这在我们宫女们看来就是前途无量!绝对值得跟随!” 步悠然蹙眉,“所以,你们这些小丫头们打得主意都是……以后要和我混?” 怜惜睁着大眼忙点头,“您要钱有钱,要势有势,不跟您混跟谁混?” 步悠然摇头无奈笑了笑,“若聪明一点,就要学会自求多福……”说完,绕到怜惜身前,走了远去。 怜惜怔了会儿,抿唇,看步悠然提着包袱走远,连忙追了上去,“您什么时候买完的东西啊?” “刚刚。”步悠然随意敷衍道。 “可刚刚您不是和……” 不等她说完,步悠然指了指茶铺,“口好渴,进去喝点。” 茶铺打杂的将两碗茶放在了步悠然和怜惜的身前,“二位姑娘,慢喝。”将白毛巾向身后一甩,继续招呼下一桌。 由于刚刚和楚瑾瑜说话太过于费神,且这一路上又没怎么停歇,步悠然嗓子已经有些喑哑,她端着茶碗一饮而尽,看到怜惜一点没动,不由问道,“你不喝?” 怜惜摆手,“刚刚等您喝了好多。” 步悠然点头,顺带将她面前的碗挪至面前,刚要端起,却听旁边邻桌有三人好似在议论兵法,而且怜惜亦是听得入神,禁不住微侧耳。 “当真如此之神?”路人甲说。 “若真如你所言,那咱们景国早晚要归降西纳国?”路人乙说。 路人丙喝了口茶,点头叹了口气,“这次出征的有我认识的两个人,他们回来说,那西纳国的大都督据说用兵出神入化,轻松一计便化解了他们西纳国缺箭,好像还有名字叫……叫什么草船……” “草船借箭?”步悠然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草船借……”路人丙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步悠然,“你是谁?” 恢复更新通知 感谢大家对乐乐和文的支持! 乐自去年开始,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一边写文已经有一段时间。身心疲惫的乐一直在大家的期待下坚持。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与陪伴!奈何工作上的专业考试让乐实在无暇顾及。不得不停更一段时间,经过漫长的等待,乐乐已经考完俩门,另外两门考试于六月份结束。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七月一号将恢复每日更新! 重要的事情说十遍! 让我们期待乐乐的回归! 也期待姑娘们的继续追随! 七月一号至七号入群有小红包。七号当天有群活动~~ 大小红包雨不定时乱砸~~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肖乐管理组 第三十二章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二) “小哥可还知道其他细节?”歩悠然急忙追问,“比如……景国派的是哪位将军领兵作战?” 路人丙向歩悠然细致打量,“姑娘到底是谁?” “我……” 不等歩悠然说完,怜惜扯住她手臂,小声说道,“姑娘,你问我啊,我知道点。” “你?”步悠然扬起眉宇。 “啊,刚刚等您时也在这里坐了好半晌,多少也听了一些。”怜惜眨眼俏皮,又扭头对着那三位路人歉然一揖,“刚刚多有得罪,我家姑娘只是好奇。” “可是她……刚刚说对了那个……名……”路人丙指着歩悠然。 歩悠然连忙解释,“小哥您不知道?现在满大街都在议论这场战役,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是吗?”路人丙用手摸着后脑勺,一副不甚肯定的样子。 怜惜极为配合地点头,“是的,是的。” 歩悠然缓缓站起身,从袖口里拿出一枚铜钱放于桌面,扯住怜惜的手腕,“时候也不早了,趁着天色未暗,启程回去吧。” 二人提起一旁椅上的包袱,踏步而出。 待上了马车,怜惜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说道,“我的姑娘啊,你可吓死我了,咱们偷听人家话不出声也便算了,您怎么还好插一嘴?” 歩悠然扯唇,“我也不是故意的。”眼眸一转,“将你之前听来的与我说说。” 怜惜双膝蜷缩,手拄着右腿膝盖,拖着腮帮子,“我也是听他们议论,但不一定是真的。” 歩悠然点头,“尽管说来。” “听闻这次出征是楚大人亲自带兵,原本是信心满满,胜利势在必得,没想,虽说没有输,但亦是狼狈而归。”怜惜努嘴,“楚大人为人深奸巨猾,手段狠辣,宫人们都很畏惧他,当然私底下甚至也希望哪日太后娘娘能够重掌大权,但真当外国入侵之时,听到楚大人亲自出征,还是会特别的踏实,心底期盼着他凯旋而归。” 歩悠然沉默。 怜惜抬眼瞅着她,“我是不是说错了?不该说楚大人的不是?” 歩悠然摇头,“你有言论自由。” “那姑娘为何听完我这席话不语?”怜惜心底惴惴不安。 歩悠然安抚道,“并不是因为你对他的指责,而是……”难怪他会短短十几日不见却瘦了许多,难怪他看上去会这般地疲惫,原来是遇上了难缠的对手…… 怜惜看歩悠然没了下文,更加疑惑地低头瞅着她放空的双眸,“姑娘怎说半截话?” 歩悠然凝神,看向她那张靠近布满了紧张的小脸儿,不由蓦地一笑,“你呀,既然那么担心,刚刚为何还叽里呱啦地说了他那么一堆不是?” 怜惜嘟嘴,“还不是楚大人非得逼迫郡主嫁给他,不仅仅是我,整个翰雨轩,不不不,或者说整个皇宫内都没有一个人真正从心底里喜欢他的。” 歩悠然恍然,禁不住摇头淡笑。 怜惜不解,“姑娘笑什么?这难道不是小人所为?拆人家姻缘,还害得宋尚书一家……”说至此,欲言又止,“谁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为何偏偏到了楚大人这里就行不通?这也就算了,关键还不懂得去讨好人心,明知道郡主不喜欢他,偏还从来没想过要来取悦,更过分的是,还听信底下朝臣谗言,欲弹劾僖王爷。” 歩悠然拧眉,“有这种事?” 怜惜诧异地瞧着步悠然,“姑娘不知?” “那然后呢?”步悠然好奇。 “然后……然后……”怜惜支吾了两句,“然后没多久您就到翰雨轩了……” 步悠然一怔,脑子里不知道绕了多少道弯,却也将自己与僖王爷的事件联系不上,不由啼笑。 怜惜看到步悠然笑,亦是附和着傻笑。 过了一会儿,步悠然想到怜惜之前的话语,看似随意一问,“楚大人没来过翰雨轩?” 怜惜摇头。 “你确定?”歩悠然不敢相信,毕竟当初是楚瑾瑜非要第三者插足,如若没有一丁点的心动,如何会做这种事情? “我一直在宫内,从未听说过。”怜惜信誓旦旦。 歩悠然食指轻戳着下巴,眉头皱起,“那就奇怪了……” 怜惜猛点头,“姑娘也觉得是这样吧。” 一个正常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定要百般讨好,取得芳心,而这个男人却从未有过这般举动,要么是没有这个意思,要么就是太过于自信! 那么,楚瑾瑜呢,属于哪一种?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刚一进院子,小宫女们就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为她张罗椅子,为她张罗茶水,为她张罗饭菜。 不过才享受了几日,歩悠然却已习以为常,想来,是在楚瑾瑜的府上待的那一个月练就的。 “今日可还好?”歩悠然一面擦拭着手,一面向一个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笑着回道,“一切都正常,没什么事儿。不过,过了晌午,郡主来找过您两回,大概是有事情。” 歩悠然侧头,“她有留话吗?” 小宫女摇首,接过歩悠然递过来的帕子,放于盆中。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歩悠然似有心事。 待小宫女离开了一会儿,歩悠然坐在桌前喝了两口热茶,也走了出去。 翰雨轩,赵彦华的卧室内,两名小宫女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告饶,“郡主饶命,是奴婢错,郡主饶命!” “你们俩个真是不知好歹,我待你们向来不薄,可越是这样是不是就让你们以为本郡主好欺负?”赵彦华手叉着腰,扬声怒道,“若真如此,你们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让人寒心!索性也不再心疼你们,干脆犯了错就与其他各宫一样,交去底下最苦最累的地方……” “这两个丫头犯了什么事惹得郡主这般生气?” 赵彦华听到来声,转过身一看,怒容渐敛,“步姑娘?” 步悠然浅浅一揖身,“郡主。” “事情都办完了吗?”赵彦华甚为期待地瞧着步悠然。 步悠然点了点头,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二人,“她们怎么了?” 赵彦华刚欲扬起嘴角,听到步悠然一提起,登时变脸,气道,“还不是没规矩?她们一听说我出门,前脚儿刚走,后脚儿就偷溜出去偷懒,关键还嚼舌根!” 步悠然手臂环胸,后背倚靠着桌子一角,“若如此,的确该罚。” 地上的二人一听,头耷拉得更是低了几分,心中刚燃气的希望一下子被扑灭了。 步悠然脚步看似随意一挪动,“只是郡主,她们二人到底与旁人说了什么?” 赵彦华瞪向那两名宫女,“你们自己说!” 其中一个抬起头,看了一眼步悠然,“奴婢只说现在的月俸越来越少,并未说其他。” “这还不算?”赵彦华提声,“你们的意思就是觉得本郡主这儿没什么银子了?” 二人连忙摇头。 步悠然蹙眉,将刚刚话语在脑海中捋清,突然觉得好似漏了点什么重要细节,不由问道,“你们为何要出去?是与人约好了?” 那两名宫女听到步悠然的话脸上表情一惊,又慌乱地低头掩饰。 虽只是一瞬,可步悠然还是捕捉到了,禁不住严声喝令,“还不实话招来!” 二人低头面面相觑,眼神交接间终下了决定,另外那名宫女跪趴,“姑娘,奴婢们也是没辙,前两日刚领了月俸,才发现又比其他宫的少了一两。虽说您这个月给的赏银也不少,可是我们又不可能总是指着您给呀,索性我们私底下就商量着缝制点小物件儿拿出去卖,赚点银子也好给家里人多捎回去一些。” 步悠然踱步,“听你刚刚话语,意思就是还有其他宫女?” 小宫女点头。 “几个?” “算上我们两个,还有三人。” “莫姑姑知道此事吗?” 小宫女摇头,“我们这事也不过才几日,没想就被郡主逮个正着。” 步悠然面容严肃,继续问道,“与你们接头的是谁?拿出去卖到哪里?” 小宫女摇头,“是一个叫瑾儿的宫女,只说每个月给我们三两银子,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 步悠然心中盘算了一番,点了点头又看向赵彦华,“郡主,依我看,先让她们回去。” 赵彦华虽之前动怒,可也是个聪明人,似乎听出了端倪,不由点头同意。 待二人离开,赵彦华情急问道,“是否有什么阴谋?” 步悠然努嘴摇头,“未必,”她思索了片刻,“可能想多了,或许真的单纯就是宫内的一条产业链,只不过我没想到这劳动力这么廉价!”倘若真存在,主导这一切的商人当真无愧为奸商,利用宫内之人的好手艺,低价成本,再拿到宫外去卖,定转手于高价,这其中的高额利润定让人分外眼红。 “什么?”赵彦华似没听懂。 步悠然浅笑,将环胸的手臂松开,恢复一派轻松之样,“差点忘记,郡主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还有就是……静待好消息。” 赵彦华脸颊一热,却又隐隐担忧,“不会被发现吧?” “你若怕,为何还要做?”步悠然反问。 赵彦华颇觉在理,不由点头赞同。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快步向正厅,又速回,手上多了一个托盘,“今儿个上午,太后娘娘着人给我送来一盘松香软糕,味道甚为不错,你尝尝?” 歩悠然伸手捏起一块儿。 “如何?”赵彦华期待地盯着她脸上表情变化。 歩悠然慢慢咀嚼,笑道,“味道的确不错。” 赵彦华随即笑逐颜开,“太后娘娘已经一个月多未来我这儿,你说她叫人端来点心是否意味着她软下心,欲成全了我?” 步悠然扯起唇角,手掌相互拍打了下,背转过身走向门口,“依我看……郡主是多想了……”她摇头颇为无奈地回瞧了一眼撅嘴沮丧的赵彦华,“太后娘娘原本就疼你,她老人家并非想和你闹僵,现在无非是在屈尊求和,也倒难为她老人家的一片心……” 赵彦华抿唇,低头瞧着手中的糕点盘,心下五味杂陈。 这夜,突然起了大风,院内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曳曳,在精薄的纸窗上晃动着斑驳影迹。 秋日来了,空气一下子降了温,按照步悠然的精确术语便是,这天儿一下子降了十度。 这日一早儿,步悠然才从赵彦华那边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小宫女们聚集在门口儿看着什么。 步悠然凑了过去,故意打趣道,“什么好东西?” 怜惜扭过身,“姑娘回来了?” 步悠然显然对她们手上拿出来的东西更感兴趣,“这是……手把镜?” 小宫女们点头,接着又一个劲儿地对步悠然说着感激话语,步悠然虽疑惑,但没有当众表现出来。 只是轻声叫唤黄儿一人跟随着进了屋内。 “是谁送过来的?”步悠然问道。 黄儿恭敬站立,“这次奴婢也不知。” 步悠然记得昨日出门采购,明明就只有楚瑾瑜一人知道她差了什么物件没买,除了他,并无可能其他人。 黄儿猜出步悠然心中所想,不由问道,“姑娘认为是大人?” 步悠然没吱声。 “送这些手把镜的小太监看起来是个新来的,脸生,”黄儿解释,“不过大人办事从来也不会知会奴婢们,奴婢不知并不表示不是大人所为。” 步悠然浅笑,“好了,出去吧,我心中有数了。” 黄儿颔首。 过了不大一会儿,怜惜激动得又跑了进来,“步姑娘,步姑娘,管服侍姑姑派人送来了新衣裳。” 歩悠然刚坐下,又站起身,“新衣裳?” 话未完,已有宫女手托着衣裳走了进来,放于桌面,并颔首揖身,“姑娘,姑姑吩咐奴婢给您送来两身新衣。” 歩悠然瞥了一眼,大体上和现在所穿的衣裳颜色一样,但布料看起来更厚重一些,在两件衣裳的下面还叠放着一件白色狐裘毛绒毯,她禁不住狐疑,是各个宫内的主管都收到了吗? 还不容细想,接着又有宫人送来新物件,有錾福字的紫铜暖炉、小巧的长嘴錾蝙蝠纹的铜壶,还有金丝法琅手把镜,甚至还有女人来事时的纸包红糖。 院内宫女们看得瞠舌,歩悠然静立在屋内心情更是有丝惴惴,原本还在疑惑是否其他各宫主管都收到,但眼下已经完全地肯定……似乎只有她! 如此大张旗鼓,不是明摆着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第三十三章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三) 夕阳西下,空气渐凉,然而歩悠然的屋内却还带着一丝丝暖意。 所谓人红是非多,歩悠然的种种‘受宠’,各种流言蜚语传得各个宫主子们,宫人们皆知;转瞬,过了晌午便陆陆续续有宫人纷纷前来踏入她们的梅香院内,美其名曰是送上点小礼物,表示恭贺荣升主管一职,实则是来探情况。 直至晚膳才有了停歇。 歩悠然半倚在玉石上,思前想后一番,却还是一片混乱。 “姑娘怎么没用晚膳?”怜惜走进来,看到桌上摆着的饭菜一口未动,不由问道。 歩悠然瞥了她一眼,“你要是饿就吃了吧。” 怜惜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走近,看到歩悠然表情阴郁,“姑娘是在想白日那些贺礼?”说完,又觉‘贺礼’二字用词不当,可的确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些东西。 说起来,歩悠然虽然是宫内的主管,可也未到能够享受和宫内小主们一样的赏赐级别,且说今日这番,却比那些小主们过之不及,的确让人分外眼红。 “姑娘,我记得咱们昨日出去采买物品,好像您并没有买到手把镜。”怜惜疑问道。 “嗯。”歩悠然敷衍地应着。 “可是今日……”怜惜抿唇,“我话多,您别怪我多嘴,是不是昨日那马车上的人……” 歩悠然侧头。 怜惜心虚。 歩悠然盯了会儿,忽地一笑,“小丫头脑子转得挺多。”不由坐起身,“向郡主要来令牌了吗?” “要……要了。”怜惜将令牌递给歩悠然,“您要出宫?” 歩悠然点头,起身整理东西。 “可是……要闭宫门了。”怜惜看了一眼天色,诧异问道,“难道……你要彻底不归?” 歩悠然忍俊不禁,“我又不是未成年,不要这么惊讶。” 怜惜眉头都快打成结,她绕到歩悠然身前,“可是姑娘,宫里的规矩是绝对不允许的,若是要姑姑知道了,原本就对你心怀不满,万一告了上去……怎么办?” “她不会的。”歩悠然信誓旦旦。 “为何?姑娘为何这般笃定?” 歩悠然摆首,“因为……”莫姑姑忌惮赵彦华,而赵彦华所有的希望都投在歩悠然的身上,作为从小带到大赵彦华,莫姑姑虽对她不满但又满心疼爱赵彦华,所以她的软肋就在于此,她不会让赵彦华唯一的希望破灭。 怜惜还在瞪着大眼,耐心等待歩悠然的回答。 歩悠然已经穿戴好,走至门口处,扭头对着怜惜笑道,“所以。” 怜惜怔愣住,因为,所以?这是什么解释? 歩悠然搭乘着马车顺利出了宫门,原本守门人还想多嘴问一句‘为何这么晚出去?办什么事?’结果,从宫门口处神奇出现的贾大力递出另外一块儿代表摄政王府的腰牌后,顿时颔首恭敬行礼后退至一边,二话不说让歩悠然通行。 歩悠然下了马车,又换上楚瑾瑜日常办事的外表破旧不堪的马车,只不过车内仅有她一人,她在楚瑾瑜经常倚靠的位置上捣鼓了半天,发现并无任何过于舒适,可为何平日在马车上见到他总是那么慵懒地斜躺? 歩悠然不由暗自失笑,挪步上前,掀起车帘,“喂,大力兄,你家大人呢?” 贾大力目不斜视,坚定地看着前方,并未理睬。 歩悠然以为他没听到,不由扯了下他的衣裳一角,“大力兄……” 贾大力蓦地扭头瞪眼,“大人在府内,还有……我和步姑娘并不熟!” 歩悠然吓得一怔,挪后了两寸,“哦……”看着他笔直的背影,不由忍不住又是一阵失笑。 车子到了府门口,已有下人等候,尤其是看到久违不见的小熟人,那两个丫头看到歩悠然下了马车,连忙上前搀扶,“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话语带着一丝丝哽咽,连带着歩悠然都情不自禁地眼眶湿热。 也不知是楚瑾瑜事先交代好了,还是摄政王府的规矩,歩悠然先是回了曾经住过的屋子里,被左右摆弄一番,梳洗、换了准备好的衣裳,小丫鬟还给重新化了妆容,发型自是又变回了以前那般。 歩悠然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端详。 “姑娘瘦了。”小丫鬟在后面说道。 歩悠然扯了下脸上的面皮,“我怎么感觉反而胖了呢?” 另外一个小丫鬟走上前,“我道姑娘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奴婢才不信入了宫就出不了门。” 歩悠然取笑,“你们俩难道就不怕本姑娘回来再折磨你们?这马上天气就该凉了,若我还住在这儿,或许就让你们日日准备银耳燕窝,日日被我炖汤,日日为我烧火取暖……” 小丫鬟撇嘴,“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就别骗奴婢了。” 歩悠然淡笑,一瞥眼,看到一抹人影已经静立在门口,两个丫头顺着步悠然扭头方向看去,不由颔首恭敬地站立,似得到示意,静静退出。 “大人神机妙算,竟然连我今夜会来摄政王府都已料到。”步悠然话语说得轻柔。 天气微凉,楚瑾瑜已换上了一袭锦绣上短下长的儒袍,头发半松散,而这儒袍的模样却极为简单,中间仅有一条带子,楚瑾瑜并未系上,而是任由它在两侧垂落,宽大的领口几乎将胸部半露,看起来甚为舒适。 步悠然头仰起,心中先大赞了一番他的这个装束,然后说道,“倘若要是有变,我并未出宫,贾大力岂不是白等?而府里的人亦不是白精心准备了这一番?”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面颊,脸上的表情依旧未变,“不会的,你看到本官送去的东西定然坐不住,况且……你心中一直有事欲找本官。” 步悠然暗自一惊,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猜到了? “大人对民女的了解当真不一般啊。”步悠然咋舌。 楚瑾瑜挑眉,微弯腰,煞是好看的狭长凤眸眯起,“过奖。” 步悠然呼吸一窒,这才发觉二人距离太过于近,于是缓缓站起身,挪动了两步,扭头看他,依旧定在远处,只是手上多了一个东西,却是她刚刚用过的玉梳,上面还有一些掉下来的发丝,她顿感尴尬,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大人不想了解彦华郡主的近况?” 楚瑾瑜微微勾笑,“本官对你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何况是她?” 步悠然听后懊恼,想来刚刚那句话有多愚蠢,是啊,她明知道在韩雨轩有他的眼线,他根本无需她的告知。 步悠然心底暗嘲自己的多嘴,兀自低头讥笑。 “你知道草船借箭的由来吧。”他深邃的瞳眸紧紧地锁在步悠然的面颊上,话语带着肯定。 步悠然迟疑了下,点头。 “说来听听。” 步悠然深吸了口气,“说此典故之前,大人可否不要问及它的出处。”似是太过于担心因为她刚刚这句话引起他更大的好奇心,于是又解释道,“因为民女也是从别人口中转述得知。” 楚瑾瑜眸光加深,犹豫半会儿,点头。 步悠然慢慢地背转过身,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眺向已经完全黑下来的院子里…… …… 步悠然说完,瞟向楚瑾瑜,看他正凝眉深思。 片刻。 “说来,却也需天时、地利的配合,但依本官来看,他此战有运气成分。”楚瑾瑜脸上现出一丝不屑。 步悠然蹙眉,“大人指的是与西纳国大都督的战役?” 楚瑾瑜瞥了一眼她。 “大人这般说,未免过于太自信,”步悠然走上前,“民女表示并不知道那大都督为何许人也,更不知道他的脾性,但既然可以运用出此典故来,在民女看来就是具有与那典故中诸葛一样的头脑,可此时,大人若是轻敌,岂不是……” “连你刚刚讲的那周瑜都比不过?”楚瑾瑜将步悠然未敢说出的话语吐了出来。 步悠然怔住,连忙颔首。 楚瑾瑜嗤笑。 步悠然不解,“大人何故笑?” “其一,此典故听起来由来已久,但并不是人尽皆知,倘若西纳国大都督不过如你这般亦是听说过这个典故,现在仅仅比猫画虎,不过在谋略上……”他摇头浅笑,“其二,本官并不相信人死复生,纵使他真的就是你所言的诸葛先生,本官亦不会输!” 步悠然暗惊,“大人何来的自信?” “且不说西纳国在运用此典故之时显得有些拙劣,虽有障眼,但亦存缺陷,那日,本官就已看出,原本想要火攻,且已派水兵暗自潜进,但又觉没意思,所以按兵不动,索性趁了他们的意,你可知为何?” 步悠然看向他,迎着他的话,“为何?” 楚瑾瑜几不可察地一笑,“原因就是在这个兵法运用上,本官以为,西纳国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大人在给他们时间来改善?”换句话说,就是纯逗他们玩呢? 步悠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瑾瑜那张邪笑的面孔上。 楚瑾瑜嘴角翘起,笑望着步悠然的脸颊,并未否认。 步悠然忍不住暗骂,太没人性了吧,打仗还可以耍人玩儿?也是,草船借箭貌似也不会伤害一兵一卒,只是配合着演了一场射箭的剧目。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这人……太伤人自尊了,倘若那西纳国的大都督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已经被气得狂吐血。 只是…… “大人不心疼箭?不担心西纳国借了箭再反攻?” 他瞥了一眼步悠然,只是在步悠然看来,他的这道目光似含带着一抹嗜血的冷凝,令人不寒而栗,“但愿他们的士兵还有能力撑到与本官的下一次交手时刻。” 步悠然莫名地脊背发凉,心中突生一个大胆的猜测,“莫、莫非大人……在箭上下了毒?” 楚瑾瑜眼神蓦地诡变,脚步一点点地挪向步悠然的身前,他抬起手臂。 步悠然心情紧张,心底敲打着擂鼓。 谁知,下一刻,楚瑾瑜却将细长的手指抚向了步悠然半散的发丝上,目光变得柔和,“看来你对本官也很了解。” 太阴了! 步悠然向来是知道楚瑾瑜心狠手辣的性格,更明白战争的残酷,必定要你死我伤,只是一想到那么多的人原本还沉浸在得到箭的喜悦中,没一会儿就会毒发身亡。 唉…… 楚瑾瑜看到步悠然似低首不安,眉宇微蹙,“步……” 话未说完,步悠然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地弹射开,退了两步。 楚瑾瑜瞥了一眼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掌,嘴角勾起,“本官只不过略施小计,让他们知难而退,倘若双方交手,他们的死亡人数定远远超于现在的,本官已经对他们是心慈手软。” 楚瑾瑜的这席话听来倒是有几分解释的含义。 步悠然抿唇,“大人误会了,民女只是在为自己的处境……堪忧。” 第三十四章 高处不胜寒(一) 话一说完,步悠然后悔不已,毕竟此话实在令人心生歧义,再一抬首,不期然与楚瑾瑜的紧缩的眸光相视,慌忙又垂首,心虚不安。 楚瑾瑜淡笑,似窥出步悠然的心绪变化,故意没有戳穿,转移话题道,“还未用晚膳?” 步悠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四方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点了点头。 “你不是向来食欲很好?尤其是本官府里厨子做的膳食?”楚瑾瑜揶揄道。 步悠然脸红,心知他说的是她在他府里‘骗吃骗喝’,不由更为心虚了几分,她转过身,走向四方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送入口中,心情平缓了一些,“嗯,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好。”抬头,故意和楚瑾瑜俏皮地一笑。 楚瑾瑜甚是无奈地摇头,表情似有包容宠溺。 “大人,民女这次出宫还有一件事。”步悠然放下筷子。 “嗯。”他点头。 “民女心眼小,装不下事,但凡是欠了别人的总是会想方设法还清,这次民女出宫就为了报大人前日搭乘之意。”歩悠然目光瞥向楚瑾瑜。 而他面色无波。 歩悠然继续说道,“不知道大人可还听过《孙子兵法》这本书?” 楚瑾瑜不语,只是回盯着她的双眸。 歩悠然心底暗笑,他根本不可能听过,只是一个摇头,有那么难?算了,不与他计较! “孙子兵法中有三十六计,但民女并不能一一说出,可其中几计却记得很清楚,民女以为,倘若能掌握这几计,将来再强的敌人都可轻松应对,所以,民女现在愿毫无保留地献给大人。”歩悠然一番话说得真诚实在。 楚瑾瑜听后挑眉淡笑,“毫无保留?” “是,毫无保留。”步悠然又强调了一遍,可抬首注意到楚瑾瑜脸上的邪笑,不由脑海又想偏了一些,赶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民女所知全都写给大人。” 楚瑾瑜敛笑,“好。” 步悠然看他没动静,二人相对站了约有二十秒,她咳了一声,提醒,“大人,既然是写,是不是要着人准备笔墨纸砚?”然后,他也顺道可以离开了吧? 楚瑾瑜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本官已经叫下人都回屋休息去了。” 步悠然‘哦’了一声,“既是这样,那民女……” “你不是心眼小,装不下事?正好本官今夜也没什么事,就坐在这里,你一边用晚膳,一边给本官讲述。”他款款走向桌前,抽出一把椅子,甩袍坐了上去。 步悠然一怔,顺带着也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脑子飞快转着,咧嘴尴尬一笑,“大人,这……这不好吧?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本官算是有家事的人,不知道步姑娘呢?”他瞥头斜睨,“可否成亲?” 步悠然迎视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庞,一时间脑海竟是有些空白,愣了一会儿才小声回道,“……有。”吧。 楚瑾瑜嘴角似有若无地牵起,“如此,本官不是孤男,你也不是寡女,有何担忧?” 这样……一个人夫,一个人妇,按道理来讲,更应该担忧吧? 可是,好像现在二人再继续理论下去,似乎……更危险? 步悠然轻叹了口气,想着为何与他对话总是那么费神? 她索性走到桌前,在距离他稍微远一点的距离的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起了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大人,这孙子兵法当中的第一计是……” “你刚刚尝这道菜了吗?” 步悠然的话没说完却被楚瑾瑜打断,他看着楚瑾瑜修长手指指的盘子,摇了摇头。 “这是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新研制的菜色,应该符合你的口味。”话音未落,他却已拿起另外一双空余的筷子夹了一些到步悠然旁边的空碗。 步悠然缓缓点头,尝了几口,的确不错,吃完了,抬头继续说道,“这第一计叫……” “不急,再尝尝这道。”楚瑾瑜未等步悠然说完,又夹起一道菜,“这道菜据说是西纳人很喜欢吃的,不过本官尝了尝,倒是觉得一般。” 步悠然低头一看,这不就是烤羊肉串吗?刚刚一直在说话,却是没有注意,想来自己也好久没吃到过了,嘴一咧开,“谢谢。”赶紧接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嚼着。 “如何?”他含笑地问道。 步悠然点头,“味道还可以,只是若再放点孜然就更好吃了。” “孜然?”他挑眉。 “嗯,”步悠然应道,“就是一种佐料。” 楚瑾瑜浅浅地点头,“本官可以让人找一找。” 步悠然扬起手臂,“那倒不必,羊肉串做成这样也别有风味。”她吃完最后一口,抬头,“大人,民女现在可以开始讲了吗?” 楚瑾瑜右手长指点着桌面,左手支撑着下颚,挑眉正含笑地凝望着步悠然,缓缓说道,“说吧。” 步悠然轻咳了下嗓音,话说这四方桌原本就小,再加上他仅是坐在她的对面,又巴巴地瞅着她,那张放大的俊脸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 话语在脑海里屡了半天,翻来覆去,正准备启口却看到他那性感薄唇正翘起一个优美弧度,顿时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愣是僵持了半刻钟,却是连第一计都未解释清楚。 步悠然懊恼地垂首不再正视与他,声音略显哀求,“大人,民女好像有点累了,可否明日再说?” 楚瑾瑜微敛笑靥,身子向后仰靠,略显慵懒,“那就索性说说你在宫内的情况。” “宫内?”步悠然诧异抬头问道,“大人不是都知道?” “本官所知道的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今夜,想听听你的。” 步悠然颔首,心中不由猜测,莫非是觉得身边的人不可靠?所以再来探探她的所言? 楚瑾瑜坐在椅上,观察着步悠然脸上表情微微变化,清冷的面庞渐露一丝笑意,却不吱声打断。 “在宫内,有锦衣玉食,有仆人可以支使,旁人倒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限制了自由,处处是规矩,稍显枯燥。”步悠然说到此,略抬眼偷觑向楚瑾瑜,看他面色冷淡,心想可能对她刚刚所言不感兴趣,于是又绕到了赵彦华这里,“彦华郡主对下人很是宽容,与大人的性格上形成互补,甚没心机。”再次看向他,依旧没有一个回应表情? 步悠然心中纳闷,难道她又说错了重点? 或许是步悠然的停顿,亦或许是看出步悠然心中的纠结,一声不吭的楚瑾瑜终于发‘善心’地提醒问道,“她身边的莫姑姑没有刁难你?” 步悠然一愣,摇了摇头。 “彦华郡主应当知道你是本官的人,没有发难于你?” 步悠然迟疑,摆首。 楚瑾瑜盯着她,面容越发清冷。 步悠然莫名地心虚,莫非是已经知道她答应赵彦华的事情? 就在步悠然纠结到底要不要干脆吐露实情之时,楚瑾瑜却低首,眸光微敛,再抬起却已笑如春风,淡淡地回道,“那就好……” 看着他那张绝美的面庞,听着他砰然的话语,步悠然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了,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 楚瑾瑜扭头看向外面,轻微一咳,只见一侍卫走了进来,他简单吩咐了两句,便退下,又对步悠然说道,“不早了,你先休息。” 这次,终于称了步悠然的意,只是她的这颗心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一整夜,在床铺上翻来覆去,思索着,心虚着,纠结着。 果然,这‘贼’不好当啊! 看来还是早点还清“人情债”,否则不知道下一步又会被他算计什么。 翌日一早,小丫头菊儿就已经端着盆子在门外等候,只是步悠然这一夜失眠,竟是后半晌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菊儿看到门刚从里面被拉开,顿时喜笑颜开地大声道,“姑娘早。” 步悠然被她灿烂如光一般的笑脸给恍了眼,她看菊儿似乎还要扬着脖子喊什么,连忙走上去捂住她的嘴,警告道,“小点声。” 小丫头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个圈,不由暗笑,拉开步悠然的手,“事已至此,姑娘还怕什么。” 步悠然轻蹙眉,“什么事已至此?” “姑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菊儿一甩头,端着盆子走进屋。 一席话让步悠然更加疑惑不已,她跟上。 “其实姑娘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人肯定会给姑娘一个名分,”菊儿将帕子从水盆中拿起,拧干,递给步悠然,“偷偷告诉您,您不在府上这段日子,大人来您这间屋子住过好几宿。” 步悠然一怔。 菊儿窃笑不已。 步悠然这回是彻底明白为何菊儿会说‘事已至此’了,想来是以为昨夜她和楚瑾瑜定有了什么事,她刚要张口解释,菊儿却已经转身去整理她的床铺,她再次犹豫,俗话说‘解释就是掩饰’,况且,昨夜楚瑾瑜让整个府内的下人都退下了,相信不仅是菊儿,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也一定都是如此认为,悠悠众口,她如何辩解才能掩住? 步悠然不由叹了口气。 待洗漱,用完膳,步悠然便绕去楚瑾瑜的书房,想来这时候其他众位大臣都已经散去,然,她一路走过,凡是遇见的下人无不对她恭敬颔首行礼,与她前段在府内居住那段日子所受大相径庭,使得她浑身上下极为不适。她快速行过,一路没有任何人阻拦,直到进了书房内。 出乎步悠然意料,楚瑾瑜此时竟然不在,步悠然看到书桌上的笔墨,想着早点写完便可以早点离开,于是拿起笔架上的笔杆挥笔而下,洋洋洒洒地写了整整三大篇,她自认为行云流畅,笔体端正,自我欣赏了一遍,甚为满意。 一个脸生的小婢女端着一壶清茶走了进来,挨靠至步悠然身边,俯身看了一眼,赞道,“姑娘好文采。” “你看得懂?” “大字不识一个。” “那你还说好文采?”步悠然被逗得忍俊不禁。 小婢女将茶壶放下,抿嘴含笑。 “你家大人去哪儿了?”步悠然用手支着下颌。 小婢女摇头。 “算了,问你们也是白问。”步悠然叹了口气,想到这篇兵法还需点注解,于是又握起笔杆继续写了起来。 小婢女识趣地转身离开。 中途,换了一壶茶。 但此时,步悠然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姑娘?姑娘?” 步悠然闻声渐醒,从桌上趴起,抬头一看,顿时一怔,“怜……怜惜?” 怜惜笑道,“姑娘可算是醒了,原本这府内下人不叫我打扰您,可我实在是等了又等,心里担忧,所以就私自做主……姑娘不会怪罪吧?” 步悠然恍若梦中,心中疑问,“你怎会过来?” “姑娘久不回,我担心得紧,所以,所以就向郡主禀告,这么着……”怜惜看向步悠然, “我是不是又犯错了?” 步悠然眉头轻蹙,不禁摇头,“你怎知我在摄政王府?” “郡主说您在这里。” “郡主?”步悠然扬声,“郡主她……”怎知?凭着步悠然对赵彦华的了解,她可没如此神通广大能查到她的所在,更何况这里是摄政王府,连一只蚊子都不可能轻易逃出去。除非……除非是楚瑾瑜……故意透露? 怜惜并没想这么多,她只是不懂为何步悠然会住在摄政王府内,而且她进门以后看到那些下人对待步悠然的谨慎态度,明显不是对待一个宫内女婢的样子,倒像是……这府内主子? 怜惜按捺不住好奇,禁不住问道,“姑娘与楚大人认识?” “嗯。”步悠然点头。 怜惜讶异,“是朋友?” 步悠然仰头看她,“在景国,有谁不认识鼎鼎大名的摄政王楚大人?” 怜惜敛容,稍稍平淡,“哦,”想了又想,“只是姑娘为何出宫以后就到了摄政王府内?” “我……”话未完,只见门帘掀起。 “等久了吧。”楚瑾瑜穿着一袭官袍,官帽许已交由下人,乌黑的发丝轻拢,在脑后绾了一个髻,将这张犹如雕刻的脸庞更显突出,他目光扫向书桌后的二人,嘴角上翘,语调轻柔。 步悠然恍惚,“没。” 他顺着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完手,走至二人中间,轻倚向步悠然这边的椅子,身子微弯,手掌探向步悠然的额头,动作之快,竟是令步悠然猝不及防,他笑道,“倒是不热。” 步悠然仰头看他,一脸莫名。 “本官一回来,听菊儿说你有些不适,未用膳,也未回去,就在书房待了一下午。”楚瑾瑜解释道。 步悠然闻言幡然,但按照往常的他也不会有此逾矩行为,唯有的那次也是在马车上,以她的腿为枕,但这都是私下。可现在……却当着怜惜的面……这般反常,倒好像是有些故意之嫌。 步悠然意识至此,不由心中有几分怒气,但又不好发泄出来,只得勉强地极淡一笑,“大人既已回来,民女也将兵法内容都写在了纸上,趁着天色未黑,民女就和怜惜一道回宫……” “不急。”楚瑾瑜打断道,扭头瞅向怜惜,清冷问道,“何时过来的?” 怜惜原本就忌惮楚瑾瑜,曾经在宫内对他的极难服侍、阴晴不定性情传闻有所耳闻,在宫内也只是匆匆一瞥,知道其相貌极其俊美,心中也曾幻想过,倘若摄政王是一个坦荡的君子,再拥有这般的美貌,与郡主再结合,定可以成为景国的一段佳话。 但,想归想,事实归事实,大多数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们这些宫人们普遍对楚瑾瑜都是极为不满,更多的是害怕,可刚刚那一幕,从摄政王进门一刹那,那轻柔的话语,那关切的眼神,那亲昵的举动,倒与脑海中勾勒出的摄政王形象大相径庭。 更没想到的是,现在还会如此近距离地与他相站,他正扭头看着她。 怜惜惊愕的同时,脸红心跳,话语支支吾吾开始结巴,“刚……刚……” “还未用晚膳吧?” “奴、奴婢……还、还未……” “本官已命人在西扇厅准备了一桌,你先过去。”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怜惜恍若梦中一般,呆呆地点了点头,顺着楚瑾瑜手指的方向,慢慢挪腾着脚步向外走。 待帘子放下,步悠然先一步敛笑质问,“大人何意?” 楚瑾瑜挑眉,未起身,二人相靠之近,就连彼此身上的气味都可闻见,他笑了笑,“什么。” “大人明白民女问的是什么。”步悠然话语咄咄。 楚瑾瑜缓缓起身,走至窗前,目光眺向窗外,脸上依旧维持着雍容的笑意,“已是入秋了。” 步悠然眉头拢起,“大人……在和民女打哑谜?” “气候都悄然变化,好歹本官也该有些动作了,不是吗?”他扭头与步悠然对视。 步悠然仔细琢磨他的话语,莫非他是想要透过怜惜,想要改变自己在宫人心中的印象?然后……再深远一点就是为了得到全身心的赵彦华? 这般“良苦”用心! 可,可,可也不该利用她才对! 况且也根本无需非要拉她一起“下水”吧。 步悠然心中气闷,“大人此举还是有些不合适,民女倒觉得大人若想取得郡主的信任,还是亲自与她深聊才是。” 楚瑾瑜目光落在步悠然的脸上,许久没有话语,好似在深思一般。 过了半晌,他忽地湛然一笑,“你说的极是。” 步悠然看他态度不错,以为当真是有心要作出改变,不由又进一步提醒道,“大人可以先从对僖王爷改变开始。”倘若她没有记错,她在进宫之前是打算要联合百官弹劾僖王爷的。 他挑眉,似思索,含笑着缓缓点头。 步悠然看他目光莫名柔和紧锁着她的面颊,不由微感局促,眼神闪躲间瞥向了桌面的纸张,连忙说道,“孙子兵法共计三十六计,民女只写出了其中的十计,在底下皆已附上说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以大人的聪明智慧,许根本不需要这些。” 楚瑾瑜颔首。 “那……大人若无事,民女……就告退?”步悠然此话问得极轻。 他扬起唇角,笑了笑,走至门口处,掀起门帘,“用完晚膳再离开。” 步悠然半喜半愕,喜的是他竟是没有多加阻拦,愕的是……他的态度也太好了吧!只是,这般的改变,着实让步悠然莫名地感到一丝丝不安。 没等用完晚膳,步悠然就扯着怜惜坐上了门口准备好的马车离开。 怜惜看步悠然这般急色匆匆,不解问道,“姑娘急什么,楚大人不是叫咱们吃完了再离开?桌上还有好多菜没动过呢。”话说,这可是怜惜第一次尝到这般美味的菜肴,而且满桌子的饭菜,足足有二十多道,这场面堪比皇上的御膳,道道经典,道道美味。只是可惜……还有将近十道菜筷子都没碰着一下。 怜惜想到此,不由心理有些惋惜,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尝到了。 步悠然忍不住用手指弹了下怜惜的脑门儿,“被蒙昏头了吗?也不看看那是哪儿,你有几个脑袋还悠闲自在地吃?” 怜惜忍不住哎哟一声,手掌抚上额头,眼神虽抱怨,但脑子也算是清醒了几分,“姑娘提醒的是,我差点是忘记了,只想着没吃过这些饭菜。” 步悠然无奈摇头。 “我差点是晕了,以为楚大人态度和善就将所有设防的心都放了下来,”怜惜悔道,似又想起什么,面露惊恐,“姑娘,会不会刚刚楚大人就是故意设陷阱,让我吃那些饭菜然后以我大不敬为由处置我?要是的话,怎么办?” 步悠然蓦地一笑,“要真是,我也没法救你。” “啊?”怜惜眉头纠结在一起,面色痛苦,“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日子才好过些,现在却又……” “好了。”步悠然拍抚向她的手掌,“他倒还不至于会这般阴险,况且你仅是一个小小宫女,不会如此的。” “当真?”怜惜不放心地确认问道。 “踏踏实实地,放心。”步悠然笑了笑。 怜惜撅嘴,叹了口气,“果然这天珍海味是万万不能碰的。都说漂亮女人心如蛇蝎,这如今,漂亮的女人心也没变坏,怎地俊美男人心就如蛇蝎了呢?世道是变了?” 步悠然看怜惜瞅着她等待回答,不由嗤笑,“我怎知道?” “您要不知道,如何会只身一人去摄政王府?”怜惜逼问。 “你这个小丫头,知道那么多干嘛?”步悠然瞪了她一眼,敛容说道,想了一会儿,又问,“你说是郡主告诉你我在摄政王府,那郡主如何得知?” 怜惜摇头,“我只是想向郡主请示出宫,可郡主说您去了摄政王府,还没等我接话,郡主就派人将我送了来。” 步悠然轻蹙眉头,如此说来,赵彦华并非是不信任与她,相反还在担忧她的安危。 只是…… 来不及思索,只听外面突然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怜惜掀起车帘,“姑、姑娘……”整张脸都似苍白,手抖得厉害,“奴、奴婢拜、拜见……” 步悠然看她这般举动,心中已有猜测,不等怜惜说完,挪靠过去。 只见一辆用纯金打造的马车正与步悠然的这辆并行前进,车的前端坐着的除了车夫,还有一人,便是身穿精致的月牙色长袍的楚瑾瑜,此时他正扭头笑望着步悠然平淡的面容。 步悠然嘴角微僵,“巧。” 楚瑾瑜淡笑,“不巧。” 玩文字? 步悠然幽幽一叹,“那大人的‘不巧’是如何?” “本官在书房仔细思索了会儿你的话,深觉在理,遂赶来宫内欲和郡主深聊。”楚瑾瑜淡然地回道。 步悠然诧异,“现在?” 楚瑾瑜盯着她,浅浅颔首。 歩悠然目光与他迎视,郑重说道,“大人不觉此时有些不便?” 楚瑾瑜唇角依旧挂着优美弧度,“此时月黑风高,正值促膝深谈之际。” 步悠然顿时面容阴沉,倒觉得‘月黑风高,作奸犯科’八个字才符合他此刻的举动,明摆着他就是故意要如此,可步悠然若再继续与她并行入宫,相信不出半个时辰,宫内传言四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纵使赵彦华还对她有一丝丝的信任,相信也会随之付之东去。 正思索间,却传来楚瑾瑜郎朗的笑声,这笑容这般地畅快,仿若是耍人以后的淋漓,但在旁人听来却有几分的耸人。 步悠然抬头,却看他的目光正坚定地瞅着前方的宫门口处,步悠然随之望去,身子一惊。 她虽然没有见过这景国的皇帝,但看到那身穿着明黄色黄袍的男孩儿也猜出他的身份。 马车在距离小皇帝几丈处停下。 步悠然和怜惜慌慌张张地连忙从马车上跳下跪趴行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目光自始至终未睇向二人,却瞅着那黄金打造的华丽马车上的楚瑾瑜,见他不疾不徐地下了马车,走至小皇帝的身前。 二人的年纪相差也不过十岁,但身高的差距却让两人看起来一个就是孩子,另一个已然成为了大人。 小皇帝眼神充满了杀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楚瑾瑜全身燃烧,话语更是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对摄政王的厌恶,“又是哪个混账背叛了朕,将朕出宫的消息传入一些奸佞小人耳,若让朕查出定乱棍打死!” 在场的众人都为小皇帝口不择言的那两个‘奸佞’二字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正想着完蛋了,看来二人免不了要来一场凶烈的口腔舌战了。 然而,令众人诧异的是。 楚瑾瑜在听到此话后,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是向上了一些,没有一丝的怒容,淡然得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眼底甚至露出一丝对孩子童言无忌的包容,他清俊的容颜上带着闲适的笑意,双手微抬,宽大的袖子向后微微褪去,十足表现出对小皇帝的尊敬,“微臣前来只是告知前线告捷,但不乏会有一些西纳刺客偷偷潜入,皇上微服出宫恐有危险,不如多带一些侍卫在身边以保周全。” 小皇帝一听,不禁先是产生了一丝狐疑,毕竟以他对楚瑾瑜的了解,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他如此悉心,可越是想越是猜不透,心情越来越烦躁,怒声斥道,“滚开,朕要出宫,莫非你还要阻拦?” 楚瑾瑜不紧不慢,恭敬地颔首,身子侧闪开,让出其道,“臣,不敢。” 小皇帝见状,带着身边的小太监连忙上了马车。 而与此同时,楚瑾瑜悄然间不知何时到了步悠然的身后,弯身搀扶她的手臂。 歩悠然身子一紧,想要抽身之时,没想到小皇帝的马车前进了两步,忽又在楚瑾瑜和步悠然的身前停下。 步悠然慌忙又要曲膝跪下,手臂一抻,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被楚瑾瑜从后拥着的,她瞅了一眼他,然,他却毫不给她机会。 小皇帝掀起车帘,眼神在步悠然和楚瑾瑜相纠缠的手臂间徘徊,眼神犀利得好似要将二人通通杀死一般,“哼!”冷哼一声,令喝车夫驾车离开。 步悠然心跳‘砰砰’狂乱,她站直了身体,扭头瞪向楚瑾瑜,而他却笑得异常温柔,手依旧未松开。 怜惜恍恍惚惚,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太过于紧张以至于根本未发现楚瑾瑜与步悠然之间的异样,只是口中忍不住喃喃道,“吓死了,吓死了。” 步悠然看楚瑾瑜没有放开的架势,且离宫门这般近,怜惜思想大条,可那些守卫的官兵眼不拙,若发现一二,定传得沸沸扬扬。 楚瑾瑜看步悠然眉头紧锁作深思状,不由勾唇一笑,“本官想请步姑娘去一个好地方。” 话音刚落,步悠然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不想。” 楚瑾瑜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下巴微探向歩悠然的颈窝处,轻咬着歩悠然的耳廓处低声说道,“步姑娘就这么轻易拒绝本官,不会后悔吗?” 歩悠然身子凛然,如若有一股电流从头穿到了脚,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好似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得不承认,楚瑾瑜在这一世更加地阴险小人了! 楚瑾瑜半拖着歩悠然僵硬的身体一步步向马车走去。 怜惜看着步悠然的背影,‘哎’了一声,又扭头看向前面的马车,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正犹豫要不要再继续斗胆扬声问,却听到摄政王掀起车窗帘,对她吩咐道,“回去禀告郡主,步姑娘明一早儿就回去。” “哦。”怜惜喏喏应着,看着二人马车徐徐驶离,才猛然清醒,“不对啊,步姑娘不是刚从摄政王府上离开?怎么……又回去了?” …… 坐在马车上,耳畔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轮碾压着地面的声音。 步悠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掀起一端的窗帘看向外面,且不知道这个马车到底是要去哪里,一排排的树木从眼前快速地向后倒退着,已经如此疾行了将近半个时辰,若是回摄政王府定早已到达。 “外面的景色怎么样?”半晌后,一抹懒洋洋的声音从距离步悠然不到三尺的地方传来。 步悠然头未转,只是依旧望着窗外,虽然天色已渐黑,似乎已经看不出什么景色,但她执拗地坚持继续看着外面,不想与他正视。 “这个小皇帝就算是再怎么扶也扶不起了。”他的话语似带着一丝深深地惋惜。 步悠然眉头一拧,扭头,“所以,他这次出宫,很有可能会回不来?” 楚瑾瑜靠在车壁上,虽穿着普通,但举手投足间却彰显着雍容华贵,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他的声音很轻,仿若这个寂静的夜色一般,“你认为,本官会让他一去不复返?” 步悠然定睛瞅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令人看不透。 他唇角一勾,讥笑道,“他还不配。” 简单的四个字,让步悠然表情诧然,深思,那小皇帝如此暴躁心思直,根本没什么心机,就算是没有楚瑾瑜,任何皇室的争斗都会让他死个一二十次。或许说,他应当还要感激楚瑾瑜的‘庇护’,让小皇帝保住了这颗‘纯真的心’,没有尔虞我诈的心机争斗。 步悠然想明白至此,不禁低头一笑,“那大人当初又为何要扶他上位呢?” “因为本官在犹豫。”他双眸看着车帘。 未等步悠然继续深问,车夫已经马停了下来。 楚瑾瑜率先跳下马车,掀起车帘,修长的手指递到步悠然的胸前,唇角画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令他那张绝美的脸看起来更加地完美,饶是任何一个女人在不知道他的底细以前都会被他这张面孔迷得晕头转向。 步悠然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递过她的右手,与他交握。 下了马车,步悠然才知道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座偏僻的山,她打量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犹如一个黑洞,唯有远处传来的鸟叫声传来一丝丝生机。 “走吧。” 他突然传来的声音令步悠然吓了一跳,她惊恐地瞅着他,“去哪儿?” 他笑着用手指指了指山的最上方。 步悠然面露为难,“这么黑连路都看不清,还爬山?况且我的这双鞋……”她穿的可是宫内的松糕鞋,若爬山明摆着就等着脚肿吧。 况且大晚上的,黑不隆冬,神经病才去爬山啊! 可这话歩悠然仅是在心里头默默地抱怨。 他顺着歩悠然低头的方向看了看,不由一笑,走至歩悠然的身前,背转过身,蹲下,“上来吧。” “你、你背我?”歩悠然诧异不已。 他扭头,“有何不可?” 当然! 这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 他似窥出歩悠然心中所思,不由故意揶揄道,“你我都有过肌肤之亲,又何惧现在…” 歩悠然一震,表情僵住。 肌、肌肤? 难道他想起来了?怎……怎么会?又、又该怎么面对? 一个一个的问题填入脑海,令歩悠然木然。 楚瑾瑜‘噗’地一笑,“姑娘放心,无论是马车内,还是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没有第三人所知,只要你不说,本官绝对不会外传。” 马车内? 歩悠然像是在无限的黑洞内看到了一丝光明,空洞的眼神立即回神,“马车……”口中喃喃念叨了一句,他指的是马车上枕在她的腿上?不是……以前? 楚瑾瑜察觉出歩悠然依旧在顾虑,又继续说道,“步姑娘若还是担忧,或许本官会格外开恩,对你全权负责!” 歩悠然眼睛一瞪,腾地一下跳上他的脊背,像是一个树懒一般攀住他的脖子,“走!” 楚瑾瑜低沉地笑着,在脊背上趴着的歩悠然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 二人一路下来,默不作声。 也或者是楚瑾瑜为了保存体力所以才不语。 但歩悠然明白,楚瑾瑜是习过武的,身体绝非她刚刚所想的那般弱。 约是行了半个时辰,到了山顶。 正如歩悠然所想,楚瑾瑜没有一丝的气喘,他站在山顶的最前端,仿若一低腰便可以坠落。 为安全起见,歩悠然从他身上跳下,退后了两步距离,“这里便是大人要带民女来的地方?” “嗯。”他应着。 歩悠然探头向四周望了望,“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在古代,没有路灯,所以完全感受不到都市里的灯光繁华之景。 楚瑾瑜低头浅笑,亦是向后倒了两步,直至与歩悠然手臂相碰,“这里的风……很大。” 这不是废话? 在高处风势肯定很大! 为了配合,歩悠然取笑他道,“空气也不错。” “空气?”楚瑾瑜扭头向下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斥着兴味。 “要是再下一场雨,就更好闻了。”歩悠然深深一嗅。 楚瑾瑜看着歩悠然像是小狗一般伸着脖子向四周寻味道,禁不住无奈摇头一笑,亦或许是觉得她可爱,亦或许是现在的场景太容易令人不由自主,那一刹那,楚瑾瑜竟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了歩悠然的身后,轻揽住歩悠然的身体,将她纳入他的胸前。 歩悠然身子一僵,“大、大人?” “别动!”楚瑾瑜声音低沉。 再熟悉不过的强势,歩悠然丝毫不敢动弹。 两人就这样僵持,至于时间……歩悠然在心里默念到了一百零三为止。 “本官很喜欢这里。” “为、为何?” “因为这里有属于本官的清静,天亮以后,还可以众览京城的一切,每一条河流,每一条小路,熙攘人群,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通往皇宫内最深处的那条路!” 歩悠然脑子一沉,果然他带她过来这里并不是看景这么简单,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人,不知道您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 楚瑾瑜眼神依旧直视着最前方,虽然现在黑得看不清底下的景色,“悠然可又听过一句相偎取暖?”说完此话,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歩悠然想要挣脱开,但她越动他越紧,索性放弃。 “大人,民女惧高。”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若大人真心喜欢这般高度,可以找一个与之相同癖好之良人来共同欣赏,岂不是更为美哉?” “良人……”他重复着歩悠然刚刚所提到的那两个字,似轻笑,手臂缓缓松开了些。 歩悠然莫名地心虚,连忙跳脱开,向山顶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寻了个避风的地方,窝成了一团,看楚瑾瑜的架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打算离开,而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索性就闭眼眯觉。 两人又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亦不知道被风已经吹得头发散乱的歩悠然眼睑正打架之时,隐隐听到一句‘下山’二字,‘腾’地速度站起身,一条上好的狐裘披风从身上滑落。 歩悠然一抬头,看到楚瑾瑜正站在山顶之峰面对着她,嘴角画着一个魅惑众生的弧度,他身后的山脉间已隐隐泛起了一层的淡淡的红晕,这层红晕将他的周身照亮,衬托着他脸上的光泽、笑容。 不得不承认,楚瑾瑜是如此完美的一个男人,就如同现在的美景,好似都成为了他的背景,他的强大气场并不仅仅是站在这个山顶就可以形容的,仿若可以到更高的地方亦不为过。 那一刹那,歩悠然为昨夜所说的那几个字感到懊悔,他是完全可以掌控这般高度的,或者说,又岂止是这一点点的高度?倘若他想要,这天下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历史……可以改变吗? 就在歩悠然沉思间,楚瑾瑜已经走近,再次低下身,扭头对着歩悠然温和笑道,“上来,我们下山了。” 一句‘我们’,好似一股暖流穿过。 第三十五章 高处不胜寒(二) 再醒来时,却又已太阳下山。 乐文移动网 “姑娘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怜惜端着水盆走了进来,看到歩悠然坐在床沿怔然。 歩悠然抬头看她,恍若梦中,她怎会回到宫里了? 怜惜沾湿了帕子,走至歩悠然身边,“姑娘这一日睡得安稳,底下的下人却战战兢兢。” 她听出一丝端倪,“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摄政王,他……”怜惜话语又止。 歩悠然眉头一拧,“他怎样?” “他、他将和郡主的婚期提前了。”怜惜将帕子递给歩悠然,“郡主这一日心情不好,使劲拿下人撒气,想叫醒您,可摄政王下令绝对要您睡到自然醒!” 歩悠然捏着帕子的手一顿。 所以说,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昨夜和摄政王楚瑾瑜在一起了?这一边和她‘私会’,那一边又将和郡主的婚期提前。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歩悠然眉头蹙紧得越发厉害,快速起身,“郡主呢?我去见她!”不容分说,就向正院走去,到院门口处,有两名新换的宫女阻拦住她。 “步姑娘,郡主身子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歩悠然不死心,“你去和郡主说,我只说两句话就走。” 宫女无奈摇头,“步姑娘,您也在摄政王府待过的,该是知道我们的难处。”宫女低头,又抬头,面色为难,“如若您不想看我们受罚,就回去吧。” 歩悠然眉头紧锁,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正屋,烛火未熄,可见她还未休息,但一旦被赵彦华认定了她歩悠然是坏人,肯定说什么也无用了。 …… 日子又这般一日日过着。 景光年,九月三十日,皇帝下旨,彦华郡主与摄政王十一月初完婚! 景光年,十月中旬,戍守在疆边的景王被召回。 景光年,十月底,宫内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仿若有大事要发生。 景光年,十一月七日,距离彦华郡主与摄政王大婚的日子还剩下一日。 …… 歩悠然坐在屋内的躺椅上,窗子大敞,手中捧着茶盘茶中,双目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这雪怎个没完了,都下了一天一宿了。”怜惜走进来,手里又多了两盒新茶。 歩悠然扭头,“又是哪儿送来的?” 怜惜瞅了一眼,“翰林院新晋编修李大人。”她如常说道,“不过我刚刚闻了一下,味道不如楚大人送来的好。” 歩悠然浅笑,那是肯定。 只是这样的日子,真是奇葩。 院那边的人都在为郡主的大婚而愁,院这边的人却为歩悠然成为宫内的红人而喜,可一个愁一个喜皆因摄政王而起,院与院却仅隔一堵墙。 “姑娘姑娘。”一丫头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额前的刘海被雪覆着一层。 歩悠然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稳如泰山地坐在椅上,手捧着一盏新茶,微微翘起小指,抬眼看向冲进来的那名宫女。 怜惜怒道,“慌个什么,小心吓着姑娘。” 小宫女一脸歉疚,在门口低首站定,“奴……奴婢……是……是来告诉姑、姑娘,郡主让您过去。” 歩悠然捏着茶盖儿的手一停,心中暗自嘀咕,这赵彦华已经有个把月不找她了,对她的信任早已全失!只是,现在让她过去定是已经走投无路,纵使是火坑也要向里面跳了! 歩悠然嘴角扬起,现出一丝冷笑,“走,去看看。”说话,站起身。 怜惜连忙转身从柜中翻出一件狐裘,追上。 入院,分外的安静,院中的物品摆放整齐。 歩悠然步伐较轻,直至已经站在了门口处,掀起帘子,赵彦华还未反应过来,屋内的炭火烧得旺,分外暖和,赵彦华只着一件单薄的秋衣半倚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歩悠然至前,躬身轻喊道,“郡主。” 赵彦华身子一震,呆滞的目光慢慢从发怔的窗前转向歩悠然。 二人相望。 半晌,赵彦华突然问道,“我还可以再信吗?” 歩悠然淡嘲道,“既是不信,郡主又为何还要叫我过来?” 赵彦华面容一僵,脸色更为难看几分,她缓缓起身,似犹豫,隔了一会儿轻幽地叹了口气,“我……找不到人了……” 歩悠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尖小的下巴,“宋公子找您了?” 赵彦华一惊,这副样子好似说‘你怎知’? 歩悠然飘忽一笑,“郡主这段时日一直避而不见,对我俨然失去了信任,现在您又忽然传我过来,定是有了什么旁人不该知道的内容,而你我之间唯有宋公子之事,偏巧此时又逢郡主大婚之际,想必焦头烂额,矛盾之极,看来郡主当真是无人所托了……” 赵彦华听到歩悠然的这一席话后,脸色悄然变红,歩悠然的这些话句句所中,而之前她所托给歩悠然的事情也已完成,这一个月多不见她亦是躲她防她,但想来,歩悠然虽然一直被传与楚瑾瑜种种,但她却从未背信,现在被歩悠然这般一说,着实让她心虚,不由低头不语。 歩悠然脚步挪动了半分,“宋公子回信说了什么?” 赵彦华听到歩悠然问她,稍稍减少了几分尴尬,抬起头,将攥于手心出快要皱成一小团的信纸打开,“他、他说耐心等待,定会有转折。 第三十六章 景城城内看起来一切如常,实则已暗流涌动,有山雨欲来之势。 朝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几日再无人敢随意串动。 醉仙楼对面马车外,站着一名侍卫,面容严峻,已磨成茧的手掌紧握剑柄。 天色已暗,他们已经站在这里整整一整日了,可派出去的侍卫却到现在还未回。 暮色渐沉,空气犹如现在的天气一般紧绷,刚停了两日的大雪又漂漂坠落,令本来的气温越来越低。 又等须臾,一探子回,但脸色却不甚好看,他走近,跪在马车前,羞愧说道,“属下无能……” 车内无一丝声息,就好似没有人一般。 好久,车帘掀起,一精雕细琢脸庞露了出来,似笑似怒,修长的手指探出,雪花坠入,半天没有化…… “看来,剩下的人也都有去无回了。”他的嘴角翘起…… 周围路过的百姓看到楚瑾瑜后无不惊叹,当真是自从宋家三公子入宫以后再无这种绝色。然,当马车行去,掩住众人的视线皆才从痴迷中回神,似乎在景国拥有这等容颜的也仅有一人……虽然装束和从前大不一样…… 众人心颤,不禁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忘我地靠近,否则小命早已呜呼。 而在醉仙楼内。 步悠然听到敲门声时已经是约一个时辰以后,和她心中预想的时间相差甚远。 不过,幸好还是来了,否则她这一桌饭菜已经无法承受。 步悠然心中已有准备,待门声一响,她扬声喝道,“麻烦先到一层柜台把账单结了。” 清静了须臾,待门推开,她已拿起筷子吃了一半的饭菜,听到脚步声挪近,她嘴里还塞着饭菜,“好几日没吃踏实,今儿个,倒是彻底踏实了。” 半天没回声,步悠然心中纳闷,扭头,才发现站在身边的竟然是一宫中侍卫,未等她问话,那人说道,“步姑娘,大人让属下来接您。” 许是有些意外,毕竟之前步悠然已经看到楚瑾瑜的马车了,现在人却未来,她口中的饭菜变得有些失了味,心中升起一抹怪异,她手里的筷子缓缓放回桌上,“你家大人……怎么没来?”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步悠然讥笑,“他倒是教导有方!”起身,深吸了口气,“走吧。” …… 只是短短时间,楚府内外的街道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到了府内,天色虽已全黑,但雪景却令周围变得明亮。 府内的下人正在忙碌,没人注意步悠然的进出。 步悠然对这里已然熟悉,走了数步,她对跟随的侍卫说道,“你去干你的事吧,我自己去找他。” 侍卫看了步悠然一眼,再低头退去。 步悠然轻步走向书房,房门正半敞开,屋内燃着火炉,热气向外涌着。 “来了。”楚瑾瑜淡淡地说道,就好似朋友之间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步悠然浅浅“嗯”了一声,之后两人沉默。 她扭头打量屋内,一切如常,除了书架上的书对了一层,步悠然正想多看两眼都是什么书名时,却传来楚瑾瑜的声音。 “原本还想让你再多自在两日的。”他嘴角有一抹隐忍的笑意。 这抹笑意在步悠然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嘲讽意味,不由微怒,“怎么发现的?” 楚瑾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须会儿,嘴角自然地牵起,“是问怎么知道你和郡主联手骗本官?还是如何知道你躲在这里?” “你要是愿意,当然是……两个都想知道。”步悠然恢复镇静地答道。 “宋亦凡的消息是本官故意传入宫内的。” 步悠然怔忪,讶道,“所以,你一早儿就知道了?” 楚瑾瑜坐在椅上,手中的褶子轻轻撩下,端起一旁准备好的茶盏。 步悠然看着他,“那你为何不早点阻拦?” “为何要阻拦?”他正低头抿茶,听到步悠然这般问道,不由扬起眉宇。 “不该吗?”步悠然好笑,“自己的媳妇即将要与别人私奔,难道不要去阻拦吗?”这是常人应有的举动吧。 楚瑾瑜浅笑,缓缓放下茶杯,那好看的唇角翘起一个愈加优美的弧度。 步悠然望着那张令世人倾慕的帅气面孔,迷惑不解。但心中肯定,他绝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指不定又在盘算什么阴谋。 想至此,步悠然低头附和浅笑了下,仿若是心中困惑有了一抹了然。 “那日,忘记向你道谢。”楚瑾瑜说道。 “道谢?”步悠然诧异扬声,“大人不要折煞了民女。” 楚瑾瑜目光柔和,起身,向她走来,“你提到的孙子兵法,虽然于我没起多大作用,但巧合的是,西纳国却恰恰将你写的那几计用了个遍。” 步悠然怔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起初,本官也觉得很吃惊,若不是你一直在宫内,本官以为你跑到西纳国去了。” “结、结果呢?” 楚瑾瑜讥笑反问,“你觉得呢?” 步悠然心情复杂至极,一是对自己的“谋略”与西纳国完全雷同感到一丝自豪,二是又对楚瑾瑜完全不屑这些“计谋”感到羞赧囧然,倒仿若自己与败军西纳人一般愚蠢。 她脸颊感到有些灼烧,不自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