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遇(修) 澳洲的深夜静谧非常,暗黄色的路灯下树影婆娑,空荡荡的街道旁只有一栋房子还透出淡淡的灯光,显得孤寂又清冷。 闫笑初穿着舒适的睡袍,啃着苹果,窝在床上跟国内的闺蜜视频。 本来两人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聊得挺开心,然而聊着聊着,画面那头的闺蜜就突然不说话了。 她眉头微皱,似乎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笑初正想调侃她是不是又跟男友闹矛盾了,她却先开了口: “欸你知道吗,他要订婚了。” 笑初顿时如遭雷击。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啊。转眼之间,他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听到消息的当下,好像还是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难过。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当初是她先放弃他的不是吗? 她暗自嘲笑自己的矫情,之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 “那很好啊。替我恭喜他。” 闺蜜脸上的表情似是不忍,心里不住地埋怨那个男人让她来说这件事情。她盯着笑初的眼睛,慢慢地道: “他说,想要邀请你来参加他的订婚仪式,时间是下下个月的三十号,你......” 他居然要邀请她?是想炫耀自己的幸福,让她后悔当初的决定吗?他可真够记仇的。 并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情绪,不希望闺蜜担心。笑初笑了笑,说: “好。我会回去。” 一个月后。 s市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 一个身材高挑、戴着墨镜的女人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从机场走出来。 她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衫,衣服下面松松地打了个结,深棕色的长发微卷着搭在肩上,紧闭的双唇上抹了淡粉色的唇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浅蓝色的九分牛仔裤衬得她双腿笔直又修长,白色的converse帆布鞋上面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 她走得很快,脚下带风,显得随意又极具气场。 女人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帮着她把行李放在后尾箱,她礼貌地道了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闫笑初坐在出租车内,看着窗外道路两旁急速后退的绿油油的树木和争相斗艳的花草,以及与国外相差无几的湛蓝天空,心想着,s市,好久不见。 兴许是她太过于兴奋,所以不小心把这句本来是在心里呐喊的话给吼了出来。前排的司机听到后,忍不住问道: “你是s市人?从国外回来的吗?” 笑初摘下墨镜,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回道: “是啊。我是在这出生长大的,之前在澳洲工作。” “那你是回来探亲还是?” “回来定居。这次回来,就不准备再回去了。” 司机感慨地说: “还是自己的家乡好啊。我在s市打拼了十几年,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 笑初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回应。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在澳洲呆了六年了。忆起自己初到澳洲时的茫然和无助,再看看现在已经百炼成钢的自己,果然,已经变了太多。 一月光阴转瞬即逝。 彼时正是盛夏,道路两旁的芒果树上早已结满了果实,炙热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光斑,知了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杜鹃花在太阳的照耀下,从容地伸展着,绽开着。从马路上卷起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直让人觉得快要被熔化了。 律成中学内,笑初跟老师并肩而行,时不时寒暄几句。 “笑初啊,有空就多回学校看看。” “我知道啦老师。” “张老师!”远处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 闫笑初倏然停住脚步。 闫笑初一直以为,当她再次见到谢煜桁时,她可以做到心里不起一丝涟漪,面带微笑地说一声:“好久不见。”但是她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谢煜桁一边跟老师东拉西扯的聊天,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闫笑初。她抿着唇站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高中生,但是控制不住地绞在一起的两只手却出卖了她的局促不安。谢煜桁自嘲地想,也许是因为她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愧疚感。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闫笑初的不安,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 “喂,郑姐。” “好好,我现在就回去。” 笑初挂断电话,跟老师解释了几句,就离开了办公室。 张老师疑惑地问:“你们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了。” 谢煜桁沉默了一会,回道:“出了点误会。” “哎呀年轻人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的。大家说开了就好了嘛......” 还没等闫笑初走到校门口,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就突然下起了大雨,笑初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忘了带雨伞,于是她只能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跑。很多正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也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了个措手不及,都纷纷开始往回跑,离笑初很近的一个女生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笑初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笑道:“又不是洪水猛兽,跑那么急干嘛?”说完自己却愣了一愣。似乎很多年前,有个人也这么说过。女生扬起有些湿漉漉的脸庞朝她道了谢,两人一起跑到教学楼里避雨。 闫笑初离开后,谢煜桁突然没了继续跟老师唠嗑的*,于是他以还有工作为由跟老师道了别。等到他走至一楼,发现闫笑初正愣愣地盯着外头的雨,显然是忘了带伞。他走过去,拍了一下笑初的肩膀:“没带伞?” 闫笑初正沉浸在回忆中,蓦地一惊,扭过头道:“你要吓死我啊。”一边说还一边抚着胸口顺气。 谢煜桁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我自己有开车过来,只是车停在校门口。” 谢煜桁扬了扬手上的伞:“那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闫笑初皱着眉想了想,终究是敌不过电话里上司着急忙慌的语气,朝谢煜桁点了点头。 闫笑初本是不太愿意与谢煜桁共撑一把伞的,她刻意地让自己跟谢煜桁中间的距离更大一些,也因此让自己的右半边肩膀遭到了一点大雨的袭击。谢煜桁感受到她的举动,也只是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一路无言。 很快就到了笑初的车边。笑初上了车,打开车窗朝谢煜桁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呀。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谢煜桁伫立在雨中,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车,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芒。 站在报社楼下等电梯的时候,闫笑初回忆着刚刚谢煜桁和老师聊天的场景,心头有些微微发涩。他看上去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时时刻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六年的时光,对一个人的打磨和影响确实是比想象中要深得多的。幸好,他变得越来越好了。不过,现在的他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自己也没必要操心了。笑初正想着,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突然打开,她深呼了一口气,走进电梯。 闫笑初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郑琦正坐在座位上,嘴里叼着个薯片,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郑姐,怎么了?” 郑琦嘎吱两下把口中的薯片咬完咽下,冲到笑初面前,扒拉着她的手臂笑道:“哎呀小初你终于来了。刚刚林总编通知下来,本周四开始我们报纸要新开一个版面,专门发s市的商政名流的经历和故事,我决定把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你负责了。你带着其他几个记者一起把第一期的采访赶紧跑了吧。” “什么?!这周四?!现在都周一下午了!有没搞错!我上哪找人去?”闫笑初一脸崩溃。 “哎呀别着急,林总给我了需要采访的人的联系方式,你就照着这个去约见就好了。” “郑姐……我就知道你每次找我都没啥好事。” “哪有!我这么信任你,重视你,才把这个交给你做的呀。”郑琦笑得一脸谄媚。 闫笑初默默扶额,“行吧,你把电话给我吧。” 第2章 逃避(加+修) 闫笑初站在雅园居门口,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一份名单,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叫谢正国,是s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也是她今天的采访对象。 虽说她从澳洲回来后,在这个报社只呆了一个月,但是之前在国外媒体工作的经历使她深受部门主任郑琦的器重,每次报社有重大报道或者项目,郑琦总是会派她去做。但有一点连闫笑初自己都想不明白,那就是已经在媒体工作了四年的她,每次采访前都还是会难以抑制地感到紧张。 闫笑初叹了口气,拖着步子走进小区。雅园居是s市比较老的住宅区,住在里面的多是s市最早一批的公务员,闫笑初一直以为,像谢正国这样的商界巨头,应该会选择配备豪华会所的高档小区,却不曾想他居然住在这样一个朴实无华的小区里。 很快就到了谢正国的家门口,笑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按下了门铃。房门很快被打开了,年逾五十但仍旧神采奕奕的谢正国微笑着把她迎了进去。 “你就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小闫是吧?” “是的,谢先生您好,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来,请坐。”谢正国请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转头朝里屋喊道:“老婆,给小闫倒杯水。” 很快一个盘着优雅的发髻,看上去保养得非常好的妇人端着杯水从厨房走出来,把水递给笑初。 闫笑初赶忙接过水杯,连声道谢。 她一边喝水一边悄悄环视了一下屋子。房子的地板是红色的实木铺成的,家私也基本上用的是红木;整个房子非常整洁,看上去有经过很细心的打理;墙上挂着几幅中国水墨画,墨迹看上去比较新;茶几上还摆着功夫茶的茶具,整体风格既大气又充满着古典中国的味道。闫笑初在心里暗暗赞赏了一下这位谢大老板的品味。 心里大概有了数后,她从包里掏出笔、本子和一支录音笔,按照采访的例行公事朝谢正国询问道: “谢先生,因为我回去写报道时需要对采访时做的笔记进行整理和补充,所以我们的采访可能需要录音,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谢正国摇摇头: “当然不介意。”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您不用太拘束,我们俩就当是聊天就好了,”笑初把录音笔按开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摊开手里的本子,“我注意到您家里摆了不少书画作品,您平时自己喜欢写字或者画画吗?” “哈哈哈姑娘你观察得倒是挺细致。不瞒你说,我读书的时候学的其实是美术,毕业后几年才下海经商。早些年工作太忙,就荒废了书画,这两年才慢慢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了儿子。现在轻松多了,没事就写写画画,修身养性,打发时间。” 笑初适时地摆出一个讶异的表情。 “您大学学的居然是美术啊,好厉害。我看过之前别的媒体对您的采访,您刚毕业那会是在一所中学做美术老师,当时是抱着一个怎样的想法去做老师的?后来又是为什么突然决定改行经商?” 谢正国毕竟是s市的名人,接受过的采访不在少数,应对起记者来显然得心应手。因此回答闫笑初问题的同时,他还能腾出心神暗暗观察眼前这个年轻的记者。 摊开的本子里整齐地列着采访提纲,看上去还是做了一些功课;问问题的语气温和有礼;采访的开场问题是根据自己现场观察到的东西提出,并且由兴趣出发,引申出后面的问题;听他回答的时候,会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偶尔低头快速地记下几个关键词……看上去倒是颇为靠谱和专业。 想到这,谢正国稍微放下紧绷的心神,原本挺直的脊背不自觉地轻轻靠在了沙发上,启唇回答笑初的问题。 …… 大概一小时后,闫笑初寻思着素材收集的差不多了,便收起录音笔,朝谢正国道:“嗯。那我这边素材应该差不多够了,谢谢您的配合。您留一个邮箱给我,稿子出来后我会发给您看的。” 在谢正国埋头写邮箱地址的时候,里屋一扇一直关着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男人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走向客厅一边喊道: “妈,早餐还有剩吗?” 谢正国一听这臭小子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子又睡到日晒三竿。家里有客人呢,你给我拾掇整齐了再出来!”说完又朝笑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儿子在家随便惯了,让你见笑了。”闫笑初理解地点点头。 男人有些近视,因为刚睡醒,也没戴上眼镜,他瞪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模模糊糊地看到客厅坐着两个人,于是他应了一声就走回房间换衣服。 闫笑初起初只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而且远远地也没看清长相,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过了一会,男人穿戴整齐走出来之后,她才发现,那居然是谢煜桁!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她来雅园居找过他几次。谢煜桁,谢正国。她真是离开s市太久,脑子抽了,居然完全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块。 谢煜桁看着莫名出现在家里的闫笑初,也有些发愣。两人都呆呆地看着对方。谢正国在一旁疑惑地问:“怎么?小闫认识我儿子吗?” 谢煜桁先回过神来,朝父亲笑了笑,说:“可不是吗?世界真小。笑初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大学也同校。” 闫笑初也跟着应和道:“是啊是啊,世界真小。没想到您居然是阿桁的爸爸。” 谢正国一听笑初称谢煜桁为阿桁,就知道两人原先应该挺熟的。儿子的性格一向比较淡漠,好朋友本就不多,女性朋友更是少之又少,这几年也从没听儿子说过有要好的女性朋友,这么一来……估计这两人之间有猫腻。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两人的神色,笑道:“看来你们俩挺有缘分的嘛。既然你们是老同学,那小闫,额,以后我就叫你小初吧,小初以后有空多来我们家玩啊。” 笑初只能笑着应下了。几人又聊了一会,笑初就起身告别了。 “我送你。”谢煜桁喊住她。 “不用了,我自己去坐公交车就好了。”笑初脸上始终维持着客气的微笑。 谢煜桁径直越过她打开门,下了几阶楼梯,才转过身问:“走不走?” 笑初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又隐隐约约的有一丝欢喜。两次偶遇,她好像终于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前那个熟悉的他。她回头朝谢正国笑笑:“谢谢叔叔。那我先走了。” 没有了谢正国在中间连线,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谢煜桁凝视着身旁这个女人安静的侧脸,突然很想质问她当初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但是理智却又告诉他现在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挣扎了很久,他才没出息地问出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 “你在澳洲过得好吗?” “挺好的。” 这样的一问一答,让谢煜桁明显地感觉到女人对跟他说话的抗拒。他沉默了良久后,突然笑着开口: “下周六别忘了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 闫笑初一瞬间头脑空白。是啊,她居然差点忘了,这次她回来,不就是收到他的订婚邀请么? 她掩下心里的酸涩,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好。” 时间一晃而过,这天是谢煜桁订婚的日子。 笑初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猜测着跟谢煜桁订婚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不会像她那么缠人又强势,会很温柔体贴,会比她小鸟依人。 早晨的房间里只听得见床头柜上的闹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笑初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打着呵欠望向窗外。天空还是将亮未亮的样子,稍稍有些发白,却没有看到往常对面楼老人锻炼的身影。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了决断。 草草地洗漱过后,笑初给父母留了张纸条,拎着小皮包出了门。 另一边,雅园居内,谢煜桁早早地起了床,驱车载着父母去到订婚仪式所在的私人花园。 一踏进仪式现场,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嫩绿色的草地,用花草编制的拱形门静静地立在草地上,撒满粉色花瓣的洁白地毯从门下一直延伸到礼台,地毯两旁摆放着供宾客就座的白色藤椅,在现代化的布置当中又透露出一丝欧式古典的韵味。 场地显然还没完全布置完成,总负责人站在礼台上,拿着话筒指挥着工作人员忙前忙后。 谢煜桁作为订婚仪式的重要人物被安排在花园后面的房子里稍作歇息,于是他没再多看,转身进了房子。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的丰田卡罗拉停在了一家福利院门口。 笑初从车上下来,背着手走进福利院。 跟六年前相比,福利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门口的老榕树仍旧屹立于此,仅四层高的小楼外墙因为常年没有粉刷而有些灰扑扑的。因为天色尚早,福利院的孩子们还没有起床,少了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整个院子显得空荡荡的。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笑初抬眼一看,发现是福利院的义工钟阿姨。 她看到笑初似乎有些惊讶。笑初走上前去微笑着跟她打了招呼,谁知阿姨却问道: “小初?你跟阿桁不是今天订婚吗?” 笑初的脸色白了白,她有些尴尬地回道: “不是的,您弄错了。阿桁他今天是要订婚,但不是跟我。” 钟阿姨错愕地看着她,神色间充满了疑惑。 “可是,这几年,他一直在以你们俩的名义资助小杰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上学啊。” 一时间,诧异、恼怒、喜悦、感动全部混杂在一起,顺着血流往上直到汇入心脏。 笑初突然觉得心脏传来麻麻的钝痛感。 是谁温润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那我们以后每一年都要一起资助小杰学画画好不好?等我们以后能自己赚钱了,就让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也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 “好,每一年,直到我们赚不动钱了为止。” 时至今日,他不是应该早就对她毫不在意,跟她彻底回到普通朋友的关系吗?为什么还要以两人的名义继续资助孩子们? 眼见笑初的眼眶有些发红,钟阿姨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安抚似地拍了拍笑初的背,说: “阿桁那孩子,大概是好心瞒着小杰。你也知道小杰每次看到你们俩一起出现都有多么高兴。之前好几次都只有阿桁一个人来,小杰每次都追问你去了哪里,阿桁只解释说你忙,我们也没有多想。没想到......” “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是注定的。如果你们错过了,那只能证明你们不是彼此的良人,这并没有什么,你要相信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笑初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地笑道: “谢谢您,我都明白的。那我就先到楼里逛逛,等孩子们起床。好久没见到他们了,怪想念的。” 说完她就跟阿姨道别,拖着步子往小楼走去。 钟阿姨望着女人单薄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早晨的阳光害羞地穿透云层,露出淡淡的黄色,乳白色的房子像是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黄纱。 谢煜桁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对着挂在床边的礼服发呆。 门口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不时传入他的耳朵,他却并不理会,只是安静地坐着。 母亲突然推门进来,看见他还呆坐着,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数落道: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呐?赶紧去换衣服化妆了,等下仪式开始你还没搞好怎么办?快点快点。” 之后半拖半拉地把他拉去了化妆间。 化妆间内。 谢煜桁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镜子里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阿玛尼手工定制西装,白色的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皱褶,靠近胸口的位置整齐的安放着领结,袖口上的银色袖扣闪烁着冷冷的光芒。平时细碎的刘海被梳到了脑后,用发蜡固定住,露出饱满的额头。黝黑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双眸深不见底,隐隐透着一丝冷漠与霸气。 造型师对自己的手艺相当满意,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谢煜桁站起身,不带一丝犹豫,径直出了门。 笑初一个人在小楼里乱逛,心里还是觉得乱糟糟的。 走着走着,她蓦然在一堵墙旁边停下。 那是一面布满了福利院孩子们照片的墙。孩子们单纯无忧的笑容略微冲淡了笑初心里的郁结。修长的手指掠过一张张照片,最后静止在了角落里的一张。 那张照片已经微微泛黄,画面中的男生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小孩,那个嘴角的弧度大部分时候都不超过180度的少年,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这一刻,他是否也用着这样的笑容在凝视着他的未婚妻?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过去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倒带。最后她释怀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六年的时光,一切早就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对爱情始终勇往直前,冲动,没心没肺的少女,而那个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看似冷漠孤傲的少年也早已不同以往。 即使她心里可能还残存着那么一丝,他的影子,但她足够清醒的理智告诉她,错过就是错过,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头。 往事,就让它这么过去吧。 第3章 初见 十二年前。 凉风习习的秋天对于s市来说是一向不存在的。s市地处中国大陆几乎最南的地方,又靠近海洋,于是一年四季都交由夏天与冬天包揽了。时下已经到了九月,但是空气中的热潮仍旧一波一波地袭来,毒辣的阳光几乎要让人无所遁形。所谓名副其实的秋天,闫笑初是真的没见过。只有偶尔零星的落叶提醒她现在已是秋天。 高二(7)班的教室里闹哄哄的,闫笑初正卖力地用抹布擦拭着新的课桌,还时不时伸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 “见鬼了!这真的是秋天吗?”同样也在清理新课桌的闺蜜林梓熙忍不住抱怨。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没习惯吗?”闫笑初头也不抬地应道。 “欸,你知道吗,”林梓熙丢下手中的抹布,三蹦两跳地跑到笑初身边,“传说中的级草程奕也分在我们班诶。” 闫笑初埋头看了看抽屉,确认抽屉已经清理干净,攥着抹布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程奕?噢,高一做操时看见过他,确实长得还不错。” 林梓熙赶忙跟出去,“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你知道高一时有多少女生没事就跑去他们班窗外围观他吗?” 闫笑初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好激动的?照你说的,以后他跟我们同班,想看的话天天都可以看。” 林梓熙突然恍然大悟:“好像也是哦。” 闫笑初见终于堵住了这八卦妞的嘴,赶紧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抹布。好容易洗完,快走到教室门口时,听到有人在班门口喊:“诶诶!班主任刚刚来贴了座位表。”于是教室里的同学几乎一窝蜂地围到了贴着座位表的黑板旁。 闫笑初也拉着林梓熙过去,艰难地在外围蹦着试图看清座位表。正被挤得眼花缭乱的时候,一声尖叫几乎划破她的耳膜。 “天啊!小初!你是程奕的同桌诶!!!” 闫笑初坐在崭新的座位上,手揉着耳朵,心里暗暗腹诽:不就是跟程奕同桌吗?至于喊这么大声吗? 正想着,林梓熙突然伸手戳她,示意她看门口。 程奕走进教室的时候,只觉得全班的眼光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他微微皱了皱眉,好像并不太喜欢如此受人关注的感觉。另一个看上去并不太起眼的男生跟在程奕身后也进了教室,闫笑初却有些看呆了。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突然如拼图般整合了起来。 那是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 “请每一列坐在最后一个的同学收一下试卷,答题卡和答卷分开收。”讲台上的老师说。 笑初坐在第一排,她把答题卡和试卷叠好,安静地等着。 “同学。”一个好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闫笑初抬头。——还算端正的五官,有些凌厉的眉毛,黑框眼镜,穿着自家的黑色t恤,干净得恰到好处。 笑初把试卷递给他,起身收拾笔盒和书包。面前的男生顿了顿说:“同学,你的试卷类型没涂。” 笑初突然有些慌了神,几乎是从男生手里抢过答题卡的,而后紧张地在笔袋里翻出了2b铅笔,匆忙涂上,递给男生,抬头的刹那对视上半秒,又慌乱地移开眼神。 男生没说什么,转身把答卷和答题卡交给了监考老师。 笑初一手拿起书包,另外一只手抓起笔袋,大步走出了教室。 下午考试前,笑初特地比平时早到了五分钟,站在门口对着门上贴着的座位号和名单,数着考场里的座位,1,2,3,4,5,6……第六个座位,谢煜桁,高一(11)班。 “这位同学,我知道我很帅,但是你不用这么久都回不过神来吧?”一阵戏谑的声音打断了闫笑初的思绪。 闫笑初收回眼神,转过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她的座位旁的程奕,反唇相讥道: “这位同学,你难道不知道,自恋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病吗?” 第一次有女生没对着自己犯花痴,程奕心里对这个同桌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满意。 “咳,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收一下椅子,我要坐进去。” 闫笑初扭头一看,自己的椅子跟后桌的缝隙确实不足以容纳一人通过,于是轻轻地往前挪了挪,程奕就闪身坐到座位上。 自从发现谢煜桁跟自己同班之后,闫笑初的眼神就总是有事没事地飘向他。上课时认认真真听课的他,体育课时打篮球的他,课间休息时趴在桌上睡觉的他。对此,林梓熙表示很无语。 “你有没搞错,放着程奕这么一个大帅哥在旁边你不多看看,没事看一个毫无亮点的谢煜桁。”林梓熙一边吃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吐槽。 “你管我。你那么喜欢看程奕,不如我去问问程奕愿不愿意跟你同桌吧。” “别别别。帅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闫笑初,我有这么差劲吗?这才同桌几天呐,你就想把我卖给别人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完全可以形容程奕现在的状态。 “程奕,你是鬼吗?”闫笑初看着程奕晃晃悠悠地端着饭菜坐下,差点想要撞墙。怎么每次说点或者想点什么跟谢煜桁有关的,这家伙都会这么凑巧的出现。 “欸,你是不是喜欢谢煜桁啊?”程奕朝笑初挤眉弄眼道。 闫笑初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程奕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偷听她们说话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鬼才喜欢谢煜桁。” “哦,这样啊,”程奕用筷子拨了拨番茄炒蛋里的葱,“那我回宿舍就跟阿桁说,你很讨厌他好了。” 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说程奕是男神的?有这么嘴贱的男神吗?有这么八卦的男神吗?闫笑初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也没说我讨厌他啊!”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嘛。” 闫笑初突然有些生气,她并不喜欢被不熟的人追根究底地询问自己感情的事,再加上连她自己也还没有确认对于谢煜桁的感觉是什么,所以她更不能接受程奕几乎是有些逼迫她回答的问话方式。 闫笑初倏地站起来,朝程奕说:“无聊。我跟你很熟吗?”之后端起饭菜就朝食堂外走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梓熙朝程奕默哀了三秒钟:“程奕,祝你好运。”之后慌忙追上去。 程奕坐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怎么就生气了,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莫非……她真的喜欢阿桁? 一连几天,笑初都没搭理程奕。 事实上,笑初的气量并没有程奕想象中的那么小,那天在食堂的时候只是一时生气。事后想想,笑初也觉得程奕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自己那样的反应,反而显得有些做贼心虚。不过另一方面,笑初又想给程奕这个口无遮拦的人一点教训,于是连着几天都板着一张脸,惹得旁边的程奕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天上午,笑初早早来到教室里参加早自习,走到座位旁边时,突然发现桌子上摆着两条糖,旁边还贴着一张便条贴,上面的字迹七弯八拐,如同蜈蚣一样: “大人,我错了,求求大人原谅小的吧,小的给大人献上两条糖赔罪了!!” 旁边还有一个哭泣的小人。 笑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站在教室另一个角落的程奕一边跟谢煜桁聊天,一边悄悄观察着笑初的表情。在看见女生扬起的嘴角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旁边的谢煜桁看着程奕如释重负的表情,疑惑地问道: “你跟闫笑初,有奸|情?” “奸|情你妹!我是把她得罪了……” 开玩笑,我可不敢跟她有奸|情,到时你误会了,她大概会把我直接从4楼丢下去。程奕心里念叨。 “什么情况?”谢煜桁好奇。 于是前一秒还害怕笑初被喜欢的男生误会之后要找他算账,后一秒程奕就叽叽呱呱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给谢煜桁了。殊不知,可怜的笑初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在谢煜桁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很容易生气”的初印象。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周,下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张晨宣布要进行新班委选举。教室里顿时掀起一阵讨论。 “班委不就是老师的狗腿吗?好无聊。” “万一班里出了什么问题,不都是班委担责任么?我可不干。” “你们说,谁最有可能当上班长啊?” …… 在一片纷杂的议论声中,闫笑初端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在上高中以前,闫笑初总是班里的优等生,典型的乖乖女,大大咧咧又不失亲和力,成绩好,有礼貌,办事也利索,一直深得同学和老师的喜爱与信任,因此她的骨子里也带有一点骄傲和自信。但是上了高中之后,这些自信全部被打得溃不成军。 笑初所在的律成中学是s市最好的几个高中之一,里面的学生藏龙卧虎,参加各种数理竞赛拿奖的学霸比比皆是,像笑初这种来自普通初中的优等生,在律成瞬间就从鸡头变成了凤尾,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落差,是不可能的。 于是高一的笑初基本上就是在不断的打击中渡过的。原本在初中稳坐班级前三,年级前十,到了律成,即使再努力学习,也只能堪堪维持在中上水准;初中做班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了律成,就是班上的一个小透明,可有可无。 想到这,笑初放在桌下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不想再碌碌无为,不想再得过且过,笑初心想,这一次,带着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不管成败,一定要勇敢地尝试一次。 在听到张晨问说:“有没有人自荐上来当班长?”的时候,闫笑初咬了咬牙,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回过身,对着底下的同学们说道: “大家好,我叫闫笑初。我来竞选班长,并不想用一些什么我想为大家服务这种理由来糊弄大家,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无用的官话。” “高中三年眨眼就过去了一年,大家仔细回想过去的一年,是不是还有很多自己曾经想做,但没有做,或者没做好的事情?对我来说,高一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与同班的同学一起全心地、积极地投入各种班级活动中。所以,我想在仅剩的两年时光中,跟大家一起创造很多美好的回忆,让未来的我们想起高中的这几年,觉得足够尽兴,足够努力,没有遗憾。” “然后,我想说,有好事,大家一起分享;有坏事,我来担。谢谢。” 抑扬顿挫的语气,恰到好处的收尾。 整个班静默了两秒钟后,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程奕和林梓熙也在下面悄悄给笑初比了个赞的手势。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笑初,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坐在第二排的谢煜桁身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着讲台上的笑初。 原本感觉到演讲成功,兴致勃勃的想要表现自己的笑初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挫败感。唉,算了,人家估计根本当你是个路人甲吧。 也许是笑初简短的竞选宣言足够打动人心,虽然竞选其他班委的人络绎不绝,但再也没有其他人上去竞选班长。当竞选到最后一个班委体育委员时,班里再次一片寂静。好长时间之后,张晨终于忍不住,准备随便指定一人做体委时,程奕突然喊道: “老师!我推荐谢煜桁。他篮球打得很好。” 完全没料到选班委会跟自己扯上关系的谢煜桁愣了片刻,之后回过头,几乎要用眼神杀死程奕。正要开口说,老师,我不想当的时候,张晨抱着比起自己,同学之间应该更加了解的想法,连忙抢在前面说: “好,那就谢煜桁做体育委员吧。” 一锤定音。尽管谢煜桁再怎么不情愿,也无力改变这个结果了。 与谢煜桁的闷闷不乐对比起来,闫笑初和程奕两个人简直笑得像偷了腥的猫,虽然两人的目的不同,但是本质上是殊途同归的。一个心想,以后班级有体育活动,少不了要班长跟体委一起组织,到时就有很多接触的机会;另一个则心说,以后会有很多八卦可以看。 于是一场随意的班委竞选就此落下帷幕。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晚自习时,才消停了没半天的程奕就悄悄地戳了戳同桌笑初: “诶,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阿桁啊?” 闫笑初随手拿起一本书就拍到程奕头上, “程奕,你不八卦会死吗?” 程奕抱着头,委屈地看着笑初, “不是啊。我想说,要是你真的喜欢阿桁,我可以帮你的嘛……怎么说我跟阿桁也是室友,我这么好的资源甘愿给你利用欸。” 闫笑初听完,下意识脱口而出想要解释,但又生生止住。她放下书认真地思考了几秒,之后朝程奕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微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第4章 缘起 年少时的好感总是来得毫无缘由,也许只是因为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亦或是因为对方一个温暖的微笑,你的心脏就瞬间当机。 你怀揣着少女的心事靠近他,想尽一切傻乎乎的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为他无关紧要的一举一动而牵动着情绪。你在自己的世界自娱自乐,他却毫无察觉,更不会对你有多一丝一毫的关注。 此时的笑初仍旧没发觉,自己对于谢煜桁的关注已经超过了正常好感应该存在的范围。 几天之后,程奕终于明白了那个诡异微笑背后的寓意。 笑初几乎天天让程奕事无巨细地汇报谢煜桁的吃喝玩乐,一周下来,程奕就宣告崩溃,打死也不愿意再帮笑初打探任何关于谢煜桁的事情了。 此举显然一举两得,因为既遏制了程奕的八卦,又打探到了关于谢煜桁的一些信息。比如他的生日是8月18日,狮子座;又比如,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课自习,他的其他时间几乎都贡献给了篮球;还有,他最爱的歌手是陈奕迅,最爱的网游是梦幻西游;最搞笑的是,程奕连他喜欢裸睡这件事都告诉了笑初。 在从程奕那得知谢煜桁手机号的当天晚上,笑初回到宿舍,以光速洗脸刷牙后,就躺倒在床上,编辑着给谢煜桁的信息: “hello,猜猜我是谁?” 人家鬼知道你是谁啊,删掉。 “嗨,我是笑初。” 搭讪意味太明显了,删掉。 “谢煜桁,我是闫笑初。” 嗯。这个应该还好吧。 手指移到发送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等了一会,笑初闭了闭眼,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按下了发送。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笑初都有点紧张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偶尔翻一下手机看看有没新短信,睡在笑初上铺,不明所以的林梓熙忍不住吐槽: “小初,你能别滚了吗?我还以为地震了。” 等待的过程太漫长,直到宿舍熄灯,笑初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亮。她有点忐忑,又有点兴奋地点开短信,正文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字: “哦。” 哦什么哦!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应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没礼貌! 笑初气愤不已,猛地把手机关机,丢到床边的柜子里,倒头睡了。 次日一早,男生寝室里,程奕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坐在床上玩着手机的谢煜桁突然问道:“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机号给闫笑初的?” 程奕一边心想,小初的动作也是够快的,一边对着谢煜桁打哈哈: “对啊。她说要收集班委的联系方式,我就把电话给她了。” 谢煜桁“哦”了一声,又继续专心致志地玩手机了。 程奕摇了摇头,小初如果真的想追阿桁,估计比红军万里长征还要难,不过,他倒是很乐意做一做助攻。 对于男生来说,体育课基本上是唯一一门,他们会非常积极上的课。按照体育老师的要求,体育委员带完热身运动后,大家就可以各自选择体育项目自由活动。下午第一节语文课刚结束,班里的男生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篮球冲向操场。女生们则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而后三三两两地结伴下楼。 笑初因为生理期,身体有些不舒服,不大想运动,但因为害怕班主任突击检查,又不能不下去,于是她躲在班里等了好一会儿才下楼。等笑初挽着林梓熙来到操场,班里的男生早已经在篮球场打起了球。笑初却仿佛只看见了一个身影在不断地运球,跳跃,转身,投篮。那是谢煜桁。 烈日炎炎,谢煜桁脸上的汗珠不断地掉在地上,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他的刘海因为汗水的浸湿而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终于脱去了平时的冷漠,球场上的他显得格外开朗和有活力。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笑初心想。 晚自习的时候,笑初前桌的两个走读生同学照例没有来,本来应该空荡荡的座位,今天却有些特殊——笑初在后座奋笔疾书,程奕和谢煜桁坐在前面讨论游戏。 此时两个男生都已洗去了运动时的一身臭汗,整个人清清爽爽,偶尔窗外飘来一阵风,笑初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肥皂香味。然而他们的对话,却让笑初很是无语。 “我去,昨天捉鬼有个傻|逼总是乱打,本来每场两回合就能结束的,总是被拖到四回合。” “这种人直接踢掉就好。” “我踢了。结果他满世界喊话骂我,简直有病。” “我靠不会吧,什么奇葩。” …… 如果专注做一件事,就必须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是笑初的习惯,前桌的两个男生明显地影响到了她。她用笔戳了戳程奕的后背,小声说: “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声,我写不了作业了。” 程奕回过头赔罪: “好好好,我们再聊一小会。” 说完又顿了顿,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两眼放光地说: “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玩啊!” 笑初撇撇嘴,鄙视地说: “梦幻这种东西不是小学生才玩的吗?你们无不无聊。” 谢煜桁也转头看了笑初一眼,缓缓地说: “你不懂。” 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和程奕插科打诨了。 周末的晚上,笑初回想起谢煜桁的这句话,越想越不爽。他凭什么认为她不懂啊,她以前也玩过的好吗,她只是不像他们这么幼稚!笑初一边暗骂一边登陆了梦幻的官网下载游戏客户端。笑初费力地回忆着以前的账号,无奈记忆力实在不好,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只能巴巴地重新注册了一个。 好不容易把账号创建好,她在□□上喊程奕: “喂,你们在梦幻哪个区啊?” 很快程奕就回复了: “哈哈哈。前两天不知道谁说这是小学生才玩的游戏。” “你管我,我现在就是想玩了,不行吗?”笑初嘴硬道。 “行行行。大姐,我们在龙啸九天。” “游戏名字告诉我,我加你们。” 在游戏里把程奕和谢煜桁一一加为好友后,笑初点开跟谢煜桁的对话框, “谢煜桁,带我。” “……” “不要发省略号!”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之久,谢煜桁才回复: “在哪?” “建邺。” “你先做剧情任务吧,等升到十级拜了师门再说。” 尽管很不开心,但笑初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先做新手任务。好不容易升到了十级,她又去找谢煜桁: “十级了。” 结果谢煜桁淡淡地回复道: “太晚了,我要睡了。” 行,耍着她玩儿是吗?这个梁子算是跟他结下了,以后他最好祈祷不要被整得太惨。笑初以虐待鼠标的方式关掉了游戏。 屏幕那头的谢煜桁也几乎同时关掉了电脑,慢悠悠地走去洗漱。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实诚的话将会在很久之后带来一件对他来说非常麻烦的事情。 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 新的一周伊始。 一大早笑初就坐着爸爸的大吉普去学校。天色有些不太好,整个天空呈现出极为压抑的暗红色,路两旁的树叶随着大风剧烈地摇晃着。笑初下车的一瞬间,只觉得风似乎要灌进她的身体里。一阵毛毛细雨拂过,笑初匆忙抬起袖子遮住脸,快步走进学校。 每周一和周三的下午第一节课固定是各科小测的时间,今天正好轮到化学小测。通常来说,化学老师都对小测不甚在意,基本上不会核对交卷的数量,批改后也不会登记分数,只会在下节化学课上发下来讲评试题。因此每回化学小测,总有几个人会偷懒不交卷子。 今天的作业有些多,笑初担心晚自习的时候写不完,于是一向不偷懒的她选择放弃化学小测,埋头狂写作业。谁知化学老师今日却突发奇想要检查卷子,并且还把没交的名单交到了班主任张晨那里。下午放学之前,张晨到班里来,把没交卷子的学生都骂了一遍,末了还要求他们晚自习时亲自到化学老师那里解释没交卷子的原因。 笑初十分心虚,着急忙慌地赶在第一节晚自习之前补好了卷子,之后就去了楼上化学老师的办公室。一只脚踏进办公室门口时,她发现谢煜桁攥着卷子站在化学老师的办公桌前,低着头,而化学老师正絮絮叨叨地数落着他。 一瞬间笑初的心中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偏偏这次没交试卷,谢煜桁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不爱学习的那种人。 然而懊恼归懊恼,笑初还是慢吞吞地挪到了化学老师面前,弱弱地开口: “老师,我来补交卷子。” 化学老师斜睨了她一眼,问: “你又是为什么没交卷子?” “组长忘了收。” 化学老师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 “你们能不能换个理由?就算编借口麻烦也了解一下别人的口径,所有人都用同样的理由,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没写就是没写,总是找借口!我要是不查,你们是不是就不打算交了?” 笑初被老师戳中心事,哑口无言,只能咬着唇不说话。一旁的谢煜桁也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师训话。 化学老师又噼里啪啦地把他们教育了一通,才放他们离开。 出了办公室,谢煜桁问她: “你为什么不交卷子?” 他居然主动搭话!笑初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她每次跟他在线上聊天,总是她在找话题,而他回复的字数大部分时候不会超过三个字,甚至很多时候是省略号或者表情。 “今天作业太多啦,怕晚自习写不完。你呢?” “不想写。” 笑初震惊了。这个理由也是任性得够可以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下楼梯的时候,还偶遇了同班的叶萦。笑初主动跟叶萦打了招呼,三人寒暄了一会就分开了。笑初注意到,他们分开之后,谢煜桁还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叶萦一眼,黝黑的脸上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红晕。 笑初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无可否认,叶萦很漂亮,她是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的那种女生,乌黑的长发,大而有神的眼睛,笔直的长腿,优异的学习成绩,每一样都令笑初望尘莫及。就在晃神的一刹那,笑初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谢煜桁根本来不及拉住她。等到女生已经坐在地板上神情痛苦地揉着脚踝,谢煜桁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下楼。 “你搞什么啊,怎么这么蠢,能不能小心点。”谢煜桁一边骂一边尝试扶起她。 男生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女生的手臂,透过肌肤传递的阵阵热量让女生觉得空气都有些发烫。 “我…我没事。”笑初借着谢煜桁的力慢慢站起来。 “你试试能不能走?” 笑初轻轻地把受伤的脚放到地上,然而发现只要稍一使力,钻心的痛感就窜入她的大脑皮层,让她冷汗涔涔。然而她独立惯了,即使是面对谢煜桁,她也不太愿意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显露出来。于是她强撑着对谢煜桁说: “似乎不太行,但是没关系,你扶着我,我另一只脚可以跳。” 谢煜桁抬眼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于是两人一路都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在走着,或者说,在跳着更加准确。 很多年以后,两人在一起时,笑初还嗔怪过谢煜桁,问他当初为什么不背自己,谢煜桁没心没肺地应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差点没把笑初气死。 当谢煜桁扶着笑初走进教室时,教室里的同学都投来一种探究的目光。林梓熙啪嗒啪嗒跑过来,抓住笑初的手臂,惊叫道: “小初,你怎么了?” 谢煜桁见状,顺势放开了笑初,示意林梓熙扶好她。之后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 男生的手掌一松开,笑初就觉得温暖的感觉瞬间消失。她朝林梓熙摆摆手,笑道: “不小心扭到而已,没事啦。” 程奕则远远地怪叫起来: “你跟阿桁怎么出去一趟就受伤了!你俩做了啥?” 不少同学就开始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初只觉得脸上一热: “去交卷子。” 之后笑初搭着林梓熙的手回到座位上。刚一坐下,程奕就凑过来问: “你去校医室了没?” 笑初一愣,自己好像真的忘了有校医室这个地方: “没有欸,忘了。而且也不太严重吧,只是崴到脚,感觉不用去校医室。” “阿桁居然没带你去校医室,真是的。你等等,我下去校医室帮你看看有没冰块,拿上来给你冰敷。” 还没等笑初回应,程奕就冲出了教室。 笑初心觉温暖,又忍不住摇摇头,这个人真是冒冒失失的。 没一会,程奕就把包着布的冰块和治疗跌打的药拿了过来,“啪”地敲在笑初的桌上,说: “喏,冰块赶紧拿去敷。还有,这个跌打损伤药是阿桁的,他让你晚上睡觉前喷一下,明天不会那么肿。” 笑初接过冰块和药,道了谢。 晚自习到一半的时候,班主任张晨突然进来,走到笑初旁边俯下身来,说: “笑初,下个月初是校运会,你跟谢煜桁组织一下班里的同学报名参加吧。” 笑初应下。之后抬头看了眼坐在远处,认真写着作业的谢煜桁,心里似乎冒出了一些别样的感觉。 其实,他也没有平时表现的,这么冷漠嘛。 第5章 保护 组织运动会这种事,最头疼的,莫过于鼓动大家报名了。 通常来说,学校会规定每个班报名参加每个项目的人数,然而总有那么几个项目是报不满人的,这个时候,就需要班长和体育委员出马,说服没报名的人参加比赛。 不过,这个工作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谢煜桁站在卫东的桌子前,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 卫东是7班出了名的小混混,上课从来不听课,老师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他能在下面睡得昏天黑地,叫都叫不醒。每到下课时间,他就会悄悄跑到厕所抽烟,被教导主任抓到过无数次,可是因为他家家大业大,学校得罪不起,除了给他警告也毫无其他惩罚的办法。翻墙翘课,跟老师吵架对他来说更加是司空见惯。 但偏偏这么一个不良少年,却是7班最擅长中长跑的男生。而正巧,男子400米和1000米的项目都没有报满。 因此,作为体育委员,谢煜桁的首选劝服对象,自然就是他了。 可是卫东完全软硬不吃,他自由散漫惯了,逆反心理很重,也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的概念,他如果不想参加,就算有人拿枪顶着他的太阳穴,他也不会去。 “卫东,你明明很擅长跑步,这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为什么不去参加?” 卫东坐在桌子上,晃着双腿,漫不经心地说: “就算是举手之劳,那也得我愿意举手。可惜我现在就是不想参加,你能怎么着?” 谢煜桁心里已经火冒三丈,然而还是强压着,说: “我们班男子径赛的项目现在就差这两个了,为了我们班,报名参加一次,不行么?” 卫东有些不耐烦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目光紧紧地锁在谢煜桁身上,突然扬起一个欠扁的笑容,说: “我,偏,不。” 谢煜桁的怒气一下子冲破了理智,他冲上去狠狠地揪住了卫东的衣领,怒吼道: “你他妈有没有集体荣誉感!” 卫东自然不是善茬,他用力地扒开谢煜桁的手,卷起校服袖子,露出两条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说道: “怎么?想打架?正好,我很久没练手了。” 班里的女生都悄悄往教室角落躲去,男生则都上前去试图劝架。 “你们在干什么啊?”笑初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周围的几个女生连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解释给她听。 她了然地点点头,而后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两个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架的男生面前。 她先推了推谢煜桁,示意他退后,之后半推半拉地把卫东按回座位上,道: “为了个运动会,闹翻了多没必要。到时候引来老师,就更得不偿失了。你先消消气,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众人只见她附在卫东耳边说了几句话,卫东的脸色就缓和了许多。笑初退开一步,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问道: “怎么样?成交吗?” 卫东勾了勾嘴角,笑: “还是班长大人会做人,成交。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报名参加。”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看也不看谢煜桁,扬长而去。 笑初松了口气,回过头。视线里,谢煜桁始终黑着脸,一言不发。 有些人,于你而言太过重要,你害怕他受伤,于是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方法把他护在身后。你沾沾自喜,以为他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却并不知道,这样的方法,是否为他所接受。 午饭时分。 谢煜桁一个人在饭堂吃饭,显然心情还没完全恢复。 唯恐天下不乱的程奕打了饭后,在谢煜桁对面坐下,嬉皮笑脸道: “听说你上午跟卫东差点打架了?” “嗯。”谢煜桁垂着眼睑,不愿意多说。 程奕信心下了然。 “笑初她只是怕你们打架受伤。要我说,打架事小,万一被记过就麻烦了,卫东家里有钱有势,他可不会受到影响,倒是你……” “嗯。” 程奕见他仍没有太多反应,知道他也许需要点时间自己消化,于是说: “总之你没事就好。” 翌日。 “欸你发现没有,最近2班的陆凉泽总是跑到我们班门口张望,你看,他今天又来了。” “我发现了!听说他是想追我们班的一个女生。” “真的吗!是谁是谁!叶萦吗?” “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耶。估计是吧,我们班也就叶萦能吸引男生前仆后继地来吧。” 笑初拍了拍前桌两个八卦得正欢的少女,之后朝窗外吼了一声: “欸陆凉泽,她们想知道你要泡哪个妞!”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了一阵,连忙把脸埋到桌子上。简直丢脸丢尽了。 窗外的陆凉泽淡淡地丢下一句: “泡你。”之后转身就走。 笑初愣了半秒,猛地站起来,追出去喊道: “陆凉泽你还我一世清白啊啊啊!!” 好不容易追上陆凉泽,笑初气喘吁吁地对着他的背影抱怨道: “腿长了不起啊,走那么快干嘛,心虚啊你。” 陆凉泽突然停下来,急匆匆跟着的笑初直接撞在了他的背上。她揉了揉撞疼的脑门,呆呆地看着转过身来的陆凉泽。 陆凉泽一脸认真地问: “你跟你们班的林梓熙熟吗?” 笑初有些莫名其妙,点点头,道: “熟啊,她是我闺蜜。” 陆凉泽眼前一亮, “你怎么不早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笑初越发地摸不着头脑,几乎要怀疑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发小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接着,陆凉泽郑重其事地抓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地说道: “帮,我,追,她。” 语文课的时候,笑初盯着林梓熙的背影良久,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个一向喜欢温柔可爱的萌妹子的发小怎么会突然换了口味。 诚然,林梓熙的长相也并非不好,甚至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些许干练的短发加上瘦长的身材,使得她看上去有点中性的帅气,然而这样的她,却拥有一双可爱的笑眼,更神奇的是,这两种气质拼撞起来,在她身上并不会产生不和谐感。 笑初想了想,还是直接跟林梓熙坦白吧。 “你说啥?!陆凉泽说要追我?”正在喝着水的林梓熙差点没被呛死。 笑初一脸同情地点了点头: “他追人的架势你是没见识过。估计不久后你就会缴械投降的。” 林梓熙一张老脸居然红了红,嘴硬地说: “滚。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他追到。” 笑初关心的点可不是这个,反正追不追得到也不是她说了算。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出来你不要嘲笑我哦。那次我着急上厕所,晕头晕脑地就走到男厕去了,然后……” 话还没说完,笑初就爆发出一阵狂笑,弄得林梓熙羞得想要钻进地洞里去。 “你们啊,”笑初眨眨眼,“我总有种预感,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第6章 拥抱 运动会。 闫笑初和另外几个一同参加4*100米接力赛的女生在检录处紧张地等待着。笑初一边做准备运动,一边看着操场。 操场上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枪声一次次的响起,加油声不绝于耳,响彻了整片天空。 老天爷也非常给面子。前两天还阴雨绵绵,到了正式比赛的这天,天气一片晴好,好像是谁把牛奶不小心泼在了淡蓝色的桌布上,形成了星星点点的印记,令人心情大好。 笑初扭头对一旁的林梓熙说: “熙熙怎么办?我好紧张。” 林梓熙晃了晃手上的水瓶,鼓励道: “拜托,你是全班短跑最快的女生欸!放心啦,只要不掉棒就好。我让程奕在终点等你,给你递水擦汗当保姆。” 笑初忍不住笑了出来,“程奕会给我递水擦汗?算了吧,他不吐槽我说我跑步的样子很丑我就谢谢他了。” 林梓熙安抚似地拍了拍笑初的肩膀,打趣道: “你家阿桁就坐在看台上,你是最后一棒,而且我们班分到的跑道正好离看台最近,好好表现啊。” 笑初一拳锤过去,“去你的,别闹。” 虽然知道自己短跑很快,但是笑初一向对交接棒有着轻微的恐惧感,因为一旦掉棒,就会浪费很多时间,自己丢脸不要紧,让全班的荣誉毁于一旦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笑初越想越觉得全身冷汗涔涔,以至于站上跑道时,放在身后准备接棒的手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随着远处的第一声枪响,第一棒的女生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来。笑初暗自深呼吸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转眼第三棒的女生已经接到棒,遥遥地将其他道次的选手甩得远远的,跑道旁边的同学也越发用力地喊起加油来。 随着第三棒女生的逐渐接近,笑初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开始慢慢地往前跑,进入随时准备接棒的状态。突然她感觉到手中棒的触感,她刚想反手握住,交棒的女生却松手了,然后棒就掉在了红色的塑胶跑道上。 笑初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完蛋了,身边的对手已经冲过去了一个,她来不及多想,赶忙捡起地上的接力棒,拔腿往终点跑去,然而大势已去,她最终也只得了小组第三的成绩。 一过终点线,笑初就开始觉得眼睛发酸,她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迎上来的程奕和林梓熙将手中的水递给笑初,一边轻拍她一边安慰道: “没事啦没事啦。一点失误而已。说不定我们这组平均速度比较快,总成绩也还能排在前八。” 笑初垂着眸,说不出话来,心里是漫天覆地的不甘与愧疚。因为自己的原因,将唾手可得的小组第一拱手让给了别人,甚至也许把全年级的总名次也让给了别人,那种羞耻感让她抬不起头来。 林梓熙将她扶到看台的一处坐下,两人东拉西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笑初的心情才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小初,你先在这休息会,我得帮我们班写些加油的稿子送去广播台,晚点我来找你一起去吃饭。” 笑初点点头,微笑地目送她离开。待到林梓熙的身影消失不见,笑初又觉得心情一点点低落下去。 坐在离笑初不远处的谢煜桁看着女生的背影,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过去安慰她。 这几个月以来,托程奕的福,他跟笑初也常有接触。笑初在游戏里经常缠着他带她玩,现实中没事也总会跟着程奕跑到他座位旁跟他聊天。他自认是个慢热的人,加之在他眼中,女生心思很多,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得罪她们,处理起来也很麻烦,所以他不喜欢跟女生一起玩。 因此,一开始他并不太愿意跟笑初聊天,笑初说上十句,他最多不过回两三句,并且非常敷衍和简短。但是笑初似乎从来没感觉到他的疏离,始终坚持不懈地寻找各种他喜欢的话题,慢慢地他就说得多了一些,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在他眼里,笑初一直是个爽朗乐观的女生,甚至有时候神经大条到让他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生。她人缘极好,笑容常挂在脸上,无论男生女生,她总能轻易地跟他们打成一片,称兄道弟。就像卫东那件事情,他半天也没搞定,而她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这样一个女生,他实在想象不出,她伤心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就在谢煜桁还在犹豫不决时,广播突然响起:“通知,通知,请参加高二男子200米决赛的同学马上到检录处检录。” 他拎起放在身旁的钉鞋,朝笑初走了过去。 正低头发着呆的笑初感觉到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接着一双黑色球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男生的脸庞在阳光中若隐若现,光线中细小的尘埃调皮地在他的头发上跳舞,他抱着钉鞋,淡淡地看着她,时间好像瞬间静止了。 那一刻,笑初突然觉得,谢煜桁就是她的盖世英雄,霞光披身,踏着七彩祥云前来接她。 直到很久以后,当她回想起这一天,她才醒悟,盖世英雄其实只是她想象中的他,并非真实的他。 然而这一刻,她还沉浸在美梦中。 只见谢煜桁慢慢地蹲下来,揉揉她的脑袋,笑道: “不要伤心了,不就是个名次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下我跑200米保证连你的那份一起赢回来。” 笑初只能傻傻地点头。男生复又站起,朝检录处走去。 等到谢煜桁站上跑道,他还不自觉地望了望看台,只见女生用双手堵着耳朵,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失笑,看来她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谢煜桁气定神闲地做好预备起跑的姿势。随着“嘭”的一声枪响,谢煜桁如同猎豹一般冲出,几乎瞬间就超过了同组的其他选手。在经过笑初所在的看台时,她便卯足了劲喊加油,眼看着他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笑初比自己得了第一还要兴奋,刚刚掉棒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激动地朝终点狂奔过去。 此时谢煜桁在终点一一跟几个好兄弟拥抱以示庆祝,程奕也在此列。眼尖的他看到远处越来越近的黑点,默默朝旁边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把正对谢煜桁的位置空了出来。 过了一会,冲到谢煜桁面前的笑初果然借着惯性拥抱了他,谢煜桁没有防备,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怀里带着暖意的女生则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仅仅几秒后,笑初就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笑嘻嘻地朝他说道: “阿桁你简直太棒了!帅爆了!” 周围顿时起哄声一片。笑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那个拥抱,只是因为替他高兴而产生的条件反射。她极力地迫使自己摆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朝周围的男生们吼道: “笑什么笑,这是代表全班同学的班长的拥抱,你们懂个啥。” 个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马上回嘴: “哎哟班长,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吗?” “就是就是,班长你就不要解释了。” 谢煜桁看着脸红扑扑的,有些气急败坏的笑初,想要帮她解围,手一伸把她推走,说: “你别理他们,刚刚你不是说老师找你有事吗?快去吧。” 笑初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心里的喜悦却偷偷溢了出来。 谢煜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回味着那个极短的拥抱,突然第一次意识到,闫笑初,原来是个蛮可爱的女生。 第7章 关心 运动会过后不久就是期中考,7班虽然不是重点班,但临近大考,班里的学习气氛明显比平时浓厚的多。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无不在奋笔疾书。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那几个人也都破天荒的安静了下来,整个教室只回响着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和老师洪亮的讲课声。 笑初却有些无心学习。 大概是两个月前,妈妈因为所在的国营企业重组而下岗,一向花钱有些大手大脚的她在没了自己的收入后觉得生活过得十分不痛快,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不说,想要花点钱还总得从抠门的父亲那里拿。尽管母亲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找工作,却无奈受年龄影响,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 天气逐渐转凉,上周末母亲想给外公买一件接近千元的厚大衣,可是手头上的钱不够,于是就去找父亲要。父亲却讽刺她说,别人家男人一个月就拿万把来块工资,妻子不上班,都能养活一家四口,而自己家夫妻两人都工作了二十多年,存折里也没剩多少钱。 母亲是个急脾气的人,一听这话就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甩门而去。从小到大,因为跟母亲比较亲近,笑初总是跟她站在同一条线上,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并不赞同父亲那样的说法,总觉得父亲有些大男人主义。 但是做孩子的,总归是不希望看到父母吵架的。笑初脸皮薄,不太敢插手父母之间的争吵,也不知道如何劝解他们,让他们和好。于是这事一直拖到笑初回校,也没有解决。 笑初始终有些忧心。她忆起母亲从很早开始,就反复跟她说,女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不然在 婚姻中没有地位,总是要看着男人的脸色做事。以前她总是不以为然,但如今看来,似乎确实如此。想到这,笑初叹了口气,只盼父亲能够早日拉下面子去找母亲和好。 作为同桌的程奕,自然察觉到了笑初的不在状态。然而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程奕几次关心的询问,笑初都只是囫囵吞枣地敷衍过去。 中午午休时,笑初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来自谢煜桁的,她有些诧异地打开。 “你最近怎么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笑初有些不明就里。 “啊?什么怎么了?” 谢煜桁躺在床上,一边回复一边无奈地朝对面的程奕说: “你干嘛非要知道人家怎么了?再说我跟她也不熟,她连你都不愿意说,怎么会跟我说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她喜欢你啊。大概只有你这么迟钝的人才会察觉不出来吧。 程奕哼了一声,说: “打个赌怎么样,如果她跟你说了,你就请我吃饭。” “……” 这厢女生还在纳闷着男生怎么会给她发短信,手机又再次响起。 “听程奕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学习很没状态。” 程奕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说啊!笑初郁闷地趴倒在床上。不过转念之间,又觉得有些欣喜。 这是不是证明,他在关心自己? 大概十分钟后,谢煜桁已经合上眼快要睡着了,手机却突然一震,把他直接从瞌睡中拽了出来。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打开收件箱,映入眼帘的是简单的四个字: “爸妈吵架。” 男生一时有些愣神,她居然,真的告诉了自己啊。受信任的感觉,好像也挺不赖的。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把回复敲了过去。 “下午我请你去‘遇见’吃甜品吧。” “欸?可是没有出门条出不去的啊。” “翻墙。” 笑初看到短信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翻墙!不是开玩笑的吧!她从小到大就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 “……真的吗?” “废话。你只要说敢,还是不敢,就好了。” 笑初的好胜心一时被激起,不就是翻墙吗,反正小时候也爬过树,应该也差不多的吧。于是毫不犹豫地回复了一个“敢”字。 谢煜桁拿着手机,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容。 下午放学,笑初照例和林梓熙一起吃晚饭,吃完之后她就把林梓熙赶了回去,惹得林梓熙一脸暧昧地笑: “约会哦约会哦。” 笑初就差没一个书包甩过去。 大概五点半的时候,笑初在操场看台旁的一个角落找到了谢煜桁。男生显然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怎么这么久啊。” 笑初吐吐舌头: “不好意思,刚刚去吃晚饭了。” 男生看了看旁边大概比一人还要高一点的围墙,说: “喏,就在这里翻,没有什么技术难度。你爬到最高一级的看台,先把书包丢过去,然后自己再跳下去就行。” 女生蹭蹭蹭地爬上看台,朝墙外面望了望,看上去确实挺容易的,因为人站在看台上已经能比墙高出一小截。 笑初终于体会到做贼心虚是什么感觉。她颇为紧张地朝左右两边张望着,害怕看到哪个老师突然出现。 谢煜桁心想,女生果然还是胆子小。之后也跟着爬上看台,一句话都没说,利落地翻了出去,然后站在墙外淡淡地看着还在看台上纠结的女生。 笑初看到男生已经出去了,一时有些骑虎难下。她咬咬牙,喊了一声: “接着。”把书包丢了出去。 然后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脚跨出墙外,整个人坐在了墙上。 谢煜桁觉得有些好笑,仰着头安慰她: “不要怕,这个墙又不高。” 笑初受到鼓励,心内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墙和地面的距离,确定没问题之后,动作迅速地把另一只脚也跨了过来,然后扑通跳下,完美落地。 ‘遇见’的老板是一对早年从律成毕业的学长学姐,他们是在律成相识的。老板永哥是个标准的暖男,老板娘晴姐则是个长得漂亮,又非常有情调的女人,不仅把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做得一手卖相精致又好吃的甜品,光是看着都让人垂涎欲滴。 结婚以后,他们决定自己创业。为了纪念初识之地,加上怀念以前在律成读书的时光,他们选择把甜品店开在律成旁边,给来来往往的学生提供一个暂时歇脚之所。 两位学长学姐都非常友善和健谈,对于常来店里的同学他们几乎都能叫得出名字,一般换季推新品还会时不时地赠送一些给到店的熟客。因此‘遇见’基本上是最受律成学子欢迎的甜品店,也是传说中的律成约会圣地。如果教导主任来这里,绝对可以抓到一大票律成的小情侣。 作为一名标准吃货和甜品爱好者,笑初算是这里的“老熟人”了。她熟门熟路地走进门,还顺手摇了摇挂在门口的风铃,站在吧台后面的晴姐抬头,正好看到跟在她后面进来的谢煜桁。她朝笑初挥挥手,招呼道: “小初,好久没来了喔。哟,这是新交的小男友吗?” 绯闻这种东西,向来十分有意思。一开始你也许并没有想要过多的注意绯闻的另一方,可是久而久之,你就会不知不觉地开始关注对方,直至泥足深陷。 在你心里,另一方的那个人总有他独特的地位。她的一颦一笑,他的一言一行,都足以在你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女生环视了一圈,找到一个靠近点餐台的位置坐下。她掩饰住内心的小喜悦,笑骂道: “晴姐别闹了!像我这种女汉子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这是同班同学啦。” 男生对此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女生对面坐下。 晴姐拿了一本餐牌走过来放在两人的桌子上,摆出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 “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呐,最近出了几样新品,有你最喜欢的芒果哦,看看想吃什么,”而后又转向谢煜桁,“帅哥似乎也有点眼熟,有什么比较中意的甜品吗?” 男生把餐牌推到女生面前,说: “你先点。” 女生把餐牌推了回去,转头笑道: “老规矩,给我来一份最好吃的新品。” 男生也没翻开餐牌,直接对晴姐说: “蓝莓冰沙。” 真是,这人连点餐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女生暗自吐槽。 “好嘞,马上就来。”晴姐收起餐牌,袅袅婷婷地往厨房走去。 当气氛安静下来,两人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各自低头玩着手机。好容易捱到甜品上来,笑初马上就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程奕那厮,到底每天跟你说些什么啊。” “没什么,他就是无意提起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我就问问。” 男生不确定女生是否愿意细说家里的事情,于是也没有追问吵架的细节。 女生果然没有多接话,只是嘀咕道: “那家伙真是够八卦的。” 男生点点头表示同意。 谢煜桁一向不是话多的人,笑初也一心扑在吃东西上面没有多说,气氛安静到连一旁的晴姐都忍不住开口: “欸,你们真的就是纯粹来吃东西的吗?居然不聊天!” 笑初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大大咧咧地说: “本来就是来吃东西的啊。” 谢煜桁看着满嘴奶油而不自知的笑初,有些无奈地把桌子上的纸巾递过去, “擦擦,嘴角有奶油。我去买单。”说着站起来朝收银台走去。 笑初慌手慌脚地接过纸巾,把嘴边的奶油擦干净,她看着谢煜桁的背影,几乎想要撞墙。形象咧!形象在哪里! 过了一会,男生回来,朝她勾勾手,道: “走吧。” 直到晚自习后回到宿舍,笑初都还处于傻笑状态。她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只觉得身心舒畅,动力满满。听说吃了甜品心情会变好,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笑初心想。 第8章 补习 期中考一晃而过。 这日清早,笑初和林梓熙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到教室,结果赫然发现教室门没开,其他几个早到的同学也拿着早餐站在外面啃。 林梓熙打了个呵欠: “都是你啦,哪天不能挑,偏偏挑今天提早来赶作业,还把我也拉过来,我都困死了。” 笑初一脸无辜, “我又不是先知,怎么知道今天会没开门嘛。再说明明你自己作业也没做完好不好。” 林梓熙认输,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老师还没来,拿不到钥匙,进不去。” 笑初略微思索了一下,走到窗边扒拉了一下窗户,“哗”的一声,窗被打开了。 律成的教室窗台也就只有半个人那么高,笑初果断地把书包放在地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骨碌从外面翻了进去。 咬着面包赶到教室的程奕和谢煜桁正巧目睹了笑初翻窗的帅气过程。 “你确定你昨天说的不敢翻墙的人是闫笑初?”程奕郑重其事地转过头问旁边的谢煜桁。 谢煜桁沉默了两秒,回道: “我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我看她根本就是个翻墙专业户吧,这技术熟练度绝对称得上是大师级别啊。”程奕调侃。 笑初从教室里把门打开,程奕和谢煜桁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经过笑初身边时,程奕朝她挑了挑眉,笑道: “班长,看不出来,技术不错呀。” 笑初懒得理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瞥见谢煜桁漆黑的眼眸正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发憷。她稳了稳心神,回到座位坐下,开始埋头赶作业。 女生的座位靠窗,她写着写着,突然听到窗外有敲击声。她抬头一看,陆凉泽手上拿着两盒牛奶和一小袋面包,隔着窗苦着一张脸看着她。 这家伙,又来给林梓熙送早餐。 平时梓熙跟她都起得晚,经常匆匆忙忙到教室,有时会来不及吃早餐。自从陆凉泽扬言要追林梓熙后,每天林梓熙到教室,桌上都会整整齐齐地摆着一盒牛奶和两个包子,还附带一张写着每日情话的便利贴,包子的口味基本上天天换,不过都是林梓熙喜欢的口味。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笑初的功劳。她给陆凉泽提供了不少情报,于是知恩图报的陆凉泽一般每天的早餐都会送两份,一份给笑初,一份给林梓熙。 不过今天就有些不凑巧了,因为起得早,两人先去饭堂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笑初打开窗,陆凉泽马上苦巴巴地说: “你们今天怎么到得这么早。” 笑初瞄了一眼他手中热腾腾的早餐,笑道: “赶作业啊,昨天晚自习没写完。早餐我们吃过啦,你拿回去自己吃吧,不然给你们班哪个没吃早餐的同学吃也行。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几百次了吗,以后你不要给我送早餐了,浪费钱。我们俩这么多年发小,还要靠早餐来维持友谊吗?” 陆凉泽说: “好啦,知道你最讲义气,包子吃不下,牛奶总可以喝的吧,这次就算是最后一次赏你喝牛奶。喏,贴着便利贴那盒给梓熙,这盒给你。” 笑初接过牛奶,双手抱拳,道: “臣谢皇上恩典。” 陆凉泽笑: “平身。朕走啦。” 陆凉泽一离开,笑初就拿着牛奶欢快地跑到林梓熙桌前。 “喂,你家阿泽又给你送早餐啦。” 林梓熙接过牛奶, “不好意思,他还不是我家的。” 笑初感觉到了猫腻,身上八卦细胞全开, “还?还不是?哟,看来很快就是了。” 林梓熙翻了个白眼, “闫笑初,你是不是被程奕传染了,脑回路进水了还是怎么着?走走走,回去写你的作业去。” 笑初笑着走开。 早读时分,班主任张晨踏着琅琅读书声进了教室,眼尖的笑初注意到老班手上拿着一张a4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七班的期中考排名表。 老班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之后,早读结束铃就响了。她清清嗓子,扬了扬手上的排名表,说道: “期中考试的年级排名出来了,等下我把这张表贴到后面的黑板上,你们自己去看。这次我们班第一名还是程奕,你们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多问他。” 笑初大力地拍了拍程奕的肩膀,说: “你居然又第一!为什么我跟你同桌了几个月都没有沾到你的灵气!” 程奕放声大笑: “因为我把你的灵气都吸走了哈哈哈。” 笑初简直想拍死眼前这个自大狂。 就在两人打打闹闹的时候,门口一个女生朝笑初喊道: “闫笑初,谢煜桁,英语老师让你们下课去她办公室一趟。” 笑初心里咯噔一下。英语一向是她的强项,如果单独叫她去,她还不会想那么多,可是让她跟英语不好的谢煜桁一起去,就显得有些反常了。 于是笑初一整节课都处于忐忑不安中,担心是不是期中考英语考差了。 谁知等她到了办公室,英语老师却表现得十分和颜悦色,令她安心不少: “稍微等一下谢煜桁,我有事要跟你们一起说。” 等了几分钟,谢煜桁才姗姗来迟。 年轻的老师看着眼前瘦高的男生,语重心长地说: “谢煜桁啊,你这次英语考试又没及格。我看你理科挺好的,英语怎么就学不好呢?” 男生抿着唇不说话。 “我看你平时作业做得也还好,但是英语成绩一直没有起色,所以我想,让笑初给你补习英语。” “啊?老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笑初一时没忍住,喊了出来。 老师正色道: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笑初你这次期中考考得不错,英语全班第一,我觉得,让你来辅导他最合适不过了。” 笑初觉得有点虚,讷讷道: “可是…老师……我觉得我的水平还不足以辅导同级的同学。” 谢煜桁偏过头,冷冷地说: “怎么?觉得我教不会吗?” 女生吓得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英语老师毕竟年轻,比起两人大不了几岁,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值得玩味,于是带着点看戏的心情,笑道: “那不就成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下笑初下不来台了,于是只能顺势应下。 出了办公室的门,笑初对谢煜桁说: “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帮你提高成绩?” 谢煜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是相信,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现在都不及格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女生叹了口气,说: “那好吧,以后我们就每周末聚一次,我给你讲讲当周学的重点,然后平时有问题,你可以问我,也可以问老师。” “嗯。” 周六早晨,笑初极不情愿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手机闹铃按掉,在被窝里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伸手揉了揉自己一觉后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女生下床穿好拖鞋,走到窗边往外看,马路上的行人皆撑着伞匆匆而过,错落的雨声夹杂着汽车偶尔经过的飞驰声,让人觉得内心似乎也变得杂乱了,像春蚕结满了茧,错杂纷繁。 这时客厅传来爸爸的喊声,打破了笑初的思绪: “小初,出来吃早餐了。” 女生应了一声,打开房门。 早餐时光其乐融融。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聊着各自的工作和学习。 笑初一边夹菜,一边对父母说: “等下我约了同班同学去‘遇见’,英语老师让我给他补习英语。” 父亲立刻紧张兮兮地问: “男生还是女生?” “爸,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是男生。但是你放心啦,我们是纯纯的友谊关系。” 父亲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嘴上嘟囔着: “这事可难说,保不齐补习着补习着,就产生了什么不该产生的感觉。” 母亲拍了下父亲的背,笑道: “自己家女儿还信不过吗?别本来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最后给你说得有事了。” “呸呸呸,乌鸦嘴。你可别乱说,我家闺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别家小子拐跑,闺女你说是吧?” 女生只觉得好笑,父亲真是年纪越大越像小孩。 “是是是,我眼光可是很高的。” 父亲这才满意地不再追问。 吃完早餐,笑初就进房换衣服。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学校之外,单独跟谢煜桁见面,笑初对自己穿着打扮的重视程度完全不亚于初中参加钢琴比赛的时候。 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搭配红黑相间的格子裙,甚至还把前不久刚买的,还一次都没穿过的ugg雪地靴都祭了出来。出门之前,她还在镜子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了自己形象整齐,才拎着书包出了门。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有些塞车,笑初在公交车站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开往学校的那辆车。她有些焦虑地抬头望了望天空,雨越下越大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是要迟到的。正担忧着,一辆宝马跑车从眼前呼啸而过,溅了女生一身的水。 “有钱了不起啊!能不能有点公德心!”笑初望着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想到精心的打扮都功亏一篑,忍不住朝早已开远的罪魁祸首骂道。 好不容易等来了公交车,笑初坐在座位上拿纸巾拼命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尽管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良久后,笑初认命地放下纸巾,心想自己大概是到了八辈子霉,才会要以这么丑的样子去见喜欢的男生。 等公交到了目的地,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笑初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也不管脚下飞溅的积水,撑着伞冒着大雨往‘遇见’跑去。 到‘遇见’门口时,女生出门时的好形象早就尽数坍塌。她收了伞,透过玻璃看到了早已等在里面的谢煜桁。奇怪的是,他对面坐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两人看似聊得非常愉快,很少露出笑容的他居然频频开怀大笑。 笑初眯起眼仔细地辨认着女生的背影,一会儿目光又游移到女生的包上。笑初只觉得这个紫色的双肩包非常眼熟,她回忆了一阵,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包,是叶萦的! 第9章 嫉妒 女生没有立刻进去。她看着玻璃门反射出的自己狼狈的样子,再看看里面言笑晏晏的两人,只觉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抑制不住心里汨汨冒着的酸水,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气愤。 她冒着大雨辛辛苦苦赶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他们两个谈天说笑的! 她大力地推开门,挂在门口的风铃跟玻璃门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可是又瞬间被铺天盖地的下雨声掩盖掉了。 笑初大步走到谢煜桁和叶萦的座位面前,硬生生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谢煜桁,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男生诧异地抬头,只见眼前女生的刘海已经完全被浸湿,东一缕西一缕地贴在额头上,眼镜上的水滴也还来不及擦干,黑色毛衣里露出的白色衣领已经变得有些许透明,女生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还来不及反应,对面的叶萦先叫出了声。 “哎呀小初,你怎么淋成这样。有没有带纸巾?赶紧先擦擦,不然等下要感冒的。” 说着站起来把座位让给笑初,还伸手到包里掏纸巾。 笑初毫不客气地坐下,硬是让脸上扬起一个笑容,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有纸巾。” 叶萦仍旧固执地把纸巾塞到她的手里, “多拿一包纸巾也没关系,反正我这还有,”说完顿了顿,朝谢煜桁笑笑,“那阿桁小初,你们俩慢慢补习,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啦。” 谢煜桁望了望外面的倾盆大雨,有些担忧地道: “外面雨这么大,要不你多坐一会再走吧,免得也被淋成笑初这样。” “没关系,我家离学校很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笑初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他们俩说话。她觉得自己越发的心浮气躁,只想赶紧让叶萦走人,但是笑初不太喜欢跟人起争执或是撕破脸,因此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 她一只手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张空桌,说道: “外面的雨确实挺大的,不然你坐到那边那张空桌去,等一会雨小了再走?这样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学习。” 叶萦似乎察觉到了笑初的敌意,她温柔地笑笑,摇了摇头,说: “不用了,我先走了。” 说完拿起靠在桌边的雨伞,转身离开。 谢煜桁看着叶萦慢慢消失在雨中,才回过头来,朝笑初问道: “你怎么回事?那么湿?” 笑初没好气地从书包里掏出英语课本和笔记,啪地甩在桌上,应道: “被个破跑车溅了一身水。” 谢煜桁只当女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高兴,回道: “下次小心点。” 笑初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说: “把你这周做的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 男生被女生的气场震慑住,老老实实地把作业递给她。 笑初接过来看了几眼,拿着铅笔在上面划了几个圈,开始了无止境的吐槽。 “这个地方做错了,这里是已经完成的动作,要用现在完成时而不能用过去时。” “你怎么这么笨啊,具体日期前面用on不是用in!小学英语白学了吧你!” “你可不可以细心一点啊,拼写错误就不要再犯了行吗?” …… 谢煜桁被炮轰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忍不住道: “你可不可以有点耐心?” 笑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先前谢煜桁和叶萦谈笑风生的场景,男生对女生关心的话语,目送女生离去的眼神,反反复复地在眼前出现。 心里有什么东西像藤蔓般蜿蜒向上,破土而出,以至于她一时没有控制住,猛地踢开座椅站起来,朝谢煜桁吼道: “我就是没耐心啊!你要找耐心的人辅导你,你找叶萦去啊!” 说完拿过书包,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进书包里,扬长而去。 男生目瞪口呆地坐在座位上,显然理解不了女生为何突然如此暴怒,而且怎么会跟叶萦扯上关系。 另一边,笑初跑出‘遇见’,才发现自己的雨伞忘记拿了,可是她的自尊心并不允许她回去拿雨伞。于是女生有些愤恨地看了一眼还在店内的男生,暗自跺着脚骂道: “都怪你都怪你!害得我一生气连伞都忘记拿了!” 女生无言地看着面前豆大的雨点,只能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草稿本挡在头上,冲进雨中。 等谢煜桁回过神来,才发现女生的伞还放在桌子上,然而女生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这下补习的事情估计也要吹了,他觉得女生简直是莫名其妙,动不动就发火,根本就不适合做辅导老师。 笑初回到家里,全身基本已经湿透,比起去的时候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爸爸看到女儿的样子,几乎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小初,你的伞呢?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快快快,先去换个干的衣服。” 女生点头,默然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手脚麻利地换下湿衣服后,母亲拿着一条干毛巾进来给她擦头发。她一边擦拭着女生的长发,一边问道: “怎么回事?跟同学闹不愉快了?” 母亲温柔的话语像春风一样抚过女生紧绷的心弦。女生心里的委屈突然决堤,她猛地抱住母亲的腰,撒娇道: “妈,我以后再也不要帮谢煜桁补课了!” 新的一周开始,班里的同学发现班长大人和体育委员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于是都十分识趣地统一口径,在一个人面前绝口不提另一个人的事情。 林梓熙和程奕分别找笑初和谢煜桁打听缘由,得到的答案截然不同。两人碰头互相交换了情报,最终总结出了可靠的结论——笑初吃醋了。 林梓熙显得有些发愁: “真是对他们俩无语了。程奕你鬼点子一大堆,赶紧想想怎么让他们和好。” 程奕把玩着手上的笔,笑道: “最近就有一个非常好的和好契机。” “什么?” 程奕朝林梓熙勾勾手,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之后小声地跟她说了几句话,林梓熙很快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成,那就这么做吧。” 于是程奕和林梓熙就开始了长达四天的密谋。 周四的某节课间,两人把谢煜桁拉到走廊上,郑重其事地告知他,今天是笑初的生日。 男生凉凉地回道: “她生日关我什么事?你们想干嘛?” “喂阿桁你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你是男生欸,肚量大一点嘛,别跟小初计较了。”林梓熙劝道。 男生两手一摊: “你们搞清楚,发脾气的人是她不是我,找我有什么用。” 程奕连忙接过话头: “我们已经跟班里的同学说好了。今天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跟梓熙会去把蛋糕拿来,到时你来负责送给她。” “我?”男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 “这难道不是你们和好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吗?” 男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算要和好,也不一定要我送嘛。” “哎呀就这样决定了,你扭捏个什么劲啊。我先去厕所了,别等下上课迟到了。” 程奕抓住谢煜桁话里暗含的妥协,赶忙把事情敲定下来,一溜烟跑了。林梓熙也赶紧找了个借口遁走。剩下男生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照例是眼保健操的时间,程奕一下课就飞奔出去不知道去哪了。笑初放下手里的笔,摘掉眼镜,闭上眼睛。 通常来说,这个时候教室里应该都非常安静,因为会有值班的老师到每个班巡视检查有谁没好好做眼保健操,但是今天却有些反常的嘈杂。 笑初有些疑惑,但懒得睁开眼睛看,仍旧自顾自地做着眼保健操。 良久后,眼保健操的音乐声终于结束,笑初睁开眼,教室里一片黑漆漆的,没有开灯。笑初正纳闷着,只见谢煜桁捧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从前门走进来,程奕和林梓熙则跟在他后面笑嘻嘻的。 全班同学突然就沸腾了起来,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 “班长生日快乐!” 然后笑初就觉得被铺天盖地的掌声和祝福声淹没了。 女生还处于飘乎乎的状态,谢煜桁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笑初的目光重新聚焦到男生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热烈的缘故,烛光映衬下,男生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 周遭的起哄声似乎完全被自动屏蔽了。 灿若星辰,女生想了半天,才在自己匮乏的词汇量中搜索出这个词。 嗯,可以这么形容。 谢煜桁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上了贼船,他难得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朝女生笑道: “笑初,生日快乐。” 第10章 爱心 下一秒,笑初只觉得心里倏地柔成一片。 她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人,神经大条只体现在不在意的事情上面。对于在意的人和事,她想的,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仅仅因为谢煜桁跟叶萦几句简短的对话和举动就控制不住地爆发。 但她也是个忘性极大的人,对于不开心的事,她从来都记不住。其实她早就觉得自己当时的举动有些无理取闹,但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谢煜桁解释,为此她也忧愁了很多天,担心跟男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就要分崩离析。 然而此时此刻,这些担忧都像沸腾的水汽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了。笑初只觉得感动得无以复加。 连自己都差点忘了的生日,他们却都记得,还联合全班同学精心准备了这样的惊喜。 谁来告诉我,这样的友谊,该怎么样去回报呢? 女生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伸手从男生手里接过蛋糕,笑道: “谢谢。” 身边围着的同学开始大声地合唱着生日歌,催着她许愿。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虔诚地朝上帝许愿道: “希望未来的每一天,这群好朋友都能像现在这样,陪伴在我身边。” “呼”的一声,蜡烛熄灭。教室的灯也被打开,同学们都四散出去。唯独笑初一人坐在座位上,似是还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生日后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瞬间高二第一学期就结束了。 笑初的寒假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宅。她整天窝在家里玩电脑,惹得父母总是叨念,让她出去走走。笑初被烦得没办法,只能随便围上围巾,出门乱逛。 笑初一个人晃荡到家附近的书城,蓦然发现自从网上书店开始盛行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到实体书店买书了。 她一向很喜欢书店里清香的纸墨味道。相比较电子书而言,她也更偏爱实体书。她觉得只有摸到有些粗砺的纸张,读起来才有感觉。电子书更适合需要快速阅读的时候,比如上班路上,排队途中等等。 真正有大片空闲时间时,她还是更愿意手捧一本书,窝在沙发上,再配一杯清茶,静下心来慢慢 她在书店中随意地逛着,发现自己喜欢的作家又出了一本新书,于是毫不犹豫地下手买了一本,屁颠屁颠地回了家。 晚饭前,阵阵香味从厨房里飘出,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的笑初放下手中的书,冲进厨房夸张地大喊: “哇老妈,今天的晚餐是什么?好香!” 母亲一边把菜从锅里盛出来一边笑道: “你最喜欢的酱油煎鸡翅还有五花肉炒秋葵呀。” 笑初望了望放在灶台上的盘子,原本白嫩细致的鸡翅被色泽红亮的酱汁包裹着,丝丝咸香气味钻入她的鼻子,女生忍不住想伸手拿一块来吃,却被母亲用锅铲打了一下手。 “去去去,洗手没有?” 女生立马转身跑去洗手间。待她甩着*的手出来时,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笑初主动走过去帮母亲盛饭,突然听到母亲说: “对了,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那个社会实践,我帮你找好了。我有个朋友在一家福利院工作,你可以去她那里做。” “好。” 晚饭过后,笑初给谢煜桁发了一条短信,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做社会实践,男生正发愁无处可去,于是欣然应下,笑初收到回复差点没高兴得从沙发上滚下来。 于是动作麻利的笑初第二天就把谢煜桁拉去了福利院。因为太过兴奋,笑初到达福利院门口时,竟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她百无聊赖地在门口踱来踱去,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少年身穿一件深蓝色的中领毛衣,搭配一条休闲的牛仔长裤,黑色的棉外套随意的敞开着,显得又高又瘦。 女生看得有些痴迷,以至于男生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啪”地打了一下她的头,她才反应过来。 “看什么啊,看傻了都。” 女生有些尴尬地垂了垂眼眸,假装从包里拿手机,岔开话题道: “我先给我妈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出来接我们。” 两人闲话之间,一个看上去非常和蔼的中年女人从福利院里走了出来,招呼他们进去。 福利院的小朋友看上去与家庭健全的孩子们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对于生人的到来并不惧怕,甚至非常主动地围上来,甜甜地喊着哥哥姐姐。 谢煜桁蹲下来跟孩子们平视,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糖,拆开来分给他们。 “小朋友不要着急,不要抢,每个人都有。” 也许是男生低沉的声音有种舒缓的力量,本来还争抢着上前的孩子们几乎都安静了下来,乖乖地等着男生把糖递到他们的手里。 笑初看着男生温柔地对孩子们笑,只觉得心里暖流涌动,同时还蕴含着一丝丝骄傲。 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呐。 领了糖的孩子们瞥见一旁的笑初拿着相机呆呆地站着,纷纷围过来对着她手中的相机好奇地张望着。 带两人进来的李阿姨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笑道: “平时也会有一些爱心人士来看孩子,他们每次来总会带上一些吃吃喝喝的小玩意儿或者是玩具,这群鬼精灵的孩子们也知道,通常福利院来了外人,就代表着他们又会拿到好吃的东西或者新的玩具,所以他们总是很期待有人能够来看他们。” 李阿姨话说的轻巧,笑初却觉得有些心酸。福利院的老师们对他们再好,也终究替代不了父母在孩子成长中的地位。这群孩子,内心其实还是非常渴望别人的关怀。 笑初弯腰摸了摸面前一个小女孩的脑袋,然后直起身微笑地问道: “大家跟发糖的哥哥站在一起,姐姐给你们拍个合照好不好呀?” “好耶!”大家一听到这话,都一窝蜂地凑到谢煜桁身边。 “咔”地一声,相机定格下了画面。 就在笑初查看着刚刚拍的照片的时候,谢煜桁注意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始终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无论是领糖,还是拍照,他都离得远远的,可是眼神却透露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羡慕。 他径直朝男孩走过去,蹲下来问道: “小弟弟,你为什么不过来一起拍照?” 男孩怯怯地看着他,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李阿姨看到这个场景,连忙跑过去拉起孩子的手,朝男生解释道: “这孩子叫小杰,是个聋哑儿童,听不见你们说的话,也没法回应。” 谢煜桁沉默了良久,问道: “不能用助听器帮助他听到声音么?不能说话的话,有学习手语什么的吗?” 李阿姨有些悲伤地摇了摇头,说: “这孩子的病情比较严重,助听器对他完全起不了作用。他现在已经有在学习唇语和手语了。其实这孩子真的非常可惜,虽然他说不了话,但是特别有画画的天分,画得非常好。” 笑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她好奇地问: “能让我们看看他的画吗?” 李阿姨望了望旁边的男孩,用手做了一个画画的动作,又指了指笑初和谢煜桁。男孩点头,于是李阿姨就把几人带到男孩的房间,拉开抽屉,取出了男孩的画。 一看到画,两人都颇为震惊。 男孩画的是漫画,但是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一个八岁孩童的手笔。他的画风非常精致和细腻。 画中的小女孩栩栩如生。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束成了双马尾,红色的白绒边大衣配上黑色的小皮鞋,显得俏皮可爱。可是她深棕色的眼眸中却透露出不符合女孩年龄的悲伤与沉重,看得两人心中一紧。 笑初惊讶地问: “这孩子真的没有学过画画?” “没有,他就是爱看漫画书。有些好心人知道他画画的天赋,就送了不少画画的用具和学习的书给他。可惜福利院并没有多余的钱能送他去学画画。” “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天才,如果能好好培养的话,将来绝对能成大师!”笑初感到非常遗憾。 半晌没有说话的谢煜桁突然开口: “如果,我愿意供他去学画画呢?”顿了顿,他补充道,“也许我可以说服我爸爸让他资助小杰去学画画。” 李阿姨激动得上前一步,说: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了!太谢谢你了,小桁。” 男生摆摆手,说: “您客气了,我只是不想小杰的才华被埋没。我还得回去跟我爸商量一下。这样吧阿姨,您把您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回头我跟我爸商量好了,再跟您联系。” 李阿姨连声道谢,把手机号码留给了男生。 之后两人就跟孩子们道别离开了。 有这么一个男生,在别人眼里,他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唯独只有你看到他温柔、善良、体贴的那一面。于是这些好感,在你心里无止境的发酵,永无停止的那一天。 在回程的公交车上,笑初心里始终回荡着他说要资助孩子的那句话。她微微偏头,昏暗的光线穿过人群勾勒出男生坚毅的侧脸,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偷偷拍下这一幕。 呐,这是我眼中的你。 第11章 换位 新学期第一天,正巧是2月14日。 情人节这种节日,对于单身狗来说,简直是遭到了一万点暴击。 当然,比秀恩爱的情侣们更加有冲击力的是,林梓熙脱单了。 “林梓熙!这么大件事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还是不是好朋友!”笑初朝林梓熙吼道。 林梓熙很有先见之明地捂着耳朵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激动什么,我这也是今天刚确定的好吗?” “我不管,总之记得请我吃脱单饭。” 林梓熙无奈地摆摆手,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好好好。改天有空我和阿泽一起请你。” “对哦,你们要请我两顿,一人一顿。” 林梓熙垮下脸: “要不我们绝交吧。这样就只用请一顿了。” 事情最终以陆凉泽答应请她吃两顿饭告终。 从2班回来后,闫笑初就一直坐在课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 同所有重点中学一样,律成对于学生恋爱这件事情管得非常严。平时学校里的小情侣们在一起时都会比较注意言行举止,但毕竟是处在青春期,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中,他们必然还是会聚在一起,言笑晏晏。于是整个校园里都隐隐约约飘荡着情人节缥缈温柔的气氛。 受这样的气氛影响,笑初也觉得有一丝寂寞划过心头。正嘲笑着自己的无聊,冷不防被程奕拍了一下。只见他耷拉着嘴角,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指了指旁边谈笑正欢的班对,说道: “真是郁闷。这不是欺负我们这种孤家寡人吗?” 笑初“啪”地一掌打在他背上,愤愤道: “你这个级草还愁孤家寡人吗?你随便招招手,全年级的女生都排着队要做你女朋友好吗?” 程奕倒抽了一口气,摸了摸背,道: “就算你嫉妒我魅力无穷也不要打我打得这么大力嘛。” 笑初懒得理他,又恢复了沉默。 窗外突然飘进丝丝的雨滴。女生往窗外一看,整个天空都被厚重的铅灰色云朵填充得满满当当,偶有微风扫过,雨点便随着风落到她的脸上,凉意微微,很是舒服。 闫笑初眯起眼睛,心想大约是老天可怜我们这群没有对象的人,天公不作美,那些放学想要偷跑出学校玩的小情侣怕是不能如愿了。 谁知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分,璀璨的金光竟穿透了灰色的云层,使周围的建筑物都变得光彩夺目起来。晚饭后与林梓熙在操场散步的笑初,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将这一幕照了下来。 两人沿着跑道缓缓地走着,时不时开口调笑两句。经过篮球场旁边时,一个篮球突然骨碌碌地滚进跑道,撞到了笑初的脚。她下意识地抬头往球滚来的方向看去,却看见了谢煜桁和程奕。 他们似乎正好中场休息,并没有注意到球已经跑远。程奕在跟其他男生插科打诨,谢煜桁则走到场边抓起地上的水,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喝完便随手将水瓶往地上一扔,恰好偏头看到了笑初。 笑初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球拿过去给他们,结果谢煜桁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捡起球。两人对视了一眼,男生开口道: “干嘛不把球丢过来。” “刚想捡起来的。” 男生没再多说,转身回到球场。 笑初莫名觉得有些惆怅。 晚自习前两人回到教室,班里乱得像是案发现场一样,大家都在挪动着自己的桌子,整个教室回响着刺耳的噪音。 笑初有些一头雾水,今天应该不是例行换位的时间,莫非班主任刚刚来贴了新座位表? 她看了看黑板,班主任清秀的字迹清晰地印在上面:6:00pm换新座位。 果然如此。笑初连忙拉着林梓熙跑到前门旁贴座位表的地方。她急切地寻找了半天自己的名字,突然整个人蓦地一僵。 程奕被调走了。 她的新同桌是叶萦,前桌是谢煜桁。 要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呢?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龟裂开来,一半风和日丽,一半狂风暴雨。 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一起换过来? 旁边的林梓熙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女生陡然僵硬的身体,颇为兴奋地说: “耶,我同桌没有换。” 笑初瞥了她一眼,道: “你不要刺激我了好吗?我的新同桌是叶萦,感觉要遭到智商和外貌全方位的碾压了。” 林梓熙哈哈一笑: “怕什么,不同桌你也是被碾压的那个好吗?” 尽管并不是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然而师命不可违,笑初只能灰溜溜地去搬桌子。 程奕在一旁看到女生艰难地拖着桌子往教室的另一侧移动,三两步走上前,抬手就抢过她的桌子,道: “看在同桌一场,我帮你搬吧。” 把桌子挪到新位置后,他拍了拍双手,一本正经地道: “不要太想我。我没事会去找你玩的。” 笑初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很快新座位尘埃落定。笑初在座位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晚自习的上课铃打响,也不见新同桌叶萦出现,虽然她的桌子早已被不知道哪个同学帮忙挪了过来。 这大概就是,女神的福利? 因为本身也对新同桌没有抱太多好感和期待,笑初倒是没花什么心思去关注叶萦为什么还没来。 晚自习第一节课过去了一半还多的时候,叶萦突然步履匆匆地走进教室,她粗略地扫了眼门口的新座位表,就朝笑初这边走来。 女生坐下的时候掠过一阵风,空气中飘来残留在少女飘逸长发上的洗发水的清香。 笑初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萦扭过头关切地问道: “小初,你没事吧?着凉了吗?” 笑初揉了揉鼻子,回道: “没事没事,估计是鼻炎发作。” 叶萦点点头,突然朝她伸出手: “班长大人,以后请多多指教。” 笑初轻轻回握了一下: “女神以后也要多指点我学习啊。” 是和平的开始。 翌日的数学课前,老师随手点了几个同学,交代他们把上学期期末考的卷子发下去,其中就有谢煜桁。 上学期的数学期末考试比以往的难度都要大上不少,一向不太擅长理科的笑初只刚刚过了及格线,为此她还被爸妈骂了一顿。此刻她不时地往谢煜桁发卷子的身影上瞥去,心里暗暗祈祷着自己的卷子不要被他看到。 可惜事与愿违,笑初注意到男生本来快速穿梭在班里的身影突然顿了顿,然后朝她望来。女生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果然几秒后,男生就走到她的桌前,把她的卷子放下,过了一会,又把叶萦的卷子也拿了过来,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女生偷偷瞄了瞄同桌的数学卷子,上面红彤彤的130分却不小心刺痛了她的眼。 他应该看到了吧?如此鲜明的对比。 整节数学课笑初都有些心不在焉,老师每讲一道题,她就看一眼叶萦的试卷。 勾勾勾,全是勾。 讲到倒数第二道大题时,数学老师突然说: “这道题,全班只有两个同学完全做对了,一个是叶萦,一个是程奕,而且他们两个用的是不同的方法。程奕,叶萦,你们上来把各自的解题方法写在黑板上吧,等下我两个方法都会讲。” 全班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讲台上的两人。笑初却选择性地忽视了程奕。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打在黑板上,讲台上的女生认真地誊写着解题步骤,粉笔敲击黑板发出的短促声音拼接在一起,好像在演奏一首美妙悠扬的音乐。 沮丧感顿时淹没了笑初。差距,真的不止是一点点。 叶萦从讲台上下来时,发现笑初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她以为是女生困了,谁知女生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直,问道: “小萦,你的卷子等下可以借我订正吗?” “欸?好。” 因为刚刚上课分心,老师讲的很多东西她都没有听到,于是课间的时候笑初一直埋头苦抄叶萦的卷子。 她看着女生工整干净的字,突然想起不记得在哪看到的一句话: 羡慕,是你郁闷自己没有;嫉妒,是你痛恨别人拥有。 不是没有想过在她的卷子上动点手脚,比如藏起来,甚至丢掉,亦或是在上面乱涂乱画,以发泄自己心里潜滋暗长且越发庞大的,名为嫉妒的毒瘤,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变成这样的人。 悲哀之余,亦有庆幸。 语文课上,老师布置了戏剧表演的作业,要求全班同学按照座位次序分成五个小组,改编《孔雀东南飞》这篇课文,然后在两周后的语文课上进行表演。笑初理所当然地跟叶萦、谢煜桁,还有座位附近的另外五个同学分在了一组。 比较凑巧的是,他们组正好只有谢煜桁一个男生,所以男主角必然是由他来担任。按照私心,她是想饰演女主角的,然而在小组讨论的过程中,大家都一致推举叶萦来做女主角,笑初只能后退一步,妥协道: “那么,就由我来负责改编剧本和导演吧。” 第12章 比赛 “七班!加油!” “七班!必胜!” “快回防啊回防啊!” “我靠,二班怎么老犯规!” 太阳已经渐渐下山,落日的余晖撒满了整个操场。篮球场上的人却仍旧密密麻麻的,没有人舍得离开。 这是律成一年一度的“校长杯”班际篮球赛。此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场冠军争夺赛,由七班对阵二班。 两个班上场的男生都是经过层层比赛,打败了全年级其他班的精英,实力不相上下。双方的比分咬得非常紧,基本上是轮流得分,比赛的精彩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再加上有级草程奕的加持,差不多全校的女生都聚集在此,给双方加油打气。 笑初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连续不断地尖叫上一个小时,而且每一声都喊到极致,分贝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聚焦在谢煜桁挥汗如雨的身影上。程奕和他的配合几乎默契到了极点。两人中间分明隔了不少人,但是滑溜溜的篮球总能稳当且快速地在他们俩之间传来传去,几乎要让笑初花了眼。 谢煜桁灵巧自如地带着球突破了对方几个高大队员的重重防线,在最后一个防守队员面前虚晃了一下,轻松地上了篮。 他一进球,七班的女生就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笑初听到旁边不认识的同学说: “七班这个男生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他好帅啊,篮球技术跟程奕简直并驾齐驱嘛。” 笑初有种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宝物突然被外人发现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了说话的女生面前,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激烈的战况当中。 程奕刚刚的一个后仰跳投失败了,篮球重重地撞击到篮筐上后又跌下,被准确守在篮下的二班男生抢走。全场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谢煜桁立刻转身往对面半场跑去,他的跑步速度非常快,没几步就追上了对方的队员。二班带球的男生眼见情形不对,立刻把球传给了不远处同班的陆凉泽。谢煜桁几乎瞬间又到了陆凉泽面前,男生被他挡住,只能一边在原地警惕地拍着球,一边伺机寻找传球给队友的机会。 好不容易看准了一个时机,他用力一抛,试图传球,谁知谢煜桁反应比他更快,抬手就截下了球。此时二班的所有队员都不在他们队的防守区域,谢煜桁一截到球,立刻反手把球大力抛出,做了一个长传,守在攻击区域的七班男生迅速接过球,上篮,进球,一气呵成。 笑初激动地拍着旁边的林梓熙,说: “你们家阿泽还是不够强啊。” 林梓熙一脸苦逼: “一边是男票,一边是自己班,这场比赛我到底要支持谁嘛......” 比赛到了最后一小节,二班男生暂时落后2分。场上的男生都明显地有些累了,原本蓝色的校服被汗水浸湿,变成了深蓝色,紧紧地贴在他们的后背上。 轮到七班男生防守。 二班队长带着球像猎豹一样猛冲至篮下,大概是因为心情过于急切,他从地上起跳投篮的时候,几乎是蛮横地抱着球用力地顶了一下跳起来守在他面前的谢煜桁的脸,谢煜桁直接被猛劲掼倒在地上。 七班的同学瞬间就炸毛了,连同笑初在内的女生都忍不住开始痛骂二班的暴力。 笑初看着谢煜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是有些心疼。然而男生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又继续冲锋陷阵了。 二班队长因为犯规被判罚球,七班的啦啦队却并不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对方又多了一个得分的机会。 可惜他罚的两球都未进,第二个球弹到篮板落下后,七班男生再次控球。 到了对方篮下后,球已经被传到了程奕手上,程奕站在三分线上,远远地将球投出,“咚”地一声,篮球应声入筐。 笑初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喊道: “程奕你简直帅爆了!” 最后五分钟,二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谢煜桁和程奕两人对视一眼,在篮下形成了一条联合防线。陆凉泽花了好大力气才带球越过他们,投篮。 球打在篮筐的边缘,谢煜桁立刻跳起接住球。 就在他拿到球拔腿想要进攻时,二班的两个男生从他两侧冲上前来。其中一个从他的左脚边伸出手去,另一个男生的手则从他的右手臂底下穿过去,均试图从他手中夺回篮球。可是球没有抢到,已经发力往前冲的谢煜桁却因为巨大的惯性被两人绊倒,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笑初只看到,倒地的瞬间,谢煜桁神色痛苦地捂着腿。之后暂停哨声响起,七班的大部分人都蜂拥而上,其中叶萦站在最里面一圈,笑初远远地站着,看不真切。 她也很想要冲上前去看看他有没事,可是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出去。 思绪漂浮在空中。 那天下午放学后,笑初和叶萦一行人留下来排练戏剧。 “嗯嗯,桌子就摆到这里吧。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始了。”笑初拿着剧本,站在一边,朝其他几个组员说道。 整个剧本演出来的话,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对于两个主角来说,台词的背诵显然是一大难题。 平时大家学业十分繁忙,抽不出太多时间来背台词也合情合理。出乎意料的是,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的谢煜桁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一向记忆力超群的叶萦反而一直ng不断。 笑初有些生气: “叶萦你怎么回事?都过去一周了连台词都背不下来吗?” 叶萦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我最近在忙着参加作文比赛,投入到剧本上的时间确实少了些,之后我会尽快背熟台词的。” 理由很充分,道歉很诚恳,笑初也只能揭过不谈。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始终存着一丝火气还是怎么的,接下来的整个排练过程她都显得有些急躁。 “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刘兰芝已经是必须要嫁给太守的儿子了,但是她心里还是喜欢着焦仲卿,所以这个地方你的表情和动作必须要体现出这种既无奈又悲伤的感觉,目前你的表现力度明显不够。”笑初再次对叶萦的表现表示不满。 她始终觉得叶萦这个女主角的表演达不到她的要求,无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语气,都差了一截。 而叶萦则有些委屈。她现在连台词都没有背熟,要表演得很好本身就不可能。另一方面,她觉得笑初太过于挑剔了,这并不是一场多么正式的表演,只是一次简单的小作业,她也并非专业演员,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抠细节。但她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而是仍旧尽力地去完成笑初所说的东西。 可惜效果显然不是太好。演到兰芝和仲卿相拥依依惜别时,谢煜桁和叶萦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些尴尬,表演也很不自然。 除此之外,笑初觉得男生松松地搂着女生的手格外碍眼,心里一边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这段剧本改掉,一边不耐烦地挑着刺: “咔咔咔。这演的都是什么鬼!叶萦,你还是先回去把台词背熟吧,表演不要这么扭捏,再不然要换人来演了。” 叶萦此刻的表情也染上了一丝不快。还没等她回嘴,谢煜桁抢先说道: “闫笑初,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这才是第一次排练,怎么可能一次性排到最好?叶萦她已经尽力了。” 第二次了。他第二次这么护着叶萦了。 行,都是她凶,都是她的错,那她不干了,还不成吗? 笑初冷冷一笑,道: “我咄咄逼人?行,那麻烦你们换人来排剧吧,这剧我不排了。”说完转身就走。 “喂。”男生的声音穿越时空来到她的面前。 笑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谢煜桁身边的同学已经尽数散去,他就静静地站在场边离笑初两三米远的地方。 男生看着女生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呆滞表情,皱了皱眉,道: “你怎么那么记仇啊。我都受伤了,你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笑初不知道怎么回答,复杂的感情撕扯着她,一边担心着他的伤势,想跟他和好;一边又仍旧心存芥蒂,不想理他。 男生见她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到她旁边。 “喂,闫笑初,不要这么小气嘛。上次的事,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笑初还是没出声。 这时场上响起倒计时的声音。 “五、四、三、二、一......”程奕的一记两分球,在最后一秒时投进了篮筐。 随着一声哨响,七班的同学都欢呼起来,笑初也开心得跟边上的女生挨个儿击掌。直到到了谢煜桁的面前,男生带着笑容朝她伸出手掌,大概悬停了有几秒钟,就在男生以为女生还是不打算原谅他,有些失望地想要收回手时,女生白净柔软的手掌跟他轻轻地触了一下。 第13章 温暖 “算啦,看在你今天为我们班争光的份上,就原谅你吧。”笑初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嗯。你大人有大量。”谢煜桁本来已经耷拉下的嘴角又重新扬起。 这时程奕从场上下来,用力地拍了一下谢煜桁的肩膀,说: “兄弟,好样的!你这是光荣负伤。” 男生一时不察,被他打得踉跄了两下。手臂上蓦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旁边的笑初伸手扶住了他。 嘈杂的环境中,七班参加篮球赛的其他几个男生咋咋呼呼的喊声传来: “级长特批我们班第一节晚自习可以不上,去校外吃饭!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吃庆功宴。” 笑初看了看谢煜桁的脚,低声问道: “你能走吗?” 男生觉得脚仍有些痛,于是对程奕说: “欸,你们帮我打份饭回来吧,我脚这样,就不去了,麻烦。” 笑初不放心他一个人,也跟着说道: “程奕,要不我也不去了,反正我刚刚吃过晚饭了,我陪阿桁去趟校医室。” 程奕了然地笑笑: “行行行,你俩就二人世界去吧。我跟其他人说。”说完就转身去追已经开始往外走的七班大部队。 笑初有些羞赧,讷讷地解释道: “我是报答上次我崴脚时你送我回教室,你不要想太多。” 说完又想抽自己一巴掌。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在男生似乎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说: “程奕那家伙就爱乱说话,我才没那么无聊。” 从校医室出来,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整个操场也恢复了一片寂静。夜色朦胧,月亮周围蒙着一圈光晕,看上去毛绒绒的。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线,散射入空气中,给人以盛大的迷幻之感。 笑初担心谢煜桁行动不便,一直扶着他走到男生宿舍门口。 再往里走就要进到男生宿舍内部了。谢煜桁见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笑着调侃道: “怎么?想见识一下没穿衣服的男生吗?” 笑初倏然反应过来,红着脸松开手: “嘁,谁有兴趣看啊!” 恶趣味涌上心头,看来以后可以没事逗一下这家伙。 “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上去的。” 女生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看着男生宿舍楼,半晌,才回道: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男生看着女生缓缓走远,转身一步步上楼。 高二的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转眼高三来临,整个班的气氛都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许多原先走读的同学都自发地留下来晚自习,连一向凭借着高智商,不安分学习的程奕都乖乖地开始刷起题来。 例行的座位调整后,笑初和叶萦坐到了教室最角落的一排,视野所及处是整个班,所有人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坐在笑初斜前方,隔着一条走道的骆雪正在一张纸条上抄抄写写着什么。半晌过后,她把纸条揉成一团,转过身发泄似地丢到叶萦的桌子上。 叶萦被吓了一跳。她打开纸条看了看,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之后扭过头对笑初说: “小初,我有事出去一下,等下老师来了要是问起,你就说我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 笑初应下,叶萦便抓起纸条起身出了教室。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笑初默默腹诽。 万圣节。 难得从作业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一个晚上。 笑初一个人站在欢乐谷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身后的游乐园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不知道为什么,笑初却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小初!” 林梓熙一行人站在不远处朝笑初挥手,女生连忙跑过去。 “等了你们好久了,你们怎么这么慢。”女生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埋怨道。 程奕朝林梓熙和陆凉泽努了努嘴,笑道: “喏,问这对小情侣啊,磨磨蹭蹭的。” 陆凉泽马上开口道: “欸欸欸,怪我们咯,等下请你们喝水以示补偿。” 谢煜桁在一旁没出声,笑初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他。男生似乎又长高了一些,黑色长风衣衬得他更加挺拔。他眼眸如墨,薄唇微抿,隐隐散发着一种凉薄的气息。 “好啦好啦,我们快点进去吧。”林梓熙的声音打断了笑初探究的目光。 园区里到处游荡着工作人员扮成的鬼怪,大部分都鼻歪口斜,白得像面粉一样的脸上挂着几道血痕,时不时猛地朝游客移动过去,把街上的游客追得四处逃跑。 几轮惊吓下来,笑初觉得整个人都不是太好。 谢煜桁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还没进鬼屋,你就被吓成这样,等下你还能玩吗?” 笑初逞强地点点头,嘴硬道: “我才不怕鬼呢,都是工作人员扮的。” “哦。”他才不相信呢。 第一个鬼屋由陆凉泽和林梓熙打头,笑初紧紧地揪着前面谢煜桁的衣角,程奕断后。鬼屋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笑初环视了一下四周,大部分是黑漆漆的,偶尔有几束如鬼火般跳动的暗绿色灯光。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太可怕。女生微微放下心来。 笑初一行人在这批进鬼屋的人群中是比较靠后的,越往里走,前面游客的尖叫就越频繁。笑初开始觉得心里毛毛的,低头看着脚,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男生挪动着。 周围白色的招魂幡飘荡着,阵阵阴风钻入毫无遮挡的脖子,女生不禁缩了缩肩膀。 “呜——”一声凄厉的哭声倏地传来,无比刺耳。紧接着更为可怖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棺材盖不断开关撞击的声音。笑初吓得拼命往前挤。谢煜桁有些无奈地回过头: “喂,你不要再挤我啦。” 女生的声音听起来都在发抖。 “可是太恐怖了啊啊啊......” “那都是假的,你抬头看一下左边,那个开关棺材的是工作人员。” 笑初有些怯怯地抬头,只见一个一身黑衣,鬼差打扮的工作人员正反反复复地把棺材盖抬起来,又盖上。笑初紧张的心神松了松,赶紧跟着男生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笑初猛地回头,扮演鬼差的工作人员在原地甩着手,直跳脚。正有些不明所以,后面的游客都笑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只鬼刚刚盖上棺材的时候砸到了自己的手。” “哈哈哈笑死我了,怎么这么蠢。” “心疼工作人员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悬着一颗心的笑初突然觉得踏实了起来,也忍不住跟着大笑。 这个小插曲过后,笑初的胆子就慢慢大了起来,她开始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鬼屋里,时不时还要调戏扮鬼的工作人员两句。 接近出口的地方有一座监狱,里面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他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布满鲜血、青痕交接的手,胡乱地舞动着,偶尔抓住游客的衣服,惹得大家惊叫连连。 笑初经过的时候,仗着那个人隔着栅栏,不可能跑出来,就跑到栅栏前两三米远的地方,对着鬼胡吹乱侃,一番调戏,之后兴高采烈地走开。 谁知没过一会儿,后面就传来游客的惊叫声和四处逃窜的脚步声,笑初还傻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吓得一把抱住前面的谢煜桁。 男生被女生突如其来的熊抱吓了一跳。他低头看了看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女生。这个笨蛋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胆子居然这么小。 没办法,他只能好心地做个护花使者了。 思绪到此,他转过身朝手还放在女生肩膀上的“鬼”淡淡地说: “这位仁兄,差不多就可以了,这姑娘快被你吓傻了。” “鬼”这才松开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忿忿不平地叨念着: “谁让她刚刚挑衅我作为鬼的尊严,居然说我一点也不恐怖,哼。” 笑初欲哭无泪。 哥哥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不要太较真。 打发走了“鬼”后,男生蹙着眉头看着还紧拽着他,没有放手的女生,说: “可以松手了吗?程奕他们都出去了。” “欸?” 笑初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环在男生的腰上,男生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t恤传递给她,她猛地松开手,朝旁边张望了一下,发现刚刚还乱成一锅粥的游客全都不见了。 男生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女生还呆愣在原地,又走回来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外拖。 “快点出去,你还想再被吓一次吗?” 女生跌跌撞撞地跟着男生走出鬼屋。 一旁的程奕还在嘲笑她刚刚的举动,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失神地望着谢煜桁。 路边暖黄的灯光描绘出男生宽阔的肩膀,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男生腹肌结实的触感,隐约带有一丝关怀的语气融入夜色悄然消失。事后笑初回忆起来,几乎要怀疑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从第三个鬼屋出来后,几人都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林梓熙和陆凉泽说要去买水请大家喝,程奕则找了个要去洗手间的借口,把笑初和谢煜桁两人单独丢在一起。 天色渐晚,气温逐渐降低,谢煜桁觉得有些凉,于是把早先脱下的风衣从包里拿出来穿上。 “那个...”女生微弱地开口。 “嗯?” 第14章 高考 “你......想考哪个大学?” “我啊...a大吧。你呢?” “我也想去a大。” 幸好,跟我想得一样。 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悄然滋生。明明只是巧合的想法一致,笑初却在心里暗暗地把这视为两人的心有灵犀。脑补能力爆棚和自作多情,大概是每个陷入暗恋中的女生的通病。 六月的阳光炙热得让人难以忍受,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头顶老旧的电风扇嘎吱嘎吱地响着,感觉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笑初额上的汗还未干透,身边的同学几乎都在议论刚刚的考试。 “今年的数学很简单呐。” “我也觉得!好久没试过这么顺利地把倒数第二题的所有小问写出来了。” “欸欸,你最后一道填空题的答案是什么?” “是245吧。” “我也是啊!看来没错了!” 笑初默不作声地从旁边经过。 对什么答案啊,摔!最讨厌一考完试就对答案的人了! 她一点也没觉得数学很简单,后面几道大题的好几个小问她都没有答出来,本来就有些焦虑的心情在看到拎着保温饭盒站在校门口的闫妈妈之后,差点演变成嚎啕大哭。 高考这两天,为了保证女儿不出状况,闫妈妈特意请了假接送笑初,中午还给她做好饭带到学校来,跟她一起吃午餐。 那种害怕妈妈失望的焦灼感数百倍的强烈过对自己考差的担忧。 母女俩坐在食堂内,闫妈妈打开饭盒,属于母亲独特手艺的香气扑面而来,笑初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涩。 “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快点趁热吃。” 笑初接过筷子,木然地夹着饭菜往嘴里塞。 “上午考得怎么样啊?” 正在夹菜的手突然顿住。 “......还好啦还好。” “算了吧,看你出来的时候那种闷闷不乐的样子,肯定是考得一般。” 虽然说知女莫若母,但是妈妈啊,我下午还要考试的,你这样打击我真的好吗? “不过考都考完了,想它干嘛?想它也不能重新回去考,尽力就行。爸爸妈妈也没要求你一定要考上什么学校,不用有压力。吃完饭就回宿舍好好休息,专心准备下午的考试。” 笑初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拼命掩饰住已经湿润的眼睛: “嗯,我知道了。” 这么多年,他们同所有父母一样,期望着你能成为更好的人。 即使他们总是在你考差的时候骂你;总是在你玩的时候打断你的兴致勃勃,让你去学习;总是拿别人家的孩子跟你对比,让你觉得自己似乎一无是处。但你心里很清楚,就算有朝一日你还是没有出人头地,甚至穷困潦倒地回到家里,他们也照样会给你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告诉你,没事,爸爸妈妈在。 是这样的念头,让你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努力,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那对始终在为你操心的双亲。 随着最后一科的考试结束铃打响,学生们都从教室里蜂拥而出,高呼着解放了。有的人干脆直接把书包里的书全掏出来撕了丢进垃圾桶。不一会儿,走廊上的垃圾桶就躺满了各式各样的教科书。 一场考试,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跨过这条线,你似乎就瞬间脱离了被人喊作小屁孩的境况,可以昂首挺胸地跟别人说,我是成年人了。这种感觉,有时连18岁的生日也不能给予你。 最后一科英语,笑初感觉发挥得非常好,她哼着歌回到自己班里,几个班委已经聚集在一起,等着跟她一起商量班级毕业旅行的事情。 “因为参加的人可能比较多,我们就把地点定在离s市比较近的海边吧,怎么样?”笑初提了个建议。 “嗯,我觉得可以。” “嗯嗯,可以在海边烧烤,游泳,沙滩排球什么的都不错。” 大家纷纷附和。 条理清晰的笑初马上给各个班委都分配了工作。负责安排住宿的生活委员问: “话说,住宿的话,我们要订什么级别的呀?” “当然是青旅啦。”笑初马上回复。 “可是,”讨论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意见的叶萦突然插嘴,“青旅要睡上下铺欸。隔音什么的也不是很好吧,住青旅的毕竟还是年轻人居多,听说有些人会玩到半夜,很吵,我睡眠比较浅,受不了。我建议还是住酒店吧。” “小萦,”笑初有点抑制不住地想要吐槽,“青旅比较便宜啊,适合我们这些学生。而且我们一大波人,就是要多点人住在一起才好玩嘛。” “......其实大家一起玩一般也是在外面吧,在休息的地方好好休息不行吗?还有,青旅是公共卫浴吧?感觉很不卫生。” 一旁的谢煜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叶萦的家境比较好,家住在学校旁边的豪宅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她平时一向表现得很随和,没想到会因为这种问题变得格格不入。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样的情绪如细丝般浮现,谢煜桁开口劝道: “我住过青旅,也就凑合那么一两个晚上,不会太难以忍受的。” 连一向站在自己这边的谢煜桁都这么说了,叶萦看着笑初点头如捣蒜的模样,觉得一阵气短,但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勉强答应了。 出发的那天阳光普照。谢煜桁远远地就看见那个旁边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大家按顺序上车的女生。她穿着简单的短t短裤,白色球鞋,扎着马尾辫,背着印满皮卡丘的双肩包,活脱脱是个小学生的模样。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走近她。 女生正巧帮几个同学把行李搬上车,一回头,看见男生逆着光走来,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所有细节都被拉长和放大,阳光给少年染上一层唯美的光晕。 “阿桁你的行李也太少了吧。”笑初伸头往谢煜桁的背后看了看,确认他只背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 “男生本来就不用带很多东西啊,两件换洗衣物就够了,”谢煜桁看见笑初还准备帮叶萦把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往车上扛,赶忙上前接过手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女汉子,给我们男生留点用武之地好吗?” 笑初吐了吐舌头,伸出手摆了一个秀肌肉的标准姿势, “我是班长嘛,帮忙是应该的,再说我有肌肉的好吗?” 男生看着女生分明没有一丝线条的白细手臂,懒得拆穿她。 接下来笑初再也没动过手,只顾着直勾勾地盯着男生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停地抓住行李的把手,提起,又放下。 瞬间少女心泛滥。 待得笑初和谢煜桁把所有人的行李都安置完毕后,两人爬上大巴,发现只剩下两个座位了。林梓熙居然和程奕坐在一起。 “喂熙熙,不是说好跟我坐的吗?” 林梓熙眼睛眨得跟抽筋似的,一副“我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的表情,说: “哎呀我跟程奕有要事商量,反正前面还有两个空位嘛,你就跟阿桁一起坐就好啦。” 笑初只能无奈地在谢煜桁旁边坐下。 沿路的风景很好,女生一边塞着耳机听歌,一边默默看着窗外。旁边的谢煜桁觉得女生这么安静实在是太反常了,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女生的手机界面,发现是陈奕迅的歌。 “欸,你也喜欢陈奕迅啊?”男生伸手戳戳女生。 笑初被吓了一跳,摘下耳机回过头来。 “啊......是啊。” 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的,只是因为你喜欢才去了解,更多的还是爱屋及乌。 “要不要,分你一只耳机听?”女生递过一只耳机,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生盯着她手心里小小的白色耳机半晌,才接过来塞进耳朵里,之后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女生见男生戴上了耳机,赶忙挑选了一个放满陈奕迅歌曲的播放列表,按下列表循环。 大概是因为两人共享一对耳机显得太过亲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笑初都不敢偏过头看谢煜桁。直到身边似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笑初才扭过头看了看男生。 男生一只手抵在窗台上,撑着头,似是已经熟睡。黑色额发稍稍遮过了眼睛,窗外的光线照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上,在下眼皮处形成了一圈淡灰色的阴影,衬衫的头两颗扣子没有扣上,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一点胸膛。 笑初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强迫自己扭回头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过这种想法没一会就破功了,在几度端详了谢煜桁的睡颜之后,过去两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开始在脑海中自动回放,摇摆不定了很久的笑初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定。 即使男生对自己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即使有些事情说过之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但既然已经毕业了,还是想要试一试,大不了就是个老死不相往来。为了不让自己的青春被狗吃了,勇敢一回又何妨。 决定已下,就安心等待时机吧。睡觉。 笑初洒脱地把外套盖在自己的头上,开始呼呼大睡。 第15章 表白 一下车,带着大海特有味道的海风就扑面而来。 笑初一行人火速到预订好的青旅里面办了入住,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就往海边奔去。 此时已是上午十点左右。在阳光的映射下,皎洁的蔚蓝色海面上形成了一片片金色的波粼,轻柔的海风吹皱了海水,带起一*可爱娇小的浪花,它们如同顽皮的孩子一般,跳跃着,玩耍着。天空也是一片湛蓝,仅有的几朵白云漂浮在上面,远处海天相接,让人觉得天地无比的开阔。 海会游泳的男生们直接把上衣一脱,就跟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的跳进海里,畅快地游了起来。 笑初虽然会游泳,但是不太习惯在同学面前穿着泳衣走来走去,便坐在沙滩上吹吹海风,遥遥地看着。坐了没一会,就看见叶萦穿着一身比基尼出现在海滩上。 男生们一看到叶萦,几乎都要炸开了,卫东和几个男生还朝她使劲吹着口哨。 即使很不情愿,笑初也得承认,叶萦的身材比例是极好的。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大腿,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如墨一般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背上,少女没有一丝瑕疵的脸上因为男生们的笑声,有些微微发红,大概用闭月羞花来形容也不为过。 笑初倒是不关心其他男生对于叶萦的反应,她眯着眼睛在海水中寻找着谢煜桁的身影。所幸男生游得比较远了,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回头。笑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没有看见她完美的样子,所以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喜欢上她。 林梓熙不会游泳,自然也没有下水。她在房间里给自己涂了厚厚的一层防晒霜,因此姗姗来迟。 她一屁股在笑初旁边坐下,问道: “你干嘛不下去游泳?你不是会游吗?” 笑初朝已经下水的叶萦示意了一下,说: “有叶美人在,我哪敢丢人现眼。” 林梓熙顺势看去,嘁了一声: “她啊,太瘦了,完全是搓衣板的身材嘛。哪像你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换上泳衣,绝对完爆她。” 笑初笑着打了一下林梓熙: “别闹,发什么神经。” 林梓熙默然了几秒,突然猛地拍她: “欸欸欸,你看,叶美人朝阿桁游过去了,你再不去,阿桁就要被抢走啦!” 笑初抬眸看了一眼,叶萦在水中自如地像一条美人鱼,翩翩地绕到谢煜桁身后,朝他身上泼了一把水。因为隔得太远,笑初看不真切,谢煜桁回头看到是叶萦,并没有生气,似乎是笑了笑,然后两人就幼稚地打起水仗来。 心里闪过一阵刺痛感。笑初站起身,往青旅方向跑去。 十分钟后,笑初也下了海。她没有去找谢煜桁和叶萦,而是加入了程奕那帮男生的水球大战。 于是等谢煜桁发现笑初下水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生头发湿透,笑意盈盈地把球砸到程奕的脸上,溅起一阵水花。程奕脸上的笑容也耀眼得天地都似乎失了颜色,他用手随意地抹了把脸,又继续把球丢给其他男生,几人玩得不亦乐乎。 谢煜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莫名气闷。他跟叶萦草草道别,转身往回游。经过程奕他们身边时,还被玩心大起的程奕丢出的球砸中了脑袋,他难得地在程奕面前也摆出一副冷冷的表情,道: “幼稚。” 然后爬上了沙滩。 程奕和笑初都有些愕然地看着谢煜桁,不明白他哪根筋搭错了。 第一天就在玩闹中飞速地过去了。 第二日的行程是要去青旅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玩,约定的出发时间是九点钟。 笑初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就下楼吃早餐。因为她比别人都早太多,于是享用完可口的早餐后,她来到青旅一楼的大阳台,远眺大海。 很快,大家就陆陆续续出现在门口。 通常来说,集体活动集合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准时的,但一般都无伤大雅,所以当时针指向九的时候,尽管还有几个人没有到,笑初也没有太在意,一边跟林梓熙聊天,一边等着。 十五分钟后,几个女生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拼命跟大家道歉,说是一不小心睡过头了。笑初点了点人数,发现叶萦还没有下来,于是让几个迟到的女生赶紧先去吃点早餐。 等待的时间越长,大家就越来越焦躁不安。连一向好脾气的笑初都觉得有些窝火,谢煜桁站在一旁,一只脚有节奏地在地上打着节拍,表情似乎也有些不耐烦。 到九点半的时候,终于有男生忍不住问道: “班长,叶萦怎么还没下来?要不你找个人上去看看?” 笑初也觉得有些奇怪,赶忙让一个跟叶萦住同间宿舍的女生上楼去问问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那个女生回来汇报说: “叶萦说,她出门前必须要洗头,今天不小心起晚了,让我跟大家道个歉,麻烦大家等一下她。” 所有人立刻嘘声一片,不满的议论声纷纷响起。 “有没有搞错啊,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不能昨晚洗吗?” “就是咯,她有没有点集体观念啊。明明约好的是九点啊。” “班长,我们能不能先走啊,谁知道她要洗多久啊。” 笑初也觉得叶萦的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了,但是如果大家撇下叶萦先走的话,又担心她一个人不认识路,也不安全。正纠结着,谢煜桁仿佛会读心术似的,朗声说道: “不然笑初你先带大家过去吧,我以前跟父母去过那个小镇,知道路怎么走。我留下来等叶萦吧。” 笑初下意识地想要出口阻止,然而生生止住。 浮现在女生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男生想要和叶萦独处。而她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出现。 然而他说的话合情合理,既替她解决了民怨,又避免了叶萦晚点过去找不到路的问题,她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因为带着情绪,笑初点头的幅度微小得几乎看不见,几乎是甩手就走,有些恶狠狠的脚步把青旅门口的木地板踩得嘎吱作响,一大帮同学跟在她身后离开。 很久之后,笑初和几个同学拎着大袋晚上用的烧烤食材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叶萦和谢煜桁正好从对面的马路转角走出来。 此时一辆汽车飞驰而过,男生自然地把女生让到人行道的内侧。叶萦笑颜如花地对男生说着什么,漂亮的脸上浮现着淡淡地红晕,而男生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晦暗不清。 笑初生硬地把自己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扯开。 是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有你在场,便习惯了将全部的视线聚焦在你的身上。即使知道你从来都不会把我放在心上,也仍旧没有办法改掉这个习惯,只能无数次用沉默去对抗失落。 终究还是,太傻了。 晚餐时分。 月色朦胧,屋顶被覆上一层银色的光辉。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星形的小灯,使得原本黑漆漆的小院都亮堂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下,林梓熙作为负责烧烤的大厨之一,一边用纸巾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一边站在烤炉边持续不断地转动着烤串,笑初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其他同学也都在另外几个烤炉旁烤着肉,有人忙进忙出地准备饮料,有人两手不停地拆着各种生鲜食品的包装。 笑初在给大家都一一递完烤肉之后,从盘子上拿了两串刚烤好没多久的鸡翅,朝坐在门槛上打盹的谢煜桁走去。 女生走到离男生两米远的地方,又突然停了下来。 那件事,尽管设想的时候非常简单,但真正要实施起来,她还是没法不紧张。 她的性子一向是直来直往的,在喜欢他这件事情上已经纠结了太长时间。现在,她只希望能坦白地告知他自己的心意。 她并没有对此抱有过多的期待。如果成功,是个惊喜;如果失败,那么这段暗恋将会作为高中美好时光的一部分,被她永远地封存在记忆中。 思及此,笑初深吸了一口气,用早死早超生的言论安慰了自己几秒,之后带着英勇就义的气势走上前去,冷不防一屁股在男生旁边坐下。 谢煜桁有些受惊地睁开眼往旁边看去,女生的脸大概是因为刚刚长时间站在烤炉边上而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几缕头发不听话地搭在额上,手上还拿着两串烤鸡翅,本来用凌乱的大妈来形容她似乎更为恰当,可男生却奇异地觉得女生自带一丝萌感。 笑初把手里的鸡翅递给他。他接过来啃了两口,女生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好吃吗?” “嗯,手艺不错。” 笑意立刻爬上了女生的眼角眉梢。 “那是必须的,这可是我烤的。” 男生笑笑,没说话,继续专心吃鸡翅。 不用自己动手,有人投喂的感觉真是好。 良久后,女生又突然开口: “谢煜桁。” “嗯?” 女生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16章 结果 语毕,谢煜桁愣在当场。 说实话,不是没有想过笑初对自己有意思,但是因为她平时跟班里很多男生都关系很好的样子,所以就按下了这种想法。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两人从认识到相熟,一直都是女生在主动接近他,缠着他聊天,玩同样的游戏,凑巧喜欢同一个歌手......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可惜。 “对不起,” “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我......”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笑初打断他。 男生不语。 “是叶萦是不是?” 仍旧低头保持沉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知为何,男生突然觉得有些惶惶然,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女生再次启唇: “其实,我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着要毕业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机会能够见到,想要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而已,”顿了顿,又说,“希望你也不要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用有负担。” 女生说完,貌似洒脱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道: “以后就还是普通朋友就好了。” 而后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开。 谢煜桁盯着女生明显是强装淡定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不对。 笑初一个人回到房间,关上门坐在床上,院子里大家嬉笑打闹的声音不时透过窗户传进房间。她其实很想毫无形象地大哭一场,然而眼睛里却奇异地流不出眼泪。 所有始终存在的,只是被刻意忽视的那些画面突然汹涌而来。 ——下楼时他久久无法离开叶萦的眼神。 ——补习时无视已经变成落汤鸡的她,担心叶萦回家会不会被淋湿。 ——排练戏剧时站在叶萦那边责怪她咄咄逼人。 其实他对叶萦有感觉,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只不过她还愚蠢地抱有一丝幻想罢了。 公理是,已经经过长期实践总结,不需要再加以证明的基本命题。 定理是,经过逻辑推理的,证明为真的陈述。 公理是,高中时代的暗恋,大多是无疾而终的。 定理是,笑初并不是能逃出公理的少数人之一。 那么,就这样吧。 差不多一个多月后,高考录取结果公布。 一大早,笑初就坐在电脑前持续不断地刷新着查询录取结果的网站。当时针指向十点,笑初第n次点下刷新键,网页却崩溃了。 笑初吐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这种网站的服务器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大概十一点钟,笑初查到了自己的录取结果。 她上了心心念念的a大,s市所在省份最好的大学。 笑初迫不及待地给父母打电话汇报了好消息,而后又打给林梓熙,结果惊喜地发现她也上了a大,而且在同一个学院,两人几乎要抱头痛哭。 “欸,你知道阿泽去了哪里吗?”笑初问道。 听筒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林梓熙无奈的声音响起: “他去了q大。” “q大超级好啊!但是你们俩以后就要异地了......” “是啊。不过我还是对他有信心的!好在q大离a大也就四小时高铁的距离,一个月见一次估计也是没问题的。”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当周遭恢复一片安静,笑初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个人,不知道,考去了哪里呢? 从毕业旅行结束后,她就一直没再跟谢煜桁联系。尽管每每打开电脑,或是拿起手机,还是会习惯性打开跟他的聊天对话框,但也只是发呆半晌,然后关掉。 兴许是潜藏在她心底的想念太过于强烈,拿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条短信进来,发件人是程奕。 “未来四年,我要去帝都吸雾霾了,希望你还有机会看到活着的我。还有,阿桁考到了a大金融系。” 因为看到了谢煜桁的消息,信息的前半段就被笑初自动屏蔽掉了。 他居然也考上了a大! 女生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 对于谢煜桁,她自知自己不可能这么快放下,但是因为他已心有所属,她也就不愿意继续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那么不联系、不见面,不要让自己产生太多不切实际的念想,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让自己尽快忘了他的方式。 可是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底那如呼吸般微弱但是挥之不去的喜悦和期待却仿佛在嘲笑着女生所谓的理智。 笑初突然无法确定,自己的理智在感情面前,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一眨眼,几乎是读书生涯里最长的暑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天,闫爸爸和闫妈妈开车送笑初和林梓熙到a大报道。 a大的校园环境非常好,绿化做得令人赏心悦目,整体建筑风格偏向于欧式,主色调是紫色,有着尖尖塔顶的钟楼静静地屹立在离大门不远的一座教学楼旁。 两人到宿舍安置好行李后,就挥别父母,去办注册入学的手续。 a大的新生报道处设在体育馆内。笑初和林梓熙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体育馆前无数负责接待新生的热情似火的师兄师姐中间挤出来,进入体育馆内。 喧嚣的体育馆里挤满了即将送别孩子的满目担忧的家长,以及脱离高中苦海即将走向新生活的兴奋的新生们。放眼望去,全是各个学院排得歪歪扭扭的注册队伍。 眼尖的笑初一眼就看到了新闻传播学院的牌子,马上拉着林梓熙跑过去。上午报道的学生非常多,两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末端排队。 好不容易办完了注册手续,两人拿着新校卡欢欢喜喜地往外走,林梓熙突然拍她,伸手指了指经济学院牌子前一个高挑的女生: “小初,你看,那是不是叶萦?” 笑初心里没来由地紧了紧。 “好像是。” 林梓熙伸手挽住笑初,道: “没想到她也考来了a大,而且还考到了经院。” 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笑初的视线。他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小跑到叶萦的面前,把其中一支水递给了她。叶萦接过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原本以为a大这么大,再怎么样,偶遇也是个小概率事件。然而这个场面却让笑初觉得自己跟谢煜桁大概是孽缘,真是越不想看到什么,越是会出现什么。 林梓熙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一边暗骂自己干嘛多事把叶萦指给笑初看,一边催促道: “走啦走啦,别看了。” 笑初回过神来,朝林梓熙说道: “好,走吧。” 烈日炎炎,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校内的沥青马路都被烤得软绵绵的,灼热得让人焦躁不安。a大新生是在校内军训的,因此开学的前几天学校里到处都是穿着迷彩服的大一小绿豆们。 女生宿舍里,枕边的闹钟突然响起。笑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忍不住闭上。 大概是因为刚到一个新环境,有些认床,笑初连着几天都睡得不是太好,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晕乎乎的。室友发现笑初脸色有些发白,关切地问道: “小初你没事吧?要不要在宿舍休息一下?我可以帮你跟教官请假。” 笑初倚在竖起的枕头上摇了摇头,哑声道: “不用了谢谢,我没事。” 只是一点头晕而已,完全可以坚持的。 笑初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是等真正到操场上训练时,她才发现有些过于高估自己了。 接近正午时分,火红的太阳悬挂在头顶上,女生正以标准的军姿站着,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地结束训练,离开操场。 她还在被罚站。 笑初因为前两天的表现优秀,被选入表演方阵。这个方阵的军姿成果展示是结营仪式上的重头戏,因此负责表演方阵的教官非常严格。 上午站军姿时,笑初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有些站不住,不小心动了一下,结果不幸被教官发现,把她抓出来体罚。 此时女生整张脸已经全无血色,全身都被汗浸湿了,眼镜也滑到了鼻梁上,腿脚站得发麻,几乎快没有知觉了,可是一旁的教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她眼珠都不敢乱转,只能挺挺胸,站得更直一些。 也因此,她没有发现,谢煜桁结束训练后,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离开。 谢煜桁跟笑初,同在表演方阵里面。早上报道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女生的脸色不太对劲,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现下笑初又被罚站,他竟鬼使神差地一直站在这里,不敢离开。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女生求个情,远处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突然软了下去。 他连忙飞奔过去,在同学的惊呼声中,动作麻利地抱起笑初,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教官说道: “教官,我跟她是高中同学,很熟,我先送她去医务室。” 心脏像被绳子拉扯着,一会松一会紧,担忧溢满了胸腔。怀里的女生轻飘得如同羽毛,却让男生心里产生了微微的痛感。一路的狂奔使他直到抵达医务室很久后依然心跳如鼓。他来不及细究这些感觉产生的原因,猛地推开医务室的门,大喊道: “医生!她军训......晕倒了!您快给她看看!” 第17章 聚餐 一室明亮。 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副黑框眼镜,温柔的光线倾泻在女生的身上。她的长发已经被松开了束缚,肆意地铺散在枕头上。虽然她仍旧双眼紧闭,但脸色已经比刚送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她只是在熟睡。 很久之后,笑初才缓缓醒来,她轻轻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发觉整个人还是有些头重脚轻,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坐在床边的男生。等她发现谢煜桁的时候,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男生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然而瞬间又恢复严肃: “下次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听到没?这次幸亏只是有点中暑,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看你怎么办!” 笑初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生是真实存在的。 “是你送我过来的吗?” “不是我还是谁?” 心里尚未熄灭的火星又不小心再次燃起,变成一小簇温热的火苗。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他了。如果对她无意,那这样若有若无的温柔,也请再不要施舍于她了。 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谢煜桁看着女生瞬间沉寂下去的脸色,暗自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触到了女生的雷区,然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谢谢。” “欸?”男生收起游离的目光,猛地抬头。 以为他没有听清,笑初再次重复: “我说,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礼貌又疏离的语气撞进男生的耳膜,逐渐发酵成了苦涩的味道。 “不用这么客气,怎么说我们也是......” 也是什么?知道不该有什么别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 “也是......好朋友嘛。” 一瞬间,情绪从巅峰跌到谷底,如同充满氢气的气球突然被戳破,有什么东西流失得一干二净。 只是好朋友而已啊。 门外突然传来喊声: “谢煜桁!教官让我来问你,闫笑初现在怎么样了。” 男生站起身,示意她在床上好好休息,之后走了出去。 折射入房间里的影子显然越走越远。笑初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着急忙慌地穿上鞋子下了床。她抄起柜子上的眼镜,跑到门口,鬼鬼祟祟地往外望了望,左手边不远处的男生正在专心地跟人讲着什么。女生一溜烟从反方向跑走,还顺手虚掩上了门。 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的温柔。 一阵风吹过,带起白色的窗帘,交代完笑初状况的男生推开门,看着空空的医务室,脸上只余苦笑。 军训结束后,笑初就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大学生活。 她通过了校学生会策划部的重重面试,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她十分享受在学生会的工作,整个团队一起,从活动策划的撰写到最终执行落地,忙得晕头转向,但不亦乐乎。 比起笑初的充实,谢煜桁大学第一个月的生活几乎是麻木的四点一线,宿舍,教室,球场,饭堂。他对社团活动并没有什么兴趣,觉得无聊而且麻烦,唯一还在坚持的爱好就是篮球。 很快九月就到了尾声。 笑初身边的好多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翘掉了国庆假期前几天的课,连上国庆获得一个十来天的假期出去旅游,林梓熙也在这一行列当中。 “熙熙这个不厚道的家伙,居然丢下我一个人上毛概。”笑初一边小声地埋怨,一边抱着毛概的课本进了教室。 毛概这种洗脑课一般是在能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上的,因为临近放假,翘课的人不少,教室里只是稀稀拉拉地坐了几十来个人,整个教室显得空荡荡的。 笑初心想,自己这么认真,毛概老师要是不给a真的没天理。 秃顶的中年男老师对着ppt,照本宣科地念着,笑初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笔,有些昏昏欲睡。 教室后门被悄悄推开,一个男生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好一会他的目光终于聚焦,之后蹑手蹑脚地进了教室,后门再次合上。 他猫着腰挪到笑初身后坐下,掏出手机,戳了戳女生的背。 女生已经在钓鱼了,背上突如其来的指尖的触感不仅一秒把她从睡梦中拉回现实世界,还差点把她吓得背过气去。她猛地回过头。 眼前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也帅得惨无人道的男生,不是程奕是谁? 她吃惊地张大嘴。程奕按下相机快门。 几分钟后,笑初使劲捶着旁边的程奕,低声骂道: “你你你,突然跑回来就算了,还把我这么丑的照片发朋友圈!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程奕嬉皮笑脸地说: “不然怎么叫做surprise呢,是吧。” “滚。话说还没放假呢,你是被帝都的雾霾毒死穿回来的吗?” “去你的,诅咒我干嘛。我翘课回来的。看我对你多好,一回来就来看你。” “土豪,你才飞去帝都多久,就回来,航空公司是你家开的不用钱吗?我倒情愿你别来看我,你一回来就发我丑照上朋友圈,简直就是存心让我形象尽毁然后永远做个剩女。” “剩女怎么啦?好多剩女都是高学历、高情商、高收入的呀,多好。没有男人也可以自立自强。” 笑初简直要被这歪理激得吐血三千尺。 s大另一个教室里,谢煜桁听课听得无聊,打开微信刷了刷朋友圈。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划,突然定住。 “好久不见,班长大人再次被我的帅气秒杀了。” 发亮的屏幕中,女生瞠目结舌的样子映入眼帘,背景显然是s大的教室。 眼睛莫名觉得有些刺痛。 程奕他,居然提前回来了,而且回来找的第一个人,是笑初。 程奕的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几十个赞,基本上都来自高中同学。底下的评论几乎像是约定好了的似的,全部都是:你们俩在一起吧。 唯有一条突兀地从整齐的评论中间横出来,像是故意要打破什么一样。 “楼上的朋友你们都眼瞎了吗!没看到我被黑成狗了吗!” 评论人是笑初。 程奕笑翻。 临近傍晚的时候,谢煜桁给程奕打了个电话。 “喂,阿桁。” 电话那头半晌才传来低沉的声音。 “既然来了,一起吃饭。” “好,约哪里?” “就正门旁边的韩国烤肉吧。” “好,一会见。”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谢煜桁脸色郁郁,快步朝学校正门走去。 叶萦站在不远处,所有的交谈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追着谢煜桁走了两步,无奈男生个子高,步伐大且快,加上混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程奕和笑初到餐厅的时候,谢煜桁已经端坐在里面了。 男生看着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两人,心里略有涩意。女生似乎刻意打扮了一下,几乎从来不摘下的框架眼镜神奇地消失了,暖黄的灯光下,女生披散着的长发泛着浅浅的棕色,发尾卷起微小的弧度,本来就白皙的肌肤略施脂粉之后,更加显得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她是因为见到程奕,才刻意打扮的吗? 笑初看到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不由自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都怪程奕!说什么他穿的那么帅跟她约饭,她也必须得把自己拾掇得好看一点才行,还说什么如果她像上午这么蓬头垢面的话,就要跟她绝交。 嘁,当时到底是为什么会被这个幼稚鬼给威胁到啊! 女生心里腹诽了无数句,然而面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出来,只是如普通朋友般对着男生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和程奕一起坐下。 谢煜桁把菜单递给对面的两人,笑初让给程奕先看,程奕毫不客气地伸手指了一个最贵的套餐,然后笑着对笑初说: “你请客!” “好好好,你是老大,我请。” 谢煜桁突然打断他们: “我请。我们两个大男生在这里怎么好意思让女生请客?” 程奕立刻点头如捣蒜: “你们谁请都可以,反正不用我出钱哈哈哈。” 笑初见男生的语气不容拒绝,也就没再多言。 几人瞎聊了几句,突然察觉到有人在桌子前站定。 笑初抬头一看,是叶萦。 只见女生顺手把手里的提包放在谢煜桁旁边的座位上,颇为歉意地朝男生说道: “我把宏观经济学的第一次作业交给老师之后就过来了,你没到很久吧?” 谢煜桁愣了愣,下意识回道: “没有,我刚到。” 女生旋即坐下,而后朝对面的程奕开玩笑道: “程奕,你跑来a大玩,居然不把老同学都叫上,是不是嫌弃我啊。” 程奕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又望了望对面的谢煜桁,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说道: “哪能啊。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第18章 探病(修) 笑初用镊子夹起一片生肉放到已经滚烫的烤盘上,一阵薄烟立刻滋滋地冒起。 “在帝都读书感觉怎么样?”叶萦喝完汤,拿起纸巾轻轻抹了抹嘴,问道。 “也就那样,在哪个大学读书不都一样吗?”程奕嚼着嘴里的肉,不以为意。 “那可不是这么说的,像s大那样好的学校,学习氛围终究是不太一样。”笑初把烤好的肉分发给各人,插嘴道。 “嘁,我才不需要靠学习氛围来带动呢,我只会带坏学习氛围。” 真是有够自恋。 笑初一直孜孜不倦地帮大家烤肉,时间长了竟有些冒汗,于是她招手喊来一旁的服务生: “你好,我要一杯冻橙汁,”之后转过头问另外三人,“你们三个要喝点什么冷饮吗?” 程奕和谢煜桁各自点了一杯饮料,然后看向叶萦。 叶萦施施然开口: “我就不要了。我肠胃不好,阿桁说让我少吃冻的东西。” 一时间气氛凝结。 谢煜桁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本想开口解释,又突然回想起她跟程奕亲密的样子,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假装随意地歪靠在椅子上,实则神经紧绷地悄悄打量对面的女生,心里隐隐希望她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然而女生连眼睛都没有抬,只是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肉。 失望的情绪悄然升起。 笑初不知道自己应该给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时至今日,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为什么还是会不舒服。 他们两个,就算还没在一起,应该也只差一个表白了吧。 三人心思各异,程奕几乎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他朝仍站在一旁的侍应生点了点头,说: “那就三杯吧。” 一顿好好的高中同学聚餐最后变得尴尬非常。程奕起身的时候差点想要长出一口气,高呼解放了。 一行人步行至餐厅外,便挥手告别了。 ...... 冬雨大概是笑初最讨厌的一种天气了。 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s市的冬天本来就非常湿冷,也就是说,就算穿再多再厚的衣服,凉意还是会穿透衣服抵达你的肌肤。 偏偏这几天还遇上十几年没出现过的红色暴雨,使得原本还只能产生普通魔法攻击的冬天,突然附加上了寒冰属性和大风属性,攻击力又蹭蹭蹭地上涨了50%。 a大的排水系统显然不是太好,一场暴雨下来,整个学校都快被淹没了,路上积水的高度足以漫过脚踝。可是笑初这天要上的这门课的老师外号灭绝师太,节节课都要点名,连这样的天气也不例外,笑初只能冒着大雨去上课。 “啊啊啊我要向教育局投诉,凭什么红色暴雨只让中小学停课不让大学停课!”笑初几乎是浑身湿透地坐在教室里给林梓熙发信息。 “你去投诉吧,我会帮你的上诉书签名的。记得把你现在狼狈的样子拍下来作为申诉的证据。”林梓熙很快回复。 等到笑初下课之后走到教学楼下面,对着如倒豆子似的倾盆大雨撑开伞的时候,才知道倒霉的事不止如此。 伞柄断了。 笑初欲哭无泪。这种天气,也没法叫室友来送伞啊。 等了半晌,雨势好不容易稍有减弱,旁边有伞的同学就立刻撑着伞冲进雨中,只剩她绝望地看着白茫茫的雨帘。 谢煜桁来到教学楼上课的时候,一眼就在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雨伞中看到了一筹莫展的女生。 她穿着粉红色的大衣和紧身牛仔裤,脖子上围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站在那里缩着脖子,时不时还搓搓手,显然是很冷。男生注意到她的脚边放着一把坏掉的伞,当下了然地朝女生走过去。 就在笑初还在忧愁不知何时才能雨停的时候,熟悉的男声越过哗哗的下雨声来到她的面前。 “笑初。” 女生抬头看过去,果然是他。 两个多月没见,男生似乎又长高了些,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见男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伞上,她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啊...这个...伞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坏了。” “要不我的伞借给你吧。” 弄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笑初几乎是下意识地摆手拒绝道: “不用了。等雨再小一点,我让我室友过来接我就好了。” 男生没有回应这个明显是漏洞百出的拒绝,只是强硬地把伞塞到她的手里。 “拿着。我室友跟我上同一节课,他有伞,我等下可以跟他一起回。” 虽然心里不太想再跟男生有什么瓜葛,但他都这样说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不是? 于是笑初晃了晃手里的伞,笑道: “那就谢啦。我改天再找个机会还你。” 之后打开伞,走入雨中。 男生一直等到女生的身影消失,才转身上楼。 三日之后的高数课上。 叶萦款款走进教室,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她环视了教室一圈,没发现谢煜桁的身影。正暗自奇怪着,不远处几个男生的说笑声传来。 “阿桁那家伙,简直是英雄救美的典范。” “就是咯。前两天那么大雨,他居然把伞借给了一个女生,自己淋着雨回来。” “怪不得他昨天发高烧回家休养了。” 阿桁发烧了?借伞给女生自己淋雨,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不好的预感隐隐传来。除非,那个女生是...... 几乎同一时间,女生宿舍内。 “欸小初,听说阿桁生病了。”林梓熙“啪”地一声切开一个橙子。 “什么?他怎么突然生病了?我前两天见到他还好好的呀。” “好像说是前两天淋了雨吧,之后就发烧回家了。” 前两天?淋雨? 脑海中的零碎记忆刹那间拼接在一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天啊!不会吧!你当时拿了他的伞?”林梓熙激动地转过头来。 笑初用手指点了点林梓熙手上的水果刀,说: “欸欸欸,激动归激动,不要拿着刀乱挥好吗?很危险的。” 林梓熙把水果刀往桌上一放,猜测道: “这样一想的话,他当时真的很有可能是骗了你欸。他室友可能没有跟他上一节课,所以他最后是淋雨回去的。” 无法抑制的感动夹杂着愧疚涌上心头。 笑初拿起放在桌子边的黑色雨伞,温柔地摩挲了几下,男生强势的话语还言犹在耳。 “熙熙,你说,我要不要去看一下他。” 林梓熙看着笑初,突然有些心疼起她来。这个笨蛋,口口声声说要放弃阿桁,可是男生随便的一个小动作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去,当然要去。毕竟他是因为你才生病的,去看望一下也是应该的,而且顺便可以还伞嘛。” “好,那我跟他约一下吧。” 翌日早晨。 谢煜桁家中。 谢爸爸和谢妈妈都上班不在家,男生一个人病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明白一向身强体壮,很少生病的自己这次怎么只淋了点雨就发烧了。虽然现在已经退烧,但整个人还有些头昏脑涨。不过转念之间,他又有些庆幸当时借伞给笑初的决定,不然也许生病的就是她了。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谢煜桁从沙发上爬下来,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打开门: “妈,你又忘带......”看到来人时,话音戛然而止,他蓦然睁大眼,“怎么是你?” 叶萦亭亭地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朝他绽开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容。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谢煜桁从鞋架上拿了一双女士拖鞋给她,一边把她迎进来,一边问道: “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还知道我家地址?” “小雪告诉我的。她本来也说要来看你的,不过她今天家里临时有事,就派我来啦。”叶萦按捺住因为心虚而砰砰直跳的心脏,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说起谎来也可以面不改色。 事实上,陈雪从来没告诉过她谢煜桁家的地址。 她只不过是借口要查别的同学的联系电话,趁班长陈雪躺在宿舍的床上敷面膜懒得下来的时候,打开她的电脑,从全班同学的个人信息表里把谢煜桁家的地址抄了出来而已。 “噢。你们有心了。”男生没再多说,从电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女生。 女生顺势坐下,就着水杯喝了一口水,问道: “你现在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头晕。” 女生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保温饭盒,说: “这是我来之前在餐厅打的鸡汤,对身体恢复有好处,你趁热喝了吧。” 两人闲聊了几句之后,谢煜桁突然站起来,有些抱歉地说道: “你稍坐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女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男生的家。 ——客厅宽敞明亮,餐厅里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嵌入式的柜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卡通的小玩意儿。整体来说,东西虽多,但也井井有条。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谢煜桁的生活习惯肯定也不会太差,这使叶萦心里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这时候门铃又再次响起,叶萦没多想,趿拉着拖鞋跑过去打开门—— 第19章 醒悟(加+修) 林梓熙站在笑初身后,低头回着陆凉泽的短信,听见开门声半晌后,也没见笑初往前迈一步。她奇怪地推了一下笑初,抬头问道: “干嘛呢你?不进去....” 在看到叶萦同样错愕地站在门口时,她才明白笑初为什么没有进门。 孤男寡女的这是什么事! 几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呆在原地,男生从洗手间出来,朝门口问道: “叶萦,是谁啊?” 这一句话让本来还只是心存疑惑的笑初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拨开迷雾后的真相,对应着凌乱如麻的心情,女生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居然一听到男生生病,就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找虐。 叶萦回过头: “是小初和梓熙来了。” 谢煜桁暗叫不好,他小跑到门口,朝提着一袋子水果的两个女生笑道: “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林梓熙看到男生居然还在笑,怒从心头起,拉着笑初就要往屋里走。叶萦让她们不舒服,她们也不要让她舒服。 然而笑初拉住了林梓熙,轻轻朝她摇了摇头,而后将手上的袋子放下,说: “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好好休息,多吃点水果,”停顿了半秒, “谢谢。” 转身离开。 林梓熙瞥了门口的两人一眼,扭头去追笑初,忍了很久才没有骂出声来。 谢煜桁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他根本来不及穿鞋,没有思考地就跨出门试图去跟笑初解释,然而身后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 叶萦咬着下唇,双手死死地拽着男生。她之前悄悄瞄了一眼水果袋,里面赫然有一把伞,顷刻间脑子里百转千回地闪过了许多个念头,她突然意识到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大概就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阿桁,我喜欢你。” 男生倏然愣住。 叶萦,是在跟他表白? 可是,他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对叶萦的感觉不是喜欢。 叶萦有着姣好的面容,优异的成绩,温和的脾气,这一切符合任何一个男生心里女神的设定。所以,曾经,理所应当,他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可是那次毕业旅行时发生的几件事,让他终于开始对这份喜欢产生了怀疑。 叶萦会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小组作业,会不合群,会没有集体观念地迟到。这些缺点细小而琐碎,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会觉得厌烦。 这显然不符合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能够完全包容她的不完美吗? 如果他喜欢的真的是叶萦,那么此刻他应该迫不及待地答应她,跟她在一起。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笑初跟他表白时隐藏在厚厚镜片下明亮的眼睛,以及她刚刚转身离开时的落寞背影。 论外貌,笑初的五官远不如叶萦耀眼;论性格,两人同样都开朗活泼;论缺点,笑初有时也会莫名其妙生气。客观来说,非要打分的话,也许还是叶萦的分数更高。然而感情这种东西,如果能用分数来衡量和比较,就不是感情了。 运动会时看到笑初难过,他会忍不住上前去安慰,甚至甩下连她的份一起赢回来的豪言壮语;排练戏剧时两人吵架,看到笑初愤然离去的身影,会害怕她真的再也不理自己;篮球赛胜利,谁的夸奖都不如笑初轻飘飘的一句原谅来得更让他开心;笑初表白时心底的矛盾和隐约的喜悦;拒绝她后为她强装淡定的话语感到揪心;抱着晕倒的她跑向医务室时满心的担忧;看到她和程奕亲密说笑时心底的酸味;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把伞借给她......这一切无不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从头到尾,真正喜欢的人,只有笑初。 彻底想明白了后,他用力地把叶萦的手拉开,一字一顿地说道: “叶萦,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笑初。” 说完急急地冲向楼梯口,留下叶萦一人站在门口。 女生颓然地放下手。 其实早就该预料到这个结果,毕竟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那天谢煜桁理所当然地没有追上笑初。等他到达楼下的时候,笑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无奈之下,他只能悻悻然回家。 接下来两个星期,他无数次地试图找笑初解释自己的心意,却屡屡碰壁。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发信息给她她不回,连带林梓熙都把他列入了黑名单,找程奕帮忙他又不太愿意。 一筹莫展之际,同宿舍的兄弟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打听笑初的课表,到笑初放学的必经之路去堵她。 谢煜桁通过好几个朋友多方打听,终于拿到了笑初的课表。 第一天下午,他提早十五分钟到教学楼通往宿舍的大路上等着,却因为笑初临时翘课而扑了个空。 第二天,他仍旧守在这条路上,女生却走了另外一条路。 第三天,他等了半个多小时,中间因为着急上洗手间,走开了五分钟,不幸的是,女生偏偏在这五分钟内离开了。 第四天,他直接在教学楼楼下站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陆续续下课的人群。 等待的过程无比的漫长。几乎每隔一分钟,他就要抬起手表查看时间,打开手机照片确认笑初的课表没有错。 突然,谢煜桁注意到一个身形打扮与笑初极为相似的女生从不远处的楼梯上下来,他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拉住女生的手臂,急切道: “笑初,你听我说……” 女生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庞。 男生也愣住,之后像被烫到似的骤然松开手,朝女生欠了欠身,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女生应了句没关系,但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谢煜桁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得这么傻。 满腹话语,竟无人可述。 天色渐渐变暗,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光谢煜桁认识的都经过了四五个,但是他在等待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男生隐隐觉得可能是错过了,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又等了十分钟,然而还是没有看到女生的身影。 就在他基本上已经绝望的时候,笑初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一次他没再敢贸贸然冲上前去拉住女生,只是稍稍加快脚步凑近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女生穿着浅灰色的风衣,内搭的黑白条纹t恤随意地束在深蓝色的铅笔裤中。大概是围围巾的时候没太注意,长发的一部分被压在了深蓝色的围巾里,露出来的头发稍稍有些凌乱,衬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眼珠黑亮灵动,但另有一番随情适意的清秀美。 两周以来无处安放的担忧、焦虑、恐惧,在确定那人是笑初的瞬间,终于找到了出口。 四天了,他终于等到了她。 男生终是掩饰不住心里如火山喷发般的狂喜,他猛地上前几步,挡在几乎把自己缩成鸵鸟的女生面前,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笑初……” 笑初其实远远地就注意到了谢煜桁,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能在无数人之中一眼就感知到他的存在。 她知道男生这几天一直在找她,也看到他打来的无数个电话,发来解释的无数条短信;她明白,于情于理,自己至少应该跟他见一面,听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但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说她任性也好,无赖也罢,她现在真的是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愿说。 即使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理性的自己,突然间变得无理取闹起来。 笑初拢了拢衣领,低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围巾里,眼观鼻,鼻观心,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男生就看不见她了。 可是她刚踏下楼梯没两步,就感觉到有人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之后那人喊了她的名字。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抬头。 男生生怕她再躲开,忙抓住她的手臂,说: “那天叶萦在我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笑初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说: “谢煜桁,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谁,不需要知道你跟叶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抬脚就走。 男生再次拉住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我要不要向你解释是我的事。那天是我们班班长让叶萦过来看我的,我事先并不知道她要来,她来探病我也不好意思不让她进门不是?” 这种解释还不如不听! 笑初回过身,冷笑道: “你们班班长自己不过来看你,让叶萦过来看你?你觉得这种解释站得住脚吗?” 谢煜桁有些急了: “班长家里临时有事,就没有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让叶萦来看我啊!我……” 女生打开手掌对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不好意思,请你放开我,我等下学生会还有一个会要开,没时间再听你多说。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你和叶萦怎么样,我没有兴趣听。” 说完用力扒开他的手,快步从他旁边离开。 手中的温度倏然消失,原本讷讷悬着的心重重地跌回原处,男生颓然地放下手,失落感和无力感瞬间涌遍了全身。 这大概是老天爷在考验他吧。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于是就这么拖到了十二月。 此时正是各个社团宣传自己活动的高峰期。从饭堂走到宿舍的短短五分钟路途,谢煜桁手上就被塞了五六张传单。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下,他正想把手里的传单全部都丢进垃圾桶时,突然注意到其中一张传单的左下角赫然列着几个字:校学生会主办。 笑初不就是校学生会的么?那校会主办的活动,笑初作为工作人员,肯定会参加的吧? 他把传单抽出,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银色话筒,标题是校园歌手大赛。 端详了良久后,心内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她不是说,她跟他,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所以不必跟她解释吗? 那如果,这个关系,发生了改变呢? 他抬手把剩余的传单全部丢掉,紧撰着手里的这张上了楼。 第20章 决定 校歌赛当天。 笑初早早地跟着部长来到比赛现场,帮忙做准备工作。她本来是检票组的工作人员,但是选手引导组的一个女生突然生病,于是笑初就被临时调去顶替她的工作。 因为她之前负责的不是这一项,所以对于选手的信息她只是粗略的看过,为了今晚的工作不出纰漏,她一到现场就匆匆跑到后台,找选手引导组的组长要了一张记录了参赛选手个人信息和表演顺序的表格。她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惊讶地发现了谢煜桁的名字。 笑初完全无法想象男生唱歌的样子。高中的时候,每回班里同学一起出去聚会唱k,他从来都不碰话筒,永远安静地坐在角落听大家唱歌玩闹。他也不爱参加抛头露面的活动,当年语文课的戏剧表演如果不是硬性规定的作业,他也百分之一百不会愿意参加。这样的他,居然报名了校歌赛? “小初,乐乐,快点过来,组长说要跟我们交代一下等下工作的注意事项。”不远处小伙伴的喊声打断了笑初的思绪,女生连忙把表格折好放进口袋,一边答应着一边跑了过去。 七点的时候,比赛正式开始。 校歌赛是a大一年一度最为大型和火爆的活动,每年排队入场的观众队伍都能在体育馆前绕上两三圈,再加上很多选手邀请了自己的亲友团来观看比赛,现场气氛非常热烈,尖叫声不断。 笑初在后台一个个的确认完c组选手是否到场后,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于是她匆匆托同组的小伙伴帮忙完成剩下的工作,自己则一路小跑去了洗手间。 笑初前脚刚走,谢煜桁后脚就推开后台的门,有些气喘吁吁地道: “那个,我是d组的选手谢煜桁,请问现在到哪一组了?” 正在确认d组选手的乐乐朝他招了招手说: “c组马上就要上场了,我负责d组选手的催场,你先过来签个到。” 男生刷刷地在签到表上签着名,乐乐问道: “你怎么回事啊,要比赛还不提前点来。” “不好意思,我有个作业急着要交,刚刚赶完才过来。” 说完把签好名的表递还给女生。 乐乐接过表格确认了一下姓名,从一旁撕下一张号码牌贴在男生的左胸前。 “喏,d组1号,等下轮到你我会叫你的。” 笑初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主持人宣布谢煜桁上场。她不自觉地停住脚步,遥遥地望向舞台。 男生迈着沉稳的脚步从后台走出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扣子只松松地系了下面几个,袖子挽至小臂,露出小麦色的肌肤,灰黑色的牛仔裤裤脚稍微卷起,在脚踝处形成灰白色的一圈,他低着头,薄唇微抿,整个人显得硬朗又淡漠。 当他在舞台中央站定时,旁边的所有灯光都暗了下来,唯有中间的两束聚焦在他的身上。 笑初莫名地替他紧张起来。 男生闭起眼睛,试图让自己无视台下的观众,可是放大的屏幕中,微颤的眼睫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柔和的伴奏悠悠响起,男生缓缓地开口,歌声低沉而磁性: wit 你不在我的身边 rningsunain' 早晨的太阳不再相同 withoutyouhere 我的世界没有了你 ze 夏天也变得冰冷 thewindbls 吹拂的风穿过树木 liness 你的不在让我感到了孤独 alljustdisappear 仿佛一切都消失了 笑初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五音不全才从来不唱歌,却不知道,他的歌声原来这么好听。 女生听得有些呆了,直到男生的歌声止歇,全场掌声响起,她还有些恍惚。 “不好意思,占用大家几分钟,我想说几句话,” “其实我从来没有在同学朋友前唱过歌,这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人,” “之所以选择这首歌,一来是非常符合我当下的心境,二来是这首歌是高三时一个女生推荐给我听的,现在我想唱回给她听,” “这个女生对我非常重要,之前我做了很多蠢事,让她伤心难过了,导致她现在不愿意再跟我有任何的接触,” “所以,我想借这个舞台,拜托她,原谅这个蠢到连自己的真心都弄错的男生,” “闫笑初,我知道你在台下,你听到了吗?” “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 全场瞬间爆发出火热的起哄声和议论声。 “我去,闫笑初是谁啊?这也太幸福了吧!” “啊啊啊好像在看偶像剧,我也想我未来男票这么跟我表白!” “女主角在哪里啊,怎么还不出来?” 闫笑初还处于发懵状态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慢慢的,空旷的体育馆内开始回荡起整齐的“闫笑初,答应他!”,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幸而她原本站着的地方靠近体育馆侧门,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舞台上的灯光,都只在观众席上寻找着女主角的身影,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她。笑初猛地推开旁边的大门,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女生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耳边只能听见飒飒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体育馆内千百人齐声的起哄,她才慢慢停了下来。 另一边的体育馆内,场面已然一片混乱。舞台上的谢煜桁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台下。 她不可能不在啊,她今天一定会来的。 原本整齐的起哄声慢慢变得散乱起来,台下的观众都面面相觑,对台上孤零零的男生深表同情。 在谢煜桁的世界里,周遭所有喧嚣的噪音都是不存在的,他从眼到心,都在寻找笑初的身影。无数次的失望之后,心底的疼痛终于到达了临界线,几乎快要灭顶。 所以,即使他用尽全力克服了自己在公众场合唱歌的恐惧,当着一千多观众的面把自己的真心剖白开来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愿看上一眼吗? 后台的学生会工作人员也几乎炸开了锅。 策划部部长陈宇轩兴奋地狂奔到后台,抓住一个工作人员就问道: “笑初呢?笑初去了哪里?” 女生一脸无辜地说: “她刚刚说她去洗手间啊,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有没搞错!”陈宇轩吐槽道,“这么劲爆的场合,女主角居然不在?乐乐你快去洗手间看下她还在不在。” 乐乐领命,撇下后台一大堆同样处于激动和混乱中的选手,跑去了洗手间。 笑初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游荡了多久,凌乱的思绪始终没有被凉风吹散。 刚刚谢煜桁的表白像是一枚炸弹一样,把她仅存的清醒意识都炸得荡然无存。 之前还没放弃他的时候,她幻想过无数种男生跟她表白的方式,唯独没有这一种,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看到叶萦以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他家之后,她更加是不敢想象,男生会有跟她表白的一天。 她想不通透,几个月前,他明明拒绝了她的表白,还默认了自己喜欢的是叶萦。而现在,他却突然告诉她,他喜欢上了她? 这让她怎么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 这两周逼迫自己不理他,是因为她试图不受干扰的,从头到尾梳理清楚她对他的感情。然而每每回想起高中所做的一切,她只想放声嘲笑自己从前的傻。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再做到忽视他的淡漠态度,无视他跟叶萦所有的互动,坚持不懈地缠着他,去做一切他喜欢而并非她喜欢的事情。 所以她对他的感情,也是时候,画上句号了吧。 笑初本不是一头热的人,有时候她甚至可以用理智去操控感情。她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执拗的,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情,普通的人和事,都不可能让她回头。 如果说前段时间,她还对自己所谓的放弃心存一丝动摇的话,那么经过这般冷静的思考,她是真的决定要彻底斩断这段感情了。 因为她觉得,男生只是不习惯她不再围绕在他身边,而并非主动、自发、真正地喜欢上她。这样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消失的感情,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心意已决,笑初抬手看了看表,估摸着比赛已经快要结束,她又慢腾腾地朝体育馆走去。 一阵风拂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走了她忽略的很多事情。 如果只是不习惯,谢煜桁有必要打破自己的舒适圈,在全校人的面前,进行一场可能会失败的表白吗? 到体育馆的时候,观众已经散场。她匆忙小跑到了后台,后台的工作人员正井然有序地收拾着东西。她走上前拍了拍乐乐,乐乐回头看到是她,忍不住喊道: “小初你刚刚去了哪里!你知道刚刚场面有多尴尬吗?” 关于她跟谢煜桁之间的纠葛,她自然是不愿意多说的,于是她只能低头道歉: “不好意思。这件事,我跟谢煜桁会私下处理。” 乐乐叹了口气: “本来嘛,这种事,就是你情我愿的,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刚刚谢煜桁一个人站在台上,你一直都没出现,他脸上的失望看得我都有些不忍心。” 笑初沉默。 “唉,算啦,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少你一个也不少,你跟组长说一下,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笑初点点头,却没有向忙着搬东西的组长走去,而是从后台的小门上了舞台。 此时舞台上的灯光早已尽数关闭,徒留中间一盏让正在清场的工作人员能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笑初站在舞台上,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小时前站在舞台上的谢煜桁。 他当时,就是这么一个人站在台上,面对着因为见不到女主角而议论纷纷的人群的吧。 相比较没有表白对象的尴尬,在他心中,没见到她的失望是不是要更多一些呢? 再次睁开眼时,眼里已没有一丝犹豫。 她掏出手机给男生发了一条短信: “明天中午十二点,旧城咖啡厅二楼见,我有话想跟你说。” 第21章 拒绝 旧城咖啡厅坐落于a大的宿舍区内,四周是几栋高层宿舍楼,每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有意思的是,尽管咖啡厅的地理位置优越,店里的食物也很受a大学生的欢迎,但无论何时来到这里,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做各自的事,颇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 笑初非常喜欢这里,没课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带着电脑来这里做作业,通常点一杯咖啡就能在这里耗上一整个下午。 这日不巧是个阴雨天,店里人很少。笑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依照惯例点了杯抹茶拿铁。 滚烫的咖啡熨帖着皮肤,暖意却似乎抵达不了心里。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和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骑着单车冒雨送外卖的小哥。 撑着一模一样的伞有说有笑的闺蜜。 在宿舍楼下依依惜别的情侣。 这不过是世间百态的其中一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除了爱情,还有学习,有工作,有朋友。更何况随着成长,自己的圈子也不再拘泥于原来的那个小世界。这一次,不过也只是漫长人生中一个微小的告别。 他跟她,没有在合适的时候遇见。 笑初反复地告诉自己,放弃的决定是正确的。 谢煜桁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生捧着咖啡发呆的模样。 尽管他无法否认昨晚言明心意后却不见笑初的失望,但后来收到女生的信息时,他还是很没出息的感到高兴,至少她愿意见自己了不是吗?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的大脑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当机状态,因而直到今早他才想起,她约见他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带着些逃避不好结果的心理,直到临近出门时,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放弃这次见面。可最终他还是抵挡不住潜藏在心里的一丝期待,选择了赴约。 他望着女生良久,终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笑初正发着呆,冷不防被对面拖开椅子的声响震回了神。 男生身穿一件黑白条纹的毛衣,露出来的衬衣衣领是浅色的牛仔蓝。相比于昨晚的冷峻,今天的他更像是一个让人忍不住亲近的邻家男孩。 笑初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凑巧也是黑白条纹衫。 怎么偏偏今天穿得像情侣一样?搞得像出来约会似的。 谢煜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朝她笑了笑,道: “看来我们俩很有默契嘛。” 笑初对此没做回应,伸手拿过旁边的菜单递给他,问道: “你要喝点什么吗?点完再聊?” 男生摇了摇头,说: “不了。刚刚我上来的时候已经顺手点了。”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笑初忍不住开口阐明来意的时候,男生突然说: “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笑初似乎是没料到他会主动问起昨天的事情,她攥紧手中的咖啡,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 “嗯。” 男生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今天叫他出来,要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故作轻松地笑道: “那就好,虽然你没出现,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 “对不起,昨晚让你一个人在台上那么尴尬,但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想清楚,现在......” “没想清楚没关系,不用着急。考虑清楚再跟我说。”谢煜桁打断她。 笑初深吸了口气,说道: “阿桁,我想清楚了,” “说老实话,如果你的表白再早一些,可能我会高兴得当场就扑上去答应你。但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确实是不敢相信,你喜欢的人是我,” “这才短短几个月,你就从喜欢叶萦变成了喜欢我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只是因为习惯总是有一个人围着你转,所以当这种感觉消失时,你会难过,会失落,但这一切并不是源于你喜欢我,” “所以,我没办法确定,如果跟你在一起,你会不会哪天就突然放弃我了,” “如果这样,那还不如现在就不要开始。” 谢煜桁终于明白笑初不愿意接受他的原因。 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根本全部都是她自己的臆测! 谢煜桁陡然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笑初的眼睛,语气中带着点无奈: “闫笑初,你是不是傻。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确定我对你只是习惯而不是真的喜欢?” 笑初敛了敛眼睫,他跟叶萦之间的互动再次涌现在脑海中。 从高中到现在,所有事情她都看得分明。他对叶萦的爱护更像是一种本能,无论叶萦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站在她那边。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又确实表现出对自己的在意和关注,只是她没办法确定,这种在意是出于什么。 归根结底,她无法接受的,始终是他在叶萦和她之间摇摆不定的态度。 一阵莫名的怒气突然窜上心头。 “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我前面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谢煜桁,我问你,在我和叶萦之间暧昧不定就那么让你有成就感吗?” 笑初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站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咖啡厅。 谢煜桁愣在原地。 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在她和叶萦之间暧昧不定了? ...... 很快就到了期末。 笑初从进校就听说,期末复习周前的一个星期,对于a大新闻传播学院的学生来说,是最为痛苦的时候。与其他学院的学生不同,新传的期末考试一般非常少,大二及以上的年级甚至不少学生没有期末考试,但是考试前各门课的大作业分分钟把人整得痛不欲生。每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学校附近的宾馆,开得比较晚的咖啡厅,以及新传专属的机房内基本上都挤满了准备通宵的新传学生。 大一的笑初本来没有多少专业课,但她却作死的选了新闻系大二的专业课来上,这门课的期末大作业要求他们要做一篇关于儿童救助站的新闻稿。 笑初拿到选题后,先是上网搜索了一些相关的背景资料,根据这些信息列好了采访提纲,然后开始着手联系儿童救助站的相关人员。 她几乎把s市的儿童救助站都联系了一遍,然而得到的回复全部都是“我们这里不接受采访”。 但是笑初不是容易服输的性子,她三天两头就给救助站打电话,使尽浑身解数试图说服他们接受采访,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 眼看着作业的死线将至,身边其他的同学几乎都已经采访完毕进入了写稿阶段,而她的采访工作却停滞不前,更别提成稿了。笑初焦虑万分,甚至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梦到找不到采访对象的事情。 “熙熙怎么办啊啊啊啊,找不到可以采访的人啊啊啊。”基本上成了笑初每天都要对林梓熙重复至少一遍的话,林梓熙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这天笑初照旧给一家儿童救助站打去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之前联系过您的a大新闻系学生闫笑初,关于采访的事情....” “噢,是闫小姐啊。采访的事情我们已经转达给了站长,他表示可以接受您的采访。这样吧,我把站长的联系方式给您,您方不方便现在记一下?” 电话那头的女生半天没反应过来,拖了近半个月没有解决的事情,就这么突然解决了? “喂,闫小姐?您在吗?” 笑初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抓过一旁的纸笔,应道: “在的在的。那个我已经准备好纸笔了,您说,我记着呢。” “我们站长姓林,叫林城,电话是131xxxxxx27。您自己跟他约时间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太感谢您了!打扰您了。再见。” 笑初挂掉电话,感觉自己还处于云里梦里。 这种事,基本上等于天上掉馅饼啊! 未免夜长梦多,她随即给林城打去了电话,对方的声音温和有礼,采访时间就这样顺利地定了下来。 ...... 几天后的晚餐时分。 笑初一边囫囵吞枣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对林梓熙说: “你不知道,那个救助站的站长长得有多帅!我差点都想赖在那不走,求救助站收留我了。” 林梓熙无语道: “拜托,你问过人家多少岁了吗?就一副想以身相许的样子。” “唔,他四十岁啊,可是保养的超级好,很有气场的感觉。是帅大叔来的。” 林梓熙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埋头吃着东西。 笑初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席卷而空后,满足地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朝林梓熙笑道: “林站长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等稿子写完之后,我一定要请他吃饭才行。” 林梓熙顿了顿,似是欲言又止。半晌,才回道: “下次你跟他吃饭记得拍张照让我验证一下你的审美观。” 第22章 意外 除夕夜。 笑初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风,屋内家人的谈笑声跟外面清冷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是热闹的春节,笑初却莫名产生了凄凉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愈来愈接近午夜12点。 “咚...咚...咚...”悠长而美妙的新年钟声在此刻敲响了。 窗外骤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是孩子们爆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烟花升起,绽放出各种各样的图案,刚刚还无比寂静的世界一瞬间变得璀璨绚丽,热闹非凡。 五颜六色的光芒映照在笑初的眼瞳中。 又是新的一年啊。 笑初摇了摇头,甩掉心里淡淡的阴郁,转身朝里屋走去。 大年初三的时候,笑初跟母亲倚在窗台旁闲聊,无意中提起新闻采访课的期末作业以及林站长对她的帮助,闫妈妈趁机给女儿提点了一下维护人际关系的重要性,建议笑初打电话给林站长拜年和道谢。女生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如果以后真的要从事记者这一行,那人脉网络的积累绝对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林城的电话。 “林站长,我是闫笑初,新年好。” “是小初啊,新年好。” “林站长,上次采访的事情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不知道您年后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您吃个饭。” “哎哟你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还没工作的小姑娘请吃饭,而且啊,这件事,你要感谢的人,不应该是我。” 笑初一时没听明白,讷讷地问道: “不该感谢您?那应该感谢谁?” “阿桁那小子不会没跟你说这事吧?我跟他爸爸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是他听说你做作业急需采访救助站的站长,才跑来拜托我帮忙的。” 笑初懵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走了狗屎运,结果其实是他在背后默默帮的忙。 林站长后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记得最后恍惚地跟他道了个再见,就挂掉了电话。 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动摇她了? ...... 南方的初春时节中,最让人感到烦躁的大概就是回南天了。 每到这个时候,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触手可及之处,全部都是湿漉漉的,让人觉得万分难受。 笑初踮起脚从宿舍阳台上收下一件衣服摸了摸,几乎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正发愁着今天洗完澡后没有干衣服可以穿,室友突然拿着她的手机跑过来。 “小初,你爸爸的电话,响了好久了。” 笑初接过手机放在耳边,甩着衣服朝房间里走去。 “喂,爸,怎么啦?” 只一句后,脚步停住。 女生紧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整个人沉浸在父亲说的话中,心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攫住,浑身冰凉。 半晌后,她猛地把衣服丢在桌上,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就冲出了宿舍。 抵达老家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晚霞染红了大半片天空,成群的大雁扑棱着翅膀飞过乳白色的屋顶,发出尖厉的鸣叫。 笑初跟着父母匆匆地走进医院,内心始终不敢相信,一个月前还在与她谈笑风生的爷爷此刻竟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在她的记忆中,爷爷从来都精神矍铄。他年轻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运动,即使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他也始终坚持着每天的晨练,终年不休。也因此,他的身体一向康健,比起年轻人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爷爷属于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住的人,没事总爱骑着摩托车四处去兜风。小的时候,笑初每回出门溜达,总喜欢骑在爷爷的肩头上,兴奋得小手乱挥,小嘴咿咿呀呀的问个不停。爷爷从来不喊累,只是微微笑着,耐心地给小小的她解释着周围的一切,领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那时候的爷爷在她的心目中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 对于笑初来说,爷爷最特殊的意义在于,他是老一辈人中唯一一个能跟她打成一片的人。 与其他老人家不同,爷爷非常乐意接触和学习新的东西。无论笑初跟他谈论的东西他是否了解,他都会满怀兴味地仔细聆听,了解之后再跟笑初讨论一番。因此祖孙俩只要坐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对于微博、微信这类的新鲜玩意儿,他甚至用得比笑初还要早。除此之外,他还非常喜欢摄影摄像,无论走到哪里身上总背着一台数码相机,笑初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和录像也多是出自爷爷之手。 这样的爷爷,绝对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一阵冷风吹过,手术室的灯光倏然熄灭,紧接着爷爷被推了出来,一家人慌忙围上去。 “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闫爸爸着急地问道。 医生停了下来,示意护士先把病人推进病房,而后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说: “幸好你们发现得早而且及时送医,目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是这种突发性的心肌梗死有可能会出现一些严重的并发症导致死亡,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老人家仍需住院观察一阵子,你们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父亲连声应下。 笑初怔愣地看着洁白的病床上双眼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的老人,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簌簌落下。 几日后的下午。 这日正巧轮到笑初照顾爷爷,她坐在病床边,手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调皮地朝爷爷笑道: “爷爷,你不是最讨厌吃苹果了吗?你要是再不醒来的话,我就要直接把苹果塞到你嘴里了噢。到时候你别骂我啊。” 床上的老人仍旧一动不动。 笑初深深地看了爷爷一眼。 此时她才惊觉,爷爷真的已经老了。 昔日他健壮的身体竟在几天之内瘦了一大圈,原本齐整的白发因为没有打理,变得有些乱糟糟的。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一道道的皱纹。隐藏在呼吸罩下平时总是弯弯的嘴角,此刻无力的耷拉着,整个人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活力,隐隐地透着些死气沉沉的味道。 谢煜桁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女生。 因为隔音效果良好,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看到女生的嘴唇一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好一会之后,她才终于停下来,把手里的苹果小心翼翼地切成片,放在床头的盘子里,然后轻轻地给老人掖了掖被角。 女生盯着病床上的爷爷看了好一会,慢慢地伏下身子趴在病床上,肩膀渐渐微微地抖动起来。 她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谢煜桁觉得心疼得一塌糊涂。他没舍得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外面,久久地看着病房内的女生。 女生又伏在病床前良久,直到稍稍觉得有些腰酸背痛,才站起身,面朝走廊伸了个懒腰。就在她要重新坐下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外面那个挺拔的身影。 简洁的黑色风衣包裹着他颀长的身材,他双手插在口袋中,瘦削的脸上满是风尘仆仆的味道。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病房外的男生直直地回视着女生交织着惊讶和疑惑的目光,而后看着她慢慢朝外面走来。 病房门被猛然打开,女生睁着仍旧有些微红的双眼,哑声问道: “阿桁?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生几乎是没有思考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笑初突然觉得整个人失了力气,即使心里无数遍地叫嚣着快点推开,她也仍旧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谢煜桁感受着怀里女生灼热的体温,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是从林梓熙那里听说了她爷爷病危的消息,知道她回了老家,费尽心思打听到她爷爷所在的医院,就如同着了魔似的,揣着为数不多的生活费,瞒着父母,翘了课跑去汽车站想要买当天的车票,却因为去得太晚没能买到,于是几乎一夜没睡,直接坐了第二天一早的大巴赶过来。 为了尽快赶到目的地,顾不上跟对外地人漫天要价的出租车司机讨价还价,打了车寻过来。 直到来到她的面前,看到她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才倏然发现,连自己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也许只是因为零碎的记忆里,她无数次提起爷爷时自豪的语气,让他感受到了她对爷爷的爱吧。 有多爱,现在就该有多伤心,不是吗? 半晌之后,男生的声音裹挟着轻柔的风声,夹杂着湿热的气息,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耳边: “我来,看看你。” 第23章 真心 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汇入笑初的心脏。 看似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禁不住鼻头一酸,好不容易止歇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 谢煜桁感觉到胸前传来一阵凉意,一只手在女生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哭了好一会儿,女生才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两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道: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男生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病房内的老人,问道: “爷爷,怎么样了?” 女生跟着转头望了一眼,神色中带着担忧: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不排除有并发症的可能。” “怎么会这么突然?” “爷爷是清晨锻炼完回来被邻居发现晕倒在家门外的。医生说怀疑是过度体育活动引起的。” 男生沉默了一阵,道: “那你好好照顾爷爷,记得自己也要多休息,”停顿了一会,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有事给我打电话,我这几天会一直在这。” 说完转身离开。 虽然两人只是短暂地见了一面,也没有说太多话,可笑初却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她走回病房,关上了门。 ...... 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铃声划破了寂静的深夜。 笑初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拿起边上的手机放在耳边。 “喂......” 本来还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随手抓过挂在的门后的大衣往身上一套,匆忙出了门。 ...... 医院的手术室门外。 闫爸爸坐在走道的长凳上,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地攥成拳,闫妈妈明白他心中的担心,静静地陪在他旁边,安慰似地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 整条走廊安静得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万分,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格外刺眼和醒目。 一阵短促的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然后在手术室前戛然而止。 笑初站在手术室门前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偏头看着脸色从未这么沉重过的父亲,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只会十倍百倍的胜于自己,于是她上前两步,在闫爸爸身边坐下,手掌轻轻地覆在他的另一只手上。一家三口心意相通,彼此之间无声的陪伴给予的慰藉已经足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天空微微的发白,手术室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闫爸爸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在手术室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闫妈妈在一旁轻声地安抚着他焦虑的情绪,笑初则暗暗地祈祷着爷爷的平安。 当时针指向八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光终于熄灭,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一下一下地打在笑初的心上。 医生在他们面前站定,眼睛里透露着长时间手术后的疲倦与无奈。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听到这话,闫爸爸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站立不稳。笑初连忙上前扶住他,不经意间发现爸爸哆嗦的双手和红了的眼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亲人的离世大概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之痛吧。 女生不愿再给爸爸徒增悲伤的情绪,她强忍着心中刀割般的痛感,扶着他在一旁的座椅坐下。 闫爸爸双手捂着脸,似乎还没有办法接受父亲陡然离世的事实。笑初跟母亲对视一眼,两人一起伸手抱住了他。 这一年的三月,笑初的爷爷过世了。 几天后的殡仪馆内。 谢煜桁跪在蒲团上,从笑初手里接过三支香,轻靠在烛火上点燃,而后俯身拜了三拜,才站起身,把香小心地□□香炉中。他看着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笑初,轻声道: “节哀。” 笑初轻轻朝他点了点头,之后转身到门口继续与父母一同朝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一一鞠躬。 女生不断地重复弯腰的动作,心里却空落落的。 整场丧礼中,她都不敢抬头看爷爷的遗像太久,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嚎啕大哭。她一点也不想当着爷爷的面哭出来,她知道,爷爷一定会嘲笑她像个小花猫,她才不要让爷爷打趣她。 好不容易把丧事办完,笑初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父母回到爷爷的家中。 一推开门,熟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爷爷的老花镜静静地躺在茶几上,老旧的沙发还是她小的时候跟爷爷去挑的那一个,餐厅旁边的柜子里摆满了爷爷的摄影器材,阳台上的花还开得那么好,显然得到了爷爷精心的照顾。目光所及之处,爷爷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 这几天笑初一直帮着父母忙里忙外,再加上家乡的丧事习俗中需要亲人守夜三天,所以她已经几天没有睡过整觉,甚至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如今看到爷爷的东西,眼前仿佛浮现出爷爷以前的生活画面。爷爷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的样子;跟她说笑谈天的样子;细心擦拭相机的样子;穿着拖鞋给花草浇水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眼泪突然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眼前熟悉的画面一瞬间碎裂开来,笑初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闫爸爸受到笑初情绪的感染,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闫妈妈也拿着纸巾不停地拭着泪。 很长时间之后,闫爸爸终于缓了过来,带着些许哽咽开口: “小初啊,爸爸妈妈要商量一下爷爷的身后事,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你也几天没睡了。” 笑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父母回道: “不了爸爸,我想出去走走。” 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笑初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谢煜桁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不知等了多久,于是本来已经控制住的情绪再次崩溃。 谢煜桁看着哭得几乎失控的笑初,上前几步抱住了她。女生大力的抽噎声让他觉得心都要碎了。 因为笑初始终没有停止哭泣,两人一直这么站在楼下显得有些奇怪。好在谢煜桁住的酒店就在爷爷家附近,于是他半搂半拉地把女生带到了自己住的酒店。 直到笑初坐到酒店的床上,还是没有办法缓过气来。 透过酒店房间的窗户,不时能听到街边的小贩高声地叫卖着自己的薄饼,酒店门前的马路上络绎不绝的汽车飞驰而过,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喇叭声,远处驶来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下车和上车的人们都互相推搡,恨不得前面的人都瞬间消失。 世界一如既往地运转着,爷爷的离开在其中是如此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然而在笑初的世界里,却仿佛倾塌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一角。 心知此时说再多安慰的话语都是徒劳,谢煜桁在床边蹲下,温柔地看着她,只开口说了一句: “哭完就好好睡一觉,知道吗?” 回应他的,是笑初更为放肆的哭声。然而大概是因为几夜没睡太过疲劳,笑初哭着哭着就渐渐没了声音,没一会儿床上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谢煜桁伏在床边,看了一眼枕头上女生毛茸茸的脑袋,觉得心里柔软到了极致。 身旁的她,跟两个月前一字一句坚决拒绝他的女生判若两人,但是却都让他感到心疼。 男生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把枕头立起,靠在上面,而后悄悄执起女生柔若无骨的小手,放进自己的手心。 女生睡得很熟,在这样的动静下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谢煜桁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她,心里不禁有些痒痒的。他凝视着她因为睡眠不足而些许发黑的眼圈,因为长时间的哭泣仍旧通红的鼻子,忍不住撩开垂在她脸颊边碍事的发丝,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 唇和脸颊接触的瞬间,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护着她,一生一世。 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笑初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充满着男生独有气息的牛仔裤,一只手还被紧紧地握在他的大掌中,她几乎是腾的一下坐直,还很不凑巧地撞到了谢煜桁的下巴,把原本歪着头昏昏欲睡的男生疼的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消失无踪。 女生顾不上自己撞疼的脑袋,慌忙伸手揉了揉男生的下巴,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疼不疼?” 男生却猛然抓住女生仍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有些耍无赖地道: “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就不疼了。” 女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时间羞红了脸,猛地抽出手,嗔道: “那你就疼死算了。” 说完往右撇过脸不敢再看男生。 谢煜桁站起来从她身后绕到右边,蹲下来,看着她的脸认真地说: “闫笑初,我是认真的。做我的女朋友,我会代替爷爷一直爱你,照顾你,好不好?” 笑初弄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爷爷的去世让自己本来坚硬如铁的心墙破了一个窟窿,所以男生的话才能这样见缝插针地钻进去直达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把她之前所有的坚持全部打得溃不成军。 女生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跟叶萦的事解决清楚了吗?没解决清楚就不要妄想我答应。” 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说,只要他把叶萦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她就答应跟他在一起。 谢煜桁见笑初终于松了口,连忙正色解释道: “我实话跟你说,先前我确实是以为自己喜欢叶萦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我对她的感觉从来不是喜欢,” “而且,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从来没有主动找叶萦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我跟她的接触始终仅限于普通同学间必要的交谈,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产生过想对她表白的冲动,” “那次生病叶萦去我家,我也很意外,我只能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从来没邀请过她,她来之前也完全没有知会过我,” “对于你,”男生讲到这,突然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你产生感觉的,也许是从高二那次的运动会?或者更早。” “表白的冲动,我也只产生过两次,全部都是对你。一次是校歌赛,一次是现在。我想你应该有发现,我在公众场合从来没有唱过歌,连哼都没哼过,其实这是我的一个弱点,我很讨厌也很害怕在公众场合被很多人注意到,但是那次选择在校歌赛上表白,我却奇怪地没有产生一丝犹豫,因为我想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喜欢是认真的,这份喜欢我敢放在全校人面前让他们作证,” “这样的解释,你听明白了吗?” 笑初听着男生几乎没有停歇地讲完这一长串话,突然觉得自己笨得要死。 她心里其实有隐隐感觉到男生的真心,只不过被她所看到的,表面上的事情蒙蔽了双眼。说到底,她只是害怕相信,而且不够相信他。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就凭男生一听说爷爷病危,就赶到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陪她度过了于她而言如此艰难的几天,她就应该相信,他对她的真心。 思及此,笑初朝谢煜桁伸出手: “那么,男朋友,以后请多指教。” 第24章 约会 “什么?你们俩在一起了?”林梓熙闻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以至于脸上的面膜都差点掉了。 不愧是闺蜜,这反应跟当初自己听到她和阿泽在一起时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嗯。”笑初低着头,淡定地剪着指甲。 “欸,”林梓熙把耷拉下来的床帘撩开,“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啦?” 笑初放下手里的指甲钳,转过身抬头道: “还不是要感谢你这个媒婆!我就说你怎么会莫名其妙跟我打听我爷爷在哪个医院,原来是助纣为虐去了。” “欸欸欸闫笑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要不是我把医院地址告诉了阿桁,你俩现在能喜结连理吗?” “熙熙我拜托你,语文不好就不要乱用成语可以吗?什么喜结连理!” “总之啊,这次该你请吃脱单饭了,还是两顿。”林梓熙显然还没有忘记上次让她和陆凉泽大出血的两顿脱单饭。 “成啊。我才没你那么小气。阿泽五一回不回来?” 提起陆凉泽,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林梓熙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 “他说他五一要参加什么物理竞赛,不回来了。一学期都见不了几次面,我这恋爱谈得跟单身狗有什么区别?干脆分手算了!” 笑初趴在椅背上,笑道: “这话你在我面前发牢骚说说就算了,别在阿泽面前说,否则后果自负啊。五一土豪程奕会回来,到时我跟阿桁请你们吃饭呗。” “成交。” 笑初回过身打开电脑想做点作业,叮铃一条短信进来。 “下午两点,去打机?”发信人谢煜桁。 这是,约会的邀请?虽然她很喜欢打机,但是谁第一次约会去打机啊真的是。 尽管笑初心里翻滚着无数吐槽,但还是马上按着手机回复道: “好。” 放下手机,笑初果断伸手按下电脑的关机键,站起身拉开桌旁的衣柜,开始精挑细选起衣服来。 女生几乎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最终定下了一套学院风的衣服。 衣服挑完,接着自然是化妆。事实上,因为太懒,笑初平时出门基本上都不化妆,因此她的手艺非常生疏,尤其是眼妆。她来来回回把眼线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捣腾了十几分钟也没成功,就在她垂头丧气地准备放弃的时候,林梓熙从床上下来,夺过她手里的眼线笔,拯救了她。 半晌之后,笑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惊道: “熙熙,以后你就做我的御用化妆师吧。” 林梓熙昂着头哼了一声,鄙视地说: “谁有空整天给你化妆啊。手残星人就自己多上网看看化妆教程自学吧。” ...... 下午两点,笑初一边后悔自己要风度不要温度,一边努力抑制住自己哆嗦的双腿,匆匆赶向跟谢煜桁约定见面的地点。 男生站在校门口,看着远处穿着白色衬衫和高腰百褶短裙,肩上挎着单肩包露着雪白双腿小跑过来的女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笑初发现他一直在打量自己的穿着,心里紧张万分,担心她的打扮是不是不合他的胃口。 好一会儿,男生才开口: “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吗?穿这么少不冷吗?” 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责怪之意。 女生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扯了扯裙子的下摆,讷讷道: “这不是好看吗?” 谢煜桁看着女生苦巴巴的眉眼和明显因为冷而忍不住揉搓在一起的双手,终究是硬不起心肠继续说她。虽然他很高兴看到笑初因为重视跟他的约会而打扮自己,但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女生因此而生病。 男生叹了口气,拉过笑初冰凉的手,捧在手心里呵了口热气,而后又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说道: “我是怕你着凉。算了,走吧,上车就不冷了。” 笑初被男生一连串的亲密举动整懵了,后面好长时间都几乎是木然地在跟着他走,透过男生手掌传来的阵阵热度瞬间取代了寒意,让她觉得双颊都开始发烫。 原来,跟喜欢的人牵手是这样温暖的感觉。 两人在公交车站等了没多久就上了车。车上的座位已经满了,两人只能站着。 车子缓缓发动,笑初一只手抓着旁边的杆子,仰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谢煜桁,轻轻松松地用左手握住头顶的把手。 旁边站着的另外一对情侣,女生挽着男生的手,巧笑倩兮。 笑初低头看着男生垂在裤子边的右手,心里有些蠢蠢欲动。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后,她悄悄地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的靠近。 这时候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笑初条件反射地收回手抓住栏杆,另一个肩上的挎包也因此滑到了手肘上。 一旁的谢煜桁注意到了这一点,出声提醒道: “书包背好。” 因为女生挎包的那只手正巧是原先扶着栏杆的那只,她只能艰难地把手往上抬了抬,试图让挎包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可惜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男生,说道: “我怕站不住。” 谢煜桁微微笑了笑: “没关系,有我扶着你啊。” 笑初正满心期待地等着男生来牵她的手,谁知道头上突然被什么东西按住了。 她费力地偏头一看,男生的右手正压在她的头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样就站得住了。” 摔!谁要这种扶的方式啊!真是够了! 谢煜桁看着女生咬着唇一脸愤恨地松开扶着栏杆的手,把挎包往上提了提,只觉得可爱的要命。 就在笑初准备重新抓住栏杆的时候,头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一只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女生僵硬地抬头看着谢煜桁,他却好像是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得十分荡漾。 女生的小心思他早就看穿了,只不过是想逗逗她而已。 这家伙居然这么害羞,看来以后还得多多□□一下。谢煜桁心想。 就这样紧紧地搂了一路。 到达反斗城的时候,笑初刚刚的紧张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几乎是三蹦两跳地跑进游戏厅,飞速在前台买了一小袋子的游戏币,就冲到跳舞机旁边。 谢煜桁跟在她后面,脸色有些晦暗不清。 程奕说她很喜欢去反斗乐园,玩的最好的是跳舞机,果然如此。他对她的了解,比自己要多了太多。不过,自己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了解她,不是吗? “阿桁!”女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抬眼望去,笑初已经站在跳舞机上,朝他拼命挥着手。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嘿嘿,让你欣赏一下我帅气的舞姿。”女生说着,弯腰投了两个币,熟练地选了难度最高的歌,随意地把头发扎起来,在机子上站定。 从头到尾,女生的舞步都牢牢地踩着音乐的节拍,速度完全没有因为体力的消耗而慢下来,反而随着音乐节奏的渐强越来越快,马尾辫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上下翻飞,原本白皙的脸庞变得红扑扑的,一旁路过的人看到女生飞扬的舞姿,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谢煜桁的心情却不尽是愉悦,甚至夹杂着一些担忧。他第一次意识到,女生的魅力远不止他感受到的这些。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有几个男生吹起了口哨。 笑初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笑,从跳舞机上跳下来,拉着谢煜桁的手臂就往其他的游戏机走去。 因为剧烈的运动,男生感觉到覆在他小臂上的那只手微微地出了一层薄汗。他抿着唇没说话,任由女生拉着他把整个游戏厅都玩了一圈,最后来到篮球机旁边。 女生往机子里丢了两个硬币,闸子一开,几个篮球就骨碌碌地滚下来,笑初拿起其中的一个递给他: “轮到你的了。听程奕说你的篮球机玩得出神入化,快秀一把给我看看。” 程奕神助攻的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居然真的同时给两边递情报。谢煜桁无语地接过女生手上的篮球,开始投篮。 男生的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非常随意,可是又偏偏弹无虚发,笑初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篮球一个接一个地被投进篮筐。 男生玩着玩着就觉得有些热了,于是脱下外套丢给笑初,挽起袖子,眼神仍旧专注地看着篮筐。笑初紧紧地抱着男生散发着淡淡汗味的外套,看着男生因为投篮的动作而更加分明的手臂肌肉线条,简直想大声呼喊“我男票帅呆了!”不过笑初显然是有理智的,她可不想被一大群人当成神经病看。 三关结束。谢煜桁站在原地甩了甩有点酸痛的手,笑初狗腿地凑上去给他按摩,笑道: “阿桁你真的玩的很好欸,程奕总算有一次没有夸大事实了。” 大概是因为出了汗的缘故,男生觉得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他朝笑初挑了挑眉: “那当然啦,也不看看玩的人是谁,”顿了顿,又道: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在这等我。”之后匆匆离去。 笑初盯着篮球机上孤零零剩下的两个游戏币,最终还是拿起来投了进去。 她没告诉他的是,其实她篮球机玩得也不错。 高中的时候因为谢煜桁篮球打得好,笑初也爱屋及乌地想要跟着学,体育课选修过篮球不说,每回程奕拉她去打机,她都会缠着程奕做她的篮球机陪练,时间长了技术自然突飞猛进。如今虽然没有谢煜桁厉害,但也能跟很多男生媲美。 至于她为什么不秀,当然是因为要让男朋友看起来比自己厉害很多啊。 就在她差不多玩完第二关的时候,旁边的一个男生拍着手打断了她: “刚刚看你玩跳舞机很厉害,没想到篮球机也玩得这么好。有没有兴趣跟我pk一局?我赢了的话,就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第25章 感冒 笑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骤然呆住。 眼前的男生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五官如雕刻般深邃分明,薄唇漾着一丝微笑,右耳的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羁的味道。 “你你你....你不是安逸吗?”笑初惊地差点咬到舌头。 安逸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暗自苦笑一声,居然被认出来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顺势借用身份要到她的联系方式吧。 心念一转,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唇角拉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试图以美色|诱惑女生。 “没想到居然被你认出来了。你是我的粉丝吗?”不等笑初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这样吧,如果你答应输给我,并且给我你的联系方式的话,我就给你签个名,怎么样?” 笑初满脸黑线。 这年头的明星都这么自恋吗?虽然他是目前娱乐圈中发展势头最为良好的新晋全民男神,但也不见得全世界都喜欢他吧?她才不是那些没有理智的脑残粉,见到帅哥就张牙舞爪地扑上去。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这位全民男神,居然,在搭讪她?等等,这不会是什么真人秀节目吧。虽然她是未来的记者,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以这种娱乐大众的方式出现在电视上。 笑初扫视了游戏厅一圈,确定没有哪里隐藏着摄像机之后,正要出声拒绝,一个带着些许挑衅的男声蓦然插入了进来: “不如我来代她跟你pk?” 女生回头望向站在不远处面色不善的谢煜桁,安全感瞬间回笼,心内松了一口气。 他回来了,就不担心有什么问题了。 安逸悄悄望向躲在附近的游戏机背后的颜维,发现那家伙居然探出头朝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加油个鬼!都怪这个死丫头!他不就是跟她打赌赌输了吗?她居然要求他去找一个女生pk篮球机,然后要到联系方式。这下好了,人家男朋友来了,自己的一世清白大概要毁于一旦了。 如果男生没来,他还能跟笑初卖个萌跑掉,现在这情况,反倒是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他安逸怎么着也是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还没有比赛就先跟这两个小屁孩认输? 按捺下血液里不安分的好胜因子,安逸状似云淡风轻地朝谢煜桁笑道: “也成。” 于是一场搭讪就演变成了两个男人的对决。 安逸的投篮精准度其实也很高,可惜三关下来仍旧比谢煜桁落后了四分。 “服输吗?”谢煜桁凉凉地笑了笑。 安逸被谢煜桁这么一呛,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呆滞了好一会,突然郑重地朝两人弯了弯腰,上前一步,用仅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那个......不好意思。其实我是被朋友坑的。我跟朋友打赌输了被要求来搭讪一个女生,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麻烦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拜托了!” 安逸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留下笑初和谢煜桁面面相觑。 “其实,”笑初突然小声说道,“本来看到安逸来搭讪我,我还以为自己那么有魅力,挺高兴的。结果居然只是打赌输了......” 谢煜桁斜睨了她一眼,语气危险: “嗯?高兴?” 笑初吓得慌忙闭嘴,再也没敢出声。 谢煜桁一把揽过她往外拖,心想以后再也不带她来打机了,尤其要禁止她玩跳舞机,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另一边的颜维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谁平时总是自吹自擂,说自己是万人迷,都被认出身份了居然都没有要到联系方式,还被对方男票暴虐了一把。笑死我了,我要回去告诉瑾瑜和亦煊哥。” 安逸黑着脸看着笑得浑身脱力,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女人,戴上墨镜扭头就走,只慢悠悠地丢下一句: “颜维,看来你是不想追到秦亦煊了。” 颜维跟川剧变脸似的瞬间收起笑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追去: “喂你等等我啊,你不是说你愿赌服输吗?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要去亦煊哥那里乱说话啊你!!!” —————— “阿嚏!” 这已经是笑初在这节课上打的第五个喷嚏了,以致于全班同学都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个数次打断老师讲课的罪魁祸首,连带上课从来不多说半个跟课堂无关字眼的灭绝师太都出声关心道: “闫笑初,你还好吗?感冒了要记得吃药哦,实在不舒服就不要来上课了。” 笑初讪笑着摇头道: “谢谢老师关心,我没事。” 等到老师的目光终于离开她重新回到课件上,她才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发朋友圈: “课上一连打了五个喷嚏,被全班同学视奸不说,还被师太亲切慰问了,简直受宠若惊。” 按下发送的时候,笑初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顺手屏蔽掉了谢煜桁。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感冒,一定免不了被骂。思及此,笑初扶额叹了口气。 没正式在一起之前真的没发现,以前那个话少到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的男生,唠叨起她的身体来简直跟闫妈妈有的一拼。 临近下课的时候,笑初再次打开微信刷了刷,刚刚那条朋友圈下面果然全部充斥着惊叹号: “卧槽,师太居然会说人话?” “天了噜,第一次感觉师太有人性。” “身在现场的我刚刚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想到是真的......” 评论刷到底,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她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书包,站起身,一边低头捣腾已经缠成一团的耳机线一边往外走。靠着眼角的余光,她七弯八拐地绕过课桌椅走出了教室门,然后“砰”地撞上一个人墙。 笑初下意识地连连道歉,而后揉着自己撞疼的鼻子抬头,正好对上谢煜桁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目光。 笑初错愕了一阵,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问道: “阿桁,你怎么在这里?” 一开口说话,浓重的鼻音就出卖了她感冒的事实,谢煜桁开始深切地后悔那天没有赶她回去加衣服。 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女生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辨认出这是药店的塑料袋。 笑初一直知道谢煜桁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虽然不爱多说话,但是该做的永远都不会漏掉。可她那条朋友圈明明屏蔽了他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感冒了还来送药?难道他们俩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了吗? 笑初脸上从来藏不住事,此刻脑子里无厘头的猜测以及明显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已经写在了脸上。她微微歪着头,皱眉,不自觉地咬着下唇的样子让谢煜桁心里莫名的动了动。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女生的头,眼底泛起笑意: “以你的脑子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放弃吧。” 笑初气结,然而竟无言以对。 男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转身,笑初莫名其妙地背过身,然后听到了书包拉链拉开以及塑料袋放进书包中摩擦的声音。 “感冒药,一天三次,一次一片,记住了?”男生带着磁性声音在身后响起,大概是离得有些近,她的脖子上还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灼热气息。 明明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叮嘱,却让她的心跳倏然快了几个节拍,脸也慢慢变得滚烫起来。 笑初没敢转回去看他,一边应着知道了,一边拉着他的手催促他快点走。 好不容易到了饭堂,笑初原本沸腾的脑子也已经冷却下来,于是她又重新钻研起了谢煜桁为什么知道她感冒这件事。 受不了她一遍又一遍地缠问,谢煜桁终于松口道: “是林梓熙看到你那条朋友圈然后告诉我的,”之后他抬起左手捏住女生因为嚼着饭菜而鼓鼓的脸颊,“说起来你发朋友圈居然敢屏蔽我?以后不许屏蔽我听到没有?” 笑初苦于嘴里含着饭菜不能说话,又被男生死死地钳住脸,只能含泪点头。 谢煜桁见状松开手,继续优雅地吃饭。 女生捂住被捏痛的脸颊,心里暗暗腹诽,反正屏蔽你你又不知道。 这时候男生突然伸手拿过笑初手边还没喝过的冻柠檬茶,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着凉感冒就不要喝冷饮了,这个我替你解决就好。” 要不是坚信男生不会读心术,笑初差点要以为他听见了刚刚她内心阳奉阴违的那些话,不然怎么会用着凉不能喝冷饮这么奇怪的理由来报复她。 谁来告诉她,原来她心中那个高冷的男神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跟她抢饮料喝是怎么回事! 谢煜桁好笑地看着对他手上的冻柠茶垂涎欲滴且几欲暴走的笑初,启唇安抚道: “这周六如果你感冒好了,我们就出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笑初刷地眼前一亮,高兴了没几秒后,又突然想起上周末定居美国的姨妈寄了点东西回来,预计这周六能送到,偏偏周六父母受邀去临市参加一个老朋友儿子的婚礼,说是不回来住,因此特地嘱咐她留在家里等快递,于是她有些失望地开口道: “周六我爸妈不在家......” “你这是在暗示我去你家吃饭么?”谢煜桁挑了挑眉,戏谑道。 笑初愣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被男生调戏了。 谁、谁在暗示他去她家了,她的话明明还没说完。 就在笑初想解释的时候,男生的一句话生生地让她把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要不周六我去超市买点菜带去你家做?你上回不是洋洋得意地说学了两个菜要做给我吃吗?” 第26章 做饭 周六下午,谢煜桁借口跟朋友约饭,早早就从家里溜了出来去家附近的市场买菜。 因为时间尚早,还不到主妇们出来买菜的时候,菜市场里的人不多,有些没有客人的摊主就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男生一边打开微信查看笑初发给他的食材清单,一边小心地踩着有些湿滑的地板,径直来到他平时经常光顾的摊位前。 一个鬓角有些白发的中年女人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整理自己的菜摊,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煜桁的到来。 男生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阿姨。” 大妈抬起头来,看到是谢煜桁,放下手里的青菜,两手拍了拍,又往身上搓了搓,笑眯眯地看着他,扯着大嗓门问道: “是阿桁啊,哎哟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帅了,好久没看到你来买菜了。今儿个要点什么呀?” 她这么一喊,附近几个认识男生的大叔大妈都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纷纷跟男生打招呼。 谢煜桁一一笑着跟他们寒暄了几句,才转头跟大妈说: “给我拿两个土豆吧,要新鲜点的。” “好嘞!还要点其他什么吗?” “就这些吧,谢谢。” 大妈手脚麻利地挑了两个土豆往秤上一丢,之后拿了个塑料袋装好土豆递过去,谢煜桁付了钱,接过袋子就往下一家走去。 男生在菜市场兜了一圈,很快就把需要的食材都买齐了。他站在门口,对着清单把手上拎着的食材都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离开市场,搭地铁过去笑初家。 —————— 笑初家中。 女生正穿着睡衣盘着腿坐在床上,啪嗒啪嗒地敲着电脑键盘玩游戏。 平日里闫妈妈总是看不惯她在家里颠三倒四,东西用到哪里丢到哪里,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因此时不时就要数落她几句。难得今天爸妈不在家,笑初觉得整个人都解放了,可以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还不用遭受爸妈的唠叨攻击。 玩着玩着她觉得有些累,于是放下电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开始在柔软的床上打起滚来。 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人生之惬意,当是如此! 正玩得开心,客厅突然传来门铃声,笑初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才四点出头,应该是快递到了,不知道姨妈又寄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她兴冲冲地爬下床,穿好拖鞋跑去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她怔住了。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快递小哥,是谢煜桁。 男生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盘着花苞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流氓兔睡衣的女生。 原来她在家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倒是很自然可爱。 也许是因为喜欢的人毫不设防地以最真实的样子出现在面前,谢煜桁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暖意。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了几秒,男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谢煜桁不掩笑意的目光下,笑初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她不自在地揪着自己的睡衣,恨不得马上钻到地洞里去。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化解掉这个尴尬的场面,眼不见为净。 她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等等,我换个衣服。”说着就要关门。 男生比她反应更快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抵住门,凝视着她,低低地笑道: “不用换,我喜欢。”语气里透着些痞痞的味道。 笑初对上男生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什么鬼,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撩妹了,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趁笑初还沉浸在他惊人的转变当中,谢煜桁顺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直到厨房里传来塑料袋和料理台接触的沙沙声,她才回过神来。 糟糕!房间还乱七八糟的没有收拾! 她猛地把大门关上,跑回房间,火速地铺好被子,随手把书桌拾掇了一下,弄得整齐些,然后摘掉框架眼镜,戴上隐形,换了个套头卫衣,才重新打开房门走出来。 谢煜桁已经非常自来熟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走到男生身边坐下,嘟着嘴埋怨他: “都怪你啦。不是约好五点的吗?你来的这么早干什么?我还以为是快递来了。害我毫无准备,穿得丑啦吧唧的就出来见你,我的形象全都毁了啊啊啊啊。” 女生的头发有几缕因为刚刚换衣服而散落下来垂在耳旁,嫣红的嘴唇微微地嘟着,谢煜桁自认自己是个自控能力比较强的人,然而看得时间长了,还是抑制不住身体里的躁动,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嗯,比想象中的还要软。 女生用手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可是她的初吻欸,她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她想象中的初吻应该是在一个非常浪漫的场景下发生的,现在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 男生微笑着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揶揄道: “这种程度就值得你回味无穷了?” 笑初猛地拿起沙发上的枕头朝他打去: “呸,不要脸。” 热恋中的人从来不会嫌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两个人在沙发上东拉西扯地聊天,时间转眼就到了五点半。 笑初站起身走向厨房,谢煜桁则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换着台,打发时间。 厨房里不时传来“咚咚咚”的切菜声,以及食材进入滚烫油锅的“唰啦”声,不一会儿阵阵香味就飘进男生的鼻子里,惹得他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 又坐了一会,他觉得有些口渴,便想去厨房拿个杯子出来倒水。 笑初正专心致志地切着做下一个菜要用到的土豆,冷不防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的神经不自觉地绷紧,心里有些疑惑。 他走过来是要看自己炒菜吗? 可是男生的脚步显然没有停在厨房门口。随着他的不断靠近,笑初的心律越发的紊乱起来。眨眼间,身后的灼热气息已近在咫尺,一只有力的手臂越过她的腰间...... “啊!”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女生很不幸地切到了自己的手。 谢煜桁被她的惨叫吓了一跳,他低头一看,慌忙放下已经拿在手里的杯子,抓起笑初的手指查看伤势。 尽管伤口看上去不太深,但殷红的血珠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溢出。 男生沉着脸问道: “你家有没有碘酒、棉签和止血贴?” 女生自知闯了祸,怯怯地指了指沙发旁边的柜子说: “有,在柜子那的药箱里。” 谢煜桁马上小跑过去把药箱拿了过来。他打开药箱,拿出一根棉签,一把拧开碘酒的盖子,把棉签伸进去沾了碘酒又拿出来。 他在家处理过无数次这样的小伤,因此前面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可是因为受伤的人是笑初,他拿着棉签的手竟有些颤抖,迟迟无法让棉签触上女生的手指。 他抬头看了笑初一眼,轻声安抚道: “我会尽量轻一点的,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一时间笑初竟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粗心大意,受伤对她来说基本上是家常便饭,一开始父母还会表现出很担心她的样子,后来次数多了几乎都丢给她自己处理,她也因此常常自诩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从来没有因为摔跤、撞伤或者流血这样的小事哭过。但也许是因为谢煜桁对她表现的太过怜惜,她才会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放心去依靠一个人。 女生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灯光打在男生的头顶,形成绒绒的一圈。他小心翼翼地用碘酒给她消毒,还一边轻轻朝伤口吹气,希望能减轻她的疼痛。 笑初起先还觉得挺疼,但看着谢煜桁专注的眉眼,心头涌起的甜意竟渐渐盖过了痛觉。 把伤口包扎好后,男生搭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厨房,吐槽道: “你还是出去吧,就你这样,切个土豆还能切到手,我是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来了,还是我来做吧。” 女生倚在厨房门口,语气质疑: “你做过咖喱土豆鸡吗?” 男生没有回应,只是把她的围裙解下来系到自己身上,然后拿起刀开工。 片刻之后,在一旁围观的笑初就折服在谢煜桁娴熟的刀功上。她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的刀功感觉可以跟大厨媲美了。你什么时候学的?” 男生一边点着火热锅,一边头也不回地应道: “我家是做生意的,爸妈平时特别忙,也没有什么工作日和周末之分,每天他们都很晚回家,我又不大爱吃外卖,所以日常三餐基本上都是自己下厨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笑初都一直满眼崇拜地看着谢煜桁忙活的背影。 怪不得小说里总说,会做饭的男人格外的帅气,她今天总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此时男生已经进入了这道菜的最后工序,他把咖喱块丢进锅里搅拌了一会,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锅。 男生的肩膀看上去宽阔厚实,即使是围着主妇的围裙,也无损他的硬朗半分。 她站在他的背后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谢煜桁被腰间蓦然出现的白细手臂揽住,先是僵了一僵,而后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彼此紧贴的身体,感知对方加速的心跳。 男生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菜,心内却产生了逗弄她的想法。大概三分钟后,他利落地关掉火,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尝了一口,然后啧啧感叹出声。已经饿得嗷嗷叫的笑初看见谢煜桁极其享受的表情,瞬间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嚷嚷着要吃。 于是男生又从锅里夹出一块土豆,笑初微微张开嘴想要去咬,谢煜桁猛地把筷子往自己这边移了移,女生就扑了个空。她咬牙切齿地凑近一些,男生如法炮制地再次把筷子往回一收,笑初便又一次什么也没吃到。她只当男生是在恶作剧,气得直跳脚。 就这么一来一回,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时,笑初才开始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然而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谢煜桁就突然把手中的筷子抽开放到身后的料理台上,一手扶住她的脑袋,倾身吻了下去。 唇齿相接的刹那,笑初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涌上了头顶。不同于下午浅尝辄止的轻吻,这一次或许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接吻。男生几乎是有些用力的碾上她的唇,在上面辗转,笑初紧张得浑身僵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更别提回应了。谢煜桁用舌尖舔舐着她柔软的双唇,稍稍离开她一些,哑声诱哄: “乖,放松,张嘴。” 笑初闭上眼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可是始终徒劳。谢煜桁轻叹了口气,放在她颈后的手安抚似地捏了捏,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揽住她的腰,而后再次覆上她的唇。 迷迷糊糊中,女生唇齿不受控制的轻启,给了他长驱直入的机会。他的舌头缠住她的,若有似无的纠缠逗弄,上颚被他的舌尖不轻不重地扫过,笑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酥软了,有些无力地轻靠在他身上。 唇舌纠缠间,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第27章 提醒 两人被吓了一跳,猛然分开。 笑初的双颊上有着明显的红晕,因为羞涩而不敢直视谢煜桁,半晌,她才磕磕巴巴地说: “应...应该是快递,我去看看。” 女生逃也似地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然后蓦地转身,把正从厨房信步走出来的男生给推了回去。 谢煜桁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完了完了,我爸妈突然回来了。我还没告诉他们我跟你在一起的事,怎么办怎么办......” 男生先是怔了一会,随后有些不悦地拉住她的手,问道: “你紧张什么?我就这么不能见人?” 笑初慌忙摆摆手道: “不是啊,但是现在这样太突然了,我爸妈一向管我管得很严,带男朋友回家这种事我怕超出他们的接受范围......”她抓住他的手臂摇晃了两下,明显是不太熟练地软声道:“拜托嘛,就委屈你一下,我先跟他们说你是我高中好基友,家里没人过来蹭饭,之后我再找时间跟他们说我跟你在一起的事,好不好?” 谢煜桁私底下经常逗她,让她撒娇给他看,但是她每次都推脱说做不出来。这次居然难得地听见她撒娇,虽然声调和语气还有待提升,不过也算是很大的飞跃了。 加之他其实也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为免一开始就给闫爸爸和闫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就暂时按照女生说的做好了。于是他柔和了表情,点头表示同意。 笑初按着他的手臂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闫爸爸和闫妈妈拎着一个大袋子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笑初来开门。闫爸爸疑惑地退后了两步,探头看了看边上明显有灯光透出来的窗户,小声地嘟囔: “家里亮着灯啊,小初肯定在家的,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开门。” 闫妈妈窸窸窣窣地从包里掏出钥匙: “我们还是自己来吧。” 就在钥匙插入锁孔的一刹那,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笑初就这么看着闫爸爸一边头也不抬地把袋子往家里拖,一边没好气地数落她: “你不是在家吗?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事情不要磨磨蹭蹭的,这个拖拉的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我跟你妈在楼下刚好看到了你姨妈寄来的快递,就顺手搬上来.......呃,”闫爸爸猛然停了下来,一脸错愕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表情严肃地转头问女生:“这位是?” 笑初急忙上前接过父亲手里的袋子,应道: “啊,他是我高中的好基友阿桁,现在也在a大读书,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的,你们还记得吗?” 谢煜桁轻轻弯了弯腰,朝闫爸爸和闫妈妈打招呼道: “叔叔阿姨好,我是谢煜桁,是笑初的高中同学。” 没等闫爸爸做出什么反应,笑初又很快地解释说: “爸,是这样的啦,阿桁他爸妈今天刚好有事不在家,所以他来蹭饭。对了,你们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 跟在后面的闫妈妈回道: “我们走之前你不是还嚷嚷着一个人住害怕吗?我跟你爸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那过夜回来陪你。” 笑初用手捂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谢煜桁,对方果然正促狭地笑着。 妈妈你不要这么口无遮拦好吗?这么大了还不敢一个人住很丢人的啊。 女生把袋子拖到客厅的一个角落放好,然后拍了拍手回头问道: “妈,你们吃饭了没?我跟阿桁刚刚做了点东西,还没吃呢,我看要不要再加两个菜。”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你们赶紧吃吧。” 笑初顺手拉开餐桌旁的凳子,示意谢煜桁坐下,然后跑进厨房添饭。 闫爸爸坐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装作随意地问道: “小谢是哪里人呀?” 原本面向餐桌坐得好好的男生被这句话惊得心惊肉跳,不过心理素质向来很好的他很快就淡定下来,转身朝闫爸爸回道: “我是s市本地的。” “本地人啊,挺好的。小初平时不大做饭,不知道手艺合不合你的口味。” 虽然这顿饭有一半是他的杰作,但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拂了未来老丈人的面子。 “我不挑食的,再说笑初做的也挺好的。” 一旁的闫妈妈插嘴道: “小谢还没吃饭呢,你问那么多干嘛呀,先让人家吃饭。” 最终一顿饭吃得尴尬非常。可怜谢煜桁每一口都几乎是囫囵吞枣地嚼两口就咽下,他飞速地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就起身跟笑初一家告别。 一家人送至门口,闫妈妈和闫爸爸朝男生微笑道: “慢走。” 随着男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闫爸爸原本弯起的嘴角倏然冷却,他喊住正低着头准备溜回餐桌旁收拾碗筷的笑初: “小初,过来。” 女生认命地放弃了掩耳盗铃假装鸵鸟的作战方式,战战兢兢地挪到沙发旁,双手不自觉地扭成一团。 完了完了,总觉得他们看出了什么。 “坐。” “小初,你实话告诉我们,你跟小谢是不是在谈恋爱?” 许是父亲眼里的厉色太过明显,笑初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手心里隐隐冒着冷汗。僵持了好一阵子之后,她终于是招架不住,双手投降道: “好吧,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对,我跟谢煜桁是前不久在一起的。” 闫妈妈看着这个一向没怎么让她操过心的女儿,心内暗叹,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和决断,不愿意跟父母说太多,她理解,也不强求她一定要告诉自己。但是有些事情,作为父母,他们有责任和义务要提醒她。 “小初,你谈恋爱,爸妈不反对,但是有些事情的度,你自己要把握好。你是女生,凡事都要有个底线,越线的事情不能做,否则受伤的很有可能是你自己,明白吗?” 笑初沉默了半晌,小声回道: “放心吧妈,这些我都清楚的。” “嗯,那就好。你去洗碗吧。” 冰凉的水流哗哗地冲刷着水池里的碗筷,站在一边的笑初回想着刚才母亲说的话,叹了一口气。 其实母亲根本不必担心这个事情,因为在她没有确认能跟谢煜桁一直走下去之前,她是一定不会跨出那一步的。 ———— 四月期间,因为学生会惯例举办的大活动,加上正好撞上期中作业和考试的高发期,笑初一直像个陀螺似的不停地打转。 活动前期筹备的时候,部门每周要开几次会议,活动策划书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好不容易把活动流程顺下来,又要开始跟外联部的小伙伴一起商讨用什么方式给赞助活动的商家宣传。 干事干事,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做事情的,加上笑初的责任感很强,对自己要求也高,希望事事都能尽力做到最好,所以比其他人更累上几分。 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匆匆啃个面包就去上课,下午偶尔还被安排在学校的主干道上喊着口号做设点宣传,晚上就窝在电脑前改策划。就算有空余时间,也基本都拿来奉献给作业和考试了。 也因此,她跟谢煜桁见面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而且从严格意义上说,那也不能叫约会,只能叫约饭。 男生虽然多次对此表示不满,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对女生的心疼。除了担心她因为太忙不好好吃饭,会在三餐时间定时发信息提醒她之外,其余时候也很少主动打扰她。 好不容易活动办完,学校也开始放五一假期了。 a大的五一假期比其他学校的都长,一般会放五天,美其名曰春假。五月四日又凑巧是林梓熙的生日,于是笑初就把高中的那几个好朋友全部都叫出来,准备给林梓熙庆生。 虽然之前听林梓熙说过,陆凉泽因为参加物理竞赛回不来,但她仍旧觉得有必要询问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没法来参加,毕竟她这个发小一肚子鬼点子,说不定是要搞个惊喜什么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到笑初去问,陆凉泽就先给她打了电话通气。 “你要回来?”笑初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去参加物理竞赛?” “我确实要参加物理竞赛,不过2号就比赛完了,3号就回s市。” “啧啧啧,听熙熙说你不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是我最了解你有没有。” “是是是,你最了解我,记得帮我保密。对了,你晚点把你们聚会的时间地点发给我,到时候我直接过去。” “成。那到时见。” ———— 林梓熙最爱去的那家火锅店每逢节假日永远是爆满的,不提前预定座位直接去门口排队的话,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因此笑初提前几天就预定好了包厢。 四号当天,她抛下谢煜桁,先拉着以为陆凉泽不回来而有些闷闷不乐的林梓熙出去逛了半天街,然后把她拽到了火锅店。 两人踏进包厢时,程奕和谢煜桁已经端坐在其中。几人依次点了各自喜欢的菜,而后随意地闲聊起来,大家都刻意没有提起陆凉泽。 林梓熙起先还有些低落,后来觉得难得大家能聚在一起为她庆生,又不是少了男朋友就不能活,没必要因此过分影响自己的心情,甚至拂了大家的好意。 想通了之后,她也就甩开包袱跟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起来。 等到火锅大概被席卷了一半有余,整个包厢突然暗了下来。林梓熙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黑,她立刻紧张地揪住笑初的手臂,问了句怎么回事,慌乱中还碰倒了茶杯。 几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出声,林梓熙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人的不正常。就在她想再次开口问他们怎么不去找人来看看灯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一丝光亮陡然划破了黑暗。 她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朵已经感知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他说: “我的公主,生日快乐。” 第28章 吃醋 黑暗中烛光摇曳,陆凉泽深邃的五官在其中若隐若现。他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林梓熙,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而后者正傻愣愣地看着他,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 陆凉泽有些无奈地勾唇笑了笑,就知道跟这丫头不适合玩什么惊喜。 林梓熙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扭捏也不惺惺作态。两人的相处模式与其说是情侣,倒不如说像是哥们。 他们都爱看书,知识面很广,能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从天文地理聊到蟑螂蚂蚁,偶尔观点不合,还会掀起一场舌战;但在生活上,他们又是彼此最好的倾听者。每当其中一人感到不开心时,另一人就会买上一打啤酒,两人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一个人喝,一个人听。 有时他们也会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但在大事上,两人的意见基本上都是一致的,三观的合拍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彼此的生日,其他小情侣们热衷的节日他们几乎都不过,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来维持感情。偶尔陆凉泽也会忍不住感叹,林梓熙帮他省了很多买礼物的钱。 其实除了两人第一年在一起时,往年林梓熙的生日,他都几乎没有刻意地给她过过。 印象特别深的是,第一年陆凉泽用省吃俭用的生活费给她买了一台她肖想已久的拍立得,结果林梓熙拿到拍立得的第二天就把它转手卖了出去,还把得来的钱全部交到他的手中。他当时其实很生气,怎么说这也是他辛辛苦苦攒钱买的礼物,更是他的一片心意,作为他的女朋友,她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显得太过见外。 然而林梓熙却一本正经地跟男生说,她只要他每天好好吃饭,能够想点什么就点什么,不需要为了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饿肚子,等他以后能自己赚钱了,再给她买也不迟。 他哭笑不得,但又隐隐有些感动。如果换位思考,他同样也重视她的身体多过其他虚无的东西,那么比起礼物,她更希望的是他健康开心,也就不是不能理解了。所以此后大大小小的节日,两人都当成普通的一天来过,从来没有多余的表示。 但是今年不一样,陆凉泽在q大附近的咖啡店兼职做咖啡师。那天拿着人生的第一笔工资,他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用自己挣的钱,给林梓熙买一份礼物了。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参加完物理竞赛匆匆赶回来,给她订了蛋糕,跟火锅店隔壁的咖啡馆的老板好说歹说了半天,才借用到他们家的咖啡制作吧台,给她亲手做了一杯咖啡。 他还指望看到这丫头感动到哭出来的样子呢,结果她看上去倒像是被吓得要哭出来了。 “阿泽,”林梓熙终于开口,声线有微微的颤抖,“你不是说你赶不回来的吗?” 陆凉泽伸手打开灯,突然的亮光让众人都有些不适应,林梓熙更是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 男生大步走到她前面,把蛋糕放在桌上,然后把女生遮着眼睛的手拨开,笑道: “我骗你的啊。这可是你的生日欸,我怎么会不在。” 一旁的笑初捂着眼睛说: “够了啊,要腻歪回去你俩单独腻歪个够,不要在这里虐狗了。” 程奕斜睨了笑初一眼,不爽道: “拜托,这里唯一的单身狗是我好吗?小初你少在那装,”说完又伸手捂住谢煜桁的眼睛,“你们俩要不要再来个亲亲?我们保证不看。” 谢煜桁也很配合地把手掌挡在程奕的眼睛前,心里却寻思着下次也可以给笑初搞一出生日惊喜。 林梓熙被好友们打趣也照样脸不红心不跳。她直勾勾地盯着陆凉泽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居然骗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笑初在一旁笑得快要岔气。熙熙的脑回路就是跟正常女生不太一样,关注的点完全不对。 “好好好,回去你想怎么收拾都行。”男生宠溺地笑笑,其他三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接着他又转身朝站在门口的服务生拍拍手,“帮我把咖啡端上来,谢谢。” 没一会,服务生就捧着托盘进来,上面赫然是一杯拉了花的拿铁咖啡,陆凉泽端起咖啡,递到林梓熙跟前,说: “喏,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去兼职做咖啡师吗?这是我亲手给你调的拿铁,加上蛋糕,就算作是生日礼物吧。我知道你一向不在意这些,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自己挣钱了,你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收下我送你的东西了。” 林梓熙久久地看着漂浮在奶油泡沫上的咖啡色爱心,饶是她素来对这些浪漫的小玩意儿不感冒,这一刻竟都觉得鼻子微微发酸,心中好似浸满了蜜糖。 两年前她随口说出的话,他居然一直记在心上。 就在众人期待能看到她破天荒地哭一回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笑道: “味道不错,下次继续努力。” 众人不约而同地趴倒在桌上,对男主角深表同情。 ———— 夜晚的s市灯火通明,与忽明忽灭的繁星交相辉映。车流如水,穿梭在喧嚣的城市里,拉出一条橙色的长链。 晚饭过后,五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一起去餐厅附近的ktv唱歌。 笑初、林梓熙跟程奕都属于麦霸级别的,基本上拿了麦就不撒手,甚至还要互相争抢。谢煜桁跟陆凉泽则淡定地坐在一旁玩骰子喝啤酒。 大概一小时后,陆凉泽放在台上的手机发出呜呜的震动声,他朝谢煜桁扬了扬手机,示意出去接个电话,然后转身出了包房。 此时是林梓熙的主场,她忘我地唱着,沉浸在自己的声音中,而笑初坐在点歌机前意犹未尽地翻找着歌曲。 对于重度选择困难症的笑初来说,选歌这种事实在是太耗费脑力了。于是她索性闭上眼,手指随意地在当前的这页歌单中上上下下的扫动,然后猛然停住。 她睁开眼睛一看,是林俊杰和阿sa的《小酒窝》。 不知怎么,校歌赛时谢煜桁令人惊艳的歌喉再次在她的耳边回响。她下意识地往男生坐的地方看去,只见他正低头专注地按着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回眸。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连表情也看不真切。 那次果然是个例外,即使是跟她一起合唱,他应该也不会愿意吧。 笑初敛半晌,而后突然抬起头,像是故意遮掩住心绪似的,大声朝在不远处喝水的程奕喊道: “程奕,过来陪我唱小酒窝。” “好嘞!” 程奕马上放下水瓶,顺手捞起桌上的麦克风,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笑初走去。 谢煜桁听到笑初的话后,缓缓抬起头来。 正好一曲终了,笑初从林梓熙手里接过麦克风,跟程奕一起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摇晃着身子。 他们以前就经常一起唱k,默契度自然是极好的,再加上两人的声线都很有自己的特点,女生声音甜美,男生的则温润柔和,两种声音搭配在一起,当真是配得不能再配。 谢煜桁看着两人默契的笑容,以及不时的眼神交汇和互动,只觉得有股火气不由自主地往上窜。 这种情歌适合他们俩唱吗?她想要找人一起合唱,为什么不先问问他,而是直接找了程奕? 他有些负气地拿起一罐啤酒,一只手勾住拉环,“啪”地打开,然后仰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约摸一刻钟后,谢煜桁面前的啤酒已经空了三罐,他的酒量很好,因而仍觉得神思清明,全然没有一丝昏沉。他瞄了一眼又续点了几首歌曲,唱得正欢的笑初和程奕,郁结感再次笼上心头。 他不言不语地站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胡乱地在ktv里兜着圈。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走向小卖部,打算买多几瓶啤酒。 小卖部的冰柜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长发及腰的女生,她站得笔直,双手在冰柜里挑挑拣拣着什么。 如果放在平时,出于男人喜欢看漂亮女人的本能,谢煜桁可能会瞧上两眼,然而他今天实在是心情不佳,没兴趣去关注,可他最喜欢的百威偏偏只在女生面前的那个冰柜里才有。于是他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沉着声音道: “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先拿几瓶百威吗?” 女生受惊似地回过头,然后两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叶萦?” “阿桁?” 第29章 主权 “你也跟朋友出来玩?”谢煜桁问道。 “嗯,是啊,跟我几个室友。”叶萦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半侧着身子给站在后面的男生腾出一个能伸手拿啤酒的距离。 谢煜桁低声道了句: “谢谢。” 然后伸出左手从冰柜里拿出两罐百威,就在他正要收回手时,女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喊了一声: “等等。” 男生疑惑地停住动作。叶萦转过身子正对着他。她的身高大概只到男生的下巴,于是她微仰着头,抬起纤纤玉手从他头上拿了什么下来。 谢煜桁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此时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靠近了,近到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对上女生明媚的双眸。 这时叶萦略微退后了一步,捏着一根白色的线头举到他眼前。 “头发上有这个。” 男生这才回过神收回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右手不自在地扫过头发,硬邦邦地笑道: “谢谢啊。” 之后拿着啤酒转身朝收银台走去。 叶萦撇了一眼小卖部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唇角掠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站在斜对着小卖部的柱子旁边的,一定是闫笑初。 那就好好看着吧,毕竟戏还没有完。 叶萦没再犹豫,三两步跟上谢煜桁,把自己提着的一大篮饮料和零食放上收银台,开始掏钱包。 然而掏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她有些尴尬地扯住前面买完单正准备离开的男生: “阿桁......那个......我忘带钱包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谢煜桁径直从口袋中拿出钱包,回身问收银员: “她的东西多少钱,我帮她付了。” “95,先生。” 男生干脆地递了一百块给收银员,然后朝叶萦笑笑: “就当是我请你的,不用还了。” 叶萦忙不迭摆手道: “那怎么可以。这样吧,下周上微观经济学时我把钱还你。” 谢煜桁不置可否,只是朝她挥挥手道: “我先走了,回校见。” 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躲在不远处的笑初看着男生走远,才慢慢从角落中走出来。 她刚刚在包厢唱着唱着就发现谢煜桁没了踪影。她问过阿泽和熙熙,但是他们都说没看到。她本来没多想,只是正好也想休息会,于是就出去上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路过小卖部,却意外地看到了他和叶萦。 她闪身躲在廊柱后面,反复揉了几遍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遗憾的是,那两人确确实实就是谢煜桁和叶萦。 她起先还在安慰自己,他们应该是偶遇,但是后来看到两人站得那么近,叶萦还很亲昵地帮他从头发上拿了什么下来,而男生对此不仅没有拒绝,回过身时甚至还是笑着的。 买单时,他们不仅谈笑甚欢,他还帮女生付了钱。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以男生惯常的思维,他也许完全没有把叶萦做的这些举动往那方面想,所以他大概也不知道,这样看似无意的不拒绝很容易使对方会错意。 也许是恋爱中的人容易患得患失。 事实上,即使是男生在表白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他对叶萦的感情,她心底却始终存在着一丝丝危机感。因为叶萦的条件,显然比她好了太多,以至于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魅力,能保证谢煜桁不被叶萦抢走。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扭过头看了看刚刚自己躲着的地方,又自嘲地笑起来。 自己明明才是谢煜桁的正牌女友不是吗?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刚刚应该径直走上去,打断他们的亲密举动才叫痛快。 想到这,她拔腿往包厢走回去。 包厢内。 程奕看到谢煜桁提着两罐啤酒,面色不郁的回来,还以为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于是他随口问道: “阿桁你刚刚去哪里了?笑初出去找你了,你们没见到吗?” 谢煜桁没回应,只是把啤酒往桌上一放,整个人陷进沙发中。 呵呵,她终于发现还有他的存在了吗? “怎么?感觉你心情不佳呀,要不要来一首歌放松一下?”程奕调侃道。 谢煜桁正想要回答,门口突然传来笑初凉凉的声音: “程奕你就不用做无用功啦,人家刚刚和叶萦聊了好一会,估计口水都聊干了吧,才不想唱歌呢。还是我来唱吧。” 谢煜桁看着笑初,脸色越发地不好看起来。 她刚才看到他了?可是他跟叶萦说过的话统共不超过六句,她简直是倒打一耙! 程奕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太正常的气氛,于是他赶紧插嘴问道: “欸?阿桁你遇到叶萦了?她跟朋友来的吗?” 一边说还一边朝谢煜桁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解释。 多年默契让男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虽然他不想浪费口舌解释根本没有的东西,但既然程奕给了他一个台阶,他又不能不回答,那就顺势阐述一下事实好了。 “嗯,她跟室友来的,我刚刚在小卖部偶然见到她的。” 程奕用余光撇了一眼坐在旁边专心选歌,刻意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笑初,心下有些明了。 看来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这下可伤脑筋了,得让他们自己解决。 于是他把女生往谢煜桁的方向推了推,把她挤到一边,自己则抢占住点歌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一边去。你都唱了多少首了!去跟阿桁聊天去,你都把他孤家寡人一样的晾在那多久了,怎么做人家女朋友的,真是。” 他的本意是想让两人能坐在一块好好沟通一下,却无意中戳中了谢煜桁的心事。莫名烦躁之下,他脱口说了一句自砸自脚的话: “她怎么做女朋友都好,我喜欢就行了,关你什么事。” 全场突然一片寂静,只剩下环绕在房中的音乐。林梓熙和陆凉泽放下话筒,呆滞地转头看着谢煜桁。 程奕怔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好像猜到这家伙在气什么了。 神经大条的笑初则什么也没弄明白,一脸茫然地一会看看程奕,一会看看谢煜桁。 他在说什么啊,感觉简直答非所问嘛。不过这句莫名其妙宣誓主权的话倒是让她心里舒坦了不少。 她不知道的是,谢煜桁那句话原本的意思跟落在她耳里的意思完全不一样。她粗线条的神经只能让她理解到这句话的表层意思,再深的就没有了,再加上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烦心事从来不超过半天,于是心里的阴云自然散了大半。 男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几乎懊恼地想要以头撞桌。 这样吃醋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摆明了是不相信自己的兄弟。 他稍显惶然地看了一眼程奕,对方还在笑个不停,似乎完全没有介意他说的这句话。就在他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程奕开口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因为这个小插曲,原本尴尬的气氛突然又变得融洽起来,大家都没有再提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聚会散场之后,谢煜桁送笑初回家,两人在笑初家楼下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惜别。 谢煜桁转身走了几步,女生突然一路小跑追上他,以极快的速度说了一句: “下次不许你跟叶萦靠得这么近,不许你请她吃东西。” 然后又毫无停留地一边高喊着路上小心一边往家里跑。 他看着笑初啪嗒啪嗒远去的背影,呆了好一会才理解了她的意思。搞了半天,原来吃醋的不止他一个。 于是他心情极好地回过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哼着小曲儿走出小区。 ———— 另一边,笑初回到家里就关上房门,使劲地搓着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 她打开窗子,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吹着凉爽的晚风,心里开始暗暗担心自己会不会显得太小心眼了。 突然,一阵短信铃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拿起手机一看,是程奕发来的一条短信。 “笑初,我觉得,我们以后可能还是要稍微保持一点距离,阿桁今晚应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 笑初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今晚跟程奕有没有做出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然而一无所获。她一屁股坐到床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回复道: “不会吧。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啊,再说他还不了解你吗?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估计他只是更年期突然发神经吧。” 程奕收到短信差点笑翻。 “哈哈哈更年期是这个年龄会有的毛病吗?你啊你,总之听我的没有错,我这是为了你们的幸福着想,下次注意点。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笑初看完短信,仍旧觉得是程奕想太多了,但是由于一晚上唱歌的体力消耗,她也觉得有些疲倦,于是她没有再反驳,只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回了一句: “好咯,怪我咯。那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然后就把手机丢在床上,收拾衣服去洗澡了。 第30章 电影散场后,谢煜桁一边拉着笑初跟着人流缓缓往外走,一边仍旧有些怀疑地问道: “你刚刚真的没有笑吗?” 笑初想起刚刚看电影时的那个场景。 两人看的是一部战争片,有个场景是一个将军在孤身被围剿的情况下,拔刀自刎了,当时全场气氛悲凉,笑初却因为想起了网上关于这个片段的一个段子,出戏地笑了出来。谢煜桁感觉到她不正常的反应,扭过头来看她,她立刻像川剧变脸似的一秒变成悲怆脸,还故意捂着脸倚在了男生的肩头,弄得谢煜桁还以为她入戏太深,安慰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殊不知她其实一直在背后偷笑。 于是她有些心虚地应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没有吗?那个场面怎么可能会笑啊?” 为了防止男生再继续追问下去,女生扯了扯他的袖子,岔开话题道: “对了,我跟你说啊,我有点想出国读研。” 周围人群的嘈杂声实在太大,谢煜桁一时没听清女生说了什么,他微微侧着身弯下腰,朝她靠近一点,问道: “你说什么?” 女生一把伸手把他的头往下压了压,附在他耳边大声道: “我说!我想出国读研!” 男生怔了怔,然后不以为意地回道: “哦,你是不是想得太早了,我们现在才大一。” “哪里早了,”笑初撇了撇嘴,“真想出国读好学校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好吗?” 女生是很认真地在说,但是谢煜桁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他从来没有过出国留学的念头,因此不大了解留学需要准备些什么,加之因为家里有足够的财力,在他眼里,出国最大的难点就是语言考试,而现在考虑这个显然为时过早,于是他也没多想,淡淡地应了一句: “这个再说吧,不着急。” 笑初一向上进,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不断往前走,以后可以成为行业内的佼佼者,国外的教学模式跟理念让她非常向往,因此出国留学的想法她其实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可惜父母供不起她去国外读四年本科,因此她才退而求其次考虑去国外读硕士。 她做过很多功课去了解各个大学的录取要求,以及提前准备什么能够为以后的申请加分。本来她希冀着能跟谢煜桁一起出国,将来读完书无论是一起回国也好,一起在国外定居也好,至少两人始终是能在一起的。 她设想的很美好,却忽略了男生的意愿。此刻见他不大感兴趣,心里自然有些失望。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但是内心的想法并没有因此动摇半分。 ———— 暑假的时候,闫爸爸托人在电视台的一档民生新闻栏目给笑初找了一份实习记者的工作。对于笑初这个基本上没什么专业技能和经验的准大二生来说,说是实习,其实就是帮带她的记者老师举举麦,扛扛摄像机,做些打杂的活计而已。 好在笑初本身对此也不甚在意,觉得像她这样的新闻小白,有机会见识一下记者的工作日常已经很好。带她的记者老师杨枫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风趣幽默,平时也会提点提点她。交稿时间充裕的时候,还会放手让她剪片写稿,加之部门里有不少年龄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实习生,几人经常在剪辑室里一边剪新闻片,一边聊天,偶尔再搭个伙吃饭,日子过得非常愉快。 这天上午九点半,笑初照例按时来到电视台,杨枫居然破天荒地已经开完了编前会,在收拾摄像机准备出去采访了。笑初连忙走上前帮他提摄像机和采访话筒,然后跟着他下楼,一边走一边问道: “老师,今天是去哪采访?采访什么?” 杨枫说: “去英山公园,有人投诉公园里放养了一些家禽和狗,而且狗还成天到晚的叫,扰民了,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英山公园是个郊野公园,里面有一个小山包就叫做英山,公园平时是供附近居民休闲和锻炼的,居然有人在里面养牲畜?这个事可有意思了。 笑初莫名有些兴奋。 除了杨枫跟她,一起去的还有其他两个新闻栏目的记者,几人乘坐着电视台的新闻车,很快赶到了现场。 这天的天气不是太好,清晨的时候下过一场毛毛细雨,此刻天空还是阴沉沉的。 一行人跟着爆料人林女士从公园大门进去,一路前行,大概走了两百多米后,就看见一个高尔夫球场。林女士示意几个记者往高尔夫球场对面的山沟里看去,笑初眯着眼看了半晌,才发现山沟里居然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用木板和铁皮搭起来的房子。 杨枫估摸着这些房子应该属于违建房,于是决定先进去看一下情况,再看看是否要通知执法队来处理。 英山虽小,但坡度却有些陡。因为下雨,原本干滑的红土变成了松软的湿泥地,路非常不好走,加上房子搭在小山里比较隐蔽的地方,并没有专门供人走的道路,几人只能互相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沟里走去。 一路上,笑初时不时就会看到旁边窜出来几只鸡鸭,摇摇晃晃地散着步,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土狗,沿着水沟悠闲地踱着步,并不怕生。 几人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木板房的面前。 笑初环视了一圈。房屋门口的植被遭到了明显的破坏,屋外一片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地里圈养了不少家禽。简陋的木板房外边有一根绳子连接着两边的树,充当着晾衣架,上面晒着很多衣服,有男装也有女装;旁边的地上随意地摆着一些水桶,显然是有人在这生活了一段时间。 笑初跟在杨枫后面往上爬了几个台阶,朝屋内看去。 房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没有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独属于木头的湿朽气息扑面而来,笑初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在她正想退出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你们是谁?!”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她的鬓角有些许白发,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味道。 杨枫正扛着摄像机在拍房屋周围的环境,谁知对方在看清了他手里黑黝黝的东西是摄像机之后,立刻回身大喊道: “老张老张,快点过来!有记者来了!” 紧接着一阵利落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妇女的身后。男人目测有1米85的身高,迈出的步子又大又快,目露凶光,脸色不善。女生下意识地往杨枫身后躲了躲。 出于记者的职业本能,杨枫把摄像机从肩上换到手上,但是并没有按掉拍摄按钮。另外两个也在附近拍素材的记者看见房屋的主人回来,也赶紧跑过来想要了解情况。 男人看着几个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问道: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杨枫拿出记者证,说道: “我们是s市电视台的记者,接到投诉说这里有私人圈养家禽和狗,给周边居民带来了一些困扰,所以来了解一下情况。” 男人敏感地瞥了一眼没有合上镜头盖的摄像机,伸出一只手推了一下杨枫: “出去,这里不能拍摄!” 杨枫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踩到身后的笑初,他回头低声对笑初说: “你站远点,小心点,别掺和。” 笑初赶忙往旁边走了几步,稍稍避开他们。 杨枫站稳身子,看着男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好解决问题,希望您能配合一下采访。这些鸡鸭是您养的吗?” 男人似是犹豫了一会,才回道: “这些鸡鸭不是我的,是旁边一家饭店的。” “那这房子也不是您的了?您在这住了多久?” “都是饭店的,我在这住了一年多了,不用交房租,顺带帮他们照看家禽。” “您知道这个房子是违建屋吗?按照规定您是不能住在这里的。” 听到这句话,男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他伸手就去抢杨枫手里的摄像机,杨枫反应极快,反手握紧,一旁的两个记者看到,其中一个举起自己的摄像机拍,另一个则围上来想要拉开男人。 偏偏几个记者身材都比较瘦弱,而男人的力气很大,他一边用力地拍打着杨枫怀里的摄像机,一边朝另一个正在拍摄的记者骂道: “都说这里不能拍了!!你们要拍找饭店老板去拍!你们出去!摄像机给我!!” “我们是记者,我们有合法的采访权,你不要动我们的机器!再这样下去要弄坏了!” 眼看杨枫分分钟就要被推倒在地上,笑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前去试图去掰开男人放在摄像机上的手。 推搡之间,机器的一个零件突然崩断,猛地飞了出来,打在了笑初的眉骨上。 女生“啊”了一声,只觉得眉间一疼,她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再把手拿下来一看,手指上分明有血迹。 唉,她悄悄感叹一声,自己果然是个易受伤的命。 原本争抢摄像机的几人都停了下来,朝她望去。只见一条鲜红的血迹正从她的眉间蜿蜿蜒蜒地沿着鼻梁往下淌。 第31章 杨枫回过神来,先交代其中一个记者打电话报警以及联系英山所在片区办事处的相关负责人过来,然后自己抱着摄像机跑到她身边查看伤势。 好在伤口本身不大,只是因为崩出来的零件有些锋利,才割伤了。 杨枫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到笑初手里,正想让她擦干净血迹,另一个记者突然插话说: “等等,先别擦,拍一下留个证据,然后再止血。” 于是笑初就丑着一张看上去血迹斑斑的脸在镜头下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没多久,警察和办事处的负责人就匆匆赶来,几人先是跟办事处的负责人确认了这座简易木板房是否属于违法乱搭建的范畴,然后就跟随警察到派出所做笔录。 笔录做完后,正午已过,杨枫还要留下来处理后续的事情,就让笑初先回家休息。 女生正巧已经饿极了,于是便顺势应下,准备找个地方解决午餐。就在她正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她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谢煜桁。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初,我正好在电视台附近,你在不在那边?吃过饭没?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我...我现在不在电视台。” “那你在哪?” 男生的心情听上去不错,然而笑初却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 早在她说要去电视台实习的时候,谢煜桁就有些不大满意。他并不太希望她以后从事记者这个行业,因为他觉得记者平时工作太累,作息也不大规律,通常哪里有事就要去哪里,甚至偶尔连生命安全都要受到威胁,还是女生以自己是实习生,不会像正式记者那样辛苦,重要的采访也轮不到她来做为由,跟他扯了半天,他才勉强接受。因此她几乎能预料到,男生听完她说的话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笑初看着面前的仪容镜里自己眉间那个明显的伤口,心内叹了一口气。 本来还能靠刘海遮一遮,可是这周好巧不巧的剪短了刘海,正好露出伤口来。两人早先就约好这周末要见面,估计也是瞒不过去的,算了,还是告诉他吧。 “我在英山派出所,采访出了点小意外,不过你不用紧张,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果然电话那头的声音马上变得严肃和焦急起来, “你没事吧?你在那等我,我过去找你。”还没等女生回答不用了,谢煜桁就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笑初觉得不大好一直呆在派出所里,就给男生发了个信息,让他到英山公园大门,她在那等他。 大概半小时后,谢煜桁就喘着气赶到了两人约见的地点。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女生就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正伸手逗弄着一旁的小女孩,很是开心的样子。 笑初一向不染发,但头发颜色却天生偏浅,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棕色。大概是为了方便活动,她把长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有两缕发丝自然地垂在耳边,不时随着她的笑声晃动着。她的侧脸看上去白皙剔透,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整个人都好像晕上了一层光芒。 看这样子,应该没出什么事。男生松了一口气。 正要朝她走过去的时候,笑初恰好偏过头来,对视的瞬间,她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跑到他面前挽住他: “阿桁你来啦。” 谢煜桁低头看向她,双眉突然聚敛成峰。 刚刚远看还没发现,女生的眉毛下面有一处伤口,虽然已经止了血,但在女生白皙的脸庞上还是分外刺眼。 他抬手在伤口附近轻轻抚了一下,然后黑着一张脸问道: “怎么回事?” 笑初没敢把自己冲动地前去拉架这件事说出来,只说是记者老师跟被采访对象起了一点肢体冲突,机器被弄坏误伤了旁边的她,但仅仅只是这么说,男生显然都已经很不高兴了。他严肃地看着她,说: “你不是说,实习不会接触到危险的东西,而且你会自己很小心注意的吗?” 笑初讷讷答道: “这只是个小意外而已啊,况且伤口很小,也不严重。当时他们只是在拉扯,我没有......参与啊。”话音到后面越来越小声。 谢煜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嘟着下唇委屈的小脸,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头,敲完后又忍不住摸了摸,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 “下次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要去实习了,听到没有?” 女生听出他话里的松动,赶忙抬起三个手指发誓道: “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之后又拍拍他打趣道,“我觉得你好像我爸欸哈哈哈。” 谢煜桁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从女生手中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撇下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笑初一边暗笑他的傲娇,一边小跑跟了上去。 ———— 好在后面的采访再也没遇到类似的事情,笑初的暑期实习就这么顺利地渡过了。 暑假过后的大二,笑初继任了学生会策划部的部长,开学初的一个多月,她都一直在忙学生会招新的事情,好不容易把小鲜肉干事招完后,她才终于腾出时间跟谢煜桁一起去了趟福利院。 自从高二那年两人一同去了一次福利院后,笑初因为忙,就极少再去那里看望小朋友了。上一次去,大概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而谢煜桁因为在资助小杰学习,并且平时除了上课和打球基本上都没什么事,属于闲散人民,所以没事就会去福利院看望小杰,了解他的学习进度,偶尔也会做做义工,陪小朋友们玩。 因此两人踏进福利院的时候,小朋友们都一窝蜂地围到谢煜桁旁边,甜甜地喊着阿桁哥哥。看着平时不大爱笑的伪高冷男神在面对小孩子时一直保持着温暖的笑容,笑初心里有些微微地吃味。 哼,对着她的时候都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福利院的常驻义工钟阿姨看到两人一起来,高兴地上前握住笑初的手,笑道: “小初啊,好久没见你来了,今天没事?” 女生故作伤心地说: “对呀今天难得忙完学校的事情有空,就赶紧过来看看小朋友们。结果现在大家都不认得我啦,好伤心的。” 钟阿姨捂着嘴笑道: “小孩子么,长得快,他们对你肯定也是有印象的,只是阿桁来得更频繁,所以他们见到他赶紧更亲切一些。”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阿姨。对了,小杰最近怎么样,我想见见他。” 钟阿姨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间,说道: “那孩子正在房间闷头画着画呢。他啊,除了画画还真是没其他兴趣爱好了,也不大爱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你们今天难得来啊,帮着劝劝他,让他多到外面走走。” 笑初点头应下,之后拖着着一旁跟小朋友聊得正欢的谢煜桁去找小杰。 推开房门的时候,小杰仍在专心致志地画画,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笑初朝男生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绕到小杰身后,猛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杰手上一颤,画纸上空白的地方马上拉出了一条不和谐的黑线,他欲哭无泪地转过身看着笑初,愤恨地指了指画纸,然后对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女生也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毁了小杰的画,于是赶忙双手合十,陪着笑脸说道: “对不起啊,我错了,小杰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小杰听不见声音,但经过几年的训练已经能看得懂唇语。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每次出现,都用这个烂招毁掉他一幅画的姐姐,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笑初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就站起身来朝房间的墙上望了望。比起上一次来,墙上又多了几幅新画,看上去比以前的那几幅又好看了许多,于是她朝小杰伸出大拇指,笑道: “不错嘛,小杰,画得越来越好了,没辜负你阿桁哥哥的培养。” 小杰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两人看过小杰,好说歹说才把他架出去跟小朋友们一起玩。 “来来来,小朋友们,”笑初在院子里拍拍手,把大家都喊到一起,“我们来玩老鹰捉小□□。” 一旁的谢煜桁听到这个“经典”的儿时户外游戏,嘴角抽了抽,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笑初的下一句就是: “让你们的阿桁哥哥做母鸡好不好呀?我来做老鹰。” 有没有搞错,他是男人欸,为什么是他来做母鸡。 可他还来不及抗议,小朋友们已经兴高采烈地一个个跟在他身后,抓住他的衣角,一列小鸡队伍很快就排了起来。 女生立刻叉着腰笑眯眯地说道: “好好好,那游戏就要开始咯,大家小心点,我来啦哈哈哈哈。”然后作势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男生无奈之下,只能老老实实地做母鸡,一边尽全力挡着笑初的攻击,一边还要注意不能跑得太猛,以免把队伍末端的小朋友甩出去。 一旁的钟阿姨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脸上也浮起了慈爱的笑容。 这俩孩子,看着真是般配啊。 ———— 玩闹过后,小朋友们就由几个义工阿姨领着去饭堂吃饭,笑初和谢煜桁两人则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面休息。 女生仰起脸闭上眼睛,放松心神享受着温暖阳光的洗礼。谢煜桁偏头看着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起。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笑初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兴奋地说道: “阿桁,我决定了!” “嗯?” “等我下学期有时间了,我要去做兼职,挣来的钱就用来资助这里的孩子们学习。我们以后每一年都一起资助小杰学画画好不好?” 男生看着她闪烁着光芒的眼眸,心里蓦地一动。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倏然凑近,哑声道: “好,每一年,直到我们赚不动钱了为止。” 第32章 男生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下巴上指尖的触感挥之不去。笑初努力地想要跟他对视,但最终还是因为羞涩而不自在地移开眼神。 谢煜桁突然松开钳制住她下巴的手,笑着说: “怎么办,突然好想亲你欸。” 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男生已经伸手扶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来。 尽管这早已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笑初却仍旧像第一次一样脑子里嗡嗡地乱响,大脑回路像短路了似的完全无法思考和给出回应。 谢煜桁睁着眼睛看着双眸紧闭,眼睫毛还在微颤着的女生,心里暗自笑开。 这个笨蛋,都亲了这么多次,怎么还能紧张成这个样子。 他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温柔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并不着急立刻深入。 女生在他仿若诱哄式的攻势里,渐渐觉得酥麻感沿着四肢百骸侵袭上来,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了。她不自觉地松开揪紧男生衣领的手,薄唇轻启,慢慢开始回应。 他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改变,原本刻意抑制着的*开始倾泻。他的吻逐渐变得灼热,而后瞅准时机用力地啃咬了一下她的唇,惹得她吃痛张嘴,他的舌就趁机滑了进去。 就在两人沉沦在亲吻当中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细碎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阿桁哥哥,笑初姐姐!” 笑初先反应过来,猛然推开谢煜桁,扭头看向蹦蹦跳跳跑来的小女生,以及追在她后面的小杰。 雅儿歪着脑袋看着自乱阵脚、故作掩饰地把头发别到耳后,双唇嫣红的笑初,又瞥了一眼好事被打断,脸色稍稍有些不快的男生,懵懂地问道: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呀?” 小杰年龄稍大些,看这情形大概明白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他几乎想捂着雅儿的眼睛把她拖走。可是钟阿姨交代雅儿的事情还没说,于是他只能低着头站在雅儿后面,假装自己是鸵鸟,什么也没看到。 谢煜桁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刚刚被女生扯皱的衣领,迅速调整好表情,笑着弯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应道: “我们在做大人才能做的事。” 笑初本来颇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局促感,听到他的回答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她飞了一记眼刀过去。 这都什么烂解释啊!不要这么污地诱导小孩子好吗? 为免雅儿继续追问下去,女生连忙开口问道: “雅儿,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一拍脑袋,笑道: “哎呀,差点忘了。钟阿姨让你们过去一下,说有事要找你们。” 眼见雅儿把要说的事说完了,小杰赶紧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走。 “哎呀,小杰哥哥你拉我干嘛呀......” 小杰没法说话,只能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示意她闭嘴,然后快步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谢煜桁和笑初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小孩,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走吧。”男生率先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女生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借力站了起来,眉眼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 “走吧。” ———— 笑初在宿舍门外把*的伞撑开放在地上,然后转身推开宿舍门。 林梓熙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着笑初脱下被雨水泡得变了色的鞋子,掏出纸巾擦鞋的狼狈样,调侃道: “小初,你最近很不正常欸,居然风雨无阻地天天往图书馆跑。怎么?要改行做学霸啦?” “去,别闹,”笑初苦哈哈地说道,“这几天复习高数复习得都快哭出来了,我感觉我身为理科生的尊严被严重地挑战了。” 林梓熙白了她一眼,吐槽道: “谁让你自己高估自己的数学学习能力啊,虽然说我们高中学的是理科,但是现在我们的专业已经是文科了好伐?你都已经荒废数学一年了,还指望能捡回原来的水平?再说大学数学比高中数学难了不知多少个档次。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学高数,你却偏要去作死,我有啥办法。” “是啊是啊,我现在都想斩断自己当时点下选课按钮的手啊!” 笑初坐在椅子上,把书包里的高数教材和草稿纸掏出来摊在桌上,悔不当初。 她高中的物化生虽然不太出彩,但是主三科语数英还是属于名列前茅的。虽然大学以来,她也无数次地听到学理工科的朋友哀叹高数要挂,但她始终觉得是他们太夸张了。 这学期伊始,她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想要选高数。大概是对自己的数学水平太过自信,一开始她还想选高数b,现在回头一看,幸亏当初偶然跟程奕提了一下,在他的建议下改选了难度最低的高数c,否则现在真的是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正想着,一条新的微信突然跳了出来。 程奕发来一个微笑脸,问道: “在干嘛呢?” 还真是想到谁谁就会出现啊。笑初按着键盘回复道: “刚从图书馆回来。最近复习高数复习得想死啊!” 程奕很快发来一条语音,笑初一点开就听到他魔性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当初让你慎选,你不听我的,现在知道惨了吧?还想选高数b,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有自信。” 笑初的另外一个室友琪琪是个典型的声控,本来放下帘子躺在床上看手机的她,一听到声音就探出头来,喊道: “艾玛这个男生的声音好好听!求介绍!” “我的天,他笑成这鬼样你还能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好好好,微信号十块,电话二十,家庭住址五十,先交钱后交货。” 琪琪立刻缩回床上,哼了一声: “嘁,太贵了,不要了。” 笑初一边笑一边给他打着回复: “欸,我室友被你的声音迷倒了,想要你的微信欸,你给不给?” 正准备按下发送键的时候,程奕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把不会的题拍下来发给我,我这几天还算比较闲,我打电话教你吧。” 笑初怔愣了一下。话说回来,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不习惯去麻烦别人,她好像一直没有想过要向其他人求助补习高数。原本她只准备自己死磕在题里,实在不懂的话就硬着头皮去问问老师,程奕这么一提,她才幡然想起还有找大神帮忙补习高数这么一条更快捷有效的路子。 于是她马上删掉原来打好的那句话,欢脱地回复道: “好啊好啊!我居然差点忘了你是个数学大神!我马上拍给你,你等会啊。” 她立刻哗啦啦地翻开习题本,拍了几道题发过去。 程奕很快就给她打来了电话,絮絮叨叨地给她讲了一个小时的题目,收线前还顺带吐槽了一把,说自己打的是长途电话,要她给他充话费作为学费。 笑初估摸着接下来一周都得时常骚扰他,于是就十分豪爽地给他充了一百块。 因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程奕便十分积极地每天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问候她的高数复习情况,随时给她解决问题。 考前最后一天,笑初按照程奕教的解题方法做一道微积分题的时候,一直没算出正确答案,她很愤怒地把题目和解题过程发给了程奕,质问他教的方法是不是有问题。 程奕打开照片扫了一眼,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 五分钟过去了,女生始终没收到他的回复,但是微信却显示他刚发了一条朋友圈。 明明在线居然发朋友圈不回她的私聊?找打吧这家伙。 她咬牙切齿地点开来一看,那条朋友圈的配图就是她刚刚发给他的演算过程,不过中间有个符号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文字上写着: “哈哈哈笑死我了,闫笑初你是猪吗?上面一行明明是加号,抄到下面就莫名变成了减号。八戒,拜托你不要毁了为师的一世英名好吗?为师还要继续做高数界的高僧呢。” 笑初仔细地看了一下他圈出来的地方,还真的是,抄错了,怪不得一直算不出来。 她立刻在他的朋友圈评论: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的名字说出来,给点面子行吗师父?” 两分钟后,程奕回复了她的评论,语气戏谑: “乖徒儿,为师这是在提点你呢。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考试加油,相信为师,只要你不犯刚刚那种低级错误,绝对不会挂的。” “我!谢!谢!你!啊!师!父!” ———— 第二天上午考完高数,笑初感觉像是解决了心头大患,她神清气爽地走出考场,正好看到了背靠着墙等在门口的谢煜桁。 她兴冲冲地跑上去,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拍,然后趁他回头的时候,调皮地绕到前面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男生的表情显然不像她那么愉悦,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笑着骂她一句幼稚,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阿桁,你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吗?” 谢煜桁应了一句: “出去再说。”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走。 两人一直走到教学楼后面一个僻静的小花园,男生才停下脚步松开她。 笑初从头到尾一直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男生不佳的心情跟她拖不了干系,于是她惴惴不安地抬眼看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男生,脑海里回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 谢煜桁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原本只是零星的火气没来由地涨了几分。 她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从来不用考虑他的心情跟想法。 女生想得脑袋都要痛了,仍旧一无所获,这时男生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 “关于昨晚程奕发的那条朋友圈,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33章 “什么朋友圈?”笑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煜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昨晚程奕发的那条嘲笑女生粗心的朋友圈,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扫了一眼,抬头不解地问道: “这条朋友圈怎么了吗?我只是找程奕请教了一些高数的问题呀。” 男生看着她清澈无辜的眼神,有种快要暴走的感觉,因为她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妥之处在哪里。 “高数的问题,你一定要去问程奕吗?” 笑初愕然了一会,才终于想起一件事——谢煜桁也是理科生,他的数学虽然不及程奕,但也比她要更优秀一些。 所以说,他是介意她选择程奕来辅导自己的高数而不是选择他吗? 这种醋他也吃?他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些? 别说她本身从没想过要找谁请教高数问题,程奕的帮忙只是无意中发生的事情,就算她有心想找人帮忙,找程奕不也是正常的吗?毕竟程奕从高中起就是出了名的理科学霸,给同学讲解题目也总是讲得清晰明了,找他问问题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再说了,辅导高数而已,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尽管觉得谢煜桁有些小题大做,但笑初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原本根本没打算找人教我高数的,你也知道,我这两周几乎天天都泡在图书馆里复习,一直都是自己在捣腾高数,只不过那天偶然跟程奕提了一下,他主动说可以帮我解答一些不会的题目,我才请教他的。” 这个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但谢煜桁还是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谈恋爱到现在差不多一年了,但笑初对他的依赖反而远不如没在一起的时候。 也许是她独立惯了,只要是她能自己解决的,即便是完成起来有点困难,她也基本上不会主动要求他帮她做。比如每次逛街的时候,其他女生几乎都理所应当地把重的东西全部丢给男朋友提,而到了他们俩身上,即使是他主动要求要帮忙,也会被她微笑着拒绝,除非她实在拎不动了,可能才会让他插手帮着拿一部分。 再比如之前暑假的时候她去实习,时常加班到晚上□□点才能回家,他不放心想去接,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被拒绝的,理由是他家离电视台太远,没必要专程跑过来接。 她也不怎么会用撒娇卖萌这样的手段去更便捷地获得一些东西。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就是没有他,笑初也一样能活得很自在很精彩。 他于她而言,似乎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性。 “算了,你还是不懂。”最后男生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接下来一连几天,两人都没再联系。笑初原本因为委屈而有些生气的情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是因为她仍旧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拉不下脸来主动找谢煜桁说话。 郁闷之下,她把林梓熙约出来逛街散心。两人在商场里闲逛了一个多小时,走得脚底酸痛才找了家奶茶店坐了下来。 落座后没有多久,她就忍不住跟林梓熙把他们俩吵架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然后疑惑地问道: “熙熙,你觉得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我完全不懂他在介意什么啊,真的很奇怪欸。” 林梓熙正使劲地吸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珍珠,好半天才含糊不清地回道: “小初你是猪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在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下意识找的是别的男人好吗?” 笑初忍不住反驳道: “但是我本来并没有想找程奕啊,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他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巧合呢,总之你没找他就显得他在你心里的能力不如程奕。” “啊!救命!”笑初哀叹一声把下巴磕在桌子上,“可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啊,男生怎么比女生还麻烦啊。” 林梓熙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 “谈恋爱这种事,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男人嘛,总是希望自己在女朋友眼里是最帅最好最厉害的那一个,你得用崇拜的眼光去欣赏他。总而言之,先去跟阿桁撒个娇或者卖个萌求和好吧。” 于是从闺蜜那取得恋爱箴言的闫笑初同学当晚就巴巴地打车到谢煜桁家楼下,给他打电话叫他下来。 起初几个电话男生都没接,笑初还以为他傲娇到这种地步,还玩不接电话这种把戏,直到她差不多拨到第十次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他慵懒的一声“喂”,那一刻她差点要泪流满面。 言情电视剧里,这种求原谅的戏码,一般不是男主对女主做的吗? 怎么到她这就反过来了?真是作孽。 为免男生挂电话,她开门见山地说: “阿桁你怎么这么傲娇啊还不接我电话,你不许挂我电话啊,听我说完,我在你家楼下,你快点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电话那头的谢煜桁被女生连珠炮般的话轰得头晕脑胀,完全没有时间思考她怎么会大晚上的跑来他家: “我没有故意不接你电话,我刚刚在洗澡。” “哎呀总之快点下来了啦。”尾音上扬。 难得有些撒娇的语气,冷了她几天让她好好想想,这丫头就转性了? “好。等我两分钟。” 谢煜桁下到楼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单薄的白色毛衣,棕色靴子,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地抖着双腿的女生。他习惯性地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身上,语气严肃: “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不知道今天几度?” “哎呀我是下午出来的,那时候还没那么冷啊,裹那么多像粽子一样,太丑了。”没等男生再继续教训她,她突然反应过来,睁着亮晶晶的眼眸讨好地看着他,“咦阿桁,你不生气啦?” 真是败给她这种一般不卖萌,一卖萌就秒杀的家伙了。 到底还是没办法彻底冷下脸来,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变得越发的不像自己了。 差不多一周没有联系,虽然说是带着情绪想要刻意地疏远她,给她空间让她自己想明白两人之间的问题,但如果说在这期间完全没有想她的话,恐怕是矫情了。 于是他也没有扭捏,双手越过她的腰间把她猛地揽进怀里,头埋在她光滑的脖颈间,低声道: “嗯,放过你了。下次不许再犯。” 见他语气明显软化,笑初长出了一口气,回揽住他,心里暗自窃喜,三十六计,还是苦肉计最有用啊,卖萌什么的,还是闪边吧。 ———— 寒假一晃而过。大二下开始没多久,身为策划部部长的笑初就又投身于学生会的大活动里面去了。由于她从寒假开始就在做一个家教的兼职,一直到开学也没有停下,因此整整一个月,她跟谢煜桁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头就数得过来。好不容易把活动基本都确定下来了,也接近了他的生日。 她早早就把兼职拿到手的一部分工资去给男生买了一双他嚷嚷了很久要买,但一直都没买的nike球鞋,预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接下来的事情十分顺理成章,她提前两天打电话给谢煜桁,约他生日当晚十点一起吃宵夜庆生。 生日当天,她翘了课专门跑去“遇见”找老板娘晴姐求教如何做蛋糕,最后在晴姐的指导下对着谢煜桁的照片diy了一个丑得要死的慕斯蛋糕,还把烘焙现场弄得一片兵荒马乱。 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她拎着蛋糕和礼物走出“遇见”,却突然接到了学生会主席陈滢打来的电话,说是赞助策划出了点问题,赞助商临时说要撤销赞助,现在活动日期已近在咫尺,要召集所有部长开紧急会议,想办法处理这个问题。 笑初被这个突然的通知弄得整个人都有些晕乎,她着急忙慌地赶回学校,直到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办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要给男生发个短信说一下情况。她估摸着这种会议撑死一小时就能搞定,毕竟赞助主要是外联部负责的,跟她们策划部关系不大。于是她就给谢煜桁发了条短信,让他稍微等她一下,大概一小时后她会过去找他。 谢煜桁收到短信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吃宵夜的地方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学生会学生会,在她的生活里工作和学习大概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不过毕竟事出突然,他虽然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但也还是默默地接受了现实。正好他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就在附近的烧烤店买了几串烤肉,自己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等笑初。 第34章 在众人都专心投入到讨论当中的时候,笑初则明显的有些焦躁不安。 她时不时地就要张望一下门口,打开手机查看时间的动作更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摊在桌上的笔记记得散乱无比,毫无逻辑。平时最爱发表意见的她今晚几乎没怎么说话,满脑子都是谢煜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宵夜摊吹风的样子。 完蛋了,吵架大概是无法避免的了。可工作毕竟是工作,这是身为学生会部长应该负起的责任,她不能也不想把烂摊子全部都丢给策划部的另外几个部长去做。 坐在她旁边的乐乐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暂时打住了跟对面策划部小伙伴的讨论,转过头压低声音问道: “小初,你是有其他事情要做吗?感觉你今晚完全不在状态呢。” “啊?欸?”笑初的眼神朝脚边的蛋糕和鞋盒瞟了瞟,示意乐乐看过去,“今天是我男朋友生日,我跟他约好了庆祝,可是现在......” 乐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回道: “要不你跟陈滢说一下,看看她给不给你走,其实策划部有我在就可以了。” “算了,看主席团和外联部焦头烂额的样子,估计之后还有不少事要做,阿城又不舒服走了,我哪能丢下你自己去玩。我再给他发条短信让他等我一下好了。” “其实我是真的没关系啦,就是陈滢那个老女人应该不会让你走......毕竟你是我们学生会最卖命的部长了,前方肯定还有不少任务等着你。” “呸呸呸,不要诅咒我啊,我可不想再挑灯夜战了。” 陈滢一向不喜欢底下的部长和干事在开会的时候玩手机,笑初只能瞅准时机,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跑出去给谢煜桁发短信。 “阿桁,不好意思,学生会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忙完,我一定尽快结束过去找你,拜托你再等我一下下啊!么么哒。” 谢煜桁听到短信提示音的时候,就预感到这场生日庆祝是要泡汤的了。他黑着脸看完信息,直接“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跟老板结了账,就往笑初她们学院所在的办公楼走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笑初因为学生会的工作放他鸽子了。他就不明白了,学生会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这不过是一个学生工作,又没工资拿,她那么卖命做什么?本来前段时间就是因为她忙,两人才没怎么见面。今天他生日,好不容易两人能正经见上一次,却再一次被学生会的事情打乱了计划。 说句心里话,他其实无所谓过不过生日,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有没有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说白了庆祝生日也只是他们为见面找的一个理由,他不过是想跟她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顿饭而已,怎么就这么困难? 心绪百转千回间,他已经到了办公楼楼下。 彼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偶尔拂过的晚风吹得树叶哗啦作响,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中,他站在门外的空地上抬头看着整栋楼唯一亮着灯的那间会议室,心里凉意尤甚。 办公楼大厅只有一个保安坐在门口守门,大概是因为天色太晚,他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奇怪,因此保安看到他朝这边走来,就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问道: “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 谢煜桁把校卡掏出来给保安看了一眼,然后说: “我女朋友在上面开会,我来找她的。” 保安一边递回校卡,一边调侃道: “哎哟,是怕等下太晚了女朋友一个人回宿舍不安全吗?真是满分男友啊。” 男生没心情跟他多说,于是点点头算作默认,之后就径直越过他按下了后面的电梯。 这时候“叮”的一声,旁边的一部电梯突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听到那个男生对旁边的女生说: “学生会的破事儿真多,那些烂摊子就让某些笨蛋去收拾吧哈哈哈。” 他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双手攥成拳头。 刚刚那个男生,他认得,是笑初的同事,似乎是跟她同个部门的部长。 所以,闫笑初那个笨蛋,或许根本是在承担本不属于她的工作。 五楼。 专心开会的笑初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在后门的谢煜桁,以至于当“扣扣”的敲门声以及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的低沉男声传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时间太晚楼下的保安上来赶人了。 反应比别人慢了半拍的她正想转过头去拜托和蔼可亲的保安叔叔再通融一下的时候,旁边的乐乐已经确认完来人的身份,大力地打了一下她,说: “喂,你家属来找你了。”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谢煜桁。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找一下闫笑初,能让她先出来一下吗?”他的眼神一刻也没在女生身上停留,径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陈滢。 陈滢被他毫无温度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唯一给出的反应就是机械的点头。 “谢谢。”他简短地说完,又看了笑初一眼,才转身走了出去。 女生慌忙站起身跟出去,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身跟大家说了一句: “你们先继续讨论着,我等下就回来。” 两人一走,马上有好事者问道: “欸,那是笑初的男朋友吗?他俩什么情况?” 乐乐没忍住,开口说道: “今天是她男朋友生日。” 只一句话,大家就瞬间领会了背后的意思,之后齐刷刷地望向陈滢。 陈滢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环视了会议室一圈,轻描淡写地说: “你们还有谁的男女朋友是今天过生日的话,就赶紧去,省得被人说我破坏夫妻感情。”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讨论起正事来。 另一边,谢煜桁不由分说就要拽着笑初下楼: “我们走。” 女生一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一边说: “事情还没忙完呢,走什么呀。” “闫笑初,”他停下来,转过身,脸上阴云密布,“你不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学生会当牛使吗?” “我不觉得啊,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 谢煜桁简直想敲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都塞了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了谁吗?” “谁?” “跟你同部门的那个男部长。” “噢,阿城啊,他刚好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去了,还是他女朋友来接他的呢。” 身体不舒服?呵,这倒是个百试不爽的好理由。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蠢?身体不舒服?我刚刚看到的他可是活蹦乱跳的,还跟女朋友有说有笑。” 女生怔愣了一下,再回想了一遍阿城请假的表现,蓦然醒悟过来他只是在装病,装病的理由显然是要逃避自己本该做的事情。话说回来,阿城这个人确实不太靠谱,留部将近一年,确实经常丢下一堆烂摊子让她跟乐乐收拾,但是那又能怎么办?总得有人来做这些事,不然他们部门一团糟事小,整个学生会的工作还能不能进行下去都是个问题。 “那又怎么样?他是他,我是我,他不负责任,不代表我就能像他一样不负责任,我自己的事情我当然要负责做好。”笑初不自觉地大声了起来,这是她的做人原则,不可能因为别人而改变。 男生恨铁不成钢地说: “对,你自己的事情是要做好,但现在关键是你帮别人做了他分内的事情,你越帮他,他就越敢肆无忌惮地什么都不做,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本来就因为被欺骗的真相而心情变得很差的笑初口不择言地吼道: “对啊!我就是这么蠢啊!天天忙到要死在做别人的事情!你嫌弃的话你就走啊你!” 谢煜桁被她突然加大的音量激出了怒火,今晚宵夜被她放鸽子的恼怒情绪与此叠加,二者合一,汹涌而至。他用食指按了按已经崩崩乱跳的太阳穴,冲着女生喊道: “我特么是在提醒你不要那么单纯被人利用了!你发什么神经!我们有多久没有安安静静的约会了?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间做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每次都因为这种破事放我鸽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笑初突然觉得满心失望。她是真心喜欢在学生会的工作和一起工作的伙伴,她觉得她在这些工作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她的能力也在其中得到了很大的发挥;或许她确实一根筋了些,辨别小人的眼力差了些,但仅仅出于责任感,她也不能接受随随便便地对待自己的工作,或者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别人去做,所以她不介意累一点,忙一点,甚至承担不属于她的工作内容,只求心安理得。 她一直以为他能够理解她对于工作的认真和热爱,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是如同大一的时候那个样子,除了篮球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重视。在她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努力忙活的时候,他却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碌碌无为,成日纠缠两人之间的琐碎问题。 第35章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实在是不知道能再对他说什么,于是没有犹豫地扭头就走。 谢煜桁同样心灰意冷,转过身下了楼。 多年以后,当两人再次想起这一天时,才发现他们两人的想法原来早就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背道而驰,而这次在不久之后就恢复如初的暴风雨其实是将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的,一个预兆。 ———— 春去秋来,很快一年就过去了,几人也一同迈入了大四准毕业生的行列。 周遭的同学都陆陆续续选择了工作或者考研,也有一部分人还在摇摆着,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些什么。 程奕因为读的是临床医学,要五年才能毕业,所以暂时还不存在这样的烦恼。 陆凉泽跟林梓熙已经见过了双方家长,两人都没有读研的打算。陆凉泽决定毕业后就回s市工作,跟林梓熙一起打拼几年,再加上两边父母的赞助,凑到房子的首付款,就准备结婚。 而从进大学以来,目标一直很明确的笑初,早早就开始腾出课余时间来实习和备考雅思。为了确定今后读研的方向,她几乎把传媒类的行业全都涉足了一遍,报社、广告公司、公关公司、互联网公司,她都一一尝试了,最终发现她最感兴趣,最想要深挖的方向还是老本行新闻。 专业决定好后,自然要考虑去哪个国家读研。她跟父母商量过后,还是决定要去澳洲。首先澳洲的学费相比美国会便宜一些,对于她们家这种小康家庭,负担会相对较小;其次,她有一个舅舅十五年前因工作被外派到澳洲,后来就在那边定居了,她去澳洲的话可以投靠舅舅,父母比较放心;而且考虑到澳洲是一个相对比较容易拿到绿卡的国家,因此一家人就拍板定下了澳洲。 金融系三年级的专业课倒是多一些,但在周边同学纷纷开始实习的大环境下,谢煜桁也同样利用寒暑假,在父亲的安排下去了s市的一家银行和谢家自己的企业荣正集团工作了一阵子。 也就是在大三这一年,笑初明确地跟他提起自己要出国留学的事情,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异国恋太不靠谱,于是便自己决定要跟笑初一起去澳洲读书。大三寒假的时候,他曾试探性地问过父亲,如果自己想要出国留学,他是否支持,可谢爸爸却一直含糊其辞,声称不着急,于是他便没有再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件事,不过背地里却一直在跟笑初一起学习雅思。 按照澳洲的硕士申请截止时间,这年十月份,学生就应该向澳洲的学校递交申请了,笑初早就准备妥当,自然按时递交了申请,而男生那边,一方面也跟着提交了申请,另一方面则不得不再次向父母明确询问留学的事情,毕竟如果没有他们的资助,什么设想都是白搭。 这天晚上,谢正国忙到很晚才下班回到家,推开门的时候,谢妈妈已经先睡下了,而自家儿子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谢煜桁看到他回来,淡淡地喊了一声“爸”,又扭过头去继续看电视了。 他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都临近毕业了还吊儿郎当的,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未来要做什么。看样子啊,还是得他主动来关心和安排才行。 他随手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搭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 “阿桁啊,爸爸记得你上回说,你有点想出国留学?” 谢煜桁蓦地一惊。 他之所以从上次跟父亲聊过这个问题之后,一直没再跟他提起这件事,就是因为他从谢正国模棱两可的回答中,听出了他似乎不大愿意让他出国留学的意思。他当时就想,等到将来生米煮成熟饭了,他想不答应也不行。可惜,这个破罐破摔能成功的前提是谢爸爸无所谓他去哪个国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显然没能按照他想象的样子去发展。 今晚他特意在家里等着父亲下班,就是想跟他聊聊去澳洲留学的事情。他开着电视一晚上,却基本上没有在看,满脑子都在斟酌等下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和理由说服谢爸爸同意他出国,他唯独没有预料到的是,父亲居然如此凑巧并且主动地提起了出国留学的事情。 他立刻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句: “嗯。” “爸爸思来想去啊,觉得男孩子出国锻炼一下也是挺好的。爸爸有个老同学在美国一个名牌大学做教授,如果有他的推荐,你申请去他那个学校的成功几率也会增加,我看你不如去美国读个金融学硕士,回来就到荣正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谢煜桁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底。父亲的为人,他是最了解的。谢正国平时非常幽默和蔼,易相处好说话,但在大事上,他从来都没能成功忤逆过他的意思。拿这句话来说,父亲表面上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虽然已经隐隐感觉到父亲可能不会同意他去澳洲,但男生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爸,我不想去美国。” “嗯?”谢正国正在冲茶的手顿了顿,而后笑笑,道:“不想出国也没关系,那毕业后就直接到荣正的财务部来工作吧。” “爸,”他顿了顿,“我想跟小初一起去澳洲。” 谈恋爱三年多,谢煜桁一直不太想这么早就把恋爱这件事跟双方家庭牵扯在一起,二人世界过得好好的,干嘛不多享受一阵子,又不是准备要结婚了,见家长这种事自然也不是现在就非做不可。他平日里也很少提起跟笑初有关的事情,因此谢正国夫妻俩一直只知道他有个女朋友,但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好奇的谢妈妈也曾几次三番地要求儿子把女朋友带来给他俩见见,不过都被谢煜桁以觉得时机还不到为由拒绝了。 此时听到这句话,谢正国第一反应是,这个从未谋面过的准儿媳要把儿子拐跑了。他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淡然地抿了一口,再启唇时语气已然不是刚刚随意的样子: “你女朋友要去澳洲留学,你就跟着去?你没有自己的主见?” “我觉得澳洲也很好啊,环境好,消费不算太高,也有像墨尔本大学、悉尼大学这样的顶级名校,为什么非要去美国呢?” 谢正国对他说的话简直嗤之以鼻: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除了移民比美国容易,澳洲有哪方面是比美国好的。你是读金融的,美国的金融业发展你应该也很了解,哪边更好你自己心知肚明。如果你执意要去澳洲,我是不会给你提供任何费用的资助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挣钱去那边读书。” 说完他就放下茶杯站起来,转身进了屋。 谢正国根本不担心谢煜桁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因为只要他不给他钱,他哪里都去不了。因此放在谢煜桁面前的还是只有他给他定下的两条路,要么去美国,要么留在s市。 谢正国一进房,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谢煜桁一个人。旁边的电视机里正放着午夜档烂俗偶像剧,从国外学成归来的女主趾高气扬地对着想要追回她的男主说道: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我吗?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像当年一样愚蠢地爱你?” 没来由的烦躁感袭来,谢煜桁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泄愤似的按下关机键,拿枕头盖住脸,躺在了沙发上。 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尝试换个方向了。 ———— 林梓熙最近在一家4a广告公司实习,每天忙得像条狗一样,难得今天了结了一个项目,不用加班,她立刻打电话把闲在家里写论文的笑初约出来吃饭。 人满为患的日料店里,林梓熙坐在回转寿司的吧台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笑初。 等了没多久,身旁就传来衣服和座椅摩擦的窸窣响声,紧接着一阵咋咋呼呼的抱怨声响起: “你干嘛这个点约我啦,我刚刚在地铁上差点被汹涌的下班人群推下轨道你知道吗?” 她头都不用抬就知道这个人是笑初。 “你应该很爱我好吗?我好不容易忙完工作想找人约饭,第一个找的是你欸,这代表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超过阿泽了,你懂不懂?” 笑初撇了撇嘴: “得了吧,超过阿泽?从你这见色忘友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林梓熙因为又饿又累,懒得反击她的吐槽,伸手从传送带上拿下一盘寿司,吭哧吭哧地吃起来。 好不容易把肚子填了个五分饱,她才停下来中场休息一会,随口问了一句: “欸,你真的要去澳洲啊?” “废话,我都计划那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你上次不是说阿桁的爸爸还没同意吗?” “对啊,他昨晚说他回去问,但好像还没给我回音,也不知道到底问了没。” “欸,”林梓熙突然凑近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爸爸不同意,你们俩可是要分隔两地两年欸,你对他有足够的信心吗?” 笑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 “当然有信心啊,他那个面瘫脸,除了我谁还会喜欢啊。” 林梓熙嘁了一声: “你还真是心大。你不知道现在这种冷面帅哥最受女生的欢迎吗?” 第36章 笑初用筷子夹起一片鲜橙色的三文鱼刺身,整个儿放到芥末酱油里蘸了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塞到了林梓熙嘴里,眼见闺蜜被辣得直咳嗽,幸灾乐祸的表情浮上她的脸庞: “让你那么多话,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笑初是真的不担心异地恋的问题。谢煜桁这个人,打从高中起就不大爱跟女生打交道,跟他关系好的朋友全部都是男生,没有例外,加上她早就以自己超群的交际能力跟他的哥们儿打成了一片,因此还常常能拿到一手情报,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却不知道。 “行行行,算我多管闲事。”林梓熙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从高脚凳上跳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梓熙这一去就消失了十几分钟,惹得笑初以为她掉茅坑里了,还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去洗手间找她。又过了五六分钟,林梓熙还是没有出现,她开始忍不住频频向玻璃墙外张望。 不看还好,这一扭头她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有说有笑地从店前经过,笑初倏然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不知道谁刚刚还说放心异地恋呢。 正寻思着叶萦什么时候又和阿桁搭上线了,一只手猛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甩甩头,回过神来。 “发什么呆呢你?看到什么了?” “啊......没有。刚刚看到个帅哥经过。” 他们俩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讨论吧?女生暗自安慰了自己一下。 “哪里哪里?!在哪?!”林梓熙迅速转过头,朝笑初刚刚凝望的方向看去。 “喂你这样,我是要向阿泽检举的哦,有夫之妇请注意一下身份啊。” “嘁,”林梓熙兴致缺缺地转回来,“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有夫之妇一样。”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才消停下来,继续享受晚餐。 晚饭结束,笑初跟林梓熙道别,自己打车回家。 汽车飞驰在城市的主干道上,道路两旁是s市的cbd中央商务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此时虽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不少办公楼里还亮着灯,给原本寂静的夜空平添了一丝生气。 笑初一只手抵在车窗上托着腮,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景物看着看着就变成了刚刚shoppingmall里谢煜桁和叶萦并肩而行的画面。 她以为她可以不介意的,但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忘掉。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找他问个清楚。 这么想着,女生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两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喂,小初?”背景声一片嘈杂,估计两人还在购物中心那里。 笑初突然就想试探一下,男生会不会对她说实话。于是她问道: “阿桁你下班了吗?在哪里呢?怎么听着这么吵。” “我跟朋友出来吃饭,在中港这。” “吃饭啊,快点老实交代,跟男的还是女的?”笑初刻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质问道。 电话那头的人几乎完全没有思考地回道: “男的。” 女生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说: “噢这样啊,那你好好玩。我刚刚跟熙熙吃完晚饭,现在准备回家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笑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要不是她刚刚亲眼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按照谢煜桁不假思索的语气,她现在恐怕要信以为真了。 他跟叶萦到底在干什么?他们俩出去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她的吗? 笑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轻声对前排的出租车司机说道: “师傅,麻烦你掉头回中港,我发现我的雨伞落在那了。” ———— 谢煜桁把手机重新塞回裤子口袋中,转身往餐厅里走去。 不远处的座位上,叶萦正跟几个男人相谈甚欢,看到谢煜桁回来,其中一个男人笑着打趣道: “女朋友查岗啊?” 原本在说笑的叶萦听到这句话蓦地止住了声,侧目看了他一眼。 “嗯。”谢煜桁没多说,坐下来继续低头吃饭。 这学期伊始,谢煜桁就在国内一家知名的投行找了份实习,谁知道竟凑巧在里面遇到了同为实习生的叶萦。他跟叶萦两人早已恢复普通同学的关系,见面也并不觉得尴尬,但因为担心笑初胡乱吃醋,所以他一直没告诉她这件事。 今晚这餐饭,本来是几个跟他要好的男同事约他出来一起喝酒的,上午几个选择困难症的人在办公室里纠结饭局地点的时候,正好被拿着资料经过的叶萦听到,她就给他们推荐了几家办公室附近的餐厅。 由于叶萦在投行里也属于女神级别的人物了,男同事们自然想多找机会跟美女聊聊天,套套近乎什么的,于是便借女神偶然插话的机会,十分热情地邀请她加入他们的饭局。 叶萦推辞不过,只能答应下来。 下班的时候,谢煜桁手头上正好还有几份数据表格没有整理完,就让他们先去,叶萦悄悄跟他说,自己跟那几个男同事都不大熟,想找个借口跟他们说自己也有工作没做完,等一下再跟他一起过去。 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好不容易等他忙完工作,两人才一起过来中港广场这边。 因为整理资料花去了太长时间,他跟叶萦到达餐厅的时候,几个男人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于是他跟女生商量着随意地加了几个菜,之后便一直在埋头苦吃,直到笑初打来电话。 挂断电话没多久后,他们就吃完了晚饭。因为叶萦家跟他家顺路,而且他今天把谢妈妈的宝马给开了出来,所以就没有意外地承担了送叶萦回家的任务。 笑初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谢煜桁跟叶萦一起走出大门,她下意识地闪身躲在了不远处的一辆汽车后面。 女生极少见到他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此刻看到才惊觉果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上正式的西装,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谢煜桁的身材比例很好,倒三角的身材让他像个衣架子似的完美地驾驭了西装。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笑容,但整个人的气场却完全不同于平时只是纯粹生人勿近的高冷,现在的这种感觉,倒像是哪个大公司的老板来视察似的。 就在她还沉浸在男生不同以往的气场中时,叶萦和谢煜桁已经走近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男生十分绅士地帮她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女生则对他笑了笑,然后抬脚上了车。 这时笑初才注意到,叶萦穿的也是上班族标准的职业西装。莫非,他们俩在一个地方实习?这事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晃神间,一阵巨大的引擎声响起,小车从她面前开过,掠起一阵风,驶出了停车场。 她从藏身的汽车后面出来,机械地朝他刚刚停车的车位上走过去。她孤零零地在空车位上站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干些什么,怎么把自己搞得跟个狗仔似的。 唉,算了,还是先回家,下次有机会再问清楚吧。 ———— 两天后的周末上午,谢煜桁打电话约笑初去“遇见”,说是要谈谈关于两人出国留学的事情。 笑初在家草草地把自己拾掇了一下,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紧身牛仔裤就拎着包出了门。 到“遇见”的时候,男生还没来,半个身子倚在吧台上面的晴姐笑嘻嘻地打趣她: “今儿个怎么穿的这么朴素呀?我记得一两年前你俩来我这约会的时候,你可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呢。” “我有吗?我一直是这个穿衣风格好不好。再说现在都老夫老妻了,美的不美的都见过了,外表不重要哈哈哈。” 两人正说笑着,门口的玻璃制风铃“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光荣地四分五裂了。 笑初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只见谢煜桁正蹲下身子,掏出纸巾想要去收拾那堆玻璃残渣,她起身想过去帮忙,谁知晴姐比她更快地拿了扫把冲过去,朝男生说道: “阿桁你别弄了,当心伤到手,我来扫。” 谢煜桁抬起眼,抱歉地说: “不好意思啊晴姐,你这个风铃多少钱,回头我再给你买一个挂上来。” “算啦算啦,这风铃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再说也用了好几年了,我跟阿永最近刚好想重新修葺下店面,顺便也要换掉一些老旧的东西,你也不用太自责。” 男生闻言,装模作样地朝晴姐抱了抱拳: “女侠真是大人有大量,在下今日一定会多点几份甜品的。” 晴姐哈哈一笑,又朝笑初那边努了努嘴: “喏,小初来了有一阵子了,你们有事要谈的话,就快去吧,这边我来收拾就好。” 他点点头,走过去落座。 他屁股还没坐热,笑初就开口问他: “怎么着?留学的事情你爸怎么说?” 提到这个话题,男生的神色几乎是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他斟酌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实话实说: “我爸他,想让我去美国,不然就不给我出去。” 第37章 虽然早就设想过谢爸爸不同意的可能性,但真的从谢煜桁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初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没想到谢爸爸竟然不是不同意他出国,而是只同意让他去美国。 笑初突然想起前阵子的时候,她偶然听林梓熙提起叶萦,说她准备去美国深造,再联想到前两天他跟叶萦单独吃饭却刻意瞒着她这件事,她开始不自觉地胡乱猜测起来,如果谢煜桁决定要去美国的话,他们俩会不会有可能一起去,甚至去同一个学校?都说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万一他们俩再一个不小心擦出火花,自己岂不是就要宣告退场了? 可是从理性角度分析,金融专业如果要往深处研究和发展,确实去美国比去澳洲更合适,她也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强行要求男生陪他去澳洲,更何况在谢爸爸不同意的情况下,他除了美国和s市,也别无选择。若是两人真的要分隔两地读书,大不了毕业之后再一起回来工作就是了。 就这么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笑初才启唇回道: “那你是什么想法呢?我个人觉得,你的专业去美国确实更加合适一些,如果你想去美国的话,我也支持你,或者你想留在s市,我也不会干涉,毕竟这是你自己的路,该怎么样走应该是你自己来决定。” 这话说的,好像他的未来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一样。谢煜桁隐隐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我去美国的话,我们就要谈两年的异地恋了,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不担心我变心吗?” 笑初勺了一口甜品放进嘴里,甜腻冰凉的感觉瞬间在舌尖化开,脑袋好像也在瞬间清明了许多。 “要说完全不担心,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如果我们真的因为异地恋这种事分手的话,那也只能说我们俩的感情还不够深,还不足以支撑我们独自渡过寂寞的异国求学时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也只能认命。” 每每在这种大事的分析上,笑初总会展现出惊人的客观和理性,她总能把自己从事情中抽离开来,就好像这件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完全与她无关一样。这让谢煜桁觉得有些心慌。 因为她似乎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想要维持两人关系的意愿,反倒有些像是能成最好,不成也没关系这样顺其自然的心态。 可是他并不愿意顺其自然。他很清楚,至少此时此刻,他认定了她就是自己想要走一辈子的人,所以他会顾忌任何一点会导致两人分离的因素。 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家想了很多。自己本身对出国留学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想要出国纯粹只是因为想跟笑初在一起而已,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那出国这件事就不是非做不可了。 他仔仔细细地回顾了大学四年的生活,才蓦然惊觉跟笑初比起来,自己似乎一直在虚度光阴。除去几个必要的实习经历外,他根本就没有尝试过在其他方面提升自己的能力,日常生活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和打篮球。 他好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私,他既害怕笑初见识了更大的世界后就会离开还不够优秀的他,也不希望她比自己强太多,所以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笑初放弃留学,两个人一起留下来。 “我知道你一直想让自己变得很有能力,但是出国并不是能让你达到这个目标的唯一途径。如果你现在去了澳洲,那我们未来会有分手的可能,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我们俩可以一起在s市打拼奋斗,这样既能够保全爱情,又可以实现自己的职业理想,何乐而不为?” 笑初听完这席话简直想拍桌大喊一句一派胡言。这四年来他做过什么事情她再清楚不过,她一直觉得谢煜桁整天吊儿郎当的,很不上进,她也跟他提过好几次建议,让他多看看跟专业有关的书籍,平时多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不要总是敷衍作业,泡在电脑前玩游戏,他每次都随口答应,可从来没见他真正行动过。 现在他没法跟自己一起去澳洲,就用如果她出国两人就会分手这种荒谬的理由来阻止她出去,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努力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眼看着目标近在咫尺,怎么可能放弃? 思及此,她忍不住开口反驳: “如果我们俩的感情真的不够坚定的话,即使我不出国留在s市,我们也总有一天会分手,这跟出国不出国根本没有关系。” 谢煜桁原本微垂的眼眸缓缓抬起,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明显的失望: “闫笑初,我觉得你其实爱自己远胜过爱我。” 他这话是在质疑她的真心? 笑初怒极反笑: “谢煜桁,我觉得你其实不相信我,或者说,不相信我们的感情。” 事情显然没能谈拢,两人不欢而散。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谢煜桁几次三番地试图劝说笑初放弃出国,但都被笑初拒绝了,甚至还几度因此大吵。吵架的次数多了,两人便开始很有默契地刻意避着对方,不说话,也不联系,进入冷战状态。 他们都不愿意妥协和服软,但谁也没舍得提出分手,都天真地抱着能拖一会是一会,也许对方会想通的心理。 于是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了半年多。 转眼就到了四月的清明假期。老天显然没有逃脱“清明时节雨纷纷”的魔咒,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灰蒙蒙的乌云中,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受天气的影响,笑初的心情也一直明朗不起来,不需要实习的她每天都睡到日晒三竿,生活作息颠三倒四。 这天一大早,笑初就被手机邮件的提示音吵醒,起床气颇为深重的她几乎是恶狠狠地拽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看,邮箱提示有一封新的邮件,来自墨尔本大学招生办。 她原本还处在半醒半睡间的神思瞬间就清明了。墨大招生办发来的,不是拒信就是offer了。 她马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拜托一定要是offer啊offer啊offer......” 之后颤颤巍巍地划开屏幕上的解锁键打开email。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之外的单词是s(祝贺),她几乎是一秒就从床上弹起来,光着脚丫就跑出房间去砸爸妈的房门。 闫爸爸和闫妈妈被她抢劫似的暴力敲门声给吓醒,差点以为是地震了,甚至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谁知打开房门却看见女儿像个神经病似的,把手机捂在胸口,无比兴奋地在客厅狂跳。 闫爸爸以为她是在恶作剧,非常生气: “闫笑初!大清早的你搞什么呢!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知不知道!” 女生也不辩驳,伸手就把手机凑到闫爸爸和闫妈妈的眼前。 由于邮件是全英文的,夫妻俩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只看懂了女儿的名字,闫爸爸烦躁地把笑初的手机夺过来,骂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英文,看不懂!” 笑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俩,半晌才欢腾地嚷出声: “爸妈!我被墨尔本大学录取啦!!!” 两人呆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儿说了什么。闫爸爸的表情一秒就从暴跳如雷变成了满面笑容,闫妈妈也开心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笑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晚咱去吃顿好的,给你庆祝庆祝。” 笑初迫不及待地点头,然后又冲回房间里给林梓熙和程奕各发了一条短信报喜,唯独没有发给谢煜桁。 倒不是她忘了,只是两人还处在冷战状态,拿到offer这件事告诉他,似乎也只会平添他的不愉快,甚至于加深两人的矛盾,因此还是先放一放,等之后再找机会告诉他比较好。 发完短信没多久后,程奕就给她打了电话,恭喜她顺利被墨大录取,顺便约她吃午饭庆祝,笑初自然欣然应允。 虽然两人平时在网上偶有联系,但细细想来,笑初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程奕了,因此当她看到程奕鸟窝似的头发时,差点没笑喷。 她越过桌子伸手揪了揪程奕额前的一缕头发,揶揄道: “半年多不见,你这是要走艺术家路线啊。” “去你的,”程奕拍掉她试图捣腾他头发的小手,“我只是很久没剪了,准备这两天找时间去剪掉。话说回来,你跟阿桁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话题,笑初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蔫巴巴的。 “喂,不是说好出来庆祝的吗?扫兴的话题能不能不要聊。” “不行,”程奕义正言辞地拒绝道,“快把你俩的事详细地给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点意见。” 女生叹了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程奕详述了一遍,程奕听完后沉吟了半晌,才说道: “我觉得吧,阿桁他应该是很害怕失去你,毕竟你出国以后,你们俩不能经常见面,而且两年这么长时间,中间的变数太大,关于你的事情他很难了解和掌控,也没法及时应对,所以他才不想让你出去。” “虽然我能理解他的担忧,但是这不应该成为他阻止我出去的理由。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准备,再说他也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两个人谈恋爱不应该是共同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吗?他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阻止我前行呢?再说了,谁说异地恋就一定会分手,你看熙熙,她跟阿泽异地了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吗?” “其实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支持你出国的,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虽然我也不确定出国是不是对你来说帮助最大的那条路,但能有机会出去开阔一下眼界肯定是有利无害的。这样吧,我找机会跟阿桁聊一聊,兴许他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 笑初听完这番话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程奕不愧是她最好的基友,虽然他平时又毒舌又自恋,但关键时刻总能说出一些特别戳她心窝子的话来,还会主动帮她解决问题。要是谢煜桁也能像他一样理解她的想法就好了。 可惜,前路显然还充满了艰难险阻啊。 ———— 假期过后上班的第一天。大厦一楼的电梯厅处挤满了等电梯的小白领,谢煜桁也是其中的一员。 好不容易一趟电梯下来,门一打开,大家就跟疯了似地拼命往里面挤,谢煜桁费了好大劲才在电梯里占领了一席之地。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清脆的声音: “不好意思,麻烦等我一下!” 男生正好站在门边,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按住了电梯门。 等到女生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她是叶萦。 这趟电梯基本已经人满为患了,然而女生还是用自己纤细的身材成功地在里面开辟出了一条缝。 随着楼层的逐渐攀升,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等到了20层的时候,电梯里已经只剩下三四个人了。 谢煜桁走出电梯没两步,就听到后面的叶萦噗嗤笑出了声。他疑惑地转过头,只见女生指了指他的衣服,笑道: “皱了。” 谢煜桁低头一看,原本整齐的白衬衫经过上班高峰期的电梯大战后,差点被挤成了咸菜干。 不对啊,他的衣服都皱了,她的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于是他回望过去,叶萦果然也在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 于是他开玩笑道: “每天上班都这样简直太可怕了,下回我要提前一小时来,一个人霸占一整部电梯。” 叶萦看着他笑道: “加我一个哈哈哈。” 两人所在的部门不同,因此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后就分开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谢煜桁觉得有些困,于是便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就在他弯腰装水的时候,叶萦正巧也过来倒茶,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在男生捧着调好的咖啡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的时候,叶萦叫住了他: “对了阿桁,我上周末回律成的时候,听张老师说,笑初拿到了墨大的offer,她准备什么时候去呀?” 谢煜桁刚刚跨出去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连平时跟她几乎没有交集的叶萦,都知道她拿到了墨大的offer,而在此之前,他居然一无所知。 他费尽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有些沸腾的情绪,转过头微笑着回道: “具体的时间还没定呢,等我下回问问她再告诉你。” ———— 下午下班之后,谢煜桁依约到a大跟程奕还有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打篮球。 大概是因为心中的怒火无处安放,今天的他打起球来跟泄愤似的,分外暴力。带球过人的时候横冲直撞,几次把防守的队友给撞倒在地,投篮的时候几乎用的都是蛮力,精准度大大低于平时的水准。 很快其他人就觉得有些撑不住了,纷纷摆手要求中场休息。 谢煜桁走到场边坐下,抄起一旁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瓶子没一会就见了底。一旁的程奕见状,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运动饮料,丢到他手里,然后顺势蹲在他的旁边。 “你什么情况?吃了炸药啊?” 谢煜桁摇了摇头,没出声。 程奕正寻思着要不要借此机会顺便跟他聊一聊笑初出国的事情,结果一旁的男生突然哑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笑初已经拿到了墨大的offer?” 程奕点了点头。 谢煜桁的眼神微微动了动,然后再次问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问话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程奕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他一时又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于是只能从善如流地答道: “几天前。” 呵,果然如此。 谢煜桁倏地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淡淡地说道: “我去旁边打个电话。” 说完就弯腰从脚边的书包里掏出手机,朝篮球场旁边的一棵大树走过去。 按照自己向来准确的判断力和第六感,程奕觉得他这个电话应该是打给笑初的。这样一来,就很有偷听的必要了。 于是程奕趁着谢煜桁背对着他站在大树底下接通手机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往那边凑了凑,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 “小初你现在在哪?” “你等下有没有时间?过来一下我洛海的公寓,我有事要跟你说。” 第38章 程奕还指望着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谢煜桁只说了这么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眼见他要转过身看向这边,程奕连忙抢先从藏身的树旁出来,扯了扯衣服的下摆,假装若无其事地朝他走过去,问道: “天气实在太热了,我准备去买个雪糕,你要不要?” 谢煜桁朝他摆摆手,一边往篮球场走去,一边朝三三两两坐在场边休息的男生们喊道: “我临时有点事要回趟家,不好意思,下次再约。” 说完顺手捞起地上的书包和衣服挎在肩上,然后转头望向屁颠屁颠跟过来的程奕: “你不是说,要去买雪糕?” 程奕讪笑着掩饰: “对啊,我还得问问其他人要不要买嘛。” 末了还不忘做足全套戏,大声朝旁边几个男生吆喝道: “喂你们要不要吃雪糕?我去小卖部买。” 谢煜桁没再回他,转身离开。程奕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另一边,笑初接到谢煜桁的电话之后很快就出了门。 她原本也准备给他打个电话,约他出来,把自己已经拿到offer的事情告诉他,结果他倒先跟她打了电话约见,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一路上她都在猜测男生找她是要说些什么。她只希望两个人能够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看看这事到底该怎么解决,毕竟无休止的拖延永远改变不了现状。 洛海离她家不远,也就差不多五个地铁站的距离。但谢煜桁在这的公寓,她还从来没有来过。 差不多两个月前,他因为实习的地方离家里太远,每天来回上班太麻烦,所以才在实习的地方附近租下了这间公寓。 洛海属于s市的中心片区,因此这一带的房价贵得吓人,加上其中大部分都是豪宅,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起这边的房子,按照谢煜桁现在的工资,估摸着也不够付房租。 不过神经大条的她此刻压根没有想要置疑一下他交房租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她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导航上面。 好不容易跟着导航七弯八拐地找到了洛海花园的大门口,却被敬忠职守的保安小哥给拦了下来。 “小姐,您找哪一栋哪一房的住户?” 她手忙脚乱地翻出男生发给她的地址递给保安,保安接过来看了一眼,礼貌地回道: “您稍等一下,我联系一下房主,确认一下。” 说完就转身回保安室打电话,过了一会又出来,抱歉地朝她笑笑: “小姐不好意思,房主似乎还没回来,我们暂时不能让您进去,如果您跟房主有预约的话,也许可以请他带您进去。” ......所以说豪宅区就是豪宅区,安保也是一流。笑初望着紧闭的大门,默默立誓以后一定要赚到好多好多钱住上这样的小区。 发誓完后她还是认命地掏出了手机给谢煜桁打电话。 就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不会那么凑巧吧。 她捧着手机转过身一看,握着响个不停的手机冷着脸站在那的人还真是他。 她讷讷地挂断电话,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近,掏出房卡滴了一下,就拉过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没有出声。一直走到电梯口,她才忍不住开口: “阿桁你......” 男生走进电梯,按下20楼的按钮,头也不回地打断她: “上去再说。” 她明明是想跟他平等地聊聊的,怎么反而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被他压制住了一样。 笑初暗暗腹诽。 很快就到了20层,谢煜桁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笑初还在脑补着他的单身公寓里面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还没等她脑补完,房门已经打开。 她被男生猛地拽进了玄关,再抬眼时整个人愣在当场。 眼前的房子少说也有150平米,整体装修风格偏欧美风,主色调是白色,配有一些黒木的家具,看上去简洁又大气。 他家不像一般男生一样乱糟糟的,东西东丢一地,西摞一堆,反而全部被整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如果说大一的时候还怀疑过他家那么整齐有可能是谢妈妈收拾的,那现在这么一看,基本能够肯定他本人肯定也为他家的清洁做出了不少贡献。 就在她还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打量谢煜桁家的时候,他已经进门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中,头微低着,手上攥着另一只杯子,看不清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喊她: “看够了吗?过来坐。” 笑初连忙脱掉鞋子,赤着脚跑过去坐下,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冰冷的话语: “闫笑初,为什么所有事情你都会下意识地先告诉程奕再告诉我?” “到底我是你的男朋友还是他是你的男朋友?” 这话一出,女生登时瞪大了眼睛。 又是程奕,她跟他解释过多少次了,他跟程奕之间清清白白的只是好朋友,他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这个问题?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跟他一直都只是好朋友。” 谢煜桁原本把玩着瓷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超脱于男朋友之上的好朋友吗?还是说你很享受这种友达以上恋爱未满的状态?” 笑初懵了半天才把他话里的意思消化完毕。 原来他一直都不相信她。 说不清是悲凉还是愤怒,抑或是二者兼有之,她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愿意这么理解就这么理解吧。程奕确实比你好多了。他比你帅,比你体贴,比你懂我信任我,我就是愿意什么事情都先跟他说,你能怎么样?” 谢煜桁倏地把她从沙发的另一端扯过来往怀里一按,声音中终于透露出了一丝情绪,他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他比我好那么多,你当时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反倒是现在后悔了?我告诉你闫笑初,你不要仗着我爱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我的底线!” 底线?她蓦然想起大半年前他瞒着她单独跟叶萦出去吃饭的事情。真是好笑,他就有顾着她的底线了? 笑初奋力挣脱他按在她背上的手,浑身血液都在往上涌,以至于冲破了理智: “你的底线?你都不顾着我的底线了我干嘛要顾着你的底线?我就是喜欢程奕多过你!” 本来她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朝他发难的,毕竟她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清楚他们两个那天到底是去干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她,她不想无理取闹,所以一直想找机会问他,但不凑巧的是那件事发生之后不久两人就进入了冷战状态,所以她一直都没来得及问。 此时此刻大概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他跟叶萦一起的那一幕还有那个不带一丝犹豫撒了谎的电话在她几乎都快遗忘掉了的情况下,突然像是一根利刺扎在她的心口,以至于她口不择言地喊出了最后那句话。 想想还是有些过了,她正想开口解释什么,面上突然拂过一阵风,然后嘴唇便被堵住了。 谢煜桁一边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控制住她的行动,一边恼怒地吻着她,毫不怜惜地对着她嫣红的唇瓣又啃又咬,像是在发泄什么。 笑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扭了扭身子想要脱离他的控制,然而却换来更紧的钳制和进攻。 谢煜桁不再局限于对她唇瓣的啃噬,他用牙齿使劲地咬了一下她的唇,逼得她呼痛张嘴,然后舌头就趁机滑入,撬开她原本紧闭的牙关,长驱直入。他的唇舌狠狠地纠缠着她的,恨不得把她拆卸入腹。 他只觉得嫉妒得发狂。程奕是他们俩共同的好友,她跟程奕相熟得本就比跟他相熟还要早得多,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程奕这个助攻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可尽管理智一直在告诉他,她和程奕只是好朋友,他也还是没能抵得过人性。 他承认,他不放心。看到她和程奕在一起无话不谈的样子,看到她有什么要紧事都第一个求助程奕,他的危机感越发深重。 原本从听说她拿到墨大录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不管他有多不愿意,她去澳洲,大概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而下午听说她告诉程奕她拿到了录取却没有告诉他的时候,这种长年累月的危机感跟担心她出国后会失去她的不安叠加在一起,导致他的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点。 他只是害怕。 这么想着,他箍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嘴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笑初一直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几次试图推开他,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她用尽力气也没有办法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谢煜桁吗?他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人,但也从来不会这么霸道,发火更是少之又少,今天居然失控到要用强的了? 笑初突然就觉得心灰意冷了。原来他对她的信任如此不堪一击。 换作是以前,谢煜桁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吃醋的样子,她心里就能悄悄高兴上半天。但将近半年的拉锯战,已经让她非常疲倦,此刻他一番莫名其妙劈头盖脸对她和程奕无端的指责,完全就是对两人已经无比脆弱的感情雪上加霜。 也许他们两个是真的不合适,不然为什么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让她觉得疲惫,以至于她开始思考,两个人是不是还能继续走下去。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彼此信任。关于程奕的事情,她真的不愿意再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他们俩之间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真的很疲倦。如果两个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以后还能好好地在一起吗?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头,趁他嘶的一声松了手上的力道,用尽全力地推开他,身子往后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 谢煜桁微喘着气看着对面女生凌乱的头发以及红肿的唇瓣,没有出声。 笑初定定地看着男生显然还怒气未消的神色好久,才用毫无起伏地声音说道: “谢煜桁,你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谢煜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她已经冷冷地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39章 谁也没想到,他们的感情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笑初走出小区,眼泪终是失了禁锢,流了出来。 六年的感情还是没有敌得过误会和现实,她忍不住蹲在马路边嚎啕大哭起来。 程奕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生蹲在小区门口,抱着双臂,把头埋在膝盖中,肩膀微微颤动的样子,就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 他心里猛地一滞,迈开步子朝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走去。 事实上,他从听到谢煜桁让笑初去他家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以他对谢煜桁多年的了解,他表面上看起来越是心平气和的样子,隐藏在背后的情绪就越大。 虽然他不清楚两人之间又产生了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当机立断决定跟过去洛海,以免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他家就在学校附近,因此他还回家换了套便装才赶到这里,谁知却正好看到了蹲在路边的女生。 笑初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跟前站定,温热的呼吸声,灼灼的目光,她心里突然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她猛地抬头喊了一声: “阿桁!” 对方没有出声。 待看清来人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一把眼泪,强颜欢笑道: “程奕,让你看笑话了。” 这个笨蛋,刚抬起头时虽满脸泪痕但犹有喜悦,看见他的瞬间眼神中的光顷刻就熄灭了。明明伤心难过,却因为怕他担心,硬是扯出笑容。 程奕没说什么,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他皱着眉看了看狼狈的她,问道: “怎么回事?” 笑初吸了吸鼻子,佯装不在意地笑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跟阿桁分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还哭成这个样子? 程奕看着口是心非的她半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没事,还有我。” 笑初好不容易止歇的眼泪又瞬间崩盘,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一根浮木,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于是她猛然扑进程奕的怀里,紧紧地揽住他,抽噎着说: “分手......好像真的比想象中的要难过。” 程奕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一边保持着自己一如既往的没人性风格吐槽道: “难过归难过,麻烦你哭的时间短一点啊,我这件衣服很贵的,弄脏了你可得帮我洗。” 笑初闻言,一把推开他骂了一句: “喂!你有没良心!我都失恋了你还只关心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被弄脏。” “废话,你只是失个恋而已,哪里有我的衣服值钱。” ...... 笑初无语。有这样的基友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不远处,谢煜桁冷眼看着两人的互动,死死抿着的双唇和紧攥的拳头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笑初刚出门的时候,他在气头上没有去追,但是坐了几分钟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没能忍住追了出去。 跑出门的时候他甚至在想,算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好了,她想出国,想继续跟程奕维持好友的关系,他都接受。 可是当他赶到小区门口时,却正好看到笑初主动环上程奕,头埋在他的肩上,而男生正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 因为他站的位置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当女生从他怀里退出来时,他没有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只看到了刺眼的笑意。 顿时如遭雷击。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他太傻。他居然愚蠢到以为她只是冲动之下提出的分手,以为她也会同他一样伤心难过,毕竟六年的感情不是虚的。 可事到如今,他却不得不质疑也许连这几年的恋爱,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他大步朝谈笑的两人走过去。 程奕还在跟笑初说笑,冷不丁看到一个人影冲上来拨开笑初,接着一股强劲的风迎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脸上已经传来剧烈的痛感。 “靠!哪个神经病打老子!” 他一边揉着鼻子骂骂咧咧,一边定睛看向拳头的主人。 映入他眼帘的是谢煜桁猩红的双眸以及仍旧紧握的,蓄势待发的拳头。 “阿桁你发什么......”他话还没有说完,第二拳就又重重地挥到了他的脸上。 几乎是拳头和脸接触的那一瞬间,鼻腔里一股明显的热流就汹涌而出。 要打架是吧?他奉陪到底! 程奕抬起手背在鼻子下抹了一把,朝地上啐了一口,扑上去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拳。 等到怔在原地的笑初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难解难分。 他简直是疯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笑初冲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挡在程奕面前,朝谢煜桁吼道: “谢煜桁你发什么疯!你给我停下!” 谢煜桁的拳头硬生生地静止在女生的面前。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女生明显哭过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但是她挡在程奕面前保护性的姿态再一次刺痛了他,以至于他无暇顾及满腔怒火中残存的那一丝心疼。 他猩红着眼指着她身后的程奕问道: “你跟他,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一句质问,终于让程奕明白了谢煜桁发疯的症结所在。 他其实早就有察觉到谢煜桁对于他和笑初之间的关系存在着不满。可他远在北京读书,平时跟笑初本就没有过多接触,放寒暑假回来几人聚会,他也有刻意注意自己跟笑初说笑行事的分寸,因此他自认自己跟笑初足够清白,却不曾想到谢煜桁对他的怀疑已根深至此。 如果放在平时,他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然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搞清楚就不由分说地上来打他,还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咽下这种莫须有的指责。 况且不相信他就算了,连笑初他也不相信,这就太过分了。 他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去把眼前这个疯子给揍清醒了,可是挡在他身前的女生却死死地摁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上前。 闹到这份上,笑初突然深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她冷笑着回道: “你觉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煜桁喘着粗气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愤怒与失望,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 程奕看着他很快消失的背影,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气得直骂: “妈的他是不是瞎!这么多年兄弟白做了!他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两个有问题的!真是神经病!” 笑初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如果说先前她还后悔过自己的冲动,期待男生来找她和好,那现在她才真的彻彻底底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浪费再多口舌,也没办法再重建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既然如此,结束就结束吧。她不愿意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于是轻轻拽了一下仍在喋喋不休的程奕的衣角,轻声道: “程奕,别说了,我们走吧。” 程奕看着女生恹恹的神色,识趣地闭上嘴。 连他都对谢煜桁这么失望,笑初与他相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我们走。” ———— 眨眼就到了七月盛夏。 这天上午,谢煜桁坐在沙发上,眼神失焦地看着朋友圈里笑初、林梓熙和程奕三人放大的笑脸。 明天,明天她就要去澳洲了。她甚至,没有跟他说过,她这么快就要走了。 不过也是,他们俩已经分手了,这种事情她自然不需要知会他。 真是可笑,她都承认自己跟程奕早就鬼混到一起去了,自己居然还是没办法放下她。 念头闪转间,他烦躁地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仰头灌下。 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他倒不觉得如此,喝醉了更好,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情都可以抛诸脑后,岂不快哉。 整整一上午,他什么也没有吃,桌上和地上的空酒瓶却越积越多,他整个人也越发地昏沉起来。 可是为什么,她的音容笑貌还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大概是喝得还不够多吧。 他很快下了结论,重新拿起桌上的啤酒,用起瓶器撬开瓶盖,把酒递到嘴边。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门铃声。 他皱了皱眉,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开门。 “阿桁。” 清脆的嗓音钻进耳朵,一瞬间眼前的人竟跟笑初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他晃了晃已经显然不太清楚的脑袋,眯着眼垂眸看了好一会,才终于认出来站在门口的女生是叶萦。 他哑声问道: “你来干什么?” 叶萦怔了怔。刚刚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眼睛发红,胡子拉碴,身上酒气熏天的男生,跟平时整齐干净的谢煜桁联系在一起。 她疑惑地反问道: “不是你让我今天过来你家跟你拿实习证明的吗?” 谢煜桁闭上眼睛努力地整顿着自己混沌不清的回忆,好半天才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五月底的时候两人在投行的实习结束,单位统一给他们这批实习生开实习证明,叶萦因为家里临时有事,就拜托他帮她先领着,等她回来再找他拿,谁知道这么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昨天叶萦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找他拿一下实习证明,他想着自己这几天也赋闲在家,就随口说让她今天过来,结果今天却给喝忘了。 他收起撑在门边的手肘,应道: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等等,我进去拿给你。” 说着就回身往书房走去。 叶萦顺势推开门进去,结果她一踏上客厅的地板就踢到了地上的酒瓶。她揉了揉撞疼的脚,抬眼向屋内看去—— 厚重的黑色窗帘把明媚的阳光全都挡在了外面,室内一片昏暗,散了一地的酒瓶,被扔得到处都是的枕头和衣服,此情此景说是一片狼藉也不为过。 这才两个月不见,发生了什么事?他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等会要不要问一下他,房间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叶萦心里一慌,赶忙朝里屋跑去。 第40章 (校园篇结局上) 她推开门一看,只见男生一只手捂着脑袋坐在书桌旁的地上,另一只手的边上散着几页纸,上面赫然写着‘实习证明’四个大字。 她显然顾不得那几张实习证明,快步走到谢煜桁面前蹲了下来, “阿桁,你没事吧?” 男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眩晕,费力地捡起地上的实习证明递给她: “你的实习证明......” 叶萦接过后顺手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伸手试图把男生拉起。 他显然已经浑身无力,叶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踉踉跄跄地扶着他来到客厅,让他躺在沙发上,而谢煜桁却在身体接触到沙发的瞬间就失去意识了。 叶萦站在边上看着彻底醉倒的男生,想要拧两条毛巾过来给他敷一下,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注意到了茶几上倏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她弯腰拿起手机,看着短信的发件人半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拇指划了一下屏幕。 啪嗒一声,短信界面弹出。 女生一边惊讶于他没有设置解锁密码,一边快速地扫了一眼短信。 发件人:陆凉泽 内容:“你确定你明天真的不来机场送她吗?” 她往回看了看先前两人的聊天记录,隐隐约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也只有分手,才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在家里喝得烂醉,甚至连跟她约好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她瞥了一眼沙发上沉沉呼吸着的男生,许久未现的嫉恨陡然在胸腔中剧烈的翻腾起来。 当初得知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无比地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意识到对他的喜欢,以至于硬生生地把他拱手让给了笑初。 因为她跟男生同班,很多专业课都一起上,就会常常看到笑初笑嘻嘻地站在教室门口等他的样子,而每回只要他望向笑初,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宠溺就会深深刺痛她一次。 一开始,她也没能敌过作祟的嫉妒心,几次三番地试图用一些手段破坏他们,然而都没有成功。直到后来,她终于败给了他的幸福,决定放手。 可是,她的放弃,并不是为了看到今天这种局面的。闫笑初凭什么得到了又不珍惜,凭什么为了自己的前途就这样放弃他。 思及此,她从短信列表中找到笑初的名字,点了进去。 发信栏里跳动着的光标前,赫然有一句没有发送的话: “小初,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把这几个字删掉,重新打上一句: “小初,你过来我家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点击,发送,完成。 叶萦利落地把刚刚发送成功的短信删除,重新打上先前那句没有发送的话,调回跟陆凉泽聊天的短信界面,然后按下锁屏,把手机重新放回茶几上,转身开始帮男生收拾一屋的残局。 她就是想知道,她还会不会来,以及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作何反应。 同一时间,笑初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综艺节目捧腹大笑,闫妈妈一边从厨房里端出几盘热腾腾的菜摆在餐桌上,一边喊她: “小初,你还看什么电视,没看到我在摆桌了吗?快点过来帮忙添饭。还有,把你的手机拿走,碍着我了。” 笑初闻言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喊了一声: “yes,madam!”然后就冲到饭桌旁拿起手机,习惯性地解锁屏幕看一下有没人找她。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分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的人,居然主动给她发了短信,说有东西要给她。 她疑惑地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到他能给她什么东西,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落在他那里的吧。 “闫笑初,怎么回事啊你,让你添饭你怎么还在看手机。”闫妈妈呵斥道。 “啊啊啊啊....马上来!” 算了,她明天就要走了,往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就当作是最后的告别吧。 她没再多想,很快回复了一个“好”字,就放下手机进了厨房。 ———— 午饭后,笑初就出了门。等站在谢煜桁家门口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自己: 神经病,都见过百八十次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用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深呼吸,抬手按响了门铃。 等人来开门的间隙,她透过银色金属门上的反射,端详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打扮。 上身的白色衬衫因为质地的关系能隐约看到里面的肌肤,长度到膝盖上方二十公分的蓝白色条纹包臀短裙以及黑色的英伦风低跟短靴衬得双腿白皙修长,出门前她难得地化了点淡妆,原本就无瑕的皮肤更加显得吹弹可破。 她刚满意地点了点头,门就被倏然打开。 突然的亮光让她微微地有些不适应,她微微眯眸缓了一会,才重新睁开眼睛,然后愣住。 门只被打开了约摸三分之一,叶萦站在门口,头发披散在肩上,有些凌乱,衣服微皱,整个人透露着些许疲态,眼神里则闪烁着一丝惊慌。 “小初?......” 因为谢煜桁家的客厅斜对着大门,按照笑初站着的位置,透过约两个拳头宽的门缝,正好能看到躺在沙发上,衣衫半敞的男生。 笑初只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而看着叶萦冷笑道: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叶萦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慌忙解释道: “小初你别误会了,我是来找阿桁拿实习证明的,结果发现他喝醉了,我才......” “你不用解释,”笑初打断她,“刚刚那条短信应该是你发的吧?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耍心机让我误会。如你所见,我跟谢煜桁已经分手了,现在你们俩要怎样都行,不用刻意秀给我看。” 说完潇洒地转身。 叶萦讨了个没趣,只能回身进房,房门关上后,她背抵着门,扶着额头蹲了下来。 自己刚刚的举动,好像真的太幼稚了。 想罢,她又站起来,把房子里没整理完的其他角落简单收拾了一下,倒了杯蜂蜜水放在茶几上,还在下面压了一张纸条提醒谢煜桁睡醒后把它喝了解酒,就拎着包包离开了。 ———— 迟迟不见谢煜桁回复,陆凉泽决定亲自上门一趟找他聊聊。 说心里话,他一直觉得谢煜桁和笑初因为程奕闹到分手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他跟笑初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从小她就野的要命,初中之前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女生中的异类,天天就跟着一群男生在小区里骑着自行车到处飚,跟着他们一起去打街机,玩四驱车,简而言之就是女生玩的她都不玩,男生玩的她全都会。直到初中之后由于生理卫生课的科普,以及年龄的渐长,才渐渐没有成天到晚跟男生混在一起,也培养了一些女生好友。 大概是因为从小跟男生打成一片的缘故,她的性格更倾向于男生的那种粗枝大叶和直率,跟男性好友也习惯性地称兄道弟,举动上也没有那么注意,但出格的动作也还是不会有的。 临近出国,这几天笑初经常没事就拉着他们几个出去玩,她看上去虽然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总是兀自出神,整个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一样,看不真切。 他们俩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作为发小,也看在笑初曾经在当初他追林梓熙的时候做过神助攻的份上,他想尝试帮帮她。 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他来到谢煜桁家门口,按过门铃后很长时间也不见男生出来开门,他疑惑地往旁边探了探头,窗户微微打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看上去似乎没人在家。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谢煜桁的电话,却好半天没人接听,这时候一阵微弱的电话铃声钻入他的耳朵,他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凝神听了听,发现电话铃声竟是从屋内传来的。 这不太科学啊,他不在家,手机却放在家里?忘带了?还是...... 陆凉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迟疑了一会,还是走到门口的密码锁前,先试了试谢煜桁的生日,不对,又试了试笑初的生日,门果然打开了。 他走进门,顺手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只见谢煜桁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处于熟睡状态。 陆凉泽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十五。这个点他在睡觉,还睡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上前几步靠近一些,才发现谢煜桁脸上明显有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他弯腰伸手探了探男生的额头,果不其然,触手温度滚烫。 他收回手,环视了一圈屋子,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茶几上。 第41章 (校园篇结局下) 在看完叶萦留下的字条后,他站起身把阳台的落地窗稍微关小了一点,而后倚着窗户掏出手机给笑初打电话。 “喂,小初。” “阿泽?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说得好像我没给你打过电话似的。” “确实是这样啊,”电话那头的笑初埋怨道,“自从你跟熙熙在一起之后就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好吗?重色轻友!” “行行行,怪我咯。不跟你鬼扯了,说正事。我现在在阿桁家里,他喝醉加发烧,现在还昏着,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笑初一下没抓住重点: “你去他家干嘛?” “你管我,我有事找他不行吗?要不是我今晚碰巧过来了,他可能就要烧死在这里了。” 原本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煲剧的笑初猛然坐直: “等等,你说他发烧了?昏着是什么意思?那你还不赶紧把他送医院?” “我跟他又不熟,要送医院你来送。”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笑初就嚷开了: “陆凉泽你没毛病吧!你都在他旁边了,还专程叫我过去送?” “我反正不管啊,我等下有点事要走,你要是不来,就让他一个人在这烧死吧。” 笑初想起上午的事就觉得憋闷,反正他们俩都分手了,她才不要理他。 “嘁,我才不相信一个发烧能烧出什么事来。你要走就走呗,我反正是不会去的。” “你说的哦,那我走了。” 挂断电话后,笑初试图重新把心神投入到电视剧中,然而发现自己一直心神不宁。 虽然她基本上能肯定,陆凉泽不太可能真的丢下谢煜桁一个人走掉,但是在发现自己看了二十分钟的剧却始终无法理解剧情之后,她终于认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以林梓熙面试失败要去安慰她为借口,获得了闫爸爸的出门许可,打车赶去了谢煜桁家。 几乎就在她抵达门口的同时,陆凉泽就像自动感应到了似地给她发来了能打开谢煜桁家大门的密码。 这家伙居然真的甩手走了! 笑初一边碎碎念地骂着陆凉泽,一边伸手输下那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字。直到输完密码打开门的刹那,她才突然发现男生仍旧将她的生日作为自己的密码。 一时间鼻头竟然有些酸酸的。 确认笑初进门了之后,躲在安全通道的陆凉泽松了口气。 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能制造的机会他也都制造了,接下来事情怎么发展,就听天由命吧。 入门第一眼,笑初就注意到了躺在沙发上烧得不省人事的谢煜桁,大概是因为烧得厉害,他的嘴唇因为干涸而有些起皮,脖子和脸上泛着细密的汗珠。 笑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先让他躺到床上舒服一些再来处理后续,于是她用尽力气半拖半背地把他弄进卧室,去洗手间拿了一条毛巾,打了一盆水端进来,准备帮他擦干身子,以防再着凉。 她在床沿坐下,而后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随着小而圆白的扣子一颗颗被解开,男生结实的胸膛逐渐出现在眼前。虽然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裸着上半身的样子,而且男生现在正昏睡不醒,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她还是觉得脸颊不自觉地滚烫了起来。 她弯腰拧干毛巾,轻轻帮他拭去身上的汗水,然后重新帮他扣好衣服,给他盖上被子,把另外一条用冰水浸泡过的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就在笑初起身准备出去客厅找个退烧药的时候,谢煜桁翻了个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小初,不要走......” 因为声音太小,笑初实在是听不清楚,她探头挨近他的脸,问道: “你说什么?” 他却没有再说话。 笑初担忧地看着继续昏睡的男生。他烧成这样,必须得想办法把他弄醒让他吃个退烧药才行,如果弄不醒的话,估计得直接送医院吊水才行了。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按照闫爸爸制定的家规,她必须在晚上十点前赶回家,但是今天显然做不到了,于是她给父亲发了条短信,跟他说自己要在林梓熙家住一晚,算作临行前的话别。 短信发毕,她就去客厅找退烧药。几分钟后,她拿着一盒翻箱倒柜才找到的退烧药以及一杯温开水进来,一边轻拍谢煜桁的脸一边喊他,试图把他弄醒。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几次,就在笑初准备放弃让他吃药,直接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男生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 女生连忙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阿桁,看得见我吗?” 谢煜桁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的世界也不太清晰,但是还是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是笑初。他哑着嗓音开口道: “小初?” 谢天谢地,他总算是醒了。 “嗯,是我,”她一边说一边拿过一旁的枕头靠在床头板上,扶着他慢慢坐起来,之后拿过放在柜子上的退烧药,撕开锡纸倒出一粒,捏在指尖,连着水杯一起递到他的面前,“你发烧了,要赶紧吃退烧药,乖,张嘴。” 谢煜桁晕晕乎乎地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愿意在这里照顾他,证明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是不是?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蓦然好了起来,乖顺地就着水吞了药。 笑初见他顺利地吃了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准备出去给他换个冻毛巾敷额头。 谁知道她刚一站起来,就被谢煜桁拽住了手臂。男生昏沉的脑袋显然已经无法支撑他的理智以及正常的思考逻辑,沉着眼眸看着疑惑地回头望过来的她,说: “你要去哪里?又要去找程奕吗?” 因为不舒服,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有一些虚弱,可是却分明是质问的语气。 笑初简直要出离愤怒了。 这家伙烧成这鬼样也不忘误会她跟程奕,真是够了!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才没有甩掉他的手直接走掉,只是冷着一张脸回道: “我只是要出去换个冻毛巾。” 谢煜桁几近昏聩的意识让他完全丧失了判断力。他手上一个用力,猛地把笑初拉到床上,翻身压住她。 笑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懵了。等到反应过来时,她的双手已经被他固定在头的两旁,腿也被他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 她使劲地挣扎着,却没料想到发着高烧的谢煜桁力气出奇的大。钳制着她的那双大掌中滚烫的热量透过她手腕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她恨恨地抬头看着他,喊道: “谢煜桁,你放开我。”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其中暗含的意味,她已分辨不清。 “放开你?让你去找他吗?做梦!” 他嘶吼出声。 笑初终于意识到他准备做些什么,她慌乱地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她剧烈的挣扎也没有撼动他半分。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刹那,她清晰地看见了谢煜桁眼中跳动着的怒火和欲|望。 而此刻谢煜桁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占有她。好像只有这样,她才是彻彻底底属于他的。 ———— 次日一早,笑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人宽阔的胸膛,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有力非常,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下床的时候,双腿间隐隐的钝痛感蓦然提醒了她昨晚发生的疯狂的事情。 她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谢煜桁。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思想开放的现代女性,她却一直传统地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应该要留在婚后,给那个确定要走一辈子的人。可是昨晚,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就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条。 其实她昨晚如果再努力一点,兴许是能够逃离他的掌控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就违背内心地服了软。 她原本一直坚信,能够拥有她的第一次的人,一定是他,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是在两人分手之后,而且是在他还误会自己和程奕的情况下发生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 承认吧,闫笑初,你不过是还爱着他,就算他无数次的误会你,质疑你,你也还是愿意把最珍视的一切都交给他。 只可惜,他的心结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道无解题。她解不开,也不想再浪费力气去解开。 昨晚的事情,就当作是,属于他们俩的故事,最终的结尾吧。 第42章 (从此进入都市篇)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那天的订婚仪式,笑初最终也没有出席。 隔天早上正好轮到笑初休息,不用去报社,她一口气睡到了早上九点,还赖床了半个小时,才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闫爸爸和闫妈妈两人趁着最近工作不太忙,纷纷向单位申请了年假,把笑初一个人丢在家里,两人手挽手地出去旅游去了。于是笑初只能苦逼地自己解决三餐问题。 虽然说她在澳洲的时候已经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但因为在家有闫妈妈把持厨房,完全不需要她插手,于是回国几个月,她又不小心养回了原来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笑初赤着脚站在厨房里,对着冰箱里闫妈妈走前特意留下的乱七八糟的存粮思考了好久,终于决定今天的早餐要来一发芝士培根鸡蛋吐司。 她先是拿出一片吐司,用刀在中间挖了一个正方形的洞,然后利落地从灶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平底锅,把外圈的吐司放进去,拧开小火,在中间加了几滴油。 接着她把手中的鸡蛋往锅的边缘一敲,纤长的手指捏着鸡蛋的两侧掰开,蛋清和蛋黄就顺利地滑进了吐司的中间,她拿锅铲搅了搅,把鸡蛋打散,之后按顺序盖上培根和芝士,以及刚刚挖掉的吐司片。 大概几十秒后,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她又用铲子把吐司翻了个面,煎脆,关火,出锅。 笑初满意地端着盘子里两面金黄的吐司和一旁冲好的热牛奶走到餐厅坐下,开始享用早餐。 吃着吃着,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林梓熙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我去啊啊啊啊啊,小初你看了今天微博的娱乐头条没有?” “没有啊,我在吃早餐,还没来得及看。” 林梓熙火速给她发来了一条链接,笑初疑惑地打开。 “谢氏集团副总裁之子谢秦与曼宁集团董事长千金林芷于昨日在s市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 后面写了什么笑初再也没看下去,她只注意到这条微博的配图上,一个跟谢煜桁五官有些神似的男人和一个非常漂亮纤瘦的女人正挽着手相视而笑,而他们两人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非常帅气硬朗的男人正微笑地看着他们,而这个人,她可以肯定,百分之一百是谢煜桁。 这什么情况?昨天的订婚仪式,不是他的吗? 她把手机界面切回微信,问林梓熙: “我怎么有点没看懂?” 很快林梓熙就回复了一条播出来堪称震耳欲聋的语音: “闫笑初你是猪吗?!这件事很明显了嘛!这场订婚根本不是阿桁的订婚仪式!而是他堂哥的!” 笑初懵了一会,才讷讷地回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骗了我们?” 要不是隔着手机屏幕,林梓熙真想打一下她的头: “对啊!你什么理解能力啊!这么迟钝!” 笑初越发地摸不着头脑了: “那他骗我们干嘛呀?” 林梓熙整个人呈大字形倒在床上: “据我的分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对你余情未了。” 笑初正巧喝了一口牛奶,看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把奶喷出来。 “哈啊?你这什么神逻辑?他又不止骗了我一个。” “废话。他不把我和程奕都骗了,能骗到你吗?我们俩又不可能帮着他骗你。我觉得啊,他就是想用这件事试探你还有没把他放在心上。” 噗,熙熙的脑洞好像有点太大了吧。 笑初絮絮叨叨地把林梓熙吐槽了一顿,最终以林梓熙受不了她的唠叨而告终。 不过显然闺蜜的“臆测”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影响,笑初控制不住地回想林梓熙刚刚说的话,又联系起之前回学校见到他时,他对自己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由于注意力不集中的缘故,她机械地刷了半天的盘子和锅,直到关掉水龙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加洗洁精。 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想这么多干嘛?明明前一天还跟自己说两人之间是回不去的,怎么今天一听到订婚的人不是他就又把昨天的话全都忘光了?糊涂! 暗骂完自己后,她又老老实实地把东西重新洗了一遍。好容易洗完,待她擦着手回到客厅的时候,林梓熙又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温馨提示,今晚的高中同学聚会不要忘了,顺便一提,谢煜桁会出席哟。” 笑初猛地一拍大腿,幸好熙熙提醒,她差点忘了这事。 说起来,自从她出国以后,每年高中的班聚组织人居然变成了当年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卫东。六年未见,听说他早已改邪归正,今时不同往日了,惹得她好奇心顿起,特别想要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 这天正好是周日,华灯初上,许多周末出去踏青游玩的家庭都正好挑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市区内的车流量跟平时比起来完全没有少的迹象。 笑初开着车从小区出来,在路口拐了个弯,下一个红绿灯显然还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然而放眼望去,前面一片都是黄澄澄的车灯,队伍竟然已经排到接近路口这里,她无奈地踩了刹车,停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后面。 大十字路口的红灯等待时间特别长,笑初拉了手刹,松开放在刹车上的脚,按开收音机想要听一下路况信息。 不凑巧的是,此时的交通广播并没有在播报路况,而是在放音乐。 “我想有一个美好结果,为何最后总是来不及,” “相信有一天变成过去,现在分开无所谓,就当一首短短插曲,” “放手总带不走一些牵挂,” “要走不能抓得住,我也很想告诉我自己不能哭。” “这首光良的《imissyou》,送给那些在深爱的时候遗憾分手的人,希望你们终有一日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随着主播甜美的声音,一曲终了,远处的灯光也从红色跳转成了绿色,笑初敛下心内的触动,发动车子离去。 ———— 谢煜桁在酒楼的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从车上下来,锁了车,朝酒楼走去。 他刚跨出一步,面前一道晃眼的车灯闪过,一辆白色的小车朝这边驶来。 他眯了眯被灯光刺得有些难受的眼睛,缓了好一阵子才再次睁开。白色小车已经在他对面的空车位上停好,驾驶座上的女人明显有些赶时间的急躁感,车灯熄灭后没几秒她就从车内出来,关门的力道没有控制得太好,整个停车场里回荡着巨大的响声。 他直直地看着她,直到对方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而后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原地。 笑初是做好了今晚要见到他的心理准备的,同学聚会嘛,一大群人在一起,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俩会在停车场就狭路相逢,而且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穿着清爽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的男人,迈着大步朝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高跟鞋的鞋跟却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横杆,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腰上已经多了一双手,稳稳地捞住了她原本要与大地亲密接触的身体。 笑初惊魂未定地看着男人放大的俊颜。聚拢成峰的眉头,紧抿的双唇,都与六年前如出一辙。以前每次她冒冒失失地闯了祸,他都会露出与此一模一样的表情。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却在手指几乎触上他的脸时猛地收了回来。 天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她慌忙站直身子,微微一挣,站得离他远一些,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额......那个......谢谢啊。” 谢煜桁收回手,端详着眼前这个双颊绯红的女人。她今天明显经过了精心的打扮,白色的一字领露肩蕾丝上衣搭配淡粉色的高腰包臀短裙,甜美中又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性感。 许久未见,她倒是比以前更女人了。只是想到这样的她,等一下肯定会被班里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调侃和围观,心内就莫名地有些不爽。 两人有多长时间没有靠得这么近了?他记不清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不应该这么轻易松开手,至少可以多揽着她一会儿。 半晌,他才开口道: “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这话她可就不爱听了,这么多年她长进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厨艺啊,穿衣品味啊,化妆技术啊,学习啊......她简直想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给他听。然而这些她也就只在脑内yy了一下,她要在他面前展现成熟女人的形象好么! 她扯出一个自认完美的笑容: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说完就拔腿要离开停车场。然而身后的男人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笑初顿住,没有转过身。 谢煜桁见状,迈开长腿绕到她前面,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再一次启唇问道: “看到了吗?” 救命!这家伙怎么几年没见气场变得这么强大,他不过是站在她面前沉着嗓子问了她一句话,她就觉得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围住她,水泄不通。 于是她只能逼着自己直视他,回道: “看到了。” “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她跟他现在虽然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难道他还希望她质问他为什么骗自己?虽然她承认,她是有一丢丢好奇他这样做的原因,但现下这种情况,她才不会问出口呢。 笑初斟酌了一会,摇头道: “没有。” 谢煜桁像是料到了她会这么回答,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问道: “你那天为什么没有来?” 笑初简直要哭出声了。说起这件事她就觉得好笑,那天她从福利院出来,本来是想要过去的,可是好巧不巧,车子偏偏在半路抛了锚,害得她花了一大笔钱专程叫拖车过来拖,拖车来得又慢,光等就等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再说订婚仪式举行的地方又在s市的外郊,没车根本去不了,她能怎么办? 不过这事解释起来感觉他也不会相信,而且她实在是不爽男人一副似乎把她拿捏得死死的感觉,于是她硬邦邦地回道: “突然不想去了,所以没去。” “嗯?不想去?为什么不想去?不敢去吗?” 他的语气已然有些咄咄逼人,似乎她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今天就走不了了似的。 笑初的耐心基本已经告罄,就在她正准备拒绝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林梓熙清脆的招呼声: “小初你到了呀!” 两人同时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林梓熙和程奕正朝他们走来。 简直是救星。 笑初连忙撇下旁边的谢煜桁,踩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跑到林梓熙旁边挽住她,笑道: “我刚到,好巧哈哈哈。” 程奕则朝谢煜桁走过去,笑着在他肩上打了他一拳: “哟谢总,好久不见。” 谢煜桁跟着回了他一拳,扬起笑容: “哟程大医生,好像又变帅了。” 笑初略微惊讶地看着互动如初的两人,低声朝林梓熙说道: “他们俩之间,还真的一点芥蒂也没有了啊。” 林梓熙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男人的友谊跟女人一样脆弱啊,他们就算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都能和好。” “那就好。”笑初说。 其实早在她离开中国没多久后,对谢煜桁气消得差不多了的程奕就跟她说,他去找谢煜桁促膝长谈了一次,两人已经把误会解开。只是她仍旧有些担心,两人之间的友谊多多少少会因此受到影响,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没什么了。 几人说笑着进了酒楼。 包厢内,昔日的同学都坐在一起,推杯换盏,东拉西扯地聊天。 笑初一行人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昔日的学习委员尹明举起一杯红酒,朝卫东扬了扬: “行啊卫东,现在你继承了家业,混得是越来越如鱼得水了。” 卫东老婆对他喝酒这事儿管得特别严,他正想推辞,就意外地瞄到了进来的笑初。他连忙逃也似地跑到笑初面前,大声喊道: “哎哟我的妈啊,大家快过来看看,这位大美女是谁呀!” 众人闻声都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找回了以前做班长的气场。她拍了拍卫东的肩膀,有样学样地调侃道: “哎哟我的妈啊,大家快过来看看,这位大老板可还是我们7班的小混混卫东吗?” 众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同学笑道: “班长,你可再不能叫人家小混混了。人家现在可是......” 卫东猛地抢过话茬: “大混混!现在做生意的可不就是一大混混吗哈哈哈,”自嘲之后他又看向笑初旁边的谢煜桁,“你们可别光调侃我,这位谢总啊,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好吗?” 当年号称八卦小天后的一个女人立刻接口道: “就是啊,阿桁的家世跟卫东比起来可以说是毫不逊色了,当年简直低调得可以,谁都没看出来他也是个富二代。” 谢煜桁闻言,只是淡淡地颔首笑了笑。而一旁的笑初却忍不住小声嘟囔: “就是咯,他的家庭背景连我都不知道。” 她自以为说的足够小声,却不想还是被身边的男人听到了。他凑近她耳边,笑道: “你想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 笑初吓了一跳,耳根一红,强行无视他,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下。 谢煜桁双手插着裤兜,看着故作镇定,实则行逃跑之实的小女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当年他一直行事低调,是因为谢正国从小一直跟他说,他们家也是从白手起家,一步一个脚印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有钱并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情,做人做事都应该谦逊低调。 谢正国从小就把他当小康家庭的男生培养,基本的吃穿用度水准之外,零花钱多了的一毛不给,想拿多一点钱去买饮料零食什么的还得用做家务来换,以至于他的脑海里渐渐就形成了一种跟普通家庭的男孩相差无二的观念,因此他不觉得家里有钱是需要专门提溜出来说的事情。 至于没有告诉笑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先前两人都只是学生,两人的恋爱也基本不会涉及家庭层面的东西,他想说等两人工作后稳定下来,再慢慢跟她透露家庭情况。谁知道,还没等他告诉她,两人就分手了。 几个人这么互相调侃了两句后,全场的气氛都变得热烈起来。聚会的酒楼就是卫东家公司旗下的,所以这一餐都是由卫东一手安排的。山珍海味,蔬菜水果,应有尽有。大家一边吃一边聊,感觉非常愉快。 卫东非要跟笑初坐一桌,说是要跟六年没见的老班长叙叙旧,谢煜桁不放心,跟着选了笑初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下。 谈笑间,一个男人突然问道: “话说回来,高二那年报名运动会的时候,阿桁跟卫东不是差点打起来吗?后来还是笑初兵不血刃地把这事解决了。我当时一直特别好奇笑初到底跟卫东说了什么,才让他同意参加比赛的。” 谢煜桁原本一直在埋头吃东西以及关注笑初的动向,听到这个话题,默默地放下了筷子,跟着附和道: “是啊,我也很好奇。” 卫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哎呀那时不懂事,没有班级集体荣誉感,就随心做事,现在想想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哈哈哈,” “其实,当时班长是跟我说,她有一个科比亲笔签名的篮球,可以送给我,只要我不打架,还有答应参加运动会。我那时候有多喜欢科比你们也都知道的,所以我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起来那个篮球我现在还珍藏在家里呢。” 谢煜桁轻轻碰了碰旁边只是跟着呵呵傻笑的笑初,压低声音问道: “你怎么会有科比亲笔签名的篮球?” 旧事重提,再加上这件事还是她在喜欢他的情况下才做的,笑初觉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轻声回道: “那是我爸朋友送他的,好像是在美国参加一个什么活动得到的,我爸也很喜欢nba,对这个篮球爱不释手,最后被我强行拿去送人了,他差点没把我打死。” 这话说起来轻巧,事实上当时笑初承诺送他篮球也只是正巧灵机一动,话说出去之后她其实都后悔了,这篮球可是闫爸爸的宝贝之一,他怎么可能同意她拿去送人?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她最后是先斩后奏地把球拿走了,才跟闫爸爸说的,当时真的是把闫爸爸气得动手打了她。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为了谢煜桁,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谢煜桁听罢,内心略略起了波澜,神色上却分毫不显。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因为大男子主义,有些不高兴笑初出面替他解决问题,甚至吃醋于她跟班里男生都很要好的关系。如今看来,跟当年的程奕比起来,那时自己对笑初的了解程度真的是远远不够,所以才会不信任,不珍惜,也怨不得她最后对自己失望至极,而提出分手。 中途的时候,谢煜桁出去接了个电话,是谢正国打来的,说是收购的事情出了点问题,要他现在回公司处理。 谢氏作为房地产行业的巨头,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此了,近几年来他们频频向零售业出手,最近正在收购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超市sunday,已经进入第二轮投标环节。谢煜桁作为谢氏的财务总监,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连周末都在加班加点的干,今天好不容易得到谢正国的批准,休息了一天,结果还是被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 想到此,他无奈地闭上眼,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电话收线后,他准备回包厢跟大家说一声,要提前走。这时候程奕从里面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程奕看着他,表情严肃地说道: “阿桁,我们谈谈。” 谢煜桁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太紧张,于是就答应了。两人一齐往前走了一小段,最后在走廊的一个拐角处停下。 程奕今天一直在观察他对笑初的态度,自打两人上次促膝长谈之后,就再也没就他跟笑初之间的事仔细地聊过,当时谢煜桁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他一直隐约觉得他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笑初。 直到他发现,谢煜桁把堂哥的订婚仪式假装成他自己的,邀请当时仍在澳洲的笑初回国参加的时候,他就几乎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可是因为有着前车之鉴,作为两人共同的好友,他始终是有些担心,他们两个到底适不适合在一起。 笑初显然还没发现谢煜桁对她未散的心思,那么就让他先来把关问一问。 “阿桁,你是不是真的确定要追回笑初?” 谢煜桁眼眸微沉,看着他回答道: “是。” “你能保证,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相信她,不会再误会她?” 这句话蓦地戳中了他的痛点。同样的错误,他当然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保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程奕盯着他良久,最后松松吐出一口气: “好,我帮你。” “程奕,谢煜桁。”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 笑初远远地就看见程奕和谢煜桁两人在走廊上说着什么,她原本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因为今天的谢煜桁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她不想再被他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无奈她实在是着急上洗手间,而这一层只有一间洗手间,就在他们俩身后的不远处,她必须得经过,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出声打了个招呼。 程奕抬起手朝她象征性地挥了挥,谢煜桁则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笑初蓦然觉得有些尴尬,低着头准备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谁知却被谢煜桁伸手拦住了。 她有些惊慌地抬头。 他又要干嘛!她只是想上个厕所而已! 她转了个方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程奕,谁知程奕竟然丢下一句: “啊,我突然想起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了!” 然后就一溜烟没了人影,剩下她和谢煜桁两人面面相觑。 程奕一走,笑初就掰掉他挡在她面前的手,问道: “谢煜桁你到底要干嘛?” 谢煜桁没再挡着她,而是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不想来?” 这人简直无赖!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痞起来比起卫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看来她今天不回答还真就走不了了是吧。 笑初脑子一热,直接把埋在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 “谢煜桁,你这么缠着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你的’订婚仪式,是不是对我还余情未了?” 男人被她突然冒出的直接反问给震住了。而笑初在问完这句话后恨不得拍死自己,这种问题挑明了实在是很尴尬啊!万一他根本没这个意思,吐槽她想太多,自己岂不是丢脸丢到外太空去了。 这么想着,她只觉得头上有千斤重物,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可话都放出去了,她又不能心虚,于是她只能梗着脖子看着他。 走廊的灯光比较暗,却意外地像是摄影棚里设置好的柔光灯似的,巧妙地勾勒出了男人的五官。锋利的剑眉,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无一不像是精心雕刻好的一样。 他愣神的时候,嘴唇微张,五官不似平时一般严肃,反而有些柔和。 好像她上次还没发现,他看上去帅了很多。 谢煜桁半天都没有说话,就在笑初以为时间都要静止了的时候,他突然迸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而后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哈哈哈哈哈,闫笑初你好像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笑初的脑袋突然就像死机了一样,半天没翻译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男人看着她一秒从刚才气势汹汹地反问变回了原来呆萌的样子,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示意她回身,之后露出一个带着略微邪气的笑容,撂下一句: “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你跑不掉的。” 然后转身走掉,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笑初仍旧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那句“你跑不掉的,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见鬼了,这个男人真的是谢煜桁那个成日冷着脸一句情话都不会说的人吗?他这是要改路线走撩妹的霸道总裁风吗?神经病啊。 等等,好像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承认了,对她余情未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们根本不合适好吗?这不是六年前就已经很明显了的事实吗? 笑初觉得脑子都要炸裂了,身后冷不丁传来林梓熙的声音: “小初,你不是去上洗手间吗?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啊,我还以为你掉坑里了,想说出来看看你怎么回事。” “啊!”,笑初终于回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都怪谢煜桁半路拦住了她,她捂着明显快要超载的肚子朝洗手间狂奔而去,“我还没解决生理需求呢。” 林梓熙噗的笑出来,咦,这家伙好污。 ———— 周三下午,由于采访任务完成得极其顺利,笑初在报纸截稿前一个多小时就交了稿子,之后愉悦地拎着包包下了班。 因为这几天天气不太稳定,闫妈妈不小心着了凉,闫爸爸又不会做饭,于是这光荣的下厨任务就交给了她。 笑初先是去超市采购了晚饭的食材以及一些日用品,然后开着车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闫爸爸还没回来,而闫妈妈正倚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她回来,闫妈妈放下遥控器,走过去帮她把菜拎到厨房,然后说道: “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要不今天我来做吧?” “去去去,”笑初闻言赶忙把闫妈妈往外推,“你还真是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好不容易得空歇两天还要跟我抢着做饭,你女儿我厨艺高超,难得下一回厨,你还不好好享受几天,等你彻底好了你让我做我还不做呢。” 闫妈妈只能应道: “好好好,我出去,你别推我了。” 没多久后,厨房里就传来“哧啦”一声食材下锅的声音,渐渐地整个家里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闫妈妈本来一直坐在客厅老老实实地看她最爱看的调解节目,里面正好讲到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因为供楼供车等生活的压力矛盾频发,并且男方的妈妈因为观念传统,还硬是不让女方出去工作,说什么抛头露脸,男人夹在中间十分两难,最终女方受不了了要离婚。 闫妈妈突然有感而发,朝厨房里的笑初喊了一句: “小初我跟你说啊,找老公还是找个没什么经济压力的,受过高等教育的,愿意帮着你的才好。” 抽油烟机的轰鸣声跟锅铲碰撞的声音夹杂在一起,以至于笑初根本听不清闫妈妈说了什么,于是她大声地问道: “妈你说什么?太吵了我听不见!” 闫妈妈又扯着嗓子重新吼了一遍。这下笑初终于听清了,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谢煜桁的脸庞。 她一边翻炒着菜,一边走神,忘了回答。 闫妈妈见她没反应,三两步踱到厨房门口,轻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跟你说话呢你也不回答我一下。” “哎呀妈,我知道了,但我这不还没有男朋友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说到这个啊,我跟你爸都快急死了,你说你都28岁了,怎么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妈......”笑初把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放在一边,“你女儿我眼光很高的,没有看上的。” “欸我跟你说,你爸有个朋友的儿子,也是海归的硕士,名校毕业的,现在在一家外企做财务总监,长得可帅了,还是单身,要不我让你爸安排你俩见一面?” “妈......” 她话还没说完,闫妈妈就打断了她, “我跟你说你别急着拒绝。只是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又没非让你们成一对,多认识点人不好么?再说了你还没见怎么知道你们就一定看不对眼?”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可是她现在着实对找男朋友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再加上近来报社实在是忙,她时不时还要被抓去加班什么的,哪有时间谈恋爱。 “哎呀就这样决定啦,你这周什么时候休息,我叫你爸去约一下,看看能不能碰上时间。” 真是父母命难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拒绝吗? “......周六。” “成,那就周六吧。”闫妈妈说着就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初去澳洲读书的时候,因为懒于做饭,笑初经常跟着外国室友一起做那种简单的西餐吃,什么面包夹培根啊,肉酱意大利面啊,兼牛排羊排啊,结果这样吃了没一段时间,就发现自己万年不动的体重重了两公斤,于是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开始乖乖每天自己去亚洲超市买菜,回来做中餐,控制饮食之外,还坚持每天去夜跑,有时是在户外,有时是去健身房,总而言之,每天至少一小时的锻炼必不可少,风雨无阻。 今天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并没有下雨。晚饭过后,她照例换了身轻便的运动装,出门慢跑。 笑初家附近正巧有个公园,花草树木繁多,空气非常新鲜,于是她就从家楼下往公园的方向跑去。 这是一个没有微风的夏日夜晚,月亮好像被覆上了一层纱,晕着模糊不清的光芒,头顶偶尔有一两只鸟儿掠过,边上的树群里时不时传来蝉鸣。 公园里有不少锻炼的人,广场舞的音乐一如既往的嘈杂,大妈们整齐划一的舞步,看上去十分有趣。 笑初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整个手臂已经被汗浸得黏乎乎的,天气似乎也越发的闷热起来,她预感到有可能要下雨,于是匆忙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十分钟,一旁的一个路人突然惊叫了一声: “哎呀,好像下雨了。” 笑初顿时止住步子,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果然有一两滴雨水落在她手上。旁边有伞的人立刻匆匆从包里掏出伞撑起,没伞的人也都拿包挡着头快速往能遮雨的地方跑去。 笑初完全没料到天气居然说变就变,而且雨势明显越来越大,虽然她已经往家的方向走了,但着实还有一段距离。 她向四处望了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便利店可以避雨,于是她赶紧跟着人群跑了过去。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便利店门前的遮雨棚下面时,衣服已经被雨水打得半湿了,刘海一条一条地分开搭在额上,整个人湿淋得难受。可她偏偏什么也没带,手机和钱都没有,想进便利店里买包纸巾擦一擦脸都不行。 她望着瀑布似的雨帘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还要等上多久才能回家。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便利店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笑初一向不喜欢人挤人的场合,加之天气湿度过大,整个人都觉得烦躁得要命。于是她转身想要进便利店蹭个空调。 就在她把手放在门的把手上,刚想要施力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她抬眼一看,居然是谢煜桁。 第43章 男人同样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淋成落汤鸡的笑初,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最后谢煜桁先笑了出来。 “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你给我补课的样子了。” 囧,这种形象可以不要再提起了吗? 笑初清楚地看见他瞳仁里自己狼狈的倒影,她简直想拍着胸脯庆幸自己今天穿的并非浅色的t恤,否则现在一定是不堪入目。 谢煜桁上下扫视了她一圈,顷刻间明白了她现在的境况。于是还没等她回答,他又继续说道: “我开了车来,车上有纸巾可以给你擦干头发和衣服,我还可以顺路送你回家。” 笑初实在是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运。幸运的是正在自己发愁不知道怎么回家的时候,来了个救世主,倒霉的是,这个救世主偏偏是他。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笑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谢煜桁很快撑起手上的伞,拉过她的手臂往车的方向走去。 陡然的大雨让原本闷热的空气急速的降温,因为湿衣服紧贴着身子,偶尔刮起的风竟让她觉得有些冷,她不自觉地微弓起背,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谢煜桁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顺势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而后把伞往她那边明显地倾斜了一些,脚下加快了步伐,低声说道: “走快点,到车上就不冷了。” 笑初怔愣地看着他的侧脸,他指尖的热度透过湿透的衣服传递到她肩上的肌肤,等到她醒悟过来自己应该推开他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车边。 谢煜桁绅士地打开副驾驶座位的门请她坐进去,同时手挡在门顶防止冒失的她不小心撞到头,等她坐稳了之后,他才从车前绕到正位上坐下。 关上车门后,他拿出一盒纸巾递给她,扬手示意她先擦干衣服,自己则启动了车子热车。 笑初一边用纸巾轻拭着自己的湿发,一边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的车。 他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6,车内空间非常大。一尘不染的黑色皮质座椅和在灯光下微微反光的桃木内饰显得低调又有质感,倒是跟他现在的气场挺符合的。 果然是个低调的富二代。笑初感叹。 擦着擦着,她突然好奇地问道: “对了,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去公园慢跑完,想去便利店买瓶水来喝,然后准备回家。” “欸?”笑初惊讶地问道,“你刚刚也去慢跑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谢煜桁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回道: “公园那么大,人又那么多,没见到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我应该比你早到一些。” “噢这样啊。”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倾身凑近她。 他的手臂跟她的身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以至于她忍不住屏住呼吸,浑身僵直,有些手足无措。 “咔哒”一声,他帮她把安全带扣好,之后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问道: “你家还是住原来那里吗?” “啊?”笑初呆了呆,好一会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哦哦,是啊还在原来那里。” 谢煜桁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很好,地址到手。 他很快放下手刹,挂挡起步,车子呼啸而去。 便利店到笑初家也就大概五分钟车程的距离,可是因为刚刚谢煜桁不经意地一个小动作,笑初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没来由的不自在。 一到目的地,她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想要下车。就在她已经把一只脚跨出门外的时候,谢煜桁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拽,笑道: “跑那么急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是不是换号码了?留个手机号给我,以后说不定有需要你这个大记者帮忙的地方。”说着就把手机递给她。 这个理由简直没法拒绝,谁让她刚刚才欠了他一个人情呢? 笑初认命地接过手机,把自己的新号码输了进去,然后火速地下了车,跟他挥手告别。 一直到她以手遮雨,慌慌张张跑进小区楼的背影逐渐消失,谢煜桁才收回目光。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她当然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一半是他算计好的。他原本以为还要多一段时间才能与她“偶遇”,谁知道老天爷这么给力,顺利程度竟远超他的预期。 这下手机号和地址都到手了,接下来的事情,大概会更加顺理成章吧。 想到这,谢煜桁按亮手机,存好她的号码,又顺手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才发动车子离开。 回到家的笑初被闫父闫母念叨了大半天,才以自己再不换衣服就要着凉了为借口成功脱离了苦海。她随手拿了一套睡衣和毛巾,冲进冲凉房洗了个无比舒服的澡,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从餐桌上的水果盆里捞了个苹果,回到房间关上门,呈大字形倒在床上,一手抓着苹果吭哧吭哧地啃着,一手则打开手机。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两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她了然地打开。 第一条,“存好我的号码,我下次要检查。” 笑初一边暗暗吐槽这也要检查,一边乖乖地存了号码。 第二条,“我到家了,你早点休息,空调别开太低,小心感冒。” 这条倒是延续了他一如既往的细心风格,只是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这句话跟她说似乎不太合适。 她猛地翻了个身,仰头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看了良久,还是回复了“好”。 那边谢煜桁正站在自家阳台旁,手里端着一杯水,遥遥地望着对面由钢筋水泥包裹着的高楼大厦和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六年,他已经一个人对着同样的风景看了六年。这六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自己要加紧步伐追上她,超过她,不能再得过且过,不能再碌碌无为。也是这六年的学习,才让他意识到原先的自己有如此多的不足。 说起来,他也许该感谢她的离开,让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应该要开始做些什么。 如今,虽然他还没有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可终究是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想,这一次,他已足够优秀,可以跟她比肩。 直到纷杂的思绪被风吹散的差不多了后,他才转过身进了客厅。 茶几上亮着的手机映着笑初的回复。他抓起手机解了锁,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郑姐,是我,阿桁。有个事我想麻烦一下你......” ———— 三天后的早晨,天气早已不复前几天的阴沉,阳光甚好,连带着笑初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今天难得地早起了,因为今天郑姐指派她去采访s市一个很重要的商界论坛大会。 考虑到参加会议的都是s市一些知名的商业大佬,她特意拿出了自己平时极少穿的,偏职业化的衣服,认认真真地化了妆,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出了门。 到楼下的时候,她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看上去很是眼熟。她没多在意,拎着包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这是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顿时止步于车前,从包里拿出手机,没仔细看来电显示就按下接听键。 “喂。”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欸欸欸!大早上的他打电话给她做什么。 “额,有什么事吗?” “看来你昨晚是没有好好做功课啊,今天你是不是要去参加s市商界论坛?” “啊?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语气透着明显的无奈感, “给你的资料你仔细看过了吗?今天参加论坛的嘉宾有谁你不知道吗?” 他这么一提醒,她才蓦然想起,昨晚自己只是大略地看了一眼有哪些知名的老板参加,然后就开始研究这些老板的背景资料,简单地列了采访提纲,她睡觉前还特意想了很久今天大概要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去堵他们做专访。 回想一下,s市的商界论坛肯定少不了谢氏集团的负责人,可她昨晚似乎没有看到谢正国的名字。 这样看来...... 她也顾不得再去回答他,而是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那页宣传册,仔细地翻了翻,赫然发现了谢煜桁的名字。 谢氏集团,首席财务官。 男人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错愕的表情,觉得十分有意思。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懒懒地倚在车边,对着电话笑道: “你转过头来。” 笑初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刚刚那辆眼熟的黑车看过去,果不其然对上了谢煜桁戏谑的笑容。 暖融融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他就这么随意地站着,周遭的风却好像都静止了。 怔忪间,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 “过来,我载你一起过去。” 她可以拒绝吗? 第44章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因为她只略微张了张口,就被他一记威胁的目光震慑住了。于是她只能乖乖转身朝他走过去。 等两人上了车后,谢煜桁朝她伸出手,下巴朝她的手机扬了扬,示意她把手机交给他。 笑初马上捂紧手机,警惕地问道: “干什么?” 男人一手撑着椅背,另一只手径直伸到她怀里抢走手机,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好要检查的。” 笑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手机落入他的手中,他移动着修长的手指,迅捷地点开通话记录,最上面一条通话显然是他刚刚打的,然而...... “回头草?嗯?” 完,蛋,了!昨天晚上存他的电话的时候,一直在用“好马不吃回头草”给自己洗脑,结果洗着洗着,就顺手存了回头草。苍天啊,现在要怎么解释。 “啊那个......”她一把将手机抢回来,试图糊弄道:“昨天存你号码的时候正在看一部电视剧,里面刚好在讲’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台词,我大概是太入神了,所以不小心存错了。” 这个理由也是扯得够可以。 谢煜桁没再对她的手机下毒手,而是转回去,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动了车子。 好马不吃回头草么?他倒是很有兴趣尝试颠覆一下这句话。 ———— 这次商界论坛大会是在s市最大的一个剧院里举办的,想要参会必须凭票入场。 因为谢煜桁要去后台做会前准备,因此只把她拉到剧院门口就放她下了车,自己则把车开去地下停车场停放。 此时距离大会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剧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笑初赶忙到媒体签到区领了票入场。 剧院离a大很近,大学的时候笑初还因为做新闻作业来这里采访过一次。两年前剧院重新进行了修缮,装潢跟以前大有不同。整个剧院的外围都是玻璃幕墙,采光极好,视野开阔,整体色调以石黄色为主,配上水晶吊灯以及各式艺术品的布置点缀,现代感与高雅兼具。 就在她饶有兴趣地在剧院大厅里兜兜转转的时候,跟她一起负责今天采访的同事唐雨歆也到了现场。两人碰面后聊了几句,就一起按着票上安排的席位入了座。 观众厅统共分为三层,第一层作为前厅,空间最为宽阔,二、三层设有观众休息厅,与一层的大厅空间上下贯通。舞台在大厅最前面的中央,所有座位都是半环绕着舞台的。 笑初跟唐雨歆两人坐好后没多久,人群就陆陆续续地检了票进来,没一会偌大的观众席就被占得满满当当。 谢煜桁那边则在后台挨个跟其他老板们打招呼和寒暄。大概两年前他就开始跟着谢正国去参加一些应酬,因此今天在场的各位他基本上都认识,并且其中有几位跟谢正国关系极好,连带着也非常喜欢他,其中就有他堂哥的岳父,曼宁集团的董事长林赢。 说起林赢,之前他属意的女婿其实并非谢秦,而是谢煜桁,为此他还刻意撮合过谢煜桁和林芷,无奈两人虽然在各个方面的兴趣爱好都很一致,可偏偏就是不来电。然而现在这个年代,年轻人不愿意,作为老人家也没法强买强卖,所以最后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最近这几年被谢正国委以重任,单独处理了不少桩谢氏的大事,谈吐和举止都越发的成熟起来,林赢越端详越觉得可惜,正暗自感叹着,谢煜桁已经走到他面前,笑道: “林叔,好久不见。” 他回过神来,大掌用力地拍了拍谢煜桁的肩膀: “哈哈哈好久不见。你小子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今天难得笑了这么多回。” “您可别打趣我了,今天我在这可是年龄最小,资历最少的人,我平时板着脸那是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信,对着你们这群大佬们我这个小菜鸟哪敢板着脸啊哈哈哈。”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笑初和唐雨歆的笔一直没停过。这些商界大人物们的演讲果真非同凡响,各人有各人的特色,并且大多都风趣幽默,对商业、人文、社会等各个方面的话题都能侃侃而谈,不时还会冒出一些金句,惹得现场掌声连连。 好容易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笑初逆着重重人流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主持人宣布谢煜桁出场。 男人迈着有力的步伐从后台走出,从容不迫地站定在讲台前。 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地上形成一个圆环。他的脸棱角分明,黑色的头发融在一片暖黄色中,毛绒绒的让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他的头发偏软,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揉他的头发,不过他很讨厌别人摸他的头,每次都会极其不爽地拍掉她的手,但她依旧我行我素,以至于到后来他只能认命地由她揉搓。 他演讲的时候声音清晰响亮,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偶尔还会带上一些肢体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整场演讲几乎一气呵成。 笑初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就是个自发光体,轻易地就能让别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弦似乎轻轻地被拨弄了一下。 一旁的唐雨歆非常兴奋地扯了扯她的衣服,低声道: “谢煜桁今天简直帅到爆炸啊!我原先还没觉得他特别好看,但今天这气场,简直没谁了。他现在算是s市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了,你说,等下我们要不要借采访去勾搭一下他?” 笑初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抽了什么疯,开口就来了一句: “谁说他是单身?” “欸?!”唐雨歆吃惊地看着她,一脸你有□□的表情。 笑初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人家只是没对外公开过自己有女朋友,也不代表他没有嘛,是吧?” 说完自己也有点莫名心虚。话说回来,他虽然一直对她撩来撩去,但好像确实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是否是单身状态。 “也是哦,有钱人一般都很注重保护自己的*。” 笑初机械地点了点头,而后开始努力地搜索着自己并不是太靠谱的记忆,是否有蛛丝马迹证明他没有女朋友。 她专注思考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眼神放空,小嘴微张,她的五官虽不属于精致的类型,但非常清秀灵毓,因此认真起来有股别样的美感。唐雨歆默默观察了她一会,忍不住说道: “欸小初,我突然发现你也蛮漂亮的。” 笑初的思绪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倏然打断。喂少女,这话题是不是转变得有点快? “拜托你别逗我了。行了行了,闲扯到此结束,赶紧做笔记,回去还要交稿呢。”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大会已经进入到尾声,最后一个演讲者正在台上发言,笑初已经收拾好包包,准备避开散会后的记者大部队,先去休息厅出口的通道那里,看看能不能提前堵到一两个大佬单独采访几句。 她理了理头发,交代好唐雨歆等一下大会结束后,按照之前主办方媒体联系人告知的采访时间,去后台的媒体采访区采访,她过会再过去跟她汇合,之后就拿着笔记本起身出去了。 因为大会还没散场,休息厅前面只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还有一个保安站在门口,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笑初晃悠过去,也跟着若无其事地在距门口不远处站定。谁知眼尖的保安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立刻上前两步朝她说道: “小姐,不好意思,这里不可以采访的。” 笑初瞪大了眼睛。拜托,她还没说她是来采访的好吗?保安大叔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额......我只是在这里等人,没有要采访。”说着就背对着门,摆出一副四处张望等人的姿态。 保安狐疑地盯着她良久,见她没其他行动,才退了回去。 笑初松了口气,只要他没强行把自己赶走就行。反正她就在这等着,过会人出来,他也拦不住她。 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站了十来分钟,厅里突然传来一阵熙攘喧闹声,紧接着就有人打开了休息厅的门。 笑初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动静,她反应迅速地回过身,正巧看到谢煜桁和林赢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她没多想,拇指一动,按开掌心里握着的录音笔,然后就冲上去对林赢说道: “林赢先生您好,我是s报的记者闫笑初,我想就您刚刚在大会上提到的企业责任问您几个简单的问题,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一下?”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林赢并没有被笑初突兀地采访请求吓到,相反因为深谙公关的重要性,他十分有礼地朝她笑了笑,说道: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急事要先走,后续想要采访的话,可以先联系我的秘书。” 说完拔腿就要越过她离开。笑初正准备追上去继续问的时候,一直旁观着的谢煜桁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林叔,这位记者是我朋友。” 笑初错愕地看向他。 林赢闻言停下了脚步,重新转过身来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记者。 她的眉目柔和,马尾高高扎起,上身穿着淡蓝色的短袖衬衫,领口松松地系了一个深蓝色的蝴蝶结,白色阔腿西装裤搭上小高跟,衬得她十分干练与高挑。 阿桁这小子显然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朋友的话,他肯定不会出口帮忙,这么一想,这个事情就很有趣了。 老谢前段时间还忧心忡忡地跟他说,阿桁这孩子在感情方面不开窍得很,到现在也还没半点消息,担心他的婚姻大事没着落,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他应该可以放心了。 想罢,他笑眯眯地看向谢煜桁: “朋友?怎么平时没见你这么热心帮朋友啊。”朋友两个字还带上了重音。 谢煜桁知道他应该是答应了采访,于是无视他语气里的调侃,静静地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笑初倒是听出了一些画外音,见男人摆出一副默认的姿态,心内急得想要挠墙。 她的清白啊! “这样吧,”林赢复又开口,这回是对着笑初说的了,“我确实是有急事要处理,就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问完好了。” 第45章 这么好的机会笑初当然不会放过。她立刻抓紧时间把事先准备好的几个问题都抛了出来,林赢都一一地耐心回答了。 采访完毕,谢煜桁坚持要送林赢出去,两人一直走到剧院门口,在林赢的再三推脱下才分别。临走前,林赢还小声地打趣他: “阿桁啊,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谢煜桁面不改色地颔首,应了一句: “多谢林叔。” 待林赢走后,他折返回休息厅门口,却意外地发现笑初还站在那里。 他以为她还要继续堵人,于是走到她面前问道: “不是采访完了么?怎么还不走?我跟其他几位老板可不像跟林叔那样熟,他们应该不会接受你的单独采访的。” “我等下准备去后台的媒体采访区跟我同事一起做群访,没打算继续堵人,”她顿了顿,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刚刚谢谢你帮忙,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这句台词似乎听起来有点熟悉,谢煜桁只微微回忆了一下,便毫不费力地想起了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他双手抱胸倚在墙边,挑了挑眉: “那你现在应该欠我两顿饭了。” 两顿?什么时候变成两顿了!她怎么不知道。 看着面前女人迷茫的样子,他就知道她的记忆力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差。早知道就说多几顿了,他心想。 “其实非要说,恐怕还不止两顿?” 喂喂喂,越说越过分了啊,是不是她再说不记得,就要追加成四顿了。 “停!两顿就两顿,不过你得告诉我我上一次是因为什么欠你饭了,我可不能随便被你忽悠。” 她倒是挺精明的,可惜这顿饭确实不是他胡诌出来的。 “回高中那一次,下雨,你还记得吧?” 经过半分钟的沉思,笑初总算想起来,那次她没带伞,他送她到车边,然后她就非常客气地说要请他吃饭。可是,她当时只是想意思意思,客气一下,并没有太当真,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还把这事记在心里,随时准备拿出来压榨她。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既然她确实这么说过,以她诚信的品质,自然也不会赖账。 眼见她一副终于弄清事情原委,可是悔不当初的样子,谢煜桁就觉得万分好笑。 “怎么样?想起来了?我没诓你吧。” “......算你狠。两顿就两顿,我还不至于小气到请你吃顿饭都不愿意。” “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如何?”他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还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没错的。 笑初心内默默预估了一下下午能交稿的时间,而后爽快地应下: “行,就今晚。” “那你下班之后给我电话,我过来接你。” “好。” ———— 下午五点,笑初跟唐雨歆两人终于赶完了两个版面的稿子,她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又一屁股跌回椅子上。 “对着电脑一下午,感觉腰酸背痛,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一旁的唐雨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吐槽她: “得了吧你,少在那悲春伤秋,就你这长相和身体素质,反正我是完全看不出你是要奔三的人了,没事干就赶紧回家洗个澡睡觉,不然我没法保证等下会不会忍不住打你。” “我倒是想回家睡觉,可是我约了人吃晚饭。”笑初把下巴抵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唐雨歆手上的动作一顿,立刻拖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老实交代,男的女的?” 笑初有些无语地看着八卦之魂全开的同事,回道: “男的,”然后又在对方惊呼出声前抢先开口道,“是关系很好的高中基友啦,别想太多。” 唐雨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鄙视道: “你怎么那么傻,这年头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友谊,男人单独请女人吃饭,不是图谋不轨就是图谋不轨,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长得帅的话就赶紧上,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首先呢,我可不像你一样是外貌协会的,长得帅的人也有可能是人渣;其次呢,这顿饭是我请他,不是他请我。” 本来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唐雨歆还有满腹的话想要反驳,然而第二句出现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那你当我没说,我先走啦,不然等下开车要堵死了。” “去吧去吧。”笑初朝她挥挥手。 那边目送走了雨歆,这边谢煜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到报社楼下了,让她下去。 她挂了电话就拎着包去坐电梯。 谢煜桁坐在车里等她,没一会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报社大门走出来,他按了按喇叭,闪了两下灯,女人很快就注意到他,风风火火地一路小跑过来。 她一边用力拉开车门坐进来,一边问道: “吃什么?” “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日料店,去吗?” “去!”她最喜欢吃日本料理了! “那走吧。” 事实证明谢煜桁的品味还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因为这天不是双休日,加之店的位置坐落于闹市区中一个不大起眼的角落里,所以店内的客人并不多,整体气氛安静舒缓,让人觉得非常自在。 这家店的装潢是传统的日式风格,据说老板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对店内的各处细节设计十分用心。天花板上清一色的吊着纸灯笼样式的灯,暖橘色的光芒摇摇曳曳地落下,映得整个空间宽敞明亮。桌子和墙上的装饰物也都氤氲着浓浓的和风,简朴之余又透着典雅。 除了供以堂食的大厅之外,还有许多用白色屏风隔开的小包厢,包厢内则是榻榻米的设计。 两人在包厢门口脱了鞋,才进去盘腿坐下。 笑初一向有选择困难症,加上她从没来过这间餐厅,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因此谢煜桁点菜的时候,她一句意见也没有发表,只是攥着一双筷子坐等开饭。 点完菜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天,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日料本就做得小巧而精致,再配上五彩缤纷的小碟,更让人看了觉得食指大动。 作为标准的吃货,笑初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通常的状态就是一个劲地埋头狂吃,几乎没有一次例外。谢煜桁好笑地看着她转瞬就把眼前的东西席卷而空,末了还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似是回味无穷。 她的唇本就小巧微嘟,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给她的唇覆上了一层水光,更显得分外诱人。谢煜桁的眼眸禁不住幽深了几分。 然而笑初显然对此毫不自知。因为谢煜桁还没吃完,她就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吃。 不幸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对面男人慢条斯理享用晚餐的样子太过吸引人,还是她真的嘴馋到如斯境界,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原本已经被美食塞满的胃又在倏忽间多了一条缝隙。 许是她对自己盘中的食物垂涎欲滴的样子太过明显,谢煜桁忍不住调侃道: “怎么,还没吃饱?” 笑初脸一红,赶紧咽了一口口水,收回目光,手指在桌上胡乱划拉着: “没...没有啊。我已经吃撑了。” 男人也不拆穿她,径直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拨了一小份出来递给她, “我吃不完,你帮我分担点吧。” 谢煜桁明显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他这句话着实给足了她面子,更何况她是真的很想吃,于是她也没在扭捏,抬手就接了过来,开始下一轮的风卷残云。 笑初再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你吃完了是吧?我去买单。”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站起来,拎过包就摇摇晃晃地拉开包厢门要去前台。 谢煜桁叫住她: “叫服务员进来买单不就好了,不用自己出去那么麻烦。” “我实在是吃得太撑了,顺便出去走走。” 她都这么说了,谢煜桁也没再出声,任由她出去了。 没一会之后,她哭丧着一张脸回来,看上去很是郁闷。 谢煜桁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随口问道: “买完单了?” 她摇头。 “怎么了?” 她似是非常窘迫,脸在灯光的映照下微微发红,纠结了好半天之后,她才讷讷开口: “我,呃,你。” 话音刚落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苍天啊,关键时刻她怎么突然开始打嗝了。 谢煜桁显然没听得太清楚,他有些茫然地问道: “嗯?你说什么?” 笑初想说如果自己很快地说完一句话,应该就不会被打嗝打断了吧。 于是她稍微提高了音量,再次开口: “我,呃......”捂嘴。 这一次男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眼中漫出了丝丝笑意。 “你什么我?你喜欢我?” 笑初这下彻底涨红了脸。什么跟什么啊,这脑补能力简直可以去写小说了好吗? 她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灌了好几大口水,然后慌忙解释道: “不不不,我没,呃......” 笑初简直要哭出来了。谁说打嗝喝水有用的,她想打死那个人。 谢煜桁强忍住笑,温和地安慰道: “没事,慢慢说,不用紧张。” 谁紧张了!她明明只是想说“我对不起你,我没带钱包”而已好吗! 只是现下她实在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嗝声,于是索性闭上嘴不说话,省得越描越黑。 男人看她一改往日口齿伶俐的样子,整个人都蔫巴巴的,顿时玩心大起。他轻咳了两声,而后朝她招了招手,道: “你过来,我知道一个治打嗝的土办法,很灵验的。” 笑初顿时眼前一亮,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捂着嘴吧嗒吧嗒地挪到他身边坐下。 谢煜桁转过身子正对着她,他看着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但非常专注,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在她刚想开口问他看够了没有的时候,他突然猛地凑近她,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 两人的鼻尖大概只差一厘米就要碰上,她的惊慌失措全部都落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两人对视了良久,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不断攀升,笑初觉得自己的背后都沁出了汗。 谢煜桁看着眼前女人紧张兮兮的呆萌样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自己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见着调戏的效果已经达到,他便微微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笑初整个人还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放在身子两侧的手仍旧僵硬地蜷曲着,死死地抠着木地板。 见她半天没回过神来,谢煜桁心情极好地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 “听说打嗝停不了被吓一跳就能好了,看来很灵。” 笑初当机的脑袋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神思也跟着逐渐恢复了清明。 恶劣!实在是太恶劣了! 第46章 她满心都是被人耍了的愤怒感,可是眼下她确实是无言以对,因为,她好像,真的不打嗝了。 想到这,她委屈地撇了撇嘴,鼓起双颊,眼神幽怨地看着对面的始作俑者。 谢煜桁被她气鼓鼓但又不能发作的样子给逗乐了,他抬起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 “是不是吓坏了?” 何止是吓坏啊,简直要吓尿了。她可不想成为吃回头草的蠢马。 “说吧,刚刚怎么回事?” 笑初这才想起买单的正事来,想到自己放话说要请他吃饭,结果自己的钱包却忘在了办公室,她就觉得丢人丢到外太空去了。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小气到请顿饭都不愿意,才故意赖账的? 男人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我忘带钱包了。所以,这顿饭,恐怕......”得你来付了。 说完,她有些忐忑地等着谢煜桁嘲笑她。 谁知道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眯着眼笑了笑,而后招手喊来服务员,爽快地把账结了。 等服务员将信用卡和账单还给他后,他才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径直拉开包厢门往外走。笑初见状,也赶紧拍拍屁股跟了上去。 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人难得地一路无言,一直到车子抵达笑初家楼下,她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谢煜桁才再次出声: “小初,” “嗯?”笑初扒在门把上的手顿住,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记得你还欠我两顿饭。” 回应他的是一阵巨大的关门声。 谢煜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是这么暴力啊。 ———— 一周一晃而过,时间很快就到了周六。 笑初前一晚就谢煜桁最近的反常表现跟林梓熙夜聊到三点才睡觉,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睡死过去,完全没有听见,最后还是闫妈妈进来直接掀了她的被子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刷了牙,胡乱地套了件衣服,素着颜就想出门,结果被闫妈妈从玄关一直拉回了客厅的沙发。 “闫笑初,你有没搞错?你今天可是去相亲的,你把自己打扮得跟恐龙一样是想出去吓唬谁呢。” “妈,”笑初信口就开始胡扯,“我这是把我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不是有句话说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最真实的样子,你说我现在打扮得那么好看,到时候两人在一起了,人家一看我素颜的样子,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你别想蒙我,就你这化妆技术,化了也一样那么丑。” 闫妈妈是亲妈,鉴定无误。 很显然,以闫妈妈在家的绝对领导地位,笑初最终还是被迫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老老实实地在盯梢下化了妆,踩着高跟鞋出了门。临走时,她还不断地小声嘟囔着: “又说化妆跟素颜一样丑,又非要我化妆。” 闫妈妈听到这句话直接用力打了一下女儿的手: “你哪那么多废话呢你。化妆是表示尊重。行了行了,你快点走吧,要迟到了。”说着就把笑初拼命往外推。 笑初一边摸着被打疼的手背,一边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大门被重重地阖上。她无奈地转过身走了两步,按下了电梯按钮。 因为黎明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空气中有着一股湿漉漉的青草香。树上的枝条肆意地伸展着,绿叶经过雨水的洗礼,越发显得生机勃勃。 笑初开着自己的小白车,一路飞驰到了跟对方约好的咖啡厅。 推门进去之后,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那位在短信中说自己穿着黑色t恤和卡其色休闲裤的男士。从背影来看,他的个子应该挺高的,由于腿太长,曲起的膝盖似乎还不太舒服地抵着桌子。这会儿他正低着头按着手机,不时地用左手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上一口。不知怎么,笑初隐隐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应该不会那么凑巧吧,她安慰自己,而后信步走了过去,绕到男人的身前,拉开椅子坐下。 对方听到动静,抬头。 “eric?” “maggie?” 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她本来就没想认真对待这次相亲,想说随便糊弄两下,或者直接跟对方摊牌说自己并不想相亲之后就走,谁知道对方居然是认识的人,而且还偏偏是她在澳洲读硕士时的同学,兼,追求者,当然,是追求未遂者。 说起来,当时闫爸爸把这人的名字告诉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现在仔细一回想,还真就是eric的中文名。 eric是澳籍华裔,他出生后不久父母就离异了,他被判给母亲,母亲后来嫁给了一个澳洲人,所以他也就跟着去了澳洲。在全英文环境下长大的他,虽然也会说中文,但平时跟同学聊天更多的还是习惯叫对方的英文名,因此笑初一直很少叫他的中文名,导致她第一眼看到他的中文名的时候,完全没想起来。 这么一看,他的样子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不同于谢煜桁低调沉稳的风格,他是那种剑眉星目,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的阳光型帅哥,加之他性格平易近人,跟谁都能玩成一片,所以读书的时候,倒追他的女生也不少,可惜他一个也看不上,就是死磕着笑初,撞南墙好多次也不愿回头。 说起来,笑初对他,一向就像是对待弟弟一样。一是因为他智商高,曾经跳过级,所以他的年龄确实要比笑初小上一岁;二个就是他的性格确实像小孩子一样,整天咋咋呼呼的,无比闹腾。 而以笑初对男朋友的高标准,第一条就是要足够成熟,能压得住她,还能在生活上工作上给她一些有用的建议和帮助,所以他很不幸地在两人认识后没多久,就直接被她圈入了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名单之列。 他追笑初大概追了有两年,直到后来有一次,笑初实在拿他没辙,找了另外一个男同学假扮成自己的男友,才逼得他死心放弃。此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相比于笑初的尴尬,艾睿看见她显然是喜多于惊的。他本是因为工作调动,才从澳洲回到国内。他刚回来没有很长时间,因为常年没有回中国,他对国内也比较陌生,所以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是跟他父亲艾原住在一起的。 艾原和闫爸爸闫凯是多年老友了,前段时间一次聚会偶然发现各自的孩子都还是单身,于是就有心想撮合他们。 其实艾睿本身也不大愿意来相亲,后来是听说对方女生曾经在澳洲留过学,这才起了一丝兴趣,觉得见见也无妨,兴许会有一些共同语言。谁知竟如此凑巧的碰上了笑初。 尴尬归尴尬,怎么说事情也过去了三年,撇去追求者这个身份不谈,艾睿作为朋友还是非常靠谱的,因此笑初也没再多纠结,先开了口: “eric,好久不见。” 艾睿看着眼前女人恬淡的笑容,心弦不禁颤了颤。比起三年前,明显更加成熟了,可她身上散发着的气质,仍旧同以前一样,对他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会来相亲,证明她现在是单身,而他们又这么凑巧地重遇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上帝给了他一个新的机会?这么想着,他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是啊,没想到居然能在中国见到你。” “我也完全没有想到,而且还是在相亲这么个奇怪的场合哈哈哈。” “要不我们先点点东西,然后再慢慢聊?” 此话一出,笑初略微有些惊讶。他似乎比以前,更懂得说话的艺术了。语气温和有礼,分寸把握得极好,既让人难以推拒,又不会使人感到不舒服。 “也行。” 她话音刚落,艾睿就立刻招手喊来了服务生。很快一杯冰凉的拿铁和一盘草莓冰淇淋华夫饼就被端了上来。 笑初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抬眸问道: “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工作调动,公司在中国刚成立了一个分部,需要一些懂中文的人先过来开拓市场,处理这边的业务,我会说中文嘛,就被派过来了。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我啊,老样子,在报社做记者,跑财经线的。” 易睿眼前一亮, “财经线呀,那我可得多跟你联系联系,以后我们公司的对外公关方面,少不得要跟媒体打交道,到时还要拜托你多多关照。” “那有什么问题。” 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吃着甜品,丝毫没有提及三年前那些令人尴尬的事情,气氛也还算是融洽。因此笑初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玻璃橱窗外,有个男人正注视着这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谢煜桁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基本上就是在自己的公寓和公司两头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谢妈妈为此念叨了他很多回,喊他有时间一定要回家吃饭。 今天他难得休息,于是就决定去超市买点东西,然后顺路回一趟家。 这间咖啡店就在他家附近,也正好在去超市的必经之路上,他买完东西回来路过咖啡店,无意中望进去,就看到了笑初跟一个男人坐在窗边相谈甚欢的样子。 第47章 谢煜桁站在外面,橱窗倒映出他微拢的眉 她可能真的只是跟朋友一起吃个饭, 念头千回百转间,他已经不受控制地迈开腿进了咖啡店。 笑初还在跟艾睿叙着旧,冷不丁身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仰头,谢煜桁清俊的脸庞就出现在眼前。 “小初,”他唇角浅浅地勾起,而后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艾睿,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位是?” 笑初看见他原本很是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个地方离他家不远,再看他手上提着的购物袋,瞬间明白了几分。她赶忙站起来,朝他介绍道: “啊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澳洲的同学艾睿,”言罢,她又朝艾睿说道,“这个是我高中的......好朋友,谢煜桁。” 谢煜桁不动声色地斜睨了笑初一眼。 好朋友?所以这是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定位?嗯,至少比前男友或者普通朋友什么的来得好一些,不过,这当然还远不是他想要的。 他伸出手,朝艾睿礼貌地笑道: “你好,我是谢煜桁。” 艾睿也伸出手,礼节性地握了一下: “你好,我是艾睿,你可以叫我eric。” 两人打了招呼后,谢煜桁便十分自然地拖开笑初旁边的椅子坐下,问道: “你们不介意我坐这吧?我正巧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口有点渴,想喝杯咖啡。你们聊你们的,我喝点东西就走。” ......这人真的不是存心来搅局的吗?她以为他会打个招呼就走的,她跟艾睿老同学叙旧他在旁边坐着干什么?又不能插入话题。 她正想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艾睿却先出了声: “当然不介意,我也是刚回来中国没多久,偶然跟ma......小初遇见的,正巧大家可以一起聊聊,当多认识个朋友嘛。” 谢煜桁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时服务生端来一杯热摩卡,他抬手接过,转头时瞥见笑初正晃动着手中的咖啡,浮在最上层的冰块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眉头倏地就拧成了结,直接劈手夺过她的杯子,把自己的那杯塞到她手中,轻斥道: “闫笑初,你不知道自己每次一喝冰的胃就不舒服吗?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喝冻的东西,你怎么就说不听呢?” 笑初呆滞地感受着手心里的那抹温热,随后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冰咖啡,嘟着嘴道: “我胃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啊,偶尔喝一杯冰的没关系啦。”语气中有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 艾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大概是因为今天休息,他的着装非常闲适随意,说话听起来也很是客气,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蕴含的意味显然不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那稍纵即逝的挑衅他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了。 从他跟笑初的互动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笑初提供的版本是好朋友,可是他能看出来,他表面上虽然是在呵斥笑初,可眼中透着的更多是关心和宠溺。不知怎么,艾睿突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他本就打算重新对笑初发起攻势,而这个中途冒出来的,看上去实力很强的竞争对手,更是激起了他的挑战*。 他低头悄悄地笑了笑。 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 笑初当然没看出来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她只觉得眼下的状况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的前男友,跟她的前追求者,两个人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似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反倒是她像个乱入的路人甲,听着他们聊公司的话题,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她本就因为休息得不好有些疲倦,此刻没有人搭理,她更加困得眼睛都要阖上了。 她差点就想假装自己有事直接走人了,这场相亲可能是安排错了人,其实不是她和艾睿的,而是艾睿跟谢煜桁的。 一旁的谢煜桁注意到了旁边女人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谢妈妈已经连着给他发了十几条语音,他不用听都知道,肯定是在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聊到现在,艾睿的情况他摸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可以撤了。 决定已下,他很快就终止了话题,朝艾睿抱歉地说道: “eric,不好意思,我今天跟我爸妈说好要回家陪他们吃饭,所以现在恐怕要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话落,他敲了一下笑初的脑袋,“小初,我等下要回雅园居那边,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家?” 笑初本来已几乎进入睡眠状态,此刻被男人的动作吓得猛地一个激灵,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一脸迷茫地问道: “你说什么?” “阿桁你有事的话,送笑初恐怕也不太方便,我开了车来,要不我来送?”艾睿忍不住插嘴道。 “不必,我很方便,正巧顺路。反而是你,初来乍到,对s市还不够熟悉,恐怕会更加麻烦。”言下之意,先回去摸清楚路再来。 听他们这样一来一往地拉锯,笑初才渐渐清醒了过来,她有些尴尬地朝两人笑笑: “额,其实......我开了车来。” 顿时鸦雀无声。 就在笑初惶恐着自己是不是说话太直接,驳了两人的面子的时候,谢煜桁悠悠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一点: “我有话要跟你说。” 笑初听话地凑了过去,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 “你下次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跟他单独在一起,不然下一次我再跟他见面,大概就不会这么友好了。” 没等笑初对此做出反应,他就站起身,拎起地上的购物袋,朝艾睿微微颔首: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笑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恨恨地咬牙。 真是够了,居然又威胁她。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他说什么她就照做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想罢,她笑眯眯地对艾睿说了一句: “eric,我约了人十二点,现在怕赶不及了,下回有空再约啊,先走啦。”之后就一溜烟地拎起包跑了出去。 艾睿好笑地看着她推开门小跑出去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他必须要拿下。 直到上了车,笑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约人,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溜走罢了。虽然艾睿现在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追求的意图,但她总觉得两人相处起来有些尴尬。仔细想了想,她倒略略有些感谢谢煜桁无意中的搅局,帮她减轻了一些不自在。 可是当她再次回想了一下谢煜桁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话中的意思充满了宣誓主权的味道。 她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六年前刚分手的时候,她确实有一段时间在想,两人是不是还有机会可以复合,但随着时间的消磨和想法的成熟,她越来越觉得两人从本质上就是不合适的,即便她似乎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心里仍旧对他残存着一丝念想。六年间,除了逢年过节仪式化的问候之外,她基本上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亦如此。所以她一直以为他也是认清了这个事实,所以才跟她做出了类似的举动。 可是自从她回来之后,谢煜桁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总是假装若无其事但又明显是在刻意地撩拨她。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什么时候容易炸毛,什么时候容易乱想,因此他把说话的分寸拿捏的刚刚好,很多话说得很模糊,故意给了她很大的想象空间,但又始终没有表示出什么确定性的意思,以至于她现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她感觉得出他比从前成熟了很多,但她并不觉得一个人的骨子里的性格是可以轻易被时光改变的。她已经28岁了,她并不想再在一段不合适的感情上继续浪费时间,她现在的生活也并不需要一个男人来证明她过得很好。 昨晚她跟林梓熙长谈了很久,觉得以后还是有必要刻意地避开谢煜桁,离他越远越好。 因为想得太入神,面前的绿灯亮了她也没有发现,直到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几声喇叭,她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子。 就在拐弯的瞬间,她无意中看到对面的人行道上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显然是陆凉泽,而边上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人正亲昵地挽着他,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并没有甩开她。 笑初刻意放缓了车速,仔细地瞧了几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虽然心有疑惑,但她毕竟不清楚女人的身份,兴许人家只是阿泽的亲戚什么的,无凭无据的她也不好妄加揣测。于是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便猛地一踩油门,离开了现场。 第48章 谢煜桁一踏进家门,谢妈妈就匆匆迎了上来,一边接过他手上的购物袋,一边念叨他: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有的休息也不回家来住几天,要不是我主动喊你回来,你肯定也没想着要回家吧?真是的,也不知道怎么养了你这个小白眼狼......” “尊敬的母亲大人,”谢煜桁一把揽住谢妈妈的肩膀,柔声哄道,“我冤枉啊,你看我这不一有时间就回来了吗,我还去超市买了你最爱吃的牛肉,今晚我下厨,成不?” 谢妈妈嗔道: “你啊,就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吃。” 坐在沙发上的谢正国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摘下老花镜,朝谢妈妈说道: “男人本来就应该以事业为重,要是阿桁成天黏着我们,才要被人笑话呢。” “得了吧你就别装了,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念叨说儿子总不回来吃饭,这会儿又在这里嫌我。” 谢正国被拆了台,只能用笑声掩饰尴尬,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谢妈妈不住地往谢煜桁碗里夹菜,直到他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谢煜桁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伸出筷子挡在碗前,无奈道: “妈,我又不是猪,你给我夹这么多我吃不完。” “哎呀,我看你最近都瘦了一大圈,要多吃点补补。” “阿桁啊,”原本在一旁默默扒饭的谢正国突然出声,“我听老林说,你正在追一个记者?” 谢妈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你终于开窍啦?有喜欢的姑娘了?什么时候带来家里给我们见见呀?” 谢煜桁显然没料到父母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他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顿,而后轻轻放下,慢条斯理地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话落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们已经见过,就是那天来家里采访爸的,闫笑初。” 谢正国微仰着头想了半天才回忆起那个女孩的样子,他记得他当时就觉得这两人有点什么猫腻,看来他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就是你的那个高中同学?” “嗯。” 谢妈妈插话道: “我看着那姑娘还行,感觉还挺知书达理的,就是记者这个职业比较不稳定,东奔西跑的,还经常要去一些很危险的地方。” 谢正国倒有些不以为然: “我记得那孩子似乎是专做财经这块的报道的,危险的事件应该不大会涉及,况且家里多个做媒体的也挺好的,以后公司公关这块,也有人可以帮手。” 谢煜桁闻言,有些不悦地说: “爸,你怎么说什么都能牵扯到公司,且不说小初她现在还没有接受我,往后她要是真的跟我在一起,公司的事情我还不乐意她插手呢,她光操心自己的工作就够累的了。” 谢妈妈噗嗤一笑,用筷子打了谢正国一下: “儿子心疼媳妇了,你就别扯些有的没的了,关键啊,还是人好最重要。对了阿桁,你了解她的家庭背景吗?她父母是做些什么的?” 谢煜桁默默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咽下后,才回道: “她爸是公务员,妈妈是企业白领。” 谢妈妈沉吟了一下,道: “那也算知识分子家庭了,还不错。” “行了爸,妈,这事你们就别操心了,现在还不着急谈这事,等我先把人追到再说。”说完他就站起身,拿着空碗进了厨房。 ———— 笑初一回到家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她一边吸着鼻子嚷着“好香”,一边把高跟鞋踢到一旁,在客厅走了两步就摊倒在沙发上。 闫爸爸见状,忍不住说教道: “女孩子家,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怪不得你一直嫁不出去。” 笑初早就习惯了闫凯对她行为举止的抨击,她清楚的知道这种时候一句话也不回是唯一能阻止他继续唠叨下去的办法,于是她权当什么也没听见,继续挺尸状的趴在沙发上。 闫妈妈听见外面的动静,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着急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对方对你感觉如何?” 笑初无语,怎么不问她对对方感觉如何。 她翻了个身,从俯卧变成仰卧,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怎么跟我说人家是海归硕士,人家分明是澳籍华裔啊。” 闫妈妈被她这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简直是答非所问嘛。你爸跟我说人家是从澳洲留学回来的,我当然就以为人家是海归硕士啊,再说这对你们俩的交流有什么大的影响吗?” 笑初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幽怨地说: “当然有影响啊,你早说他是澳籍华裔,我就会知道他是我澳洲的同学了,你不说我还以为是重名呢。” 闫妈妈惊地差点摔了锅铲: “你们俩在澳洲就认识?是同学?” 闫凯闻言,突然一拍脑袋“啊”了一声: “是我忘记说了,老艾跟他前妻离婚很多年了,他儿子原先一直是跟着他前妻在澳洲生活的,最近刚回来的。” 他这么一说,闫妈妈立刻忘记了她刚刚对于两人是同学的惊讶,紧张地问道: “那他是不是以后还要回澳洲?那可不成,我们就小初一个女儿,我不想让她嫁那么远。” 闫凯被提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他养了这么多年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嫁出国是万万不行的,不过对方男孩条件确实很不错,或者可以问下老艾他们家儿子有没可能在s市定居。 “是我忽略了,这样吧,我有空去问下老艾,看看艾睿他之后还会不会回澳洲。” 笑初觉得很是头痛。她的父亲和母亲大人果然完全没有考虑过她对艾睿是什么想法。她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我跟你们说哦,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对我和艾睿抱有什么希望了。说实话,在澳洲的时候他追过我,但我并不喜欢他,放到今天也是一样,我跟他没可能的。”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对,”闫爸爸总觉得这个女儿的观念跟他背道而驰,“以前你对他没感觉,不代表现在你对他也产生不了感觉,我倒觉得你们俩挺有缘分的,指不定相处着相处着就成事了呢?” 笑初一向懒得跟闫爸爸争辩,因为他总能引经据典,搬出一堆大道理堵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对他秉持的态度一向是你说任你说,我反正照我的想法做。因此她也没多反驳,只是撂下一句: “反正我是跟你们说没可能啦,你们就少花心思折腾这事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说完就从沙发上爬起来,进了房间关上门,把闫凯仍旧滔滔不绝数落她的声音隔绝在了外面。 笑初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滚了半天,脑子里仍不断地浮现出陆凉泽和那个女人挽着手的亲密模样。她想起很久以前林梓熙曾经跟她探讨过,如果在路上看见闺蜜的老公出轨,要不要告诉闺蜜。 当时她是回答说,要视具体情况而定,而林梓熙则非常坚决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告诉闺蜜,因为她有知情的权利,她不想被蒙在鼓里,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很幸福,即使真相是残酷的,甚至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她也想要知道。 眼下这情况,虽然阿泽还不是熙熙的老公,而且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是不是出轨,但感觉还是知会一下她比较合适。 这么想着,她掏出手机给林梓熙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今天自己看到的事情。 林梓熙很快就给了回复,说等她去问问。 笑初看完微信就把手机丢在一旁,继续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有时候她很羡慕林梓熙跟陆凉泽这种直来直往的沟通方式,有什么事情全部都摊在台面上来讲,不用互相猜测彼此的心思,也就不容易产生误会。 如果当年的他们,也有像这样好好沟通的话,大概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覆水难收的局面吧。 ———— 这场相亲过去后很长一段时间,谢煜桁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笑初。 起初笑初还在思考万一他又刻意找机会跟她见面,她要找什么样的借口避开,后来发现对方一点动作也没有,就渐渐放松了心神,每天勤勤恳恳地采访写稿,得空的时候就约上林梓熙或者程奕出去吹水聊天,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最近这几天笑初的外婆身体有些不大好,闫凯就陪着老婆回了老家。笑初原本也想跟着他们回去看看老人家,但这段时间报社正好在忙一个大型专题报道,她请不了假,只能隔几天就打个电话问候外婆,然后乖乖留在家守门。 s市的夏天是台风的高发季节,通常来说隔几个星期就要打一次台风,只不过台风的级别不定,偶尔强得感觉能把屋顶给掀了,偶尔又跟普通的大风没啥两样。 这天晚上,笑初在报社加班到八点才下班,她走出大门的时候,发现远处的天色有些微微发紫,空气闷热得厉害,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害怕,便加快步伐往前走。这时一阵狂风突然刮过,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树叶彼此拍打发出哗啦的声响,地上的垃圾桶也被掀得滚到了一旁。 天气预报说今晚到明天白天会有台风,看样子是要来了,得赶紧回家收好衣服,关紧门窗才行。 这样想着,她匆忙走向停车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第49章 到家以后,笑初以光速把阳台上挂的几件衣物都收了下来,又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最近因为报社的事情太多,几乎天天都要加班,再加上她又是个习惯于按照计划做事的人,所以每晚睡觉前总会在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第二天要完成的事情,导致这几天睡眠不大好,身体也有点吃不消,常常觉得口干舌燥。 电视看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口渴。思忖了一会,她突然想起前不久有人送了闫爸爸一盒薰衣草花茶,既能解渴又可安眠,于是就去饭厅旁边的储物柜里把它拿了出来。 因为闫爸爸和闫妈妈都不爱喝花茶,所以这盒茶还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动过。笑初先是煮了点开水,然后窸窸窣窣地拆了包装纸,拿出一包来冲。 正倒着水,外面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她放下手里的热水壶,起身去把阳台和房间的门窗都关好,才重新坐下,抬起杯子放到唇边,小口小口地抿着。 电视机里正在放着一档脍炙人口的综艺节目,边上的热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煮水声,夹杂着显然越来越响的,雨水敲击窗台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屋子里。 明明周遭并不安静,笑初却觉得有些冷清。 她倚在靠枕上,刚闭上眼想休息一会,一声惊雷就骤然在平地炸开,她猛地睁开眼,头顶的吊灯滋啦地闪烁了两下,灭了。 瞬间一室黑暗。 她被吓了一跳,慌忙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摸到玄关处,打开电闸的盖子看了看,开关好好的打在on档,没有跳闸。 她又转头跑到阳台打开落地窗,隔着瀑布似的雨帘,远远地望了望对面的几栋楼,发现那边也一片漆黑,一丝灯光也无,心里马上有了数。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刚刚那道雷把小区的供电线路弄故障了。 她当机立断给管理处打了个电话,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来电,得到的回复果然是“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便,小区的电路受天气影响临时出现了故障,我们正在紧急抢修,具体恢复电力的时间还不清楚。” 挂了电话后,她走到阳台门边,把落地窗拉开一小条缝—— 天空的颜色如墨一般,地上的热气被暴雨裹挟着扶摇直上,半热半凉地肆虐着。狂风凶猛地拍打着天地间的一切,连枝繁叶茂的大树也抵挡不住,剧烈地左摇右晃着,有的树枝直接被拦腰折断倒在地上,同被掀翻的垃圾桶一起,无力地遭受瓢泼大雨的侵蚀。 整个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大楼已然看不真切,霓虹灯在雨幕中散发着温柔又寂寥的光芒。 笑初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淡淡的不安是因为什么,她看了好一会儿,还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才关上窗,埋头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个人在家,刚刚一个响雷直接把家里给劈停电了[大哭]。” 既然停了电也看不了电视,索性上床睡觉算了。 想罢,她握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到洗手间,胡乱地完成了刷牙洗脸等睡前全套动作,就回房爬上床睡觉。 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的风雨声太过招摇,还是她又惯性失眠,笑初愣是在松软的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睡着。 偏偏她有一个怪癖,只要长时间睡不着,就会想要上厕所。 于是她烦躁地坐起来,揉了揉头发,赤着脚下床,往洗手间走去。谁知刚打开房门走了没两步,一道闪电就狠狠地划过,连带着将她混沌的意识也劈裂开来,她下意识抬起双手捂住耳朵,但仍旧没能挡住随后而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巨响过后,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 笑初本就近视,再加上四周一片漆黑,就更加什么也看不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听觉灵敏度一下蹿到了最高值。 墙上的挂钟发出的滴答声分外清晰,狂风卷着雨打在玻璃窗上,就像在用鞭子狠命地抽打着什么似的,更令她发毛的是,在这嘈杂的声音里头,她仿佛听见了天花板上大大小小的弹珠掉落的清脆响声。 她机械地扭头看向客厅,惨白的光芒不时地照进屋里,打在家具上,显得很是阴森。 她其实从小就害怕打雷,每每在寂静的深夜遇上这种天气,她的神经就会变得特别脆弱,一点儿动静都会被她脑补成各种各样恐怖的场景,即便她知道那些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她也没法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小的时候碰上雷雨天,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缠着闫妈妈要跟她一起睡。有一回闫妈妈为了锻炼她的胆子,死活不肯答应陪她睡,她在自己的房间愣是睁着眼睛看了大半夜的天花板,最后实在是害怕得撑不住了,便跑去敲父母的房门,闫妈妈一打开门,她就猛地扑进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打那以后,闫妈妈再也不敢在打雷的时候放她一个人在家。 虽然随着年龄增长,她已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害怕打雷,但这一次却意外地唤起了她内心深处久违的恐惧感。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回房间,砰的关上门,脊背紧紧地抵在门后,不住地喘着气。 她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跳剧烈得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这时候,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猛地一惊,之后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又过了好久,等到感觉自己缓了过来,她才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拿。 那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谢煜桁。 “睡了吗?” 现在的时间已是凌晨十二点,他怎么会在这个点给她发来信息? 她抖着手敲击着键盘打下一个“没”字,然而久久没有按下发送键。 说好除了必要的接触外尽量不跟他联系,如果这一次回了的话,就算是破戒了。 她在内心跟自己斗争了良久,最后仍是没能敌过内心的害怕,回复了他。 很快一个电话打进来,笑初接起,将听筒放在耳边。 “喂,小初?”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蕴含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让她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是我。” 谢煜桁听出了她微微发颤的声线,直接了当地说道: “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响,久到谢煜桁差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飞快地在电话里说了一句: “就来。”然后就是一阵“嘟...嘟...嘟...”的响声。 笑初按断电话后,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开门。当看到他果真静静地站立在她家门前的时候,她原本不安的情绪就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许是因为赶来的时候太匆忙,他的衬衫扣子只松松地扣了下面几颗,衣领也没有折好,半边翘了起来。他右肩上的衣服明显有着被雨浸湿的痕迹。他左手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右手握着的伞仍在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恍惚间,眼前的人影似乎跟十年前那个风尘仆仆赶到医院找她的少年重合了起来,严丝密合,没有丝毫出入。 她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才小声地问道: “这么晚了,你来......” 话没说完,就听到塑料袋和雨伞落地的声音,而后整个人就被他拥进了怀里。 “很害怕吧?” 温润的声音穿过了哗啦啦的雨声,温柔地直抵她的心脏,在其中撩起阵阵涟漪。 过了很久,谢煜桁才感觉到肩膀上搁着的下巴轻轻地动了动,而后便传来女人瓮声瓮气的声音: “嗯。” 心柔成了一片。 他放开她,弯腰拾起地上的袋子和雨伞,牵起她的手,信步往里屋走去。 他的大掌粗糙而温热,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小手,回笼的安全感让笑初只是泯了抿唇,没有甩开。 两人一起走到客厅,他才松开她的手,按亮了自己的手机然后递给她,示意她帮他照明,而后从袋子里不紧不慢地掏出几只蜡烛,用打火机挨个把它们点燃。 烛光摇曳下,他看见她的眼眶微微发红,眼睛却像是成色极佳的黑曜石,乌黑明亮之余,盈盈地泛着水光。 这时又是一声惊雷,笑初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手却再次被他抓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 “没事,有我在。” 空气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笑初才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启唇问道: “你怎么会来?” ———— 在笑初忙碌的这段时间,谢煜桁也好不到哪去。在今晚之前,他已经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直到差不多两小时前,他才忙完手头的工作得以休息。他洗了个热水澡后,便坐在客厅刷了刷朋友圈,正巧看到了笑初发的那条。 他皱着眉看了看外面倾盆的大雨以及不时划过的闪电,忍不住有些担忧。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听她说过她对雷雨天的恐惧,这种天气她不仅一个人在家,家里还停电,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正巧他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了,于是他就胡乱地换了件衣服,从家里翻出了几支蜡烛,随手抓了一把雨伞就出了门。 等到了她家门口,他才倏然想起,自己忽略了她已经睡着的可能性。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她发了条短信,想说如果她十分钟之内没有回,他就打道回府,结果她居然很快就给了回复。 以他对她的了解,他一猜就知道她一定是吓得睡不着觉,因此果断打了电话喊她过来开门,这才有了接下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说白了,他不过是因为一念起,就这么随心而动罢了。 第50章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猜到你会怕。”所以就来了。 笑初呆了呆,看着他又陆陆续续地点了几支蜡烛,在房子里绕了一圈,把它们分别放在餐厅,房间和洗手间里,之后满意地拍拍手,朝她笑了笑: “这下你应该不害怕了吧?” 一股酸涩感倏然从四面八方涌向鼻尖,笑初微微侧过头,眼睛用力地眨巴了两下,试图让眼眶里的湿润感尽快消失。 谢煜桁一眼就看穿了她掩饰性的动作,顿时有些慌了手脚。 他一向自恃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唯独对她的眼泪束手无策。大概是因为笑初给他的印象始终坚强又乐观,就算是在他面前,她也极少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她的笑颜曾经一直是他情绪低落时最好的良药。他站在原地斟酌了半天,最后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调侃道: “是不是觉得我很帅?有没有一种非我不嫁的感觉?” 这么一句话顺利地破坏了原本温情的气氛,笑初瞬间就不想哭了。她一脸嫌弃地看向他: “可能是你太黑了,跟环境融为了一体,我看不见哪里帅。” 他马上做捧心倒地状: “啊,我心碎了。” 虽然这样耍宝的举动笑初看程奕做过很多次,但她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认识谢煜桁这么多年,即使是在两人最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他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如此逗趣过。 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很多,很多。 见她笑了,谢煜桁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她,问道: “你困不困?要不要去睡了?” 笑初点点头,却又在看到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的时候,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揪住他的衣袖拉住了他。 谢煜桁转过身子,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笑初像触了电似的,蓦地松开手,眼神尴尬得不知道往哪放。 虽然他的到来已经让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但想到他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睡,心里的恐惧感又再度蔓延出来,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怎么想怎么奇怪,她着实不好意思开口让他留下。 经年的默契让男人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他心念一转,止住了脚步,回过身顺势抓过沙发上的抱枕,整个人往上面一躺,然后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对她说: “你看都这么晚了,外面雨又这么大,看在我大老远跑过来给你送蜡烛的份上,你就收留我在这睡一晚,成不?” 这台阶给得太完美,笑初当然乐得顺势而下。不过家里房间这么富余,让他睡沙发也实在不是待客之道。她想了想,开口道: “这样吧,今天我爸妈正好不在家,我去睡他们房间,你去我房间睡吧。” 睡她的房间?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谢煜桁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窃喜,故作淡定地点头。 “那我先进去收拾一下。”说着她就转头进了房间。 事实上因为闫妈妈有中度的整理强迫症,没事就逼着笑初收拾房间,所以她的房间一点也不乱,并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地方。因此她只是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床铺,借着蜡烛的微光把梳妆台和书桌上的东西叠得更整齐一些,就拿着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去了主卧,在主卧呆了没一会,她又拿出一套闫爸爸的睡衣来递给他,才回房关上门。 等到主卧里的声响渐渐消失,谢煜桁才吹灭了用不到的蜡烛,去了笑初的房间。 他原本就因为连日的工作困倦至极,加上大半夜的又这么折腾了几个小时,此刻放松下来,上下眼皮就开始不住地打架。于是他手脚麻利地换了睡衣,钻进被窝,嗅着枕头中专属于笑初的味道,很快沉入了梦乡。 ———— 因为前一晚暴雨的洗礼,第二天早晨的天空显得特别清澈透亮。主卧的窗帘没有遮光的底衬,因而光线可以轻易地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笑初就这样被阳光唤醒。 毕竟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间,她睁开眼的时候,一时还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何地。 静默了一会之后,她的脑袋才慢慢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 好像昨晚.....谢煜桁是在她家睡的。 意识到这个事情,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可是客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蹑手蹑脚地踱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皱了皱眉。 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已是上午九点半,难道他还没睡醒? 她把手搭在门把上,耳朵紧贴着门,试图辨别里面的人是否已经起床。就在她凝神倾听的时候,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她整个人没刹住车,猛地朝前倒去。 谢煜桁刚睡醒,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看到门口一团黑影倒下,他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接,结果对方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他的胸口,疼得他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等他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正巧对上笑初滴溜溜的大眼。因为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上面一层细软的绒毛,她的双颊像上了蜜粉似的,透着淡淡的粉红。 一大早的亲密接触让他顿时心情大好,他的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早。” 许是因为男人刚刚起床的缘故,他说话的声音不同于往常的沉郁,略微沙哑的声线透着一丝慵懒的性感,笑初听得有些出神,完全忘了自己还在他的怀里,只是傻愣愣地跟着回了一句“早”。 半晌过后,见她始终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谢煜桁忍不住开口揶揄道: “我知道我的怀抱很舒服,但是你现在能不能先放我去洗脸刷牙,之后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笑初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他怀里退出来跳到了离他五米远的地方。 该死的,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要放在古代肯定是个十成十的昏君,美色当前,哦不对,声色当前,昏庸无道啊。 男人显然听不到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心声,只看到她垂着头站在那,闷不做声,觉得分外有趣。 他很快洗脸刷牙完毕,而后就轮到笑初洗漱。 趁着她在洗手间的空档,谢煜桁凭着多年前的记忆,轻车熟路地在厨房里翻到了装米的米箱,淘了点米放到锅里煮粥,然后打开冰箱拿了四个鸡蛋出来,打着炉火,准备开锅煎蛋。 笑初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在厨房忙活的背影,俨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样。 掐指一数,距离上次看到他下厨,竟已过去了九年。 她静静地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专注而娴熟地打蛋,倒油。随着滋啦一声,滑入锅中的蛋清就迅速凝结成白色。煎了一会儿后,他握着平底锅手柄的手腕微微一抬,平底锅一抖,鸡蛋就轻飘飘地翻了个面。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还转过脸洋洋得意地看着她。 这是□□裸地炫耀啊,太幼稚了。 她原本还想着说不定这个煎蛋只是徒有其表,实则败絮其中,那她还可以好好吐槽他一下。可当她看到最后盛在盘子里金灿灿香喷喷的荷包蛋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算了,她认输,光凭这卖相就能看出,味道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单靠着几个荷包蛋蘸酱油,她居然破天荒地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粥,而且吃完还老老实实地去洗了碗。 酒足饭饱后,她似是全然忘记了先前的尴尬,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问谢煜桁: “你今天不用上班?” “嗯,休息。” 额......她本来想赶他去上班的,现在他这样回答,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突然一拍脑袋喊了一声: “哎呀,我忘了我今天约了熙熙去逛街,不行我得赶紧走了。” 说着就跑进房间,着急忙慌地给林梓熙发了一条短信,问她现在有没时间,然后没来得及等到她的回复,就先光速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 为了表现得足够逼真,她走出房间时还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絮絮叨叨地对着明明毫无声响的听筒说道: “熙熙我错了,我早上睡过头了,现在出门,你在那边等我一会儿啊......” 挂了电话后她还有模有样地催促着坐在沙发上的谢煜桁,让他快点走。男人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昨晚的残局,便起身随着她出了门。 一到停车场,她就迫不及待地跟他挥手告别。谢煜桁也没有多言,只在跟她分开时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小初,你不适合说谎。”然后就慢悠悠地晃到自己的车边,拉开门坐进去,启动离开。 笑初没料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拆穿,她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目送他的车驶出小区,才转身上了车。 ———— 恰逢周末,甜品店里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哎哟我的天啊,闫笑初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软萌粉嫩的风格了?”林梓熙用手拨弄着桌上y摆设品的胡须,吐槽道,“你看,这墙壁,这座椅,全部都是y啊,啧啧啧,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种少女心?” “拜托,”笑初无奈地切了一块华夫饼放进嘴里,“我只是随便逛逛看到这家y主题店觉得挺有趣的就进来了好吗?我请客欸,你哪那么多废话。” 林梓熙马上做了一个鞠躬的姿势,郑重地说道: “是!谢谢老板!” “行了别闹了,我今天找你是要跟你说正事的。” 第51章 林梓熙立刻挺直了腰,身子微微往前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嗯,你说。” “你啊。”笑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而后一五一十地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叙述完毕后,她啜了一口手上的奶茶,无奈道: “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好了。” 林梓熙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道: “我就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对阿桁究竟是什么感觉?” 笑初迟疑了一下,摇头道: “我也有些弄不清楚了。” “那就先想清楚。不是我说你,你以前性格还没这么纠结的,怎么出个国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黏黏糊糊的,完全没了以前想事情做决定的果断。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只要你想明白了自己对他的感觉,就照感觉去行动就好了。” “但是他现在的态度太暧昧了,我根本搞不清他这么做的意图,如果他是真的还喜欢我也就罢了,万一他不是这个意思,或者他是故意这么做想要看我出糗的,那我......” 林梓熙扶额倒在桌上: “说实话,我觉得他的态度很明显了,你是当局者迷还是怎么着,他摆明了就是在追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可是我跟他不合适。” “好,”林梓熙突然一拍桌子,“请你先研究清楚你刚刚说的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前面你的话里明显透露出你对他是有期待的,后面你又说你们俩不合适,拜托欸姐姐,这分明是前后矛盾的。说白了,你就是在逃避。还有,关于不合适这个理由,你说的不合适那是六年前的你们不合适,可现在呢?还是不合适吗?你有仔细观察过现在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林梓熙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猛地灌了一口冰水,而后放下杯子,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是无法站在你的立场去判断阿桁究竟适不适合你的,毕竟跟他相处的人是你不是我,他在你面前跟在我面前的表现也必然是不同的,你只需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现在到底在顾虑什么,你是真的觉得你们俩不合适,还是纯粹害怕重蹈六年前的覆辙,如果是后者,大可不必,因为作为旁观者的我,听你说了那么多他做的事,都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用心,至于到底适不适合,就交由你自己去判断了。” 也许是因为林梓熙说的话信息量太大,笑初一时间仍有些消化不了,她木讷地点了一下头,应道: “好,我回去想想。” 林梓熙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她说的话,所以也没再就此话题继续深入探讨下去。她咬了一口甜品上雪球,突然转了话锋,开始跟她聊起八卦来。 “欸我跟你说啊,我嫂子又怀孕了。” “啥?”笑初想起去年听林梓熙绘声绘色地描述颜维生孩子的痛苦场景,忍不住抖了一抖,“亦煊哥的战斗力有点强啊。这才隔了一年,就第二胎了,心疼颜维姐。” “欸拜托,我哥今年都38了,他不趁着现在多折腾下我嫂子,以后还能折腾得动吗?” “咦,你怎么这么污!”笑初捂住脸,摆出一副吓死宝宝了的表情,“话说回来,你跟阿泽都谈了十二年了,还没打算结婚?” 提起这个话题,林梓熙难得的有些羞涩,一抹甜蜜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嘿嘿嘿,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有正事要跟你说的。” 笑初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但她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什么事?” “昨晚啊,阿泽跟我求婚了。” “........”笑初消音两秒后才开口,“我去!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林梓熙伸出食指掏了掏耳朵,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哦,当年她告诉笑初自己跟阿泽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个反应,如出一辙。 “也就延迟了一个晚上告诉你而已,你至于吗?你已经是除了我跟他之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好吗?” “天啊!”笑初忍了半天,才把想要将此事广而告之的冲动压下,“怎么办!我现在觉得我比自己被求婚还要激动。婚期定了吗?” 林梓熙摇摇头: “还没有,具体的日期我们还要再商量一下,但估计就是年内的事了,你安心啦,到时候肯定不会忘记请你的。顺便提醒你,”她摊开手掌,作出讨要礼物的姿势,“说好的,谁先结婚,另一个人就要包一个超大的红包给对方,别忘了哦。” 笑初伸手打了一下她的手心,笑骂道: “贪财鬼!放心,少不了你的,”说完这句,她又突然问道,“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阿泽的那件事......” “噢,那个啊,我问过他了,他说那个是他表妹,从美国回来探亲的,暂时借住在他们家,那天缠着他陪她去逛街。” “你相信他?” “废话,”林梓熙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两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信任吗?再说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哪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笑初闻言,忙不迭笑道: “是是是,我错了。你俩感情坚不可摧。总之没事就好。” ———— 因为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思考事情,晚上笑初特意比平时提早了一个钟上床,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思考林梓熙白天时说的话。 这么多年来,她不止一次地反思过当年自己和谢煜桁的问题出在哪里。后来她终于想明白,分手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他们两人性格中的一些缺陷以及匮乏的沟通。 她作为女生,性子太大大咧咧,对很多行为举止都不甚在意,因此她想当然的觉得他也不会在意。而事实上,虽然谢煜桁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大爱说话,可他的心思却更倾向于女生的那种细腻和敏感,加上两人都没有经常沟通彼此真实的想法,所以才导致矛盾越积越深。 但凡当年他们中的任意一人早些向对方剖白自己的心声,都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按照她这段时间对谢煜桁的观察,他确实比以前更愿意表明自己的想法和态度了,而经历过职场磨炼的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了。 或许她真的可以考虑去多了解现在的他,再来决定今后两人的关系走向。 因为想太多失眠的缘故,第二天一早,笑初是顶着一对熊猫眼进的报社,唐雨歆看到她的时候还嘲笑了她很久。 编前会开完后,郑琦把她喊到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张报纸,问她: “昨天的报纸,你看过没?” 笑初摇摇头。郑琦把报纸翻到a2版面,递到她面前。 “喏,你自己看。” 笑初接过报纸,版面顶部的大标题就跃入她的眼帘,上面分明写的是——谢氏集团30亿收购sunday,正式进军零售业。她一目十行地把新闻过了一遍,然后抬眼问boss: “这是要?” “谢氏一向不怎么接受媒体的专访,这你是知道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消息,这次sunday的收购是由他们的现任cfo谢煜桁一手促成的,最近谢氏风头正劲,而谢煜桁作为谢氏的少东兼首席财务官,却极少曝光在大众面前,如果这次我们能就收购的事情采访到他,应该能吸引到一大批读者。我听说你跟他是老同学,想让你跟他约个专访。” 笑初怔了怔,她貌似没有跟哪个同事说过她认识谢煜桁,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给了郑姐。虽然经过昨晚的思考后,她对于跟谢煜桁的见面已不再像原先那么抵触,可她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因而她第一反应是先想办法推脱掉这件事。 思忖了一会后,她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耷拉着脸对郑琦说: “郑姐,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跟谢煜桁确实不太熟,悄悄告诉你,我跟他说过的话统共都不超过十句,他肯定不会接受我的采访的。” “哦是吗?”郑姐挑了挑眉,“我怎么听说上回你还请他吃过饭来着?” 糟糕,被拆穿了。郑姐到底是哪里来的消息源,怎么让人有种背后发毛、冷汗涔涔的感觉。 无奈之下,她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好,我去约。不过先说好,虽然我跟他认识,但我也不能保证他会接受我的采访请求。” 郑琦见她应允下来,便朝她挥了挥手,说道: “这没关系,你尽管去,尽力就好。行了,你出去忙吧,我也要开工了。” 待笑初转身亦步亦趋地离开了办公室,她立刻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敲了一条短信: “搞定,别忘了请我吃饭。” 另一边,谢煜桁正打下工作文档的最后一个字,手边的手机非常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完之后,很快给了回复: “谢了,想吃什么你随意。” 他刚按下发送键,秘书就敲门进来: “谢总,五分钟后会议就要开始了。” “嗯,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机会他已经努力制造了,鱼儿似乎也在渐渐上钩了。 想到这,他心情愉悦地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文件和电脑,起身出了门。 第52章 当天晚上下班回家后,笑初就给谢煜桁打电话约采访,电话接通之前,她本来还想着,按照谢氏一向对于媒体专访的态度,谢煜桁接受采访的可能性是极低的,如果谢煜桁拒绝采访,她也不打算尝试说服他,顺便还可以用这个借口去忽悠郑琦。 不幸的是,谢煜桁居然出乎意料地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表示自己明天上午就有时间,于是两人就把采访时间约定在了上午十点半。 挂了电话后,笑初还对这么快就定下采访这件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企业收购这件事本身就很麻烦,即使收购协议达成,交易文件也签署完毕,后续也还有一系列审批与交割的工作需要完成,也就是说,近期之内他肯定还是会忙于此事,空闲时间应该不多。 要不是她确信郑琦跟谢煜桁不认识,她几乎都要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否则他的空档时间怎么会正巧就在第二天。 虽然不太情愿做这次采访,但是基本的职业操守她还是有的。既然采访已经定了下来,她就会认真对待并且做到最好。于是她打开电脑,开始搜集关于谢煜桁的资料。 她在搜索引擎里键入了他的名字,相关的信息立刻齐刷刷地罗列了出来。她选择性的点开了一些来看,同时用笔记本一笔一划地做着记录。 因为他本人十分低调,加上谢氏通常只接受国内几家大型主流媒体采访的缘故,关于他的报道并不多,除了最近收购事件和s市商界论坛大会的新闻,以及一些零散的、对于他身份的八卦之外,最近的几篇报道几乎都集中在他半年前刚宣布担任谢氏集团cfo的时期,而再早一些他刚入职谢氏时的资料,网上就完全找不到了。 一般来说,能担任一家大公司首席财务官的人,要么就是身经百战的商界大佬,要么就是有名校海归背景的专业人士,像谢煜桁这样年仅28岁,看上去像是空降兵的cfo,在刚上任的那段时间自然受到了不少质疑之声。那会儿除了谢氏常合作的几家媒体对他给予的是较为正面的评价和预测外,其他小媒体写的新闻中,大多都在隐隐暗示,他之所以能当上谢氏的cfo,只是因为他是谢正国的儿子。 了解完他早期的信息后,她又浏览了几篇关于谢氏收购sunday的报道。报道中说,sunday在跟谢氏谈判的过程中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收购条件,但最终都被谢氏一一攻克,而这其中大多是谢煜桁的功劳。 透过这些报道,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谢煜桁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才逐渐在谢氏站稳脚跟,并且雷厉风行地完成了对sunday的收购,给所有曾经质疑他的人甩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谢煜桁如今已经成了商界炙手可热的业界新贵,甚至还被一些八卦的媒体评为s市最年轻帅气的钻石王老五。他原本默默无闻的微博也在一夜之间被各种慕名前来围观的女粉丝挤爆了。 笑初循着新闻里提到的微博昵称找到了他的微博。他的微博如同他的人一样,简单清冷,每条都只有一句话,要么是关于生活琐事的记录,要么是关于业界一些事件的简单评价,他很少配图,发的频率也很低,可底下的评论却满满当当的,很多人在下面要求他爆照。 她把他的微博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鬼使神差地点了关注。 信息基本收集齐备后,笑初伸了个懒腰,阖上电脑站起来,准备去洗澡。 这时候手机屏幕弹出了一条微信,她点开一看,是艾睿发来的。 “小初,明天中午有空吗?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笑初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抱歉啊eric,我明天上午有个采访,完事之后就要回报社赶稿,恐怕没时间跟你一起吃饭。” 没一会又收到他的语音回复: “noworries,再忙你中午也要吃饭的吧,就一起吃个便饭而已,我可以过去报社附近找你的。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中餐了,怪想念的,我来s市的时间不长,在这里都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有哪些中餐馆好吃,你作为地主忍心看到我连想吃个饭都没得吃吗?” 笑初一向不大会拒绝人,通常只要别人锲而不舍地求她几次,她就会应允下来,所以她经常揽下一些自己本不愿做的事,最后一边泪流满面地做一边怪自己自作孽。这一次自然也没能例外,她想了半天,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于是便答应了他,还顺手给他发去了报社附近一家餐厅的地址,说她明天采访结束之后再给他电话。 ———— 次日上午,笑初开着自己的小白车去了谢氏。 谢氏有自己专门的一栋写字楼,是s市cbd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最高的一幢。 笑初平时虽然无数次路过这里,但却是第一回进来,她停好车后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还很充裕,便站在车边抬头仰望了一下这座传说中无数精英人士想要挤进来的大楼。 深灰色的玻璃外墙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笑初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 不得不说谢氏请来的建筑设计师还是非常有意思的,不同于普通商务大厦死板的长方体设计,谢氏的外观更像是小时候玩的叠叠乐积木,有的楼层中间会突兀地横出来一块,而从另外一面看,这些楼层中间又是镂空的,极具设计感。 欣赏完谢氏的建筑设计,她才迈开步子进了大楼。 一进门,一股空调冷气就扑面而来。笑初一边暗暗后悔自己没有带一件薄外套保暖,一边搓着手臂往大堂的前台走去。 此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暂时也没什么来访人员在大堂逗留,衣着整齐、妆容精致的前台小妹正巧忙里偷闲地玩了会手机,完全没看到她走近。笑初无奈地敲了一下桌子,拿出自己的记者证和身份证递给她,说道: “你好,我是s报的记者闫笑初,跟贵公司的谢煜桁谢总约了采访,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 小妹慌忙收起手机抬起头,接过她的证件时还不小心撞翻了边上的笔筒,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惹得笑初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出所料的话,这个看上去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女孩一定是新来的。 女孩有些窘迫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埋头登记她的证件。登记完后,她拿起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喂?” “喂,陈特助您好,这里是前台,有一位闫笑初小姐说她跟谢总预约了采访......”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 笑初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大堂,女孩清脆的嗓音突然斜斜地插入进来: “闫小姐,您好,谢总的办公室在40层,陈特助会在40楼的电梯门口等您,这是您的证件以及访客卡,请您下来的时候记得到这里归还访客卡,谢谢。” 笑初看着这个已经完全没了刚刚的慌张,脸上摆着职业化笑容的女孩,淡笑着接过卡片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坐电梯。 很快电梯就到了四十楼,门一打开,一个清秀的男人就出现在眼前。他的西装熨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手上还拿着一叠文件,两人先前从来没有见过,可陈允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确认了她的身份,迎上来朝她伸出手: “闫小姐您好,我是谢总的特助,陈允。” 都说做特助的人基本是人精,这眼力果然非同一般。 她也跟着伸出手去与他握了握手,礼貌地笑道: “您好陈特助,我是闫笑初。” “谢总的办公室在这边,请跟我来。”陈允说完便领着她往里面走。 笑初不知道的是,在她观察他的同时,陈允同样也在暗暗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人长发微卷,轻盈地搭在肩头,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棉麻衬衫,下身则是黑色的a字短裙,脚下蹬着一双坡跟鱼嘴凉鞋,看上去非常随意和休闲,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跟办公室严肃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就说今天早上谢总怎么来得这么早,而且来了就坐在办公室里傻笑,合着是约了美女记者的采访啊。难不成他这位一向清冷的顶头上司,是要放弃禁欲路线了? 谢氏办公室内部的走廊各种弯弯曲曲,等绕到谢煜桁的办公室的时候,笑初已经完全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就在她费力地回忆着刚刚经过的地方,思考着等下要怎么样才能不迷路的出去的时候,陈允已经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而里面显然空无一人。 陈允抱歉地向她解释道: “不好意思,闫小姐,谢总他现在还在开会,您在这稍等一下,他等会开完会就会过来。您要喝点什么吗?茶或者是咖啡?” “茶吧,谢谢。” 陈允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等身后的门被轻轻掩上,笑初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在谢煜桁的办公室里转悠了一圈,而后停在他办公桌背后的落地窗前。 这间办公室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叠叠乐”外观里凸出来的那一块,因此视野非常开阔,往下看没有任何遮挡,加上谢氏大楼跟离它最近的大厦又有一段相当的距离,因此远眺还可以看到贯穿s市市区的成阳河。 美景看够了,笑初回过身扫视了一下他的办公桌,无意中看到了他办公桌上立着的一副相框。照片里一脸高冷的男生分明是十年前的他,而在他旁边笑嘻嘻地扮着鬼脸的齐刘海女生,正是她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框,手指在上面拂了拂。 拍这张照片时的场景她还依稀有些印象。谢煜桁一向不爱拍照,这张合影还是她卖了好长时间的萌,求了他好久才换来的。 当时她是找班里一个带了相机的男生帮她拍的,拍完之后她还特意拜托那个男生把这张照片洗出来给她,只是没想到,谢煜桁居然也有这张照片。 她心中翻腾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小情绪,而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倏然推开。 她慌乱地放下相框,抬眼看过去,谢煜桁正端着一杯茶站在门口,茶杯上还徐徐地冒着热气。 第53章 笑初有种情绪外露被撞破的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煜桁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之前放相框的动作,端着茶杯走近她,神色自然: “喏,你要的茶。” 笑初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伸手接过热茶,朝他微笑道: “谢谢。” 谢煜桁没再看她,而是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同时用手把桌子上的相框摆正了一些。 她一边腹诽着他这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动作,一边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茶,而后顺手把它放到桌子上,转身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作出一副标准的采访前准备姿态。就在她刚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口传来两声轻叩,谢煜桁头也不抬地说道: “进来。” 陈允拿着几份文件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双手递到他面前,说: “谢总,这是上个季度公司的财务情况报告,请您过目一下。” “嗯,你先放在这,我一会儿看,对了,给我冲杯咖啡来,全奶半糖。” 陈允点头应下,便退了出去。 等陈允走后,笑初才温和地询问道: “谢总,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谢煜桁第一次觉得谢总这个称呼听起来无比的刺耳,他看了她一眼,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笑初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谁知他却只是从她旁边擦肩而过,施施然坐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当然,不过如果你再叫我谢总的话,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中途突然反悔,不接受你的采访了。” ......行,采访对象都是大爷,她认了。 笑初掩下想要咬死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假装淡定地在他对面坐下,翻开本子,询问他是否同意她将采访全程进行录音,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她才按开录音笔,开口问道: “我们都知道您是谢氏集团的少东,在您初任cfo一职时有不少声音质疑过您的实力,但经过收购sunday事件之后,您一下子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业界新贵,对于这些您是怎么看的?” 谢煜桁沉思了一会,才答道: “收购sunday是我上任以来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子,中间的曲折是非很多,我运气很好的成功了,这也是我在学习的一个过程,媒体因此把我评论成业界新贵,我觉得半是受宠若惊半是惶恐,毕竟作为一个企业的首席财务官,我确实是一个新人,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半年前我刚刚上任的时候,有很多人不相信我能做好这个职位,觉得我经验不足,也没有完全具备一个cfo应该有的能力,只是凭借我父亲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我也不想对此做过多解释,可以请大家看我接下来的表现。” “据我所了解,您是一毕业就进入谢氏工作了,在成为cfo前的那几年您在谢氏都做了一些什么?有没遇到什么困难?是怎么克服的?” “困难当然是非常多的,我进入谢氏是从财务部的底层员工做起的,想要成为好的cfo当然也要先了解基层的事情,其实业务上的困难都不算什么,对我来说最大的困难不是这个,”他顿了顿,似是有意等着她的追问,而她果然习惯性顺藤摸瓜地问了下去: “那对您来说最大的困难是?”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徐徐开口: “我大学的时候其实挺吊儿郎当的,对于学习上的事情并没有特别上心,也不是很上进,当时我有一个女朋友,她跟我不一样,她非常努力,她一直很想出国留学,所以她打从大一起就在为这件事做着各种准备,然而当年的我完全理解不了她为什么那么想出去,而且我非常害怕她出去之后,见过了更大更好的世界,回来就瞧不上我了,” 讲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 “事实上我那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够优秀,所以我想说让她留下来,两个人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她没有同意,我们俩为此闹僵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那时自己始终不肯妥协,最后到她临行之前,发生了一件事,我误会了她,最后她非常非常失望地离开了我,而那时候正是我刚进入谢氏的时候,” 笑初没料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谈起以前的事,她心里莫名地抽痛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那时候刚失恋,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每天下班后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借酒浇愁,晚上常常失眠,因为休息得的不好,作息很不规律,可基层工作却多而繁琐,我每天压力都特别大,但又找不到排解的途径,那段时间真的非常痛苦。” 笑初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在采访他,也没发现话题已经渐渐被他带跑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谢煜桁突然倾身按掉桌上的录音笔,站起来绕过两人中间的茶几,走到她前面,双手撑在她的座位两旁,俯下身凑近她,“有一天我突然醒悟过来,我现在不应该自暴自弃,我真正要做的事情是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然后重新找回她,告诉她,这一次我会对她抱有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不会再随便怀疑她猜忌她,会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 话落,他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自认我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可她现在依然在拒绝我的靠近,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他沉郁有力的声音伴着灼热的鼻息回响在她耳边,她觉得有一股力量正在以不可抵挡之势卷土而来,温柔又坚定地一层层瓦解着她的心墙,她的意识似乎正在挣脱理智的束缚,拼命教唆着自己去回应他。 她并不想让自己的行为被现在显然不太清醒的意识驱使,可她现在被他以包围的姿势圈在他的领地范围内,就连想要直接撂挑子走人都不行。 她就说这家伙怎么会一口答应她的采访,他的目的分明就是这个......而她现在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他这番话,几乎已经解释清楚了他们过往的误会,甚至还将未来的承诺也列入其中。 笑初甚至不敢抬眸对上他深沉的目光,生怕自己在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下再次沦陷。 谢煜桁看她垂着眸,紧抿着唇,就知道她的脑袋瓜里又在顾虑着一些有的没的。 看来这剂料下得还不够猛,这种时候,阻止她的思考大概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么想着,他彻底失了耐心,抬起一只手抵住她的沙发靠背,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双唇相接的那一刻,笑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停止了运作,身上所有的感官都丧失了功能,唯独唇上柔软的触感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她抬起手想推开他,可是却被身前男人的大掌一把捉住,握在了手心里。他用有些许粗糙的指腹微微摩挲着她的手,半是诱哄半是安抚。 他的吻舒缓而坚定,他先是温柔地碰了碰她的唇瓣,而后伸出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似乎是在等着她适应他的步伐。他们的气息彼此交缠,酥麻感层层叠叠地覆上心尖,身体内好像有无数电流在胡乱地蹿着,以至于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软,再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就这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察觉到她没有更多推拒的动作,谢煜桁便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亲吻,他用力撬开了她的牙关,在她的唇齿间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暌违六年,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甜美,一如既往的让他欲罢不能。也许她真的是他的瘾,一旦染上,便再不能弃。 周遭的温度在不断的升高,火热暧昧的气氛让笑初的思绪越来越昏沉,她不自觉地抬手揪住他的袖子,泛着水汽的双眼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心脏像被羽毛轻飘飘地撩了一下,他顿时觉得身体一紧,压在她唇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门便被推开。 “谢总,您要的咖啡!......” 笑初被这声音震得理智瞬间回了笼,她猛地推开谢煜桁,然后看着他转头用一副好事被打断的不耐烦神情对着进来送咖啡的,无辜的陈特助,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地洞里去。无奈因为手边没有能遮挡的东西,她只能抬起手掌挡住脸。 陈允显然没能太快地对眼前的情形做出判断。他看了一眼用手掌挡着脸的笑初,又看了眼略微衣衫不整的谢煜桁,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他好像,不小心撞破了boss的好事......苍天可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还没来得及回避,就看到笑初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东西都顾不得拿就往外冲,紧接着就因为没注意看路而撞翻了他手中的热咖啡。 就在这分秒之间,谢煜桁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了她,把她往自己这边用力地一扯,她整个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而后便是满场的寂静。 陈允呆愣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咖啡顺着他的白色的衬衫一点一点地滴在地毯上。 谢煜桁脸色阴沉,手则紧紧地揽着笑初,声音有一丝欲求不满的沙哑: “陈特助,你是不是嫌工作太忙,想要放个长假?” 他说话的声音带动得胸腔也在震动,笑初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整个人缩成鸵鸟状,几乎想扇自己一巴掌。 陈允惊得浑身一颤,连被弄脏的西装也没心思去擦了,吼了一声“谢总我错了”就夺门而出,退出去之后还不忘好心地替他们关上门。 嘤嘤嘤,他们家谢总好不容易要抱得美人归了,他可真是作孽啊...... 第54章 陈允出去之后,笑初推了推谢煜桁,想从他怀里出来,可他箍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于是笑初只能闷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抗议: “谢煜桁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谢煜桁少有的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笑道: “不放。” 笑初简直要崩溃了: “谢煜桁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要闷死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他松开了自己,然后新鲜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她深吸了一口气,直到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才转头看向“救”她于咖啡之中的始作俑者。 因为刚刚拉她的时候太过用力,她整个人是硬磕在他胸口的,再加上一小段时间的缺氧以及气闷,她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原本齐整的刘海也被蹭得乱七八糟,谢煜桁看着她这副样子,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笑初看到他笑,也不想再去弄明白他在笑什么,她愤愤地转过身几步走到茶几旁,一股脑地把录音笔、笔记本和笔全部塞回包里,然后越过他径直往门口走去。 谢煜桁觉得猛料下到这里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给她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之后他再找机会解释和安抚一下,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因此他只是插着裤兜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她。然而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开口提醒了她一句: “闫记者,采访还没结束呢。” 只见她的身影骤然僵了僵,然后听见她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我任性,不采访了。”之后便大踏步地出了门。 躲在不远处的陈允看见笑初这么快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一巴掌盖住自己的脸,心内哀嚎,完蛋了,事情果然被他搞砸了,boss肯定不会放过他了。 正想着一会儿要如何跟谢煜桁负荆请罪,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允,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要知道听不出情绪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他可不可以不去...... 另一边,笑初已经进了电梯。按下g层的按钮后,她扭头看了看电梯里的镜子,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么的糟糕,以及明白了谢煜桁刚刚在笑些什么。她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刘海,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重新扭过身子正对着电梯门。 随着电梯的楼层数一点点往下变化,她的心情又忧虑了起来。 虽说她刚刚在谢煜桁面前霸气地放了狠话所要放弃采访,但实际上她心里虚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郑琦交代。 她跟郑琦的关系一向不错,郑琦私底下就像她的姐姐一样和蔼可亲,还经常会给她一些生活工作上的建议,偶尔也会表现得很逗比,但涉及到工作上的事,她的态度永远是她们部门最严肃和认真的。现下这个采访明显是泡汤了,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报社,指不定要被她骂成什么样。 想到这,她对谢煜桁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都怪他假公济私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害得这次的专访好端端地变成了一锅糊粥,搞得她没法回去交差。 就在她仍在斟酌着如何编个借口跟郑琦解释今天的事情的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一层,她叹了口气,走出电梯。 反正这个稿子要明天下午才交,她今晚回家再想想办法吧。 ———— 陈允进了谢煜桁的办公室后,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谢煜桁每说一句话,他就提心吊胆地猜测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宣布对自己的惩罚了,然而他左等右等,boss却始终对刚刚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只是交代他把之前的一些文件整理一下,就挥手让他出去了。 这种明晃晃的刀悬在自己的头上,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要落下的感觉简直同被凌迟无异。因而他内心越发的惶恐起来,往办公室外走的时候,他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向上司跪求原谅。 谢煜桁察觉到他的动作,手上一边哗哗地签着文件,一边开口问道: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么?” 陈允咬了咬牙,还是停住了脚步,嗫嚅道: “老大......刚刚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人停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他,眼神玩味: “陈特助,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放假啊。既然这样的话,不如我给你放七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所以潜台词是“你回去休息休息,然后就不用回来了”吗? 跟着谢煜桁半年,陈允始终有些摸不透这位顶头上司的脾气,不过唯独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谢煜桁是个十成十的腹黑男。他表面上看起来沉稳冷漠,对很多人和事都不太关注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通透得很,该下手时毫不手软,手段也多了去了,总而言之,就是不要随便惹他,老老实实地认错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作出一副打了鸡血的表情,大声回道: “老大我不想休息,我的精力还很充沛!” “真的不用休息?”谢煜桁反问了一句,然后拿过手边的一打文件递给他,“既然精力很充沛的话,那就帮我把这些都看了吧,看完顺便归纳出一个5000字的报告给我。” 陈允看着起码有三四厘米高的文件,内心是崩溃的。 他后悔了,他现在选休息还来不来得及? 等陈允灰溜溜地出去之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谢煜桁抓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新的信息,于是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搜寻了半天,最后在沙发的缝隙里捡到了一支后壳印着皮卡丘的手机。 他一眼就认出这部手机是笑初的,此刻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来自艾睿的一条微信: “小初,你采访结束了吗?需不需要我过去接你?”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 嗯?艾睿接她是要干嘛?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谢煜桁还是尝试着解锁了一下她的手机,只稍微试了几个密码便成功了。他一边满意于她没有抛开过去的一些习惯,一边有些用力地点开她和艾睿的聊天对话框。 手指从上往下的划拉了几页后,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艾睿的意图。 他们约在餐厅见是吧,那就让他好好跟这位情敌过过招。 ———— 笑初直到在自家的小白车前掏着包翻找车钥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谢煜桁的办公室里。 虽说她打从心眼里暂时不想见到那个无赖,但手机却是不得不拿的。无奈之下,她只能重新进了大楼。 谢煜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笑初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谢煜桁倚在桌边,把玩着她的手机。 她三两步跑过去作势要抢,男人却仗着自身的身高优势把手臂伸到最直,将手机高举于顶,笑初几次三番试着跳起来去夺,但都被他灵巧的避过。 最后笑初终于把力气全部花光,叉着腰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整个人处于炸毛边缘: “你幼不幼稚,快点把手机还给我。” “貌似刚刚一直跳着抢的那个人看上去更加幼稚。”他淡淡地呛了回去。 这家伙吐槽人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程奕,噎得人明明很想反驳,但仔细一想会发现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占理。 笑初气结,可手机就是在他手里,拿不回来。她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你说,你要怎样才能把手机还给我?” 谢煜桁这才把手机拿下来,递到她面前晃了晃,又猛地收回,看着她的眼神幽深无波,但嗓音里还是含了一些情绪: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让你不要单独跟艾睿见面吗?” 笑初一愣,他怎么知道她今天要跟艾睿见面。想了一会儿后就突然醒悟过来: “你偷看我微信!” 男人义正言辞地说: “我没有偷看,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这脸皮真是厚得没谁了。不行,她真得回去问问程奕这家伙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了,给谢煜桁传授了如何把她吃得死死的秘笈。 偷看这事暂且揭过不提,她也不想跟艾睿见面的好吗!可是人家都把话说成那样了,她能不去吗? “我跟他只是同学,同学一起吃一餐饭有什么嘛,再说他主动邀请我,我也不好不去啊。” 笑初完全没意识到这话说得像是被男朋友查岗时的解释,谢煜桁对此却很是受用,他挑了挑眉,说道: “想要拿回手机,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就知道这人又要借机勒索。可惜如今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他拿捏在手里,她除了同意别无选择。 “你说。” “中午吃饭带上我。” 好嘛,这下又多了一个蹭饭的。这顿她本来只想敷衍了事的聚餐,看来又要变得鸡飞狗跳了。 第55章 笑初推荐给艾睿的那家酒楼是以正宗的粤式茶点出名的,也是s市现存最古老的一家酒楼,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因而里里外外都透着古色古香的味道。 大门上方的牌匾印着“飘香楼”三个大字,笔法飘逸,遒劲有力。入门处两旁各摆了一张高脚凳,上面放着一盆蝴蝶兰。墙上挂着不少大家的书法,大厅柱子上栩栩如生的浮雕也显示出独属于老字号的气派。 正值午市时分,餐厅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艾睿到的早,特意挑选了二楼靠窗的一个雅座,静静地等着笑初到来。 因为自小常跟着澳洲人混,艾睿吃西餐的频率远高于吃中餐,再加上他母亲是北方人,平日里做的饭菜自然也都是面食类的居多,因此酒楼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很是新鲜。 就在他好奇地打量着边上的木制屏风以及隔壁桌上一笼一笼热气腾腾的茶点时,一阵清脆的喊声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 “eric!” 艾睿满心欢喜地抬头,而后就看到笑眯眯地跟他招着手的笑初,以及跟在她身后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的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 谢煜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跟笑初一起来的?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笑初一路小跑过来,拖开椅子坐下,十分抱歉地对他说: “sorry啊eric,让你久等了。” 他刚摇了摇头,后面的谢煜桁也慢腾腾地从隔壁桌拉了一把没人坐的椅子过来,然后朝他露出一个示威般的微笑: “嗨eric,又见面了。” 艾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地巡视了一遍,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们怎么......” “我们......” “是这样的,笑初今天采访的人是我,刚刚采访结束,我听她说你们俩约了在这里吃饭,正巧我特别喜欢这家酒楼的点心,就厚着脸皮过来蹭饭,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谢煜桁抢在笑初前面回答道。 笑初恨恨地看了一眼睁着眼说瞎话的谢煜桁。什么喜欢这里的点心,分明是他胁迫她带他来的。 艾睿表面上对此没什么反应,内心里却早已怒吼出声。 这么大一电灯泡杵在这里,他非常介意好吗! 这时一个服务生推着装满了茶点的小推车经过他们的桌旁,笑初喊住她,示意自己要点菜。 服务生把蒸笼一个个揭开,露出里面玲珑满目、香气扑鼻的点心来。 “喏,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看吧。”笑初对两人说。 谁知他们俩竟然一致表示自己吃什么都可以,听凭笑初选择。于是笑初就按照她对两个男人口味的了解,随便选了几样。 鲍汁凤爪,豉汁排骨,金牌流沙包,虾饺皇,白灼生菜等等,荤素搭配,一应俱全。 菜上完后,谢煜桁第一个伸出筷子,径直朝虾饺夹去。 笑初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筷子挡住他,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是对虾过敏吗?” 果然如他所料,她并没有忘记,而且一定会出手阻止。 谢煜桁从善如流地收回筷子,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然后很快收敛起来,转而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笑初: “就吃一个。” 说来也奇怪,谢煜桁明明对虾过敏,可却非常喜欢吃虾。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趁笑初不注意偷吃一个两个解馋,有一回因为不小心吃多了,浑身起了红疹,才被她发现,自此以后只要笑初在场,就一条虾也不会让他吃。 “不行,”笑初强硬地拒绝,顺势把虾饺往艾睿的方向推了推,“eric你吃。” 艾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小初你都不关心我的,你明知道我也对海鲜过敏。” 笑初尴尬地把虾饺挪了回来: “对不起啊eric,我忘了。” 最终那笼虾饺全部都进了笑初的肚子。 第一回合,谢煜桁胜。 三人把桌上的菜扫空了将近三分之二的时候,谢煜桁突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话说,eric,你跟小初是怎么认识的?” 提到这个,笑初突然慌了神,立刻试图制止艾睿: “eric你要是敢说我就把你几年前的黑历史全都po到k上去。” 谁知艾睿完全不吃这一套,他略微回忆了一下,就把所有事情全盘抖出: “我跟她啊,是在酒吧认识的。” 此话一出,谢煜桁顿时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笑初,对方则心虚地躲闪着他的注视,没有说话。 没出国前,因为胃不太好,加上本身也对酒的味道不感冒,笑初除了在必要的场合会浅酌一点,基本上是滴酒不沾的。酒吧她就更是不去了,那种吵吵闹闹的环境她光是想象就觉得头疼无比。 可是到了国外,她才发现酒基本是各种场合必备的一样东西。国外店铺关门的早,到了晚上,基本只有像酒吧这样的娱乐场所才会营业,因此老外的夜生活也就顺理成章地只剩下了在酒吧喝酒和泡妞。 为了能够比较好地融入他们,笑初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入乡随俗,她跟eric的第一次见面,正是她第一次跟着同学去酒吧的时候。 艾睿看了一眼谢煜桁的神色,便知道他不喜欢笑初喝酒,而且也应该没见过她喝醉失态的样子,那么这件事讲出来应该会很有意思,于是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眼神蕴着笑意: “我猜你没见过笑初喝醉发酒疯的样子,她的酒品啊真的是差到不行。当时我跟她不认识,我跟我的几个同学在吧台喝酒,她跟她同学一起,喝多了意识不清醒,跑过来直接抢走我面前的酒杯,把酒喝光了不说,还生拉硬拽地把我扯到酒吧的驻唱歌手旁边,勾着我的肩膀,非拉着我跟她一起唱歌,拦也拦不住......” 谢煜桁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很好,这家伙居然敢让自己喝醉,还随便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还一起唱歌......等以后他把她追回来了,这笔账必须得好好算算。 “她喝醉的时候力气大得吓人,她同学都搞不定她,最后还是我把她背回宿舍的......” 谢煜桁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连自顾自说得起兴的艾睿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而旁边的笑初则捂着自己的脸,整个人都不是很好。 真是够了,他们两个斗来斗去就算了,干嘛要把她扯进去,还抖她的黑历史。 于是第二回合,艾睿胜。 两人之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一顿饭吃得笑初很是心累。 好不容易饭毕,打发走那两个明争暗斗的男人,笑初拖着步子回到报社,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然后习惯性地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准备开始写稿。 不幸的是,一直到她将电脑开机,打开word文档的时候,才骤然想起刚刚的采访因为谢煜桁的捣乱而中断了。 换句话说,就是这稿子的信息量不够,没法写。 就在她对着空荡荡的屏幕,暗骂着那个假公济私的男人的时候,郑琦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真是越不想谁来,谁就越会出现。她举着手机看了良久,最终还是眼睛一闭,在完全没有思考好对策的情况下,豁出去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郑姐。” “喂,小初,你采访得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当然是一点都不顺利。 “郑姐,我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不要打我。” “嗯?什么?” “我刚刚采访谢煜桁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跟他闹了点矛盾,采访没完成就结束了......现在稿子没法写了。” 郑琦当然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本来么,这个电话也是谢煜桁让她打的,按照他的意思,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笑初施加压力,让她完成稿子而已,于是她故意板起脸,沉着声音批评道: “闫笑初,你去采访谢煜桁是以s报记者的身份去的,而不是你个人,采访和报道本来就不应该带有个人情绪,这是一个记者需要遵循的基本规则,你连这个都做不到,怎么能算是一个好记者?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补救,明天下午之前我要看到这篇稿子。” 话落她便直接挂了电话。 笑初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有些无奈地垂下了手。 也就是说,她非得再去采访他一次了。 ———— 因为今天出不了稿子,笑初呆在报社也没事情干,于是她早早就收工回了家。 推开门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阳台上多了一台跑步机,老闫同志正在上面吭哧吭哧地跑着步,而闫妈妈则悠哉地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爸妈,你们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说着她晃了晃手上的购物袋,“我只买了一人份的菜啊。” 因为面膜贴在脸上不太方便说话,闫妈妈讲话的声音便有些含糊不清: “没事,你外婆做了只卤鹅让我们带回来,冰箱里还有几根腊肠,今晚就简单点。” 笑初随手把袋子放在餐桌上,晃悠到闫爸爸旁边,问道: “爸,你怎么突然买了跑步机啊?还这么勤奋地开始跑步,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老闫同志按了几下屏幕上的按钮,将速度放缓,然后才有些气喘吁吁地开口: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买这个是为了锻炼身体,不然以后老了一堆毛病很麻烦的。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说到这个,笑初叹了口气: “今天没写稿。” “怎么回事?” 笑初想了想,这事也不好跟他们实话实说,于是丢下一句: “也没什么啦,不用担心,你继续锻炼吧!”然后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老闫同志在原地一脸木讷。 第56章 吃过晚饭,笑初无视了老闫同志对她不用家里跑步机的抗议,照例出门去跑步。南方的夏天总是闷热难当,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好几身汗,浑身上下都感觉黏糊糊的,于是她手脚麻利地洗了个澡,之后就窝回房间吹空调。 笑初伸手拧开书桌上的小台灯,琥珀色的灯光就这样柔柔地晕开来,给整间房覆上了一层暖黄的纱。 她刚在椅子上坐下,郑琦就给她发来一条微信,提醒她记得解决采访的事情。 明天就要交稿的话,再约面采估计是来不及的了,那就在电话里凑合一下吧。 她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手机响起的时候,谢煜桁刚洗完澡,他一手用毛巾随意地揉搓了一下头发,一手拿起电话看了看,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表姐效率还是挺高的嘛。 想着,他按下接听键,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边: “喂。” “喂,是我。” 短暂的一阵沉默后,谢煜桁淡淡开口: “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没时间?” 电话那头顿了顿: “有。” 于是她也没再对他客气: “因为你的打岔,今天上午的采访没做完,可主编非让我明天交稿,所以我想现在跟你做个电话采访。” 他被她不情愿的语气逗乐了,但声音仍维持着一副高冷的样子: “你对你的采访对象,都是这个态度吗?” 不知道是谁白天还不许她喊他谢总,现在却又端着谢总的架子,真是够了。 笑初强迫自己把语气柔和下来,变得毕恭毕敬一些: “不好意思谢总,今天上午的采访因为我个人原因意外中断了,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接受我的电话采访?” 他轻笑了一声,没再为难她: “这个态度还算能接受,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 因为谢煜桁的配合,采访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挂断电话后,笑初打开电脑,把录音笔里的文件导入进去。她的光标点开,谢煜桁低沉悦耳的声音就透过音响流泻出来。 笑初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盯着播放器里起起伏伏的波形图,听着他如同讲故事般把当年他内心的想法娓娓道来。 上午采访的那段录音并不长,笑初反反复复地听了好几遍,心里像滚了无数团毛线一样,纠缠在一起,乱糟糟的。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知道,从前表面上清清冷冷,看似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他,对他们俩的感情也曾有过这么多的担忧和害怕。 他说他从前理解不了她的执念,害怕她回来后就要放弃他。 他说他是真心想让她留下来,两人一起奋斗和成长。 他说刚分手那段时间,他每晚都喝很多很多酒,觉也睡不好,压力大得无法排解。 后面的话就因为谢煜桁按了录音笔上的停止键而没有了,可他最后说的那段话,以及眼中闪烁着的真诚,却直击她内心最柔软之处,让她在那一瞬间萌生了答应他的想法。 他说他从没放弃过重新找回她的念头,往后的日子他会永远相信她,会支持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所以其实他也明白,横亘在两人中间最大的障碍其实就是信任二字。 小时代里顾里说没有物质的爱情是一盘沙,她则始终认为,没有信任的爱情才是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无论外在多么好看,都是徒有其表,摇摇欲坠。 既然两人都把问题想通透了,似乎就没什么再值得纠结的,也许她真的可以尝试着跟他在一起看看,也许结局不会如她原本想象中的那样悲观。 翌日早晨八点,笑初是被林梓熙的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的。她费力地撑着惺忪的睡眼接起电话,起床气深重。 “林梓熙你一大早的搞啥呢!我昨晚赶稿到凌晨三点,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吗?” 电话那头的林梓熙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小初,我们去旅游吧,就去澳洲怎么样?” 笑初简直要怀疑闺蜜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这一大早的莫名其妙说什么要出去旅游,她打了一个哈欠,极度不满地说道: “林梓熙你是不是昨晚出去通宵喝酒了,说醉话呢吧你。” “我没有!我现在清醒得很,我说真的,你马上去报社请假,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笑初这才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你来真的啊。我天。出国哪能说走就走,你签证办好了吗?” “哎呀,你忘了我上个月不是就想跟阿泽去澳洲玩来着,签证都办了,结果阿泽单位临时有事就没去成,现在签证也还没过去,可以用。” “你这纯粹就是突发奇想啊,受什么刺激了?” “谁受刺激了,”林梓熙翻了个白眼,“昨天我跟阿泽把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末,我昨晚思索了一宿,老娘长这么大就谈过这么一场恋爱啊,跟初恋就结婚了啊,人生经历太少,太没有乐趣了,不是很多人都会在结婚前办一个最后的单身趴吗?我对趴倒没什么兴趣,所以想整个单身旅行,说不定中途还能有跟外国小哥来个艳遇什么的。” “……还艳遇,你不怕阿泽到时候飞过来把你拎回去打屁股吗?” “想太多了你,怎么样,走不走,一句话。”林梓熙没耐心继续跟她磨磨唧唧,直截了当地问道。 笑初不知怎么,突然脑袋一热,应了下来: “走走走。” “那成啊,我们去两个星期吧,来回机票我定,你对那边比较熟,你就负责酒店和做导游咯,那我挂啦。”林梓熙一口气交代完就掐断了电话。 笑初呆坐在床上,怔怔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咦,她刚刚答应了吗? 恍惚归恍惚,笑初一如既往的是个行动派。她翻身起床把昨晚熬到半夜写好的稿子发给了郑琦,然后给她打电话请了假,当然理由没敢用出去旅游,而是说家里临时出了点事要处理,请假半个月。郑琦看在她一直勤勤恳恳工作的份上,大手一挥便准了假。 安排好工作的事情,她马上又联系了一个在澳洲开酒店的朋友,以最优惠的价格搞定了住宿的部分,之后就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几近入睡状态时,她模模糊糊地心想,跟谢煜桁之间的事就等这趟旅行完回来再处理吧。 ———— 因为笑初平时属于做事极有计划的人,不爱打无准备的仗,所以当她们两人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的时候,她仍旧觉得这种说走就走的行为十分神奇。她戳了戳旁边正拿着psp打游戏的林梓熙,感叹道: “我现在还有一种飘在天空上的不真实感,怎么一日之间我就又要回到我大土澳的怀抱了呢?” 林梓熙忙着打怪,头也不抬地鄙视道: “你就是太被条条框框圈着了,有些事就是要出其不意才有趣。” 笑初见她打游戏打得入神,也没心思搭理自己,便交代她看好行李,自己背着小挎包在大厅里四处游荡。 候机厅里的店铺多如牛毛,书店、餐厅、服饰店等一应俱全。她这里摸摸,那里逛逛,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登机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她连忙从饰品店里出来,一路朝登机口狂奔过去。 “你也是够可以的啊,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差点以为我们要上不了飞机了。”林梓熙一只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冲着站在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她埋怨道。 “怪我怪我,逛得忘了时间。”笑初赶忙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箱子,转过身子朝已经逐渐排起长队的登机口走去。 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她瞥见了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正朝远处走去。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林梓熙喊她: “喂,回魂啦,快点来排队。”才回过神来。 她晃了晃脑袋,甩掉这无端的猜测。 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在这里遇见他。 澳洲,布里斯班机场。 澳洲之所以被中国人民亲切地称之为土澳,自然是有它的原因的,其中一个就跟澳洲本土的英文用语有关系。比如说,世界各地的英语国家基本都是用exit来标示出口,唯有澳洲用的词简单粗暴——“wayout”,意思就是出去的路。笑初还深刻地记得她刚到澳洲的时候,对着这个土气的出口指示笑了好长时间。 因为南北半球季节恰好相反,中国的酷暑之时正是澳洲的深冬之日。但是因为布里斯班地处澳大利亚的东北部,相比于墨尔本和悉尼更靠近赤道一些,因而它的气候非常宜人,即使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清晨最低温也不过六七度,到正午时分甚至可以达到十四五度。 这也是当时笑初选择放弃墨尔本而选择在此工作的原因。 第5章 .10 一下飞机,她就先拉着林梓熙去洗手间换上毛衣和厚外套,然后才拖着行李箱跟随出站指示牌的指引走出机场。 望着熟悉的街道和湛蓝如宝石没有一丝杂色的天空,笑初内心感慨万千。 毕竟是在这生活了四年,不过暂别了几个月,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时,竟仿若回到了故乡。 身后的林梓熙打从出站开始就一直拿着手机以天空为背景,自拍个不停: “天啊!澳洲的天空真的太蓝了!怪不得我看你在这边拍的照片都像自带滤镜一样。” 笑初噗嗤一声笑出来,熙熙这反应简直跟当年初来乍到的自己如出一辙。她没再管这个被美景俘虏的智障少女,自己走到路边,用目光在一大堆接机的小车中搜寻着属于自己朋友的那辆。 她张望了半天,却没看到熟悉的车子,她收回目光,低声咕哝道: “就知道那家伙不靠谱。” 就在她刚准备从包里摸出手机给那人打个电话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倏然闯入耳中,紧接着刹车时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便震得耳膜隐隐作痛,她几乎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朋友到了。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夸张的拥抱就围住了她: “himaggie,好久不见!我想死你啦!!” 她伸出手一把推开对面的人,无奈地说: “shawn,你能不能低调点,总是把自己搞得那么张扬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啊。” 林梓熙闻声收起手机,拉着行李蹭蹭蹭地从不远处跑过来,等她站定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笑初对面的男人是个金发碧眼,眼窝深邃的外国小哥。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喊了出来,暗戳戳地扯了扯闺蜜的袖子,小声感叹道: “你朋友好帅啊,你身边好货这么多你都没有脱单简直是暴殄天物。” shawn看着林梓熙眨了眨眼,然后走过去弯下腰,绅士地朝她伸出手: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共进午餐吗?” 他话音刚落,屁股上就被人踹了一脚,一个淡灰色的印子孤零零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白裤子上。他顾不得等林梓熙回答,马上收回手转身跑回车内,抽了张纸巾开始狂擦,一边擦还一边泪眼汪汪地看着笑初: “maggie你怎么可以这样。” 笑初白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梓熙跟上她,之后径直走到他的保时捷suv边,打开后备箱把行李都丢了进去。 搞定行李后,她便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末了还不忘按下车窗,对着外面仍在徒劳地拯救着白裤子的男人说了一句: “活该,让你搭讪不看对象。快点走啦,你想被罚款吗?” shawn这才放弃了擦裤子,灰溜溜地直起腰进了驾驶座,手刹一放,油门一踩,发动了车子。 直到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林梓熙才从刚刚笑初一气呵成的暴力举动中回过神来。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笑初在国外这么多年还一直是单身了。她坐在后座上听前排的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才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她猛地坐直身子凑上前去: “欸话说,shawn你不是外国人吗,怎么中文说的这么好?” 还没等男人开口自吹自擂一番,笑初已经抢在前头替他回答道: “他是中澳混血,他妈打小就提着棍子逼着他学中文。” shawn欲哭无泪,提着棍子这种细节就可以不用加入了好吗?他本来还想吹嘘一下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勤学苦练多年才把中文学的这么溜,结果就这么一两秒他的老底全被揭光了。 说起来闫笑初真是他的大克星,作为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他凭借俊逸的长相以及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基本上把他身边的女人都勾搭了个遍,唯独笑初不吃他这一套,而且不仅不吃,还反过来把他治得死死的,让他心甘情愿地做着她的小弟。 “话说,酒店房间你都安排好了吧?”笑初一边啃着在机场买的面包一边问道。 “当然,我给你订的可是我们家酒店最顶级的套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就是因为你办事我才不放心。笑初默默腹诽。 “你付钱?”笑初故意斜着眼问道。 “废话,都记我账上。” 她立马换上笑容,伸手揉了揉男人的金发: “谢谢老板。” 布里斯班是继墨尔本和悉尼之后的澳洲人口第三大城市,但平日里除了上下班时间会稍有堵车之外,大部分时候道路都畅通无比。今天也同样如此,在接连驶过第n个绿灯之后,汽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酒店的门口。 笑初和林梓熙刚从车上下来,门童小哥就迎上前,殷勤地帮她们把行李从后备箱拎出来,推进了大堂。 她们俩对视了一眼,也跟着shawn一起进去了。 kin的过程两人完全不用亲自动手,shawn拿了她们俩的护照,屁颠屁颠地跑去跟前台的漂亮姐姐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堆英文后,就拿着房卡过来给她们。 “喏,这是房卡和早餐券,房间在28楼,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们上去了,行李的话门童会帮你们拿上去,有什么问题随时call我。” 笑初接过房卡,朝他道了谢,便拉着林梓熙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才走了没两步,shawn又叫住她: “对了,忘了跟你说,eric说他过两天也要回来,到时候我们几个聚一下呗。” 最近跟艾睿见面的频率简直不要太高。她懒懒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就转身上了楼。 进房之后一关上门,林梓熙就直接奔向卧房,扑倒在大床上,撒欢儿似的在上面打滚,滚完之后表示床很软很舒服,可以给五星好评。 笑初失笑地摇头。这女人都要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对了小初,”林梓熙翻身坐起来,疑惑地问道,“刚刚shawn说要请我吃午饭你干嘛踹他。” 笑初一边拿起桌上的电热水壶到洗手间装水,一边回道: “shawn那家伙,说好听点叫花花公子,说得不好听叫种/马,他身边的美女无一例外地都遭到了他的毒手,我这是在保护你好吗?不然我怕阿泽分分钟拿把大刀冲过来砍我。” 林梓熙闻言,捧着脸喜滋滋地说: “原来我属于美女啊。” 拜托!重点分明不是这个!笑初有种早知道就把她丢给shawn的冲动。 将近九个小时的飞机让两人都十分疲惫,因此她们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去冲凉睡觉,再睁眼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一觉过后笑初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决定带闺蜜出去吃晚餐。 趁林梓熙洗脸换衣服的空档,她把客厅的窗帘拉开,欣赏了一下布村的夜景。 酒店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位于布里斯班的市中心,布里斯班河河畔。此时华灯初上,透过窗户远远望去,灯光星罗棋布,高楼林立,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和伫立的路灯拉出一条橙色的长河,跟边上静静流淌着的布里斯班河交相辉映。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虽然酒店离马路不远,但因为玻璃的隔音效果做得好,加之楼层较高,不开窗的时候房间里静谧无比,倒跟外面喧嚣的夜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笑初抱着双臂看了一会,就听见收拾妥当的林梓熙从房里走出来喊她: “小初我搞定了,我们走吧。” 布里斯班整个城市并不大,除去最繁华的市中心以及散落在其他区的几个相对较大的shoppingmall之外,其他地方都看不到太多人烟。一般来说过了下午五六点,澳洲人就会回家和家人一起吃饭休息,餐馆和酒吧之外的大多数店铺都关得七七八八了,只有每周四的时候,商店才会延迟到九点才关门,因为周四是传说中的发薪日,这天晚上餐厅和商场都会格外热闹。 笑初和林梓熙很不幸地撞上了一个热闹的周四。两人在市中心转悠了好半天,发现多数好吃的餐厅都人满为患,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正巧空出来一桌的临河餐厅,因为没吃午饭,两人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她们也没仔细看摆在门口写着各色菜式的小黑板,抬脚就迈了进去。 翻开菜单的时候,她们才发现菜的价格贵得令人发指,由于这间店主打的是海鲜,所以菜单上海鲜之外的东西非常少,而海鲜的价格自然除了贵还是贵。 可是坐都坐下来了,再看看旁边的帅哥服务生用一双幽深的灰绿色眸子看着她们,一脸微笑地等着她们点单的样子,两人只能摸摸自己的荷包,硬着头皮点了两道相比于其他菜式还算便宜的鱼,盘算着万一不够吃的话再去麦当劳买个汉堡包,然后就坐在座位上边聊天边欣赏布里斯班河的夜景。 所幸菜贵是贵了些,卖相和味道还是很好的,再加上一扭头就能望到的,布满玫红色点状灯光的故事桥,以及河面上缓缓驶过的游船,笑初觉得勉强还算物有所值,权当花钱买了夜景。 吃饱喝足后,两人便去前台结账。令人郁闷的是,这间店的pos机恰好出现了故障,而她们俩身上带的现金加在一起都不够付饭钱,无奈之下,笑初只能让林梓熙留在这里,她去附近找提款机取钱。 等她悲催地揣着一叠现金回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林梓熙看见她,很是欢腾地朝她挥着手喊道: “小初,小初,快过来,看我遇见谁了?” 她这才发现,林梓熙跟前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 第5章 .11.1 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这身衣服,不就是她昨晚在机场瞥见的那个背影身上的那套吗? 还没等她把这一连串信息处理完毕,男人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微笑道: “真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笑初这才注意到不近视的他鼻梁上竟架了一副平光眼镜,深邃幽深的眼神被遮挡在镜片后面,使得他身上那股冷漠且不近人情的气质舒缓了几分,倒有些文质彬彬的味道。 “你难道不应该说,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们,吗?还有我咧,小初一来你就当我不存在啊,呜呜呜趁阿泽不在欺负我一个孤家寡人。”林梓熙一秒把自己装得跟个弃妇似的。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居然在这里遇见你们,好巧啊。这样满意了?”谢煜桁扶额妥协道。 林梓熙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她跑过去拉过还在发愣的笑初,说: “对了我跟你说,我们的饭钱阿桁已经帮我们付过啦。” 欸?付过了?那她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千辛万苦地跑过几条街去取现金啊! 愤懑之下,她朝林梓熙甩了一记眼刀,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就这样让他给了钱,那我去取钱的意义何在?更何况有句话叫吃人嘴短你不知道吗?” 闺蜜摊摊手,一脸无辜: “土豪要请客,我有什么理由拒绝?至于吃人嘴短么,”她奸笑了两声,“偿还的人肯定是你不是我呀。” ......怎么有种这家伙被人收买了的感觉。谁接受的请客谁偿还,关她什么事。 谢煜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距离跟合作公司老板约好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在她们离开之前,有些必要信息还是得拿到手的,想着,他走过去打断两个仍在交头接耳的女人: “话说,你们住在哪间酒店?” 笑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高楼: “河边那家,royaloaks。” “好巧,我也住这家。你们要在这呆多长时间?” “四天。” “嗯,我也差不多,”谢煜桁点点头,“我等下约了人在这里谈事情,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等到她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下几个号码。 “陈允,帮我订一间royaloaks的套房。” “可是老大,今晚的住宿不是已经订好了吗?” “换。”言简意赅。 “......yessir。” ———— 两日后的晚上九点,布里斯班市中心。 夜生活刚刚开始,酒吧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节奏感极强的鼓点回荡在大厅内,音乐声震耳欲聋。目光所及之处,浓妆艳抹的性感美女和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在舞池中疯狂地晃动着自己的腰肢和臀部,他们大声地叫着跳着,脸上充盈着疯狂的笑意。女人的长发随着大幅度的动作而上下翻飞着,白皙的躯体在迷醉的气氛里格外的引人注目,她们自如地穿梭在男人堆中,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子。 昏暗的灯光下,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手法娴熟地调配着鸡尾酒,杯中五彩斑斓的液体随着他手腕的晃动轻轻摇曳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调笑着碰杯。白日里道貌岸然的面具此刻被悉数摘下,尽情地释放着工作学习的压力和烦恼。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用纸醉金迷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笑初披着一件黑色皮衣,内里是白色的一字领薄毛衣,下身穿着一条皮质包臀短裙,黑丝袜包裹下的肌肤在不断闪烁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她从容不迫地踩着一双黑色系带高跟,同林梓熙一起踏进酒吧大门。 大概是因为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酒吧,笑初此刻竟觉得有些不适应如此喧闹的环境,她轻蹙眉头,眼睛四处搜寻着朋友们的身影。 shawn正跟一个美女打得火热,一只手很不老实地伸进了对方的裙底,双唇也已几近贴上她的唇瓣,冷不丁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暗骂了一声,转头去看打断他好事的罪魁祸首。他本想把对方教训一顿,然而见到来人是笑初,满身怒气便瞬间偃旗息鼓。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拍了拍坐在自己腿上的女人的翘臀,示意自己有事要谈,美女便起身离开了。 他把笑初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吹了声口哨,含笑调侃道: “dear,你今天很漂亮嘛。” 因为他是坐在椅子上的,笑初看着他的时候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她睨了他一眼,拆穿他: “shawn,收起你不怀好意的眼神,不要试图用恭维我来掩盖你刚刚准备干的风流事。eric他们呢,在哪?” 男人朝不远处的高脚椅那边努了努嘴,道: “喏,在那边。” 笑初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果然看见艾睿和一群熟悉的旧同学正坐在那边嘻嘻哈哈地打闹聊天,她甩下一句“你继续”然后便朝艾睿他们走去。 还没等她和林梓熙走到那群人面前,艾睿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招呼道: “嘿小初,又见面了,”而后又看向她身旁的林梓熙,“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林梓熙见状,大方地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林梓熙,是小初的闺蜜。” “你好,我叫艾睿,你可以叫我eric。”他也礼貌地回应。 打完招呼,几人便一齐走到座位上坐下。 笑初在澳洲读研的时候就跟这几个同学关系最好,来往得最多,工作后虽然各自繁忙,但也会时不时抽空聚会以联络感情。笑初原本担心林梓熙跟他们不熟,玩不到一块去,不打算带上她一起,谁知林梓熙听说她要去玩,就死活缠着她要跟来。好在她完全没有辜负自来熟的称号,几句话之后就跟大家混得像相识多年似的,还联合他们一起欺负她。 笑初因为肠胃不好,酒量也差,平时喝酒非常节制,但同学们久别重逢,加上这一群人都是爱玩闹爱起哄的主,纷纷轮番向她灌酒。她招架不住他们的轰炸,接连喝了好几杯白兰地,而后便觉得身体渐渐开始发烫,热流在血管里飞速流窜着,意识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林梓熙知道她酒量不行,但因为两人在国内出去玩都不怎么喝酒,因而也没见过她喝醉的样子,此刻瞧见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基本能判断出她离喝醉的状态不远了。因为自己酒量还算不错,担忧之下,她上前试图替笑初挡酒,谁知却被她一手挥开,嘴里还叫嚷着: “喝喝喝!今儿我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一群人顿时闹哄开来,气氛一片热烈。林梓熙无奈,只得放弃拯救作死的笑初,跟着他们继续狂欢起来。 一小时过后,众人显然都喝得有些多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趴在椅子上,唯有艾睿和林梓熙还清醒着。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面前凌乱的场面,齐齐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群人这么不能喝,刚刚就应该劝着点的。 笑初已经醉倒多时,她的脸贴着冰凉的大理石桌面,嘴唇蠕动,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林梓熙先是戳了戳她的脸颊,见她没反应,便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试图把她弄醒,结果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把旁边的林梓熙吓得心脏都骤停了半秒。 “熙熙......”她突然出声。 林梓熙以为她又神奇地清醒了,就问她: “你还ok吗?能自己走吗?我们回酒店吧。” 她话音刚落,笑初就突然扑上来对着她的脸亲了一口,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下来,扯着她往舞池里走。 林梓熙被糊了一脸口水,整个人都不好了,看闺蜜醉得意识完全不清醒还要去跳舞,林梓熙慌忙扯住她的胳膊,说道: “你干嘛啊,你这状态还能去跳舞?” 笑初嘟着嘴甩开她的手: “你不去我去。”然后便一溜烟地滑进舞池,跟旁边的外国帅哥贴身共舞了起来。 她的身材姣好,皮肤白皙光滑,加上因为脑袋发烫,神思不清,眼神中透着的迷离挠得人心里发痒,外国小哥禁不住跟她靠得越来越近,眼珠子几乎都要黏到她身上去了。 林梓熙看不下去,走下舞池去拽笑初,谁知她喝醉了反而力气大得惊人,整个人像秤砣似的定在原地,纹丝不动。林梓熙没办法,高声朝在另一边收拾残局的艾睿喊道: “eric!过来帮忙!我拉不动她!” 艾睿见状,几步跑过来帮着林梓熙去拉她,笑初却突然发了脾气,胡乱地甩开他们的手,喊道: “你们干嘛拉我!我还没醉呢!我还要玩!” 听她这么一喊,艾睿就想起跟第一次跟她遇见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个状态,于是他对林梓熙说: “我见过她发酒疯,你搞不定的,要不我送她回酒店吧,你先在这看着那群醉鬼,我送完她再回来。”说着就弯腰去抱她。 林梓熙看她窝在艾睿的怀里,整个人还在剧烈地挣扎着,默默心想下次再也不跟她一起出来喝酒了。 瞟了一眼吃力地压制着笑初的艾睿,她心里仍旧有些不放心。艾睿送她回去,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她记得笑初说过,艾睿以前追过她,他们俩孤男寡女的,笑初又醉成这样,总觉得不□□全。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有没别的解决方法,之后突然忆起谢煜桁跟她们住在一间酒店,于是赶紧一拍脑袋,喊住艾睿: “eric!等等!”她指了指那边睡得不省人事的一群人,“你跟他们比较熟,还是你来照顾他们比较好。我跟笑初有个好朋友也在布里斯班,跟我们住一个酒店,我叫他过来接笑初吧。” 艾睿考虑了几秒,觉得这样似乎更好,便把笑初放了下来,手臂用力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卡在原地不让她乱跑。林梓熙则赶紧给谢煜桁打了个电话: “喂阿桁,你在哪?我跟笑初在city这边的ln酒吧,她喝醉了,我搞不定她,你能不能过来帮我送她回酒店?” 第59章 ..5.12.发.表 接到林梓熙电话的时候,谢煜桁正坐在房间里办公,挂了电话他便匆匆关上电脑,换了衣服赶去酒吧。 到达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艾睿勾着笑初的肩膀,低头小声跟她说话的样子,而笑初显然很不配合,一直在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他的钳制,时不时还用手锤他两下,动作看上去有气无力。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倒更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他脸色一冷,三两步走到两人面前,抓住笑初的手臂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艾睿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察觉到一股蛮力要拽走怀里的女人,他下意识地收紧了胳膊,抬头,正对上面色不郁的谢煜桁。 他眉头紧皱,沉着声音开口: “松手。” 艾睿很快明白了他的不悦是因为什么,他挑衅地扬了扬眉: “如果我说不松呢?” 谢煜桁紧了紧拳头,眼底酝酿着一阵巨大的风暴,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可笑初正闭着眼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他动不了手。 林梓熙刚刚在旁边收拾,没注意这边的情况,这会儿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赶忙冲上来挡在两人中间,朝艾睿说道: “这位就是我跟小初的好朋友,谢煜桁,他是来接小初回去的。” 艾睿嗤笑一声: “我们认识。” 林梓熙错愕地看向谢煜桁,完全不知道他们俩怎么会认识。 谢煜桁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怎么让笑初从艾睿怀里出来上,因此对林梓熙探询的目光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发现从艾睿那里下手不行,他便将目标转向笑初。他伸手扯住她的脸颊,使劲地捏了捏,换上一副轻柔的语气: “小初,睁开眼。” 原本昏昏欲睡的笑初因为吃痛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谢煜桁放大的俊颜。她傻兮兮地咧开嘴,笑道: “嘻嘻阿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要来跟我一起喝酒的吗?” 谢煜桁使劲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怒道: “谁要跟你一起喝酒,你再不过来我就走了。”说着作势就要转身。 笑初闻言立刻不耐烦地去扒拉艾睿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努力地站直身体,踉跄地朝他扑过去抱住他: “好嘛我错了,我不喝酒,你不要走。” 从前两人吵架的时候只要他说一句类似这样的话,她就会立刻缴械投降,抱着他的手臂主动服软。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看看这招威胁对她还有没有作用,没想到结果一点也没让他失望。 她的一字领毛衣本就有些低胸,此刻她这么大幅度的一挣,衣领就又往下滑了一点,隐隐约约露出一点事业线来。 谢煜桁双眼一眯,伸手扶稳她,之后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搂在怀里,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林梓熙把她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林梓熙照做后,他才对她说: “我先送小初回去,你这边解决完也早点回来吧,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说完看也没看被晾在一边很久的艾睿,转身就走。 布里斯班的冬天虽然不算太冷,但寒风吹过的时候仍然格外凛冽。一出酒吧的门,笑初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她使劲往谢煜桁的怀里拱了拱,小手抓着他的外套拉链往下一扯,把脑袋埋进他的外套中。 谢煜桁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心口熨帖得发烫。 她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依赖自己了?他有些想就这样站在这里,久一点,再久一点,然而看着怀里的女人明显在打颤的样子,他还是拢了拢衣服,加快步子往酒店走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房间门口,谢煜桁才出声问她: “你房卡放在哪里?” 笑初迷迷糊糊地指了指身上的挎包: “房卡?应该在里面吧。” 男人把她轻轻放在地上,让她倚住墙,自己则弯腰在她的包包里找房卡,可是翻了个底朝天之后,还是什么也没看到。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发现上面一个口袋也没有,顿时有了判断。 “你是不是没带房卡?” 半天没听见回应,他抬头一看,她居然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不容易把她半拖半抱地拉扯到自己的房间,让她躺到床上,结果才一沾床,她先前的老实便就此结束。 笑初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身下的大床软软的十分舒服,于是她便就地开始打起滚来,滚完之后还觉得不尽兴,把上面的四个枕头以及一床被子尽数丢下了床。 谢煜桁站在床边看着她撒泼,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这家伙的酒品果真如艾睿所说,不是一般的烂。 眼见着笑初丢完床上的东西,又赤着脚下床打开衣柜要折腾他的衣服,他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制止她,谁知她却转过脸对他怒目而视,然后低头对着他的手臂就咬了一口。 等谢煜桁反应过来时,他的小臂上已经多了一排整齐的牙印,而面前的罪魁祸首已趁他愣神的空档糟蹋了他好几件衣服。 他记得她不是属狗的吧,怎么喝醉了还乱咬人。 谢煜桁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控制住,他一个反手把她的双手扣在身后,小腿牢牢地压住她的,将她抵在墙边。 两人一靠近,她身上的酒气就徐徐涌入他的鼻腔,闻得时间长了,他竟也觉得有一丝醉意。 他比笑初高了一个头还多,此刻她完全被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之下,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压迫感,让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她本能地停止了挣扎,仰起小脸,可怜又无辜地看着他。 因为刚刚闹腾得太厉害,她整张脸蛋都红扑扑的,上面还沁出几滴汗珠,原本柔顺的长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其中几缕还贴在脸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瞳仁如同琉璃一般晶莹透亮,看得他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痛痒难忍。 他忍不住俯下身更凑近她一些,压低声音问道: “你刚才不是还挺能闹吗?现在怎么不动了?” 笑初被他的气场镇得不敢出声,只是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脊背往墙上贴得更紧一些。 她只是微微一动,两人小腿交叠的地方便传来一股电流,直窜而上,让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不耐烦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而后用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声线有些沙哑: “说,以后还敢喝这么多吗?” 她似是被他捏得有些痛,眉毛纠缠在一起,眼里泛着一丝水光,就这么盈盈地看着他,声音像小猫似的: “不敢了。” 他心下一软,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些,但仍旧没有放开她。 “下回还敢咬我吗?” 她怯怯地摇了摇头,然后便看见身前的男人满意地笑开。就在她刚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可以解放的时候,谢煜桁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腰,再一次靠近她,唇瓣直接贴上她的,然后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 笑初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脑袋也跟着略微清醒了几分。她定睛一看,男人眼里分明蕴着笑意,紧接着又听到他颇有些玩味的声音: “那你喜欢我吗?” 笑初只觉得周身的温度在不断升高,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重的名为暧昧的气氛,她脑子一热,便老老实实地坦诚了心里的想法: “好像……还是喜欢的。” 谢煜桁没料到她如此直接地说了出来,等明白她的意思后,他整个人都欣喜若狂。 她终于承认,她对他还是有感觉的。 不是说酒后吐真言,那这句话,他应该是可以当真的吧? 他垂眸看向她,余光瞥见她线条分明的锁骨,手掌中的纤腰不盈一握,他幽深的眼眸中倏地燃起了一簇火苗。 他一个用力将她抱起,把她放倒在床上,倾身压上去。 笑初虽然脑袋还有些混沌,但潜意识里还是感觉到了男人的侵略性。她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用一只手制住,而后便听见他醇厚低沉的声音悠远地传来,似是叹息: “小初,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了吗?” 笑初觉得呼吸一窒,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两人对视了良久,就在谢煜桁失去耐心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笑初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捂住嘴,猛地推开身上的男人,朝洗手间跑去。 没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他有些懊恼自己忽略了她现在的状况。她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可他没有醉啊,怎么能够趁人之危? 他闭上眼睛,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试图平复自己差一点就要失控的*。等到浑身的燥热慢慢散去后,他才起身进洗手间查看笑初的情况。 第60章 ..5.15.发.表 他进去的时候,笑初刚吐完一波,瘫坐在马桶边,整个人狼狈不堪,手心里握着一张已经揉成一团的纸巾,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没擦干净的呕吐物。 谢煜桁迈着长腿走到她身边,屈膝蹲下,顺手拉过一旁的卷纸温柔地帮她擦了擦嘴,眼神关切: “吐干净了吗?还难受吗?” 大概是因为人不舒服的时候总会表现得格外脆弱,笑初眼眶发红,捂着胃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声如蚊蚋: “感觉比刚刚好一点了,可是还是胃有点不舒服。”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有些害怕他又像从前一样皱起眉,狠狠地责备她一顿。 谢煜桁闻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站起身,拿了洗手台上另外一个没有用过的玻璃杯,拧开水龙头接了一些水,递给她: “先用这个漱漱口。” 笑初接过杯子,仰头含着水发出咕噜噜的漱口声。清理完毕后,谢煜桁扶着脚步虚浮的她回到房间,坐在床上。 安置好笑初后,他便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在里面翻翻拣拣,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笑初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好奇地看过去,他其实有轻微的整理癖,箱子里的东西都码得整整齐齐的,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一边是裤子,一边是上衣,脏衣服都被卷了起来放在一个塑料袋里,见缝插针地塞在衣物之间的空隙中。 她正专注地看着他找东西的背影,旁边桌上的热水壶突然“哒”的一声,然后她就看见谢煜桁攥着一个深蓝色的小罐子站起来,走过去倒了半杯开水,又拧开桌上的一支矿泉水,倒进杯子中兑成温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软绵绵的床随着他的动作往下一陷,耳边响起他好听的声音: “喏,吃药。” 笑初直勾勾地盯着谢煜桁手里的小罐子,里面分明是她常吃的那种胃散,可她记得他从前完全没有胃病,按常理来说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的,于是她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个?” 他云淡风轻地说: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见你。”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似乎答非所问,可笑初却瞬间就意会了他话中的潜台词。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你,知道你有慢性的胃病,预料不到什么时候会发作,所以即便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概率那么小,也一直随身带着你最常吃的胃药,以防万一。 一时之间,笑初觉得像是有人往心湖里丢了一小块石子,波纹一圈圈地扩散开来,胸腔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她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神坦然清澈,仿佛只是在说着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一切都理所当然。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谢煜桁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喊她: “发什么呆呢,吃药。” 她这才乖顺地接过,打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两小勺胃药,就着水咽下。 吃完药后,谢煜桁又陪着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直到胃胀的感觉舒缓了些许,她才躺下,闭上眼睛。 兴许是折腾了大半宿太过疲倦,笑初很快就觉得意识朦胧了起来。模模糊糊中,她察觉到有人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从眼睛到鼻子,最后到嘴唇缓缓停下。那指尖的触感,熟悉而温暖,她不自觉地砸吧了一下嘴,那人就很快将手指抽离了回去,而后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 “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很想回一句,我有那么难搞吗?然而困意已经彻底侵蚀了她,眼皮沉重得没有睁开的力气,于是她索性放弃挣扎,任由意识彻底地消失。 等她沉沉睡去,谢煜桁仍一只手撑着头,斜躺在她身边,久久舍不得离开。 她睡着时的样子可比刚刚可爱多了。因为酒意没完全褪去,她的小脸上还浮现着不正常的潮红,黑色的长发垂散在枕头上;她的耳垂小而柔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上面的一颗小痣,无端地给她增添了一丝俏皮,她嫣红的双唇似乎在引诱他的靠近。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不过因为害怕吵醒她,他只是浅尝辄止地碰了碰,而后便退远一些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抱着一床被子去睡了客厅的沙发。 ———— 隔天清晨,一缕阳光穿透薄雾,从窗帘间的缝隙中穿过,照进房间里。 笑初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脸,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用手挥开那个打扰她好梦的手,嘴里还嘟囔了一句: “烦死了,不要吵我。” 谁知对方完全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像个烦人的苍蝇似的锲而不舍地拍打着她身体的各个部位,从脸到手到脚,再按顺序拍回来。 最后她终于不胜其扰,猛地一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大喊道: “这是哪个神经病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等她吼完后,才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明显是宿醉的后遗症。 林梓熙被她突如其来的河东狮吼吓了一跳,等冷静下来后才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柠檬水,抓起笑初耷拉在被子上的手,把水杯硬塞到她手里: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是受阿桁之托,好心来叫你起床的好吗?来,先喝了这杯柠檬水,解酒。” 笑初握着水杯出了半天神后,才听出来刚刚说话的人是林梓熙,她缓缓睁开眼,昨晚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也随着闺蜜的话语渐渐回流复苏。 她昨晚在酒吧喝多了,印象中是谢煜桁把她抱回来的,她进了房间之后,好像把他的床和衣服都搞得乱七八糟的,然后他就吻了她,还问她是不是还喜欢自己,她貌似承认了,再然后,他就把她压在了床上...... 等等,后面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天啊,这该死的宿醉!昨晚不会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吧。 林梓熙看着她渐渐红得如同猴子屁股般的脸,身子微微前倾,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 “怎么着?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让我猜猜,拥抱?接吻?上......”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笑初伸手捂住了嘴巴。 “上你的头!送你一包去污粉,拿去不谢。”笑初狠狠地瞪她。 林梓熙被封了喉,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吱吱呜呜,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松手之后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打你。”笑初威胁道。 看着林梓熙点头如捣蒜,她才松开手。一呼吸到新鲜空气,林梓熙就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愤愤地抄起一个枕头砸向她: “你这是要谋杀亲闺蜜啊。” 笑初伸手挡了一下,反驳道: “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 两人又打闹了一阵,笑初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她一口把柠檬水喝了个精光,把空杯随手往桌上一放,便下了床。 等她趿拉着拖鞋走向洗手间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明明是谢煜桁的房间,可自己从起床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于是她问林梓熙: “熙熙,阿桁去哪了?” 林梓熙从容地撕开柜子上放的一个茶包,回道: “他说他有急事要回s市,就走啦,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呢。”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抱了她亲了她,趁她不清醒忽悠她跟他表了白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 这样她就不高兴了,本来她还想说回去之后就跟他彻底摊牌然后重新在一起的,哼,现在她决定要改变主意再吊他多一段时间了。 ———— 笑初跟林梓熙两人又在澳洲玩了一周多,便乘飞机回了s市。 回去后的当晚,笑初累得一句话也没说,早早便收拾妥当上床休息,可是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却比想象中要差上很多。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周遭一丝声音也无,唯有黑暗像波浪般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完全覆盖了她的视野,那种逼仄和压迫感让她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心中的恐惧越发深重。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亮点,她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开始不顾一切地朝前跑去,然而她跑了很长时间以后,才绝望地发现每当她往前一步,亮点就后退一分,她们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缩减。可是不往前走就更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于是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拼尽全力地奔跑着,直到那亮点跟她近在咫尺,她欣喜地朝亮点迈出最后一步,整个空间却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她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强烈的失重感便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大口地喘着粗气。梦里那种心悸感,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很久之后,她仍旧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等恐惧微微平复一些过后,她才僵硬地转了转眼珠,侧过脖子往窗外看去。天色显然还早,天空透着黎明前浅浅的鱼肚白,窗外不时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她深呼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而后闭上眼,试图睡个回笼觉。 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不得不再次睁开刚刚闭上的眼睛,胡乱地将床头柜上手机的充电线拔掉,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然后郑琦的急促有力的声音便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小初,刚刚b市一个山区突发八级地震,现在社会新闻中心在岗的同事都已经赶去了现场,他们人手不够,要从其他部门调派部分记者前往现场,你现在马上起来,收拾好东西,到报社拿器材去b市。” 第61章 ..5.16..家发.表 挂了电话后,笑初几乎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进厕所,一边叼着牙刷,含着满嘴泡沫,一边打开各种新闻客户端和社交软件查阅新闻。 网上果然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地震的报道,她皱着眉翻过好几条新闻,全都在说这次地震震级大,震感强烈,b市多个县城的建筑物都遭到地震的严重破坏,而现场传回来的照片更是张张触目惊心。 她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把自己草草拾掇妥当后,她匆匆忙忙地在衣柜里挑了几件轻便的衣服塞进拖箱,带上手提电脑,给父母留了张纸条,就出了门。 飞机到达b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一下飞机,笑初就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些异样。从取行李的地方到出口,短短的一段路,却不时有人一路小跑从身边经过,一边跑还一边打着电话,人群隐隐透着焦急和慌乱。 受这样的气氛所感染,笑初也觉得有些不安起来。因为从机场赶到灾情最严重的山区瑶城还需要坐将近两个钟的车,为了尽快赶到现场,她在机场随意买了一些面包作为午餐,然后就跟着报社的另外两个男同事一起上了车。 相比于s市的阳光明媚,b市的天气显然不太好,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是在跟地震凝重的气氛遥相呼应。 小面包车内一片寂静,司机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笑初和其他几个记者则沉默地看着窗外,没有人出声说一句话。 街道上聚满了避震的市民,警车不时闪着警灯从城区驶过,不少地方已经搭起了简易的避震棚,有些妇女搬了张凳子坐在马路边,紧紧地将年龄尚小的孩子们搂在怀里,她们目光警惕,时刻准备着起身逃离这个地方。 随着车子越来越靠近瑶城,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发可怖起来。 路两旁干涸的土地都皲裂开来,上面一条条不规则的缝隙如同刀痕一般深刻。周围随处可见坍塌的房屋,不远处还有一栋完全扭曲变形了的居民楼。躲在避震棚下的村民多数都衣衫不整,脸上和手上都灰扑扑的,满脸惶然和害怕。 因为山路狭窄,极不好走,车子行进得很慢。好不容易开到离瑶城只有不到五公里的一座桥前,却被前方的警察拦了下来,告知这座桥有垮塌的危险,暂时不允许通过。 几人只能暂时停下,在这稍作歇息。就在停当的这段时间,不断有灾民从瑶城的方向往这边走来,他们神情凝重,拖着老人和半大的孩子,裹抱着衣物和粮食,亦步亦趋地走在路上,看得笑初心里酸涩得厉害。 大概一小时后,同行的记者们打盹醒来,正巧看见几辆军车载着满车的物资经过,于是他们便跟随武警官兵通过河床上的一座便桥向县城走去。 历经波折,晚上七点左右,笑初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瑶城的中心。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无意中发现手机左上角的信号已经一格也不剩,她抬眸环视了一圈,只觉得眼前的死难已经超出了自己现有的经验和认知。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断壁残垣,原本人丁兴旺的一个村子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不远处,救援人员拿着生命探测仪在废墟之中寻找着那些微弱的生命迹象,起重机和挖掘机发出隆隆的运作声。 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盖着白布的尸体,耳边尽是死难者亲属们声嘶力竭的哭声。铺天盖地的悲伤气息紧紧地攫住她,以至于她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边上与她同行的一位男记者见她从下车以后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以为她被这惨不忍睹的景象吓傻了,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问道: “你没事吧?” 笑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顿了片刻又说道: “阿杰,等一下我去趟灾民安置点和医疗点做采访,你跟小简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们再换班。” 对方点点头,叮嘱她: “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阿杰一走,笑初便将随身的单反相机拿出来,对着周围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进了一旁的避震棚。 正值晚餐时间,棚里的志愿者们支起了几口大锅,锅内是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白粥,以及一些简易的饭菜,香气扑鼻而来。虽然大家都饥肠辘辘,但是打饭的队伍却井然有序,人们拿着自己的饭盒排着队,一言不发。 地上铺了一些破旧的垫子和薄被,有的孩子还穿着校服,趴在垫子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看书。 笑初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一个抱着约摸三四岁大的孩子,低头坐在墙角的妇女身上。鬼使神差的,她把相机收回包里,朝女人走了过去。 她蹲下,对方却好像没感觉到有人靠近似的,只自顾自地跟缩在怀里的女儿说着话,头也没抬一下。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问道: “小妹妹,你饿吗?” 小姑娘大概是先前受了惊吓,不太习惯陌生人的触碰,因此只是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孩子的母亲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发现女人的衣着相比于其他灾民要整齐上几分,脸上也没什么伤痕,只是眼眶红肿,脸色有些苍白。她又问道: “你还好吗?”这句话却是对着孩子的母亲说的了。 女人看着她良久,嘴唇翕动了半天,最后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拼命摇晃道: “你是记者是不是?我丈夫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我去外面问了那些救援人员好几回了,他们都说会尽力找,你能不能再帮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找到一个叫秦恺的男人?” “你不要着急,冷静点......” 笑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语无伦次的话打断: “我怎么冷静,我冷静不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全靠他一人维持,他要是没了,我们娘俩的日子要怎么才能过下去......早知道我昨天就不带女儿去市区玩了,这样至少死也能死在一起......” 女人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她怀中的小女儿懵懵懂懂,看到妈妈哭了便也跟着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浓重的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笑初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女人心里的难过,但也清楚地知道这种至亲至爱生死未卜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的痛苦,她无法感同身受,于是她只能轻拍着女人的背,苍白无力地重复着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实现的保证: “会救出来的,一定能救出来的。” ...... 凌晨一点,笑初跟同事交代好工作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帐篷歇息。可是躺下之后,她却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短短一个晚上,她采访了各种各样的人,看到了无数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凄惨景象。看着医生、志愿者和救援人员在巨大的悲伤之下昼夜不停地忙碌着,望着死者亲属跪在尸体边上孤寂清冷的背影,她似乎找到了理解生命、理解死亡的钥匙。 当亲眼看见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被战士们从废墟中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旁,她才惊觉,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确实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上帝随便一脚,便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 同一时间,s市。 谢煜桁坐在桌前,不停地拨打着笑初的电话。 早上的时候,郑琦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报社把笑初派去了地震现场采访,于是一整天下来,他几乎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只是僵硬地点击着鼠标,不停地刷新有关瑶城地震的新闻,心里忽上忽下的,惴惴不安。 虽然清楚重灾区的通讯已经基本全部中断,联系不上笑初也不代表她就出了什么事,但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后,他终于再也没法保持冷静,也不顾此时已是深夜,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陈允刚刚进入梦乡,整个人还处于浅眠状态,半梦半醒间听到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后来因为铃声一直没有停歇,他才渐渐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翻身抓过手机,看也没看便接起,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不快: “大半夜的搞什么啊!” 电话里传来boss硬邦邦的声音: “陈允,是我。你现在立刻帮我订一张明早飞b市的机票,马上,快。订完把机票信息发给我。” 陈允猛地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万恶的资本家五个大字,他手忙脚乱地重新接起电话,结巴道: “老,老大......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你。” “这不重要,你快点把机票订了。” 谢煜桁的语气里已经透露出明显的焦急,然而出于关心自家老板人身安全的原因,他还是多嘴提醒了一句: “可是老大,b市不是才发生地震吗,现在去那边很危险。” “你不用管,帮我订就是了,”他加重语气,“现在就去。” “是。” ———— 接连几天,笑初在采访和写稿之余,还帮着志愿者给灾民发放物资,打饭,跟受灾的村民聊天,安抚他们的情绪。 这天她照例帮忙运送了一批医疗用品到临时医疗点,而后便准备回临时安置点看看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做的。谁知她刚打开帐篷的门,大地就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这几天余震接连不断,可是都摇晃得不大厉害,持续时间也不长,因而一开始反应过来是余震的时候,笑初心中虽然紧张,但并不慌乱。她身上正好什么也没带,一身轻便,跟着人群就往外跑。 远处四面的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片兵荒马乱中,她听到有人在大喊: “闫笑初!闫笑初!你在不在这里!听到的话应我一声!” 第62章 ..5.19..家发.表 笑初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仍旧不自觉地试图放慢脚步环顾四周,周围急着逃生的人群显然不满她的慢动作,推推搡搡地拥着她往前走。她只能无奈地放弃寻找声源,随着人流继续跑。 这一次余震比之前几次的震感都要明显很多,笑初觉得整个人都被晃得晕晕乎乎的,加上场面太过混乱,她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一小块石头,一脚就踩了上去,顷刻间脚踝处便传来尖锐的痛感,她脚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 身后不知道何时伸出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在关键时刻捉住了她的手腕,使她的屁股得以免除跟大地亲密接触。她感激地回眸,却在目光扫及来人时错愕地定住。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 巧合的是,几乎在她转过脸的同时,余震就停止了,周遭的喧闹声也跟着渐渐平复了下来。一时之间,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梳洗和打理,男人的唇边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衣服已经彻底没了来时的齐整,黑色的鞋子也被泥沙弄得脏兮兮的,看见她的时候,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眸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她倏然想起自己今天跑前跑后地出了不少汗,不用看镜子也知道,额上的刘海一定已经油成一撮一撮的,贴在额头上,她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用手指顺了顺刘海,再抬眼时,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被用力地揽进了熟悉的怀中。 谢煜桁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声线竟有些微微发颤: “还好,还好你没事。” 他搂得很紧,以至于笑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半是好笑半是感动地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想让他放下心来: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我很惜命的,肯定会保护好自己。” “可是,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没有办法不担心。”他的声音闷闷的,还蕴着一丝丝委屈。 笑初清楚地知道从s市到这里要花上多长的时间,一路摸过来有多累,她甚至无法想象他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得知她具体的位置的。 而他千里迢迢从s市过来,居然只是因为打不通她的电话。 她使劲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压下鼻腔中的酸涩,说道: “灾区这边的通讯中断了几天了,信号一直不太好,时有时无的,新闻上应该都有说吧。” 他松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睛上下打量了她好一阵。她的头发用一根橡筋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一张瓜子小脸,整个人虽然风尘仆仆,可眸子亮晶晶的,确实毫发无伤。他彻底放下心来,开口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放心不下。你知道那种最重要的人身处于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你只能在电脑面前呆滞地看着不断上升的死亡数字和现场惨烈的照片,心里的那种恐慌吗?你是不是傻,郑琦让你来你怎么就来了?” 当时他听到表姐说笑初被她派来了瑶城,一时气急就把表姐吼了一顿,还摔了电话,现在想想,幸好笑初没事,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大概回去就要跟郑琦断绝姐弟关系了。 笑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称呼郑琦时熟稔的语气,小嘴一撅,有些不高兴地说: “你才傻呢,我是记者,报道是我的职责,”说完,她示意他看看周围,“如果没有媒体,社会怎么能看到这里最真实的境况?那些物资和医疗用品,大家能知道需要多少,知道怎么送达么?那都是救命的东西啊。” 谢煜桁知道笑初说的都没有错,可是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上,他最担心的自然是她的安危。他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个能力保全每个人的性命,但至少在他心里重要的那些人,他想尽力保护,他不能失去。 笑初见他久久地沉默着,以为他在反省自己刚刚说的话,加之又感觉到他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于是便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 “你饿不饿?要不先跟我去安置点休息一下。” 男人点点头,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静静地望向她,等着她带路。笑初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没有挣脱,拉着他就往安置点走去。 进了大帐篷后,她在一个集中放置志愿者书包的地方找到自己的那个,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已经被压得有些扁的面包递给他: “现在还不是饭点,这是我之前在机场买的面包,还没过期,你先凑合一下。” 谢煜桁接过,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席地而坐,撕开包装就啃了起来。趁他吃面包的空隙,笑初去接了杯水过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他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略微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一边吃还一边就着她递过来的水喝一口。 笑初蹲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吃,明明只是一块干巴巴的面包,他却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惹得她看得时间长了也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等他吃完,她才开口埋怨道: “你说你,没事跑过来干嘛,这里又没吃没喝,生活条件也不好,我是工作,你是自找罪受,这里这么危险,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谢煜桁沉默了半晌,好像在思考什么,再开口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刚刚地震的时候我在想,万一我就这么死了,我会不会后悔来这里,”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想了想,大概还是会后悔,不过不是后悔来这里,而是后悔没有早一点过来,也许早一点过来就能早一点找到你,这样至少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啊。” 笑初在听到他说到‘也许早一点过来就能早一点找到你’的时候,心里还很是触动,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就忍不住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头,骂道: “呸呸呸,乌鸦嘴,别整天把死字挂在嘴边。我在这边呆了好几天了,碰上余震好几回了,一点事也没有,你也不会有事的。” “小初,” 他突然转过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她,黑宝石般幽深的眼眸里流动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看,生命是这么的脆弱,随便一场意外也许就会让我们阴阳相隔,我们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安安稳稳地走完余生,所以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想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尽我所能,护你,爱你,照顾你,成为你在遇到任何困难或危险时第一个想起并且能够依靠的臂膀。重新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笑初原本就打算回去之后要跟他摊牌,好好地聊一聊这件事,没想到他却先她一步追到这里,跟她表白。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会挑选说这些话的时机了。她不记得曾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大意是生死面前一切都渺小无力,可是这几天的亲眼所见,却让她发现有一种东西是超越生死的,那就是爱。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不会随死亡而磨灭。 也因为这场惨痛的天灾,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人生苦短,就如同他所说的,人一生的时间也就这么长,如果不在生命还存在的时候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事,那到死的时候回想起来,一定会觉得后悔和遗憾。她可不想抱憾终生。 谢煜桁看她敛着眼睫,半天没有说话,原本笃定她会接受的自信开始一点点的消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没戏了的时候,她突然扬起脸庞,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好,在一起。” 他呆了一会儿,才慢慢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目光相遇,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释怀,看到了真心,看到了对彼此的爱。 很多年后笑初再回忆起这一刻,心里仍旧会泛起暖意。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恋爱、分手、重遇,似乎有无数条线将他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如同宿命似的,剪不断绕不开。这也许就说明了他们现在做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吧。 在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后,他们又坐在那促膝长谈了很久,将分开的六年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跟对方细述。 后来谢煜桁也陪着笑初在灾区做了几天的志愿者,直到她被报社召回,两人才一起踏上了回s市的飞机。 下飞机后,呼吸到s市的新鲜空气,这段时间来盘旋在心头的那种压抑感终于减轻了些许。在看到闫爸爸和闫妈妈在机场等她的身影时,笑初恍惚间竟觉得似乎与他们分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忍不住大步飞奔过去,抱住他们,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流了出来: “爸,妈,我想你们了。” 第63章 ..5.20..家.发.表 老闫夫妇一周以来几乎天天提心吊胆,坐立不安,担心笑初在瑶城遇到什么危险,如今看到她平安归来,又难得像个小女孩似的扑到他们怀里撒娇,心里自然是软了又软。 闫妈妈哽咽道: “你这孩子,留了张纸条就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了事我们怎么办?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老闫同志虽然心疼,但仍忍不住皱着眉头训斥她: “你妈妈说得对,下回再碰上这种事情必须先跟我们商量。我一直不想让你做记者就是这个原因,记者有什么好的,哪里危险就要去哪里。” 笑初没有应她,抱着闫妈妈又蹭了好一会儿,才退出来把眼泪擦干,笑着说: “总之我平安回来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一家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话,闫爸爸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谢煜桁见他看到了自己,就非常自然地走过去,牵起笑初的手,朝两人微微弯腰,打招呼道: “叔叔阿姨好,我是谢煜桁。” 闫爸爸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半晌后才移开,他紧盯着笑初,语气中染上一些厉色: “小初,怎么回事。” 笑初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在老闫同志面前揭露出两人的关系,因而表现得稍显慌张,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煜桁,对方丢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才觉得慢慢镇定下来,转过脸对父亲说: “他来瑶城找我,我跟他重新在一起了。” 闫妈妈看自家老公的脸色越来越黑,赶忙上前解围道: “小初在外奔波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也累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说完她又看向谢煜桁,温和地说:“小谢也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 谢煜桁见状,知道闫妈妈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看未来岳父的神色就能猜出,他们大概是知道自己跟笑初之间的一些事情的,而他现在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于是只能暗暗捏了捏笑初的手,低声说道: “你先回去吧,不要跟你爸对着来,他要是问起,你就简单解释一下,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做。” 说完他便松开了她的手,礼貌地朝夫妻俩笑笑: “好的,那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末了又看向笑初,“回去好好休息。” 之后便转身一步步地离开。 他的话让笑初觉得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于是她很快换上笑脸,一边拉过行李一边挽起父亲的手,笑道: “好啦好啦,回家再说。” 老闫同志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闫妈妈的眼神威胁下,只能冷哼了一声,跟着女儿朝出口走去。 回到家之后,笑初就在两老严肃的目光下将她和谢煜桁从大学到现在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当然中间省去了一些细节,夫妻俩听完都极有默契的沉默了很久,惹得笑初浑身不自在,为了活跃气氛,她开玩笑道: “爸妈,你们这样我心里很慌。” 闫妈妈这才徐徐开口: “小初啊,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出国前抱着我和你爸爸哭着说你分手了的事情,当时看你那样子,我们一直以为是小谢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说,我们也没敢多问,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子的。”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就一直挺担心你的感情问题。你的性格就是粗线条,什么事情都按着自己以为的样子想当然,不大顾虑别人的感受。而且你跟程奕出去玩的频率确实是太高,在知道你和小谢在一起前,连我跟你爸都猜测过你跟程奕是不是在谈恋爱,也不怪得他对你们俩不放心。” 老闫同志听了这话却有些不乐意了: “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妈,要我说,还是小谢不够相信小初,小初可是我教出来的女儿欸,怎么可能会在跟小谢谈朋友的时候同时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闫妈妈选择无视护短到极致的丈夫,继续语重心长地说: “两个人在一起,沟通是必不可少的,不要指望你什么都不说,对方就能明白你的想法,这一点你们俩都需要改正,不过也确实如你爸说的,你们俩之间的信任太脆弱了。你现在选择重新跟他在一起,爸妈可以不反对,前提是你们是不是真的弄清楚了彼此的问题在哪里,是不是能够确定今后大家都能包容对方,能改进自身的问题。” “妈,”笑初对上母亲的眼,满脸认真,“我跟阿桁在瑶城的时候有很深入地聊过这些,你说的我也都意识到了。从我回国到现在,我跟他因为公事私事也接触了很多次,我觉得他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也是。所以,我想我能跟你们保证,之前出现的这些问题今后一定不会再发生。” 闫爸爸却仍旧有些担忧: “我建议你还是再多考察他一段时间,不要草率做决定。” 笑初乖顺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爸,我知道的。” 老闫同志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里又有些失落。 女儿大了,这次跟小谢如果真的能稳定下来,估计也就离结婚不远了。这么一想,突然就有些后悔这么快松口,答应让他们俩在一起了。 ———— 第二天一早,听闻笑初平安归来的林梓熙就急吼吼地把她喊出来,架着她去婚纱店试了伴娘礼服。 她试完出来,在镜子面前站定,林梓熙就开始指着她身上的裙子,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挑剔个不停: “这个裙摆啊,可以再做的宽一点。” “这里加一条蕾丝边。” “胸口这里,太高了,再低一点,露一点事业线。” 笑初听得头疼无比,忍不住打断她道: “熙熙,这衣服是我穿不是你穿吧,我觉得挺好的呀,你怎么这么多意见。” 林梓熙撇了撇嘴,怒道: “我当然要有意见啦,这可是我的婚礼欸,你不穿漂亮点岂不是丢我的脸吗?” ......行,她是新娘她最大。笑初默默地闭上嘴。 好不容易把试完的礼服脱下来换回自己的便装,笑初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没想到试个伴娘服都那么多工序,那新娘的婚纱得有多难穿啊。想到这里,她有些好奇地问林梓熙: “熙熙,你的婚纱长什么样子啊,快穿给我看看。” 林梓熙将食指放到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秘密。等到了婚礼现场你就知道了。” 笑初闻言,伸手就去挠她的咯吱窝: “你还反了你了,婚纱连我都不给看。” 林梓熙尖叫着逃开,两人打闹成一团,场面瞬间鸡飞狗跳,婚纱店的工作人员都对此瞠目结舌,不理解即将成□□的准新娘怎么还能这么闹腾。 ———— 一周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林梓熙婚礼的那天。 一大早,谢煜桁就开车到笑初家楼下接她,因为林梓熙特别交代,仪式后会有好玩的游戏,所以除了举行仪式的时候,伴娘和伴郎需要换上正式的礼服,其他时候都可以穿得随意一点,结果他们便很有默契地穿了t恤和牛仔裤,并且恰巧一黑一白,典型方便户外活动的装扮。 两人看了看彼此,皆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初扣上安全带,又望了他一眼,说: “我们俩这样好像黑白双煞。” “你怎么不干脆说像黑白无常?” “你以为你是去勾魂的啊,好了不扯了,快点走吧,免得等下迟到了。” 男人看了一眼手表,离婚礼开始的时间确实已经所剩不多,他一踩油门,车子就飞驰而去。 到了婚礼现场,两人便匆匆赶去更衣室换礼服和化妆。谢煜桁先换完出来,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着笑初,皮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板。 不知道数到第几下的时候,那边的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缝,笑初探头往外面看了看,目光触及到男人后又立刻把头缩了回去,把门砰地关上。谢煜桁见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走过去站在门口,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扭扭捏捏的,换好了就快点出来,婚礼快开始了。” 半晌之后,里面的人才缓缓拉开门走了出来。 女人身着一袭白色的抹胸短裙,露出肩上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和线条优美的锁骨,朵朵白玫瑰由裙摆绣至腰身,和脖子上的花朵型项链交相辉映,别出心裁的细节裁剪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深棕色的长卷发披散着,使得她更添妩媚。 清雅的双眸如水一般澄澈透亮,白皙无暇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她的嘴唇因为擦了唇蜜而显得粉嫩诱人,让谢煜桁都微微有些把持不住。 他眼里满是赞叹与惊艳,这套裙子确实非常适合笑初,以至于他都想为林梓熙拍手叫好了。 笑初虽然不是第一次穿抹胸礼服,但还是因为胸前没有衣物遮挡而感到凉飕飕的,浑身不自在。她有些不确定自己这样穿好不好,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男人: “好看吗?” 谢煜桁想要逗逗她,故意眯起眼睛打量了她半天,脸上一副为难的样子。 笑初顿时垮下脸来,揪着裙摆轻声抱怨道: “我就说会不会太夸张了,熙熙还非说好看。” 谢煜桁上前两步,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才笑道: “你怎么这么好骗。我觉得很好看,堪称惊艳,林梓熙的眼光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第64章 ..5.23..家.发.表 她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们走吧。” 她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脸生无可恋地停了下来,转过头求助似的看着谢煜桁。 笑初的身高将近1米7,加之做记者的经常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所以平时她几乎不穿高跟,都是凭着一双小白鞋走天下的。而此刻脚上那双八公分的细跟高跟鞋,摆明了是要把她逼至绝境。 男人被她企鹅般的走路姿势逗得忍俊不禁,几步上前拉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臂弯里,笑道: “这样安心了?”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安心,简直□□心了,至少在她适应这双鞋之前都不会摔跤了。 两人走到花园里的时候,正巧看到程奕拿着一杯红酒经过。他眼神玩味地扫过他们勾在一起的手臂,又上上下下地把他们端详了一遍,忍不住调侃道: “你们两个真的不是来抢新人风头的?” 笑初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个夸赞,顺带还在程奕这个单身狗面前秀了一把: “这样就惊艳到你了?那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希望你下巴不要掉下来。” 程奕嘁了一声: “真是夸你两句你就要上天,”他顿了顿,然后嫌弃地将目光定格在她的鞋子上,“怎么别人穿高跟鞋都气场十足,脚下生风,你一穿上高跟鞋就变得跟三级残废似的。” 谢煜桁原本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他俩拌嘴,听到这句的时候,有些不悦地出声: “程奕你乱说什么。” 程奕立刻作了一个抹泪的动作: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最好的兄弟有了女人就不要我了......” 笑初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直接拉着谢煜桁走了。 婚礼是在一个小别墅花园里举行的,林梓熙和陆凉泽都不想请太多泛泛之交,觉得这种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只需要亲近的人见证就好,因此到场的几乎都是两方的亲戚以及至交好友们,大家相互之间比较熟悉,玩闹起来便也没什么分寸,整个花园里到处都是嬉笑打闹声。 这时台上主持人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全场便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往台上看去,跟着底下便瞬间掀起了议论声。 “天啊,是颜维本人欸!” “颜维居然来做熙熙他们婚礼的主持人?是我看错了吗?” “颜维本人真的好漂亮啊啊啊啊!” 两人请来的主持人正是娱乐圈中风头正劲的新晋影后颜维,而她另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是林梓熙的哥哥秦亦煊的妻子,也就是林梓熙的大嫂。 颜维虽然上过不少节目,但却从没做过主持人。为了不在婚礼现场出糗,她前一天晚上拉着秦亦煊准备了大半夜的稿子,大概是平时拍戏熬夜熬惯了,加上第一次做主持人太过兴奋,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一点也没觉得困,只是她脸上的熊猫眼扑了好多层粉才勉强遮盖掉。 此刻她笑意吟吟地看着台下的观众,朗声道: “尊敬的各位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底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今天是我妹妹林梓熙和陆凉泽结婚的日子。我知道大家一定都不爱听我叽叽歪歪说废话,肯定恨不得立刻看到新郎新娘的出现,但是呢,在这之前,我还是有几句简短的话想要说。” “熙熙和阿泽已经相识十二年,关于他们俩的爱情,我想,大概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合适。他们就像是彼此缺失的那一部分,只有两个人在一起,一切才完满得刚刚好。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新人入场。” 随着熟悉的《婚礼进行曲》响起,不远处的木质大门缓缓拉开,林梓熙挽着陆凉泽的手,嘴角含笑,静静地站在那,观众们的喊声和口哨声不绝于耳。 站在他们俩后面的笑初登时有些紧张,她拽了拽谢煜桁的衣袖,轻声说: “阿桁怎么办,我好紧张。” 谢煜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又不是你结婚,你紧张什么?到时我们的婚礼可要办得比这更隆重,这种程度你就怯场了怎么行?” 笑初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谁要跟你结婚。” 男人立刻沉下脸来: “不跟我结婚你要跟谁结婚?” 笑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前面的林梓熙和陆凉泽已经徐徐地走下台阶。她慌忙捏了一把谢煜桁,示意他快点跟上。 谢煜桁显然对没听到她的回答很不满意,但顾虑到是在别人的婚礼现场,只得暂时按下不爽,容后再算。 新人上了台以后,颜维就将话筒递给他们,而后摊开一本圣经,将手放在上面,一本正经地问道: “陆凉泽,你愿意娶你对面这个女人吗?爱她一生一世,对她忠诚,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陆凉泽深深地看着心爱的女人那一双笑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愿意。” “林梓熙,你愿意嫁给你对面这个男人吗?爱他一生一世,对他忠诚,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直至死亡将你们分开。” 林梓熙回望他,眼里闪着微不可察的泪光: “我愿意。” 笑初看着他们交换戒指,心里竟莫名有种嫁女儿的感觉。他们两人,一个是自己的闺蜜,一个是自己的发小,甚至连他们当年在一起,都少不了自己的功劳。 思及此,她暗暗腹诽,也许自己以后可以改行做媒婆,说不定能成就不少好姻缘。 宣誓完毕后,颜维没有将话筒收回,而是让他们各自说一句想对彼此讲的话。 陆凉泽攥着话筒沉默了半晌,最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十二年前在律成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没有想过,会跟你这个走错厕所还气势汹汹的疯女人在一起,更加没有料想到最终会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 “一眨眼我们居然已经相伴走过了十二年,这期间我们有过甜蜜,也有过争吵,却从来没有过放弃对方的念头,我真的很感激。” “我想说的是,也许我现在还不够优秀,也没有很多钱能让你肆无忌惮地买买买,但是,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每天准时回家,给你做饭,陪你煲剧,带你旅游,跟你一起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林梓熙唇角微扬。他果然是最了解她的。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喜好早已了如指掌,她向往细水长流的爱情,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们的相处方式并不如其他小情侣一样轰轰烈烈,而是以一种最自然舒适的状态面对彼此。因而这番话虽然朴实无华,却道出了她最想过的那种生活的样子,直击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正待她举起话筒,准备说些什么来回应他时,他又再次开口: “上面说的这些,我保证一定能做到,只求你不要再在我玩lol的时候拔掉家里的网线。” 此话一出,全场静止了半秒,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台上的颜维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拍了拍林梓熙的肩膀,调侃道: “看来这事熙熙你没少干,感觉阿泽怨念深重啊。” 林梓熙虽然没料到他会在婚礼现场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经年的默契让她在愣神半秒后便理解了他话中的幽默意味,于是她就如同平日里同他拌嘴一般,反唇相讥道: “如果你回去帮我清空掉淘宝购物车的话,也许我可以......唔。” 陆凉泽的反击方式是以吻封缄,台下看热闹的观众马上沸腾了起来,站在一旁的笑初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虽然几人很熟,可是这等劲爆场面还是极少看到他们当面演绎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谢煜桁注意到她不好意思的样子,凑过去俯在她耳边,笑得一脸暧昧: “这种接吻你就受不了了?看来回家还要好好□□□□你才行。” 说完便一脸正经地站直身子,跟着大家一起微笑地看着仍在热烈亲吻的新人。 笑初愤愤地朝着他的侧脸做了一个扬拳头的动作。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爱调戏她了,该□□的人分明是他才对。 好不容易面前的两人一吻结束,林梓熙难得地红了脸,有些娇憨地抬起拳头轻锤了他一下: “你干什么啊。” 陆凉泽笑嘻嘻的: “不干什么,就是想吻你。” 身为主持人的颜维都看不下去了,她作势咳了两声,打断腻歪的两人: “作为一只非单身狗站在他们俩旁边都觉得要被虐死了。拜托你们俩考虑一下在场单身狗们的心情。好了好了,阿泽说完了,那熙熙呢,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林梓熙抬起眼,凝视着他的眼睛,眸中的甜蜜之色一览无余,她轻启菱唇道: “我只说一句。遇见你之前,我曾认定自己会是个不婚主义者;遇见你之后,我告诉自己,如果我要结婚,对象只能是你,非你不可。” 心口一股暖流潺潺而过,陆凉泽一把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65章 大结局 </script>半年后。 厨房里飘来一阵扑鼻的香味,锅内浓稠的海鲜粥噗噗地翻滚着。笑初站在灶台前,拿着一把大汤勺搅拌了几下,又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尝了一口,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将手边早已准备好的少许盐、胡椒粉和香菜、葱花一股脑儿地全倒了进去。 闫妈妈闻着味道进了厨房,笑初正巧关上火,往粥上淋了几滴香油,盛出一碗,连着汤匙一起殷勤地递给她: “妈,来鉴定下你女儿的手艺。” 闫妈妈一边接过碗,一边嗔道: “你这个懒虫也就只肯为阿桁下厨,平时都不见你这么孝敬你爹妈。” 笑初闻言,立刻放下攥在手里的汤勺,蹭到闫妈妈身边,讨好地挽住她: “那是因为母上大人您的手艺太好了,有您在,我对我做的东西半点儿吃的兴趣都没有。” “少贫嘴,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闫妈妈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然后说,“行了行了,一边去,别碍着我帮你试毒。” 闫妈妈才喝了没两口,笑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还可以吗?” 闫妈妈闭上眼睛,似乎在细细地感受味道,半晌之后她才笑道: “还不错,算过关了,你赶紧把这个给阿桁送去吧。” 笑初立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慌忙把锅里的粥往保温盒里盛了一些,就拎着包小跑出了门,留下闫妈妈在身后无奈地摇头。 真是有了男人就忘了娘啊。 这边谢煜桁刚批复完手边的一摞文件,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睛明穴。 窗外正呼呼地刮着风,南方的冬天一向不太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全球气候都不太稳定,前阵子s市突然大降温,他一时没做好保暖工作,便着凉发了烧。 更反常的是,向来生病不超过三天的他,这次发烧的时间却特别长,断断续续烧了快一个星期,降了又升,升了又降,来来回回地快把他折腾疯了,直到三天前他才彻底痊愈,没再复发。 早上他来上班,看着桌上堆积了将近一周的文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虽然他在家里已经处理了部分工作,但毕竟是在生病,精力有限,没能全部处理完,所以才导致了现下这个场面。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以为是陈允,眼睛都没睁就斥道: “陈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进来都不用敲门了。” 笑初第一次见到他训斥下属的样子,觉得格外有趣。她一时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猫在他的椅背后面。 谢煜桁见半天没有声响,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睁开眼,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的时候,椅子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拉,他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笑初已经绕到他跟前,晃着手上的保温盒,对着惊魂未定的他笑道: “阿桁,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谢煜桁看到是她,心里的火气就去了大半。他的脾气并不好,所剩不多的耐性和包容只给了她。不过为了防止她以后再这么折腾自己,他还是决定给她一点警告。于是他抿着唇看着她,没说话。 笑初见他不应自己,又看见他脸上明显的倦色和手边堆积的文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懂事。 他病才刚好,又忙了一上午的工作,肯定很累,而他刚刚明显被自己吓得不轻。 她心尖一疼,赶紧补救道: “我熬了你最爱喝的海鲜粥哦,这可是经过我妈鉴定的,绝对营养美味又健康。” 说着就把保温盒放在他的桌上。 盖子一掀开,整个办公室顿时香气四溢,丝丝清香从谢煜桁的鼻腔直窜入大脑,又传递到胃里,饥饿感顷刻间变得明晰起来。 他顾不上教育笑初,满怀期待地凑上前探头一看,又拿勺子在里面翻了翻,之后耷拉下脸来看着她,语气幽怨: “为什么没有虾?” 笑初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于是她毫不客气地说: “虾你的头,你对虾过敏还老是指望吃虾,我特意没有煮虾的。” “没有虾的海鲜粥算什么海鲜粥?”他放下勺子,撇了撇嘴,抱怨道。 她辛辛苦苦给他熬的海鲜粥居然被嫌弃了!亏她刚刚还心疼了他一下。 笑初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保温盒,把盒子盖上,挪到一旁,对他怒目而视道: “不吃拉倒!” 说完还傲娇地转过身不看他。 谢煜桁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病刚好,特意熬了营养丰富的海鲜粥给自己送来,本意也只是故意逗逗她。她炸毛的样子格外地可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小脸微微涨红,惹得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背过身的笑初听到男人居然还在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径直就往门口走去。 谢煜桁见势不好,赶紧敛起笑容,腾地从椅子上起来,朝她追过去。 等下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可不能把这丫头给气跑了。 笑初的手刚摸上门把,身后就伸过来一只大掌按住了门。她不死心地揪着把手往里拉,然而门却纹丝不动。 谢煜桁趁机利落的用空余的手把门上了锁,然后低头看着被他禁锢在人和门之间的女人,曲起食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 “这样就生气了?” 他还好意思问!她昨晚熬夜工作,今天休息,特意一大早起来跑到菜市场买了一大堆海鲜,回家给他熬粥,再巴巴地送过来,而他居然因为没有虾这种不正当的理由就不吃,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气鼓鼓地偏过头,不吭声。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从她的角度微微仰头看去,视线恰好对在他的喉结上。都说男人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很性感,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似乎确实如此。 就在她仔细地出着神的时候,眼前一道阴影闪过,紧接着双唇就被覆住了。 与以往稍显强势的吻不同,这一次他极有耐心地在她唇上辗转厮磨,品尝她唇齿间的甜美,扣在她腰间的手有节奏地抚摸着,似乎是在哄着她。 一股热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上。两人早已吻过无数回,但每一次笑初都还是会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喝醉了。 唇舌纠缠间,他明显感觉到对面女人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倚在他怀里,有些害羞地回应着他。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解决女人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壁咚和强吻,看来还算行之有效。 一吻毕,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微微抽离开来,额头抵住她的,原本清润的声音染上了一层喑哑: “小初。” “嗯?”她不自觉地软了嗓音。 “明晚,在怀城居,我爸妈想请你们一家吃个饭。” 什么?!这这这有点太突然了吧。他们俩都还没正式拜见过对方家长呢,双方父母就要见面了吗? 她刚刚的小脾气本来就被那一吻打得溃不成军了,此刻听到这话更是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嗫嚅道: “怎么这么突然......” “闫笑初,”谢煜桁突然严肃起来,“我们今年多少岁了?” 笑初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29了呀,怎么了?” “你看林梓熙和阿泽结婚才半年,肚子里的孩子都快出生了,我们呢?我们这半年干什么去了?” 合着他是觉得他俩进度太慢了?可是熙熙他们结婚生小孩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又还没结婚...... 慢着,他这意思是...... “你不觉得,我们也该加紧进度了吗?” 欸?她可以把这句话当成变相的求婚吗?会不会有点太草率了! “加紧进度做什么?”她故意装作没听懂,问道。 “双方家长都要见面了你说做什么?”他也绕着圈子不回答。 好吧,败给他了......见面就见面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笑初无奈地想。 “那好吧,我回去问问我爸妈明晚有没时间,等确认了我再告诉你。” “好。” ———— 次日晚上,笑初和谢煜桁正好都有工作,因此两家父母决定先在酒楼碰头,让他们俩下班再过来。 两家约见的酒楼离报社不太远,谢煜桁下班后就过去报社接笑初,两人一同步行过去。 s市虽属南方,但深冬的晚风中也有了些凛冽的味道。路边的行道树在昏黄的灯光下晃动着枝桠,一些黄叶扑簌簌地落下,显得萧条又孤寂。 谢煜桁解开自己的大衣,拉开一侧裹住她,拥进怀里。笑初一手揽着他的腰,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着。 其实两个人贴在一起走路并不方便,可她却像刚谈恋爱的小女生似的,因为这么一个小举动心里甜得跟沾了蜜糖似的。 他的侧脸有一半融在橙黄色的灯光中,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颚也变得柔和起来,笑初看着看着就开始晃神。 她想起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见他,只觉得他长得清秀,他的嘴角虽然绷成一条线,让人觉得有些距离感,但大概是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缘故,又隐隐透着一些书生气。那时的她从未料想过,只此一眼,便倾了她一世。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他的眼神早就不再同原先一样温润澄澈,而是深不见底的黑,让人无法猜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是,她知道,有些东西,始终在那里,没有改变。 想到此,笑初竟觉得一丝冷意也无,眼前冷肃的景象似乎也变成了美景。 “干嘛盯着我看?觉得我很帅?”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笑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吐槽回去,但是这一回她却并不想反驳,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句: “嗯。” 谢煜桁愣了半秒后,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嘴角晕开一丝笑意: “我也觉得。” 笑初斜睨了他一眼。这家伙,自恋程度已经在无限趋近于程奕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相拥着到了包厢门口。就在谢煜桁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笑初却按住了他的手,神色有些不安,声音细如蚊蚋: “阿桁,我紧张。” 谢煜桁看到她难得一副没有自信的样子,安抚道: “你以为我不紧张?”停了半秒,又说,“放心吧,我陪你一起紧张。” 话落便牵着她的手径直入了包厢。 两家父母本来相谈甚欢,冷不丁被他们打断了,都齐刷刷地看过去。谢妈妈先反应过来,拍拍身边的座椅,笑眯眯地朝他们招手道: “阿桁,小初,你们总算是来了,菜都要凉了,快过来坐。” 笑初立刻乖巧地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又跟自家父母打了招呼,就入了座。 谢妈妈比印象中要亲和和健谈得多,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聊了好长时间,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距离感。原本笑初还很担心,谢妈妈如果知道她上班很忙,常常加班,会不会不太高兴,毕竟这样可能会影响她作为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谁知谢妈妈听说之后,只是心疼她的身体,还说以后有时间要给她煲点汤,让谢煜桁带给她喝,全然不像传说中的恶婆婆一样,对她各种挑剔和不满,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跟谢妈妈谢爸爸聊天之余,她也不太放心谢煜桁那边的情况,频频朝他投去目光,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她的援助。然而他从头到尾神色自如,跟她爸妈聊天时完全瞧不出紧张的样子,还把两老哄得服服帖帖、眉开眼笑的,甚至都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地位快要不保的错觉。 一顿饭下来,双方父母都对两个孩子非常满意。 散场的时候,谢妈妈还不忘叮嘱他们早日把婚期定下,笑初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谢煜桁,而对方则非常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等谢妈妈和谢爸爸出了门,笑初立刻拽住跟在他们身后准备离开的谢煜桁,压低声音问道: “欸,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结婚了?” 男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 “这么说你不想跟我结婚?” “谁说我不......”意识到自己差点被骗,笑初赶忙捂住嘴。 谢煜桁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 “放心吧,该有的都会有的。” 而后便回过身,礼貌地同笑初的父母道了别,迈步离开。 笑初久久地站在原地。 该有的都会有?她怎么听不懂? ———— 周六一大早,笑初拉着谢煜桁去超市买东西。 大概三天前,晴姐给她打来电话,邀请她和谢煜桁参加今晚“遇见”的十五周年庆。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她有大半年没去“遇见”了,接到晴姐电话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后来听清楚她说的话后,她便欣然答应下来。 几小时后两人从超市出来,手上都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袋子。 谢煜桁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 “晴姐他们应该会自己准备零食和饮料,你买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干什么。” 笑初延续了她一贯没心没肺的作风,完全没把这当回事: “没事啊,反正零食嘛,不嫌多,我们也好久没去了,加上又碰上这么大的日子,多买点显得我们重视。” “那你还不如买一幅画,或者摆设,零食这种廉价的东西,哪里表现得出重视了?” “拜托,肯定不止零食啦,我又不傻,我还有制胜法宝。” “什么?” “蛋糕呀!我昨天晚上可是特意对着教程做了一个大蛋糕,亲手的,这够不够有诚意?” 谢煜桁沉默了一会才应道: “好吧,我认输。” 中午两人分头回家休息,约好傍晚再一起过去。谁知临近他们约定的时间时,谢煜桁突然给她打电话,说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可能会稍晚些才到,让她先去,于是笑初便提着蛋糕跟一些零食,开着自己的小白车去了“遇见”。 她车还没停好,眼尖的晴姐就已经看到了她,隔着橱窗笑眯眯地跟她挥了挥手,她也跟着晃了一下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晴姐和永哥早已在店内恭候多时,见笑初推门进来,永哥便立刻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晴姐则探头看了看她身后,疑惑地问道: “欸?阿桁呢?他不来吗?” “他公司有事,晚点才到。” 笑初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下四周。 天花板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气球,木制的墙上拉了几条彩灯,原本的白色小圆桌都被清到了一边,餐厅中间搭了一个白色的小舞台,吧台右侧则摆了两张长桌,上面放着各式各样好看的西式甜点。 笑初一看到甜品就走不动路了,撇下晴姐,直着眼睛蹦跶到长桌旁。 她的面前正好是几块被切得整整齐齐的提拉米苏,最顶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可可粉,中间夹着温润细腻的慕斯,最下层则是白花花的奶油,光是看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刚伸出手想捞起一块试一下,又蓦然顿住,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似乎没有人在吃东西,估摸着是还没到开吃的时间,于是她颓然地放下手,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向晴姐。 晴姐噗嗤一笑: “瞧你这馋样。没事,我们又不是正规冷餐会,你随便拿。” 笑初一得令,立刻拿过旁边的餐具,小心翼翼地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咖啡的苦,巧克力的馥郁和浓稠的奶油香交叠在一起,入口即化,瞬间沿着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一时间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吃货的世界,旁人是很难体会的。 她忙不迭端着盘子凑到晴姐身边,朝她挤眉弄眼道: “晴姐,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做中式甜品,没想到你的西式甜品也做得这么一流!什么时候也教我一下?” 晴姐揶揄道: “我教是可以教,就怕你要把你家厨房掀了才能学会。话说回来,你这么爱吃甜品,小心以后变成大胖子,你们家阿桁不要你。” “他才不会不要我呢,每次都是他带我到处觅食。” 她顿了顿,扫了几眼旁边,发现店里的人不算很多,有几个面孔还挺眼熟,似乎是当年跟她同届的同学。她扭过头好奇地问道: “十五周年店庆你就请了这么点人?” “好友贵精不贵多,这么多年还保持的也就在场这些人了。况且我也没打算办个多大的party,不过就是个老熟人聚会罢了,”晴姐毫不在意地笑笑,“走,我带你去跟大家打招呼,他们好些都是律成毕业的。” 于是笑初就这么被晴姐拐带过去。一一介绍过后,她才发现今天这场活动简直就是律成校友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一应俱全。好在她也是个善于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人,没两句就跟大家混熟了。一群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永哥按下开关,墙上的小彩灯就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整间餐厅被笼罩在斑驳的光晕里,气氛温馨而美好。 夫妻俩不知道上哪儿借来一个小音箱和话筒,像模像样地站在台上表达对现场朋友们的感谢。代表发言的永远都是晴姐,永哥性子比较内敛一些,一如既往地默默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自己的妻子,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爱意。 他们俩站在一起,就算是不说话,旁人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 说不清是受气氛感染还是羡慕,笑初看着看着,竟觉得眼眶有些微微发热。她悄悄拿手指按了按眼角,抑制住自己莫名汹涌的情绪。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谢煜桁怎么还没出现。 她先前已经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可他没有接,她猜测他可能还没有忙完事情,便没再打电话打扰他,可现在都这个点了,他不仅没来,连条短信也没有。她想了一会,还是打开短信界面,想问问他的情况。 信息编辑到一半,晴姐的一句话让她倏然抬起了头: “如大家所知,今年是小店开业的第15个年头,我们夫妻俩也因为这间店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有一位呢,听说今天是我们的十五周年庆,特意找我说想要在现场说几句话,那下面我们就请出他,听听他要说些什么吧。” 然后她就看到谢煜桁从吧台后面缓步走了出来,站上台。 她有些惊讶他的突然出现,不过片刻后就淡定了下来。比起探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现在更好奇他准备说些什么。 台上的男人从晴姐手上接过话筒,静了几秒,才开口道: “大家好,我叫谢煜桁,是这家店的老顾客了,也跟晴姐和永哥认识了差不多有十三年,一直很受他们的照顾,可以说,我见证了‘遇见’的成长,‘遇见’也见证了我的成长。” “除去这个之外,‘遇见’对我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说到这句时,他停顿了一会,眼睛看向笑初。 笑初有些发懵,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大一那年的校歌赛。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台上,穿着与今天如出一辙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当着全校人的面唱了一首歌,跟她表白说喜欢她。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这突如其来的回忆,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身上。 “‘遇见’,是我第一次遇见我女朋友的地方。” 笑初一听,蓦然睁大了眼。 他第一次遇见她,是在这里? 她仔细地把记忆搜刮了一遍,也没能找到一丝他们曾经在这里见过的印象。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男人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是高一的时候吧,我还记得那天是周末,下着倾盆大雨,我跟父母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摔门离开了家,在家门口的车站随意地上了一辆公交车,结果就凑巧晃悠到了‘遇见’。” “因为天气不好,那天店里没几个人,我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就坐了下来,结果我屁股还没坐热,一个女生就冒冒失失地推开门闯了进来,她的衣服都被大雨泼湿了,但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她三两步跑到吧台前点了单,然后就在我旁边的桌子坐下,等了没一会,晴姐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沙过来给她,问她说怎么下这么大雨还过来吃甜品,”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好似还能想起当时女生回答时眉飞色舞的表情, “那个女生说,‘因为吃甜品会让心情变得非常好呀。’我清楚的记得她说这话时眉眼弯弯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莫名地感染到了我,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真的变好了一些。”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笑初的记忆也慢慢在复苏。 她确实是个甜品的忠实爱好者,高中的时候只要听说哪里有好吃的甜品店,一定会拉着林梓熙去吃,碰上对胃口的,比如‘遇见’这种,只要想吃,任何困难都阻止不了她作为一个吃货的心。 而但凡吃的一端上来,她肯定是一门心思扑在食物上面的,才不会管周围有什么人,因此她对那天的印象也只剩下红豆沙了。 没想到,谢煜桁认识她,竟比她注意他还要早。 “我原先是不大爱吃甜品的,被她的笑容和语气感染过后,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要试试,是不是吃了甜品心情就会变好,所以我也跟着点了一份红豆沙。” 台下的人都被他讲的故事吸引住了,没有一人吭声,都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故事的后续。 他轻笑了一声,又继续说: “不过事实证明啊,甜品对我来说起不到什么治愈的作用,但是我却因此记住了她。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也是律成的学生,直到高一的期末考试,我跟她分在了同一个考场,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同学。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从那一刻起,我就悄悄地对她上了心,只是自己那时候不知道罢了。” “高二的时候我们分到了一个班,她倒追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而我因为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始终没有给予她回应。后来到了大学,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可过程又误会重重,中间也分开过,不过幸好最终还是重新在一起了。” “闫笑初,”他突然喊她的名字。 笑初只觉得心脏蓦地一跳,条件反射地对上他的眼睛。谢煜桁把话筒递还给晴姐,走下台。人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她就这么怔愣的,看着他,逆着光,穿过人群,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过来,到她面前站定。 他眉眼灼灼,目光坚定,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微沙哑: “你知道我一向是个不会有太大感情起伏的人,这么多年只有你能带给我情绪,也只有你最懂我的情绪。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我保证,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会一直做你累了可以休息的港湾,会努力赚钱给你买买买,会陪你买菜,给你做饭,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六年,即使现在已经重新在一起,我也始终觉得有一丝惴惴不安。我很贪心,我希望在余生的日子里,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深蓝色丝绒包裹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枚明晃晃的钻石戒指,他单膝跪下,抬头看着她,微微发颤的嗓音出了他极力想要隐藏的紧张: “嫁给我,好不好?” 笑初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眼神真诚的男人,心尖不由得变得酸酸软软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知不觉,他们俩已经认识了十二年,他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看着对方从懵懂的少年少女变成如今成熟的模样。 除了他,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让她喜欢到如斯地步,愿意去调整自己的步伐,来适应他。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遇见他之前,她从未想过结婚,而遇见他后,她知道,如果要选择携手一生的人,那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 未来一起生活的光景,她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出来,那一定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微微启唇想要说个‘好’字,却不知为何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最后她只能重重的点头。男人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就捉过她的手抬起,冰凉的金属圆环就这样顺着她的无名指滑入。 圈住她,锁住她,一生一世。 他起身,用手指拭去她的眼泪,把她拥进怀里。 周遭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 兜兜转转十二年,她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笑初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过一句话:youareamiracle。 大意是说,遇见你现在正牵着手的人的几率其实是接近奇迹的。 想想也是,地球上六十多亿人,只要两人的成长轨迹有那么一丝不同,也许就会在茫茫人海中擦身而过,这样看来,她与他最初的遇见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幸而最初遇见了你,在最好的年华相识、相知、相恋,尽管中间磕磕绊绊,也曾走散,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处。 愿紧握你手,不负此生。 ——全文完—— 叶南星 完成于2016年6月1日下午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