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这里犹如太古洪荒之地,灰蒙的苍穹,干涸的大地,龟裂的土壤。没有水,没有风,没有云,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灵,甚至,没有时间落过的痕迹。死气沉沉。 时光悠悠而过不知几何,许久许久之后,暗淡压抑的天空突然起了变化。 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玄黑色之气缓缓凝聚,玄黑而幽邃,仿佛混沌之气从莫名空间而来。它逐渐演变成一个黑团,越来越凝实,这时黑团猛然爆烈开来,黑气若即若离,聚成一个大洞。 一个幽黑的大洞就这样在黑气的凝聚下布满苍穹。黑洞一般苍远而幽遂。 刹那间风起云涌,所有的气息连同空间都向黑洞里聚集,挤压。甚至扭曲了虚空。 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黑洞里缓缓落下,落入那片干涸的大地。烟尘四起,轰天动地! 那是一座山,一座巨大的山,漆黑的山体上出重霄,左右不知绵延几何! 它就这样扎根在这里。 洪荒之气散发出来,一股厚重的威严之势!苍桑,悠久,亘古! 山前那片土地上一条莫名的溪流从辽远不清晰的边界流来,流入一片洼地,汇聚汇聚,最终成为一汪黑潭。 一切都似乎莫名其妙。 苍穹中的黑洞依旧在旋转,一条黑色的巨爪从洞中伸出,漆黑的鳞片,锋利的指甲,虬劲的曲线。霸绝天下的气势,君临一般,这究竟是何生灵?! 最终,它现出了全貌,竟是一条龙,一条漆黑如墨的龙! 它就这样盘旋在天空中。黑气萦绕在它的周身,浓重而压抑,仿佛它是从洪荒穿越时空而来。 血色的铜铃巨眼紧紧地盯着巨山,飞腾的身影下是黑潭般的泉水,寂静如斯,不泛波谰,不生涟涟。 “吼昂——” 震天动地的龙吟! 黑洞慢慢消散去了,然而此时天空中又起了紫色的闪电。 惊天地般劈在黑龙身上,那闪电足足水桶粗,破灭天地的威势!狠狠地击在它的龙体之上,巨龙只是在苍空中摆动的身子,完全无视,无关痛痒! 高亢的龙吟,粗壮的龙息,铜铃般的血色幽瞳,漆黑的鳞片上不见丝毫损伤。 它盘旋着,似乎要霸占这片苍穹。 太古以来,也只有龙有这份气魄! 忽然从大山的山腰处伸出四根丈粗的黑色铁链,瞬息间缚住了黑龙的四爪。 猛然间铁链又收缩回去,紧紧将黑龙束在山体上。 巨龙巨烈的挣扎,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有天崩地陷之威,每一次怒吼和喘息都仿佛能惊动风云,这样的力量可是却无法撼动铁链分毫,山体之上,也没有一粒砂子滚落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黑龙停下了,也许是体力耗尽,也许是明知结果。 血色幽瞳微闭,盯着黑潭,不动了,一切也都静了。 天地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混沌一般。 只是多了几样东西。 苍山,幽潭,黑龙! …… 星空之畔。 不时传来妇人低声的哭泣,“我的孩子…….” “韵儿,莫要伤心了,为夫也难以割舍,可是这次,也由不得我们了。 “魔龙霸世,必将霍乱苍生,我紫荆阆苑怕是不久于世了…… “倘若天道有意,我等也奈何不得,即使是仙,又怎能逃得了天道,这是我们乃至天下人之宿命。只是可惜了我这伴生黑剑的天妒之子啊……,” 男人看着女人怀中的婴儿,落下一滴清泪。 婴儿睁开了清澈的双眼,好奇地盯着这个世界,情绪,气氛,和空气中游离的光点。 淡紫的光晕,萦绕着天河之畔,婴儿伸出小手去抓这些游离的精灵。咯咯的笑着。 这本是幸福的时刻。 如果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呢? 这就是不可抗逆的天道吧。 也叫宿命。 …………………… 天河。 不知游荡了多久了。紫荆花状的玄木盆里,那个幼小的婴儿依旧在咯咯的笑着,两只稚嫩的小手胡乱抓着,而头顶是一望无垠的浩瀚星空。 寂静里,他的笑声传到了很远很远。 那是一把摆在身侧的黑铁剑,似乎毫无出奇的地方,尺长,无锋,甚至有些丑,像一根黑漆漆的厚铁片。 然而此刻它却通灵般跃起,悬挂在木盆的斜上方,剑锋前指,木盆随后。 它像是在引路,又像在开路。二者向着远处的星河里游荡,不知去往何方。 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引路的黑剑剑锋所指之处,耀眼的星辰,一颗颗,一颗颗,竟生生挪移了位置。 繁星似锦般密织的虚空里,天河的星辰向两岸退去,让出一条宽广的道路!一路向前,越行越远。 剑锋所指,星辰避路! 远方,是晕紫的星河,蔓延至无尽的虚空,已经没有了妇人的啼哭,只有婴儿清铃般的笑。 不谙世事,也许才能活得快活,没有经过世俗侵染的心,才能在苦难之中,一次次奏响生命的歌谣。 一朵紫荆花顺着天河似有似无的波浪,游荡,游荡。 第一章:有个铁匠叫铁锤 淡紫色的苍穹,寸草不生的黝黑色大地,一条蜿蜒的小溪流淌进幽黑不见底的深潭。死寂沉沉若修罗之地。 花朵状的木盆里躺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顺着难知尽头的小溪流进黑色的幽潭。 潭的另一侧是一座陡崖,望不到边际,上可擎天,左右不知何达。 像是天堑难越,崖壁上奇石突兀,黑石斑驳,仿若坚硬的黑玄铁。 没有草木,没有沙砾,没有鸟兽。不见片缕活物。 唯一让人惊异的是巨山上的四根黑紫色的铁链,锁着一头巨兽。 漆黑的鳞片,狰狞的面孔,虬劲的身姿,苍浑雄厚的喘息声。 那是一头墨黑色的龙。 是谁将这亘古的生灵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 木盆中的婴儿缓缓漂来,最后静止在潭中央不动了。 龙突然晃动起了躯休,蓦然间向潭里的木盆奔袭而去! 可是链索限制了它高贵的身躯,它挣扎着,铜铃大的血色双目不甘的盯着婴儿。 二者不过几米的距离,巨大的龙头下,伸出一只藕般的小手。 婴儿好奇地盯着巨兽,咯咯的笑着。 而这笑声渐行渐远,隐隐约约…… 荆宁从这个梦中醒来,穿衣,洗脸,梳头,吃饭。小小的他盯着铜镜里那个模样清秀,双目有神的影子,照旧发了一会呆。每天都做这个同样的梦,他已经毫不奇怪。 只是他偶尔还会问一问铁锤大叔,梦中那可怕的墨黑色巨兽是什么东西,眼睛瞪得那么大会不会掉出来,赤红赤红的是因为没睡好觉吗,还有它的嘴这么大,不会有口臭吧。铁锤大叔这个时候往往停下手中打铁的巨锤。 “不知道。”他总是思忖了片刻,然后又继续打铁。 铁锤嘛,灵山山村中的一个铁匠,他并不是本地人,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山村,也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好像貌似突然一夜之间半山腰上多了个铁匠铺。 只是偶尔听村中老人说起,他来了十多年了,无妻无子,沉默寡言。 村里的村民看中了他这打铁的营生,想把亲戚的女子或者自己的女儿许给他,却被他毫无情面的一口回绝。 于是便有了铁锤铁疙瘩的外号——脑子不开窃。 此外,铁锤大叔似乎还是个酒鬼,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钱,都被换了酒喝。他最喜欢喝的,是山下镇子里的桃花酒。 知是这般,那些暗生情意的小娘子们和有意的几个村民也就打消了念头。谁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酒鬼呢? 而荆宁呢,似乎更没人知道他是哪来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直寄居在铁锤家里,谁也无法知道这个模样可人,乖巧伶俐的小男孩从哪里来。甚至有人惋惜跟这个酒鬼住一起,真是可惜了。 山村顽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谁会在意呢?时间久了,疑惑也便忘了。 此刻阳光温婉,鸟语花香,山村的幽静在这个清丽的早晨格外美丽。 荆宁坐在屋里的小板凳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稻米的香气早就勾引起了他肚子里的小馋虫,面前摆着几个小凉菜,看样子就知道是普通农家的菜肴。而内屋,隔着一块青帆布的老旧门里,“叮叮铛铛”传来铁锤不知疲倦的打铁声。这种频率和谐而美妙。 “大叔,先生说家里的菜刀又缺了口,今天要我再捎去一把。”荆宁放下手中的碗,看了一眼里屋。等着沉默寡言的大叔回答。 “嗯。”他简单的应了一句,似乎漫不经心。 气氛又一时安寂,只有远处的鸟鸣和近处的打铁声依旧在喋喋不休。 铁锤突然停了下来,罕见的发问声从屋内传出。“他又骂我了吧,这个臭药渣子。” “呃……是。” “他说什么了。” “他说……大叔这个奸商,越来越无良了,打的铁具粗制滥造,质量低下,偷工减料也就罢了,还天天板着个死人脸……就跟谁欠他二百五十两银子似的……死酒鬼……” 应该说了很久,碗里那点白粥也不冒热气,凉透了。 屋内打铁的大锤咣铛落地,隐隐可以听见他粗壮的喘息声,不只是打铁打累了,还是怎样。 “大叔……” “没关系,我猜的到。” “其实先生,骂得,还难听一点……”荆宁一口将碗中的粥喝完,起身擦了擦嘴,静静地看着打铁的房间。 木门一开一合,青布一抖一动,扔出一把菜刀。 “放学不要贪玩,早些回家。” “知道了。”他欢快的应了一句。 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又响起了。清脆,但不悦耳,荆宁听了六年,他今年六岁。 他将一个白面馒头塞面怀里,将菜刀用布包了一下,寒进包里,举步向门外走去。 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万物萌芽,悄悄地在不经意间便来了这个世界。 正如这个初春,有些东西,也已经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是的,他叫荆宁。而大叔,仅仅是个铁匠。 第二章:有个先生不教书 灵山位于洛城之南。洛城不过是沧州的—个明不见经传的小城。而沧州不过是燕云十六州的一个小州。 灵山地势复杂,绵延千里,或是大山当道,重峦叠嶂,或是奇峰险峻,高入云端。其间深谷幽涧,峰回路转。有鸟儿穿云洞树,好不快活,角鹿低首吃草,一阵鸟鸣,惊动了它,窜进丛林深处。 荆宁自山上走下,一路逗逗鸟儿,扑扑蝴蝶,好不快活。铁锤的家位于山腰,藏在林子深处,一转弯,便不见了踪影。只有炊烟袅袅从某处飘起。 先生的书斋在村子的边缘,而村子座落在山脚下。这个村子,只是一个小村。五十几户人家。 其间之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先生的书斋在村外不远的湖边,深藏于竹林之中,景色宜人。风光秀丽,颇有几分隐士文人的雅志。 荆宁推开竹门,几张木桌上早已坐了人,不过六个孩童,加上荆宁,一共七个,这便是私塾里的全部学生了。 深山幽村,老林封闭,世代以种桑养蚕为业,谁家还有闲钱送孩子读书。到了能干活的年纪,大多都是下地出一膀子力气。 不过有几个家底厚实的猎户和村长这类,为了让孩子长几分见识,才送来这里。 早诵在一声声婉转悦耳的鸟鸣声中开始了,先生依旧没来,荆宁他们也早已习惯。 没有人理会荆宁,各自背诵自己的《诗书》,这个文人的基础,讲些伦理纲常,为人处事的原则。薄薄不过三十几页。 而荆宁没有读这本书,而是搬了个板凳,移到书架前,踩在上面,拿出了一本和他胳膊厚度相等的大书。 《百草虫闻录》,他已经背完一半了,是先生安排的,先生不教他诗书,只是让他背许多奇怪的书籍,类似《奇草怪异录》,《虫兽怪谈》,《药理大全》,之前荆宁已经背过十几本了,从三岁入学认完字开始。 荆宁也已经习惯了,打开大书,就开始背起来,其中语句晦涩,难究其意,荆宁也是半解不懂,似是而非。谁会相信一个六岁的的小孩子能看懂这些古籍文献。 只是这是先生吩咐的,他只能照着背。荆宁是个很乖的孩子。 也多亏他记忆力惊人,否则便像其他六个比他稍大的几个孩子似的,入学四五年了,三十几页的《诗书》仍旧背不下来,更有甚者连字都还没认全。 竹门吱呀被推开,先生踱步进入,站在门内,他面色蜡黄,身体瘦削。一把山羊胡,一身灰白袍。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站在那儿。 先生站在门前扫了一眼,然后望向荆宁。 阳光从先生身后倾泄进来,把他消瘦的身影拉得老长。先生站在那里,偶尔捋一把山羊胡,偶尔点一点头。 荆宁有一种错觉,编门的竹竿跟先生好像,风一吹,就要倒的感觉。 只是先生说过,文人就应当像竹一样,虚怀若谷,宁折不弯。这是文人气节。 他也曾问过先生,为什么让他背这些书,先生只是故作神秘一笑,便不再语。 难道要告诉你这个小娃子,我只会《诗书》,而你早背完了吗? 先生落座,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今天讲第三章第六节,仁、义、礼、智、信,小宁子,你继续背你的书。” “好的,先生。” 直到日上中头,先生起身,伸了伸懒腰。再次呷一口凉透的茶,—句散学,六个顽童飞也似的跑去掏鸟窝,骑竹马,玩泥巴了。这年纪,本就是放纵玩耍的年龄。 先生走到荆宁面前,”怎么样,背了多少下?”面容和蔼,神色慈详。 ”先生,已经背完三分之二了,只是不懂意思。“荆宁道。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会懂的,以后会懂的……那个……菜刀?”荆宁依稀可以看到先生眼里的精光。 ”哦,对了,先生,这是大叔打的菜刀。“荆宁从包里掏出用布包裹的菜刀,递给先生,”先生,给您菜刀,以弥补上次的质量问题。” “呵呵,不错。”先生拭了拭刀刃,”今年的学费……” 荆宁的眼睛亮了亮,以刀抵学费,肯定是这样了,先生总是收很多学费,”谢……“ ”今年的学费是该涨涨了,不然连把菜刀都买不起了。”实际上他从未付过钱。 先生摇着头,叹着气,提着刀,缓步走了。竹门外,是一眼无限的绿。竹叶沙沙作响,湖面荡起涟漪。 小小的荆宁也叹了口气。 先生说文人当淡薄名利,不慕钱财。 先生就是先生,他从不教书。 第三章:卖刀换酒,你叫丫丫 先生的书斋一天只授半天课,其余的时间便是自由的。 荆宁揣着馒头往回走,此时的山色格外宁静,静他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当路经一个路口时,荆宁拐入了一条小径,但那不是他回家的路。小径既偏僻又曲折,隐藏在一片灌木林里,如果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荆宁小小的身子一个闪身便钻进灌木丛里,朝着入眼处的一条小山路走去。 一盏茶的工夫,荆宁的眼前便突现一座破庙。 破庙没有门,荆宁径直进入。里面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东漏西颓,蛛网密布,怕是几十年前修建的没有香火的寺庙了。只是有几点人类活动的痕迹。 ”老疯子,老疯子!”荆宁环顾四周,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声,”去哪儿了?“ 他将怀里的馒头放在一个缺了口,但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碗里,又看了看破庙外那棵已经有了苞的桃树。转身走了。 …………………… 山色凄迷,翠黛欲滴。不知明的鸟儿空谷幽传来动听的叫声,婉转轻扬。 铁锤大叔身高八丈,浑身肌肉盘虬,健壮有力,黑红的脸,浓厚的眉,棱角分明的脸庞。他拖着两轮拉车,四平八稳,从山间走来。说不出的怪异。 荆宁坐在车上,侧对着太阳。 ”大叔,这些铁具都要卖吗?” ”大叔,是卖给那些猎人吗?“ ”大叔,你卖了钱是不是要买酒喝?” “大叔,可不可以少喝点酒。” “大叔,可以买只烧鸡吗?“ 骄阳当空,四下寂静。铁锤抿着嘴,不说话,也没有理会荆宁,他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脸上却一滴汗也没有流。 洛城只是座小城,但是却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城市。 进了城,铁锤将拖车拉到集市上,一路上,荆宁好奇的东张西望,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但却耐不住小孩子好奇新鲜事物的心性。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有几个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近处远处的讨价还价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那么市井。 铁锤寻了一个摊位,将车上的铁器一一摆开。有大阔刀,斩马刀,直剑,细剑,斧头,也有菜刀,锄头,铁锹,镐头之类农具。 洛城居地偏远,又在山脚下,所以邑人很多以打猎为生。铁器自然很受欢迎,不多时,铁锤的小摊上的铁具已经去了十之二三。 到了下午,铁锤给了荆宁几两银子,瓮声瓮气道:”去换些酒来。“ ”大叔……” ”顺便买只烧鸡,快些回来,我们马上就得回去了。“ 荆宁展颜一笑,接过银子,跳下小车,朝洛城内有名的桃仙居赶去。桃仙居最为出名的,便是桃花酒,酒香浓烈,隔数百米外便可以闻到。 荆宁开心的,并不是那只烧鸡,而是桃花酒,因为桃花酒是南山破庙老疯子的最爱。每次闻到它,乞丐一般的老疯子总失神好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管怎样,荆宁知道,老疯子是喜欢喝它的,而每次,荆宁也都会偷上—点,带给那个可怜的老人。 酒是好酒,清澈香浓,肉是好肉,外焦里嫩。荆宁抱着一坛子桃花酒,盖上摞着—只盛有烧鸡的油纸带。他正盘算着是不是顺便带一只鸡腿给老疯子开开荤。 有时候,人生的相遇就是这么简单,缘起于一次好奇,一次同情,或者,一次善心。 荆宁注意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小乞丐。瘦弱不堪的身子,乱蓬蓬的头发,布满污移的皮肤上有几道血痕。看样子是被人打了。 小乞丐望着天,呆呆地不知想什么,他的眼神冷漠,没有感情,没有色彩,更没有因路人们的严声呵斥而泛起波澜。 荆宁见过这样一双眼,在先生邻居家王婶那里,那是一只快要被宰杀的羊。只是眼前这个小乞丐的眼更大,更悲伤,或者说,是绝望。 ”你怎么受伤了。”荆宁怜惜的开口道。小乞丐没反应,荆宁猜测他可能是饿了,狠狠心撕下一只鸡腿,放到小乞丐嘴边。 小乞丐终于看向了荆宁。 ”吃,给你吃。“ 他终于伸出瘦弱的手,接过了鸡腿,慢慢嚼着。等他吃完了,又呆呆地望着荆宁的眼睛。 荆宁以为他还要吃,”不能给你了,这是给大叔买的。”他后退一步,”我知道你饿,我这里还有三个铜板,是大叔给我买糖葫芦吃的,你拿去买个烧饼吃吧。”荆宁将铜板放在他手里。他不动,只是盯着荆宁的眼。 荆宁抱起酒坛朝巷口走去,阳光把他小小的身影一直拉到小乞丐面前。 荆宁忽然听到一些声响,转过头去,小乞丐亦步亦趋,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荆宁没在意,转身朝铁锤的摊位走去。 就这么片刻,铁锤大叔的器具已经销售一空了。他开始收拾拖车,准备回家。 ‘’放车上。“此时此刻,夕阳已经将落日的余辉酒满每一个角落,荆宁将酒坛和—只缺了腿的烧鸡放在车上,然后自己跳上了小车。 远芳侵古道。路边是蔓延至视线尽头的不知名小花,空气中浮着详和的气息。夕阳西下,晕红的色彩将这对怪异组合的影子拉得修长。 ”吱呀一一吱呀一一”车轮与车轴之间的摩擦带着韵律。 ”先生都教你什么了?” ”还是那些啊,《百草虫闻录》快背完了。” 这个药渣子,我就知道他教不出好教,早晚也把你变成药渣子。” “大叔,什么是药渣子?“ ”……” ”大叔,为什么每次提到先生,你总是愤愤的样子?” ”……” ”大叔,今天我碰见了个小乞丐,他好可忴……” “是后边跟着咱们的那个吗?已经跟了一路了。”铁锤大叔语言平常地道,头也不回的拉车。 荆宁惊异,回头看去,小乞丐破旧的衣服在晚风中东拉西扯,他远远地缀在后面,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他埋头赶路,只是偶尔抬头看—下远行的拖车。 ”大叔……”铁锤不应。荆宁抬头看了看天,跳下车朝小乞丐跑去。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荆宁问道。 他轰然倒下,半睁着眼,或许是夕阳耀眼,或许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带我走。”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他的声音清脆婉转,荆宁现在才发现,原来小乞丐是个女孩。 这世间之事有时就是这般奇怪,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当然也没法解释。就像荆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带她走。甚至连小乞丐自己也不知道,即使许多年以后仍然不知道。她只记得掌心那三个铜板的余温,只记得当时阳光很好,男孩的眼眸很亮。 铁锤大叔的车不曾止步,依然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山中走去。荆宁抱着小乞丐追了很久才追上。他只有六岁。虽然女孩瘦得皮包骨头。 ”你自己养她。“铁锤翁声翁气地道。 荆宁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幽幽醒来,荆宁问”你叫什么?“ 她摇摇头。 荆宁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你就叫丫丫吧。” 满树的鸟儿扑棱棱地归了巢。最后一丝余晖也隐没在了山巅。 第四章:南山那个老疯子 此后,荆宁又多了个任务,学打铁。当然,为了所谓的养家糊口。除了每天必要的课程,下午荆宁就回家跟铁锤大叔学打铁,起初只能烧火,后来,就帮忙锤打铁块,再后来,他能独立完成一些步骤。 而等他完全将打铁的过程全学会后,已经十二岁了。山村闭塞,于是也就没有人惊讶,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竟然可以像大人一样打铁了。 是的,时间就是这么匆匆。春去秋来,已经又六个年头过去了。 荆宁也不知道先生有多少书,背了又背,整整背了九年。那一天,他忽然发现先生所有的书都被了一遍,没得背了。 他只记得先生当时的表情很惊讶,很痛苦,或者说很开心。总之他的表情很丰富。先生一拍桌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再重新背一遍!“ 先生说温故而知新。 而山里又多了一个顽童,只是她不顽皮,总是静静地站在荆宁身后。她叫丫丫,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总是乖乖的,没见她哭过,也没见她对什么东西理会过。她只听荆宁一个人的。 朝夕相处,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荆宁每天早晨醒来,就有可口的饭菜备好。家务之类也全都包揽。 丫丫很倔强的,每次荆宁心疼她不让做这么多,可她不听,坚持做完。 十二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荆宁已经初具一个少年的模样。可是同龄的丫丫还是那模样,瘦瘦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又是一年春季。暖风从窗户外吹来,有些青草和鲜花的味道混着进来,美好的像是恋人轻抚的手掌。 荆宁从屋外走进来,丫丫正在做女红。绣的是一只奇怪的鸟。 ”丫丫,好多天没见老疯子了,今天买了只烧鸡去看看他,你自己在家里吧。”荆宁看着她手中那只奇怪的鸟。 ”荆宁哥,那你可要早回。” ”丫丫,你绣得是什么鸟?” ”我也不知道,只是偶然想到的。” 老疯子是不是真疯了,荆宁不知道,他只知道老疯子天天挽着把木剑,自称剑神。没有人相信,村里的孩子朝他扔石头,吐唾沫,村里的大人呵斥他离开。 他便住在南山的一个破庙里。 荆宁认识他是在五岁那年的一个傍晚,他迷路了,迷迷糊糊的走到了破庙前。他看见老疯子独自坐在那棵桃树下,面前是灵山之南的断背山涯,眼前云涛洪涌,桃花缀了一地,老疯子的木剑轻轻浮了起来…… 于是,两人便相识了,后来荆宁在集市中看过表演才知道,那只是一个戏法而已。 不管怎样,他还是可怜这个独居的疯老头。 破庙,还是那座破庙,七八年来仍然没有变过,荆宁熟悉它的每一块石块,每一处颓秃的垣墙,和每一缕岁月的剥蚀。 庙前是那棵桃花树,眼下正是人间三月,繁花盛开之际,一树桃花迎风竞相开放,婆娑生姿。荆宁看见了一身灰布袍的老疯子,枕着一把粗糙的木剑睡在桃树上,也不知他这老身子骨是如何爬上去的。 ”老疯子。“他轻声唤。 老人一阵摇晃,从三米多高的树上扑通摔在地上。”呔,剑神在此,何人胆敢造次!”老疯子打了个滚,一下子站起来。 荆宁不理会,盘膝坐下,打开饭盒,”槽了,那只刚买的烧鸡忘带了。“ 老疯子不理会,拿起酒坛子,粗暴地打开盖,就饮了起来。 ”桃花酒……嗯……桃花……酒。“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白,不知发生多少次了。 桃花在老疯子背后凋落着,他的烂旧灰布袍在风里轻扬。荆宁忽然感觉到一股苍凉,或许是别的什么他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想到了梦中那只墨黑色的龙,随着年龄的增长,学识的变化,他知道了,那个每天出现在他梦中的生灵,就是龙。龙的背后,是无尽的陡崖,而老疯子背后是一树桃花,簌簌的飘零,荆宁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二者竟有些相似的东西。 ”老疯子,你叫什么?没有本名吗?” 老疯子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太久了,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叫我剑神!” 荆宁自然不信,老疯子似乎看出了。他咧着嘴,满口黄牙,凉风拂起他乱成一窝的头发,大声嚷嚷,”小子,就知道你不信,知道苍澜山涧吗?” 这个名称自然听过,先生的书里记载,很多药草长在那里。 油渍沾满了他花灰白的胡子,他的样子甚至有几分狰狞,干皱的脸上两个混浊的眼睁得老大,”知道苍澜山涧吗,那是当年老子和盘山打斗,一剑被老子劈开的!……盘山,他抢了老子的女人……” 他的眼神又忽得止住了,幽深得不见底,”女人?桃花……”他一口将坛中剩余的酒饮尽,”哈哈哈哈……“ 风吹过他破旧的灰色衣袍,愈见佝偻了,这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没人会听他在这儿胡扯天地,当然,除了荆宁。 第五章:有剑横于膝前,有剑贯于血间 风忽得大了,散落的桃花花瓣像群蝶—般在风中狂舞。两个人盘坐在山巅,断背山崖下的云海汹涌,似浪滔天。 “听!”老疯子突然—句,”听见吗?风里有杀气。“他提上自己的木剑,顺着山路快步下了南山。荆宁觉得奇怪,随着老疯子一起去了。 这是南山脚下的一条官道,南山不过是灵山的一座副峰,这条官道也宽不到哪去,仅能容下单辆马车独行,说是官道,实于乡间野路无异。 烟尘散漫,马蹄哒哒,随即便归于清晰,二十几个黑衣人执剑而立,他们的面前是一辆马车。 马车,是辆怪异的马车,一匹玄黄色角马,一尺玄青色屏风,没有车夫,没有随从,就这么孤零零地立在未散尽烟尘的道路上。 那匹角马哒哒的踏着马蹄,打了几个鼻响。 ”皇上也真是胆大,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就这么放心的让小公主和小王爷独自上路,连护卫也不带。“黑衣人双手抱胸,长剑夹在腋下,轻佻而狂妄地说道。 远山也是怪异的远山,夕阳的红,红得不同寻常,红得妖异。 马车的屏风翻动,红衣少女踏着小巧的镶玉白靴,从车内缓步走下,她昂首阔步,眉目倒竖,”护国公消息也真不灵通,不知道我等去哪,就敢前来劫杀。” ”不愧是圣上最宠爱的十三公主,光这份临危不惧的气魄就值得称赞了。可惜,可惜啊,这么优秀的小公主,今天就得殒身在此了。” 小王爷将屏风拉开,紧紧攒着车内青衣老者的衣袍,”皇……皇姐,这些人……” 她站到一侧,首微垂,”上师,拜托了。” ”还真不想掺和你们世俗皇家的事。“他的长剑横在他的膝上,闭着眼,端坐着始终不曾动过,”若不是二十年前欠了你们皇家一个承诺………” ”老不死的,少在这装神弄鬼,速速滚出来受死!” ”呵,灵窃未开,也敢妄言。江湖屠夫也好,皇室死士也罢,都不过是,一介蝼蚁。” 他依然闭着眼,只是这句话说完后,蓦地睁开了。 荆宁和老疯子藏在巨石之后,他看了一眼老疯子,只见他盘坐在那里,也不观望,只是用破布般的衣袍轻擦着他的木剑,”星宫未开,也敢妄言,芥子也好,须弥也罢,也都不过是一介蝼蚁。”老疯子的眉毛浓厚,遮住了眸子,荆宁只看到夕阳将他花白的毛发映得通红。 ”老疯子,你刚才说什么?”然而他忽然觉得没有风了,有些事情总是发生的很突兀,令人措手不及,也来不及作出反应。 青衣老者的剑蓦地出鞘,一阵寒光映过,霎时间,连空气都变得几分冷冽。 几颗人头凌空腾起。几抹血红,几具无头残尸。 荆宁完全看不真切,只是看到亮白的光芒来回闪烁。这群黑衣人的剑还没拔出,甚至连呼救呻吟声都未发出,所有的人,已经身首异处。 他的剑刚刚明明摆在膝上,黑衣人为什么不反抗? 荆宁又忽然意识到,这是杀人。 ”小子,不怕?“老疯子问,手中依然在擦他的剑。 ”还行。“他只是觉得青衣老人很厉害,当然也很残忍。 老者自始致终没有动,他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归于膝前,没有沾上—滴鲜血。”红绫,把你右侧巨石后藏匿的两个人给我揪出来。” 公主红绫眼神微微一凝,疑惑的看向老者所说的巨石,她手里拿着一根蚕丝长鞭,从巨石一侧绕过去,把荆宁和老疯子拽出来”上师,只是两个普通的山野民夫。” 青衣老者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看了一眼手拿木剑的老疯子,貌似想到了什么,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忽然爆发出慑人的精芒,”一个乡野村人,难道也想学江湖剑侠吗,你这老叟,可知侮了剑道这二字,尔等蝼蚁,怎佩带剑!” 荆宁害怕老疯子此时又—句”剑神在此!”那两人就都死定了,然而老疯子真的像疯了,他腰带木剑,佝偻身子,眼神无光,喃喃自语,然后又舞起木剑,乱刺一通。 ”放肆!”青衣老者也许是被老疯子的无礼举动触怒了,一股凌厉如锋的气势油然而发! 荆宁想吐,他头晕脑胀,一下子滩软在地,然而他只是波及者,老者真正针对的,是老疯子。 老疯子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手里却仍然抓着木剑,”停手,你快停手,他又没做什么!”荆宁朝青衣老者大吼。 “乡野村夫,老疯子一个,也佩带剑。还敢触犯上师,该死!”一直躲在青衣者身旁的小王爷这个时候神气的道。 ………………………… 丫丫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很单纯。她一边提着荆宁哥落下的烧鸡,一边想着,如果没有荆宁哥,早些年已经死了,荆宁哥真是个好人,铁锤大叔也不错,就是有些冷。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会嫁给荆宁哥,给他生一群大胖小子,她还想起那个布满星星的夜晚,她靠在荆宁哥身上,两个坐在风铃花开遍的山坡上,他的眼,也像星空那般好看。”丫丫,长大了,你做我的新娘子吧。” 她是个遗弃子,自从有意识开始,便在街道上乞讨,幸运的是她与荆宁的不期而遇。这一路的眼泪与笑容,都有他为伴。不管是苍凉的昨日,还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她所钟情的路途,便是与荆宁在一起,做一个普通人,安安静静地过完一生。 可她又怎么想到,当她从那棵苍老的古树下走过转角的时候,一切都不经意地发生了改变,连同所有人的命运。 第六章:岂不知世事无常 远山是迷—般的曲线,但是夕阳很好,她不自觉得就唱起了莫名的歌谣。 荆宁滩坐在地上,搀扶着老疯子。他不怕,只是有些不舒服,他不舒服的也不是一地恶心腥臭的死尸,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像一条在深海中兀自脱群的小鱼。 远处传来清脆的歌谣,渺远,荡人心神,”丫丫……是丫丫!” 丫丫从那棵古树边走来。眼前是满地的尸体,荆宁伏在老疯子身上眼眶泛红。 她忽然怕极了,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丫丫,快走开!”荆宁喊道。 ”荆宁哥!”她忽然落下一滴眼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荆宁哥受伤了,一定是有什么人伤了他,一定是! 突然,她感到一股气息贯入她的四肢百骸,这气息忽冷忽热,冷得凛冽,热得难捱。她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倏地停止跳动,像什么东西破壳而出—般。 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向脑海,丫丫一阵眩晕,蒙蒙的黑气漫入她的眼底,冲入她的视线。 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羽翼似墨,光华流转,有黑色火焰萦绕它的周身。 那只鸟,是在梦中出现过的,她女红时绣的,也是它! 黑鸟高傲的昂着头颅,头顶上的羽翎,似乎都是玄黑色的妖焰! 它高亢地鸣叫一声,仿佛看到地底赤红色的岩浆喷涌而出,撕裂大地! 它的鸟尾拖着长长的羽毛,比整个身体都长。 巨鸟转过头,透过朦胧的黑气,她可以看到黑鸟血色的瞳孔注视着自己。视野忽然无限急骤的缩小,最后消失成—个光点。 周周依旧是黑色的,只是黑得沉寂,有莹莹的光点若隐若现,像星空一般。 那些光点突然合围,归宿一般朝丫丫涌来,融入她的身体。 无数的记忆,信息,似洪一般涌入脑海!像炸掉一样,无比得痛苦。 丫丫捂着头,痛苦的呻吟。 ”丫丫,你怎么了?”荆宁焦急地问道,想爬起来,奈何全身滩软,毫无气力。 约摸几分钟,丫丫便好了,她呆呆地望着地面,喃喃道”上古……幽凰……传承……血脉?” 所有的一切突然停了,连同老疯子的鲜血,老疯子忽的坐起,疑惑地看着丫丫。 青衣老者不知何时下了马车,”没想到这次世俗之行竟有这般收获,这小丫头也不知是何种血脉,觉醒时竟有如此威势,一定要把她带回宗门。” 他站在夕阳里,剑一般挺拔的身姿,背后是蜷缩在地上的老疯子,他真的疯了,还在傻笑,青衣老者的衣袍在风中咧咧作响,他看向丫丫,”孩子,你跟我走,将来会有大出息。” 小公主与小王爷异口同声,”上师,我们……“ ”闭嘴!” 丫丫头一次见荆宁哭,他扶着老疯子,倒在死人堆里,脸上是已经干了的血迹,那应该不是他自已的血,可是丫丫看着心疼。 野外的山色依然寂静,不时有风划过,树叶沙沙。 ”跟我走,你会有大出息。”老人重申。 丫丫仰着头,夕阳刺得他半睁着眼,她望向夕阳中执剑的老人,”荆宁哥哭了,我得照顾他,我不跟你走。” ”你的执着使我必须带你走,”他的袖袍一挥,霎时风石大作,狂风呼啸,荆宁和老疯子向后倒飞出去,”这里的一切,烟销云散,你将掌握生杀大权,掌握无上力量,飞天盾地,无所不能,你还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我叫屠衣,跟我走吧,我的宗门可以给你无数的修练资源,让你成为强大的灵修!” 这一番话丫丫根本就没在意,她只听到了四个字,”保护亲人?”她看见荆宁的额头擦破了皮,流出殷红的血迹,”可以带荆宁哥一起走吗?” ”那个少年?”屠衣道。 没有过多的动作,他的右手成爪,猛然一股吸力从他掌间发出。 荆宁的头顶便吸附在他的掌下,像一个随风摇摆的玩物。一股炙热的气息灌入他的头顶。 荆宁忽然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是一把锁,而那气息拨弄了这把锁一下,而不是将它打开,或者是锁太大了,气息在它面前,微不足道。 身体内仿佛有一种猛兽的吟叫,他听过这声音,在梦中的那头龙! 一切又归于沉寂,屠衣松开手,荆宁滩软在地。 ”泥丸闭塞,灵根未识。难成大气,宗门不会要的。“屠衣冷冷地道。 ”那我也不去了。” ”丫丫,跟他走!跟他走!”荆宁知道屠衣的厉害,也看出他不会伤害丫丫。也知道如果丫丫跟着自已,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山村。 他也明白,丫丫不得不走,因为不走,可能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得了了。 是的,丫丫就这么走了,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转动,只是转向了什么方向,没人知道,荆宁也不知道。 临走前,丫丫哭着喊着说会回来找他的。这样的情节似乎很老套,荆宁在天桥底下说书人那里不止听过一次,可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生了,而且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亲眼看着怪异的马车在黄沙散漫中远去,心里有股流泪的感觉。 命运常常不会给人多余的选择,甚至只有唯一的选择,我们无法抗争,而荆宁的唯一选择,便是妥协。 这就是命运,也是所谓的,天道。 第七章:夜色难捱 夕阳就这样隐没在了山后,最后一抹妖异消散在即将笼罩世界的黑夜中,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在湿气的风里,更显浓厚。 这条官道,铺满了一地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淋漓。 荆宁和老疯子早已回山,那辆载着丫丫的绝望和荆宁的念想的马车也不知去了多么遥远。 沟壑纵横的巨石之上,铁锤铁塔一般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他还是他,没什么特别的,他的眼神冷漠,眼前的,仿佛根本不是吓人的死尸。 铁锤淡淡地看向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从他背后的灌木丛中出来,纶巾上是青葱的苍耳,山羊胡里插着几根草棒。他看似狼狈的爬上山头,与铁锤并列站在一起。 他们矗立在这山头上,望着满地碎尸。 ”荆宁这小子……真有那么差?”铁锤突然打破沉寂道。 先生顺手摘下头上的几颗苍耳,理了理头发,捋了捋山羊胡,”没那么不堪吧,最起码背书挺快。” ”打铁也还可以。” …… ”天衍剑道不愧是天衍剑道,刚才那几下,若是用上力,足够把这整片大山脉穿个对通。”先生啧啧称道。铁锤也不可否认的点点头。 ”明天要下雨了。”铁锤看了眼天空。 ”正好,洗洗这儿,不过,得先处理一下吧。多大的雨也冲不走尸体吧。” …… 灵山的官道上,爆出一阵火红色的赤焰,一地尸体,就这样不见了。 而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 夜风漫溯,不见星痕。 昏暗的黄油灯下,蛛网上的枯黄稻草随风摇转。像一只垂死的枯叶蝶。 大风呼呼飒飒,屋外的桃花树不知落了多少。一派风雨欲来的景象,空气中湿汽滂滂,而夜,黑的幽邃。 断背山崖。 破庙,在整个灵山山脉中,仿佛沧海中一粒渺小的粟米,它摇摇欲坠,也许下一刻,就会轰然倒踏。 荆宁也是头一次听老疯子以这种语气说话,他好像一个普通的对后辈子孙训话的老人。 ”怎么,小子,受刺激了?受打击了?伤心欲绝了?” ”没有,只是有些伤心。“荆宁捡起一块小石头,随手扔出了窗外。 ”还有呢?” ”没有了。” ”想学剑吧。” ”你会?”荆宁将头转向黑夜中的模糊背影,只有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到墙上,静得深沉。 而墙外,夜风呼啸。 ”放屁,老子可是剑神!”他的眼瞪得老大。 ”剑神很厉害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谁之下呢?” ”在……天道。” ”吹牛吧,你今天还被那个老头打得吐血。” ”是……有些夸张,不过……今天……呃……那是我让着他……别他娘的说些废话,倒底学不学!” 老疯子木剑一挥,轻飘飘得。那块足有头大的石头竟豆腐一般得从中间被切开! ”怎么样?” ”嘿,有几分本事,可是那老头还说我泥丸闭塞,灵根未识。”荆宁有些伤心地道。 ”这有什么,从前有个书生,比你还废柴,他青梅竹马的娘子跟着一个白衣负剑的公子哥跑了。” ”后来他发誓要变强,追回娘子,雪洗耻辱,可根本没人愿意教他,因为没人愿意收一个资质奇差的人当徒弟。再后来他捡了一把锈剑,开始自学,每天拔剑一万次,劈剑一万次,挥剑一万次……” ”再后来呢?” ”后来,他果真练成了,找那个抢走他娘子的公子哥比剑,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他誓要报仇,并夺回妻子,就在他那惊天一剑劈出,快要斩杀那人的时侯,那女人却施施然冒了出来,告诉他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他才发现他的娘子,早已不爱他了。” ”真是凄惨的故事,再然后呢?” ”后来?后来……后来…后来他一怒之下把苍澜山给劈开了嘛!……哈哈哈哈……” 老疯子又变回了老疯子,他盘坐在角落里,身体因大笑而颤抖不已。 荆宁回头望去,老疯子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破草席子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他佝偻着身子,灰布袍上的油污在昏暗的黄油灯下都清晰可见。这个,就是老疯子。 这一瞬间,荆宁觉得他孤独的可怜。可什么样是孤独呢?荆宁也才十二岁。 荆宁知道,老疯子就是剑神,一直都是,至少在他心里。 数十年功业……说与山鬼听。 第八章:灵山有雨,少年学剑 雨,不是大雨,淋淋漓漓,点点滴滴。朦朦胧胧的雨雾笼着桃花,面前是断崖,云海翻滚,幽深不知几何。 酒,依旧是桃花酒,老疯子喝得痛痛快快,桃花落了几片,酒尽了几盏,世界也朦胧了几分。 两人盘膝对面而坐,荆宁的腿上是老疯子那把不曾离过身的木剑,黑漆漆的,有—指厚。 老疯子仰头灌下—杯,”剑者,天地之大道也。术,而后有法,法后而成意,意之所极,是谓道!“ ”大道三千,剑道,是最为普遍的一道,却也是最为凌厉的一道。” ”剑者大成,可劈山岳,斩流水,刺虚空,破万障。” ”剑术,剑法,剑意,剑道。这前两重,师父可教得,徒弟可学得,可这后两重,就只能靠自已领悟了。” ”今天,我便教你剑术。术,乃基石,倘若根基不稳,楼越高,越容易倒。所以,要想在剑之一途上有所成就,就必须铸就坚实的根基。” 随着老疯子的讲解,荆宁发现一道神奇玄幻的大门,正在悄悄打开。 ”那我应该怎样做呢?拔剑一万次,劈剑一万次,挥剑一万次?可我还要去先生那里背书,还得回家打铁呢。”荆宁的眼里闪着异彩。 “不必,“,老疯子将空了的酒坛搁置一边,风忽一阵吹颤了他的头发,“这里风大,以后每天来这里,劈风,刺风,斩风。” 荆宁望了一眼云海,汹涌起伏。 自此,盘山的小道上多了个匆忙的身影。 早上起来去先生那里背书,中午随铁锤大叔打铁,下午,便来老疯子这里,对着无边断崖,舞动木剑。 荆宁很忙,似乎停不下来,只是偶尔在夜阑人静的时候,躺在山坡上看星空。 有时下意识转头,才发现丫丫那个小丫头原来已经不在了。 ”丫丫,你在哪儿呢?“他望向依然很皎洁的月亮。手里紧紧握住了一片手绢,上面绣了一只奇怪的鸟。 …… 入秋。 先生的书斋依旧竹树环绕,只是多了几分萧瑟。书斋里的六个书童早就休学了,去镇子上谋生当学徒的当学徒,回家增添劳动力的增添劳动力,此时,也只有荆宁一个人了。 先生的手里捧着一杯茶,像模像样的喝着。淡淡的茗香溢满整个书房,荆宁知道,这是一种叫安神益母草的植物,暮春采摘,文火微炒,晒干。便是一道有益心牌的茶叶。 ”先生,你这里有九百九十九本书,我第二遍已经背完了,接下来有什么别的吗?“荆宁将一本寸厚的书合上,对先生问道。 “九百九十九本?这么多?又背完了?!”先生揉了揉鼻头,一口将杯中的茶饮尽,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本食指厚的书,纸张已经泛黄,而且卷了角,怎么看怎么像垃圾堆里淘出来的。 先生随手一扔,”啪”,落在荆宁面前。 《青木真经》 ”再背一本,凑齐一千本吧。“先生起身,推开竹门走了。 屋外秋风瑟瑟,先生的纶巾随风飘荡…… 荆宁随手翻开扉页,一段气势雄劲的字体,他的瞳孔,骤得一缩。 ”修灵之人,本攫天地精华,吸日月之灵气,夺天地造化,逆天改命,无可厚非。然修行之途穷且益坚,非大毅者不可成就,自当知天道酬勤,不可懈怠,且夫修灵之真道,危难万千,若无坚定信念,不可踏足,切记,切记。” 荆宁啪得合上书,深吸一口气,”玄功秘籍!” 他望向屋外,竹门没有关严,在风中吱呀作响,一串脚印廷伸至竹林深处。 ”先生……”荆宁喃喃。 …… 铁锤打铁的大锤猛烈地敲在烧得通红的铁块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他****着精壮的上身,巨烈地挥动大锤,身上,却没有一滴汗。 荆宁身着白色长袍,下摆束在腰上,挽起了袖口,手中抡一把大锤,一下一下也敲打。他脸上没有一滴汗。 ”大叔,先生给了一本《青木真经》,好像是本灵修的玄功秘籍唉。“天桥底下说书人看来给了荆宁不少见识。 铁锤的大锤陡然停止,静在半空中,”《青木真经》?那就好好练吧。”然后又继续打铁。 ”大叔,大叔,大叔!你一点都不惊讶吗?这可是玄功秘籍唉!”荆宁放下锤,问道。 ”大陆货色……” ”噢……”荆宁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的,毕竟他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对那些神通广大的灵修是向往的。而一本厉害的玄功秘籍,便可能将他引上那条路。但失望片刻,便不再失望了,大路货色也是灵修秘籍吧,总不至于像那些江湖人一样,一辈子打熬身体。 就在荆宁思忖的片刻,铁锤再一次停下,将脑袋大的铁锤放在地上,”今天,我教你发力方法。” 荆宁的思绪被吸引过去。 ”力,无非两种,蛮,与巧。所谓蛮,就是蛮力,腰马合一,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气力,猛然一击;所谓巧,就是肌肉之颤动,运力之微妙,将每一分气力用到极致。而把巧劲连续发出,便成叠,重重叠叠,生生不息。蛮劲,叠劲,就是我要教你的。 …… 赤红的火炭烤曲了空气,热力腾腾之下,荆宁与铁锤的身影,也不真切起来。 第九章:藏剑阁·葬剑冢 断背山崖之巅,破庙旁。 又是一年春好处。 春风有些大,划过树梢后,有莫名的哀嚎。 桃花树下,是一道修长的影子,他身穿一袭无暇的白袍,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半尺的青丝简单的束在头顶,愈发显得他清秀,俊逸。 只是他手里拿着一把黑漆漆的木剑,与他浑然不搭。 面前依旧是那道云海汹涌的断崖,风从四面八方似刀一般割来,少年拿着剑,不停地挥动。 那个老乞丐倚靠在桃树下,身边堆着一小堆盛酒的陶罐碎片。 此刻他手里没有酒,没有肴。他就这样老僧入定般盘坐在那里,眸微垂。 ”小宁子,你的心,不定。十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苍老的声音在荆宁耳边响起。 是的,那道颀长挥剑的身影,自然是荆宁,而如今,距丫丫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三年。荆宁十五岁了。 三年,似乎什么都没变,荆宁还是会每天晚上做那个同样的梦,他还是会随铁锤大叔去卖铁具,还是会在闲暇时,到先生那里背上一中午的书,他的作息没变,心境没变。灵山没变,破庙没变,老疯子的衣服,也同样没变。唯一变的,只有荆宁,他已经身长七尺,俨然一幅翩翩少年郎。 还有些没变的,比如《青木真经》。 ”老疯子,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三年了,《青木真经》的修炼毫无进展。可先生说,只要坚持不懈,最多三个月,便可形成气感,而如今,我什么也没感觉到。而且你教我的剑术,似乎也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 老疯子睁开眼,”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修灵,为什么要学剑。” ”我想知道,为什么丫丫会走,是谁把她带走了。先生说,带走她的,不是那个叫屠衣的老人,而是,命。命,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荆宁放下手中的木剑,望着云海,衣袍在风中咧咧作响。 老疯子倏地睁大了眼,呆呆地盯着荆宁,然后又—瞬,恢复老态龙钟的样子,”看来果真是命中注定啊。所有人,都只是棋子。” ”老疯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既而就没什么话了,只有风在呼啸。一瓣桃花滑过老疯子的眼眸,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小宁子,你十五岁了吧。” ”嗯。” ”长大了……我送你把剑吧,小宁子。” “这块破木头?算了吧,大叔那儿有好多铁的呢。”荆宁瞅了眼这把破木剑。 ”放屁!好东西老子能拿出来,当然有好地方藏着,想当年老子闯江湖的时候,光名剑就收集了数百把,在老子的藏剑阁里放着呢!”老疯子吹胡子瞪眼。 ”可是你连住的地儿都没有,哪里的藏剑阁?”荆宁不以为意。 老疯子噌一下坐起来,咧着嘴,又露出他的一口黄牙,”走,带你看看老子的藏剑阁!” 荆宁跟着他顺着山路下了断背山崖,在一处极为隐弊的地方,一转身,钻进了灌木丛,两人在茂密的丛林中七拐八拐了半个时辰。 ”老疯子,你这是带我去哪儿,这深山老林,哪有什么藏剑阁。”荆宁拨开一枝树枝,对行色匆匆的老疯子说。 ”这不……到了嘛。”在穿过一个十人合抱的参天古树后,视野嚯的开朗起来。 一座竖直的山峰耸立在眼前,颇有几分突兀的感觉。 ”这是……“荆宁仰首极目,望不到山顶的尽头。 ”这是断背山崖崖底。”一路沉默的老疯子突然道。 ”竟然有这么高!” 老疯子径自走向一块巨石之后,指着头顶镌刻在石壁上的三个字道,”看,就是这!“ 荆宁抬头一看,”藏剑阁”三个字昭然清晰。三个字下,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这……这也叫藏剑阁?!”荆宁转过头,看着颇有几分自得的老疯子。 ”进去吧,随便挑一把够你横扫江湖!”他背过身去。 荆宁将信将疑,看了眼幽黑的大洞,握紧手中的木剑,走了进去。 他的身影消融在黑暗里,老疯子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叹息,”这局棋……开始了……“ 荆宁在洞中摸索前行了约有两盏茶的工夫,突然前方有了光亮,走近百步,訇然中开。 一个约十几丈宽的大洞,没有与外界相接的洞口,离荆宁来的出口几百米远,可这个洞竟如白昼般光亮!诡异至极。 荆宁环顾四周,干燥的洞壁上,插着大大小小,或疏或密的数百支剑,只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这些剑体上显得黯淡无光。 当他将目光下移时,顿时有几分怪异和……竦然。 这是……一座坟?!一座毫无出奇的坟,坟前有块碑,不过背对着荆宁,他绕过去,定睛一看,没有字?!一块没有字的碑?!坟中埋的是谁?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他蹲下去,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无字碑,当他的手接触到冷凉的时候,”沙啦啦”一阵,荆宁猛得抬头,四周岩壁上的数百支剑,化为粉沫,滑落一地。 荆宁腹诽,”还名剑呢,剑渣了现在。” 当然老疯子不知道这一切,荆宁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碑上,他又轻轻一抚,想着可能是尘土蒙封了碑文,可入手的,是冰凉,光滑。 忽然,异变突出,黑色漫上荆宁的眼底,陡然无数个记忆似的片断涌入他的脑海。 头痛欲裂! 星空,天河,婴儿,木盆,妇人的哭声,婴儿的笑声,黑剑…… 这些画面或者声音在他脑海里一闪便过,忽快忽慢! 荆宁快受不了这种头痛的折磨,双手紧抓石碑,指节因为大力已经泛白。忽然,他猛得睁开了眼,竟隐隐几分血色! 一个另他都感到可怖的念头陡生。 ”扒开这座坟!!” 像魔怔了—般,这个念头徘徊不绝! ”扒开这座坟!!” 他竟控制不住自已的身体了! ”扒开!这座坟!“ 一抔抔土,就这样被刨开,一个时辰后,漆黑狭长的木盒躺在坟底,一尺多长,没有任何装饰。 所有的念头,所有的画面,又在一瞬间消失,荆宁浑身是汗,斜倒在一侧,大喘息着。 他干了什么?他竟然挖了一座坟!荆宁脸上直冒冷汗。 第十章:此剑无锋,其名为刑 在山洞里,没有风,没有任何声音,荆宁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荆宁稍稍凝了神,舒缓了一下咕咚跳跃的心脏。 他爬过去,轻轻拿起木盒,入手微沉,显然不可能只是一个盒子,可能又金属一类的物品在其中。 ”咔!”在这安静的洞中,这一声开锁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与突兀。 慢慢打开,荆宁有几分傻眼,盒中,是一把黑剑。 可这剑……也太……丑了! 没有锋利的剑刃,没有华丽的剑镡,没有飘逸的飘带,没有嗜血的血槽! 整个一……烧火棍! 古朴,荆宁不得不用这个美好的词语来安慰自已。 入手冰凉,没有说书人讲过的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荆宁抬起剑来,忽然又瞥见了老疯子的木剑,他的眼神又怪异起来,两者竟然……一模一样! 他明白了,这个坟铁定是老疯子之前埋的,来捉弄自已。 可是,有必要吗? 没办法,整个所谓的藏剑阁,只有这一把剑了,荆宁只好拿着它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思考刚才失去控制的怪事。直到到达出口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见过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本着见怪不怪的原则,就不再去考虑了。 老疯子站在洞口,神情急切的向山洞里张望。 荆宁一出来,他便看见了他两只手中提着的同样丑的剑。 ”果然是你……果然是我……这就是命?……”老疯子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颓坐了地上,双目无光,喃喃自语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又忽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荆宁,”为什么……选这把剑?” 荆宁把那把木剑随手还给他,”废话,整个藏剑阁就剩这一把了,我不选它我选谁?!选那些剑渣?” 剑……渣? 老疯子似是想到了什么,噌得一下从地上蹿起,飞奔入洞,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荆宁惊烢,片刻后,他听到洞里传来凄厉的惨叫。 ”我的剑!!!我的宝剑!!!这把我废了好大劲才得来的!!!这把我血洗了一个门派才弄到手的!!!这把可是找铸剑大师铸造整整一个月!!!一个月啊一个月!!!……” 待他啦哒着头从洞里出来,荆宁走上前,抚摸着那把黑铁剑。”老疯子,这把剑……真的挺不错,我很喜欢,谢谢了。”他确是在安慰老疯子。 老疯子抬起头,盯着黑铁剑,”都怪这把剑,把我满屋子的宝剑都毁了!” “与它何干?” “小子,你实力太弱,等你强大之后,你就明白了。” 路还是原来那条路,或者跟本没有路,老疯子和荆宁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荆宁回偷望了一眼,眼前是陡峭光滑的悬崖之壁,那有什么山洞,哪有什么藏剑阁,甚至连刚才洞前的那块巨石,也不见了踪影。 ”老疯子,你的藏剑阁……” “不必问,你也不需知道。”老疯子头也不回地钻入丛林。 ”噢,那这把剑……“ ”这把剑就是你的。”隔了半晌,他又道,”此剑无锋,其名为刑。” ”刑?这个字跟荆很像。” 这把剑没有锋,可谁说没有锋的剑……不可以杀人。 …………………………………… 黑铁剑被荆宁搁置在一旁,”黑铁”这个名子是荆宁给起的,他觉得只有这两字才般配这把剑。”刑”字,不适合它。 而此时日上中头,娇阳当空。铁锤大叔打铁的房间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铁锤负手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荆宁,只见他手中抡着一把和他头一般大小的锤子,双腿打开,微曲,整条手臂上的肌肉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颤动。 ”当——”锤子落下,然后又迅速抡了个圈,从头顶上又落下,来来回回,一共九次。最后荆宁脱力一般拄着锤子大喘气。 ”叠劲九叠,不错。相比于蛮劲,叠劲的技巧性更多一些,蛮劲只要通过年龄的增长,精血的滋养,气血的充盈,煅炼的增强,都可以增加。” 荆宁听到铁锤大叔的鼓励的话,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要是《青木真经》和剑术能像蛮叠劲一样就好了,荆宁叹了一口气,在心中说道。 可他也不是强求的人,无论结果是怎样,都会与幻想中有一些差距的。 这种虚无飘渺的差距运用的好了,便是前进的动力,若是无法看透,就是自卑的源泉。 荆宁不是一个自卑的人,他也不会自卑。 第十一章:消失的黑铁剑 窗外虫鸣声不断,给平静的夜平添一抹凄清,夜空里是数不尽的星斗,看不透的黑暗。 荆宁吃完晚饭,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望着星空,看着月色,手里拿着那柄刚得来的黑铁剑,轻轻抚了抚。 荆宁又开始回顾了自己刚刚开始的人生。 大叔,先生,老疯子,还有丫丫,在他的生命里,总有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构成了他这平凡又奇妙的一生。 荆宁在灵山这片小小的天空下,踩过的每一个脚印,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那年,他五岁,某个夜里,大叔为他盖过两次被子。 那年,他七岁,风寒感冒,先生为他熬过一碗汤药。 那年,他十一岁,被蛇咬了,昏睡了三天,丫丫在床前照顾了三天,哭了三天。 那年,他十二岁,丫丫走了,老疯子陪他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夜。 …… 而今年,他十五岁,一切还都是那幅模样。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夜风穿窗而过,有些微凉,宽去衣袍,把黑铁剑放在身侧,带着幸福,茫然和某些不知名的情绪,荆宁逐渐安睡。 …………… 皎洁如霜的月色穿过树的影,倾泄在床上,散在丑陋的黑铁剑上,黑铁剑竟然莹莹得发出光亮,模糊氤氲的玄色光亮愈来愈盛。把荆宁的脸,照的如玉般蒙蒙亮。 轻微的啸声突然响起,黑铁剑突兀的消失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风有些大了,呼一阵吹动窗户。 ………… 荆宁又做了那个十几年如一的梦,苍山,幽潭,黑龙,索链,婴儿。 梦又到了那一刻,黑龙挣扎着束缚它的丈粗紫黑色铁链,幽瞳目露不甘的盯着漂浮在潭中木盆里的婴儿,然后时间仿佛就静止在这一刻。 突然一把丑陋的黑铁剑从天而落,悬浮在婴儿上方,剑尖直指黑龙巨大的头颅,针锋相对,势均力敌,二者毫无动静。 龙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个摆动,龙首高昂,似是对这丑陋的破铁触犯自己的尊严感到不满。 ”昂吼——“一声高亢高傲的龙吟! 黑铁剑依旧不动,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若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让它移动分毫。这平淡的坚持,竟然看出几分高傲。 黑龙又高吟了几声,最后悻悻的看了眼黑铁剑,兀自回到了绝壁之上。 十几年来,这个梦,终于变了,可为什么黑铁剑会到了自已的梦境里? 荆宁忽的坐起,阳光已从窗外蔓延进来,刺得他微闭着眼。 伸手一摸,黑铁剑呢? 难道真的去了梦里? 大叔已经捆绑好马车,马车上,是几十件打好的铁器。这些年,好些时候大叔不去集市卖铁具了,基本都是荆宁代去,为了他方便,大叔也弄了一匹马。 马,也只是普通的黄膘马,甚至有些老了。真正珍贵的是头生独角的独角马,日行千里,不知疲倦。当然,也不是他们这种小户人家能喂养的起的。 这匹老迈的黄膘马此时低着头吃着草,对身旁的一切浑然不知。 荆宁匆匆忙忙吃完早饭,从房间里出来,”今日逢九?” 大叔干脆利落,”嗯。“ 逢九,就是荆宁去集市处理这批几天存下的铁具的日子。 ”大叔,没见老疯子送我那把烧火棍似的黑铁剑么?”荆宁一边帮忙捆绑,一边问到。 大叔顿了顿,”没有,”既而拍了拍手,”早去早回,莫要忘记带几坛酒。” 荆宁跳上马车,手里拿一根柳条,轻抽马背,”那我去了,话说……大叔,你真没见到?” 大叔已经转身回屋了,荆宁摇了摇头,驾着马车,晃悠悠的朝向集市。 荆宁又怎么知道,昨夜里那道淡红色的光罩笼了整个屋舍,气息毫无外散。 而在某个黑夜般蒙蒙的空间里,有个自己下一盘棋的老人,轻轻落下一枚棋子,“啪”,像是扰动了灰尘,一圈灰色的波纹,以那枚棋子为中心,四散开来,最终融入到黑蒙蒙的四周。 ”似乎很久没动了……”这个声音亘古悠远而苍桑,仿佛那古老的梵音呢喃。老人缓缓抬起头,混沌的眸里,映着满满的一盘棋…… 第十二章:女人是老虎 由于荆宁出发的比较晚,等上了官道以后,日头便有些毒了,可这毕竟是阳春三月,日光再毒,也总是几分温暖的。 老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老黄就是荆宁的那匹黄膘马。要说这老黄也真是老到一定步数了,要不怎么说老马识途呢?去集市的路老黄只走了几遍,就记住了。 荆宁躺在马车上,枕着双臂,望着蓝天,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颇有几分惬意,如果马车不是很巅。 晨风送来不知名的花香,荆宁深深地吸了一口。远处传来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荆宁认为是某个山民的牛车,他们通常喜欢在牛鼻子上,挂个铃铛。 所以他没有睁眼,兀自躺在马车里往前走。 ”少年,可是要去洛城?”一片阴影遮住了阳光,铺洒在荆宁面前。 荆宁睁开眼一看,是个白袍白胡的老头,有几分干瘪的脸庞上镶着两颗深邃的眼睛,有种洞察世事的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头儿的肩上挂了个长布袋,包揽过整个肩头,前摆一直延伸到腰际,布袋上赫然几个大字。 ”神机妙算刘半山” 算命的? 听先生说多半是骗人的。 荆宁有奇怪他为什么叫刘半山,而不是刘半仙。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神机妙算刘半山手里牵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粉雕玉琢,肌肤白嫩,有几分婴儿肥,十分的可爱。她的两个皓白的手腕上系着两串铃铛,脚踝和腰际都有大小不一的铃铛,一动,便玲玲作响。看来,刚才荆宁听到的铃铛声便是从这个小女孩身上发出的。此刻正瞪着清澈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荆宁。 ”少年,可是要去洛城?” ”是,我去集市卖铁具,不知老先生有何见教?”他可不会认为这老头追上来给他算命。 老头儿咧嘴一笑,”老朽与孙女正是赶往洛城,无奈山路崎岖,我等又赶了很长时间的路,颇有几分劳累,不知可否……借乘一段。” 满身铃铛的小女孩也道,”是呢,是呢,人家的脚都累酸了呢,小哥哥,你就答应我们吧,我和爷爷都很乖的,决不捣乱。” 也不知是不是赶路的原因,老人额头上冒上一滴汗。 荆宁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女孩,当下就答应了。 ”那老朽就先谢过小兄弟了。” ”小铃铛也要谢谢小哥哥!”小女孩振臂高呼。 原来这小女孩叫小铃铛,倒也很贴切。 老头闭目不语,小铃铛好奇的左顾右盼,有时还跳下马车采几朵野花,也多亏老黄走的慢,不然小铃铛是跟不上的。 荆宁也没多问,毕竟算命先生是个很神秘的职业,尽管知道是假的,也不能多问。 一路无话。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三人就到洛城了。 大街上人头攒动,磨肩接踵,一派繁荣景象,荆宁的马车进入这条街,就慢腾腾的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到了一棵大榆树下,他就把马车停下,”老先生……”荆宁刚回头,发现算命先生早就下了车,不知所踪了。 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前赶,他的摊位,在前方。 ”小宁子啊,今天这鱼看着新鲜啊,可得给你留条。叔就给你留这条,怎么样?”王叔拎起—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那就谢谢了,下了集我来拿。”荆宁笑着道。 ”哎呦,这不是小宁子吗?这几天不见,又长了哈,来来来,早上吃了吗,李嫂这刚蒸出的包子,拿两个。”中年女人热情地从蒸笼里掏出两个。 “李嫂,早上吃了呢,不麻烦了。” 相对于那个冷着脸的红脸大汉铁锤,集上这些左邻右舍更喜欢这个唇红齿白,有礼貌的少年小宁子。而这十多年的赶集,荆宁也逐渐和这些人熟悉了起来。他喜欢这些淳朴的人。 荆宁也在一路的热情招呼中找到了自己的摊位。 刘大妈是个热心肠的人,她的菜摊离荆宁的铁器摊很近,”小宁子,今年得有十五六岁了吧,这么大的孩子,该成家了,有没有中意哪家的小姑娘,跟大妈说,大妈给你去说说。”大妈的笑容像一朵菊花。 ”呃,大妈,这事不急,不急。”荆宁的头上开始冒冷汗了。 看他这窘迫的样,周围这大哥大嫂,大叔大妈也都善意地笑起来。 就在荆宁摆开摊刚要坐下的时候,一只小巧的绿鞋子进入视线,绿鞋,绿裙,绿匝头绳,周围人知趣的闭上嘴,有的还在嗤嗤低笑。 荆宁的手一颤,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小宁哥哥,你怎么才来,人家…人家都等你一上午了呢。”小荷低着头,忸怩着裙角,害羞道。 ”呃……啊……是小荷妹子啊……不知……呃……伯母身体还好吧,哦,改天给我缝件衣服穿啊。”荆宁局促,脸上的汗更多了。 小荷家是裁缝,做得衣服一绝,小荷本人也耳濡目染,缝得一巧手。长得小家碧玉,提婚的门槛不知蹋断了几根。 ”咯咯,小宁哥哥,看把你热得,小荷帮你擦擦吧。”淡绿色的小手绢就要往他脸上擦。 凹凸有致的身体就在眼前,都快贴在自己身上了,女孩家的香味钻入鼻内,有种莫名的燥动。 ”啪”小荷的小手被打掉了,又一个少女站在两人面前。 这少女一身火红色的色的长裙,眉目可人。此时双手掐腰,像一只小老虎,”啍,你这小骚狐狸,又在勾引我家荆宁哥哥!” 莲儿家是屠户,也不知那个满脸横肉的屠夫,怎么生得出这么标致的女儿。镇上许多少年人可都贪恋她的美色,可莲儿偏偏对荆宁情有独盅。 小荷也一改弱弱的样子,杏眉倒竖,”什么时候小宁哥哥成了你家的了!实话告诉你,我迟早要嫁给他的,张莲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小宁哥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小骚狐狸,真不要脸!信不信让我爹拿杀猪刀把你家的裁缝铺子给砸了!”莲儿不甘示弱。 ”有种你试试!” 对于这种情况,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了,荆宁很无奈,似乎这两人从未问过自己的感受。 莲儿,小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极! ”两位妹妹,我还得做生意呢,你们……”荆宁弱弱地插了一句。 ”你闭觜!”两人异口同声。 突然间,风大了起来,在这微冷的早春,风夹着一股股热浪袭来,所有人都感到奇怪,莲儿和小荷的争吵也停了。 荆宁望向十里外灵山的方向,天际间,隐隐有红光泛泛! 第十三章:十万大山,去尽其半 荆宁站在这条大街上,遥望灵山,有股不妙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风越来越大,吹的他有些睁不开眼,衣袍在风中撕扯,头巾乱舞一般缠绵在风里。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裂声,远处的天边爆开了一朵赤红色的火云,接着天空在瞬息间变得阴沉,突然陷入了黑夜一般。 集市上的大多数人都感到了不妙,赶紧收摊走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都下了摊,逃也似的离开了。 莲儿和小荷还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盯着远方的天际,莲儿最先开口:“荆宁哥哥,快些走吧,怕是那些灵修打架,才有这般惊天动地的威势,早些年爹爹讲过,他曾经见过一对灵修打架,刹那间便毁了一片树林!快些跟莲儿回去,先去我家避避,等这阵势过去了,再回去吧。” 小荷自然不甘示弱,她抓住荆宁的衣袖,“小宁哥,去我家吧,我让娘帮你缝件衣袍,莲儿家是杀猪的,可脏了。” “去我家,我让爹爹给你煮一锅肉汤。” “去我家!” “去我家!” “够了!”荆宁怒喝,“现在马上给我回去,快!”莲儿和小荷何时见过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少年发过怒,心神一震,有些害怕的看了眼灵山与荆宁,乖乖的回家去。“荆宁哥哥,那你……” 荆宁神色一缓,朝两人微微一笑,“没关系的,这里离那么远,波及不到这的。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立刻往家中赶去。 荆宁独自站在这里,眉头微皱。 “灵修打架……大叔,先生……老疯子,你们不要出事啊。” 可是他心里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不详的预感。 在荆宁的视线里,树木茂盛的山林中,突然生起一把火红色的大锤,那大锤浑体冒着赤红色的火焰, 神秘古老的暗金色符文布满周身,一股古朴、灼热、苍劲、有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山一般的大锤迎头而上,似要锤透乌云,锤裂苍天!而那夜色一般的乌云里无尽的黑云翻滚,仿佛大海里滔天的怒浪!一个巨大的手印铺天盖地的迎着大锤而下。 轰—— 便如火山喷发一般,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无数大山推为粉末!遥遥几里之外,荆宁迎面是无数的碎石,他也被这巨大的能量掀翻在地,有不少店铺的门被硬生生掀飞。 大锤在大手的拍势下,溃然消散!然而擎天大手得势不饶人,又如五指山一般压下,这股威势更是压碎了无数高山密林,数不清的野兽妖兽连逃也来不及便化为血沫,消弥于天地间! 大手轰然落下,整个沧州洛城地震似的摇动起来,很多建筑毁于一旦。 这时,一道青翠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凛冽的气势就好似将苍天捅个窟窿!青翠色的光芒冲入黑压压的黑云里,便化为无数针芒,将周围的黑云冲散。 咔——一声惊雷,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黑云再一次翻动起来,一个巨大的脚掌覆压数十里地向青芒踏来! 青芒节节溃散,又是无数大山被夷为平地! 荆宁已经被掀翻在地,衣衫破碎,不知道有多少碎石打在他身上,划出了无数细小的伤口,不知道过了多久,荆宁的意识很模糊了,他勉强睁着眼,此刻他想的是在灵山的铁锤,先生,老疯子和那一群无辜的村民。 碎石还在飞舞,在大脚印踏下的那一刻,荆宁明明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铃……铃……” 他睁开眼,那个算命老先生拈着胡子站在那里,可爱的小铃铛挥舞着挂满铃铛的小手欢快得围着算命先生转着。 “老先生……危险……” 老人只是拈着胡子,他侧着脸转过头看了一眼荆宁,竟然微微一笑,“呵呵,十万大山,去尽其半,当真是威势无穷啊,这场博弈不过是丢了两枚棋子而已……” 然后他拉着小铃铛的手,转身走去,小铃铛回头看了一眼荆宁,摇了摇皓腕上的铃铛,吐了吐小舌头,抓着老人的手,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这个下棋的棋手……还真不一般呢……”这是算命老先生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荆宁眼角睄了睄毁去的灵山,他不管什么棋手不棋手,他只是特别想问算命老先生一句,“这个棋手……是宿命吗……”可是他的意识逐渐陷入昏沉。 …………………… 还是那个灰蒙的空间,还是那个亘古般的老人,没有光线,没有影子,没有对手,也没有看客。 他摆了摆手,动了动脚,“啪”,落下一枚黑色棋子,又从棋盘上撤走两枚白棋。 偌大的棋盘,他盯着其中一枚白棋,“还真是麻烦……” “滴答”,落入棋盘。 一滴鲜血从他的手掌滑落。 第十四章:那树桃花,这条山路 等荆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十分,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想必这场灵山的大战已经给了无数人可怕的印象,一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成为说书先生的话头。十几年可能都不会消停。可那又怎样,平凡人的世界,与这些灵修毫无相干,他们还是要生活。 可这与荆宁无关,他只关心他的亲人,那些平平凡凡的人。忍者伤痛,他找到了躲在大榆树后面的老黄,连地摊也不收拾直接赶去灵山。 官道已经毁去了,入目之处,一片疮痍。正像算命先生刘半山口中那句“十万大山,去尽其半”。 已经没有路了,荆宁也找不到路,包括任何可以相识的地方,他只能凭借记忆,找到村庄原来的位置,只是不出所料,村庄也已经找不到了,想必是被大山直接掩埋了。 风从四面吹来,是那般无助,他这是第二次哭,第一次丫丫离开,这次整个村庄离开。 荆宁跪在地上,无声的啜泣。 他忽然猛地回头看去,那里,一座青翠的山峰依然傲剑一般挺立。那条山路,那树桃花,那个破庙,都还在! 在这一片疮痍的大地上,只剩下这座南山,显得突兀,甚至有几分诡异。 而荆宁不管这些,他只要一点希望,一个可以让他不再哭泣的希望。他挣扎着爬起来,跑向南山。 不得不令人心生惊异,大片高山奇峰被夷为平地,为何只有南山这一片小山峰还突兀的立在天地间。 每上一个台阶,荆宁的心跳便快一分,他很紧张,他希望上天一定给他一次可以希望的机会。所有人都不要有事,就像这座小山一样,不要出事。 一片桃花凭着风吹落在荆宁的脚下,他踏出最后一步,一眼便看到了安然无恙的桃树,破庙。 有几分雾气缠绕在山巅,桃树在风中轻轻摇摆,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苍桑的纹理,他就这样立于天地之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树下一个一个的陶瓷瓦罐,这是许多年来老疯子喝过的桃花酒,荆宁看着这些残碎的东西,忽然有些心酸。 然而他只是仰起头。 “老疯子。”他轻声唤。 “你来了……”这声音如此熟悉,散落在心上的尘埃似乎在这声音来临的一瞬间轻轻担去。 荆宁疯子一般冲进破庙,在那个阴暗的墙角,老疯子垂着眸。他看到老疯子的脸色如此苍白。他明白,这个老人在此刻,就是个老人。 “大叔,先生他们……” “你大叔叫铁赤云,先生叫木姜子,你要记住,永远记住。”老疯子依旧垂着眸子,荆宁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听了这句话,感到非常的沉重。 “他们是不是死了?” “我不知道。” “是那些灵修干的吗?” “我不知道。” “我该怎么办?”荆宁毕竟只是一个蜗居在小山村的十五岁少年,除了这一方小小的天空,他还知道什么呢?一个孩子而已。 “小宁子,你说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呢?有些人追求高官厚禄,有的人追求流芳百世,有的人寻欢作乐,有的人甘为清苦,有的人作恶多端,有的人想追求力量,而有的人只想做个普通人……小宁子,如果是你,你会追求些什么呢?” “我……只想看看……宿命究竟是什么东西,所谓的苍天,真的就掌控一切,又究竟是不是他,将我心爱的人从身边一个个带走……” “小宁子,你得走,你得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只有在世上有,你才有资格如……责问苍天。” 不知道是不是雾气,天有些阴了,乌沉沉的,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谓的灵修么……”老疯子的话语忽然停了下来,荆宁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安寂。 风忽忽地从那个破窟窿灌进庙里,数不清的细小尘埃、蓬絮漫天飞扬。 “我送你的剑呢?”老疯子突然问。 “不知道,好像……去了梦里。”荆宁找了快石头,坐下来,把头深深埋进胸前。 “那就把它找回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不知道吗?” “可那终究是虚无缥缈的梦里。”荆宁反驳。 “你过来。” 荆宁发现老疯子混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出摄人的光芒,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老疯子伸出他那苍老的手指,轻轻点在了荆宁的额头眉心处,一种奇异的感觉灌上心底,他闭上眼,眼前却突然出现了梦里那副景象,黑龙,幽潭,婴儿,苍山,黑剑…… “我只能告诉你,你天生异禀,从出生开始就自带这方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便是王者,可是现在却来了三个家伙寄居在你的身体里,……这方世界,谓之天府!”一股霸绝苍生的气息从荆宁眉心处冲天而起,半空中老疯子信手一挥,拦截而下。 气息慢慢散去,荆宁睁开眼,老疯子已经收回了手指,他背着手,驼着背,面向破旧窗户外的世界。那把黑铁剑兀自插在荆宁面前,一动不动。还是一样的丑。 “天府……”荆宁喃喃。 对于这种惊煞旁人的异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荆宁并没有太过惊奇,仿佛冥冥之中这种事情迟早会要发生。 “你走吧,离开这里,去更大的地方,更远的地方。” “老疯子,你不走吗?这里都成废虚了。”荆宁一把拿起黑铁剑。 “我一把年纪了,我去哪里,这里就挺好,再说我也离不开……”老疯子的话突然停止了,他盯着破庙外的桃花树,“记得要回来看我,别忘了带一坛桃花酒。” “那我现在就走吗?” “对啊,现在就走。不要回头,大步往前走,该回来的时候再回来。”老疯子突然一伸手,一道黑影急射出去,他从不离身的木剑插入桃花树底。“回来时将他取走,你会用到的。” 荆宁哭了,他确实哭了,曼曼的天涯海角,他去哪里?他无从可知。 …………………… 荆宁走了,顺着来时的那条山路,他走过无数次的山路走了,没有回头。路上再也没有芳草凄凄,再也没有绿树如阴。不知不觉,他想起了老疯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地本就是一局棋,你我都只是一枚棋子,是非成败,或者弃卒保帅,都只是天道的一场游戏。” 直到此刻荆宁才深深地感到一种无力感,就像在深海中慢慢被腐蚀的感觉。 远处传来苍老的歌声,不知道是不是老疯子唱的。 “芥子纳须弥,须弥藏乾坤。阴阳生死境,洞玄天命时……” 风越来越大了。 第十五章:道阻且长,去往何方 此时此刻,满天星宿,荆宁盘坐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的丫杈上,他保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势已经一个时辰了。五心向天,心中默念《青木真经》的口诀,可是一切毫无起色只有一阵阵清凉的风缠绕在他的肌肤上。那般舒适,“呼——”荆宁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青木真经》中讲,“大千世界,充满茵茵灵气,金木水火土五行漫漫其中。人者,大地之灵物也,纳天地之灵气为己用,开灵窍,筑灵脉。谓之灵修,灵修者,分三六九等,上等者,一日千里,直指大道;中等者,勤奋勉之,亦可成大道,下等者,禄禄一生,虽难成大气,亦可富贵一生。然此三六九等之人,亦少之又少,除此之外,便为凡人。” 荆宁收了姿势,叹了一口气,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灵气痕迹。望着星空,他想起了那天丫丫走时,老者屠衣的话,“泥丸闭塞,灵根未视。”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他有些怀疑了,摸了摸胸口,丫丫送自己的手帕还在自己的怀里,荆宁紧紧的抓住“丫丫……” 远处的兽吼,近处的虫鸣,风划过树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荆宁突然有了一种对未来的迷茫,世界如此之大,哪里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修灵之路坎坷漫长,大道三千不知分支几何。漫漫征途,又会有几个人追寻到命运的终点。 自从荆宁离开自己十五年来生活的地方后,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来,向镇上邻居索要来的干粮已经快见底了,钱也只有几两银子。如果他在找不到生存的地方,那可能会被活活饿死。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但是他日夜不停的赶路,却连在自己看来小小的沧州 洛城都没有走出去。 想着这些,夜不知不觉就深了,依偎在大树的丫杈上浅浅的睡去。十几里之内荒无人烟,没有人注意到,睡着的荆宁身上散发出幽幽的黑色光华。而这一夜,荆宁依然做着十五年来夜夜不停的梦境。 …………………… 第二天一大早,荆宁便早早的醒来,认准一个方向,再次出发赶路。约摸走了两个时辰,在一片在一片长势喜人的庄稼里,他见到了一个老伯。 “大伯,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小镇之类的有人烟的地方?”荆宁紧了紧背在身后,用黑色麻布绑起来的黑铁剑,他知道,这里出现人烟,一定就离聚居地不远了,于是出口问道。 “小娃子,这是要去哪里啊,是不是要去阳城?听说今年青阳剑派又要招收弟子了,你是去参加吧。可惜我那娃已经过了十八岁了,不然叫他去试试。”老伯七零八碎讲了不少信息。 “阳城?”荆宁心中一喜,“大伯,阳城怎么走啊?”至于什么青阳剑派收弟子,荆宁直接忽略过去,因为他现在只有找到人烟,并且居住下来,才有可能去考虑什么青阳剑派。 “小娃子第一次来吧,你看,你沿着这条小路翻过那个小山,就看到了。” 不出三柱香的时间,一座大城赫然出现在荆宁面前,仿佛一只巨兽趴伏在这片原野上,怕是比洛城大了两三倍不止。 阳城,这里是自己开启新生活的地方。 但究竟未来会怎样,没人能说的明白,造化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一入城池,市井气息扑面而来,阳城果然不是小小的洛城可以相比的。阳城势力众多,众多帮派势力鱼龙混杂,其中最为强大的就是青阳剑派了,听说有须弥境的强者坐镇其中。 这些东西是荆宁一路上听到的,他觉得自己应该去青阳剑派,说不定会打破他如今的局势,增加实力。成为灵修。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必须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找分工,因为他就几两银子,肯定捱不到青阳剑派一个月后的考核招收。 日上三竿,夏日的日头毒的厉害,街道上又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可见这里的确比洛城繁华太多了。荆宁现在一家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准备在街上逛逛,看看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营生。 正在街上走着,突然前方人们拥挤喧哗,偶尔传出咒骂声,荆宁好奇,扒开人群钻了进去,可他呆立当场,入眼的一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地上蜷缩着一个老人,花白的胡子沾满了泥土,老旧的灰色布袍肮脏不堪。他狼狈的趴在地上,旁边一个窗户大的桌子翻倒在地上,一根竹竿斜插在一边,竹竿上挂着一块白布,上书:神机妙算刘半山。 趴在地上的人,正是荆宁在洛城见过的算命先生刘半山,可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小铃铛不在这里。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这又发生了什么? 只见人群中有个黑脸大汉,他身高九尺,手提一木棍,凶神恶煞的骂着刘半山,“这个臭骗子,******老子的女人生孩子,想过来讨个吉利,这个老不死的竟敢咒我妻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这他妈不是找晦气嘛!” 围观的这些人是多少年的邻居了,此刻他们一定是要站出来说话的。 “肯定是个骗子,我在这城东生活了三十几年就没见过他。” “哎呀,一大把年纪干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出来算命。” 黑脸大汉啐了口唾沫,将棍子扔一边,“老骗子今天老子饶你一命,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在这行骗,非打的你后半辈子起不了床!赶紧滚蛋!” 大汉手一挥:“叔婶们都散了吧,今天真晦气。”人群这才离去。 刘半山这才一句话没说,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整了整衣衫,将他的布包夸在肩上。“小兄弟,让你见笑了。”他忽然说出一句,他连头都没抬,怎么知道荆宁在这? “啊……老先生,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那个……对了,小铃铛呢?”荆宁有些局促。 “她啊,在客栈里。”刘半山的眼睛突然盯着荆宁,“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啊……老先生,您说什么?” “来阳城,就对了。”他的目光离开,向着远处的街巷望去,蹒跚的走了。 “老先生……” 刘半山一挥手,就要混入人群不见了,“道阻且长,去往何方?哈哈……哈哈……拿好你的剑,千万不要丢了。”刘半山奇奇怪怪的话语总是令荆宁摸不着头脑。他看见刘半山那精瘦的身躯,一股苦寂感油然而生。 第十六章:这个小子会打铁 阳城的街市真的很繁华,直到日落十分,荆宁还没有逛完,没有见过相同的地方。如果再找不到营生和住的地方,今晚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十五岁的少年,初次出门在外,孤独无依,举目无亲。无论内心多么强大,总有些失魂落魄,夕阳已经漫入山巅,温暖的金色蔓延至苍穹,整条大街镀上了一种耀眼的光华。 “叮……叮……”清脆的声音传来,如此熟悉,这是多少年来常伴耳边的声响。垂头丧气的荆宁猛地抬起了头,“孙氏铁匠铺”五个金色的大字在夕阳下烨烨生辉。目光下移,在门边框上贴了一张红纸,歪七扭八的字说明字的主人是个没啥文化的主。可是字的内容令荆宁眼前一亮,“招收铁匠师傅一名,学徒两名”,自己跟着大叔打了差不多十年铁,想必在这里应该可以谋个活计。 跨步而入,一股热浪袭面而来,这是无比熟悉的感觉。店铺不小,整个有五六十平米,墙的四面摆满了各式兵器,但是农具却不见一把。想必这里是一座兵器铺子。 迎面走来一个小厮,面中含笑,“这位公子少爷,您是想买把什么样的兵小厮这点眼力还是要有的器呢,我们这里刚出了一把百炼大剑,可是李师傅的手笔。”小厮把荆宁领到柜台前,伸手指着一把华丽的双手大剑,这把剑确实华丽,比自己身后背的黑铁剑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荆宁打眼一看,心中暗自摇头,华丽是华丽,可惜虚有其表,明显用力不均,说是百炼,其实也就八十几炼差不多。 小厮见这少年一身白色长袍,虽然有些污迹,却掩不住他的气质,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身型颀长消瘦,想必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小厮这点眼力还是要有的。 “咳咳……我是来谋个营生的。麻烦小哥找个管事的人出来吧。”荆宁有些不好意思。 “啥?”小厮傻了眼,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立刻变了一个样子,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意思。扫了一眼荆宁,“跟我来吧” 小厮领着荆宁来到了后院,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大胖子撅着屁股,弯着腰在浇花。 “老爷,这个小子想来咱们铁器铺当学徒。您看……”这个小厮转眼间称呼从公子少爷变成了小子。 胖子转过身看了一眼,小眼一眯,“是来当学徒的,能吃苦吗,像个少爷似的。” “呃?我不是来当学徒的,我是来当铁匠师傅的。”荆宁道。 “什么?!”胖子和小厮傻了眼,一脸不可置信。“你?铁匠师傅?少爷我们不陪你玩,回家去吧。”胖子招了招手。这时,从侧房里出来一个红脸大汉,浑身肌肉丰满,身高九尺。他看了一眼荆宁,看他瘦瘦弱弱的,不屑地开口道:“就是你?你抬的动锤吗?小子,哪来的回哪去吧。”在这一恍惚间,荆宁仿佛见到了铁锤大叔。悲伤不觉悲从心来。只是又瞬息间又恢复原样。 荆宁抬起头反驳:“行不行总归要试过才知道吧。难道掌柜的连个机会都不给?” 胖掌柜略微考虑了一下,“好吧,你就试试吧,李虎,你来考考他吧。” 那个叫李虎的大汉轻哼了一声,开口道:“跟我来吧。”一行三人除了小厮去照顾生意,都来到了后堂,这里是平常打铁的地方,李虎明显想为难一下荆宁,于是顺手抄起了大锤,“不用太难,将那块原铁打成十炼的精铁吧。” “哦。”荆宁没过多废话,轻松操起了大锤,李虎和掌柜对视了一眼,“小子,有把子力气,不过打铁,这点还是不够的。”荆宁不说话,微微一笑。 恍然间,荆宁气势一变,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令得两人头皮发麻。“叮!”自落下的第一下起,胖掌柜和李虎就从双方眼里看到了惊异。这绝不是个新手!两人同时在心里想。 李虎毕竟是专业的,他可以看出荆宁力道有多大,下锤的姿势是怎样的,锤击在哪。胖掌柜毕竟是多年的掌柜了,这点眼力劲是有的。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荆宁的大锤看似轻飘飘的落下,其实所含力道极大。火星四溅,声音震耳欲聋。大锤抡了一个来回,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借着下坠的力,轰然落下!“叮!” “叮!” “叮……”一次一次,每九下,荆宁便稍停一下,然后略微调整,再一次锤击。 而李虎与掌柜的心一次又一次被震惊了。 “百炼……”他们喃喃。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只有两人和店里的其他铁匠师傅才知道,他们孙氏铁匠铺,根本就没有百炼兵器。 百次轮回,荆宁停手。他的脸上还是奇怪的没有一滴汗。窗外的依然在喧哗,人来人往,南来北去,行色匆匆。打铁的荆宁还是荆宁,但站在旁边看荆宁打铁的,已不是原来人。 又一次唏嘘。荆宁把不好的情绪抛开,面带微笑道:“掌柜的,李师傅,怎么样,还入您的法眼吗。” 胖掌柜和李虎对视一眼,开口道:“不错,有几分本事,这位小哥我们店里聘请了,一个月十两银子可好?”胖掌柜的小眼眯成一条缝,笑嘻嘻道。 “可以,要管吃住。小姓荆,荆棘的荆,单名一个宁字。”荆宁做了一个从先生那里学到的恭手礼。 “我叫孙敬饮,是这间铁匠铺的主人,这位是李虎,是我们店里的大师傅。” 荆宁一一拜过。 此后,荆宁便在这孙氏铁匠铺定居下来了,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打铁的数量是有限制的,必须满足多少件。一直以来,每天中午,荆宁都会准时的把他的任务完成,下午便自由了,有时会拿起黑铁剑练一下老疯子教的剑法,有时会坐下来修炼《青木真经》,努力完成最初的一步,感应气息。当然,有时候也会上街逛一下,体会一下阳城的风土人情。 只是他再也没有见到过算命先生刘半山,没见过天真烂漫的女孩小铃铛。也许是阳城太大,他们没有相逢而已。 阳城的时间匆匆,转眼间已经过去半月。天气依旧没有转凉,早上的阳光还是那么暖,铁匠铺里的打铁声还是那样不息不止。荆宁还是没有感应到灵气,剑术也没感觉有丝毫的变化。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平静。 ………………………… 这日,正是日上中天,荆宁将打造好的最后一把百炼长剑淬完活,打磨好,摆在一旁的架子上后。准备去吃中饭,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一身青衫,样貌俊秀,只是那双略微阴沉的眸子和有些刻薄的鹰勾鼻破坏了少年的整体。 他进门就朝柜台走去,略微扫了一眼刚完工的荆宁。孙敬饮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一双小眼都缩进了满脸的肥肉里。 他对着孙敬饮说:“爹,给我一百两银子,半月后青阳剑派招收弟子,虽然你儿子肯定可以进去,但是我还是要打点一下,让掌事安排我去一个好的山门。” “一百两,好说好说,晋儿,对了,爹前些年得到的那块陨铁……”只是孙掌柜说到这里,立马住了口,眼角扫了一眼正在收拾的荆宁,便闭口不说了。 当然,这一切与荆宁无关。他迈步进了后堂,想起了那年春天他在先生的学堂里受教。 先生说,每个人的少年时期,都应该是一张没用过宣纸一般。 那时,阳光真的很亮,很暖。 荆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想到这些。 少年,少年,就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模样。 第十七章:青阳,青阳 今天,也许是阳城最大的盛事了。青阳剑派招收弟子,方圆百里的村镇的少年人全都聚来此地,渴望得到青阳剑派的青睐,一举成名,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富贵一生。 孙氏铁匠铺当然也不例外,孙敬饮的儿子孙晋,就是前些时候荆宁见过的阴冷少年。此时他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束于脑后,看起来盛气凌人,意气风发。“爹,我去了,看你儿子吧!” 孙敬饮看了一下门外,低声道:“晋儿,都打点好了?可别出什么岔子。”孙晋邪邪一笑,“爹,你儿子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王掌事那边只要我的陨铁一出,他还不得乖乖给你儿子个名额。” 此时已经日出东方,荆宁从梦中醒来,穿衣,洗脸,束发。一切都还是那个模样,从未改变。 阳光穿过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从荆宁的窗子里钻进。温暖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细小的尘埃浮浮洋洋,荆宁从树叶的缝隙里看着初生的太阳,口中喃喃:“青阳,青阳。” 今天是阳城最大的日子,基本上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大吉,除了接待宾客的客栈。 孙氏铁匠铺理所当然的打烊,更何况小少爷孙晋也去参加。 孙敬饮来到荆宁门前:“荆师傅?起来了?今天……不知是不是要去参加招收弟子啊……”他一脸谄媚,当然想留住荆宁这个财神爷,只是别人是走是留,他孙敬饮是管不到的。其实他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荆宁一个人来阳城可能就是冲着青阳剑派来的,他这里不过是暂居地而已。 荆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唉,孙掌柜,你看,我还年轻……” “我懂我懂。”孙敬饮一脸遗憾。 “不过……若是青阳剑派看不上我的资质,不收我,孙掌柜还要给我留个门啊。” 孙敬饮喜出望外,青阳剑派可不是谁想进都可以的,也许一百个人里才会有一个,这样算来,荆宁的机会还是比较小的。 青阳剑派招收弟子在阳城一处最大的广场上,此时已经人山人海,一个个少年子弟排起长长的队伍,每隔十几步,就有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少年人,或男或女,腰持长剑,每一个都神情倨傲,有些大声喧哗的富家少爷,直接被清理出去。 在前方有一座门,伫立在广场中央,门框两侧,书法如龙,曰“青阳破长空,一剑若惊鸿”每个参加测试的人都会从门下走过,门后两个白须老者安稳坐在椅上。 荆宁也加入了长长的队伍,在排队期间,他还看到了孙晋,当他走入门内,门楣上有块晶石倏地亮了,门后老者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孙晋拉到一边,说些什么,由于距离较远,荆宁没有听到,他应该猜的到,那块晶石就是测资质的,如果亮,就说明资质不错,刚才荆宁也看到有几个人过门时亮了起来,只是没有孙晋的耀眼而已。 而那些没有亮过的少年难掩失望之色,伤心离开,那些通过的,则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满脸得意。 很快,就轮到荆宁了,他慢慢走上台阶,只听那老者提示,“跨过此门。” 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底,就像某种东西漏气一样。荆宁一步跨过大门,恍然间,白光大盛,刺目的光线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刺的闭上了双目! 发生了什么?又是一瞬间,回复原状,想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块晶石莹莹的有些许光亮。门后老者一时愣了神,他主持这个仪式不知道多少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通常如果一个人有修灵的资质,启晶石就会发出光亮,根据每个人光亮的程度判断资质的强弱。而一旦触发晶石,每个人的亮度都是恒定不变的,像刚才那般,骤然大亮,又突然变暗的情况他从来没遇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长老……小子……过了吗”荆宁不知道缘由,于是出口问道。 老者这才醒悟过来,一看那块启晶石,发现只有蒙蒙的一点光亮,心中暗想,可能是资质一般,这大千世界,稀奇珍怪无处不有,偶尔有几个奇怪的事情发生也毫不奇怪,心中想通,于是便给了荆宁一个资质下等评价。 刚才还在惊讶围观的人群听见老者的评价也就散去,原以为是什么天资纵横的人。 而在那边通过测试弟子的中心,孙晋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快感。于是又自傲的像旁边的人吹嘘刚才测试之人,只是自家的铁匠。 而这一切与荆宁无关,他心中高兴自己绝不是什么泥丸闭塞,灵根未识。老疯子还说自己天赋异禀,天生天府洞开。虽然他不知道天府是什么东西。 而下等资质么…… 荆宁望了望蓝天,他头一次觉得是这么远,这么蓝。 此番测试一直持续到下午,荆宁也不知道参加测试的有多少人,他略微看了一眼,发现通过测试的人,只有一百左右。 孙掌柜孙敬饮也没想到,他的儿子孙晋会有这么好的资质,这样说来,到是省了自家那一块陨铁。只是略微遗憾的是,铁匠铺里的财神爷也被青阳剑派招了去。这可是能够煅出百炼神剑的人才啊……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是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打铁。 夜幕似乎就要来了,远处的血色挣扎尽最后一丝余热,褪去了。 在远处的街道上,小铃铛牵着刘半山的手,夕阳将他们的身影印刻在巷子里。 “爷爷爷爷,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小铃铛将手上的铃铛晃的叮当响。她抬起小脸,在夕阳的背景里,似乎她的身影有些虚幻,有些透明。 刘半山深深看了一眼随百十人一起离开的荆宁,和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比起来是那么普通。 “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等他。”说完,他拉着小铃铛转身走去,慢慢下到地平线,再也找不到了。 ………………………… “张三,急急忙忙的干啥?你媳妇不是生孩子吗,咋了?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大婶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个黑脸大汉。 张三擦了脸上的一把汗,有些哭丧道:“婶,你见过昨天那个算命的老先生吗?” “怎么了?” “我媳妇……快难产死了……” ………… 夜幕似乎是在一瞬间落下,整个天地陷入沉寂。只有不是传来的夜莺啼鸣。 第十八章:这就是青灵峰 远处的日出迷一般的美,蔓延过山的逶迤,峰的苍翠,散射过来,荆宁站在窗前,张开手掌,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自从昨天到达青阳剑派之后,他就被安排在这里,这里是满眼山峰的一片,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通过测试的少年人都被安排在这里,院子分为两半,一边是男孩一边是女孩。 青阳剑派坐落在青阳峰,据说在青阳峰底下,有一条灵脉,当年青阳剑派师祖就是看中了这一灵脉才在此开山立派。时隔如今,师祖不知道去了哪,但是青阳剑派却一代又一代发展起来。 青阳剑派伫立在青阳山脉,绵绵延延数十里,一共有七个山头,分别为青阳剑派的中心青阳峰,此外还有青炎峰,青苍峰,青落峰,青玄峰,青竹峰,青云峰。 不过据附近的少年人说,青阳剑派其实还有第八个山头,只是没人承认罢了,青灵峰就是它的名字,它坐落在青阳剑派的最后边,是一座很矮的小山。 它没有气势宏伟的建筑,没有绚丽的云霞,没有桃李天下的弟子,只有些最普通的,比如,这里叫青灵峰,而已。 对于青灵峰荆宁也仅仅知道这些,还是从其他弟子口中得知的。其他很多都无从所知。 阳光越来越毒了,把青阳剑派的主峰青阳峰上的宫殿耀的金碧辉煌。 “当——当——……”远处传来振聋发聩的钟声,镇人心魄的声响莫名的使精神都好了甚多。晨起的困乏顿然消散。 钟声接连响了九声,掌事吩咐过,九声就代表新人弟子拜师大会要开始了。荆宁随着众人洗漱完毕,然后吃完早饭,就发现掌事带着一众弟子从云深之处走来。 他们神色倨傲,动作整齐划一。处处尽显豪门大派的风采。 “你们,不要以为进了山门就一步登天,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实话告诉你们,资质低的如果不好好修炼,一样会被踢出山门!”领头的掌事摸了一把稀疏的山羊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然后他又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百十来人,说道:“上等资质的站到另一边去,待会会有弟子领你们直接去青阳峰主殿。中等资质的,站右边,下等资质的,站左边。” 人群呼啦啦散开,只有七个上等资质的人从人群中分离出来。一个个春风得意,骄傲无比。 大部分站右边的是中等资质的人,只有稀稀落落十几个人站到了左边。包括荆宁。 掌事看到大部分人就了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太师椅,堂而皇之的坐下。慢慢说道:‘’待会各个峰主会来到这里,挨个挑选弟子,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表现好点,说不定就去了好一点的山峰。‘’ 荆宁混在人群里,有些找不到方向,他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果不其然,下等资质中有几人偷偷摸摸跑到掌事面前,把一些东西交给了掌事。然后点头哈腰,满脸笑意。 掌事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走了。 淡金色的天际传来略微的破空声,一道道带着残影的身形从地平线下暴掠而出。 他们站在那里,有种莫名的气息散发出来,在阳光里,愈发凌厉。 当中有个长须面白的老人,他站在最中央,倒背着手。他的腰间系着一把三尺长剑,剑鞘之上刻有远古的图腾。 他略微扫了一眼,目光定在孙晋等上等资质的一群人上,点了点头。 他的身后是六名身穿玄青色长袍的老者,其中还有一个老妪。他们走上前去,掌事满脸谄媚的小跑过来,“外门掌事刘老三见过掌门和诸位长老。” “恩。”掌门轻轻应了声,“今年弟子的资质到是不错,比去年优秀多了。”他静静地看着优秀弟子那边,一边微笑着说,一边捋着胡须。似乎在挑选优秀的门生。 至于中等资质和下等资质,他直接没有看。 荆宁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有些淡淡的失望,不论在世间的哪个角落,哪个时代,现实的问题总是如此现实。 他看到那掌事在掌门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那掌门朝上等资质中看了几眼,淡淡的点了点头。孙晋站的笔直,似乎迎接掌门的审视。 很快,掌门就选定了人选,毫无疑问的,孙晋作为这一代弟子中最为优秀的,理所应当的被掌门选中。“我是青阳剑派现在的掌门王庆阳,孩子,愿意成为我的弟子吗?”他和蔼的看着孙晋。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孙晋一拜。”这少年也是聪明。 王庆阳选了一个就走了,其他的几个上等资质的也纷纷被几个长老带走。剩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哼,看什么看,你们若是也有如此资质,也会被掌门长老选定为关门弟子的。不过,你等若是在门派中表现的好,练功肯用力,为门派贡献大,说不定也会有这种机会的。” 这些少年都是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尽管不服气,此刻也握紧了拳头,想出人头地。 “现在,挨个上前,本掌事会为你们安排各个山峰。”他眯着眼睛静静地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就去青落峰吧。”那弟子悄悄把手从掌事的袖筒里抽出来,一脸微笑,“谢刘掌事。” 很快,中等资质的弟子就被分配完毕,那些送了掌事东西的,被分配到了好的山峰,而那些家境贫寒的,没有东西送的,则被分配到了差点的山峰。 很快,就轮到了下等资质的弟子,荆宁发现,方才那些送贵重东西的被分配到了一个不错的山峰。 掌事微笑着看着荆宁,眼睛微眯着,似乎在假寐。“咳。”他轻轻咳了一声。 “掌事,你看,弟子适合去哪个山峰?”荆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 掌事好像有点愠怒,“你?······嗯·······”他眼睛微微一亮,笑了笑,“就去青灵峰吧。” ·············· 青灵峰,坐落在青阳剑派的后山,和青阳剑派的主峰青阳峰比起来如同鸡蛋比华盖。 就是一个简单地山丘。 或许就连各代掌门,也不明白开门祖师为何会将这小小的山丘立为一峰。当然,开门祖师,就是王庆阳的师傅的师傅。青阳剑派。也不过三百年的历史。 当荆宁站在这座小小的山峰脚下的时候,他的心中没有所谓的悲愤,也没有哀伤。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是夕阳了。 那些迷幻的色彩将山石与树木变得唯美。 蜿蜒的山道上缓缓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白衣长袍,斜眉入鬓。 他低着头,微笑的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荆宁。 “小师弟,这就是青灵峰。” 第十九章:一座山上的四个男人 窗外的不知名的大树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有一些光斑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播撒到荆宁的面前,他站在窗前,有树叶的阴影在他的脸庞上摇曳,听得见轻柔的小风,也听得见悠悠的鸟鸣,连空气都带着一丝不明不白的清新味道。 透过树叶的空隙里,依稀可以看到那座古朴的小宫殿,没有人来人往的吵闹,没有鸡鸣狗吠的凡俗世事,抬起头甚至可以看到天空中漂浮的五色霞气,氤氲若仙家之地。 荆宁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早晨想到了远在不知方向的亲人友人,他想着,这里,青阳剑派,也许就是他一个新的人生的起点,一个新的开始,他甚至开始幻想,将来的将来找到了丫丫,找到了大叔和先生,回到了老疯子的破庙,同他喝一碗桃花酒。 三人合抱的树下,是一条砖青色的小路,路旁栽种着明媚却不明艳的花朵,曲曲折折通向不知名的浓密林中,有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青年人,谦谦君子般虚挽着臂膀,他的面庞白皙,斜眉入鬓,乌黑的青丝盘在头顶,一双桃花眼盯着远方,面带微笑,一副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他来到荆宁的门前,轻轻敲了敲,“小师弟,起了吗?该去行拜师礼了,师傅已经在大殿中等候了。” 荆宁打开沉香木门,师兄的身影沉浸在阳光里,他颀长的影子一直蔓延到荆宁的身上,“师兄啊,听说青阳剑派门人弟子成千上万,但为什么青灵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呢?” “咳,那啥,去见师傅吧,他会给你解释的。”温文尔雅的师兄竟然不可思议的脸红了,荆宁实在想不明白,他抓抓后脑勺,带着疑惑跟着师兄的脚步走向了那座小小的宫殿。 青阳剑派的底蕴表面看起来还是比较深厚的,一路上到处是名贵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连水池里的鱼都是荆宁没有见过的名贵品种。 青灵峰虽然相比于其他峰相对较小,但是从荆宁的住处到大殿,还是花了他们半柱香的时间,这也可以从侧面看出青阳剑派的底蕴。 推开厚重的鎏金大门,所有的一切没有荆宁想象中的豪华与奢侈,没有雕龙画凤,也没有金里镶玉,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张古朴桌子,在门外,依稀可以看见年久的香炉上漂浮的云烟缭绕。 在大殿的正中央,荆宁看见了一位中年大叔,他的目光深邃而幽远,手里端着一盏茶,饱经风霜的脸上看得见几个细小的疤痕,但这些都掩饰不住他温文尔雅又充满男人气息的气质。若是放在世俗界,这就是典型的少妇杀手。 还未曾见他开口,就听见旁边的一个俊俏少年道:“师兄,你怎么才来啊,我和师傅都等了好几盏茶的功夫了。” 大殿上的中年男人对于少年的抢先插话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生气,要知道在这些名门正派中,是很讲究辈分的,小辈插话,这是大忌。 然而那中年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只听他淡淡的开口道:“之玄,带他上来见我吧。”他的声音沧桑而充满磁性,有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冲动。 荆宁跪在大殿正中央的蒲团上,行了拜师礼,敬了拜师茶。才终于看到中年男人脸色有了一丝苦涩和无奈。 他看着荆宁,面色有了丝许缓和,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了青灵峰,但我想,你不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的人,应该是得罪了某些人吧。唉,苦了你们这些孩子了……” “师傅……”带荆宁来的公子哥也面漏苦涩,“师傅,这不怪你。只怪这世道。” 荆宁依然没有理解什么情况,“师傅……” “我叫陈道真,带你来的是你大师兄,唐之玄,在我旁边的这个,是你二师兄,苏子月。”陈道真的话戛然而止。 “师傅,那其他人……” 二师兄苏子月抢先开口道:“青灵峰没有其他人了,目前为止,就我们四个。” 荆宁愣在了当场,青阳剑派门人弟子成千上万,底蕴深厚,方圆千里唯一的名门大派。总共八座山峰,荆宁早就听说第八峰式微,只是没想到,只有四人! 他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四人,又默然叹了口气。 陈道真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安慰道:“小宁,我以后就这样叫你吧,虽然青灵峰只有我们四人,但也落得清净,远离那些门派争斗,繁琐世事,喧嚣红尘。能够静下心来好好修炼,难道不好吗?师傅这里,没有什么规矩。你在这里说不定是好事呢!” 窗外传来鸟儿欢快的啼鸣,温暖的阳光穿过玄木窗棂,荆宁突然发现这一切有一种不可言述的美好。就像丫丫在,大叔在,先生在,老疯子也在的温馨感。 眼前的师傅,身旁的师兄,他们微笑着,仿佛在面对自己的亲人一般和蔼。 “大家……”荆宁握了握拳头,一种幼稚偏又倔强的情绪充斥心间,谁说没有资源,就不可以修炼。 …… 荆宁放下手中的青阳剑派的剑诀,觉得内容极为简单,和先生给的《青木真经》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想到这里,荆宁又疑惑了,大叔不是说《青木真经》是大路货吗?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之难。 想到大叔,荆宁的思绪又不知不觉的飘远了。 放下手中的书,他抬头望向窗外,依稀可以看见四角的天空上零星地点缀着的星子,风低沉着嗓音在耳边呢喃,仿佛一瞬间便听到荒芜的岁月,刹那间如此安静,宁静的有些孤独,冷寂。 黑夜里荆宁看见昏黄的烛光下映在墙上的消瘦的影子,恍若在与整个黑夜作对。茫茫然像窗外的风一样,找不到了方向。 荆宁走到窗前,趴在窗台上,有些茫然若失,望向夜色下的蜿蜒古道,此时此刻,它没有红尘的泥泞与喧嚣,弥漫着冷色的月光,拐角处的砖石,惹着古老的哀伤,有一种旷远的落寞。 荆宁看到了不远处还未熄灭的灯火,昏黄的有些温暖,也许这是凄迷的夜里唯一的暖色了。这一刻他觉得视野里被窗框限制的四角景色如此美妙。 抬头看天,闪烁的星光如此美丽。每一个日日夜夜里,这些星光给每一个被黑夜束缚住脚步的人光明的权杖,它就像信仰的桅杆一样,在每一片夜的浪潮中给人以安稳和宁静。 看着星光月色铺洒下的细腻的颜色,就像把花与彩虹铺满心田。 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啼鸣,荆宁觉得,没有什么比青灵峰的星子更美了。 第二十章:精灵古怪苏子月 清晨的清新气息透过荆宁的窗子钻进来,沉睡中的他蓦然间睁开了双眼,只是荆宁的眼睛里没有早上的疲乏或者精神,却充满了疑惑,十五年,整整十五年,那个链锁巨龙的奇怪的梦荆宁已经做了整整十五年,可是今晚,在青阳剑派青灵峰的第一晚,却惊奇的没有做那个梦,这意味着什么?荆宁也不清楚。 “哒···哒···” 清晰地敲门声传入荆宁的意识,他摇摇头,从疑惑中挣脱出来,快速的穿上衣服,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的脸,清秀的眉毛,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开始荆宁还以为是大师兄,仔细一看,竟然是昨日在师傅陈道真身边的少年,也就是他的二师兄——苏子月。 荆宁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苏子月,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眸子里散发着一股令人喜爱的灵气,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主儿。 “是二师兄啊,哦!啊!师弟见过二师兄。”荆宁老老实实的行了个尊礼。 然而门口外的苏子月却突然被荆宁的举动整的一愣,继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师弟,你好逗,不用这样,行什么礼啊都是自家人,我见了师傅都不行礼的,你这样,搞得我有点不适应啊。哈哈哈···” 荆宁被苏子月的话惊得一愣,见了师傅也不行礼?可是先生说在外要讲究礼貌,尤其是对师长,一定要尊敬有加的。他又忽然想起来昨天自己行拜师礼的时候,这个古灵精怪的二师兄插了好多次师傅的话,然而自己的师傅陈道真不仅没有怪罪,就连理都不理。 真是奇怪的规矩,奇怪的青灵峰。话说,一整座山峰只有四个人不就是最大的奇怪吗? “可是,论辈分,你毕竟是兄长啊,这行礼还是必须要有的吧。” 苏子月有着女生一般的大眼睛,只见他的眼睛转了个圈,没有焦距的盯着房梁思索了一会,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 苏子月挺直了腰板,淡淡的看了一眼荆宁,可是掩藏不住眼睛里的莫名笑意,“咳咳,既然这样,当师兄的就要有师兄的样子,咳咳,那个,随时师兄来吧,师傅吩咐我今日带你将青阳剑派的规矩说说,顺便带你转转,认认路。”说完,小眼神窥了荆宁一眼,发现荆宁没有什么异样,然后淡淡转身,示意荆宁跟随。 荆宁神情虽没什么变化,但是心中却苦笑了一声,这个···顽皮的二师兄··· 青阳剑派不愧是方圆数百里的名门大派,就连整条山路都是用汉白玉铺就的,而且路边有很多世间难以买到的名贵的花草,无论是枝繁叶茂的清幽林间,还是怪石嶙峋的山丘上,都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青阳剑派是讲究门派贡献的,毕竟养活成千上万的门人子弟,光靠门派里几个实力出众的长老是不行的,还要靠弟子们自己养活自己,什么是自己养活自己呢?师弟问得好,”也不管荆宁是否发出疑问,苏子月就顺势给自己一句疑问,“自己养活自己顾名思义,就是门人子弟需要完成每个月门派所安排的贡献度,然后由门派收集,每月发放给弟子或者奖励给出众的弟子。当然了,地位越高的弟子需要完成的贡献度也就越少,他们作为门派的后继人,最重要的任务是修炼,他们有着长老们奖励的众多的丹药灵器等修炼资源,这些都是些关门弟子,其他的普通弟子还是要按时完成自己的任务的。” 荆宁仔仔细细的听着,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苏子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淡定师弟的样子,低头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咳咳,当然,我们青灵峰······或许没有这些限制······” “啊?!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的苏子月没有了方才的古灵精怪,忽然变得神情冷冽,“没有人承认青灵峰是青阳剑派的山峰之一,我们,或许早就被边缘化了,没有人管我们,我相信,或许过不了多久······青灵峰也许就······不存在了吧······” “为···为什么会这样?”荆宁有些惊异,他自己也想过,青灵峰也许式微,但是好歹也是青阳剑派的一峰吧,自己好好修炼早日成为灵修,或许不见得被他们差多少,但是,从苏子月的嘴里,这些小小的,或许是大大的愿望,倏忽间有些令人失望的裂痕。青灵峰不在了,自己又要去哪里? 或许是看出了荆宁的心思,苏子月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师弟,你尽快打开灵窍,成为灵修,师傅就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交给你,到了外面,未必不能修炼,就算你没去处了,可以来找师兄我啊······唉,说这些干什么,万一青灵峰也未必会取消呢,鬼知道当年祖师爷为什么要立这青灵峰,还让师傅来当这峰主。” 话语间两人施施然谁也没在意竟然走出了青灵峰,“咦,怎么走到了这里,算了算了,既然到了这里,我就领你转转吧。” 站在山脚下,荆宁望向面前这座山峰,高耸入云,青翠苍劲,和青灵峰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苏子月道:“面前这座,相信你也见过,就是入门前你居住的地方,青阳剑派的主峰,青阳峰,怎么样,是不是在山脚下看和在山上不一样?” 他呵呵笑了一句,然后指着青阳峰上的几个建筑:“看见那座金色的建筑了吗?那是青阳剑派的武器阁,里边都是市井里难以见到的神兵利刃,听说有千炼的寒冰利剑;那座看起来绿油油的建筑是丹药阁,里边有辅助修炼的丹药;那边最古朴的那座玄黄色的建筑是青阳剑派的剑技阁,师傅他老人家的绝技夺命十三剑在剑技阁里就有记载。不过并不是能免费进去的,要有足够的门派贡献度才可以。”似乎是看出了荆宁眼神里渴望的精光,苏子月开口打击道。 “其他每座山峰虽然没有这三座最重要的建筑,但是都设有演武堂,门人弟子都在里边修炼,甚至每月的月末,都会有长老开坛讲解功法以及剑技。” 荆宁看着弥漫在山间的花草迷雾,轻微的山风划过两人的发丝,不知名的情绪涌入心底,或失望,或希冀,或悲哀,荆宁握紧双拳,面无表情。 苏子月回头看了一眼:“师弟······” 谁说命运,生来就是要被遵循的。 第二十一章:拦路少年很嚣张 青阳剑派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他大,是因为他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宗门势力,就连占地面积也极为广阔,整个青阳山都是他的势力范围。说他小,则是因为他的布局单调简易,每座山峰的建筑都是严格按照一定的规矩建造的,七八个山峰,几乎所有的建筑都相似。 随着苏子月的娓娓道来,荆宁慢慢的对青阳剑派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就连哪个山峰和哪个山峰关系较好,或者哪个山峰和哪个山峰关系恶劣,甚至哪个山峰和哪个山峰到了宿敌的地步,哪个山峰的峰主好色,哪个山峰的哪个大师兄家里是燕云帝国的皇亲国戚。苏子月都一一跟他道来了。 荆宁甚至开始好奇,青灵峰的关系和其他几峰的关系势同水火,平日里师徒几个几乎都是闭门造车,足不出户,苏子月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形形色色的甚至有些八卦的事情。 转眼间时间飞逝如东流江水,日头从最东边的地平线升到了头顶,这时候的天气并不是很热,甚至有些早春的清凉,青阳剑派又位于山巅,虽说时值正午,但也没有太大多的闷热。 只是苏子月已经滔滔不绝的讲了半天,两人从早上来到山里,到现在还是滴水未沾,粒饭未进。 “师弟,我跟你讲啊,青阳峰的首席大弟子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子月再一次半眯起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摇摇摆摆,仿若指着什么东西,嘴巴一刻不停的滔滔不绝,荆宁猜测,这位调皮的二师兄现在应该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中,估计连现在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 不过这也怪不得苏子月,自从他被陈道真从妖兽口中救下来带回青阳剑派后,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好些年了,他本来就是活泼的性格,静不下来,喜欢和别人交流。但是青灵峰被各个山峰所排斥,他根本就交不到什么朋友,而且又没有什么同龄的少年,大师兄的性格虽然温和,但是未免有些过于沉稳,在苏子月的眼里就像老年人一样,所以说荆宁的到来,就彻底引发了他心底渴望···小伙伴的热情。 然而荆宁是不知道这一切的。 “咳咳,那个···师兄,这都大中午了,你讲了一中午,应该口渴了吧,我们回青灵峰吧,而且,早饭还没吃呢。”荆宁讪讪的道。 苏子月砸吧砸吧嘴,也觉得有些渴了,又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小师弟正式入门的第一天,救急着跟他交流,就连早饭都忘记了吃,真是失误失误。师傅纵然不会打骂,但是回去难免少不了责怪。 “哎呦!这事怪我,这事怪我,怎么高兴的连早饭都忘记吃了。师弟,咱们现在就回去。”苏子月一拍自己的脑门,后悔道。 说完径自转身往青灵峰的方向赶去,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师傅可不要责骂我啊··· 荆宁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未来的日子,最起码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无趣了。 轻柔的山风拂过两人的长衫,阳光把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撒下来,远处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若是没有人烟,这个地方说不定就是人间仙境。 荆宁的思绪沉浸其中,就连方才稍稍的饿感都消失不见,只是忽然间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吵闹声把他从这微妙的境界中拽出来。 他轻轻皱着眉头,不远处的岔路口上几个衣着华丽的少年相互搀扶着走来,踉踉跄跄的,说话声音都有些不清晰,荆宁认出来面前这几个就是入门那天几个具有高等资质的少年,那个在众人的拥簇中的就是自己当时谋生的那家打铁铺的少爷孙晋。 “晋哥,你以后可是飞黄腾达了,莫要忘记我们兄弟几个啊。”其中一个少年开口道。 “晋哥,听说尊师给你发下一粒聚灵丹,等过几日祝你打开灵窍所用,我们几个虽然也是关门弟子,但是可没有你这待遇啊。” 孙晋对几人的恭维很是受用,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之色,他的面色潮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别人的谄媚,眉毛高高吊起,快要飞扬起来,仰着头,无所不显示出他的骄傲。 荆宁没有理会他们几个,苏子月显然也不是惹事的主儿,就当没看见一样,从他们身边经过。 谁知这些喝了酒的少年,又因为刚刚加入青阳剑派,心高气傲的很,再加上平常又飞扬跋扈惯了,加上些酒劲,就在下意识里想着闹事。 荆宁跟苏子月刚刚经过,其中一个喝的有点多的少年就忽然大吼起来:“前面两个小子,给我站住!见了师兄,也不问好?!” 苏子月虽然不想惹事,但是他的脾气性格还是难以忍受这种事情的,他回过头来:“哼,刚入门的几个小子,竟然敢声称自己为师兄?不怕我告诉你们的师尊?”他站在背光的地方,身形被阳光映衬得有几分阴郁,这一句话,就把几个人说的面色涨红,有口无言。他们是可以嚣张跋扈,但是在这个尊卑有序的世界上,师傅的威慑力还是有很大的威力的。 孙晋也被苏子月一句话气的发闷,,但是他忽然看见了站在苏子月身后的荆宁。 这小子,不是我家店铺里打铁的那个小子吗?他来青阳剑派老爹还一阵可惜,真想不通这小子哪里优秀,不过是一个下等资质而已,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好像被发配去了青灵峰。 这是个羞辱他的好机会。 “哟,这位兄弟身后的可是我的老相识了。麻烦老兄让一让,让在下跟老相识叙叙旧。”孙晋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子月闻言惊诧,回头看了一眼荆宁。荆宁无奈,但是他并没有否认认识孙晋,只是在苏子月目光的询问下点了点头。 既然人家是老相识,那自己挡在人家中间却是不合适了。 孙晋吊儿郎当的走上前,拍了拍荆宁的肩膀,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兄弟们,今天介绍一个朋友给你们认识,这个小白脸叫荆宁,是我家的仆人,专门在我家的铁匠铺里给铁匠师傅打下手的。哈哈哈。” 众人本来以为孙晋真的要给他们介绍朋友,没想到他却来了这么一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荆宁到是没有什么反应,内心也是几乎没有波澜,从洛城灵山一别之后,他的所有的少年心性似乎都消失了一般,内心里似乎只有一个执念,修炼,找到自己的亲人! 苏子月却没有荆宁那么好的脾气,本以为他们两个是真的朋友,没想到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年,竟然出口侮辱自己的小师弟,最气人的是,荆宁还面不改色,看不出一丁点的生气,甚至没有表情。 “你什么意思!!”苏子月必须保护自己的小师弟。 “没什么意思,我家的仆人沾染了我的一点点运气来了青阳剑派,我这个做主人的,当然得关心关心啊。不过倒是听说,我家的这个仆人去了那什么····青灵峰,这位师兄,不会就是青灵峰的坐下弟子吧。” 所有人都知道,青灵峰,垃圾的山峰。 “你!”苏子月火气上涨,刚要动手教训这个连灵窍都没有打开的臭小子,却被一旁的荆宁拉住了,“师兄,算了算了,我们走吧。” “人家都这样说我们了,岂有走的道理!今天我必须教训教训这个连灵窍都没有打开的臭小子!”苏子月气的脸色涨红。 “师兄!”荆宁忽然大吼一声,这声音穿过从两人中间流过的清风与花草香,苏子月却突然诡异的冷静下来。“师···弟?” “师兄,我们走吧。”荆宁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往回走。 身后传来少年们的嘲笑“青灵峰的人真是怂蛋,垃圾,哈哈哈哈。” 阳光在头顶上照耀着,把两人的影子照的短小,苏子月低头看了一眼,甚至觉得自己的影子有些丑陋。远处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却好像是乌鸦的叫声,使人莫名的烦躁。 第二十二章:是非成败转头空 黑色的夜,黑的深沉。 这个夜晚,没有了往日几天荆宁所感受到的舒爽和清新,就连青阳剑派的夜空,都不再是繁星点缀,昨日的深邃的迷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今日的夜空却显得有几分压抑。或许是荆宁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如此吧。 人们常说,你的心是什么样的,你所感受到的环境就是怎么样的。没有人甚至说没有生灵,在岁月的日日夜夜里没有悲伤与绝望,暗淡与彷徨。可是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灰色,人的心境才能够蜕变。 荆宁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除了跟着苏子月转了一圈青阳剑派,归途中被几个跋扈的少年羞辱。 师傅陈道真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不要说什么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准确的说荆宁就连入门都没有,之前的《青木真经》一直没有修炼成功,荆宁始终认为是因为自己不得要法,如今拜入了青阳剑派,就是大好的机会。 可是师傅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就连温文尔雅的大师兄唐之玄,自从昨日拜师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一面。 荆宁和衣而卧,没有宽衣,身侧摆着自己的剑——刑,也就是自己口中的黑铁剑。自从离开洛城之后,荆宁就有了这个习惯,每到睡觉的时候,就会把黑铁剑从那莫名的空间——天府之中拿出来,摆在身侧。 或许这是一种祭奠,祭奠自己不知所踪的亲人们。当然这也是一种念想。 屋外的风轻柔的吹过树梢,发出萧萧的声音。“哒哒···” 又是一阵敲门声。 “师弟睡下了吗?我是二师兄。”门外传来苏子月的声音,这声音完全没有了白日的活泼与跳脱,却充满了低沉与一些忧郁。 “师兄,还没有睡下。我马上开门。”荆宁将黑铁剑收进天府空间中,起床打开门。 苏子月还是白天的那身衣服,可见他也没有睡下。 “进去说吧,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聊天解解闷。” 荆宁找了一张椅子,示意苏子月坐下。他的住处颇为简陋,就仅仅只有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其他的甚至连一些摆设都没有。环顾了一下四周,苏子月又轻轻叹了口气:“师弟,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来到青灵峰,但是我却知道,你来这里,绝对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安排进来的。” 说到这里,荆宁想起了当日安排众位弟子进入山门的掌事。那副丑恶的贪婪的嘴脸。 “师兄,我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荆宁有一些讪讪。 然而苏子月像是猜透他的心思一样,开口道:“你是想问为什么青阳剑派的其他几峰蔑视甚至仇视看不起咱们青灵峰吧。” “对,按理说,毕竟都是青阳剑派的,就算人数少,至少不应该如此的看不起吧。”荆宁说起了这几天一直在他心里抹之不去的疑问。 苏子月又叹了一口气,“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从这几年的风言风语中我倒是听说了一点信息,不过你可千万别再师傅和大师兄面前提到这些,有一次我问了他们,他们两个到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脸色阴沉的可怕。” “哦?” “听说青阳剑派最开始是没有第八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青阳剑派的师祖即将陨落的时候,却是立了第八峰,而且让当时天赋出众的陈道真,也就是咱们的师傅担任峰主。” 荆宁的疑惑又进一步加深,“这也没什么啊,不至于反目成仇吧。” “当然了,我还没有说完呢,”苏子月神神秘秘的说道,甚至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害怕有人听见一样,“王庆阳和咱们师傅真正关系不好的原因还要追溯到两人刚进山门的时候,那时候两人天资卓越,意气风发,而且因为两人是同乡,所以起初关系很好,可是王庆阳这人心胸有点狭隘,见不得别人比他好,后来就渐渐的跟师傅较上了真,师傅的天赋比他稍微好一些,他见不过,就经常暗地里使坏。后来掌门之位本应是师傅的,却被他用阴谋诡计抢夺了过去,甚至他当上掌门之后,威逼利诱把师傅的心上之人抢夺到手。” 说到这里,荆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子月也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道;“后来祖师可能觉得亏欠师傅,就又立了一峰吧,这是据我猜测的。” 荆宁似乎到了什么,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夺妻吧。他甚至开始敬佩陈道真,这些年的忍受,觉得常人可以承受的。“这也就是他们仇视青灵峰的原因吧。” 苏子月应了一声,望了望窗外压抑的夜空,黑云越来越浓重了,“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那大师兄?”荆宁忽然想起来方才苏子月所警告的,不要告诉师傅和大师兄,那这又关大师兄什么事呢? 苏子月回过头来苦笑了一声,“大师兄啊,说起来,原先并不是咱们青灵峰的人,他原先是掌门王庆阳的坐下真传弟子。”苏子月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这足以让荆宁震惊的消息。 “那这···” “说起来大师兄和咱们师傅的经历何其的相似,现在青阳剑派的金童玉女,你知道是谁吗?这金童便是如今青阳剑派的首席大弟子齐眉,这玉女,就是青霞峰上的大师姐,莫香。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呵呵。”说到最后,苏子月竟不自觉的讽刺的嘲笑起来。 荆宁的目光骤的一缩,从苏子月的只言片语中,他还是能猜到些什么的。 而且苏子月接下来的话也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莫香,本来是大师兄的女人。”苏子月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木椅的扶手,昏黄的夜灯下,荆宁几乎都可以看见泛白的关节。 荆宁十分的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发生这种人心变故的事情,这难道不都是天桥底下说书先生嘴里的杜撰野史吗?他想,将来自己不会变成这种人吧,对于自己所爱的人,又怎么会舍得忍心伤害,“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苏子月嗤嗤一笑,不屑的道:“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人心?不是爱,不是勇气,不是怀念,也不是希望,而是,欲望啊!莫香终究还是一般的女子,她抵挡不住欲望的诱惑,轻易地一点资源就足够引诱她。说实话,这样说来,大师兄还是挺幸运的。” 荆宁虽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但是还是觉得人心的不可思议。荆宁开始懂得,世界上最虚伪的莫过于人心,爱情也好,难道友情也是如此? 青阳剑派的最小的山峰青灵峰的一座小房子里,没有人会在意有两个少年渐渐开始懂得了人心,懂得了虚伪与善变。 夜还是渐渐深了,迷离与压抑,黑暗与孤独。 第二十三章:灵修修灵 这是春日的第几场雨荆宁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荆宁相信,不管多少年后他都会清晰的记得,就是这个雨夜,这一场年少时期的雨夜,就从几个故事中让自己的心境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从洛城灵山一路走来,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都给了自己无法想象的宝藏,他甚至想到灵修在灵山大战之后,老疯子让自己走,毫无理由的离开洛城,就是想让自己出来经历世事,懂得世间更多的道理。 他又忽然想起了那个奇怪又善良的算命先生刘半山,他总是神神秘秘的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又让自己觉得这是一些真理。当然了,还有可爱的小女孩小铃铛,天真烂漫,希望她长大以后,不要变成自己如今讨厌的样子。 青灵峰的大殿也不过是一座比较华丽的房子,根本比不上青阳峰大殿的十分之一,大殿的中央是一条比较宽阔的走廊,两边是一些檀香木的椅子,走廊的尽头是一张比较高的桌子,桌子后边是青阳剑派的开派祖师的画像,画像的两侧是一副对联“青阳破长空,一剑若惊鸿。”所描述的正是青阳剑派的绝世剑法,青阳剑法。 整个大殿就是这么简单,陈道真坐在首位上,坐下是荆宁的大师兄唐之玄,两人皆一身白袍,细看之下,一位风华正茂的朗朗青年,一位是目漏精光,风华不减当年的中年大叔,若不是两人被欺压的厉害,身处青阳剑派的青灵峰,以两人的风华,必然可以成就在阳城这一亩三分地的显著名望。 唐之玄开口道:“师傅,你当真想要如此吗?已经忍让了如此些年岁了。” “之玄,莫要再劝为师了,当年你一气之下来到为师这里,我就知道会苦了你这个孩子,我一把年纪,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而你不同,风华正茂,天赋又不弱于为师,这次这一决定,怕是毁了你的一生啊。”陈道真嗟然长叹,眼色里说不出的苦涩。 “师傅你说的哪里话,被那贱人伤透心之后,不是师傅救我于水火吗?况且这些年,师傅对我恩重如山,熟善熟恶,我唐之玄还是分得清的。而且,我也不甘心啊!” 唐之玄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两人皆没有言语,陈道真又是长叹一声,“我辈修行之人,修的就是随心所欲,逍遥自在,倘若心有戚戚,怀有不甘,那还修什么灵。”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悬挂在大厅一侧墙壁上的三尺青锋! 这剑,多少年不曾动过了。 他一伸手,虚空一抓,空气猛然形成一股扭曲的形状,骇人的灵气凝聚如匹练,渐渐有了些迷幻的白色,挂在墙上的利剑在剑鞘中不停的颤动! 嗡———— 嗤———— 那剑如暴雪中的飞花,以各种难以捉摸的轨迹飞动。 陈道真的眼睛里散发出难以言说的柔情,这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了他的手里,他抚摸着,“多少年了,雪寒,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 苏子月颇为惊讶,“师傅,这是虚空驭器,你已经练就神魂,踏入乾坤之境了?!”他不得不佩服陈道真的天赋,在青灵峰这种没有任何资源辅助修炼的地方,在四十几岁之龄,就能练就神魂,踏入乾坤镜。 “若不是如今这番境遇,十几年后,说不定你比我的境界还高呢。”陈道真的脸上现出浓浓的愧疚之情。 “唉,你去叫荆宁吧,不知道时日还有几何,还能交给他多少啊。还有子月那孩子,当年我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不简单。正好此间是了,他也可以离去了。之玄,去叫荆宁吧。” 当荆宁吃过早饭,就被大师兄叫到了师傅陈道真那里,推开大门,师傅陈道真坐在大殿的首位,他面含微笑,面目和蔼,就像是荆宁的一位长辈看待他一样,这让荆宁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感。 在唐之玄鼓励的目光中,荆宁走上前去,而后唐之玄就退出门外了,“师傅,弟子来了。” 陈道真简单的应了一句,“嗯,过来吧,你是这些年来为师收的唯一一个弟子,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既然入了我的门,我就要好好教你。” 荆宁一听,心中没来由的一喜,等了这么几天,就算是以他沉稳的心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 虽然荆宁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陈道真像是看出了荆宁的开心一样,会心一笑“呵呵,你也别太操之过急,修行之事在于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的事。” “师傅教训的是。”荆宁低首应道,并在陈道真的示意下,盘腿坐在了房间内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蒲团上。 见荆宁这个样子,陈道真摇头笑了笑,“你不必如此拘谨,放开些,就当我是你的家人长辈就好了。” “嗯,师傅我知道了。”荆宁虽然回应了,但是他的表情还是非常的严肃。陈道真见如此,也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就开始讲了,想必你也是刚开始接触修灵一道,那为师就从最基础的开始讲起,首先要讲的就是灵修的境界划分,最基础的就是芥子镜,芥子镜可谓是整个修灵之路最基础的存在,就好像是建房子的地基一样,倘若地基不牢固,那么,你还想将楼房建的多高呢?芥子镜就是一个将灵气纳入体内存储的过程,那么,你可能会有疑问,这些灵气将会储存在哪里呢?没错,想必你已经听过不少关于灵窍的传言,修灵就是吸纳灵气于体内,然后利用这些灵气冲破灵窍的阻碍,达到存储灵气的作用。这九个灵窍分别是阴跷,神气,上丹田,玄关,百会,檀中,泥丸,气海,会阴。九修灵窍,就是说的这九个。” “接下来就是灵修的第二个境界,须弥境,此境界就是通过经脉将之前修炼的穴窍连接起来,俗称九筑神脉,这个境界离你还太过遥远,我就不仔细讲解了,须弥境之上,则是乾坤镜,想我沧州一地,达到此境界的也是寥寥无几,再往上更有连为师都没有见过的阴阳镜,传说此境界能够勘破阴阳,化天气阴极阳极之气为己用,夺天地造化,更可踏空而行,可谓神妙至极。然而阴阳镜之上再有什么,为师就不清楚了,燕云之地甚广,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出去看看。” 这一番话令荆宁想起了南山下临走之际老疯子的歌谣,荆宁记性极好,先生的所有的书都清晰地记在脑海里,更别说这一首简简单单的小歌谣了。 芥子纳须弥, 须弥藏乾坤, 阴阳生死境, 洞玄天命时。 难道阴阳镜之后,就是生死境吗?当然这遥远的事情不是荆宁现在想的,现在他还是连一个穴窍都没有打开的新人。 “接下来讲一讲修炼功法与招式秘籍,那日给你的是我青阳剑派的剑诀,青阳剑诀,是一本很基础的修炼功法,而修炼功法和招式秘籍所区别的是功法只是用来增加灵气用的,而招式则是把灵气拿来用的,我这样通俗的讲解,你能明白吧。” 荆宁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 随着陈道真的讲解,荆宁觉得一扇神奇玄幻的大门正在悄悄打开,而这大门内,是无尽的大道与法则,机遇与危险并存,舍弃与留恋共存。 时至午后,陈道真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小宁,今日就到这吧,你先按照青阳剑诀的方法修炼看看,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随时来问我。你先回去吧。” 荆宁认认真真的辞别拜礼,然后往自己的小屋走去,其实很多关于修炼的东西,在先生给的《青木真经》上都有,只是不论荆宁怎么按照书上的修炼,都无法感应到灵气。摇摇头,他很想回去再试一试。 大门一开,温暖的光线就散射进来,把荆宁的身影拉的修长,在荆宁身后的陈道真看见这挺拔的影子,不自觉得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时的自己也是这么的朝气蓬勃吧。 紧了紧手中的剑,他的目光如炬,“再一年吧,就一年。 第二十四章:落日山的落日 一抹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落日山的最高的山峰上,落日山附近的居民称这座最高的山峰为神女峰,传说这神女峰是千百年前神女大战妖魔被强大的妖兽石化而成。不管怎样,神女峰的故事总是留存着人们对美好的向往,和对和平的渴求。 湛蓝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大块的白色云朵,它们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倘若仔细地看,就会看见那云絮在空中飘动,就像置身于轻纱般的美梦似的,会使人远离烦恼的困扰。 一阵清爽的风扑面而来,仿佛一切烦恼与疲惫都可以置之度外,身体的每一根紧张的神经也都会渐渐舒缓;风儿吹皱神女峰下的河面,泛起了层层涟漪,折射着殷红的霞光,像撒下一河红色的玛瑙,熠熠生辉;远处的小竹林闪着绿幽幽的光,在微风中轻轻摇响竹叶,风儿吹动树叶那飒飒作响的声音,像唱着一首动听的歌;高空的风,恣意地追逐着、戏弄着,撕扯着云朵。 神女峰的山腰上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山路,仔细想来,应该是那些信奉神女的凡人们一代又一代来此供奉香火所走出来的路。淳朴的山民们义无反顾的信仰着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以祈求神女保佑来年庄家丰收,家人平安。 此时此刻,在这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上,依稀可以看见有位行人在赶路,那是一个骑着青牛的老人,可是这个老人脸上并没有寻常老人的皱纹,他的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尺长的灰白胡须在风中轻扬,只是他身下的青牛并没有老者的精神,这头老青牛就像是行将就木的农家耕牛一般,被主人剥夺尽了体力,垂垂老矣。而且奇怪的是这头老牛的两个牛角都没有闲着,一只牛角挂着一个布袋,另一只挂着一个模样奇怪的壶。 老人身下的老青牛步履蹒跚,看起来若是有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落下山崖。 然而牛背上的老人浑不在意,他佝偻着身子样子怪异的伏在青牛背上,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书籍,仔仔细细的研读着,他时而沮丧时而兴奋,又时而愤怒,表情不可谓不丰富。 山上的风还是不小的,一阵带着泥土芬芳的风吹来,老人身下的老牛哞的叫了一声,老牛就是老牛,就连声音听起来也是垂垂老矣的无力感,只是牛背上的老人听见老牛的叫声后,脸色蓦地严肃,从牛背上慢慢趴下来,牵着老牛默默往山巅上走去。 阳光起初还是耀眼的金黄,整个天地都仿佛是金色的,过了一会儿,它就像人一样姗姗而行,渐渐地靠近山。这时的太阳光不再刺眼了,它已经把这耀眼的光慢慢地收敛起来,只射出柔和光芒。 老人终于走到山巅,在一块巨大的石壁前止步,他停下来微微喘了一口气,然后就莫名的盯着快要沉下去的夕阳不动了,任凭山风吹拂。他的脸上有着享受的笑意,似乎很久没有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看夕阳了。 时间慢慢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夕阳还没有彻底沉下去的时候,又忽然挂起了离奇的山风,这风里夹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动物的叫声,侧耳听下去,“啊呃——啊——啊呃——啊”竟然是驴叫。 骑牛老人脸色蓦地一黑,想是那莫名的驴叫声破坏了这么好的兴致,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越来越大,老人准确无疑的看清楚了,就是一头驴,驴背上坐着一个人,只是太远了以至于无法看清楚这人是谁。在夕阳的映照下,这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慢慢的,竟然也来到了神女峰的山巅。 骑牛老人这才抬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当看见这头耷拉着着耳朵的灰毛驴的时候,差点不屑的笑出来,他回头看了自己的老青牛一眼,越发觉得自家的坐骑好,然后又微笑着点点了点头。只是那老牛似乎并没有和主人呼应的兴趣,抬了抬眼皮看见主人那像菊花一样的笑脸,又默默的低了下去,啃食着路边的小草。 老人也不生气,又转头看向了骑驴的人,这一看,不由得一愣,驴背上,竟然坐着个女人,而且还是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束身的黑袍,把绰约多姿的身材凸显的越发亭亭玉立。 再看那女人的样貌,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如明月,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娇羞含情,嫩滑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轻盈,脱俗清雅。 当然骑牛老人阅遍红尘半生,你难道认为他是因为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发愣的吗? 答案当然不是,你想想,当一个漂亮的女人骑着一头无精打采,拉达着耳朵的灰毛驴,而且···而且···双手里毫无形象的拿着两根鸡腿,你不惊讶吗?由是老人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女子吃完鸡腿将手上的油往自己的身上抹了抹,然后舔了舔手指,将鸡骨头,塞进了身下那头灰毛驴的嘴里··· 咯嘣咯嘣,嚼碎了。 吃骨头的驴?!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老人,又忽然瞥见了在一边吃草的青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摸着身下灰毛驴的脑袋,说道:“哈哈哈,小灰,你看那头老呆牛,耷拉着眼皮,肯定是主人不好好待它,都这么老了还不让人安享晚年,还牵出来遛弯,哈哈哈,尤其是一支牛角上挂着一个布袋,另一只牛角上挂着一个水壶,哈哈哈,样子好滑稽,我快笑死了。”这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好听,就像是空谷的鸟鸣。 骑牛的老人听见女子的话,顿时脸黑了下来,他倏地站起来,“女娃子,你说啥!我家的小青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一辈子勤勤恳恳,绝对是一头认真负责的好牛,到时你这个女娃子骑得这头蠢驴,蔫头耷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品种。” 女子听言从驴背上跳下来,见这老人一身道袍,看起来人和和气气的没想到是这么为老不尊,“老牛鼻子,你说什么!你敢说我家小灰不好!我告诉你,老娘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善茬!” “嘿,你这女娃子,明明我家的小青比你的小灰要好,你明明就是觉得比不过,所以干脆就讽刺我这个老人家了。哼!” “瞎说什么,明明是我家的小灰好!” “小青好!” “小灰好!” “小青好!” “小!灰!好!” 这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不停不息的吵了起来。 就在两人吵得水深火热的时候,所有的山风忽然停了,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然后又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叮当叮当·····” 两个人同时感觉到了奇怪,转身向远方看去,只见夕阳的深处,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身高不足两尺,如墨的青丝梳成双髻垂在耳边,穿上绣着牡丹的窄袖短襦衫,一串银铃挂在腰间,双手的手腕上也都是挂满了铃铛,步履之间铃声叮当清脆,倒也是个粉雕玉彻的瓷娃娃。 这老人身材高大挺拔,尺长的胡须在无风飘荡,肩膀上挂了个长长的白布袋,上边写着“神机妙算刘半山”。 “爷爷爷爷,你看那灰驴和青牛,好可爱啊,他们是不是在聊天啊。”小铃铛开口道。 骑牛老人和骑驴女子转头看去,忽然发现这两只畜生在一棵大树下屁股对着他们,两只脑袋对在一起,嘴巴动啊动啊的,是不是发出嗤嗤的声音,真像是在交谈。 只是两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纷纷对刘半山恭敬的作揖作福,“前辈来了,在下是悬壶崖的木悬壶,五十年前······前辈还记得否?”老人开口道。 刘半山呵呵一笑:“记得记得,悬壶道人,行善于世间,为人看病疗伤,对贫穷者不收分毫,这些年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还不是接受了前辈的指点嘛。”悬壶道人讪讪一笑。 “前辈,我是魔都桑云依,五年前前辈叫我来这落日山脉的神女峰接受指点,不负所望,小女来了。” 此时两人心头各想法百出。 “没想到他竟然是悬壶道人。差点跟他打起来,还好没得罪。” “没想到这个女娃娃是魔都城主的夫人,失策失策啊,不过想当年他老公公的经脉寸断还是我给治好的,应该给我几分薄面。” 气氛意识安寂,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铃铛围着小青和小灰不停的转来转去,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和悦耳的笑声夹杂着传来。 悬壶道人看了一眼小铃铛,开口道:“前辈真乃神人,这小女娃五十年了,还是一点样子没变。” 桑云依面色惊异,刘半山面带微笑。 夕阳倏地落尽山下,天地间仿佛陷入了黑暗。 第二十五章:夜话与白云苍狗 西方的天空上亮起了一颗无比显眼的启明星,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清晰明亮,世人都知道,启明星点亮之后,会有陆陆续续的星子亮起来,把夜空点缀的无比的神秘绚烂多彩。 其实在悬壶道人与桑云依的心里,刘半山的出现,就像是一颗启明星一样,也许,未来的修行界,会相继点亮无数的耀眼的星子。 “前辈,我师父他老人家······”悬壶道人呐呐的开口,世人绝对想不到,风极一时的神秘悬壶道人,会在这个模样普通的老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当然他们也完全不会相信,五十年前的一番话,让他知道了,世间竟有这种能够预测未来的能人异士。 所有的预测,一一实现。 刘半山呵呵一笑,“放心吧,你师父还健在,只不过数十年前在天道的指引下去了一个小地方,然后做了一些无比正确的事情,只不过如今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是还活着的。” “那就好那就好!”悬壶道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两百年前自己被师傅捡到到之后,供以衣食,传大道真法,授业解惑,只怕这世上,没有比他最亲的人了。 旁边的桑云依像是不甘示弱一般,抢着说道:“前辈,你之前说到的全部都应验了,不管我如何的去规避它,还是会阴差阳错的应验。这三年来我诚惶诚恐,终于在今天见到您了。三年前您说在今日神女峰相见,会有后续的事情发生····那···” 刘半山面不改色,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后续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天道有法则,我不可过多言说,今日前来只是有三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悬壶道人的师傅的消息。” 说到这里,悬壶道人神情恳切的点点头。 “这第二件事,就是跟你有关了。我赐你宝珠,你拿回去带给你的爱女,要让她时时刻刻佩戴,不可摘下。” “前辈,这是为何?”桑云依一头雾水,这又牵扯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刘半山话语微微一顿,“你女儿,命中有一劫。” 桑云依自是对刘半山的话深信不疑,立刻惊恐的道:“前辈,什么劫,有生命危险吗?” “有没有生命危险我不知道,因为此劫的另外一段,连我,都无法预测他的轨迹。至于什么劫,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是情劫,”见桑云依一脸惊愕,呆立当场,于是他从虚空中拿出了一颗朴实无华的石珠,石珠上雕刻着云纹,“此珠名玥,不仅可以化解命中之劫,更在月圆之夜,散发月华,浸水而饮之,对修行大有裨益。” 桑云依小心的接过石珠,放进口袋里小心保管好。然后又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听刘半山讲第三件事。 “这第三件事,是老夫拜托你们的事情。”刘半山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淡淡的开口道。 “前辈尽管吩咐。”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一年后,将有一位手持黑铁的少年和一位手持白刃的少年在这落日山中寻求机缘,尔等二人,只需要暗中保护两人的生命就行,切不可被发现。” “我们记住了!” 夜空中的星子渐渐多了起来,月亮也从山的一边升起,整片大地都似乎洒满了似雪的霜寒。只是这一抹冷色并没有影响任何人,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刘半山盯着夜空中的月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铃铛伏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 两人疑惑的问道:“前辈为何唉声叹气,这天地之大,以前辈的修为,哪里去不得?” 刘半山没有说话,又一次叹了口气。两人也不尴尬,默默地陪同他观赏月色。 只是他突然来了一句:“狱门大开,此界不得安宁。” 仔细听的两人面色突变,久久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憋出一句话来“如何是好?!” “自有星辰刺破夜空。”刘半山思索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看夜空中西北方的天狼星。在悬壶道人与桑云依失神的片刻,慢慢的朝着虚空中走去。等两人回过神来,刘半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未见先闻的铃铛声也销声匿迹。 ········分割线········· 我们常说岁月如白云苍狗,转瞬即逝,每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时间飞逝的失落感,只是谁又能阻止他的飞逝呢?沧海桑田,世事变幻莫测。 就像如今的荆宁,虽然在青阳剑派的青灵峰呆了一年,但是他感觉自己毫无变化,《青木真经》毫无起色,《青阳剑诀》没什么变化,就连他的师父陈道真都有些不明不白,明明荆宁的资质是可以修炼的,就算资质再差的人,修炼三个月就可以感受到气感,然而荆宁就连就基本的感应气都没有做到,更不用说打开灵窍,开始修行了。 这些时日,陈道真见荆宁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从早上一直到深夜,只是陈道真再怎么研究探查,也探查不出荆宁不能修行的原因,他甚至为自己感到羞愧,平生就收了三个徒弟,一个苏子月什么都没教,一个荆宁就连气感都没有修炼出来,而另一个,不久之后······· 荆宁在平日里也从苏子月口中听说了门中的许多八卦趣事,比如如今被誉为少年一代最天才的俊杰,追求青霞峰的天才美少女惨遭拒绝。或者是他震惊门派中人修为在一年内就打破了六个穴窍。当然,后来他才知道,这第一少年天才,就是曾经跟自己发生口角的孙晋。 这一切都与荆宁没有任何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没有资格来理会这些事的,当然,他也不会在意,他再强,再厉害,与我何干? 所有的一切都在给改变,当然荆宁也是有些变化的,比如他又长了一岁,身体又长高了一点,还有,平日里闲着没事,他的蛮叠劲又进步了不少,可是,这些打铁的技能,修炼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还有就是,这一年来,他从小就做得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荆宁开始怀疑自己的体质有问题,记得先生的有一本书里记载着,有一种人,天生无法修炼,需要靠某些天材地宝来打开这种桎梏。要靠机缘的。而这些天材地宝,只有一些深山老林,充满妖兽之地才有。 又于是,荆宁决定外出历练,寻求自己的机缘。 而这一决定刚一说出口就得到了陈道真的同意,他说,与其在深山里闭门造车,还不如出门寻找自己的机缘,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相传在很久之前,在北漠之地就曾经出过一个绝世高手,他虽有资质,但是却一直未曾踏入修行的门槛,直到有一次被恶匪追杀,坠下悬崖,在山涧里吃了一颗不知名的果实,从此修为一步登天,不久之后便成为绝世高手。” 这是陈道真的原话。 荆宁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但是这种故事,他在洛城的天桥底下听说书先生说过不知道几次了。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情况,就像你根本无法猜测飘落的树叶在风的吹拂下下一刻将会飘向哪里,人生亦是如此,前路悠悠,只能硬着头皮往云深之处走去。 而此时此刻的荆宁便是这种状态。 师傅与大师兄今日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荆宁独自在陈道真的房间里,青灵峰是没有藏经阁的,所有的典籍,都在陈道真的房间里摆放着,需要的时候,荆宁就会来这里查阅。 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泛黄的书本,循着记忆,打开了他想看的那一页,然后点了点头,又再次合上了,今日前来,只是校正自己记忆里的路线的,因为这本地理图志他仅仅随意翻过一次,当然,这一眼,他就把所有的地点全部记住。 他有时候都自己怀疑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病,普通的世人,绝对没有这种恐怖的记忆力。就算是有些修炼已久的老修士,都没有他这种记忆力。 合上书,放归原处。荆宁走出门外。 脑袋里,只有一个名字。 落日山脉。 第二十六章:临行之前的变故 青阳剑派的青阳峰之巅——青阳殿。 王庆阳坐在首位上,面色颇为欣喜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其他几峰的峰主也都在此地相聚,但是他们几人都噤若寒蝉,因为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陈道真如此表情的笑,上一次见,是敌对门派的卧底被查出来的时候了,当时王庆阳就是这幅嘴脸。 所有人都知道,青阳剑派最危险的不是上山的几乎十万阶台阶的凶险,也不是山后埋骨崖的深不见底,而是面前这人的笑里藏刀。 王庆阳面露喜色的看着陈道真和苏子月,开口说道:“师弟,许久不见啊,为兄听说你在青灵峰过的逍遥在在啊,每日看看日出日落,闲暇时喝喝茶水,钻研棋谱,哪里像为兄啊,整日公务繁忙,还有一大堆弟子的问题等着我去处理。唉,为兄真心羡慕啊。” 陈道真不是那种笑里藏刀的人,“呵呵,哪比得上师兄威风啊,坐拥整个青阳剑派,好不威风啊。可别羡慕师弟我,粗茶淡饭,冬冷夏热的,可比不上师兄您啊。” 王庆阳的眉毛眼不可查的轻微挑了一下,目露精光的眼睛半眯起来“几日后便是宗门的演武大会,平时师弟是不收徒弟的,没想到今年收了一个,那师弟就参与参与一下吧,也好考校考校徒弟修炼的进度,师弟你说怎么样呢?” 这几日两人的暗中博弈彼此心里都清楚,但是王庆阳却是有恃无恐,毕竟站在他身后的是整个青阳剑派,论势力,他陈道真拿什么和我比,论实力,这几年被边缘在青灵峰,肯定没有修炼资源,他会比得过我? 陈道真没想到他真的敢这么做,面色一黑“师兄,我收了个徒弟不假,但是我这个劣徒顽劣,资质差到令人发指,修炼足足一年有余,就连气感都没有,这次的演武大会,还是不参加了。” “哎~师弟大可不必如此,怎么可能连气感都没有呢?就算是普通人,修炼我青阳剑派的玄功秘籍,都可以察觉气感,虽然不能像我等灵修一般使用,但是延年益寿是可以的,你这弟子既然入了门,肯定是有资质的,不然,这招收入门的长老。我可要狠狠责罚他了。”说到这里,那个坐在底下的专门负责招收新任弟子的长老不由得后背发凉,面露冷汗。 王庆阳继续说道:“就算你那新弟子修灵不成,那也是有必要考校考校其他弟子的嘛,”说着看向唐之玄“之玄,你齐眉师兄可是很是想念你呢?还有你莫香师妹,前几天还提到过你呢。” 唐之玄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但是他又无法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憋在心里。 陈道真还想辩解些什么,但是王庆阳却突然开口道:“好了,关于演武大会的事情就到这里吧,诸位长老都回去准备吧。”说完,就双袖一甩,背在身后,走进了屏风内,消失不见。 诸位长老都相继离开,陈道真和唐之玄久久站在原地。 唐之玄看到平时在自己眼里镇静无比,风度不减的师傅,此时此刻,显得多么苍老。 “师傅······” ·········分隔符········· 这些时日,荆宁想要出发的心思越来越浓重,因为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出发去危险的地方,不像之前从洛城赶来阳城,那一路上有许多城镇,是能够让赶路的荆宁停下来,进行补给的,而这一次,是去危险重重的深山老林。 大师兄这些时日也在不停地灌输自己一些思想,在类似于落日山脉的大山深处,最危险的不是林地瘴气,也不是妖兽灵兽,最危险的,是人。 荆宁刚开始还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很快他就释怀了,人心这种东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而调皮的二师兄苏子月这些日子有些奇怪,平时的话也渐渐少了,本来几乎每天都会到荆宁这里讲一些八卦野史,讨论世间的奇闻异事,很多时候,他都会被荆宁深厚的知识所折服,毕竟荆宁背过的书,或许比他看过的还多,于是苏子月强迫他再多讲一些,有的时候兴起,甚至耽误了他一直负责的青灵峰伙食的任务,甚至被师傅责怪过一次。 至于这些日子的奇怪样子,荆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就连师傅和大师兄这些日子来,也有些反常。 几天之前,师傅和大师兄外出格外的频繁,每每出门之前都是面色凝重,回来却是面色铁青,呼吸粗重。 知道荆宁终于决定出发行走的时候,荆宁才终于从一些细小的事情中发现了一些事情。 屋外的斜阳似血般耀眼,将青灵峰的花草树木映衬得格外妖异,就连远处的鸟儿的叽叽喳喳的叫声,在荆宁耳朵里,都多了些莫名其妙的烦躁感。 师兄弟三人齐聚陈道真的房间内,气氛有些凝重,大师兄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荆宁知道苏子月也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密辛,唯独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若是自己想知道,绝对能从苏子月哪里打听出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想知道,他甚至有些害怕,若是知道了这些繁杂的事情,自己一心修炼的心,能否沉寂下来,好好修炼。所以他干脆不想知道。 陈道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做着他最近一直在做的动作——空手擦拭这自己手中的三尺长剑。 他看着荆宁,音色憔悴地开口道:“小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荆宁没想到陈道真会问他,思索了一会,又仔仔细细想了想今天的日子,“莫不是····今天是我入门一年整的时间?” 陈道真显然没想到他会记得,微微愣了愣神,道:“没错,正是一整年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唉···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就不卖关子了,青阳剑派的立派规矩,每一年的新生弟子,都会在入门一整年的时候,进行一次演武大会,本来,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我们青灵峰什么事的,不过····都怪为师,跟掌门的关系最近更加恶劣,于是······” “于是就让我们也参加?!”苏子月打断陈道真断断续续的话,忽然大声开口道。 陈道真没说什么,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的谈话一时间沉寂,竟然没有人开口了,陈道真也许是为了缓和这种有些尴尬的场景,于是又开口道:“其实都是为师害了你们···” “师傅!何必说这种话!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兄弟三人拜在您的门下,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就算小宁来的时日不长,但是想必他是知道师傅您的好的,师傅,万万不可说这种话!”唐之玄面色有些激动的说道。荆宁与苏子月也颇有介是的点头。 陈道真深深地看着也许是自己最后收的三个徒弟,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三人,一时间难以言喻,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由是四五十岁的汉子,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感动之情。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就是让我们参加演武大会吗?你们知道,他王庆阳就是为了羞辱我们,但是我陈道真会怕吗?”继而他又看着唐之玄和苏子月,转头看向荆宁“前代弟子的比试我不担心,你们大师兄的实力还是可疑的。子月的实力我知道,打不过就认输,千万不要逞一时之气。我最担心的是小宁,他虽然刻苦,但是一整年来,连气感都没有达成,我害怕上场比试,有人会暗中使坏。小宁,你切记,能认输就认输,不可牵强!” 荆宁愣了愣神,“师傅,我知道了。” 夕阳从陈道真屋子里的窗户上射进来,那妖异红色此时此刻照在每一个人脸上,不显得宁静或者闲适,只有面前的苍老或者血气方刚。 师傅陈道真从椅子上站起来,荆宁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手因为仅仅的握着剑鞘而发白的关节,“去吧你们!不论怎样,为师在你们身后。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吧。” 房门大开,光线潮水一般涌进来,一股扑面而来的决绝之气。 陈道真看着慢慢远离的三个弟子,忽然来了一句:“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 荆宁身形一顿,在心里默念道:“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 第二十七章: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上) 有人问,什么是江湖,有人回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于是你又疑惑,江湖是什么? 江湖,就是江和湖啊。 什么狗屁江湖,不过是恩怨情仇红尘滚滚的繁华场而已,你是这繁华场的匆匆过客,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什么,别说什么留下了哥的传说,这又是屁话,俗话说岁月是最好的创伤药,那我会告诉你,岁月也是遗忘最快的方式,没有之一。不关你是什么剑仙剑神,坐地神仙,百年之后,谁还会记得你的故事。也许哪天有个闲的要命的劳什子吟游诗人心血来潮,写一写你的传奇事迹,当然,也只是传奇事迹而已。谁会拿来当自己现实生活中的真事。 荆宁也一直相信,唯一令别人记得你的方式,就是载入史书。可是这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这一切,都只是离他遥远的云巅之事。至于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就连荆宁也不知道,或许是今天的演武大会引发他多了些多余的念想,其实,说实话,这些也只是笔者凑字数来着。QAQ 言归正传,今日也是个好天气,天空中万里无云,光线也不是很刺目,甚至有一些温润的山风吹过,那夹杂在风里的清新的气息,让人感到起床的困顿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山风吹拂着这些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此时阳光正好,在青灵峰巨大的演武台上,王庆阳正襟危坐在首座之上,周身的数个长老坐在他身边,成围绕之形,他今天刻意穿着青阳剑派独有的血色长袍,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在他的位置之下,是八个峰主的座位,从安排座位的位置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些山峰孰强孰弱,谁地位高,谁地位低。 而恰巧,陈道真就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在这最不显眼的位置,此时此刻的他,却显得极为显眼,因为青阳剑派的所有人都知道,青阳剑派的山峰,实际上只有七个,另外的第八个,历来都是各个峰主嘲笑的对象。 而如今陈道真坐在那里,整个演武堂都在窃窃私语,显得极为混乱。所有人都在议论,这第八峰青灵峰怎么会来到这里,而那些知道很多往事的前代子弟,更是饶有兴趣的抱着双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有好事者更是将当年的恩怨情仇向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讲了出来,顿时引得演武堂底下一阵喧哗。 此时王庆阳却没有阻止,只是微微躺在椅子上看似闭目养神,平常这个时候,估计他早就站出来维持秩序,显示威风了。 八个峰分几纵列展开,其中数青阳峰的人数最多,事实上,不仅仅人数最多,以往年来看,他们当中,实力最强的,也是青阳峰,以前的前十名,几乎都被青阳峰包括了。当荆宁师兄弟三人走进演武堂的时候,无数双眼睛盯了过来,更有甚者在窃窃私语,对三人指指点点。 大师兄面不改色,荆宁也像毫无察觉一样,像面瘫一样走了进去,到是苏子月脸色铁青,气的牙齿打颤,无奈人多势众,他也不好反抗什么,只能铁着脸承受。 这时候王庆阳睁开了双眼,扫了众人一眼,底下的数千名弟子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王庆阳对这种反应很满意,扯了扯嘴角有几分诡异的笑了笑,“各峰大弟子上前来。” 在众人的眼里,这些平日里高傲无比但是实力强大的大师兄大师姐们,站了出来。 “各个峰都点齐自己的人数了吗?没有到者,皆以弃权论处。”王庆阳冷冷的问。 这时候,站出来的八名首席大弟子中有一个青年站了出来,这个人面色俊逸,身材挺拔,剑眉入鬓,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在一众弟子中极为出众。这人微笑着,开口道:“师傅,我青阳峰的一千二百四十六人皆已到达。” 苏子月在荆宁的耳边戚戚的说到:“这人就是当年抢走大师兄女人的人,青阳峰大弟子——齐眉。看他旁边那个女人,那就是莫香,真看不出来,这个漂亮女人竟然是这种水性杨花的性子,哼!” 荆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齐眉的旁边有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这个女人现在在荆宁看来,却明明不像苏子月说的一样是个狐媚子,反而有些清冷,难以接近的感觉。荆宁也不明所以,索性摇摇头不再去想。只是大师兄本来面色沉着的脸,看到这个女人之后就瞬间变了色。不再有身上的独有的冷静。 在齐眉说完之后其余的众位弟子也纷纷表示人以来齐。唯独唐之玄紧闭着双唇,不言不语。 王庆阳却像跟他杠上了一样,在那里也不说话,目光看向唐之玄,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之玄师侄,你青灵峰呢?” 唐之玄就这样目光毫不避讳的盯着王庆阳,“掌门师伯说的哪里话,我青灵峰三人而已,难道掌门大人看不到吗?” 这一句话像是惹怒了众人,其中一个长老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大声骂到:“放肆!竖子胆敢这样跟掌门说话!今日老夫就替你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长幼尊卑的小子!” 谁知王庆阳竟然没有众人想象中生气,反而笑了笑:“五长老莫急,这礼貌的问题,毕竟是自家的长辈教育的不够,回头让道真师弟好好教训教训就够了,你且不必插手了。” “哼,小子,要不是看在掌门大度的份上,老夫早就废了你了,回去让你师傅好好管教管教你吧!教出些什么东西!”这一句话的后半部分,五长老却是看向了坐在椅子上临危不惧面无波动的陈道真身上。 这一出闹剧很快就收场,整个过程唐之玄都没有想要道歉的意思,他昂着头,目光看向所有人,扯着嘴角嘲讽的笑了笑。这一笑,更是惹怒了台下的众位弟子,他们纷纷表示不平,有几个实力出众的弟子更是出言,若是待会比武遇见了此人,一定要将它他打得狼狈不堪! 演武堂的比武从第一代弟子开始,也就是唐之玄那一代开始,然后会有一场首席大弟子之间的对决,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整场演武大赛的重中之重了。 随后就是第二代弟子,也就是苏子月那一代,最后才是第三代,荆宁这一代。 比赛很快开始。演武台上,各种剑气纵横,拳脚相加,实力出众的为了赢得最后的奖励,拼尽全力,打法凶狠,实力一般的也就上场试试手,最后敌不过立马认输,然后阴奉阳违几句对方。 直至日上中天,第一代弟子才比完,这时候吸引众人的首席大弟子之间的比试终于开始。 在荆宁眼里,这些首席大弟子确实比刚才的众人好了很多,不论是功法招式,还是修为深厚程度上。这时候终于轮到大师兄唐之玄出场,主持比试的五长老哼哼一笑,“首席大弟子第三场——青灵峰唐之玄对阵青阳峰齐眉!” 苏子月立刻恨恨的道:“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王庆阳这一帮人!这齐眉,实力强劲,早就突破芥子镜进入须弥境了!而且已经修炼了两条经脉,大师兄怎么打?!” 须弥境绝对不同于芥子镜,俗语常言,差一段,差一命。一个小境界的差异就很明显了,更别说一个大境界了。须弥境比之芥子镜的灵修来说,不仅仅的灵力的深厚上,更为厉害的是他打通了身体内的经脉,使灵力流动调用更为流畅,流动过程中的损耗也消失不少。而且,须弥境的灵气的质量,更是比芥子镜高出不少。 唐之玄和齐眉遥遥而立,双方甚至连最基本的行礼作揖都没有。齐眉冷冷的看着唐之玄,嘴里不仅多出了一丝嘲讽:“三年前能打败你,如今依旧能,况且,你在那垃圾青灵峰,恐怕早已经荒废了自己的修为了吧。如今我须弥境经脉两重修为,能比得过我?” 唐之玄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死死的盯着齐眉,两只手狠狠地攥在一起。 突然间,就在两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场中忽然多了一道声音。 “之玄,认输。”陈道真道。 “师傅!!”唐之玄声音沙哑,荆宁甚至可以看见大师兄眼睛里的血丝,他的清秀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目光里含着不甘的泪水,这泪水,不是怕了,也不是恼怒,只是不甘,只是不甘心! “之玄,认输。”陈道真重复道。 演武堂四周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所有人都面带嘲讽,看着场上的这个青年,等着最后的结果。 “我,认输!”唐之玄说完这句话,低着头默默地走下来演武台,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面色,使人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表情,想来也不过是愤怒不甘羞愧吧。 荆宁看向四周,他发现那个女人莫香的眼睛里闪过莫名的神色,但是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齐眉颀长的身材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耀眼,很多女弟子都眼冒金光,更是对青霞峰的首席大弟子莫香艳羡不已。 齐眉开口道:“青灵峰的人就这么怂吗?都是孬种?” 陈道真面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没有说任何话。 王庆阳看了一眼陈道真,看他没有任何反应,说了一句“继续。” 第二十八章: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下) 时间在这些少年们的声嘶力竭的助威呐喊和汗水肆意的演武上悄悄度过,第一代弟子很快就比试完毕,毕竟是第一代弟子,他们几乎都有着丰富的比试搏杀技巧和经验,俗话说高手比试,分秒就见结果。第二代弟子的比试往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结束,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或者走神,就有可能输掉这一场比试。 输了的人暗自恼火,赢了的沾沾自喜。这就是少年。 相比较于第一代弟子,第二代弟子比试间虽然有些威力看起来,但是出手间还是可以感觉出手生,有时候甚至还有些犹豫。荆宁这种连修灵入门都没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出来。 很快就轮到了苏子月,用他的话说,不出他的意料,五长老又是给安排了一个实力强劲的二代弟子。 他骂骂咧咧的走上台去,手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此时对面的对手早就已经负手准备好,这是一位身体强壮的少年,他的身高足足高出苏子月两个头,浑身的腱子肉,胳膊比起荆宁的大腿来还粗,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巨型的大剑,暗红色的剑身,厚重的剑刃,无论从哪方面,都可以猜测的出,这是一个依靠力量的人。 “哟,青灵峰的孬种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上来呢?哦不,估计待会,你师父又会叫你认输了,哈哈哈。” “闭嘴,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笨熊,小爷今天就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我青灵峰的厉害!” “那来吧!”这人也不废话,直接将身后的大剑抽出来,怒吼着冲了过来,光架势,就足以吓跑一般的成年男子,苏子月手捏长剑,立在身前,临危不乱,那大块头的大剑在他欺身的瞬间就直直的劈了下来,萧萧的风声令人发指,这一剑要是劈上,足足能够把人劈成两半。 苏子月稍稍一侧身位,这大剑就落空了,他甚至还有时间嘲讽大块头“大笨熊,你这一剑,真垃圾。这么慢,能砍中什么?” 谁知道,这时候荆宁身旁已经冷静下来的大师兄唐之玄忽然开口大叫:“子月!小心!” 在荆宁愣神的瞬间,那大块头的大剑竟然毫无停顿的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劈了上去,苏子月本来就稍稍松懈,在唐之玄的一声大吼中,忽然回过神来,但是眼前的大剑直接劈来,令得他冷汗直冒。 就算已经反应过来,可是苏子月眼睁睁的看着大块头的这一剑劈来,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规避,大块头狰狞着面孔,双手紧紧的把持住手中的大剑狠狠地劈过去。 这种门派之间的比武,是要求用尽全力的,因为也只有这样,才能清晰地观察出弟子们的真正实力,也恰好作为一次比斗上的历练。所以说这种很容易造成人命的比试一定是有长老等实力高强的长辈在一旁观摩的,方便快速阻止杀招的损害,也是为了防止一些有才能的弟子丢了性命,门派白白损失一个好苗子。 所以说,大块头才毫无顾忌的用尽全力劈过去。 苏子月见已经没有闪避的可能,这打断了他之前想要用游走的方式来逐渐击垮他的念头,不得不将长剑挡在身前,硬生生的吃下这一击。 可是苏子月细细长长的剑在力道上,怎么比得过大块头那一把厚重的血色大剑。这一剑狠狠地劈在苏子月的胸前,虽然没有令他出伤痕,但是巨大的力道还是摧枯拉朽的将他撞飞了起来。 大块头这一剑,不仅仅是用了力量,还有些许的灵力灌输在剑身上,灵力的威力瞬间反应到苏子月的身上,他只感觉五脏像是挪移了位置一样,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从嘴里喷涌而出。 苏子月在这股力量下顿时倒地不起,大块头的大剑斜指大地,横在他的脖间。 “废物,不敌我一个回合,要再来一局?”大块头轻蔑的嘲笑道。 苏子月看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起不来,不仅仅是身体上,就连精神上,也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心理,他既后悔又愤怒,为什么这些年不好好修炼,这时在场上丢人现眼。 大块头嘴里还好像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但是苏子月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废物废物的叫着,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废物!一口血气上涌,苏子月面色一狠,一只手伸向大块头,一丝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但是随后一个模糊的黑影突然闪现在众人面前。 “胡闹!宗门比试,怎么可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万一出人命难道要为师来负责?!给我滚下去!”那黑影正是陈道真,此时他手里捏着一根细小的针,小针通体黑色,细若发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待那大块头反应过来之时,浑身冒出了冷汗,这一针要是射入他的喉咙······二话不说,立马下了台,心中还后怕不已。 苏子月在陈道真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就已经突然回过神来,刚才确实是一股蒙蔽内心的血气上了头,才做出这种傻事,他还从未杀过人,现在想来刚才的举动,越发觉得后怕。 几乎所有人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人离的比较远,都没有看清楚陈道真手里捏住的细针,只有王庆阳将眼睛半眯起来。 “西蜀暗器······这个小子······” 然而真正让他重视的是刚才陈道真瞬间冲向演武台的那一刻,这种速度·····还着实让人惊讶。多少年了,竟然还没有落下多少。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又是一场闹剧,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此时此刻的青灵峰四人,就像跳梁小丑一般可笑,来参加这种演武盛世明明就是自取其辱吗,可是谁又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庆阳的逼迫。 时间很快又来到了下午,此时正是下午时分,众人中午休整过后,再一次的来到了演武台,因为今天下午,就是第三代弟子之间的比试了,相对于中午来说,下午的人少了很多,因为对于很多老一些的弟子来说,看这种毫无观赏性学不到任何东西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打架一样的比试,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青灵峰的三人坐在演武台的最角落里,此时唐之玄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但是苏子月却没有,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被从来没有训斥过他的陈道真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他的情绪很不好,低着头一直也不说话。 荆宁刚想安慰他几句,谁知唐之玄突然打断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反而微笑着说道:“小宁,待会你可能就要上场了,你不必紧张,上去认输就好了,反正我青灵峰今日已经这个样子了,他们嘲笑就嘲笑吧。”说到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而在青阳峰观看位置那,在齐眉的身边,除了清冷的美女莫香,还有一个面色俊逸的少年,这人正是一年前的孙晋,也正是荆宁从苏子月嘴里听说的天才少年孙晋。如今一年不见,他已经收敛了很多,没了当年的可笑的不知所谓的高傲,显得沉稳了很多。 他趴在齐眉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又阴恻恻的看着荆宁这边的方向。齐眉斜着嘴角笑了笑,起身走过演武台,向着主持演武大会的五长老走过去,附在他耳边你说了什么,直到五长老点头才转身离开。 荆宁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但是他没有在意什么。 一直到下午时分,夕阳的色彩已经渐渐洒遍了青阳剑派的每一个角落,第三代的弟子就快要比试完毕可是荆宁依旧没有出场,终于这眼前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几个回合,其中一个不小心被对手一个扫堂腿打倒在地之后认输,五长老终于微笑着走出了众人的眼前。 他顿了顿,开口道:“下一场,青灵峰荆宁对阵青阳峰——孙晋!” 哗,顿时场下一片喧哗,这些人喧哗,并不是因为孙晋和荆宁对阵实力差距悬殊,他们压根不认识荆宁是谁,当听到青灵峰之后,就知道他们必输无疑,他们真正喧哗的,是孙晋这个人,身负新一代弟子的天才之名,别说他们了解的实力如何,单单平常时间,孙晋就神龙见首不见尾。 更有甚者,是那些怀春之际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她们总是对勇者刮目相看的。所以最大的喧哗的人,就是这些女孩子。 孙晋听到喊他的名字,就缓缓站起身来,拖掉身上的外套,露出紧身的短打白衣,显得极为干练精悍,他春风得意的走向演武台,十分享受这种被无数人关注的感觉,他的肩膀胡人被人一拍,他有些恼怒这人对自己的打搅,但是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大师兄齐眉。 “师弟,若是不用灵力,岂不是更好?为兄可是听说,这人,连最基本的气感都没有呢。” 孙晋微微一愣神,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哈哈一笑“师兄高明。” 站定之后,只等五长老开口说开始,但是他还是给两人一点对话的时间。 “一年前,你不是很神气吗?嗯?我家的奴才,我爹对你的离去还很惋惜呢。”孙晋耻笑的说着,企图惹怒荆宁。 可是荆宁没有理会,在他的眼里,孙晋的行为,就像是傻子一样不可理喻不可理解。 “出手吧。”荆宁从背后拔出自己早就已经从天府空间里拿出的黑铁剑,这把剑一出,底下众人顿时笑了起来,这一把丑陋的,废铁一般的剑,着实搞笑。 孙晋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不用兵器,空手对白刃,不应该是黑刃。 随着五长老的一声令下,荆宁面前的孙晋突然消失了身影,耳边突然响起他那讨人厌的话语“我不用灵力。” “啪!”的一声,荆宁被孙晋一推,就倒下去了,没有招式,没用灵力,就像是一个农夫推了一下眼前碍事的稻草人一样,荆宁就倒在地上。场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荆宁面无表情,慢慢站起来,手握黑铁剑,面色凝重的看着孙晋,孙晋慢慢的走过来,在离他两步之遥时,荆宁用之前从老疯子那学来的唯一一招——在南山的断背山崖上练了无数次的一招,直劈。 可是事实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你不要以为突然顿悟什么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劈,毫无作用,孙晋轻轻的就躲开了,甚至还淡定的在荆宁黑铁剑的剑身上弹了一下。孙晋一闪出现在荆宁的身侧,面带微笑,脚下轻轻一划,荆宁被就被这一脚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荆宁又一次站起来。继续以相同的姿势面对孙晋,陈道真这时候站起来说:“荆宁,认输。” 荆宁像是没有听到一样,面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孙晋上前轻轻松松的把他打倒在地。 一次,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他被达到多少次了,他的脸上已经鼻青脸肿,没有人色,夕阳的红色更是将他映衬得丑陋无比,狼狈不堪。台底下的众人从开始的爆笑,再到后来的索然无味,到现在竟然开始有人感到惊讶,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倒,在数千人面前丢脸,换作自己来,有勇气吗? 甚至有些人开始感到敬佩,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青灵峰。 “荆宁,认输。”在荆宁又一次被孙晋打到之后,陈道真终于忍不住说道。 荆宁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他摇摇晃晃的看起身来,看向陈道真,黑铁剑驻在身前,他声线已经有些喑哑干涩,可是他仍然说了一句话:“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 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 这一句话瞬间在陈道真的心中炸开,他知道这句话,是当时自己安慰他们有感而发的,而现在,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被一次次打到之后······ 唐之玄手里的椅子把手已经被他抓的出现了浅浅的痕迹,苏子月面含泪水。他也不是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或许是怜悯荆宁被打成这个样吧,他自己在心里安慰。 两人回想起那日的夕阳西下,师傅陈道真站在门前说过这句话,待在他身边的两人,头一次觉得,面前的师傅,已经老了。可是他们,在刚刚的比试中,说的是什么。 认输!这个让一个有着自尊心的人感到心塞的词语! 荆宁在意识沉睡的最后一刻看见了气急败坏的孙晋,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呐喊,至于是谁的,他已经分不清楚。 在他的心里,始终萦绕着那句话。 青灵峰的男人,没有孬种。 第二十九章:乱山深处少年郎(上) 落日山脉位于阳城的东南方向,但是距离很远,就算是乘马,也近乎需要七八日是的时光。落日山脉应该就是燕云十六州最大的山脉了,整片山脉横穿六个州,而且还有近乎三分之一的山脉位于燕云之外的地方。 落日山脉不仅仅长度令人发指,就连其宽度,或者说是它的深度,也难以令人兴起探索的念头,因为实在太大了,大山深处甚至有人类未曾到达过的地方,就连修为深厚的灵修,都不敢轻易深入落日山脉。大山深处,不仅仅有平常难以见到的天材地宝,仙灵宝地,更是有体质蛮横的妖兽灵兽。这些妖兽灵兽或身材高大,力大无穷,或者凶蛮暴躁,有的甚至专门以灵修的尸体为食。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凶险之地,每年仍然有数不清的凡人或者灵修深入其中,无奈生活所迫,就算在若日山脉的大山深处走运采集到一株小小的灵草灵矿,这些普通人便能一步登天,甚至一辈子不被生计所迫,富甲一方。而那些灵修,更是深入其中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就是因为这其中的天材地宝足以令天下人眼红。 落日山脉,有人说,落日山脉最美丽的就是夕阳,不管你在落日山脉的任何地方,只要能够看得见天空,就可以欣赏到落日山脉最为美丽的夕阳。那些辛苦的在大山深处寻找灵草的修士或者凡人们,不管手里多忙,也会停下来欣赏一下这足以震撼人心的血色夕阳。 也有人说,落日山脉之所以叫落日山脉,并不是它的夕阳有多么的美,而是因为,不关你是修为多高的灵修,在落日山,一个轻微的大意不小心就会如夕阳一般,在血色中陨落。 不管说法如何,落日山脉的凶险是人尽皆知的。 演武大会之后,荆宁卧床休息了五天,他的伤并不是很严重,轻视他的孙晋就连灵气都没有用,他的伤,几乎都是皮肉之伤,没有太多的问题,所以这五日的休息就足以让他修复过来。至于后续的事情,荆宁也并不想知道,无非是嘲笑之言又多了几分。 荆宁早早就收拾好了行囊,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必备的碎银子,打火石,攀山的绳索,匕首,驱虫散,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顺便他又在厨房拿了一些盐,以备不时之需。荆宁已经打好了长时间在落日山脉的打算。 最后一天晚上,荆宁久久不能入眠,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找到机缘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么,若是真的没有任何收获,那他接下来的修行,还如何进行下去?夜越来越深沉,荆宁的心思也是越来越迷茫。 第二天一大早,荆宁就盯着两个黑眼圈洗漱好,穿好衣物,打开房间门。 荆宁楞了一下,刺目的光线从屋檐下倾泻进来,使得荆宁不得不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人,陈道真,唐之玄,苏子月,这三个人正面带微笑的站在他的面前,“师傅···师兄?” “小宁,你今日出发寻找机缘,本来应该摆上一桌酒席践行的,但是我青灵峰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财置办这些什物,我等就在此替你送行了,还是希望你不要怪罪我们。” “师傅说的哪里话!我本来还准备悄悄的溜走呢,没想到大家早就早早的在门口堵我了。”荆宁有些傻傻的笑道。 苏子月哈哈一笑走上前拦住荆宁肩膀,“说实在的,外出危险,可不像在咱们青阳剑派,虽说经常被人看不起,但是好歹是安全的,但是落日山脉那里可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听说了,这落日山脉几乎每天都有十数条人命发生,你可千万不要太过于深入其中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二师兄。”荆宁很真诚。 “嘿,咱兄弟俩还用这样吗?都是自家人。”苏子月哈哈一笑,颇为江湖气的拍了拍荆宁的肩膀。 陈道真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荆宁的肩膀,转身示意唐之玄和苏子月两人回避一下,他要跟荆宁说些话。 待唐之玄和苏子月走后,陈道真看着荆宁,久久未说话,荆宁被他搞得有点懵,“师傅?” “小宁,若是在外边真的有了机缘,就不要回来了,青阳剑派这种小地方,天下到处都是,单单沧州就有一十八处,别看青阳剑派是方圆百里的大派,可是若是拿它跟沧州的其他宗门一比,实在是不上档次,根本比不过那些宗门大派。” “师傅····你····” 荆宁十分困惑,俗语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下大逆不道者有之,皆是徒弟叛变宗门,但是还未听说过师傅劝诫徒弟不要再回宗门这种离奇的事情。 “听师傅的,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今日,便是你我师徒缘尽之日。”荆宁听得出陈道真话语中的决绝之意。 所以他急切的问道:“师傅,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因为弟子资质顽劣?师傅,请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陈道真将身子一转,不再看向他,但是他低沉的嗓音让荆宁的心为之一颤“没错,就是因为你资质低下,为师没有这个脸面再续师徒之缘。你也不要妄想了。” 朝阳刚刚从地平线下升起来,这光线将转身离去的陈道真映得无比的威严肃穆,荆宁知道,陈道真绝对不会是真心的要将他赶走,肯定,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陈道真这才迫不得已将他赶走。 这一切都未按照荆宁心中所想的进行,可是他又怎会知道,若是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心中所想的进行,又哪来的惊喜或者恐吓,平平淡淡所有人都没有表情? 再一次向唐之玄还有苏子月道别之后,荆宁终于带着决绝的心态走出了青阳剑派。站在青阳山的山脚下,荆宁觉得这一年恍如隔世,先是丫丫被不知名的老人带走,后来又是大叔和先生不知所踪,灵山的十万大山毁去了一半,老疯子让自己出来行走,自己当时怎么就会奇怪的答应老疯子呢?自己走了,谁来照顾他?如今他还在不在南山的那座破庙里? 有风儿轻飘飘地划过荆宁的面庞,远处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显得活泼而富有生机,这一切都昭示着生机的勃发命运的初始。荆宁甩了甩头,将那些充斥脑海的念头一一抛开,现在他就是一个蝼蚁,轻易地就会被人抹杀掉,就像从未出现一样。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赶路要紧。 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青阳剑派的山门,硕大的山门上还是写着那一副狂傲的对联“青阳破长空,一剑若惊鸿。”荆宁嘴角翘了翘,转身大步离开。 青灵峰的断崖前,师徒三人站在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上面,在这里,正好可以看见离开的荆宁。 在看到荆宁在山门前沉默的站立了许久,终于离开后,唐之玄面色苦涩的看向了陈道真“师傅,这样真的好吗?小宁他,您也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这番做法·····” “若是有了机缘,他必定能一飞冲天,这个孩子,不简单。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做出这种事情,就不要瞻前顾后的了,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苏子月站在两人身后,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就像他根本不想知道一样,有些注定令人悲伤地故事就要发生了。 ······分隔符······ 七日之后,荆宁下了一辆花二两银子雇佣来的马车,站在了这个镇子的面前,铁木雕成的牌匾,用的是一种妖兽的血液写成的字迹,落日镇三个字狰狞的出现在这块铁木的正面,小镇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沿街的吆喝声络绎不绝,摆摊的没有几个是平日里见到的吃食,都是一些灵草、妖兽的皮毛血液,妖晶之流,甚至还有一些守在铁笼子面前,卖深山里抓来的幼兽,这些幼兽,培养起来,不仅仅可以作为坐骑,有的还可以参与战斗,成为一大助力。 视线越过低矮的落日镇,一眼便看到了前方幽深阴森的落日山脉。 雇佣来的马车早就在烟尘散漫中消失了痕迹,荆宁后头望了一眼,马蹄的痕迹和车轮的印记清晰地落在大路上。 荆宁知道,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三十章:乱山深处少年郎(中) 荆宁花了足足五两银子才在一家看起来破旧的客栈租到一间二楼的房间,而且,就一天、不管吃。若是在其他地方,这五两银子足足够住十天的了,还要管一顿简单的早餐,包括坐骑的喂养了。可见在落日镇,几乎所有东西,都不可以用寻常的目光理解。 落日镇不仅仅东西贵,而且秩序也是非常乱,就在荆宁收拾房间的这一会,就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打架事件,大多都是一些深入落日山脉的冒险者们闹事,他们深入深山数十天,早就闷得发慌,或者因为没有得到好的收获而恼羞成怒,出来打一架泄泻火气。 荆宁终于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准备打开窗户透透气,谁想到窗户一开,外边就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荆宁好奇的望了望,只见在客栈的对面的酒楼门前,有一群人围着一个黑衣的少年,这个少年着一身黑色的紧身短打衣袍,手中握着一把奇怪的白色长刀,这把长刀不像他面前的那个大汉手中的大砍刀,而是一把细长的长刀,显出一种古怪的骨色。 这个少年面色冷峻,斜眉入鬓,肤色古铜,身材高大挺拔。只是他面部没有任何没有表情,就连少年人被成年人包围的慌乱都不曾看见,但是他的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好似时刻就会发生战斗。荆宁着实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少年人面前的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说话了,“大哥,这个小子一看就是没有灵力的弱鸡,为什么不直接打残了扔出落日镇。” 为首的青衣大汉,蒲扇大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方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后脑勺上,“他娘的给老子滚,你是不是不长脑子?这个小子且不说没有灵力就敢来落日镇,就是他这身无分文就敢在咱们的酒楼里白吃白喝了十两银子,就知道不简单,你看他现在被咱们的人包围了还没有丝毫的慌乱,就知道必定有所恃。你这个笨蛋,跟了我两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中年男人本来还因为被打而心情不爽,但是一听自己的老大的分析,顿时豁然开朗,连忙顾不上被拍的红肿的地方,谄媚的说道:“大哥不愧是大哥,做事果然百密无一疏,滴水不漏啊。” 荆宁听到这些话,不禁摇头笑了笑,感觉颇为有趣,只是已经下午时分,他忙碌一日滴水未沾,这七日来更是吃着那些索然无味的干粮,早就耐不住了,准备去对面的酒楼小吃上一顿。 将财物贴身带好,荆宁锁了门,朝着对面的酒楼走去,为了避免被眼前的事情牵扯,他还可以绕了个圈子,只是令他想不到的,在他将要进入酒楼的一瞬间,空气中飘来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这淡淡的气味若是平常人根本感觉不到,只是今年跟着先生很多年,不仅仅背了无数的书,更是在他的带领下,进入过灵山深处采摘过很多极其贵重的草药,对于很多年草药的味道都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 所以这一刻,就算这股异香夹杂在酒味中,他轻轻的抽动着鼻子就知道这股异香至少有十二种灵药。 雪莲、牛舌草、胭脂花、三叶藤、血滴子、玉桔梗······只能分辨出这六种,至于其他的几种·····他根本就没有闻过。但是他还是从微小的气息中问到了另一种独特的香气,其他香气仿佛是这种香气的辅佐,这就很奇怪了。 在荆宁呆呆的站在门前抽动鼻子仔细分辨空气中的气味的时候,在看热闹的众人面前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头病怏怏的老青牛,这只牛左边的牛角上挂着一个书袋,右边的牛角上挂着一只破水壶,一个面容邋遢,衣服老旧的老人懒散的坐在牛背上。 “后生,给老头子一个面子,放过这个少年吧。”老人面色和蔼的看着为首的大汉。 那大汉在落日镇打拼多年,早就是老油子了,知道是这少年的后台来了,但是他在这落日镇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总不能白白让人吃了一顿饭菜不说,最后还得卖一个老不死的面子,说出去他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看不出面前老人修为几何,所以他准备试试这老人的深浅,摆摆手阻止了准备出手的小弟们,礼貌的作了个揖,“这位老先生,你家的这位少年可是白白吃了一顿我的饭菜,最后连饭钱都没有付,这论情理,论道理,都不好吧。若是人人都这样,那我这酒楼还怎么做下去啊。”他的这句话可谓滴水不漏,既没有得罪面前的老人,又占据了理。 骑牛老人歪着头想了想,“倒也是,世上可没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既然这样,老夫就替这少年付了。”说着拿出了六个铜板。 大汉本来还想这个老人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还好,既不得罪,又不损失什么,可是当他看见老人就拿出六个铜板的时候,脸色忽的变了,他在这落日镇这么多年,哪里被人这么戏耍过,六个铜板就像支付这一顿饭钱?简直痴心妄想! “唉,就剩下这些钱了,不知道够不够,我老人家也比较好吃,这一路上都给我花没了,”说着还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若是不够,那也就没办法了,若是够了,剩下的就不用找给老夫了。” 大汉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大怒,刚要出手,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冷汗直冒,瞬间就湿了后背。 老人轻轻地将铜板朝他一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铜板没有急速的下降或者飞走,而是轻飘飘地慢慢飞到了大汉的手里! 这一手,最少是乾坤镜巅峰!不是芥子镜,不是须弥镜!而是乾坤镜,而且还是乾坤镜巅峰! 虚空御物,本就是乾坤镜的标志,但是很少有乾坤镜的修士可以如此漫不经心的轻松控制物品飞行,几乎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面前这老人! 大汉立马反应过来,面露冷汗,“够了够了!前辈,其实不用付也可以的,就当我刘某人请这位小兄弟了!”这烫手的六个铜板,谁敢接! “哎。吃饭就是要付钱的,这是人之常理嘛,你不必如此。”骑牛老人面容和气的说道。 荆宁看了一眼依然没有表情的黑衣少年,都有人来帮助他了,他还是毫无表情的做派,真是搞不懂啊,他摇了摇头,伸手在衣服里掏出一个钱袋,数出了十两银子,肉痛的递给面色呆滞的大汉。 荆宁指着黑衣少年,“他的钱我给付了。” 然后就走向骑牛的老人,荆宁礼貌的作了个揖,“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小子对您壶中的东西颇为好奇,竟然闻出了十二种味道,可是多半不认识,还请老先为小子解疑答惑。” 不仅仅大汉愣住了,哪里又整出这么一出?就连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都有些发愣,他难道看不出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白白花费十两银子多生事端? 骑牛的老人眼中精光一闪,微微一笑,面前这个毫无灵气的少年,竟然可以闻出他的灵液中好几种灵药。有趣,有趣!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发闷,老夫这锁灵壶该换换了?为什么会有味道溢出,他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没有啊什么奇怪的味道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荆宁,然后对着大汉说,“那后生,今日有人付账了,此事就此揭过,休要再提,不过老夫一路走来到是听说你这酒楼之中的饭菜味道鲜美,先给老夫来上一桌特色菜尝一尝是不是传言中所说。” 大汉终于舒了一口气,就怕他还追究什么,此话一出,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说实话,没有人希望得罪一个强者。于是他腆着笑脸走上前:“好说好说,前辈里边请!” 骑牛老人爬下了老青牛,拍了拍他的角,“替我照顾好小青,要最好的粮草,”然后看了眼荆宁“他付账。”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在落日镇这种事情每天都数不胜数,没有多少人在意,不过一个乾坤镜巅峰的强者出现在此,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惊讶。 那些隐藏在人群中低调的强者们,盯着头顶的太阳,不可思议的道:“悬壶道人!” 修行界传言:“悬壶济世有道人,一滴清液半世命。” 第三十一章:乱山深处少年郎(下) 不明白的人也就不明所以,知道的人早就匆匆离去,在那些明眼人的心里,知道落日山脉就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当然也可能是巧合,毕竟悬壶道人经常游历天下不问踪迹。路过落日山脉而已。 然而还是有很多人连夜离开了落日镇,虽然说悬壶道人悬壶济世,不问钱财,行的是人间的大善事,在此间能够相遇,也是一种运气,但是相传悬壶道人走到哪里,哪里总是会发生点什么事。 譬如五十年前悬壶道人骑牛来幽州,却偏偏瘟疫纵横,幽州大地民不聊生,尸横遍野,道路上腐臭的尸体不知其数,臭气熏天,暗无天日。当朝皇帝束手无策,民间说是皇帝谋害亲兄篡位而上,不合天理,苍天于是就降下惩罚。 朝野庙堂动乱不看,内有权势大臣跃跃欲试,外有黎民百姓暗地诅咒,皇位岌岌可危。 传言皇帝花费巨大的心力能量才将悬壶道人请到朝廷中,九五之尊的皇帝三拜而求,悬壶道人只从挂在牛角上的破水壶中倒出一半,一句“将此水倾倒幽州江河”。 只七日,幽州瘟疫便如消失一般。据说民间有很多家中的供奉的就是悬壶道人的牌位。 当然还有三十年前游经允州,大河泛滥,水漫高山,方圆万里没有一处水源可以饮用,喝江湖水的人,轻则痢疾数月,重则三日殒命。悬壶道人又是半壶清液倒入水中,民间传言泛滥的洪水一夜间就泛着莫名香气,喝了的人神清气爽,百病不侵。 三十五年前,游经北漠,战争毫无征兆的一触即发,无数将士殒命受伤,悬壶道人再一次悬壶济世。 二十年前,夏州牛羊家禽不知其数的得了难以救治的疾病······ 十年前······ 当夜跑路的人心里越想越心惊,有暗自在心里感叹自己见识渊博,先发制人,暗暗窃喜。 而此时此刻,在落日镇的酒楼里,这位传说中的悬壶道人,像是没听见荆宁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吃着美味佳肴,听闻落日镇的美酒都是山里的妖兽魔猴酿的猴儿酒,这个老吃货也不知道此时杯中的酒是不是这样的,但是却觉得无比的好喝。 “老先生?能否为晚辈解疑答惑?要是不知道因果,晚辈怕是整夜难眠啊。”荆宁看面前的老人自顾自的吃喝,忍不住又开口询问道。只是老人并没有丝毫理他的意思,手里握着金凤鸡的鸡腿吃的不亦乐乎。 荆宁觉得有些尴尬,转头看向那位手持白色长刀的黑衣少年,正准备说几句话,却发现这个少年喝的比老头子还多,老人毕竟是用杯子喝的,而他竟然是用坛子喝得!而且和老人不成多让,自顾自的喝酒。 荆宁尴尬一笑,觉得这一老一少颇为有趣。 “咚”的一声,身边的黑衣少年放下手中的酒坛子,连头也没有转动,只是目光有些没有焦点的盯着自己身侧的白色长刀,说了一句“谢谢。” 完了?这就完了? 荆宁有些楞。 酒过三巡,老人讲盘中的菜汤端起来喝了一口,粘的他的胡子上油油的。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荆宁:“唔,饱啊。少年人,想知道我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得多多修炼多多行走啊。” “咦,老先生您这葫芦里的药卖?多少钱,能不能卖给晚辈一丁点。” “呵,你啊,可买不起呢。哈哈哈哈,好了,老头子我也吃饱了,这就走了,”他伸了伸自己佝偻的身子,又仔细的看了一眼还在喝酒的黑衣少年,还有他手中的白刀,“若是你们看见一个拿着······额······黑铁条的人记得跟老头子说一声。” 老人说完就背着手走下了楼。 荆宁又懵懵的看着慢慢走下楼梯的老人,我······要是见这了那个拿着······黑铁条的人,该去哪里通知你啊喂。只是老人已经走远了,甚至就像是一出门就不见了踪影,荆宁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那个还在端着坛子喝酒的黑衣少年。 “小弟荆宁,兄弟该如何称呼?”荆宁还是很礼貌的作了个揖。 “······” “额···不知这位兄弟来落日山脉所为何事?” “······” “兄弟哪里人?”荆宁不想放弃。 “······” 所以他还是放弃了,低着头叹了口气。这几天怎么老是遇见怪人?性格古怪,脾气古怪,眼前的黑衣少年,最起码自己为他解了围吧,还好心的带他上来喝酒,他竟然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谢谢?荆宁觉得这人可能是在逗他······ 就在荆宁闷闷的准备早点结束这一顿尴尬的酒席的时候,谁知面前这黑衣少年突然来了一句话:“为何不饮酒?” 酒?荆宁当年经常见大叔整日闲着没事就抱着酒坛子跟喝水一样喝,本来以为是什么琼浆佳液,后来自己偷偷掀开盖子闻了闻,这味道直接把年少的荆宁掀翻在地。而且先生也经常骂大叔,说他是老酒鬼,所以他从小就知道,酒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黑衣少年的一问,竟然又让他提起了念头,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世间之人皆趋之若鹜? 老疯子见了酒,就像老色鬼见了黄花大闺女一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荆宁端起小小的一杯,放在鼻翼闻了闻,皱了皱眉头,还是一样的难闻的味道。莫不是这东西闻着难闻,喝起来美妙无比?他闭着气,捏着鼻子,仰头灌进了嘴里,一股辛辣在先是在口中爆开,继而整个胸口都是火辣辣的,不一会就连胃部,都感觉热热的。没觉得哪里好喝啊。 他疑惑的看向黑衣少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一身眩晕,“砰”的一声,趴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黑衣少年万年不变的脸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愣愣的看着荆宁,又看看那只小巧的,比自己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酒盅,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大坛子,久久不能做出反应。 “唔,喝!再喝!”荆宁嘴里传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手中的酒坛子一下子滑落,啪的一声打碎在地上。 ······分隔符······ ······QAQ······ 第二天直到快到中午荆宁才醒过来,他晃了晃有些疼的脑袋,实在想不起昨晚最后发生了什么,昨晚不是喝了一杯酒吗?话说还真是难喝。还有,自己怎么回的客栈? 他打开窗户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都快中午了!要是一过中午,就要算作第二天了,到时候还得白白花费十两银子,荆宁不再想昨晚发生了什么,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准备好前往落日山脉的东西,穿衣洗漱,这就匆忙的打开房门,准备下楼,谁知他刚打开房门,就发现昨天的黑衣少年,竟然双手抱胸腋下夹着他的白色长刀,依靠在门边的墙上。 “兄台?”荆宁轻轻的叫了一声。 黑衣少年,蓦地睁开了双眼,整个人忽然动了起来,手中的长刀一下子抽出来,架在了荆宁的脖子上,荆宁给吓了一跳,哪有一醒过来就要杀人的? 黑衣少年可能是睡着了,反应过来眼前的是荆宁后,有面无表情的收了长刀,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从头到尾只看了荆宁一眼。 这人的冷漠荆宁早就已经深有体会,只是他也知道,这个少年是一个好人,不然怎么会将醉酒的自己带回客栈?而且起先他肯定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必定是废了多番功夫才打听到的。所以荆宁得出结论,这人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少年郎。 结了客栈的帐,荆宁走出客栈,朝着温暖和煦的阳光嘿嘿一笑,看见了不远处那个刚刚离开的黑衣白刀少年的背影,不可预料的旅途中遇见不可预料的人,当真是很有趣。甩了甩头,不再过多想别的,荆宁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行程,应该先是进入落日山脉的外围,然后凭借着多年在深山中采药的经历和自己脑海书中那些妖兽的习性躲避开来,不出五日,自己就应该能深入其中,到时候有没有机缘,就看天道给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或者遇见难以预料的危险,死在大山深处,无人问津,被路过的妖兽啃噬骨肉,连火化的灰烬都没有留下,荆宁做过这样的最坏的打算,只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孤注一掷,闷头向前。 荆宁还是选择了一个人很少的地方进入落日山脉,他可没有忘记大师兄唐之玄对自己的警告,落日山脉里,最危险的东西,就是人!他还是警惕的把自己的黑铁剑背在身后,以防不时之需,省的遇见危险还得从天府空间中拿出来。 此时的阳光还是颇为温煦,空气中伴着泥土与花的芬芳,鸟儿还在大树的枝枝杈杈上欢快的鸣叫,此时此刻的落日山脉就好似没有沾染世俗气息的世外桃源,哪里见得传言中的危险。 将视线慢慢拉远,从峦叠嶂的山间,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的颠簸的走在没有山路的乱石间,距离很远谁也没有发现谁,只不过前边的少年身穿黑衣,手持白刃,后边的少年一身白衣,身背黑剑。 乱山深处,少年郎。 第三十二章:白刃下的群狼 没有危险的落日山脉风景还是极为美丽的,不论是远山深处的高大树木参天百尺,直插云霄,还是那飘荡在四周不知其左右的鸟鸣,清脆悦耳,还是那从峦叠嶂九曲回廊幽深不知归处的山峰,或者是眼皮子底下极有可能让你忽略掉的不知名野花,清幽的花香绝不像世俗间的任何一种,不争奇不斗艳,安安静静的生长在那一片大石头的缝隙里。 看到这精致的小花,荆宁不知不觉呆立了良久,这种安静的却毫无艳丽的小花朵,竟然像大漠里的植株一样,坚强的生存着,沉默的存在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们这样的坚持下去,倘若这人世间的众生也像这小花一样,那还有什么困难无法度过,修灵也不过是复杂一点而已的事情,荆宁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如此,也必然如此。 他开心的摘下这一朵让人顿悟的小植物,此时阳光正好,小小的黄色花骨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若上好的黄玉。 经过半日的赶路,荆宁确信他已经进入了落日山脉的外围了,这就意味着,将会有数不清的或者突如其来的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将他拖入无低的深渊。他不得不保持绝对的警惕,就连轻微的风吹声都不能放过,因为一旦一个不小心,他就有可能丧命在荒无人烟的落日山脉里。 危险也就意味着机遇,在落日山脉里,危险是与机遇伴生而在的,经过大半天的攀行,荆宁的背囊里已经有了好几株上了品阶的灵药,其中还有一株玉丝金线草,在阳光下显出玉色的叶片上点缀着金色的丝线,格外的漂亮,玉丝银线草这种草药在外界价格极为昂贵,他具有清热解毒,明目排毒等诸多功效,在大山丛林深处,这是一种很好的治疗伤病的药物,荆宁视若珍宝的将它收在背包中,因为他手里的疗伤药确实不多,青灵峰这么穷,陈道真能给他一瓶金疮药已经极为不易。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傍晚,大片的夕阳洒在落日山脉的能见到阳光的角角落落,正在赶路寻找第一夜栖身之处的荆宁也不禁被这种景色吸引,爬到了一个位置比较高的地方仰着头欣赏大自然的这种美景。落日山脉不愧为落日山脉,单单周围的景色就已经让人沉迷,更别说用来命名这片山脉的景色——夕阳了。 只是这美丽的景色还没等荆宁欣赏多久,一声突兀的狼嚎声划破寂静的山林,这声音高昂而凄厉,荆宁快速的跳下山坡,整个身子伏在大石头底下,借助身侧一块凸起的石块,蜷缩在角落里。他仔细辨别狼声的来源,但是这声音却没有再出现了,等了半盏茶的工夫,荆宁确定那声音没了,就从大石头下出来,心中戚戚,落日山脉,果然如传言中的危险,只是第一天,就碰见了狼群,虽然听声音只是普通的狼群,但是这对灵修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像荆宁这种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遇见一两只还好,一旦遇见狼群,那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荆宁稍稍安心,再次找今晚居住的地方,他准备今晚住在树上,一方面可以避免地上的蛇蚁虫兽,另一反面,也可以免得沾染晨起的露水,湿在身上很难受的。仔仔细细的环顾了四周,他准备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环顾一下四周,找一颗高一点的大树。 仔细辨认之后荆宁决定前往西北方向的一颗巨大的铁桐树,那颗铁桐树具荆宁目测,足足五人合抱多,而且根据他背过的那本《奇植异樹志》上介绍,“铁桐木质坚而不易腐。不生菌,不引虫,味清新而不妖冶,闻之气爽。” 简单地说,就是不生虫子,对人好,在荆宁的记忆中,书中甚至说道,有人把这种树的树干暴晒七日,磨成粉末,制成香料或者燃香。 还是很幸运的,就在荆宁在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快走到那棵铁桐树的时候,又一声狼嚎突兀的叫起来,只是比之之前,这声音显出兴奋的声调,关键是,就在刚才的一声嚎叫之后,又此起彼伏的响起了狼嚎,而且,最关键的!这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近!! 身体立刻做出反应,又是他性子沉稳镇静,此时此刻也不由得背冒冷汗,腿脚发软,荆宁俯下身子,仔细的辨别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在此起彼伏的狼叫声中,他还是简单的就知道了声音的来源,就在自己左手边不足十尺米的地方!这意味着,如果狼群发现了他,他几乎没有逃离的可能。 狼这种群居动物,等级分化,分工明确,有智慧的狼王甚至会安排战术,围剿猎物,世俗国家中很多的军中战术都是从狼那里学来的。 “啊呜——”这一声狼嚎凄厉而惨烈!显然是被东西伤到了,如此近距离下,荆宁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有几匹狼疼痛的呜咽声。 这很明显,是发生战斗了,只是面对狼群的,是人,还是同样的丛林猛兽?荆宁也不敢确定,若是野兽,甚至妖兽,那么在这里,他几乎没有别的结局,双方战斗完之后,不论谁胜出,接下来的猎物,就是荆宁他自己! “喝!”的一声怒吼,荆宁听的很清楚,和群狼打斗的绝对是人类,而且极为可能的是一位灵修,因为没有人类可以和狼群战斗,就算是老猎人也不行! 那么,既然确定是人类了,还过去看看吗?这无疑是一个惊险的想法,若是人战胜了狼群还好,要是没有打过,自己就成了狼嘴下的一顿加餐了。 最后还是好奇心驱使荆宁过去看看,慢慢的靠近,小心翼翼的剥开遮挡在眼前的最后一片树叶,眼前的一幕让荆宁惊呆了。 一地的狼尸,足足有十数头,遍地的血液,还有狼的断肢,破碎的肠子,破碎的脑袋,场面极为血腥,满地的血气冲天让荆宁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再看和狼群战斗的人,这一看不要紧,但是确确实实让荆宁有些发呆,面前的,是一位身穿黑衣的俊逸少年,手里握着一把白色的长刀,这把长刀上没有沾染丝毫的血迹!极为诡异,眼前这个少年,不正是昨夜里一起喝酒的吃霸王餐的黑衣少年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和自己一样只身来到了落日山脉深处。 在今日之前,荆宁一直认为这个黑衣少年敢只身来落日山脉,而且吃霸王餐,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时刻不离的握着长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肯定是一位修灵的少年天才,大高手。谁知道此时此刻,独自面对群狼的他,身上竟然看不出半点灵力的波动,他独战群狼,完全靠着肉身的气力和很多巧妙的招式。单单看一地的青狼尸体,就是同样没有修为的荆宁所不能做到的。 只是黑衣少年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他的身上沾满了血液,分不清是狼的,还是他自己的,但是从他的发白的脸色以及额头的汗珠、紧紧抿着的嘴唇可以看出了他就对受了伤。但是尽管如此,面前的青狼还是不是他的对手,长刀划过必然有一头青狼被分尸甚至直接腰斩。 荆宁躲在大树后面,尽管他很想帮黑衣少年,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如果出去帮忙,甚至还会给他添麻烦,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前的狼所剩无几,只有两头身材高大的青狼和一头体型更大,明显是狼王的硕大青狼。黑衣少年再这一会身上就又受了好几次伤,其中最严重的是被一头偷袭的狼一口咬到了腰部,血流不止,触目惊心,而且腰部是身体发力的关键部位,一旦受伤,很难再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黑衣少年先发制人,腿部在地面上用力的一蹬,整个人如射出的箭一般飞速冲过去,青狼哪里懂得躲避,郑凯大嘴怒吼一声咬了上去,黑衣少年这个时候却在空中转了个圈,长刀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刁钻的刺入狼的腰部,腰是狼最脆弱的地方,哀嚎一声,这只狼就死于非命,但是黑衣少年并没有停下来,单腿着地,一个转身,长刀朝着另一头狼的脑袋上劈去,寻常的刀剑,砍在狼脑袋上,必然卷刃弹开,但是他的白色长刀,却像切豆腐一样直接把狼的脑袋劈开,鲜血四溢! 但是这几个动作毫无疑问是需要他耗费巨大的心神的,单是那扭身的动作,就足以让他的腰部加重伤势了! 黑衣少年单膝跪在地上,右手驻着长刀,大喘着气,但是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头狼! 头狼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类少年将他的部族屠之一空,顿时愤怒的低吼起来,有些泛着血色的瞳孔,露出的四颗狰狞的狼牙,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吓得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黑衣少年死死地盯着它,嘴里竟然也发出类似于低吼的示威声音,而且还和眼前的狼一样,张看了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齿,吼叫着。 荆宁奇怪的看着他的行为,为什么要跟狼一样的吼叫呢?莫不是这是一种交流?示威赶走头狼?思索间,狼王猛地冲了上去,黑衣少年一个闪避,但是身上的伤让他的反应慢了一丝,头狼的利爪还是狠狠地抓在了他的后背上,三道血色的痕迹深可见骨!但是那狼也不好受,因为黑衣少年转身的一瞬间,手中长刀刺进了它的肚子。 他被狼王一爪子拍下,顿时还是知道,自己低估了狼王的实力,自己可以轻易地杀死普通的狼,但是论力量,他还不是头狼的对手。倒在地上,他已经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爬起来,和这头饿狼一战了。 但是眼前这只头狼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了,看来自己刚才的一刀,并没有让他致命。 心中不免有一些不甘,他背着家里人跑出来,历经两个月才到这里,只是在一群小小的狼群下就要毙命,若是传回去。恐怕又会被那些丑恶的嘴脸嘲笑吧。 狼王越来越近,他都可以闻到狼嘴里恶心的腥臭了。只是有些对不起父亲,那个护着自己十六年的男人,一个废物,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狼王张开了大口,在他的眼里,就像那些恶心嘴脸的张开大嘴嘲笑自己一样,为什么!为什会会这么的!不甘心!! “啊呜——”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睁开双眼,狼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把丑陋的,乌漆墨黑的剑,只是也没有沾染一丝鲜血。循着长剑看去,竟然是那个一杯酒就昏睡半天的白袍小子,此时的他面色发白,明显是第一次杀生,手中的剑都轻轻颤抖。 这一刻的夕阳是最为鲜艳的那耀眼的红色将满地的尸体映得更为鲜红,就像是修罗地狱一样可怖。远处的鸟儿扑凌凌地归了巢,天地间一时无比的安静。 荆宁看着他,定了定心神,露出一点难看的微笑,“你没事吧。” 即使多年以后,黑衣少年依然记得那时的夕阳把荆宁的牙齿都映成了红色,像喝了血一样。 然而此时他认真的看着荆宁。沙哑着说了声:“谢谢。” 他侧着头面对着夕阳,轻轻吐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我叫段烬敖。” 第三十三章:阳关道,独木桥 “段烬敖?是浸入水中的浸,东海老鳌的鳌吗?这个名字真有趣。”荆宁收起手中的丑陋的黑铁剑,以防拿出来久了,被眼前这个冷漠脸笑话到,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荆宁忽然来了兴趣,好奇的追着段烬敖问为什么叫浸入水中的鳌这个奇怪的名字。只是段烬敖根本没有理会他,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来,撕扯了一段衣服包扎身上的伤口。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但是却没有一声的呻吟。 “哎你这种伤不能乱动,容易撕裂伤口,你在那别动,我来帮你。”荆宁把背包里收藏了好久舍不得用的创伤药拿出来轻轻洒在段烬敖的伤口上,但是伤口实在太多了,这一小瓶特效的创伤药很快就消耗殆尽,没办法,荆宁不得不将背包里先前收集到的玉丝金线草拿出来。 将一株玉丝金线草团成一团,荆宁将之放进嘴里嚼成了膏状,然后吐出来,均匀的抹在一根布条上,然后就往段烬敖的身上缠去。 段烬敖白着脸强撑着身体退后了一点,冷漠如冰的终于说了一句话,“这……这是什么?”毕竟这看起来绿油油的不知名膏状物上沾染了荆宁的口水,任谁都不可额能反应如常的。 “这是玉丝金线草,十年生草本药植,用来治疗伤口最好了。你放心,我不收你钱。”荆宁轻轻的扒开了段烬敖的衣服(ps:QAQ),古铜色的皮肤上除了一身精悍的肌肉,就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伤口,有老的有新的,甚至有一些足以致命的伤痕。这些伤痕遍布在段烬敖的身躯上,他就像一个征战十年的老兵,混上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 但是,他也就才十几岁。 “你没有灵力?并不是灵修?”荆宁突然问道。 段烬敖这次并没有回避他,看了眼荆宁精致的伤口包扎,在心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干巴巴的说道:“嗯。” “那你来落日山脉的目的是什么?”荆宁奇怪的问道。 段烬敖沉思了良久“和你不相干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这终于说出的话中还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远处的夕阳在经历了无数的轮回之后终于在那天地沉默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山的那头,暗下来了,荆宁看不见段烬敖的表情,段烬敖也看不见荆宁的表情,俩人就这样沉默着,这一声突兀而又尖锐的鹰鸣就像是唤醒了沉睡中的两人一样。 荆宁说道:“咱们赶紧走吧,这里一地血腥,很容易吸引森林中的其他猛兽,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的狼尸就被啃食一空了。不远处我发现了一颗巨大的铁桐木,我们今晚就在那里休息吧。” 不只是什么原因,就连荆宁也有些惊奇,段烬敖本来很严重的伤势,现在已经轻了很多,就像刚刚被狼咬到的那一口,普通人绝对会血流不止,荆宁虽然对自己的灵药有信心,但是这么快的药效他还是不相信的。 幸运的是,荆宁搀扶着段烬敖来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发现这棵树在离地面不足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天然的树洞,扭曲的铁桐树是很难形成这种树洞的。由于段烬敖一身伤势,并不能爬上去,荆宁又不得不想办法将他弄上去,不然就等明晚下来给他收尸吧,或者连尸体都剩不下。 废了老大的工夫,荆宁才用一种青藤编制了一根绳子把段烬敖绑着拉上去。 等两人都上去之后,荆宁又爬下来,随地捡了一些树枝和干草,准备在树上生一堆火。铁桐木有着坚硬的表皮,类似于一种角质,非常难以燃烧,甚至有人试验过,在一定的温度内,越是燃烧,它的表皮就越坚硬。这也正是荆宁敢在树上生火的原因。在野外的深林里,一堆火不仅仅能够提供充足的热量,更能驱散夜里害怕火的野兽,甚至驱散掉黑夜带来的寂寞。当然,烧烤烹饪也是可以的。 但是很明显,荆宁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只有一张干巴巴的大饼,狼肉是不能吃的因为狼肉肉质粗糙而且还有一股腥臊味,难以下咽。 将大饼撕下一块放在火上烤了烤,又掰了一半递给一直沉默的段烬敖,在荆宁忙活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没有说话,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任由荆宁摆布。面对此时此刻递过来的坚硬的烤饼,他思索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要准备食物这件事,他随身携带的,就只有手边这一把白色长刀。 荆宁忍着干巴巴咽下了这一块烤饼,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水壶中的水,就枕着双臂躺在了树干上,树干上还有白日太阳晒过的余温,淡淡的铁桐树独有的清香使他感到有些安逸。看着漫天的星子,荆宁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没有灵力。”这句话一出口就让沉默中的段烬敖抬起了头,他怔怔的看着荆宁,尽管在下午看他的表现就可以猜测到他并没有灵力,但是如今从他的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令人感到诧异。为什么会有人和他自己一样,十几岁了仍然没有灵力。他知道,荆宁绝对是灵修一界的人。 荆宁目光没有焦点的盯着苍穹,那漫天的星子闪啊闪的。他在心里想,落日山脉的景色不仅仅只有夕阳美丽,就连夜色和灵山相比都不逞多让。清凉的风,远处的野兽嚎叫并没有给这夜色带来丝毫的恐怖感,反而多了些幽寂和旷远,近处的虫鸣让人不自觉地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去。 荆宁歪着头看了一眼段烬敖,看见他依然沉默的闭着眼睛,于是荆宁忽然开口打破这安静的夜色,“其实我从十二岁就开始修炼先生给我的灵修秘籍,但是我修炼了整整四年,就连书中开篇所说的气感都没有感觉到,后来我又去了门派,以为会在那里知道我不能修炼的真正原因,甚至希望能够修炼有成,找回我的丫丫和大叔先生他们。只是,就像你看到的,依然还是原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进步。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没法修炼,就是一个废物,可是先生夸我的声音、大叔鼓励我的声音总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不息不止的在我耳边盘旋,甚至老疯子说我天赋异禀的话都时常唤醒将要放弃的我。” “你知道吗?我经常做梦,这些年我每天夜里都会做同样的梦,一直到我去了门派里,才停下来,有时候我都怀疑是梦里的那个黑色的生物让我不能修炼……这让我很无助。” “但是今天我仍然只身来到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落日山脉,就是希望找到一些机会。因为我知道,我足够优秀,就像我的亲人说我那样,我,很优秀!他们也一定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等着我,等着我去将他们一个个接回灵山,重新过上朝九晚五的安逸的生活。” 荆宁不管段烬敖听不听得懂,一股脑就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并不令人感到羞愧,命运既如此,人又能如何反抗。 段烬敖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认真的听眼前这个少年的将自己的故事,在以前,这种荒诞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有这些时间,他都用来锤炼身体或者躲在后山的大石头上哭泣了。 头一次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命运如此的相似。 他张了张嘴始终犹豫要不要说话,最终还是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修炼了十一年。” 这种消息不论是谁听到都会大吃一惊的,荆宁也不得不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眼段烬敖,在夜色下他的面容刚毅,棱角分明,斜眉入鬓,显得英气勃勃,虽然受伤之后使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明眼人也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性格坚毅的少年。只是没想到他坚持了十一年之久,荆宁本来觉得自己四年没有修炼出来就已经足以让一般人放弃懊恼,只是没想到,这个名字叫段烬敖的少年,坚持了整整十一年。 段烬敖也觉得今晚是他有欲望要说话最多的一晚,“我有修炼的资质,只是始终没有气感,而且,我也时常做同一个梦。” 荆宁惊讶的看着他,两人在茫茫的大千世界两次相遇,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别说近乎相同的人生经历! 这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谈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或许两人都在想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者在规划明天的路。 落日山脉的清晨格外的冷,荆宁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就被潮湿的露水打湿身体冷醒了。 昨夜升起的那堆火早就已经不知何时熄灭,远处的朝阳将不是很明亮的光线射过来,穿透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洒在荆宁的脸上,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荆宁警惕的从半睡半醒之中醒过来。睁开眼发现昨夜受伤颇重的段烬敖早就已经能下地行走,甚至直接从数十米的高空中直接跳了下去。 荆宁看的仔细,这绝不是逞强,是真正的恢复。只是为什么,他会恢复得这么快?应该不是自己的灵药所起的作用,或许是他的体制原因吧。 “喂,你去哪里?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吧,这样贸然进入落日山脉,很危险的。不如你我二人同行,一路上有个照应。”荆宁双手抱在大树的一根树枝上,他没有段烬敖矫健的身姿,只能难看的一步步爬下来。 段烬敖没有回头,斜挎着长刀,风将他的长发吹起,看起来就像是英雄传记里流浪的刀客,甚至有一些飘落的树叶给他做背景。“不需要,我的伤已经好了。” “喂。好歹算是半路朋友吧,怎么都不能这么绝情吧。”荆宁有些搞不懂段烬敖的想法,哭丧着开口道。 流浪的刀客段烬敖依然没有回头,他停了下来,顿了顿。“我生下来就注定没有朋友。” “你我二人,就此别过,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句话真决绝,荆宁在心里想,这个人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不过,我们两个人走的,都是独木桥吧。 第三十四章:所谓强盗 有人说世界上最危险的是深山大泽中的荒古妖兽,他们轻轻一抖动顷刻间就天崩地裂,天地变色;有人说世界上最危险的是灭世天灾,毫无征兆的就现于人间,短短数日就能够让大地上生横遍野,民不聊生;也有人说,世界上最危险的是女人,足以让英雄沉迷堕落的美人乡;但是荆宁听大师兄说过的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是,是人的心。 事实上荆宁对于这种言论是多半不信的,就算曾经无数次的从那些自称过来人的嘴中传出来,荆宁还是将信将疑,因为他实在搞不懂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人的心灵,并你所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的,他们或者迫于生计,或者天性扭曲,总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高冷的段烬敖终究没有摆脱牛皮糖一般的荆宁,荆宁不断地在他的耳边重申他的重要性,身处丛林深处,一个懂得各种妖兽的习性和各种草药药性的人,是必不可少的,尽管段烬敖嘴上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默认了荆宁的随行,就凭把他从狼嘴下救下来,他也不应该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在深入一片桦树林的时候,荆宁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人烟,这是他们进入落日山脉以来第一次遇见人烟,看着面前的十数个满腹武装的大汉,被段烬敖拉着躲进草丛里的荆宁决定出来打个招呼,但是却被段烬敖一把拉回来,堵住嘴。但是这边的轻微的声音还是引起了那些大汉的警惕。 “谁!那边的朋友,休要再躲躲藏藏,躲在草丛里莫不是对某家有什么企图?”为首的大汉一把将后背上的环形大刀拿在手上,身边的众人也摆好架势,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没办法,在落日山脉混久了,不论是谁,遇见这种事,绝对会警惕十二分的,杀人越货的事情在这里是家常便饭一样常见。 段烬敖冷着眼盯着荆宁,脸色极为难看,荆宁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警惕,就像是大地当前的样子,在荒无人烟的落日山脉中,遇见一些人,不是应该相互扶持的吗。 段烬敖一言不语,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大汉所在的位置,他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现在要提防的,就是眼前这些草莽之人的突然暴起,谋财害命。他们两人还是不得已从掩身的草丛里走了出来。 “哟,我当是落日镇的哪位大侠,原来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哈哈哈。”那大汉看着走出的两人不由得一愣,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老五,这两个娃娃一个看着细皮嫩肉瘦弱不堪,一看身体精壮面色俊逸,看起来应该听和你的胃口啊,怎么样,这次转了吧。” 旁边有个癞子头满脸麻子的大汉,仔仔细细打量了荆宁两人,然后猥琐的笑着点点头,“老大,这次来落日山脉的收获,我分文不取,就把今天这两个小娃娃给我吧,嘿嘿。” 荆宁自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段烬敖脸色铁青的样子没就知道没再说什么好话,所以他还是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然后说道:“各位好汉,我们两人无意冒犯,若有唐突,还希望你们海涵。” “哈哈哈哈,这小娃娃,还挺有礼仪,老五,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哈哈哈哈。”这里足足有十二三个大汉,听见这句话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而那老五也是微笑着点头,但是样子看起来还是无比的猥琐。 “你们,都得死。”段烬敖冷不丁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手中的无鞘长刀握在手中,身子矮下去,一个猛然的冲锋,就在瞬间出手,里的最近的一个大汉,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段烬敖的白色长刀划中了咽喉,他眼中前一刻还是满脸的笑意,但是这一刻就已经僵硬,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恼怒又惊恐这看着段烬敖。 众位大汉知道第一个人倒下才反应过来,纷纷怒骂抽出大刀,与他战在一起,段烬敖虽说体内不具灵气,但是他的这一身武技已经锤炼了十多年,而且他手里的长刀更是锋利无比,眼前这众人也不过是徘徊在落日镇底层的一类普通的人,数十人更是没有一个灵修,所以说,段烬敖就像是深入羊群中的狼,一时间所向披靡,长刀所及之处,血肉横飞,惨烈无比。 但是为首的大汉好像还是有一些本事的,他仗着年长力量大,体型又壮硕的便宜,再加上他也修炼过一些武技,一进入战场就与段烬敖打得不分胜负,他的那一把环形大砍刀也是一次次与段烬敖的细长的刀撞击在一起,一时间火光四溅,凭借着力道,段烬敖还是被他一步步逼退。 众人一看自己的大哥如此威猛,就离开战局,站在一边看热闹,“大哥打得好,大哥威武……” 那大汉也颇为高傲的冷笑了一声,“小子,你伤我兄弟八九人,如今你也跑不了了,留下所有的钱财,把你身后的那个小白脸留下,此事就此揭过。某家人不与你计较,怎么样?也算扯平了。” “大哥!不能这样,这臭小子伤了我好几个兄弟,必须宰了他!” 荆宁听见这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是他还是看了眼段烬敖。 段烬敖没有说话,甩了甩被大刀震得发麻的虎口穴,面无表情的再一次冲了上去,刀光四处闪烁,比刚才又凌厉了几分。 大汉说出刚才那番话,其实是仔细比较了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年的实力才说出来的,自己就练过年轻时参军学到的一些军中把式,但是眼前这少年,招式华丽无比但是杀伤力又恐怖非常,以他的眼光,不仔细看,甚至都发现不了段烬敖出刀的轨迹。 霎时间两人又战在了一起,可以看出来,大汉的招式明显不如段烬敖,慢慢的落入下风,甚至有一些招架不住。 过了须臾的时间,这两人一回合完毕一样,分开休息顺气,那大汉趁这个时候扭头对自己的那帮兄弟们吼道:“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旁边那个小子绑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刹那间所有的目光聚集到荆宁身上,荆宁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他还是冷静的把身后的黑铁剑拔出来,警戒姿势对着众人。 令人想象不到的是段烬敖趁着吧大汉扭头的一瞬间,长刀在胸前一横,急速的冲着他俯冲过去!那把长刀肉眼难辨的玩了个刀花,只见着白光一闪,大汉的头还在扭过来的过程中就人首分离,鲜血四溅! 众人见大哥身亡一时间群龙无首,不知道作何反应。 飞在半空中的段烬敖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瞬间做出无比华丽的动作。 落地,附身,横刀,猛冲,转身,挥刀! 在学须臾的片刻间,四五个大汉就倒地身亡,剩下几人顿时不知所措,丢盔卸甲,仓皇而逃,段烬敖哪里肯放过他们,追上去一个个斩杀掉,丝毫不留手,赶尽杀绝。 荆宁被眼前这种血腥的场面有些惊呆住,虽然说当年他也是见过那个带走丫丫的老人杀人,但是那是陌生人,自己未曾参与,但是如今,是自己认识的人,当着自己的面,一下子杀了十数人! “为什么要全部不放过呢?”荆宁有些接受不了的问道。 “也许在你眼中,这些人虽然穷凶恶极,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强者生,弱者死,没有另外的选项,如果今天我不杀他们,那么有一天,我就会被他们杀死。”段烬敖踩着满地的血水,没有擦拭脸上溅上的鲜血,向着丛林深处头也不回的走去。 这句话是段烬敖与他相遇以来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没有为什么,只是他十多年来在自己生活的地方,所领悟的真谛。 当然,或许是这个世界的真谛。 “强者生,弱者死。没有多余的选项。”荆宁默默在心里念着这句话。 他又看着渐渐在丛林深处身形明灭可见的段烬敖,只是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此时此刻的荆宁仿佛又看到了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就像段烬敖说的那样,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定下的这些可恶的法则。 两个少年就这样在大山深处一言不发的走着,荒野深处,夕阳很快就布满了天际,荆宁看着还在闷头赶路的段烬敖,他不欣赏一下这美丽的景色吗?或许许久之后,这些美好,终究会变成自己的记忆了,唯有留下些许的念念不忘而已。 或者说,也许明天就看不见了呢? 第三十五章:世外有桃源 算起时间来,今天是荆宁与段烬敖相遇的第十五天,也是他们进入落日山脉的第十五天,这十五日来,他们几次深入落日山脉的深山大泽,但是依旧没有遇见什么先辈遗迹,灵修宝地之类的,反倒是荆宁采摘了许多珍贵的灵药,这让他有些沮丧,但是想想也就释然了,这又不是什么志怪传奇小说,哪里来的先辈遗迹,灵修宝地。 有时候在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会想,若是没办法修灵,在落日镇定居下来也不错,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恐怕不出几年,就能够富甲一方了,但是那样的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在某些既定的法则了,这样的生活虽然滋润,但是还是庸庸无为吧。 这个时候他就会看向面无表情的段烬敖,这几日来,他闷头赶路,不过多言语,但是从他坚毅的的表情中,荆宁还是感觉到了莫大的鼓舞,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修炼了十二年都没有成功的少年人,自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就连段烬敖对待他的态度都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那个夜里,荆宁问道“段兄,你我二人虽然没有同甘,但是也算是共苦了,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吧。” 段烬敖总是会沉默良久,然后又无比冷漠的开口道:“我从生下来,就注定没有朋友。” 荆宁尴尬的笑一笑,“不管怎么样,至少我把你当朋友了。当然我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只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QAQ………… 今日是第十六天,两人一如既往的,毫无言语的走在落日山脉的不知名的深山大谷中,这十几日来,两人可谓惊险异常,不仅仅能够遇见凶猛的野兽,甚至还时不时撞见妖兽灵兽,就比如三天前,两人遇见了一只正在进食的赤焰豪猪,打搅了它的进餐时间,这头赤焰豪猪追了两人一个时辰,它在树林中横冲直撞,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沿路的大树直接被撞倒。 两人毫无疑问的迷路了,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谁还会去记路线?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这也从间接说明,他们两人在十多日的赶路下,极有可能深入了落日山脉的深处。 荆宁建议回去找到原先的路之后再出发去别的地方,但是段烬敖还是一言不发的往一个方向走着,看着如此坚毅的段烬敖,荆宁也不得不跟随他一起。 此时此刻已经是日暮西沉,落日山脉里的鸟儿已经归巢,其他的野兽除却夜里活动的,也都已经回窝准备安睡。荆宁看天色已晚,就建议停下来宿营,对于这点,段烬敖还是和他有着相同的见解,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就提着长刀进入了丛林深处,不出半个时辰就挑着一直大野兔回来,这个时间几乎都见不着其他的野味,平日里最常见的野鸡早就已经上宿了。 而就在这一个时间当,荆宁早就已经找好了露营的地点和烹调晚饭的地方,对于这种搭配,两人早已经轻车熟路。 谁也没有多说话,荆宁拿起那只野兔子剥皮清洗穿上木棍,点火,架在火上,撒上一点自己随身携带的盐,不出一刻钟香气就已经飘散出来,荆宁的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拖沓,显然经常做这种事情,事实上在灵山的时候就经常带着丫丫在山坡上做这种事情,要是烤的好吃的话还顺便带一点给老疯子。 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当然,第一天的时候是段烬敖操刀的,只是吃了一次外表黑乎乎,里边没熟的烤野鸡之后,荆宁就忍不住出手了。 吃过晚饭,荆宁还想聊会天,只是看段烬敖的样子,就没有了聊下去的心思,顿时兴趣乏乏。在没有人迹,遇见人还得躲藏的落日山脉,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是很难受的一种状态,当然,除了段烬敖,在荆宁看来,他可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又是一夜无话,两人再次任意选择了一个方向出发,实际上两人根本没有办法选择方向,在三天前,被赤焰豪猪追逐的时候,两人就被追进了一大片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中,这里的树木参天,很多都是四五个人合抱都不一定抱过来的百年大树。 过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是多久,荆宁都快被这种压抑的气氛压制的难以承受的时候,突然间就在不远的前方传来了一阵阵轰天般的水声,两人立刻马不停蹄的循着声音赶过去。 面前的场景震惊了两人,就算是段烬敖从遥远的地方过来,一路上见识了许许多多的山川大泽,秀丽的有,惊险的有,猎奇的有,但是眼前的这一副场景还是很少见到,就算见过的人,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描述的好。 抬头望去,是一片数百尺高的山峰,一条狭长的瀑布飞流直下,又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涧中,瀑布的水摔碎在涧底的大石头上,整片天地间弥漫着一片湿润润的水雾,头顶没有了暗无天日的遮天大树,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条彩虹跃然于天空之中,深涧的两侧,是整片绿油油的草地,麋鹿低着头吃草,对突然出现的两人充耳不闻。 各色颜色的花朵争相斗艳,艳丽的蝴蝶翩翩起舞,有几株长相奇怪的老树盘踞在草地上,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可能是一片,没有人任何人发现过的,世外桃源。 这是荆宁在心底的第一想法。 段烬敖也不得不被眼前的美丽景色所臣服,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辈子里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荆宁头一次看见他沉迷呆呆的样子,不由得心头好笑,落日山脉的落日那么美,也丝毫落不了他的心里,没想到眼前的景色到是让他沉迷了。 “咳咳”荆宁轻轻咳嗽了一声,段烬敖身体一震反应过来,立马回过神,转过身体,避免让荆宁看见他的表情已经脸色,顺势拿起手中的长刀,轻轻擦拭。 “好一处神仙宝地啊。”荆宁站在深涧的边缘上,深深吸了一口新鲜湿润的空气,他不由得感叹道。 只是他这一口气不吸还好,一吸,就察觉出味道不对,当然并不是什么血腥味臭味之流,而是一股奇异的清香,这股清香一吸入体内,就让人感觉无比的舒爽,仿佛多日积攒的积郁一瞬间消散在天地间,就连身体也充满了精气。 这味道不简单,荆宁的心不由得一颤,或许,就是某些,天材地宝。 他转头看向段烬敖,发现他在随意的看向四周,并没有注意到空气中的异常,“段兄,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异香。”荆宁郑重其事的道。 轻轻抽动鼻子,除了清新的空气和一些常见的花香外,段烬敖并没有闻到荆宁所说的奇怪的异香,于是他摇摇头,不解的看向荆宁。 “我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奇异的香气,这香气竟然能使人精神愈加好,我感觉自身的血气都仿佛轻微的加快了转换!恐怕,是有一些天材地宝在此地。”荆宁再次抽动了一下鼻子,确切的说道。 段烬敖不由得想到了在初入落日镇的时候,那个奇怪的骑牛老人牛角上挂着的水壶,荆宁就可以从空气中闻到一些异香,可见他有着平常人难以拥有的特长,再加上这家伙对动植物的习性了解程度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有时候甚至直接说出在那本书的第几章第几页有记载。 他看向荆宁,两个人的眼睛里不约而同的散发出惊喜激动的神色,这也许,就是两人命运转变的机会!命运的转机! 段烬敖也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能确定这股味道的来源吗?” “应该可以,只要这味道不消失,我就能找到这他的来源,只不过可能会花费些时间。”荆宁仔仔细细嗅了一下空气中的香味,循着一个方向走去。 段烬敖拉住他:“不急,今日天色已晚,休息一晚,明天精神好一点再去寻找。已经隐忍了这么长的时间,又何必急于一时。” 荆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话这么多的时候,还真是不多见。但是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刚才,却是有些孟浪了。 段烬敖去捉了一直肥大的野兔,交给荆宁,看着这只不动弹的大野兔,他不由也感叹道,这里的野味都比其他地方的肥美。也许是那未曾谋面的天材地宝潜移默化影响之下的异变吧。 两人避开了湿润的山涧瀑布,远远地找了一个干燥点的地方安营扎寨,毕竟在这么是的地方,不出一刻钟全身就湿透了,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黑夜似乎在一瞬间现与天地,朦朦胧胧的远方还有一丝暗红不肯消去。 两个人睡得格外的香。 当然,荆宁再一次的做了那个许久都没有再做的梦。梦里的苍龙在铁链上挣扎着,显得很暴躁。 就连荆宁也预料不到的是,段烬敖也是做起了他时常做过的梦。 梦里,那头趴伏在修罗地狱的黑色巨狼在天地崩塌的一瞬间睁开了妖异的血红色瞳眸! 第三十六章:紫液琼浆 天边的霞光比起傍晚的夕阳也差不了多少,整片东方的天空晕染着美丽的霞光,就像是西域边疆的和田黄玉,又像是少女羞涩的脸庞一般美艳的不可方物。早起的鸟儿也已经忙碌起来,叽叽喳喳的飞向远方,眨眼间就不知去向。 世外桃源的麋鹿也已经在小水潭边小口的吃着嫩绿的小草,涧底下的水潭边鱼儿不时跳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就连早起的荆宁和段烬敖都显得精神奕奕。 收拾好随身携带的东西,灭掉昨夜驱散野兽的营火,检查了一下几件必要的工具,包括攀爬必须要用到的绳索,匕首等等深入山涧所需要的工具。 荆宁与段烬敖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出发走向瀑布山涧。 水雾飞扬,一只水鸟奔向天空,划过一道急速的黑线,荆宁走在前面,时不时地抽动着鼻子,仔细辨认空气中的微妙的异香,段烬敖走在后边,手中紧握长刀,就算在这个没有发现什么野兽的地方,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也许十几年的艰辛路途就会在此时这个地方终结,决不能因为一点点的粗心而轻易地放走到手的鸭子。 荆宁不时地换方向,有时候闭上眼睛仔细嗅着,以便方便静下心来仔细分辨味道的来源,终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不足方圆百尺的地方转了又转,最终在山涧的中间位置停了下来,荆宁蹙着眉头面色严肃的说道:“如果没错,就在这下面了。这味道几乎难以分辨,若不是这个地方有一个避风的地方,还真的难以判断到底在哪里。” 说着就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根备用了很久但是都没有用到的绳索,绑在一边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然后一扬手,就把数十米长的绳索扔到了深涧底下,然后探头望了望,“还差几尺就到底了,问题应该不大。” 深吸了一口气,荆宁说道:“我先下去,你在上边等着我,要是下边安全,我就喊你,你在下来,若是没有危险,我想我们的旅途在找到那天材地宝的那一刻,就可以结束了。” 段烬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不是怕他现行下去抢夺宝物,以这些时日来的相处来看,他虽然不擅与人交往,但是他还是可以看的出来荆宁的品行是很好的,不像这十多年来,他见过的无数的丑恶嘴脸。与荆宁的相处,虽然没有多少时日,但是很让人舒服。 所以,当他听荆宁现行下去这句话时,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山涧底下虽然没有人踏足过,但是很可能有着不为人知的危险,荆宁敢先行下去,这本身就有这极大地勇气,而且,他似乎没有让自己这个武力高的先下去。 段烬敖不由得对荆宁高看了几分。但是他受伤不含糊,一把把荆宁推向一边,面色冷峻的说道:“我来吧,若是底下有什么危险,我比你能应付的过来。” 虽然这种危险的事情抢着来,有一种让荆宁感到被别人关心的感觉,但是段烬敖的脸上那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终究只是让荆宁心中苦笑不已。 “那你小心,宝物虽好,但是命更重要,要是有危险立马摇晃绳子三次,我就把你拉上来。” 段烬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将不离手的长刀背在身后,黑袍的前摆束在腰间,一把抓住绳子,慢慢的顺着滑了下去。 到离地面还有两三尺左右的距离,段烬敖直接跳了下去,定睛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不论遇见什么都异常冷静的段烬敖心颤了一颤,倒不是遇见了什么危险,而是与山涧之上的不同,山涧底下,有着数不清的白骨,他看的仔仔细细,这些白骨里,没有人类的,都是一些动物的,甚至还有着许多的巨大的妖兽的白骨。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地方绝对有着某种天材地宝,所以让这些野兽妖兽趋之若鹜,但是毫无疑问这些野兽妖兽不知道是何原因都死去了,或许是从那么高的山涧上摔下来死掉的,但是这很显然不可能,因为他看见了在自己的不远处有一只巨型鹰隼类的妖兽的尸骨。 段烬敖不敢放松自己,将自己的白色长刀拔出来握在手上,仔细的环顾四周,以防有什么野兽突然间冲出来,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也闻不到空气中的莫名异香,只能对着还在山涧之上的荆宁喊道:“底下没什么危险,但是有很多野兽妖兽的尸体,你下来吧!” 荆宁闻言,又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检查了一下捆在石头上的绳索,也小心翼翼的顺着绳索爬下了山涧。 安全到达地步,不出所料,空气中的异香又加重了许多,荆宁气血翻腾的越加厉害,轻轻抽动鼻子,他看准了一个方向“这里!” 往前走了不下二十尺,有一个弯道,非常的狭小,有一尺深的水流淌过,水流很急速,荆宁两人小心的趟过弯道,眼前出现了一个大约能容三人进入的黑漆漆的山洞,洞口湿润光滑,甚至就连段烬敖都感受到一股轻微的不易察觉的风从山洞里的吹来,嗅到这股风,体内的气血翻涌的厉害。 要是不出错,天材地宝,一定在这里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要是有危险,立刻退出来!”荆宁郑重其事的道。 段烬敖没有应答,只是简单的点了一下头,一马当先的走在前边。 与洞外相比较来说,洞内并没有那么黑,等待了一会,两人对眼前的黑暗适应之后,洞里的诸多事物就看的清清楚楚。 本来荆宁还以为要点一根火折子,没想到这个洞里很奇怪的有着不能让常人理解的光亮,就好像空气中有着发光的微粒一样。 这个山涧之下的山洞按理来说,应该很潮湿,毕竟水往低处流,就在不远的千尺之上还有着一条瀑布呢,这个山洞怎么说也都应是湿漉漉的,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山洞的洞壁干燥异常,到处是滑溜溜的石头,很奇怪。 而且山洞很长,荆宁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虽然中途磕磕绊绊,山洞的隧道有高有低,有粗有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尽头,但是体内那股血气却翻涌的愈加明显。 终于在一个狭小的洞口处,两个人都看见了一丝丝淡淡的紫色雾气,心有灵犀的同时停下来,荆宁抽动了一下鼻子,“不出意外,这个地方就是异香散发的源头了,走了这么远,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穿过那个小小的洞口,眼前的场景让两人足足发了一盏茶工夫的呆,这里是一大片钟乳石的山洞,光滑的洞壁加上紫色的颜色让人看着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大大小小的钟乳石或向上,或悬挂生长,千姿百态,形状各异。 而且这个地方的光线比穿进来的山洞隧道明亮了许多,但是就是没有看到有什么发光源。 一切都是这么奇怪诡异。 荆宁的目光在回过神的时候就盯在一个地方,那里应该是整个钟乳石山洞的中心位置,一块巨大的紫色钟乳石悬挂在洞壁上方,尖尖的底端对着一个石凹槽,凹槽里,有着一股紫色的液体,看起来很浓稠。 但是荆宁却惊讶的叫出了声:“段兄,你我二人,怕是从今日就不必受不能修炼之苦了,你知道这紫色的液体是什么吗?” 见段烬敖微微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嗓音说道:“紫液琼浆,汇地脉之灵气,集天地之精华,取钟乳之荟萃,千年而聚一滴,饮之,通百脉穴窍,锻周身筋骨,百病不侵,坐地成仙!虽然紫液琼浆没有树上说的那么厉害,但是,这是真正的,天材地宝!”荆宁激动地说。 段烬敖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有些炫目的深紫色液体,足足有着一净瓶之多,不由得有些感慨,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那些孤独的夜,苦涩的泪水,都将会随着这几滴紫液琼浆,随风逝去,谁说过的命运,不可违抗的! 荆宁从背包里取出那个没舍得扔的空的金疮药瓶子,一滴不剩的将紫液琼浆收集起来。 “轰轰!”轻微的震动立刻让本来有些放松的两人警惕起来,荆宁轻轻抽动鼻子。 “血腥气?我闻到一股……” “是蛇,大蛇!还有狼,我听到他们的叫声了。”段烬敖拧着眉头。 荆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不光自己有着灵敏的鼻子,就连段烬敖也有着灵敏的耳朵,至少自己根本听不到什么蛇的叫声和狼的叫声。 段烬敖把手中的长刀一横,声音低沉干涩的说道:“是妖兽,可能在打架,就在……我们进来的洞口!这次,真的麻烦了。” 妖异的钟乳洞里泛着紫色,安静的有些可怕,荆宁可以听得见自己飞快的心跳,就是听不见洞外妖兽战斗的声音。 这种感觉,令人分外不安。 第三十七章:血眼与紫葵 洞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大就就连荆宁都可以清晰地听到惊天动地般的声响,就算没有亲眼见到,就能够感受到它们恐怖的破坏力,甚至两人所在的山洞都开始摇动起来,有几块悬挂的钟乳石直接掉了下来。 段烬敖长长的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开口道:“两只妖兽在洞外战斗,这也许就是我们逃跑的最好时机,若是等他们战斗完毕,其中任何一方胜利都不是你我两人能够面对的了的,结果只有一个,十死无生。” 将紫液琼浆小心翼翼的装好,并且封死了瓶口,以防泄露出气味,引得两只妖兽的注意,甚至荆宁在心里猜测,就是这点紫液琼将这两只妖兽吸引过来的。毕竟妖兽的鼻子,可是比人类好得多。 他也沉了口气:“没错,若是不早一点离开,必定会多生事端。我们辛苦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能够修炼吗?现在能够让我们修炼的东西到手了,若是丧命于此,那不是可惜了?还便宜了那两只妖兽。” 他把黑铁剑从背后拔出来,紧了紧身上的背包,“成败,在此一举了。” 段烬敖没有任何废话,手握长刀就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毕竟他的武力比起荆宁来说,强的太多。 越往外走就越能感受两只妖兽恐怖的破坏力,那巨大的嘶吼声都震得两人的耳膜生疼,狭小的洞道上不断有碎石滚落下来,两个人亦步亦趋的艰难地往外移动着,终于废了很大的工夫,才走到洞口处。 眼前的场景是荆宁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就算是半数的灵山毁在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之下,那也是远观而已,但是眼前的,是真正的两只身体硕大的妖兽在战斗,无数的山石崩裂,河水翻涌。 荆宁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差点惊叫起来:“头生紫麟,生一片而进一境,性阴,常居于深水,这只紫葵水蛇头顶又十八只鳞片。瞳血色而妖异,背生白色斑点,额头吊睛,这是血眼苍狼,他们在《万兽图鉴》中都有记载。紫葵水蛇!血眼苍狼!都是……须弥境巅峰的妖兽!就算是身受重伤,也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抗衡的。” 段烬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仔细观察着四周,思索着可以逃生的路线和方法,但是最终发现,根本没得出路。 紫葵水蛇的十数尺长的身躯剧烈的扭动着,散发着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张着,毒牙中不是有液体喷溅而出,滴落到血眼苍狼身上,就会把他的毛皮腐蚀掉,滴落到地上就会把植物瞬间变得枯萎,扭动的身躯扫到哪里,那里的树木山石就会崩裂! 而那只身体稍小的血眼苍狼,尺长的狼牙狰狞的露在嘴边,喉咙里不时发出恼怒的低吼声,灵活的身体跳来跳去,不断地与紫葵水蛇进行着纠缠,仿佛在找最佳的进攻时机,一举将它击杀。 荆宁他们躲在山洞外的一块巨石之后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在寻找机会逃出去,眼见那只巨狼快在毒蛇的毒液攻击下岌岌可危,两个人都不免有些紧张起来,看这样子,紫葵水蛇完胜血眼苍狼,这样的话,两败俱伤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这样子坐以待毙下去是不行的,若是待会紫葵水蛇杀死了血眼苍狼,肯定会于你我发难,别看现在他们现在没有发现我们一样,事实上是根本无暇顾及我们,须弥境的妖兽早就有了灵识,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荆宁说道。 段烬敖也同意他的观点,“既然这样,就舍命一搏吧,若是逃出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今日死在这里,那也是天道注定的,我们反抗不了。命该如此!” “我们可以逃出去的!天道命运这种东西,不是生来就是被打破的吗?”荆宁突然这样安慰段烬敖。这句话若是在平常说起来,恐怕他会护士过去,反驳命运,也亏得能想出来?但是在如今这种场景之下,这句话还是立马让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与斗志。 一定!要活下去! 为了所谓的,该死的命运! 紫葵水蛇不愧为水中的霸主,在深涧底下这种到处是深水的地方,简直如鱼得水,狼本来就不擅水,在这里铁定是会吃亏的,不出两人所料,不出一刻钟,血眼苍狼节节败退,萌生了退却之意,一口毒液之下,它转身就仓皇而逃,只是紫葵水蛇趁这个时机,一下子猛冲上来,硕大的尾巴一个横扫,缠住了血眼苍狼的身躯。 血眼苍狼一看已经被缚住,不再逃跑。索性放手一搏,回头一口咬在紫葵水蛇的蛇身上,刹那间鲜血四溢,巨蛇吃痛,斯斯吱吱的尖叫起来,这尖锐的声音冲击的耳膜生疼。 紫葵水蛇快速的将血眼苍狼缠起来不断地收紧,更是昂起头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狼身上,不再松开。 段烬敖一看,此时正是两兽对峙的时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沉声道:“走!” 一马当先的低矮这身子借助巨石挡住视线左右腾挪转移快速的跑起来。荆宁也跟着他迅速的行动起来,只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两只妖兽,恰好就是为了洞中的紫液琼浆而来,而且早就注意到了两人,此时见这两只小小的蝼蚁要逃跑,紫葵水蛇,不得不用尽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将血眼苍狼勒住,等没了声息,立刻松开,朝着两人追去。 很快,两人就到了爬下山涧的地方,荆宁松了一口气,“快,你先上去,我们应该安全了。段烬敖应了一声,一个纵身抓住了绳索,借助山壁上突出的石块迅速往上攀爬,快到顶部的时候,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心总有些不安的情绪在跳动,他忍不住凭借在绳索上的高度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由得让他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荆宁!紫葵水蛇追上来了,你快上来!” 荆宁回头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有水花在冲天的跃起,恐怖的嘶吼让人心境胆颤! 一个跃身,荆宁抓住了绳索,但是他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如段烬敖,攀爬的速度也没有他快,这个时候段烬敖正好爬到最顶上,稳住身形之后,立马回头看,这一眼,就令他肝胆俱裂! 看起来粗壮的绳索,是绑在山石上的,只是有一块突出的山石比较锋利,在攀爬的过程中与绳子不断的摩擦,差一丝一毫已经快要断了! 他快速的冲过去,一下子抓住了断裂的绳索,但是他抓住的部分太小了,手上又因为紧张有了不少的汗液,一个滑手,绳子掉落下了山涧! 正在迅速攀爬的荆宁瞬间跌落下来,段烬敖趴在山涧顶上,喊道:“荆宁,绳子被石头磨断了!!!你……”此时此刻,他没有在意就快要到手的紫液琼浆还在荆宁身上,没有在意紫葵水蛇爬上来将两人一网打尽,他在意的,是荆宁安危,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孤身一人多年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无助的情绪。 这种情绪,就像是一个人在深夜里哭泣一样的难受,即使很多年多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会会在不经意间有了这种转变,只能想到那个白白净净额少年坚定地说了一句,天道命运什么的,生来就是要被打破的。 他只能苦笑,这就是命运吧。 跌落在山涧之下的荆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还的机会,身后的大蛇遥遥可及,不出三个呼吸间就会追上自己,他抬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段烬敖,还是头一次见他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只是这表情看起来,怎么那么丑啊。 再见了大叔先生,原谅我没有找到你们,再见了老疯子,希望你一个人在南山不要被山下的小孩子们欺负了,我也在没有机会找你喝一碗桃花酒,再见了青灵峰的三个男人,这一次可能真的如陈道真师傅的愿了,再也回不去了,再见了,面瘫段烬敖,可怜的在命运的悲剧下辛苦坚持十多年的少年。 当然,再见了,丫丫。 我没能找到你。 我的心里此时此刻就只有这一句话。 荆宁十分惊异的看见段烬敖焦急的神色下竟然跌落了一滴眼泪。 这一瞬间,就在紫葵水蛇追上来的一瞬间,荆宁把背包中那个装有盐的小瓶子扔了出去,紫葵水蛇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趁这个转瞬即逝的时间档,荆宁将那个装有紫液琼浆的瓶子,用力朝段烬敖丢了出去! “带着我的希望和念想,活下去!” 段烬敖抓住飞来的小瓶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世界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临死之际还要记着这种东西。 直到他脑袋发懵的走出了好远,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荆宁这个名字,他一辈子记住了。 第三十八章:贪狼 夜色是混混沌沌的,在遮天蔽日的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偶尔会有不甘寂寞的夜莺或者乌鸦叫一两声,为凄清的夜色,平添一抹冷寂。有一些萤火虫也这黑色的幕布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就像是不甘于命运的蝼蚁,那么的渺小,不自量力。 段烬敖有一个奇异的能力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连对自己最亲的父亲都没有,或许在他的眼里,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说,广漠的大地上,有着无数的能人异士,这一点小小的能力又何其不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 段烬敖的这个能力,就是不管在多么黑的夜里,就算是伸手不见五指,都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周围的东西,就和白昼里一样。 此时的他走在墨色一般的黑夜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警惕与坚毅,他的脸上,是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表情,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已经没有荆宁当初握在手里时的温度,就算是被自己握的温暖,也显得冰凉。 十多年来,他没有一个朋友,周围是无数的嘲讽和蔑视,他不止一次的痛哭过,悲伤过,到后来的不在乎,面对别人的嘲笑不为所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安慰过自己一次,当然,除了那个傻傻的小丫头。 他总以为会以这种状态一直活下去,直到老去或者被人杀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但是遇见荆宁之后,他的心境仿佛有了奇妙的变化,朋友,什么是朋友呢? 我这种人,真的配有朋友吗?段烬敖想起来两人相逢的第二天,荆宁那个一杯酒就醉倒的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朋友,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心里却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样。有一些不知所措。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有朋友,不配有朋友,若是自己被仇杀之后,牵连到如何是好? 黑色的树林里仿佛没有尽头,那黝黑的,不知道多远的远方,总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惶恐。 他真的确定,自己有了人生以来第一个朋友,真正的朋友,但是哪有怎样,已经不可挽回。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记得也亮了又黑,黑了又亮。直到走出丛林的尽头。 段烬敖安慰自己,只是人生的一个过路人而已,尽快忘记他吧。忘记他吧。 第二日夜,他往回走的路上经过了与荆宁第二次相遇的那个地方,树林里的群狼尸体已经不见,也许是被哪些野兽吃掉吧,那棵不远的铁桐木还屹立在那里,甚至他睡过的地方还有一些燃烧过的灰烬没有随风飘去。 这个夜里,段烬敖决定将得到的紫液琼浆吞服下去,若是将这东西带出落日山脉,恐怕他就命不久矣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但是将这东西转化成实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就是路上那些个的宵小盗贼都没有敢上前招惹的。 盘坐在铁桐木的树上,段烬敖屏气凝息了许久,直到他的灵台空灵,心无杂念后,才睁开眼睛将那个小小的瓶子拿出来。 他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只是从荆宁嘴里说出来的一星半点,大体应该是可以直接吞服,并无过多的害处,毕竟这东西是历经好几千年才凝练出来的天材地宝。 瓶子一打开,奇异的香气顿时飘散出来,数里地内的野兽妖兽,或在进食或在捉捕,但凡闻到的,都停了下来身形,往气味来的地方张望,眼睛里竟然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精芒。 段烬敖一口将瓶子里的液体吞入腹内,这种液体有一些粘稠,但是香气醉人,一入口便化作点点滴滴的颗粒,滑入腹中,使得味蕾全部张开。段烬敖的脸色一时间泛红,血气翻涌,感觉到四肢百骸里仿佛又一股气在不停的流窜,一股脑冲入脑门的百会穴,又散发到身体的各个部位。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把瓶盖打开的一瞬间,有一个骑着老青牛的老头,拍了拍牛角,伸手一张,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气浪以段烬敖为中心散发出去,最后在方圆十里地的地方形成了一个馒头形状一样的保护膜。 若是修为达到阴阳镜,便可以观察到这一股发着翠绿色光芒的光罩把掺杂着紫液琼浆气味的空气一下子隔绝了出去,使得那些兴奋的野兽妖兽一时间迷茫不知所措。妖兽野兽不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根本没有人类一般的智慧,更别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野兽了。不出半刻钟,又各自追逐猎物去了。 且说段烬敖,这一大口紫液琼浆下肚,顿时瓶子见了底,随手一扔,就固守灵台,开始消化这股霸道异常的能量。 刚开始还温和的能量这个时候竟然突然猛烈起来,不断地冲击着段烬敖的四肢百骸,关关节节,他的皮肤上能够清晰可见的看见有一些红色的隆起在身体各个部位不停的游走。 突然又是一股能量冲向他,这一股能量或者说是灵气,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竟然自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冲击着自己的身体,另一部分冲向了自己的脑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段烬敖心下一沉,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他的身体扭曲着,就好像化作浓稠的浆糊一样,不知名的隆起不断的在他的身体上游走。 他的身体内的所有的经脉一寸寸的断裂,穴窍全部破裂,就连血液都一滴滴的干涸!很快就干瘪成了一具干尸一般。 很远的天空上,那个骑牛的老头懒散的侧卧在没有精神的牛背上,看着段烬敖的惨烈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开口道:“正好是两个人的量,你一个人吞了,可不就这样吗。唉,可惜前辈说过,只能保护,不可干预。还是老老实实的救下他好了,可惜了那个叫荆宁的孩子了。这场机缘,就白白的赠与了眼前这个小子。” 这老人自然是先前在落日镇见过的悬壶道人。 只见他轻轻拍了拍老青牛的头,那只病怏怏的青牛就踏着虚空一步步的从天空中走下来,若是让旁人看见眼前这一幕,恐怕会惊吓的昏厥过去,骑着牛的这个面目和善的老人,修为到底有多高? 悬壶道人慢慢爬下牛背,将挂在牛角上的水壶摘下来,打开瓶盖直接对着段烬敖灌了半瓶子,然后心痛的摇着头,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步履蹒跚的跑到老青牛的面前,抱着它没有任何表情的病怏怏的牛头,轻轻摩挲起来,或许是在找寻安慰吧。 眼看着段烬敖的身体慢慢的变得饱满,有了血肉,经脉一根根的重新连接了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加的有韧性,穴窍也慢慢恢复,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宽阔。他蹙着得眉头慢慢的舒展了开来,就好像是在做一个美梦一般。 悬壶道人骑上青牛,慢慢的朝着远方离开,但是他突然回过头去,面色惊异的甚至有些恐惧的看着天空! 一头血瞳的黑狼虚影站起它庞大的身躯,对着天空中的太阳露出凶狠的獠牙和狰狞的面孔,低吼着蓄势待发,猛然一个直冲,悬壶道人之前布置的保护罩纸糊的一般破碎,那头血瞳的黑狼冲向了天际消失不见,刹那间风云变幻,处在落日山脉的人们立刻不知所措的看着天空,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黑狼的虚影遁入天际,风云变幻间的几个轮回,又从苍穹中俯冲而下,冲着躺在地上的段烬敖! 轰—— 这道虚影直接将段烬敖所在的地方冲击出了一个一尺深的坑,黑狼化作黑色的像火焰又像雾气的虚影钻入了段烬敖的身体。他额头上一道模糊的**一闪而逝。不见踪影! 悬壶道人轻轻安抚着收到惊吓的老青牛,张着老大的最一时间合不上,喃喃道:“贪……狼!” …………QAQ………… 荆宁在昏迷之前看见了紫葵水蛇那长得巨大的猩红大口,浓重的腥臭味直把人熏得脑晕目眩,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也不会忘记。 紫葵水蛇的的大口里,突然闪现了一只油腻腻的鸡腿! 荆宁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就是鸡腿! 但是出乎常人意料的是这只看起来寻常的鸡腿,竟然生生的吧紫葵水蛇的一根尺长的毒牙整个打碎掉! 接着就看见紫葵水蛇的硕大蛇头爆成了一团血雾,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地!巨大的蛇身,瞬间就被莫名其妙的分割成了好几段,跌落到地上还在不停的蠕动。 然后眼前出现的是荆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空中,出现了一头耷拉着耳朵的驴,“啊昂——啊昂——”的叫着,这头驴脚踏着虚空慢慢向他走来,驴背上还做这个人,但是无论荆宁怎么想睁大眼睛看清楚,都看不清晰,就好像一团雾气笼罩着这个人。 接下来,荆宁就昏厥过去了。 桑云依摸了摸坐骑——耷耳灰驴,巧笑倩兮的道:“辛苦了,小灰。”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油腻腻的鸡腿,一边看着荆宁一边吃了起来。 “嘿嘿,这个小子长得还挺好看,要不……老娘将他拿下吧……嘿嘿嘿……不行不行,老娘都有女儿了,可不能这样,要不……就收回去当女婿吧,嗯……不错,老娘真是太聪明了,这世间怎么会有我这么清新脱俗,天生丽质又绝顶聪慧的女子,唉,我都快爱上我自己了,真是便宜了莫川渊那个老匹夫!怎么娶到我这么优秀的女子的!真是悲伤……不过,这个小子一副小白脸的样,嫁到我们家铁定被我那个顽劣的女儿欺负……这样的话……哎呦!不管了不管了,年轻人的事,我就不瞎掺和了。” 然后满意的嚼着鸡骨头,对荆宁左瞧瞧又看看的,越看越满意。最后吃完鸡腿,也不顾手上的油腻,就把荆宁放在驴背上,“辛苦你了小灰!”鸡骨头一塞,进了灰驴的嘴巴里“嘎嘣嘎嘣。” 夕阳西下,落日山脉夜色前的美景又一次轮回一般降临了大地,浓密的树林里,光线斑驳的洒在地上,那个绝美的女人牵着一头驴,背上趴伏着一个白衣的少年,走在夕阳里。 四周是如此的安静,安静的让人不忍心打破面前这个女子嘴角的笑意。 岁月静美,不过眼前这个女子的笑。 桑云依勾了勾耳边的秀发……拿出一根油腻腻的鸡腿。 “唔……” 第三十九章:是归途 等到段烬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旭日东升了,东边的初阳从树木之间穿透而来,散射到段烬敖的身上,又不知名的蝴蝶翩翩起舞又停立在他的鼻尖,这温暖的气息如果不被人打破,怕是没有人不愿意享受。 他的四周一片狼藉,本来翠绿的草地就像是被农民翻了个个一样,到处都是灰褐色的泥土,他的周身十数米内都是大坑,但是偏偏段烬敖躺着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破坏。 他一醒过来,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吓住,但是他无法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昏厥过去之后,对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但是他却在昏厥的过程中做了那个经常做得梦,在修罗之地昏睡的黑色巨狼苏醒之后,天地崩塌,万物化为乌有,它睁开了眼,血色的幽瞳,狰狞的獠牙! 以前这个梦经常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昨夜喝下紫液琼浆昏厥之后,这个梦竟然出现了后续的变化! 这只巨狼伏着身子,在脚下的虚空破碎的一瞬间冲到了鸿蒙的宇宙之中,无数的星辰在巨狼飞速的移动下向身后移去,又转眼消失在视线之中,但是很快,巨狼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个硕大的黑色星辰! 就像是黑铁一般的黑色星辰,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生命,万物凋敝,无声无息。黑色巨狼冲向星体之后就消失不见,自己的梦境到了这里也便结束。 段烬敖想起来年幼时奶奶说过的话:“每一个生命死后,都会化作天空中的一个星辰。” 后来奶奶去世,自己就在也没有了可以依偎的机会,很多时候都在不满星辰的星空下默默祈盼奶奶在星空上望这自己。 把这些或悲或喜,或悲伤或感叹的念头抛出脑海,段烬敖仔仔细细的检查起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周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破坏自己却一点事没有? 只是段烬敖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竟然发现自己的体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一股不知名的气体在身体内安静的蛰伏着,有一些一丝一毫的气体在身体内各条经脉中缓缓的流动着,流经之地,都能感受到轻微的温润感,经脉被一丝丝的壮大。 “灵……灵气!我终于成为灵修了!”段烬敖十六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哭泣,那些枯寂不甘的夜晚里,不管在怎么受伤,再怎么被冷嘲热讽,都不过是躲在幽暗的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但是如今,就在此时此刻,段烬敖真的哭了,就像一个孩子,哭的体无完肤。 “哒哒哒……”不远处的地方传来马蹄的声音,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走出一个绝美的女子,她身穿淡绿色的纱裙,就像是从天国中走来的仙女——如果不是她手上牵的是一头耷耳的灰毛驴,芊芊玉手上又拿着根油腻腻的鸡腿。 那个女子在段烬敖的面前停住“没出息,哭什么哭,不就是有了灵气了吗?后边的修炼之路还长着呢。呐,这是我女婿,看好他可别受伤了,不然老娘饶不了你。” 说着便伸手将荆宁从驴背上提下来,就像是提着一个布偶一样轻松写意,随手一丢,就扔到了段烬敖面前。然后将吃剩的鸡骨头塞进了灰驴的嘴里。 她大喝一声:“灰灰驴,我们走!” 踏着和煦的晨光,在清风与花香的陪伴下,虫声与鸟鸣的应和中,绝尘而去。 段烬敖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想,这辈子绝不会忘记,有一个美丽的不像话的女人骑着一头没有精气神的耷拉耳朵的灰毛驴,在落日山脉的洪荒大地中奔驰而走,朝阳将她的影子拉的修长。 他回头看着女子扔下的白衣少年,眼前绝不敢相信,这就是几日前在山涧底下一起冒险的最后却落入蛇吻的荆宁。如果不出意外,荆宁肯定已经死无全尸了?但是答案显而易见并不是这样的,荆宁不仅仅活了下来,而且除了昏厥之外,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势,就连白衣上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那个油腻腻的手爪子。 “荆宁?”他擦干脸上的泪痕,整理了一下易容,然后把面孔板起来,恢复以前的样子,之后轻轻摇晃了一下荆宁。 荆宁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只是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昏厥过去,或许是被紫葵水蛇的口气熏得吧。 这个时候他实际上是在睡梦中,梦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并不是自己以前每天都重复做得那个梦,而是一个……关于美食的梦。 梦里他游荡在全是由鸡腿组成的海洋里,无比的幸福,困了就睡在鸡腿形成的岛屿上,饿了就吃鸡腿,渴了就喝鸡汤,当真是不想醒来。 只是他还沉醉在这个梦里的时候,就被一阵讨厌的又熟悉的声音叫醒,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阳光,阴影摇晃之下,出现了一个冷漠的僵尸脸,不正是段烬敖吗。 “唔……”醒来的一瞬间还是有一些头痛,但是并无大碍,咽了一口唾沫,觉得嗓子冒烟一样的干渴,但是身边并没有水源,他随身携带的水袋也与紫葵水蛇缠斗的时候丢失了。 狠狠地咽了口气,荆宁沙哑着嗓子说:“段兄,你也安全逃离了。大难不死,你我二人必定有后福。” 但是段烬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你想想,若是你们两人共同抢夺来的天材地宝被一个人全部收为己有,另一个人开心么? 但是荆宁完全没有提这件事,他回忆状又来口说道:“就我的那个前辈你见过他吗?当时我昏迷了,只见到一匹……驴。” “嗯,我见到了,是一个女人,骑着驴。”开玩笑,异常高冷的他怎么会说漂亮的女人这个极度损耗他高冷形象的这个词语。 “这位前辈不知道姓甚名谁,他有没有告诉你?若是将来见到,一定要好好的报答。”荆宁说道。 段烬敖脸色又变了一变,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一样,“没有说姓甚名谁……荆宁……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咦,你不是一向有话说话,非常干脆利落的吗?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荆宁饶有兴趣的看着段烬敖,就好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段烬敖扭过头去,盯着刺目的朝阳,眼睛却一眨不眨,“紫液琼浆,已经被我用完了,我先前不知道……你还活着,我以为……” 荆宁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段烬敖,“你你你……一下子全部都喝了?!不可能啊,这么多的紫液琼浆,不出意外你会直接被药效反辅吸成肉干的啊,怎么会没事呢?” “荆宁,我,把你的那一份也和了。”段烬敖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表情比之之前,更加的严肃了。 荆宁咧着干裂的嘴唇呵呵一笑,“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必太过自责,这东西本来就是机缘,得不到,是我自己的机缘未到而已,这其中的阴差阳错,怨不得你。段兄不必太过自责,朋友之间,不要弄得太过生分。半杯紫液琼浆,换来一个朋友,这买卖,应该不差吧。” 段烬敖的心又颤了颤,不可思议的看着荆宁,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是温暖的,至少他可以肯定。 荆宁艰难地爬起来,在段烬敖的身上摸了摸,“不应该啊,怎么会没有事呢?真是奇怪,你成功的激发穴窍了吗?” “嗯,成功了,你看。”说着便将穴窍内的灵气动用起来,运转到身体的各个部位,顿时一种难言的气势从段烬敖的身上散发出来,这是灵气独有的威势力。没有修炼的普通人面对这种气势怕是会直接瘫软在地。 荆宁倒吸了一口气“玄关,百会,檀中,泥丸!四个穴窍?!一下子就迈入了芥子镜四重境?!” 段烬敖到是表现的很淡定,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我也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之前的情形到是跟你说的一把无二,经脉寸断,血肉凝结,都快成了肉干,但是当我昏厥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而且,你看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荆宁思索了片刻,发现脑海中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的文字记录,只能归结于段烬敖的运气好,身体发生了不知名的异变,或者恰巧遇见某个灵修前辈大能,顺手帮他解决了濒死之境。 “不管怎么说,成功了就好,这应该是你的机缘,但是一旦你的身体发生什么不对劲,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段烬敖看见荆宁不但没有露出丧失了成为灵修的机会而恼怒的表情,也没有伤心难过,而是关心起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盯着荆宁甘冽的嘴唇(ps:QAQ),“我去帮你打点水。”于是飞快的跑开了。 荆宁微笑的坐在原地,这种待遇,恐怕只有自己享受得起吧——被一个高傲冷漠的僵尸脸亲自打水伺候。 日上中天,等荆宁恢复过来身体,两个人准备返回了,这种状态,并不适合继续寻找机缘下去,再说,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机缘啊,能遇见一次,已经是命运的眷顾了。 “那你今后怎么办?”段烬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但是荆宁却能奇怪的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不必担心,或许有更大的机缘在前路等着我,毕竟我才修炼了四年,而你,已经十多年了。”荆宁不在乎的说道。 “我,没有担心你。” “……”荆宁能说什么话好。 …………QAQ………… 一望无际的荒古的落日山脉,又有落霞洒满了天空,微风在峰峦叠嶂的山川间穿梭着,夕阳迟迟不肯谢幕退场,奋力肆放着最后的光芒,意犹未尽,继续着昔日的温暖与宁静,给即将登场的夜晚一个美妙的开场白。 万山之下,两个少年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没有言语,只有享受的表情,从森罗之地回归的满足感。左边的少年黑衣白刃,面色刚毅,右边的少年白衣黑剑,唇红齿白。 乱山深处,少年郎。 一样的开场,不一样的结局。 第四十章:有个女孩叫璎珞 荆宁与段烬敖甚至还有精力跑到山巅之上眺望远处,落日山脉,或许这辈子就来这么一次,当然,荆宁有时候会在心里想,若是有一天,他依然不能修炼,或许会回到这里在落日山脉的边缘采集一些灵药,应该能度日。 站在山巅之上,在山脚下的蔽目天空也终于显现出了他的原型,湛蓝地天空,不是万里无云,偶尔有几朵云飘过,以各种形态证明他它们曾经以某个形状留存在这个世间过。 极目远眺,当真是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开阔感,远处的迷雾就像是不可预测的未来,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曾经让无数人迷失在其中的森林也以全貌展现在两人面前,那一望无边的绿色的海洋。 段烬敖这几天的话明显比之前多了起来,可能是跟荆宁熟识了吧,但是,你不要以为,他的话多是正常人的话多,只是相较于之前的他自己而言,话语渐渐多起来而已。 “段兄,站在这山巅之上,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感觉胸中有一股难言的豪迈之气,想要一涌而发。”荆宁盯着脚下的无数的小山,就好像凌驾于他们之上一样。 若是之前的段烬敖,肯定会对荆宁的问题不予理睬,但是如今的他变了,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嗯。”他很严肃的回答了荆宁的两个问题。 荆宁摇头苦笑,在欣赏了落日山脉的美景以及最后一次夕阳之后,两人决定明日便离开了,各自去寻找未来的机缘和天地。今晚或许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聚的晚餐了,段烬敖废了很大的工夫去森林里打了一头野猪,荆宁早早的就捡了几根随地掉落的铁桐木,架起了烧烤的架子。 又去附近的小河里捉了两只肥美的鱼,准备做一道鱼汤,今晚是相聚的最后一晚了,免不得吃点好的。 直至月上树梢,诱人的香气才飘散到四周,被烤的焦黄的野猪肉,挑选的是其身上最肥美的地方,石锅里炖的奶白色的鱼汤,同样散发着让人直流口水的香气,配着深林里顺手捡到的蘑菇野菜,甚是诱人。 但是段烬敖从来都不懂什么没事,只要能吃的,不管美味与否,在他的嘴里,都是同一个味道,荆宁不得不感慨,真是不解人间风情啊。 不消一会,被切成片的野猪肉与浓香奶白的鱼汤就端了上来,荆宁一口一口的品尝着,感受着美食冲击味蕾的幸福,然而段烬敖早已经三口变作两口吃完了。 僵了一天的脸终于有了变化,“要是有酒就好了。” 荆宁哈哈一笑,“没事,等你我二人走出这十万大山,回到落日镇,定要去酒家客栈好好喝上一杯。” 段烬敖将就着昏黄的火光,斜着眼瞅了荆宁一眼,“你?” “对啊,怎么了?”荆宁疑惑。 “没什么……”气氛又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荆宁享受美食的咂嘴声和不远处的虫鸣鸟叫。段烬敖躺下来,枕着双臂,抬头望着无尽的星空和那美丽的银河星汉,月亮不一会就从树梢上慢慢迁移到了当空中,硕大的月盘显得悲凉又宁静。 忽然间,就在两人各司其职的享受这最后一晚的时候,一声响遏行云的鹰唳惊醒了两人,荆宁放下手中的石碗和烤肉,拿起在自己手边的黑铁剑,警戒起来,莫不是在这最后一晚,又有妖兽前来骚扰? 段烬敖起初警惕的手握长刀,但是过了一会,就有些疑惑的看着头顶的星空,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只巨大的鹰隼划过夜空,夜视的能力让他清楚的看见那只鹰隼的全貌,即使在黑夜之下,都能看清楚他浑身的黑灰色的铁羽,尖长的鸟喙就像是剑刃一般的锋利。锐利的眼神扫视猎物一般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警戒中的段烬敖放下心来,但是又开始疑惑起来。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荆宁伏着身子走到段烬敖身边,焦急的开口道:“段兄……” 段烬敖打断了她的话,“不必担心,这不是来伤害我们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天空。 话语间,这只巨大的鹰隼就一个俯冲降落到两人面前,猛烈地风力吹得荆宁有一些睁不开眼。 但是,这只鹰隼就如段烬敖所说一般,停在两人面前,不再动弹,段烬敖弹出一步,冷冷的开口道:“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谁让你来的。”语气严厉又责怪。 荆宁再一次疑惑不解,这只鹰隼背上,并没有任何的人影,段烬敖在跟谁说话?是跟这只硕大的鹰隼吗?只是它听得懂人话吗? 见对面的鹰隼没有动静,段烬敖又皱了皱眉头,“藏什么,出来说话。” 却见宽阔的鹰背之上,竟然蠕动起来,柔软的羽毛被掀开来,露出一个喜笑颜颜的女孩的头来,这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白嫩的脸上挂着一抹笑容红扑扑的笑脸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熟了的红苹果,分外的可人,秀气的眉毛落在两个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上,显得浑然天成,好一个邻家的小妹妹。 就连说出的话都有几分青涩的味道:“哎呦啊,段哥哥,你怎么这么坏啊,人家想和你捉迷藏嘛,干嘛这么快揭穿人家。” 说着便眉开眼笑的走下鹰隼的背部,拍了拍比她的身体还大的鹰头,“阿宝乖,辛苦你一路了。” 奇怪的是这只威风无比的鹰隼竟然还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 然后这个漂亮的小女孩转过轻盈的身子,背着双手,大眼睛里眼波流转,看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抱在怀里疼爱一番。“段哥哥,人家千里迢迢的飞过来找你,都不感动么?还这么严厉的批评人家。”说着便要留下眼泪来,那小模样看的人直心疼。 但是段烬敖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的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谁让你来的。” 小姑娘见段烬敖不吃这一套,瞬间收起来这一副在叔伯面前百试不爽的表情,笑嘻嘻道:“找你这还不好说,阿宝熟知你的味道,千里之外就能闻到,大伯听说你独自一个人跑了出来,就派我跟着你,要不是中途那个死阿宝盯上了一只母鹰,我早就跟你回合了。”说着还恶狠狠的看了身后的巨大鹰隼。 搞笑的是这只鹰隼还紧紧的束起自己的翅膀,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眼前的场景可让荆宁开了眼界,先是貌似听得懂人话的巨大妖兽鹰隼,又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可爱小姑娘。 这小姑娘笑嘻嘻的走上前挽住段烬敖的手臂,整个小身子挂在了他的身上,“段哥哥我们回家吧,段哥哥你身上好臭啊,但是璎珞不在乎,嘻嘻。” 这个小姑娘叫璎珞?真是个好名字。段烬敖这个面瘫脸怎么拐骗的这么惹人怜惜的小姑娘的。荆宁大为不解。 然而让天下男人都羞与其为伍的是,他还一脸嫌弃的将挂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扒开,推到一边,自己则退后一步,与荆宁站在一起,“明日我便与你一道回家,今晚在跟荆宁多待会,毕竟……”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璎珞打断了:“段哥哥你说什么?!今晚还要陪他?段哥哥你告诉我这个小白脸是谁,把你勾引的魂不守舍的,你以前从来不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的,段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 说着便涕泪聚下,低着头啜泣起来。 荆宁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脸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的? 段烬敖极为罕见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休得胡说,荆宁与我一同探险,就帮助我成为灵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还救了我一命,是我的好朋友。” 璎珞这个小姑娘睁开了泪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段烬敖,“段哥哥,你说什么?!你已经成为灵修了?真的假的!那伯父不得高兴死。那我们快尽早回去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伯父。” 说着又跑上前拉住段烬敖的衣袖,一边大喊:“阿宝,准备起飞!” 段烬敖一把扯开她的手,“我说了,再等一晚。” 小姑娘无可奈何,只能失望又无奈地说了句“好吧。” 然后又恶狠狠的看着荆宁,把荆宁看的不知所措,“告诉你,我与段哥哥青梅竹马,自幼就在一起,你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休想将段哥哥从我身边抢走!” “我……我为什么要抢走?”荆宁很是疑惑,十分不理解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的行为,莫名其妙的就和自己敌对起来。 “哼!” 这一夜荆宁没有睡好,就在璎珞小姑娘盯梢一般的眼神中度过,话说姑娘你不睡觉吗? 一夜无话。 看荆宁在这个躁动的夜里没有对段烬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璎珞小姑娘舒了口气,招呼着阿宝就要走了。 站在朝阳里,他们连早饭都没有再吃,就连先前说好的落日镇酒家喝一杯酒都没有实行,就要匆匆分别,荆宁说实话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他是一个十分重视感情的人,他知道段烬敖不是这一片地方的,以后相见,还不知何年何月。 朝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修长,一直延伸到古树沧桑的树皮之上,斑驳扭曲了两人的影子。 段烬敖抱着双拳,目光真切的看着荆宁,“我曾经根本不相信这世间会有真的感情存在,我活了十六年,没有一个朋友,没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但是,如今,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了第一个朋友,那就是你,荆宁。” “重新认识下,妖域,段烬敖,灰烬的烬,不是浸入水中的浸。”他终于扯着嘴笑了一笑,但是可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笑,显得无比的难看。 荆宁也没有在乎这些,同样以抱拳,行了一个修行界的礼仪,“沧州洛城,荆宁,荆棘的荆,宁静的宁。” 璎珞见两人在这里腻腻歪歪的早就受不了,立刻拉着段烬敖走上了阿宝宽阔的背部。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威武的鹰隼瞬间腾空而起,巨大的风浪将荆宁的长发吹起,看着即将远去的朋友,嘴上一直带着微笑。 在起飞的瞬间,段烬敖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一把扯下一个小小的狼牙吊坠,回首扔给了荆宁,“好兄弟。” 刚开心摆脱荆宁的璎珞顿时大哭起来,抓着阿宝尾部的羽毛,声嘶力竭的吼道:“段哥哥,这个是你娘留给未来儿媳妇的!是我的,是我的啊!哇哇哇——”只是鹰隼一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天际,再也不见了踪影。 荆宁看着天际的一个黑点,心中总有些不肯散去的温度,握着这枚小巧的精致的玉色狼牙,顺手系在脖子上。 朝着朝阳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 第四十一章:物是人已非 荆宁在回去说完路上依旧在纠结要不要回到青阳剑派,陈道真曾经说过的话一幕幕的眼前显现,这一来一回,足足有三个月有余,虽说是出去寻找机缘,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成就,就像是背井离乡许多年,想要创出一番天地的年轻人一样,当他发现现实的世界是多么的残酷,梦里的梦境是多么的不真实的时候,就回发现,当年的山已经再也没有了年少时候的风光与秀美,当年的河,也没有了年少时候的波澜与剔透。 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他,还是他被命运狠狠地压在身下,抬不起头。无所谓这两个选项,反正都是毫无建树。 近乡情更怯的说法就像此时此刻的荆宁,在经历足足大半月有余的赶路,他终于回到了阳城,站在青阳剑派的山脚下,却迟迟迈不出爬上山的步子,周围有许多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子弟,或者是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他们的老相识,或者是青阳剑派新进来的新鲜血液。 但是不重要了,荆宁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人在说着什么,只记得临走的那天,陈道真决绝而严肃的口吻“再也不要回来!” 为什么不能回来?就算没有成为灵修,也能够回自己的家吧。荆宁从来都把青灵峰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 他终于还是决定爬上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就这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山去,或许他曾经想象过修炼有成,一个纵身就可以轻易地踏上这十数万阶的山路,但是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如今的他,灰溜溜回来的他,就是最好的见证。 还记得那个三岔路口,当初嚣张的少年孙晋,就在这个地方拦住自己侮辱过他,往右转就是去往青灵峰的门路。 可是在他的眼里,如今的青阳剑派却显得有一些肃穆,就连路边的风景都显得没有之前的秀美,是自己出去一次,见识过了落日山脉的落日山川大水,就觉得青阳剑派这个小地方的风景不够美了吗? 荆宁苦笑,可是还是发现了比之以往的不同,极目望去,青阳峰上的建筑有一些地方竟然已经破损了,就好像是经历过一次大战一般,那个最显眼的建筑藏经阁,屋檐的琉璃砖瓦都掉落了许多。 当荆宁转身往自己的山峰青灵峰望去之后,却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山门之侧的那个本来写着青灵峰的石碑,被剑气割裂了文字,显得破烂不堪,就像是一块山巅之上保守岁月摧折的山石一样,风一吹,就岌岌可危的化为砂石一样脆弱。 “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荆宁感觉到一丝不安,经历过生死之后的心,竟然不争气的开始跳动起来。“难道,我离开的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的在洛城的自己,出去赶了一趟集的时间,灵山的十万大山就已经毁掉了大半。自己最亲的人也消失不知所踪。这一切与当时的情景多么的相似! 师傅,大师兄,二师兄,千万不要出任何事啊! 荆宁飞一般的跑上石阶,哪里还有什么仙境一般的色彩,到处是破损的石块,瘫倒的树木,翻了一整个个的泥土。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荆宁十分的确定。 飞快的跑回自己的住处,映入眼帘的,是十分熟悉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断壁残垣,也没有鲜血遍地,荆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既然住处没有被损毁,那自己一路上看到的诸般事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青灵峰之巅一如既往的宁静幽寂,就好像荆宁刚刚到来的时候那样,阳光依旧还会从那棵巨大的树木的枝繁叶茂之间透漏出斑驳的光线,仿佛散落一地的花瓣,美妙不可言。 荆宁一时间愣了神,他不敢去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的他,在命运面前,在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天道面前,还是败阵下来。 不远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荆宁转身望去,就看到了一身行装的苏子月,他的神情沮丧,面容疲惫不堪,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邋遢和颓废,这不像原来古灵精怪的苏子月,他应该转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鬼脑筋应接不暇。 “二师兄……发生了什么?”荆宁低声问道,就好像害怕吵醒熟睡中的婴儿一样。 苏子月抬起头看着荆宁,有几分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会西蜀了,四五年了,也应该回去看看了。” “那师傅他们?”在这一刻,荆宁十分害怕听见自己不想听到的消息。 苏子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后的第三天,师傅以让我下山置办些什物为由,支我下山,然后两人……”他不由得低下了头,眼里藏不住哀伤与痛苦,毕竟相识了这么多年,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的吧。 “然后两人怎么样?!”荆宁急切的问道。 苏子月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转身看向了青灵峰那边的山崖和翻滚朦胧的云海,仿佛只有在那样的情境下,才能够喘出一口气来呼吸。 沉静了一会,他还是转过头来,但是并没有看着荆宁,而是看向了目光极尽之处的青阳峰上,“青阳峰后山的断剑崖上,还插着师傅和大师兄的剑。” 荆宁听到这句话后立刻红了眼睛,转身就往山上跑去。 苏子月一把把他拉住:“你疯了?!回来!虽然王庆阳答应师傅不对咱们两人发难,但是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被这个阴险小人所暗算!” “可是师傅的尸骨都不曾见到,难道就让他们随身所佩戴的长剑含恨插在那风吹日晒的山崖之上吗!”荆宁红着眼睛,就要挣扎着跑上青阳峰! 苏子月左手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右手一个巴掌扇在了荆宁脸上。 “啪!荆宁,你给我冷静点!师傅已经死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把剑,又有什么用呢?!”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啜泣起来,涕泪聚下,没有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等荆宁冷静下来,苏子月,将身上的包袱紧了紧,“小宁,我走了,去西蜀,哪里才是我的天地,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家里人找过我无数次,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回去,但是如今,我不得不回去了,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你我容身的片缕之地。你要是没有地方去,跟我一起走吧。” 荆宁可以看见他眼睛里的真挚与无奈,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二师兄,你先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住几天就离开这里。” 苏子月无奈的看着他,只得用力的拥抱了一下他,转身坚决的离开了青阳剑派。就像当年坚决的拒绝家里人接自己回家一样,坚决的离开了这里。 荆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的住处的,只记得抚摸着师傅遗留下来的满屋子的书籍,那些没有几本玄功秘籍的书籍,不知道落了多少眼泪。有时候他会搞不明白,为什么命运会这样的捉弄人,难道就连一世的安宁都不曾给予吗?还是说,人世间的事,本该如此。 那些古往今来,忠孝节义,悲欢离合,以及奸诈盗伪,一切可喜的,可悲的,可惊的,可恨的事,从来都说不尽许多。也从来没有人会弄清楚,也便从来没有人想要去反抗。 夜晚的黑幕已经在顷刻间布满天际,无数的星子在星空中不知疲惫的闪烁,荆宁房间了短小快要燃尽的蜡烛在微弱的山风中不停的摇摆,就像是风烛残年生命垂危的老人,在下一刻,一阵稍微猛烈一点风,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荆宁是不是在此时睡下的,我们无从所知。 屋外的十数尺高的大树的树梢之上,立着三个人。 小铃铛伏在老青牛宽阔的背上睡着了,再也听不见白日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只是偶尔翻个身子引发的清脆,就像是夏夜里的虫鸣。 悬壶道人看着逐渐熄灭的等,叹了一口气:“听前辈说完他的经历,到是觉得这个孩子真的可怜。” 就连一直不停的吃着鸡腿的桑云依,此时也没在继续吃,只是在心里心疼自己的未来女婿,捧着双手,母爱泛滥起来,看刘半山没有露出丝毫心疼的表情,开口问道:“前辈不觉得可怜吗?” 刘半山却呵呵一笑,目光幽深的看着两人,直把两人看的心里发毛,然后说道:“他,本该如此。” ………………QAQ……………… 一夜无话。 朝阳从东边慢慢的升起,一抹紫气瞬息间划过苍穹肉眼难见般向西而走,这就是修灵之人经常说起的紫气东来,通常这个时候,正是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寻常人家都还在睡梦里。 但是此时的荆宁却已经醒过来了,但是他并没有起床,就像一个懒汉赖床一样不肯起来。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上方,没有任何的焦距。 一直到日上中天,荆宁才回过神来,打开窗户,让新鲜的风从窗外进来。 他看向青阳峰那座只差云霄的山峰,仿佛上面还有未曾消散的痕迹。 他穿好衣服,就像往常一样,洗脸,束发。 然后打开房门,坚定地朝着那座高不可攀的山峰走去。 第 四十二章:拔出那把剑 青阳剑派青阳峰大殿之中,有十几个人在其中商榷事宜,荆宁熟识的几个人也坐在那里,青阳剑派的一派之首王庆阳,还有那日主持演武大会的五长老,甚至就连许多小辈都在其中,比如一直跟荆宁不对付的孙晋,还有抢走大师兄半侣的齐眉和当事人莫香两人。 这些人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只要能靠近听,还是能听得到他们在说关于青灵峰陈道真和唐之玄的事情。 有的人在愤愤的骂着这师徒两人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竟然来刺杀当代的掌门,简直是要反了天了;还有的人在称赞掌门王庆阳的开明大度,宽容的对待陈道真的事情,而且还特意放过了苏子月和荆宁两人。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善事。 但是这种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并不是什么刺杀,而是当面的登门的挑战。 只是当日谁也没有想到,一直深居青灵峰的陈道真修为竟然比王庆阳还高,要不是一众长老支援赶到,说不定还真的命丧于此了。 平日里阴险狡诈的王庆阳始终没有说什么,从那日起,就一直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在众人中颇有威望的大长老突然站起来说:“既然陈道真已经身消道陨了,此事就此揭过了,这次我们把有天赋的核心弟子一起叫过来,并不是为了商议这件事的,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是要去做,门派的未来并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事情所能干预的。” 孙晋作为新一代弟子中天赋最为出众的,在这一代弟子中,隐隐以他为首,就像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人敢插话,但是他却突然来了一句:“大长老,不知还有什么比这门派内讧还要严重的事情?” 大长老扭头看了一眼他,并没有看出什么表情,他淡淡的回应:“此事让掌门说吧。”然后目光就看向了王庆阳。 王庆阳从自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时大长老说“掌门,说一说今日召集核心子弟前来的原因吧。” 此时的王庆阳却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看起来甚至有一些苍老,让人不由得想到了前几日陈道真上门挑战的事情。 “咳咳,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宣布,此事不仅需要我等门派中的长老参与,更重要的是,今日前来的诸多子弟也需要参与,眼下来此的正是十五人,名额刚刚好。” 这时候,王庆阳的亲传弟子齐眉突然道:“师傅,这究竟是什么事情,还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去?” “洛城南部本有十万大山,这我们都是知道的,但是一年前发生了一件令我燕云十六州修行界惊天动地的大事,附近的居民说道当日那灵山之中有灵修在进行战斗,剑气纵横,光芒万丈,顷刻间那十万大山变化为碎石,九曲蜿蜒的灵山被夷为平地。但是这并不是震惊我燕云十六州的事情,这种修行界的大能战斗,并不罕见,真正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在那夷为平地的大山之中,竟然有一处数十丈之高的山峰安然无恙的矗立在这片大地之上!” 说到这里,在底下仔细听着的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究竟是修为多高的灵修,瞬息间就把十万大山夷为平地?!这不就是人生在世修行中所向往的境界吗?但是竟然有一座山峰安然的矗立在那里,这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众人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王庆阳讲接下来的话。 “我第一次听闻也是和你们一样的表情,但是我想接下来的话会更令你们热血沸腾,甚至想立马飞过去见识见识那座危楼一般高百尺的山崖!” “师傅,莫要卖关子了!” “锦城有位修为很高的前辈高人,天赋奇高,但是不爱修行,一生所爱之事就是四处猎奇,他听说这件事之后,便起身前往,想要爬上这座山峰一探究竟,但是距离不足十尺,就生生的被一股力量隔离开来,不管怎么发力,都不能进去,远离千余里之后,回首一望,竟发现一道冲天的剑气直插云霄!上彻重霄,下临无地!” 嘶—— 没有听过这个消息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显然被这件事震慑到了。但是并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会和自己挂上钩。 王庆阳仿佛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他淡淡一笑,开口道:“知道古往今来观剑悟道的前辈高手有多少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坐不稳了,恨不得立刻飞往那里,说不定观剑悟道的幸运儿就是自己呢?相传修行界有一位天赋极差的先辈,饱经人间苦难,辗转各地,没有门派愿意收留他,有次偶然之下,见到了先贤在大山深泽中遗留下来的痕迹,这痕迹,只是当时一剑劈出来的一条山涧而已,但是其中的剑意纵横,平常人很难立足片刻。 这位前辈一下子就被眼前的场景所迷住,痴坐七天七日,忽一日观剑悟得大道,从此修为一发不可收拾,节节攀升,把当时不少天才子弟都比的黯淡无光! 类似于这种传闻还有许多,这些人天赋极差都能观剑悟道,那自己若是突然悟了,那岂不是好似白日飞升?!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众人顿时蠢蠢欲动起来,王庆阳见众人骚乱,忍不住压压手,示意安静下来,等众人镇定下来,就开口道:“这次沧州大大小小的门派共同商议,每个门派派自己天赋出众的弟子前去观剑,每个门派每人每次七日时间,得到得不到,都得离开。我青阳剑派虽说在阳城一家独大,但是放在硕大的沧州,就排不上号了,但是依旧给了我们三十个名额,加上长老们与我,在座的诸位,都有机会前去观剑!” “真的吗?太好了!” “就算小有所得,从此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看着众位年轻子弟的激动的样子,甚至还有几位长老也跃跃欲试,王庆阳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你们以为大道,是这么容易悟到的吗?古往今来,观剑悟道的有几人?还不是凤毛麟角一般。 ………………QAQ……………… 时间不由得来到今日的早上,这天是青阳剑派商榷观剑之事的第三日,也是荆宁回到青阳剑派的第二日,昨夜思索了半日,他还是决定去断剑崖取回师傅与大师兄的剑,这不仅仅是两把剑而已,在荆宁的心里,更是象征着某种东西。 正午的阳光很足,对于没有修为的荆宁来说,很煎熬,断剑崖虽说只有数十尺,但是他的陡峭,却不是一般人能征服的,所以他的身上出了很多汗,很快就把他的白长衫打湿。 孙晋今日心情极为不错,原因就是过些时日之后自己就会随着门派真正的中坚力量去往那神往的观剑崖,至于这个名字,是修行界看闲事的人给取的,不过,那里确实是观剑悟道的绝佳之地。 今日阳光明媚,孙晋的心情不由得跟着明媚起来,每日例行的功课修炼完毕,准备出门到后山上打打野味,但是刚走到这里没多远,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荆宁?这个小子不是早就不见了踪影了吗?虽然师傅说过饶他们一命,但是他的信了还是有些不爽,在孙晋的概念里,门派余孽就应该诛而杀之,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看荆宁准备要爬上当时王庆阳与陈道真决斗的山崖上,莫不是想要取走留在山上的两把破剑? 垃圾就是垃圾,就连两把破剑都舍不得丢弃,哼,正准备上去调笑甚至看他“不小心”跌落山崖,这时候孙晋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不由得一惊,他的修为已经在同辈弟子中颇为突出,平日里都极为警觉,但是此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之前竟然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就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他不敢乱动,万一身后之人暴起伤人就不好办了,只能慢慢转头,但是看见的竟然是自己的师兄齐眉的情侣——莫香! “师姐?!你为何……”孙晋压低声音道。 这个在苏子月眼里的狐媚子却深深叹了口气,“让他把那些东西去走吧……” 孙晋虽然不知道莫香为什么会这样做,但是却不敢违逆她,她的修为高出自己太多,而且传闻她心狠手辣,之前就是为了修炼资源抛弃了唐之玄而选择齐眉的,这样的女人着实可怕,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看着孙晋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莫香就好像猜到他心里所想一样,轻轻笑了笑,开口道:“或许很多人认为我是个薄情的女人,但是那有怎样,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吗?它,很危险,如果自身没有威慑力,就像眼前这个爬山都费力的少年一样,任由你欺凌,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间,跌落山崖。” 莫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会对眼前这个不是很熟的师弟说起这种话,可能是憋得久了吧,想起那一个个日日夜夜,白日里的风光,与夜晚如狗一般的卑微,究竟是作对还是做错了呢? 可惜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情义的人们,是多么的幸福。 山崖之上的景色或许看起来很美,但是荆宁却根本看不见,或者说根本不想看,他看得见那两把昔日里锋芒毕露长剑,此时此刻似乎失去了他应有的光泽,在天地之下,就像是悲哀又枯萎的花草一样。 荆宁跪在那里,没有声音的哭泣,一滴眼泪滴落下来,摔在尘埃里,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摔碎。 青阳殿的大殿之上,王庆阳能够看得见山崖之上的荆宁,在荆宁拔出那把剑的一刹那,他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在一瞬间衰老了十几年。 第四十三章:那不是梦 青灵峰的有一片翠绿的竹林,就算在整个青阳剑派都难得一见的一大片竹林,陈道真经常来这里独自练剑,之前没有什么事情或者不需要教导荆宁的时候,他就会在这一片竹林里呆一整天。 荆宁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经常来这里,甚至就连大师兄唐之玄和二师兄苏子月都不知道。或许是有什么美好的已经逝去的回忆吧。 第二天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事实上从荆宁回来之后,就没有一天是阴天的,尽管他的心情总是不能像阳光那样明媚起来,带着很久之前的那些或是美好或是难熬的回忆,荆宁今天第一次踏足这一片竹林。 之前是因为不想打扰师傅陈道真,这次荆宁想打扰都不可能了,只能缅怀,只能回忆。 荆宁不止一次想将自己手里的两把剑埋起来当做师傅和大师兄的坟墓,但是这是他怀念两人唯一的东西了,若是埋葬之后,荆宁甚至不敢想象是个多年之后,自己会不会忘记了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两人,是他们让我知道这个世道不为人知的一面,还有那些,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暖。 竹林里的高大的竹子遮蔽了天空,只有稀稀落落的阳光从那些茂密的树叶间照射下来,就像是天国的仙女飞走后遗留的神珠一样美丽。 一阵轻微的风吹过,沙沙沙的声音环绕在荆宁的四周,刹那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的安静,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悲伤,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甚至就好像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来过一样纤尘不染。 荆宁在这一瞬间明白了陈道真来这里的原因,就是这种安静,安静可以让人忘记苦难,忘记悲欢,直至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有很多不明不白的世事甚至都在脑海里明亮起来。 甚至荆宁都觉得身体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一样,萌萌发芽,有一些奇怪的瘙痒。 可是这种感觉真的令人很安详,荆宁都感觉到自己开始昏昏欲睡了,找一片开阔地,荆宁把两把长剑摆在自己的身侧,枕着肩膀望着天上不断变换着姿态的白云,渐渐沉睡过去。 荆宁又做梦了,梦见了那片上出重霄,下临无地的玄黑色山体,和被锁在山上,离不开百尺之遥的巨龙,如今的它没有了之前荆宁梦里的翻天覆地的惊势,安静的蛰伏在半山腰上,就连可怖的血色幽瞳都闭着。 梦中的荆宁不由得一笑,时间久了,就连一条巨龙都会改变,何况是人呢?这一次的荆宁发现,他并没有以第三者的角度进入自己的梦境,而是直接化为了木盆中的婴儿,他很想动一动自己的身体,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翻身,甚至就连伸一伸胳膊都有些费力,他高呼一声,想要叫醒巨龙,但是发出的竟然是婴儿的啼哭! 可是,无论荆宁想如何醒过来都无法成功,就好像是被梦魇压住了身体,不得动弹! 在睡梦中的荆宁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 青灵峰的竹林中,忽然刮起了大风,威势极大,颇有飞沙走石之感!有一股迷乱的气息瞬间笼罩了竹林的这一小片天地。荆宁所沉睡的地上,竟然开出了一道尺长的大口子,就像是一张布满獠牙的嘴一样狰狞。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大量的竹叶被风扬起,荆宁在这一片肉眼都看不见的狂风中,一个滚动,就掉进了那张突然间出现的大嘴里!所有的风忽然间停止,竹叶厚厚的一层覆盖住了那个黑黝黝的洞,看起来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荆宁进入黑洞直接摔了下去,顺着光滑的洞壁滑到了洞底,可是就连这样的动静,荆宁都没有醒过来,就仿佛是被毒药迷晕了! 如果荆宁在此时醒过来,看见眼前的场景绝对会大吃一惊,甚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比先前见识到紫液琼浆都惊讶。 因为整个山洞数百米长,洞壁上,洞顶上,甚至就连脚下,都铺满了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灵晶石! 灵晶石?什么是灵晶石?如果你知道世俗界的世人所迷恋的黄金,你就知道灵晶石是什么了。没错,就是修行界的硬通货!灵晶石的作用比黄金大得多,它不仅仅的灵修之间交换的货币,更是修炼必不可少的资源,一块灵晶石所蕴含的灵气,是一个天赋上佳的灵修,不吃不喝修炼一天一夜的量! 或许你觉得这并不多,并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呢?自然不可同日耳语,那些实力比较强大的氏族宗派,将灵晶石用在小辈身上,那堆出来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小地方的天才了。 而荆宁所摔落的山洞中,竟然有数都数不清的灵晶石,这要稍微见识过灵晶石的人,都知道,这些灵晶石,都是上好的品质! 在山洞的尽头,枯坐了很久的岁月里,有一具散发着玉一般光芒的骷髅呈五心向天的姿势盘坐在哪里,他身上的衣袍早就化为尘埃散落在泥土里,但是他的尸骨却依然洁白如玉,就仿佛神话传说里圣洁的活佛圆寂之后的样子。 这具骷髅的头颅稍稍低着,看不见面前,在这幽寂的山洞里不知道枯坐了多久,或许百年之久了。 在荆宁跌落山洞之时,这具骷髅的头颅却突然间动了动,此时此刻才会惊人的发现,在骷髅的周身,竟然整齐的摆着数十块灵晶石,这些灵晶石在骷髅抬起头的一瞬间仿佛活过来一样,散发出迷人的色彩,带着圣洁的光线缠绕着骷髅萦绕不绝,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竟然如数化作点点滴滴的光芒,汇聚到骷髅头部的天灵穴那里! 这光芒越汇聚越多,最后亮的整个洞都明亮起来,突然间骷髅的天灵穴闪现出了一丝裂纹,这裂纹越来越大,最后在静谧的山洞之中,“咔”的一声,碎裂了。 一团掺杂着幽绿色的白色光团飘出来,缓慢的飘到骷髅的头顶之上,而光团之下的这具骷髅,竟然瞬间散失了所有的光芒,显示变得黯淡无光,后来渐渐发黑,半柱香的工夫就化为尘土,铺洒在了之前所在的泥土上。 这小小的光团突然间发出了一阵低沉中带着尖锐的声音“两百年了,终于有机会重新来过了!哈哈哈哈。” 它慢慢的漂浮到荆宁身前,端宁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咦,“竟然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他是如何混进我青阳剑派的?为何又唤醒了我?” 他实在想不通,索性不想,看了一眼荆宁的面庞“到是生了副好面孔,不管怎样的机缘巧合,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是你的运气不好了,脱离本体,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在这半个时辰里不能讲这具肉体据为己有,那到时候恐怕就消散在天地间了,我这百年布置的续命夺魂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光团竟然想占据荆宁的肉体?!莫不是传说中的夺舍重生? 话语间,这光团就轻轻的飘到荆宁的天灵穴之上,化为点点的光芒融入了进去。 天府之内,化身婴儿的荆宁还在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在这暗无天日仿佛洪荒之地的天府之中呆了半晌,而且面对着一头不知道何时醒来的巨龙,这种感觉着实不好。但是任凭荆宁如何努力,就是无法醒过来,甚至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触觉越来越清晰,仿佛这根本不是梦境,而是现实一样。 这让荆宁很迷惑,这到底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或许,这十几年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而眼前的才是现实?大叔,先生,丫丫,老疯子,陈道真……都是梦里的一切? 而现在,才是自己真正梦醒的时候?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不,那些我爱过的人,怎么可能是梦境,他就是我真实所经历过懂得事情啊! “哈哈哈哈,我赵阳青,终于要重活过来了,这天地之大,以后还不是任我逍遥?掌握着了这种夺舍重生的神通,那我以后不就是永生了吗?且先让我吞噬了这个小子的魂魄之后再说!” 这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荆宁的耳中!这不是自己的梦境吗?或者说,这不是自己的天府吗?为什么会有别的东西进来?夺舍重生? 只是只消过了一口气的工夫,这声音突然间就安静了,在进入荆宁的天府之后,这光团就化作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的模样,他进来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这……这……这是神魂之海吗?书中所言,神魂之海不都是灰色的混沌吗?人的神魂蜷缩在这一片混沌的中央,是一点小小的光芒,修为越高的人,这光芒就越盛吗?可是眼前的场景,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不知道多高的黑色山峰,自己在脚下,就像蝼蚁一般渺小,还有远处的小溪水潭,甚至在水潭上还有木盆?木盆上悬浮着一把黑色的剑? 若不是刚才就进入了这少年的神魂之海,赵阳青都以为自己进入了远古大能遗留下来的遗迹,定要探索一番。 可是眼前的,是怎么回事啊?去哪里找那……微弱的……蜷缩在中央的……神魂啊。 莫不是阵法哪里出错了? 只是他还没有想过来,一团黑色的东西就向自己冲过来! 血色的瞳孔,锋利的尖牙,黑色的鳞片,狰狞的面孔,这不是一条远古巨兽图鉴中的巨龙还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神魂之海中会有这种东西?! 只是这一条巨龙好像是被半山腰的铁链束缚住了,只是朝他叫嚣了几声,就被黑紫色的铁链拉扯了回来。 但是在荆宁的眼里,这一条巨龙却不像以前一样,挣扎过几炷香的工夫就不再挣扎,停在山石之上打盹了,此时的它,完完全全显露了一只远古巨兽的威势!惊天动地,甚至毁天灭地! 至于赵阳青的神魂,早就吓破了胆,任他活了几百年,都没有见过这种凶猛的巨兽。自是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恐,仿佛下一个瞬间,这条巨龙就会挣脱锁链,飞过来一口吞噬自己! 如果在荆宁的天府外边,那个布满灵晶石的山洞之中,就会看见,无数的灵气被抽离,化作洪流融进荆宁的身体,准确的说是他的天府! 在荆宁的天府之中,被吸收进来的灵气,从天而降,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往巨龙身上巨龙。 “昂呜——” 这一声高亢的龙吟!黑色巨龙昂着他的龙首,声嘶力竭的对着天空呐喊!灵气流越来越快的涌入他的身体! 只听咔嚓的一声,山体之上的紫黑色铁链,竟然被巨龙生生的挣脱开来! 转瞬间这只巨龙围绕着荆宁的天府暴掠盘行!张着大口在经过赵阳青只是,一口龙息就把他的神魂烧的神销魂散,不见片缕! 这只巨龙在荆宁平静的目光中盘旋了许久,最后在水潭中的木盆之上停了下来,睁着血红色荒古烈日一般的瞳孔看着荆宁,但是荆宁不知道为何,就是生不起害怕的心思。 等了许久,这只巨龙朝着头顶的天空直直冲出,然后一个回首猛然冲着荆宁所在的木盆俯冲而下! 荆宁知道,或许并不知道,这条巨龙,根本没有还自己的意思,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心思。 这条巨龙就像影子一般,一下子冲进了荆宁的身体,雕刻着紫荆花的木盆也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黑龙直接穿过悬浮在头顶的黑铁剑穿过了荆宁的身体。 荆宁觉得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有一种痒痒的酥麻感,这只黑色巨龙又突然间冲出荆宁婴儿大小的身体,在空中做了一个盘旋,飞到了山上的一块硕大的山石上,闭起眼睛来。 现实中的荆宁瞬间郑凯眼睛!这是哪里? 耳边竟然盘旋着一种低沉的,仿佛从远古而来的声音,这并不是人类的语言,可是他却听得懂,就好像生来就听得懂一样! “吾名,祖。” 第四十四章:走出这扇门 “这是哪里?”醒过来的荆宁只觉得浑身无比的酸痛,就像是被毒打了一顿一样,可是刚刚他只是睡了一觉,不一会有他就弄明白了,这个地方应该是某个山洞,自己睡着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掉下来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个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就在几刻钟之前,是多么的震惊世人,那数也数不清的灵晶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辉,相信每一个到达过这里的人都会被它所散发的光芒所迷住! 但是荆宁注定看不见了,无数的灵晶石被寄居在天府之中自称为祖的巨龙一吞而净,荆宁知道后会不会气死呢?也可能会庆幸吧,或许没有这一山洞的灵晶石,自己这具身体,或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面对着眼前的黑暗,荆宁还是很庆幸自己随身携带着火折子,不然定不会这么清楚的看见眼前的路,摸索着找到了摔下来的路,荆宁不明不白的爬山去,顶开头顶厚厚的一层竹叶,终于重见天日,刺目的光线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这段时间荆宁就在回想自己睡着之后的事情。 周遭的环境没有变,自己还是在先前睡着的地方,那身下的这个洞口就出现的莫名其妙了,然后做了一个怎么也醒不来的梦,梦中自己离奇的变成了婴儿,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中年文士出现在了自己的梦境中,然后那条自己熟知的黑龙挣脱了锁链…… 这一连串回想起来,竟然有一些不可思议,有一个想法在荆宁的脑海中猛然出现,方才的梦,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天府之中! 天府,自从老疯子告诉自己天生天府之后,荆宁就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件事,因为根本毫无头绪,也并不知道如何使用,只是偶尔能把自己的黑铁剑收进去或者拿出来…… 荆宁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毕竟天府之中的那条黑龙……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身体之中的变化,只是这不感受还好,这一感受,尽然发现自己的数个穴窍中,竟然留存着一丝一毫的气体。 凝而不实,色如琥珀,运转自如!这是灵气毫无疑问! 灵气!!! 那么说……荆宁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开始跳动起来,一个他从来都不敢想的念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自己……成为灵修了!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哦不,这就是在梦中实现的。 荆宁像是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运转起先生赠与自己的《青木真经》,发现竟然毫无障碍的就运转起来,就好像是自己已经修炼了十多年一样流畅!他不停的运转着体内的灵气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移动,发现不管运转到哪里,那个部位就会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最后身体中的灵气被荆宁消耗的七七八八之后,他把最后的一丝灵气运转到自己的百会穴之处,灵气进入百会穴的一刹那,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一般! 天府!是自己无数个梦里出现的天府!往日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是如今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好像自己是这一片世界的主一样,掌控着每一个细节,水潭里的紫荆花盆里没有了婴儿的身影,但是荆宁能够清晰地看见木盆之上的紫荆花花纹的每一个细节! 这无疑是很奇妙的,就好像是上帝视角一般,想看哪里看哪里,想动哪里级动哪里,一个念头,悬浮在木盆之上的黑铁剑就随着自己的意念移动,在这一方世界里,荆宁除了不去招惹黑龙外,玩的好不快活。 突然间一阵眩晕感传来,荆宁被动的回到现实世界中,脑袋一阵发懵,鼻翼下湿热湿热的,一抹,竟然是鼻血,博览群书的荆宁十分清楚的知道,这是灵气用尽的缘故。 所以他二话不说,盘起身体,以《青木真经》中所讲解的方法,开始运转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这股眩晕之感才渐渐消退下去,荆宁起身活动一下略微僵硬的身体,一看天色,竟然已经隐隐暗了下去,就算是在枝繁叶茂的竹林当中,都可以感觉到天色黯淡下来。 不消一刻钟,荆宁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几天心中的哀戚一扫而空,四年的心酸修炼,就是为了这一刻,可是本应该狂喜的荆宁却没有如此,只是心中充斥着一点小小的期待感,满足感,当然又矛盾的充斥着一点哀伤。 自己成功成为灵修了,可是大叔先生,丫丫,陈道真师傅,大师兄他们看不见了……自己的欣喜又该跟谁去分享呢?自己熟知的活的东西,就只有已经远走西蜀之地的苏子月和……天府之中的黑龙了……只是,要自己去跟那个恐怖的家伙谈心?简直是痴心妄想啊,他还忘不了那个首次进入天府之中的中年文士被吞噬的瞬间…… 荆宁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头抛出脑海,开始今晚的修行,以前就是想修行都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当然是要好好修炼了,听师傅说,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有很多天赋异禀之辈都已经开始修灵脉了,那自己更应该好好努力修炼!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荆宁跌落山谷的的伤势完全痊愈,修炼了半夜之后已经到达饱和点,他就睡下了,如今早上醒来,精神奕奕!比之没有成为灵修之前,更是天壤之别,只感觉身体内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安静的看了一会儿青灵峰的日出,用过自己简单做得早饭,荆宁决定是时候离开青阳剑派了,在这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门派也不会放任这这一片荒山不管的,不久之后肯定又会规划修建新的建筑,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离开,是必须的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在师傅的房间了找到了一个正好放上两把剑的剑匣,把这两把充满回忆的长剑封装起来。之前荆宁试验过,这两把剑虽然看起来比黑铁剑好很多,但是不管怎样,就是收不进天府之中。 所以只能找一个剑匣,背在身后。 这一收拾,又在青灵峰的各个角落赚了一圈,平日里自己去过的没去过的,师傅不让去的,经常和苏子月一起玩笑的地方,荆宁都逛了个遍,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看这里了,决不能像灵山一样,连最后一眼都未曾来得及看一眼。 站在青阳剑派的山门之下,抬头仰望,这座山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高耸入云,蜿蜒曲折的山路,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来来往往努力修炼的门派弟子,这一切是多么的生机勃勃啊,让人轻易间就感觉到了生存的快乐和满足。 远处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交割不停,仿佛在叫嚣着自己的欢愉,有几只蝴蝶围绕着荆宁飞来飞去,“这个世界,不管身在哪里,不管如何感情,不管什么位置,都是美好的。就像你不曾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会改变你一样。”荆宁在深叹一口气之后突然间想到这这一句话。 站在山脚下,荆宁想着是不是应该去给某些人道别?跟谁道别呢?孙晋?恐怕会嘲笑自己吧,还是掌门人王庆阳?或许还没见到他就被轰出门外了,甚至被毒打一顿。 最后回忆了一下荆宁在青阳剑派认识的人,貌似只有大师兄的旧情人莫香值得自己去拜见拜见道个别了。 这个女人总是给荆宁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感觉他并不像苏子月口中的那般不堪。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 只是如今自己身在青阳剑派脚底下,又从来不曾关注门派内的诸多事物,根本不知道莫香的住处在哪里。又谈何道别呢,况且人家未必肯理荆宁呢。 抬头看了一眼山门之上的十个大字: “青阳破长空,一剑若惊鸿!” 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可是实际到底霸不霸道,那就另当别说了。 “嗨,自己真该走了,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了,守山的弟子都奇怪的看着我了。”荆宁笑了笑,在心里如是想。 紧了紧身上的剑匣和包袱,荆宁头也不回的往附近的城镇阳城走去,或许该跟铁匠铺的孙敬饮告别?还是别去了,他的宝贝儿子孙晋,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我呢? 阳光把荆宁的影子拉的修长,没有炎热,没有清凉,没有风,没有一丝一毫别样的风情,荆宁就这样离开了青阳剑派,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 但是离开后该去哪里呢。 这种事情再说吧!还是吃饭要紧,半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好饿QAQ。 先去城镇里大吃一顿再说!还有那叽叽喳喳的鸟儿在身边叫个不停。 第四十五章:灯火夜阑珊 月光溶溶,微风细细,远山远影,灯光如豆,阳城的翠屏桥下,流水依依,河中的画舫红船里传出咿咿呀呀的戏子声音,灯红酒绿,翠柳红楼。桥上,一把油纸伞下荆宁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尺长的青丝沾着月华,就像一个从远方而来的世公子。 夜晚的阳城景色是秀丽的。灯光是这个长夜的主角。街道上过往的店铺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为这个城镇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衣裳,江上的船灯宛如七色的彩带,为原本已经灯火秀丽的阳城再缀上风采。高楼上的灯火也不甘落后,将这里裹得满满的,灯火辉煌,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 荆宁穿过被当地人称作翠屏桥的拱桥,突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正好抬头望去,就看见一座三层楼高的酒家客栈建在翠屏桥的尽头,荆宁看了一眼来来往往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就起了进去吃一顿的心思。 一踏进店门,就有跑堂的店小二过来招呼,“哎呦这位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几位?快里边请!” 荆宁犹自笑了笑,开口道:“打尖儿也住店,就我一位。给我找个靠窗的位置。” “好嘞,您楼上请。” 等到饭菜上齐之后,荆宁尝了尝,发现味道确实不错,难怪在楼下见客人都络绎不绝的,就连店中的服务都很周到,怕是这家酒店在附近这一带远近闻名。 隔着窗户朝外望去,月光朦胧,就像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苍白的月光竟然使荆宁感到阵阵凄凉意,望着不再如水的月光,思绪穿过心情的那片温柔象雾一样点点漫延,他想起了无数的过往和相识的人们。 今晚他没有要酒,自己的酒量在段烬敖说来就是差的不可理喻,就连女人都能喝的比自己多,尽管荆宁不是很想承认,但是那晚只喝了一杯酒不省人事的事情,自己也无法忘记,没法去反驳。 桌上的菜种有一道颇具特色的菜,听店小二上菜的时候吹嘘,一脸的骄傲,如今看来,确实是品相不错,味道就不知道怎样了,这道菜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比翼双飞鸟”——其实就是一对烤乳鸽……但是品相看来确实不错,外焦里嫩,散发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气。 忍不住动了一筷子,放在嘴中咀嚼,真是不亏店小二的一番吹嘘,味道确实不错。低头轻轻呷了一口茶,忽然瞥见通往一楼的楼梯口走来一对男女,只这一眼,荆宁都有些离不开眼睛了。 说实话,帅气的男人他不是没见过,大师兄陈道真算得上儒雅,苏子月也颇有些小白脸的潜质,抢走大师兄女人的齐眉,也算得上翩翩少年郎,但是走近的这个男人,就连身为男人的荆宁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因为他实在是……帅气,荆宁也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但是荆宁知道,这个男人,是他这辈子,最起码至今为止,见过最帅的男子,没有之一。 但见这个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这种词形容男人实在有些不合适,但是放在荆宁眼前这个男子身上,你会觉得,无比的合适。 这个男人不仅生了一副好皮囊,就连身形,也是风流的紧,身材伟岸。肤色白皙,棱角分明,简直占据了世间所有男子的优点,怕是走在路上都会招蜂引蝶。 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到是看不清容颜如何,因为她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层面纱,但是从身形以及眉目间的风情,也可以看得出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 这两个人一上来就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好在在坐的并没有什么流氓市井之徒,大家都只是看了几眼就把思绪拉回了自己的饭桌上,人家长得再帅再美,也与自己没有关系吧。还是吃自己的饭来的要紧。 这对男女在餐桌上并没有过多的闲话,直接让店小二把店里最好吃最贵最特色的菜全都上一遍,呵,到是位有钱的主儿。这个模样俊俏风流俊俏的男子非但没有丝毫的傲气,反而对身边的那个女子照顾的颇为细致,端茶倒水,就连茶水有些热都吹凉再端过去。 女子也是眼角带着幸福的笑意,只是荆宁就在旁边,看的仔仔细细,这个面带纱巾的女子,怕是染了什么恶疾,她眼角的疲惫显而易见,周身之间,竟然散发着丝丝的寒气,这并不是令荆宁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这寒气中还夹杂着零星的炎热的火毒之气。 真是奇怪奇怪,荆宁很是好奇,但是与人家又不认识,不可能直接过去说:“姑娘我给你看看病吧……”这样先不说旁边的男子会不会答应,光是荆宁自己就拉不下这个脸啊QAQ 荆宁放下手中的筷子,如果他解决不了眼前这个问题,那么他今晚肯定会寝食难安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放下手中的筷子,仔细的盯着女子观察,他发现,这个女子,体质确实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偏偏是体阴,却在体内有一股躁动的阳气,虽说按照常理,体阴就应该补充阳气达到阴阳调和的地步。 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这个女子的体质荆宁看不出来但绝不可能就仅仅是体阴而已,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再考虑其他的一些因素,荆宁于是就判断出,最开始感觉到的那一股寒气中带着火毒之气的原因应该就是给这个女子治病的人用了阴阳调和的方法,但是结果显而易见,效果并不怎么好。反而加重了许多。 得出结论的荆宁不由得心中一笑,先生逼迫自己背了那么多的书,就算以后没有什么机会了,当个赤脚医生也不错,还有大叔交给自己的打铁之术,这个世界武力为尊兵器的价格高的离谱……那到底是当铁匠好呢,还是当江湖郎中好呢?真是令人纠结啊。 不对啊!自己是要当灵修的啊!摇了摇头,暗骂了自己一句想一些什么混蛋杂念。低头开始解决起自己的饭菜。 楚秋离早就看到了坐在自己旁边这一桌的这个小子,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比之自己估计都小了三四岁,但是刚才让他很不喜的是他竟然一直盯着灵秀看,灵秀是自己的女人,试问天下间的那个男子,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子眼中停留许久?爱情是自私的,。 但是这个小子的眼中又没有透漏出半分的淫.邪之气,反而是不时的疑惑,又释怀,恍然大悟的样子,表情不可谓不丰富。但是最后他却自顾自的吃起了饭菜……这让楚秋离很是迷惑。 钟灵秀似乎明白自己男人的意思,两人也是心有灵犀,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示意楚秋离。 荆宁吃的正香,视线中就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抬头一看正是之前那个英俊迷人的男子,他嘴上带着笑意,手上端着一碗酒,就像是一个不羁的翩翩世公子。 “这位小兄弟,可否借座一叙?”他的语气委婉和蔼,可以看出有着极好的教养。 荆宁笑了笑:“当然可以。” 楚秋离双手端起酒盏,朝着荆宁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在下姓楚,秋日的秋,离火之离,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荆宁虽然涉世不深,但是也知道这些礼仪,微微作了个揖,开口道:“荆宁,荆棘的荆,宁静的宁。” “小兄弟看起来年龄尚小,为兄痴长你几岁,就暂且妄称为兄了,可不要见怪。不知刚才小兄弟盯着为兄的的内人看了许久……”楚秋离刚想说这样极为不礼的,但是荆宁立刻伸手作揖。 “楚大哥还请见谅!小弟只是刚才见夫人身体有恙,又看不出明末,所以才盯着观察了许久,如果若是唐突了,还望楚大哥见谅啊。” 听荆宁这么一说,楚秋离的心松了下来,怕是那个医学世家学医的小子,见猎心喜吧,这样有求知欲的人,他还是颇为赏识的,但是钟灵秀的病他是知道的,就连族中德高望重的七爷爷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眼前这个小子当然不可能诊断出什么来。 但是出于礼貌,楚秋离还是抱了个拳,“佩服佩服,小兄弟年纪轻轻就一身医术,实在不多见,只是内人的病,小兄弟看出个所以然了吗?也是困惑了为兄很久啊。”他微笑着,就像是一个在讲别人故事的人。实则在心里早就猜测出荆宁的答案了,无非是才疏学浅啥的。 但是荆宁的话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嫂嫂太阴之体,怎奈得中了寒毒,却偏偏有人用阳属性的药物医治,反而愈加严重,若是楚大哥信得过我,就停止吧,若是打破了身体平衡的界限,怕是命不久矣。”荆宁这句话说得很严肃,很正经。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楚秋离惊骇的看着他,就连一直未曾回头的钟灵秀也是身体一震。 但是令荆宁颇为不解的是,自己说出了实情,面前的这个名叫楚秋离的公子哥竟然立马变了脸色:“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他们派来的!” 一股寒气蔓延了四周,酒楼中的空气都变的有些寒冷,周围的人都感到奇怪,但是荆宁所经受的寒气最为惊人,若不是他的体内有了灵气在,这瞬间的威势足以让他的血液冷得冻住停留! 这时,一直坐在身后的钟灵秀突然间坐起来,一把抓住楚秋离的肩膀,“秋离,你做什么?!” 此时楚秋离才眯着眼睛收了这满屋子的寒气,看着面前的荆宁一脸不理解的样子,又开始怀疑起来,眼前这个小子修为不过芥子之境,且堪堪突破两个穴窍,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伙人派来的。但是他的年纪这么小就能够看得出灵秀的顽疾,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是在下唐突了,这天下能人异士比比皆是,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实在匪夷所思,在下又联想到一些私事,所以刚才才多有怪罪,还望见谅。” 荆宁这才释怀,松了口气,心中想那个女子身上的伤,怕是为歹人所伤。 “无妨无妨,楚大哥也是有难言之隐,可以理解的。”荆宁微微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身后的钟灵秀此时站了出来,对着荆宁微微做了一个福,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空谷里的清泉一样,令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错觉,“小弟弟抱歉,灵秀在这里给你给你到个不是,还请你原谅秋离,他是因为我才如此行事的。” 荆宁哈哈一笑“哈哈,没事没事,楚大哥和你的感情还真是好呢,怕是要羡慕死天下的女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分明能够看得出对方眼里的爱意和幸福。 稍作片刻,楚秋离转头对荆宁说,“既然小兄弟看出了灵秀的病因,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治愈呢?” “办法到是有好几种,只不过有些麻烦,甚至有几种治疗方法需要极其贵重的灵药,还要对治疗所在的地域有所限制……” 荆宁的话还没有说完,肩膀就被楚秋离大力地摁住了“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告诉我,不论什么方法,需要什么药物,我绝对会弄到!”他的眼睛里尽是疯狂的红血丝,让人看起来有些害怕,但是眼中的急切之意不言而喻,就连在旁边喜怒不显于色的钟灵秀此时都有些激动。 “这几种方法有些复杂,且听我慢慢将来……” 楚秋离忍耐着性子阻止了荆宁的话,三人快速的解决完了饭菜,就找订了一个房间,在房间中探讨。 房间中三人安定下来,楚秋离对着钟灵秀说:“灵秀,小兄弟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你把面纱摘下来吧。” “这……会不会……” “没事相信我,荆宁不会怎么样的。” 荆宁十分奇怪两人的对话,但是当钟灵秀摘下面纱的一瞬间,他终于动容了! 左半边脸,无可言说的美丽,白嫩的肌肤,小巧的鼻梁,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不为过,和楚秋离是一对也好不落于下风。但是他的右半边脸,分明是占了一大半的黑色胎记和有些烧伤的痕迹,十分的丑陋。 楚秋离看着钟灵秀,脸上没有看出任何的嫌弃,反而是无限的爱意。“灵秀是我从小的侍女,她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蝈蝈、蟋蟀和没有睡觉的青蛙、知了,在草丛中、池塘边、树隙上轻轻唱出抒情的歌曲。而辽阔的田野在静穆的沉睡中,那碧绿的庄稼,那潺潺流动的小河,那弯曲的伸展在黑夜中的土道,那发散着馨香气味的野花和树叶,那浓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气。 荆宁知道,眼前这个英俊到令人发指的男子,是这世间,最痴情的男子。 第四十六章:清晨 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荆宁从宁静的沉睡中醒来,没有了以往每日不停不息的梦境,没有了不能成为灵修的担心,虽然漂泊在外,但是荆宁的心是平静的,就好像一个行走世间的行脚苦行僧,不悲不喜,不惊慌不失措,坦然的面对发生的一切。 一丝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间射进来,让此间的安静更显得美好,轻轻的敲门声传来,荆宁知道是谁,微微一笑,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打开了房间门,门外不出荆宁意料之外的,是昨晚萍水相逢的英俊男人楚秋离,而他的伴侣钟灵秀却不在门外,或许是还未曾起床吧,毕竟现在的时间还是朝阳刚刚升起,一般的人家,这个时间都还没有起床。 “楚大哥,怎么了?这么早,我这还未曾洗漱呢。”荆宁挽了挽衣袖,微笑着对楚秋离说道。 “荆宁,昨夜我辗转反侧没有睡着,心中一直在思索你那个办法,只是说实话,灵秀这个病,我找了无数的高人圣手,但是都没有治疗好,你这个方法实在过于简单,但是冥冥之中好像又有着道理……这……” 看着楚秋离欲言又止,荆宁笑了笑,开口道:“楚大哥放心好了,这个方法记载在《圣手医典》第十三章第六节上的内容,书上不仅记录了这个方法,而且还记载了三个成功的案例,楚大哥完全可以放心。” 楚秋离虽说从小读遍三千大道,但是却从未听说过这本《圣手医典》的书,但是眼前这个少年不仅仅完全记住了内容,昨晚洋洋洒洒背了数千个字,而且今早上竟然还能说出这个治疗的方法记载在第几章第几节……这样的记忆力未免有点骇人听闻吧。 他呆了呆,桃花眼愣了愣,“荆宁兄弟……你的记性……真的……不错啊。” 就像小说话本里记载的那样,阳光此时也亮堂起来,刚才荆宁起床的时候顺手打开了窗户,这个时候,阳光正好从窗户外射进来,铺洒到荆宁的身上,就好像镀了一层金子,他仰着头微笑道:“唔……我也这么认为的……记得是第一千七百八十二页吧,呵呵,有点忘记了,毕竟是十二岁那年背的。” 楚秋离现在还能说下什么呢?他惊诧的看着此时貌似在装逼的荆宁,只能说道:“荆宁小兄弟不仅记性好,看起来医术也不错啊。”这句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要说,只是突然间在心间冒出这么一句。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钟灵秀此时也正好起床,收拾好后打开房间门,发现楚秋离正在和荆宁对话,刚想和他们打个招呼,这时却突然听见荆宁嘴中说出这么一句话。 “楚大哥严重了,我也只是多读了一点书,记性好一点而已,医术说不上了,从来没有给人看过病,就连赤脚医生都算不上吧,哈哈。”荆宁摩挲了一下下巴,“不过,若是有北境山巅之地的雪莲和南冥天池之中的浴火红莲,治疗好灵秀大嫂的脸伤,倒还不是什么难事。” 咚的一声,两人身后不远的钟灵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站不稳,一把扶住了手边的栏杆,发出咚的声响。楚秋离也是满脸的惊异于不可思议,“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家族里的那些长老,说这是先天顽疾,不只是一块胎记那么简单,就算治疗好了,不出半日,就会重新长出来,而且治疗的代价极大,痛苦也很大。” 荆宁走到钟灵秀面前,对她微微笑了笑,掀起脸上的面纱,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嗯……却是是这样的,但是那个什么长老应该没有说过浴火红莲吧,这浴火红莲又去毒根的效果,雪莲又生肌生白肉的功效,那位长老应该也许知道这两种极端属性的药材无法使用,但是他应该没有想到有一种可以中和两种药物的药材,就是南部大泽之内鱼人族月夜时身上的月光鳞片。鱼人族生来好和平,与人族有不少的交易,况且这月光鳞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顶多是鱼人族内部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应该很好弄到的。” 说完这句话楚秋离就陷入了沉思,然后猛然间转头看向一旁的钟灵秀,发现她正用希冀的目光看着自己,这眼神,让他想起了两人相互吐衷肠的那个夏夜,她眼睛里的泪水,就像此时此刻,“我会娶你的!”古往今来,又有那个相貌丑陋的侍女能够嫁给大氏族的贵公子? “灵秀,现在我就带你回宗门,就算是跪着求他,我也会把你治好,不管是你身上的火毒还是……你脸上的伤!” 突然间金光大闪,荆宁的眼睛在这一瞬间被这刺目的光线照的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待光线稍暗淡,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楚秋离的脚下竟然踏着一把白色的长枪,琉璃般的光华流转,长枪漂浮在虚空中,御剑而行!这是御剑而行!虽然脚下的并不是剑,但是这就是确确实实的踏空御物! 这个英俊的男子,竟然有阴阳镜的修为!! 他伸出他修长的手,拉住钟灵秀,待她走上踩住长枪,楚秋离伸手扔给荆宁两样东西。 “荆宁小兄弟,这样东西,别扔了,他能让我再次找到你。” 荆宁低头看去,是一块令牌形状的紫金色东西,又巴掌大小,正面写着“紫皇山”三个字,反面刻着奇怪的纹路,看起来古朴大气。 “另一样东西,是十两黄金,替我交给这家店铺的老板,顺便说一句抱歉。” 荆宁心里想,这住一晚,只需要几两银子足以了,为什么给十两黄金?还有,为什么要说抱歉呢? “轰”的一声,长枪化作一道金芒,以凡眼不能看清楚的速度冲着天空暴掠而去! 而整个客栈的屋顶,被长枪穿出一个硕大的洞! 难怪……要给十两银子…… 一段凭水相逢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荆宁的脑海中甚至还回忆着那个男人精致的面容——这真的很令人难忘,恐怕是男女通杀的面庞吧……荆宁甩甩头,把脑海里的奇怪念头抛出去。看着那个金色的尾翼慢慢变成了点。嘴里念叨着楚秋离临走之时说的那句话。 “帝武城外紫皇山” …………QAQ………… 走在阳城的街道上,远远地竟然看见了当初刚来阳城之时的那个铁匠铺——孙晋的父亲,孙敬饮的孙氏铁匠铺。摇了摇头,他可没有进去大哥招呼的念头,甚至不想见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远远地绕开来,脑海中想着刚才从客栈中出来时的场景,老板带着一大群大汉气势汹汹的冲上来,发现屋顶的大洞差点气昏过去,刚想把荆宁捉起来见官去,就听到荆宁的解释了,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这个老板立刻恭恭敬敬的给荆宁准备了一顿早餐,那十两黄金说什么也不肯要…… 荆宁实在无奈,临走之前把黄金放在了桌子上,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这年头,灵修的地位这么高? 他不知道的是,灵修的地位确实是高,但是这家店铺怎么说也在阳城开了十多年,什么样的灵修没见过,能让他们如此恭敬的,当然是那御剑飞行的神通,一个阴阳镜修为的灵修! 走在大街之上,体味着市井的来来往往,没有争斗,没有杀生,没有勾心斗角,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和平,唯一喧闹的仅仅是讨价还价的声音。 荆宁想的是接下来他该去什么地方了,虽然脱离了青阳剑派,海阔凭鱼跃了,但是身为一个灵修,没有任何资源,没有人指导,又怎么会进步? 可是,该往哪里去呢? 往哪里去呢? 这个想法就像清晨的朝阳眨眼间充斥整个天际一样,眨眼间就充斥了荆宁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