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果果楼 早春的凉州虽然还有些倒春寒,阳光却极烈,又正是晌午时分,日头没遮没挡地穿过窗子,照进一间阴冷、凌乱的房间。 床上的人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十分受用,她半眯着眼,仔细梳理着脑子里杂乱的信息。 已经醒了一个多小时,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不过是下楼买包饼干,遇上电梯事故竟魂穿至此! 太背了! 人家穿越,不是皇宫就是王府,可看看这间房——破旧的家具,残缺的陈设,还有那扇门,都快碎成渣了,竟然还在服役! 这还不算悲催,重点是,居然穿在一个傻子身体里! 傻子名叫大脚,给她的信息实在太少,又全是毫无逻辑的碎片。 梳理了半天,也只能猜测大脚在这个府里做个粗使丫鬟,每天做些挑水、劈柴、打扫、跑腿一类的杂事。 感受到来自全身各处传来的疼痛,摸了摸仍然很痛的后脑,虽然找不到记忆,但应该是受伤了,当下决定给大脚同志放几天病假。 就手在养病的期间内,好好了解一下环境,再见机行事,看怎么摆脱打杂的境遇,毕竟还要在这个身体过一辈子呢。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喊叫声:“大脚,大脚,你给我出来!” 皱皱眉,恶心的名字! 抬脚看看,三九的?是有点大。 “大脚,大脚,给我滚出来!”那叫喊声音并未间断,反而越来越近。 大脚长嘘一口气,觉得来人不善,索性不理,翻了个身,面朝里装睡。 咣当,稀里哗啦……那扇早已摇摇欲坠的木门,轰然而倒。 “啊,吓死我了!大脚,门坏了,快起来收拾干净啊!已经晌午,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床!大脚……” 一连串的高分贝噪音,震得小破屋嗡嗡直响。 大脚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直蹦,但她没动,心里暗暗和这个高音喇叭较劲,看到底是耳膜坚挺,还是嗓子霸道。 没一小会儿,三娘嗓子已经有些发哑,气哼哼冲到床头,一把拉起大脚,便没头没脑的打了下来,边打边骂: “睡!我叫你睡!打不死你个赔钱货……” 大脚一开始没敢回手,只本能地护住要害,硬挨了一阵,却发现这个女疯子没完没了。当下气往上冲,心想自己现在左右是个傻子,打了人又不犯法,总不能让别个欺负死! 挣扎中捉住三娘的胳膊,顺手一推,竟一下把三娘推翻在地。 大脚觉得自己没使劲,唬得把手缩回来仔细看看,好大的手掌,满是膙子,粗使丫鬟果然有力气! 三娘倒在地上喘粗气。 大脚细看,只见她浓妆艳抹,妖里妖气的,再加上飞扬跋扈的狂样,愈发对她没有好感,猜测是姨娘之类的货色,心想自己反正扛着“傻子”的大旗,打便打了! 歇了一会儿,三娘狼狈地爬起身,把散乱的头发往脑后一别,瞪着冒火的眼睛,又冲了上来。 可惜粉拳才挥到一半,已经被大脚的手包住,接着一声闷哼,被大脚实着着地踢了一脚,身子向后腾空飞了出去,死死的摔在一地的碎木头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一下大脚才发现她的脚,赫然是三寸金莲! 大脚看着那双变态的脚,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后背阵阵发冷。难怪自己名叫大脚,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低头再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脚,还好,还好,当傻子其实也不错! 此时,三娘狼狈的爬起来,捂着左腰哎呦了一声,又坐回地上,咬牙切齿地怒视大脚,仿佛要将她咬碎了似的。 只见她咛笑一下,猛得将身上的粉蓝色织锦长裙扯成几片,一手抄起地上的碎木块,一手取了铜盆猛敲起来,脸朝外坐在地上,尖着嗓子叫道:“杀人啦!救命啦!大脚杀人啦……” 过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花枝招展的女人捂着耳朵冲了进来,止住了刺耳的嚎叫和敲击声。 那女人瞪了三娘一眼,也不理她,径直走到床前,用手狠狠地在大脚身上拧了几把,戳着她的脑门子笑骂道: “你个傻子,长本事会打架了?哼,我饿你三天,看你以后还打不打人!” 说罢转过身,看看衣裳不整,蓬头垢面的三娘,不耐烦的说: “你这是要杀人啊?耳朵是别人的,嗓子可是自已的,就不怕嗓子喊劈了?” 三娘用手绢一边擦眼泪,一边告状: “妈妈,你看这个赔钱货,愈发的无法无天了,她居然敢打我!唔唔,她大白天的睡死猪,我好心叫她起床,她居然把我打成这样!唔唔,我在这个楼里还有脸吗?哎呦,我可没脸混了,我不活着喽……” “住啦!” 果妈妈一声断喝,掐断了噪音源头,狠狠地骂道: “闹,闹,你成天就知道撒泼!现在姑娘们还睡着,可全让你吵醒了!晚上接客没精神怎么办?你有精神没处使,就多迷几个金主,我升你当头牌!大脚虽是个傻子,怎么谁都不打,单只打你?你招她做什么?大脚是我养的,你又不出钱,凭什么来支使她?告诉你,大脚这回给我立了大功,救了我的心肝宝贝!漫说她病着要养几天,就是好了,我还要再放她五天大假!不省事的泼货!你有自己的丫鬟,以后少给我往这屋里来。” 三娘瘪瘪嘴,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扭头看了眼门口那群姐妹,赖在地上一动不动。 果妈妈故意晾了她半晌,见门口看热闹的动静越来越大,淡淡地说:“你还愣着干吗?还不赶快回房打扮打扮,今晚王员外该来了吧?” 三娘听罢一喜,掰着手指算了算,笑道:”呀,看我这记性,竟把他给忘了!呵呵,还是妈妈牢靠,什么都替我想着!” 一滚身爬了起来,拢拢头发、抻抻衣服,扭着身子向外走。 门口早围满了姑娘们,大家多少都吃过三娘的亏,如今见她当众丢人现眼,全挤在门外看笑话。 三娘的脸下不来,眼睛烧得火辣辣的,一眼瞄到人群中的丫鬟小红,冲上前一个大嘴巴把她打了个趔趄,高声喝道: “没良心的小娼妇,你躲在门口看什么?你吃着我,喝着我,还敢笑话我?你这是捡了谁的高枝儿,要傍上哪个,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打不死你这个吃里爬外、全没心肝的烂货……” 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 打了一阵还不过瘾,又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往她身上乱扎,痛得小红又哭又叫,满地乱爬。 “猪脑子的小骚蹄子!今晚王员外要来,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安的什么心?全没心肝的小娼妇,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没人要的赔钱货!哼,赶明儿把你卖到军里去,还能得几个钱!” 三娘打骂半晌方罢,一把拧着小红的耳朵往楼梯走去。 众人见好戏落幕,也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屋了。果妈妈招呼龟奴命令修门等事,样样安排妥当才离去。 大脚坐在床上目瞪口呆看完这幕戏,心里冰胡儿凉。 这里竟是伎馆! 怎么办? 第二章 病书生 得知这里是伎馆,大脚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 大脚怕被发现,没带任何行李,心想顶着个傻子的名头应该没人管,果然顺利走出果果楼。 出门只见沿街伎馆林立,可能是中午打样的缘故,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行人。 大脚完全没有地理概念,只认准一个方向径直走,心想这样走下去总能找到城墙,再捋着城墙找到城门,出了城就彻底安全了。 行了一阵,身体慢慢适应过来,觉得腰间、后背的伤口已不像刚出门时那么疼。 再看周边房舍越行越破改,估计已经走出繁华街区,离出城不远了。 正欢喜间,忽听传来一阵吆喝声,将身子隐在墙角偷眼看去,只见斜前方远远的有两个差役押了三人往这边行来。他们边走边查验什么,每个行人都不放过。 大脚见事不妙,虽不知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还是闪身躲进旁边的茶辅。 进门只见大厅有十张桌子,坐了三桌客人,中间一桌一主一仆,东角两桌拼在一处,有七个苦力在歇脚,桌上摆着大碗茶。 店老板在窗前向大伙招手叫道:“当差的又来了!各位客官赶紧准备好鱼符,千万不要在我这店里出事!” 鱼符? 大脚搜肠刮肚的琢磨,符在古代是指凭证、信物……难道是……身份证?! 也就是说,衙门查行人的身份证,没有的就逮捕? 想到这里,不由心急如焚!大脚的鱼符一定还在果果楼,可她却不想回去取。如果能侥幸蒙混过这一关,前边不远应该就是城门了,回去岂不是白忙一场? 大脚向身后看看,只见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没几个行人,如果现在折回大街,等于往枪口上撞!可眼下这间茶馆似乎也没有藏身之地…… 正犹豫间,身后挤进来一位书生,二十岁左右,身长玉立,容貌俊朗,只是形象清癯,隐隐间似有病容,他身后背着老大一个书箧。 大脚见书生只身一人,心下一动,不如混作他的书童,也许能躲过查检! “唉呀,我来,小心闪了腰!”大脚亲切地迎上去,两手用力一抬,帮书生从背上卸下书箧,用右手拎起,不期正迎上书生射来审视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愣,慌得傻笑了一下,侧身让在一边,不敢再和他对视。 这时老板小步跑过来,客气地将他二人引至临窗的桌子,大脚见老板果然把自己误作书童,心里稍稍定了定神,提着书箧跟在后边。 书生点了一壶茶、一盘点心,拿热毛巾擦干净手,抿了一口茶水,皱皱眉又放下了。 大脚学中间那桌仆人的样子,也站在书生斜后方,却用眼睛不断偷偷瞄向窗外,观察动静。 老板招呼完他们,又紧张地向柜台喊:“快把咱们的鱼符也预备出来,差人就快到了!” “啪”的一声,两张铜牌被拍在柜台上,老板娘气哼哼地唠叨道: “叫,叫,叫,又不是没有,怕什么!胆小鬼!这破玩意儿倒要查到几时才算完?他们也太不讲理了,只要没随身带着鱼符,就成了流民!依我看根本是变着法子把老百姓弄到军前去送死!搞得现在都没人敢上街了,还让不让人开张了?街上的铺子天天有关张的,再这么下去,咱们也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唉哟,我的姑奶奶!人马上就到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祸从口出啊!” 大脚向柜台望去,鱼符原来是个一寸见长的铜牌,正面是条鱼,中间有个大大的“商”字,背面写着姓名,后边密密麻麻三行小字,看不真切。 看来猜得不错,正是身份证! 只是听他们的话茬,没有身份证并不是逮捕了事,而是视为流民充军送死? 大脚知道自古流民不算百姓,死了也白死,突然只觉得后背一阵阴风刮过,凉飕飕的,开始有点后悔自己贸贸然逃出伎馆。 “来啦,来啦!”老板低声提醒众人,三步两跳跑到门口去迎差人。 大脚向窗外看去,果见两名差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押着三个流民立在廊下,另一名昂首阔步进了茶馆。 随着差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大脚心里开始突突打战,只盼着他不查随从! 差人先去了东边,挨个查那些苦力。 大脚见他查得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等查到中间那桌更是绝望!那差人不仅连主带仆个个查验,甚至还询问仆人三、四个问题才作罢! 大脚不由心下大骇,知道躲不过这关,万不得以也只能装傻子,反正也不怕他们去花街打听!军队总不会要傻子吧? 差人来到书生这桌,伸手说:“鱼符!” 书生笑着点点头,伸出右手摸摸口袋,手忽然顿住,慌得站起来,双手浑身上下摸了一通,尖声叫道:“咦,进城时才刚查过,怎地不见了?” 大脚闻言也是一惊,看他眼神慌乱,瑟瑟发抖,一张英俊的脸已经吓得变了形,大脚忙打开书箧帮忙找了出来,细翻了两遍却没有踪影。 回头再看那书生,早已吓白了脸,软绵绵瘫倒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只一味喃喃自语,听不清说些什么。 大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还没装傻,这里倒真的吓傻了一个! 不由心中暗暗叫苦,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早点做戏,现在再装傻子却已经晚了!心里虽气他误了自己的后路,但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也着实可怜,这要真的抓去充军,只怕人还没到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大脚心下不忍,轻轻叹了口气,过去帮他翻找衣服口袋,心里却暗骂自己多事。 “到底有没有鱼符,不要耽误时间!” 书生有气无力地回道:“今天一早我就在城门排队,排到中午才得以进城,如果没有鱼符怎么进得来!差爷要是不信,可以查查城门记录,我叫……” “少费话,我管你叫什么!有鱼符你就继续喝茶,没有就和我走,快点!” 书生闻言竟急得哭了起来。 老板劝道:“别急,或许掉到衣服夹层里边了?慢慢找,找细点!” 老板娘也帮腔道:“差爷,这世上哪儿有背一箱子书的流民?况且你看他细皮嫩肉的,根本不可能是流民,你可不要冤屈了他!” “我家县太爷有令,凡没鱼符的就是流民!我们奉命来捕,说什么都没用!只认符不认人!你们不要妨碍我办案,不然小心定你同罪!” 一句话吓得众人都退回原处,不再搭话。 大脚心下恨恨,这当差的分明知道书生不是流民,却坚持把人带走,其心可诛! 她强行把满腔怒火按了下来,问道:“差爷,鱼符可能被人偷了,要不核对一下城门记录,去衙里补办新的可好?” “少费话,我抓人还抓不过来,哪来的时间给你们去查这个?” 大脚见他如此蛮横,眉头一挑,正要对骂,却被书生扯住袖子。 只见书生擦干眼泪,深吸几口气,有条不紊地缓缓说道:“差爷,不用那样费事!鱼符本是雌雄一对,我丢的不过是衙门下发到手中的雌符,内衙备案的雄符却在,只要差爷查一下雄符,就能证明我不是流民了。” “哼,我不管什么雌雄,只管逮人!没鱼符就充军!” 大脚从没见过如此混淆视听,罔顾王法的人,气得霍然而起,拉起书生作势要往外闯,嚷道:”你好不讲理!走,我们一起去县衙击鼓鸣冤,请县太爷给我们做主!” “站住,我看你们是要逃!” 书生红着眼,委屈道:“我又能逃到哪里?整个凉州都在严查流民,难道能插翅飞了不成?我明明是良民,转眼竟成了流民,还要充军!这几年充军的只见人去,不见人回。我被你冤枉得连命都保不住了,难道还不许我去申诉?” “哼,我们天天抓人,冤枉的多了,偏你话多!有什么攒着到军前一起去诉吧!” 书生眼光一寒,不怒反笑,厉声道:“你好大的狗胆!久闻凉王求贤若渴,四处请名师、建学馆,广招天下学子,你却阳奉阴违,敢拿学子去充军,就不怕凉王怪罪吗?” “哈哈,你个书呆子,竟信那些!少废话,跟我走!” 差人不由分说把书生推向大门,看书生被他推了个趔趄,大脚忙伸手将他搀起来。书生浑身微颤,身子已软得站立不住,歪在大脚怀里抽泣起来。 “快点!” 差人已经走到大门口,一边不耐烦的催促,一边和廊下的差人比划手势。 大脚只觉书生不住向下打滑,忙伸手托住他的腰往上提,突然领子一紧,书生俯耳道:“我有鱼符,你出门快跑!” 大脚闻言一惊,低头再看,却见书生仍是一副浑身棉软,战战兢兢的怂样!这家伙原来是影帝!大脚不敢多言,悄悄在他腰间拧了两把,表示会意。 无法问他的名姓,也只好默默记下他的容貌。 走到大门前,大脚不动声色地辨明方向,按着来时的道路设计好逃跑路线。 转眼再看时,书生正和那差人纠缠,一会说什么带锁链有辱斯文,一会又要重新开箱找鱼符……廊下的差人则慢步轻声靠了过去,二差人使个眼色,一起向书生扑去。 书生被他们唬得一跳,一时失了重心,跌倒在一名差人身上,两手却兀自死死抱住另一名差人的腰,三人顿时叠作一团,书生吓得大呼小叫。 大脚见机拔腿就跑,廊下的三个流民见无人看守,也顾不得身上的五花大绑,四散逃去。 第三章 拼死一博 大脚不管旁人,只闷头按自己设计的路线狂奔,一头扎进第一个巷子,跑了没几步又向更小的巷子里东捌西捌了几回,见差人没有追来,估计是去追那几个五花大绑的,这才放心直奔果果楼跑去。 大约连着跑过五、六条街,大脚才开始找回点安全感,一颗心也渐渐定了下来,放慢脚步后才发现身子已经如散架了一般,浑身软棉棉的全没了力气,不由暗笑自己胆小,何必跑这么远?! 大脚的心脏崩崩的,好像随时都会蹦出来,两条腿则早不属于自己了。她脱下外衫抹了几把脸,把它顶在头上,用两只袖子不断扇着风,脸和脖子立时感到丝丝凉意,这就是死里逃生的幸福吧? 看前边再有两条街就是花巷了,大脚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漏网的小鱼,正飘飘悠悠、自由自在的在河里遨游。正所谓出游从容,鱼之乐也! 充军,开什么玩笑?她宁可在果果楼装一辈子傻子! 大脚含笑低头往前走,没在意右边巷口走出一队人,不留神和其中一人撞了个满怀,大脚两条腿早没了劲,晃了两晃,软绵绵的差点摔倒在地。双手伸平,好容易站直了身体,正要向那人道歉,却发现撞上的竟是名差人! 差人不耐烦地说:“走路不长眼啊?鱼符,拿来我看!” 大脚闻言只觉头发一炸,心里不由得暗暗叫屈,果果楼近在咫尺竟又遇上官差,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她脑袋里立时乱做一团,装傻子能不能混过去?或许哀求一下,容她回去取鱼符看看?可取鱼符太过冒险,如果被楼里人发现不是傻子,以后如何在伎馆待下去…… 大脚正犹豫间,猛得只觉腿后窝一痛,双腿一软已跪倒在地,紧接着被人抹肩头拢二臂,掐住脖子按倒在地。 “又抓到一个,绑了!” 大脚的头被紧紧按在地上,脸皮磨着地面的黄土,嘴里、鼻子里全是灰土。大脚奋力扭动身体,却早跑没了力气,根本挣脱不动。 她心思恍惚,趴在地上也不回差人的问话,只觉得有人用手在她腰间摸了几下,没摸到要找的东西,又向胸口摸去。大脚本能的一缩身,急得拼尽全力翻了过来,背着地四脚向天使劲向空中胡蹬,把差人逼退两步,扎着双手不知怎么拿她。 大脚见差人闪得远了,有机可乘,抽空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跑,却被另一个差人拦腰抱住。 大脚拼命挣扎,却力量有限挣脱不开,想用拳头又打,又背对着差人,根本打不着他。一时急红了眼,张嘴就咬在差人的手臂上,登时一股血腥味冲进口鼻,那差人怪叫一声脱了手,大脚趁势向果果楼狂奔而去。 众差人没料到她居然敢逃!一时有点蒙,反应过来后又惦记押着的一队人,三人犹豫了一阵,派了一名差人去追大脚。 大脚拼命向果果楼跑,心知体力不行,逃是逃不掉的,只是近一步就多一线生机!刚才听茶辅里的说法,充军明摆着就是送死,总要博上一博! 不多时只见“果果楼”三个黄光灿灿的大字跳进眼帘,只有三百米远了! 大脚的嘴角慢慢上扬,没想到竟能跑到这里,看来是低估自己的脚力! 正开心,却只听“呜”的一阵劲风,整个人一下子被扑倒在地。 “跑?我让你跑!让你跑!” 雨点般的拳头没头没脑的打将下来,差人骑在大脚背上,死死地压住她。大脚根本不知道疼,一心只想着绝对不能去充军!绝对不能被他们带走! 她瞪大眼睛,盯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盼着他们能认出自己就是果果楼的傻子大脚! 难道竟真的要在家门口被捕吗?老天爷,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大脚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试着拱了拱身子,却根本动不了。 后悔第一次遇差人不该那么胆小,吓没了魂儿,一口气跑了六条街,把力气全耗没了!胆小鬼,大笨蛋! 大脚心下又气又急,不由悲从心中来,不管不顾地趴在大街上嚎哭起来。 嚎了一阵,猛然想到这正是引人注意的好法子!动静大些,保不准就会有人来看热闹,聚得人越多,自己被认出的可能就越大! 想到此索性扯开嗓子嗷嗷乱叫,一边使劲梗着脖子,仰着头,让过往的行人能看清自己的脸,希望能有人认出她。 “嚎什么嚎?你娘死了?!没有鱼符就得充军,这是王令!你胆敢拒捕,打你算轻的,老实点!”差人边骂,边拿出绳子绑大脚。 大脚知道自己现在力量有限,挣扎也是徒劳,还不如攒着力气大叫靠谱,因此也不反抗,只是不停嚎哭。 怎耐街上行人稀少,偶有经过的也行色匆匆,根本不瞧上她一眼,大脚不免失望。想着就算有认得自己的,也不见得愿意为个傻子和差役起争执,想到此不免有些灰心。 大脚东边三十步左右的地方,有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站在那里半天没动过地方,还不时往这边瞧瞧。大脚起初并没在意,以为她在等人。见所有人都不理自己,突然想到也许她是果果楼的人,认出了自己,才时不时看过来? 想到此,忙把头扭向她,提高了几个分贝,直着喉咙惨叫起来。直叫了半晌,嗓子都喊哑了,那丫头非但没过来,还把身子背了过去,大脚却仍不死心,只瞪眼盯着她的背影不停地叫。 差人已绑好绳子,大脚被五花大绑成个粽子,整个上半身全用不上一丝力气。 此时,只见一顶青色小轿停在那小丫头身边,小丫头忙上前几步,从轿子里掺下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容貌极美,身段雍容,女子下轿后与小丫头说说笑笑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首饰店。 原来那小丫头果然只是等人的! 大脚只觉兜头一盆凉水,心里瓦凉瓦凉的! 眼泪不知不觉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在眼前的土地上,泛起褐色的圆点:三个、五个、十个……不一会已打湿了满满一片。大脚觉得自己好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没有丁点分量。 没想到穿越过来,还没活上二十四个小时,就要去充军送死! 实在太冤枉、太委屈,太tm缺德了,竟在果果楼门前不到三百米的地方被抓走?! 大脚不服、不甘心!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嚎哭起来,才嚎了没几声,只觉双臂先一痛,跟着向斜上方一紧,已经被差人半拉了起来。大脚知道自己的时间已到了尽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不肯起身。 她钢牙咬碎,眼睛燃着雄雄的烈火怒视前方,心里偏不认命! 她不是流民,不要去充军! 第四章 获救 大脚正在做最后的奋争,却不期看到那丫环等候的佳人此时正站在眼前! 那美女二十出头,穿着一袭葱黄绫长裙,外罩一件半新不旧的玫瑰紫金丝坎,生得肌骨莹润,丰肩软体。只见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花容失色,微颦黛眉,轻掩朱唇,轻声道:“这位差大哥,不知这人犯了什么事,要带去哪里?” 差人哪里见过如此美貌佳人,两眼早脱出眼眶,舌头在嘴里拌蒜,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回道:“他是流民,我要拿他回衙去。” 美人闻言松了口气,用手捂着胸口笑道:“原来是误会!差大哥,她不是流民,名叫大脚,是我家妈妈养的下人,就住在那边的果果楼。” 大脚一愣,心里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真的等到了认识的人,眼泪不问自流,顺着两腮淌了下来。 天,总算有救了! 大脚心下一安,顿觉得浑身痛楚难当,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差人闻言一惊,没想到眼睛前位雍容、温婉的美人竟是个烟花女子!眼睛往四下瞟瞟,原来刚才追得急了,倒没留意已经追到了烟花巷。 想到这里,嘴边不禁泛起轻薄的笑意。 “姐姐自然不舍得诳我,只是我们查这家伙时,他不止拿不出鱼符,连问话都不敢回。要是心里没鬼他为什么逃跑?我足足追了两条街,腿都软了!姐姐,你再看清楚些,可不要认错了人。” “差大哥,不会错,这条街上的人全认得她。”美人绞着双手,不好意思地说,“她……原有些痴傻,我家妈妈可怜她,平日让她在院中做些粗活,她从不惹事的。” “哦?是个傻子!”差人笑笑,“姐姐说的我自然全信,只是我王命在身……” 说着话差人伸手向美人摸了过去,那纤手却像泥鳅一样溜走了,手里多了个冰冰的东西。 差人心里不免空落落的,那小手要能摸上一摸,少活五年也值得! 眼前这美人虽出身风尘,却是极品。看她举止娴雅,不是清倌也是头牌。不要说摸摸小手,只怕平日里喝她一杯清水也要两三个月的俸禄! 虽说没揩到油,掂掂手心里的东西竟是个小锭子,真是交了好运!烟花女子果然来钱容易,出手也阔绰! 转念一想,她既肯为这个傻子打点银子,多想想主意还怕讨不到便宜? 心下想定,脸上立刻化成一汪春水:“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吃着官家的俸禄怎好又拿姐姐的。况且,就凭你我的情意,哥哥我当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就是,又何必搞得大家这么生分。” “原是我家大脚不好,害差大哥跑了半天冤枉路,耽误了您的公事,小小心意不足挂齿,就当给军大哥压惊吧。” “哈哈,话虽这么说,可是跟姐姐说句交心窝子的话,抓流民那是凉州州牧大人亲自下的令,各县必须严办,即便是我有心相帮,也不敢过分循私,姐姐看这事……嘿嘿,总还是要拿出来鱼符才好。” “鱼符在我家妈妈手里,现在并不在我身上,还请差大哥通融一二。再说你们拿了女人也没用。” “女,女的?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脚,丑死了!” 差人瞠目结舌,扭头看向大脚,只见她一身男装,头发只有三寸长,肤色黝黑,身高腿长,比一般女人都要高上半头,宽肩长臂,骨节极大,而且胸部平平!还有一双大脚! 分明是个少年! 差人转了转眼珠,凑过身去低声笑道:“我的好姐姐,有话直说吧。你没有那东西也不要紧,兄弟自会帮你想办法……就算傻子不裹脚、穿着怪,可她这个身形,这力气……” 说着又把手向那美女摸去,才刚到一半就只听一声断喝。 “这力气怎么了?没力气干不动粗活,我白养他图的什么?” 果妈妈! 大脚听到果妈妈的声音,全身一震,和打了鸡血似的清醒过来。 刚才大脚迷迷糊糊听差人和美女对话,一颗心随着他们的谈话忽上忽下的,现在听到果妈妈的声音,心里立刻踏实了! 只见果妈妈三两步冲上来,扬扬手中的鱼符,举在差人鼻子前面:“这就是大脚的鱼符,睁开你的眼睛查清楚!” 大脚听说是鱼符,眼睛一亮,咬紧牙关忍着全身的疼痛,探身望去:是个小木牌,鱼的中心刻着一个鲜红的“贱”字,十分扎眼。 贱?! 大脚皱皱眉,什么字不好,怎么写这个?好丢人! 记得茶铺老板的明明是商,还以为是按“士、农、工、商”排的,质地也不相同…… “看清楚没有啊?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看清楚了还不快滚!告诉你别想从我这儿捞什么油水,你们衙里的李头儿、丁头儿可都是我的老朋友。还不走?要我给你雇轿子啊?!” 看果妈妈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差人,大脚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她这一个下午被当差的害苦了,不由在心里给果妈妈喝了个彩! 大脚长出了一口气,心情舒畅,总算逃出虎口! 此时她仰卧在大街上,眼睛正对上牌匾“果果楼”三个大字,不觉好笑。几小时之前,她拼着全身的疼痛,从这里慌里慌张逃出去,生怕被逮到;几小时后,自己安然躺在这门前,却觉得无比亲切和温暖! 呵呵,有意思! 大脚一身疼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懒得去想,闲闲地躺在地上,等着看果妈妈如何安置自己。 却见果妈妈一把搂过美女,心疼地说:“云娘,我的大贤人,这种人渣你以后可要躲远些。别以为你当头牌久了,什么男人都见过。听妈妈的话,这种上不了台面儿的烂泥才最难搞!钱他也拿、便宜他也沾,只是吃饱了一抹嘴屁事管不了!好在我得了彩儿的信就马上冲出来,阿弥陀佛,总算及时赶到了!不然那差人还指不定要占什么便宜!” 云娘淡淡一笑,说道:“妈妈放心,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过是嘴上占占便宜。再说他毕竟是官府的人,又何必给他难看,以后难免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用他?他算哪颗葱!不过是刚披上皮的猴子罢了,有个屁用!我是谁?我早把什么李头儿、丁头儿全喂熟了,无论他们哪个出面,随便伸个小指头嘟那小猴0崽子一下,就够他喝两壶的。你在楼里不常出来走动,不懂得这里的道行。钱给了他一是没用,二是他反把你当肥羊,更要尽力压榨。唉,市道险恶,稍不留神就得吃亏。呵呵,有妈妈我罩着你,你不用操心!” “妈妈说的是。我不过正巧遇上,怕彩儿取鱼符来不及,又不能眼睁睁任他把大脚带走,这才不得已出头露面。想来也是多事,官府早晚会发现大脚是女人,终究会放她回来的。” 果妈妈扑哧一乐,拍着云娘的手笑道: “哎哟,我的活菩萨,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官府才不管你男女,凑够了数通通运到西境就结案了。等到了那边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有军营不缺营伎的?告诉你,营伎才叫生不如死,连暗户都比不得,白天还要做杂役……” “大脚虽是贱籍,却没犯法……” “法?哈哈,我就亲眼见过清白人家的女孩子被军队掳了去,扔了鱼符硬充营伎的。你啊……” 果妈妈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转眼看看大脚,敛起笑容,叫来龟奴吩咐道: “把大脚给我锁三天,再让她跑了,打断你的腿!” ========================================================== ps:贱籍不属士、农、工、商的“贱民”,是古代社会等级的一种,贱籍世代相传,不能读书科举,也不能做官。 第五章 夜郎君 大脚浑身酸疼地躺在床上,在外边受了一圈罪回来,再次看到这个堆满破烂的房间倍感亲切,有种回到家的错觉。 禁闭三天吗?大脚苦笑一下,又有什么分别,反正没有鱼符也是寸步难行! 更何况,现在的身体三天之后能不能下床干活还不一定呢。 反思这几个小时的举动实在太过莽撞,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就跑出去,险险把小命搭上。 伎馆又如何? 这条命不正是伎馆的云娘和果妈妈救的!还有那位不知名的书生! 开始只当充军发配是有去无回,怕丢了性命,刚刚听果妈妈所言更加毛骨悚然——营伎!白天做苦役,晚间供人yin乐…… 想到这里,大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太恐怖了! 如今逃出生天,大脚想起那句曾被自己不齿的滥词——“来世结草衔环必报大恩”,事到临头才体会出这句话的苦楚。 受人恩惠却无以为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来生,这份痛她现在懂了。 如今的她,一个卑微的粗使丫环,谈什么报恩?更何况还有一位恩人连名字都没敢问…… 正胡思乱想间,两名十二、三岁的小丫环开锁进来。 大脚立马认出其中一个正是街上那个等人的丫环! 是了,果妈妈管她叫彩儿!就是她通知的果妈妈,只不过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她最早认出自己,却一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什么下贱东西,倒要我们伺候!”那个捧药的小丫环气鼓鼓地骂道。 彩儿笑笑:“我来吧,让我伺候伺候这位大战三娘的英雄!” 捧药的丫环把药往床上一扔,笑道: “活该!三娘这阵子太猖狂,早该有人来收拾收拾她,她凭什么趾高气扬的?又没才艺,又不识字。彩儿,要不咱们两屋联手对付她!” 彩儿笑笑不语,走到床前掀开大脚的衣服,惊呼一声,捂嘴叫道:“天啊,司琴快看,这么重的伤!” 司琴看看,冷冷地说: “哦,比昨天多了五六处。听十姑娘说,大脚救她时把她压在身下,任由地痞往死里踢打,直到龟奴赶到才止住。哼,大脚这回可发达了,不止妈妈,连姑娘也拿她当宝!这不,让我来送上好的跌打药。” 大脚听到这里,大概理清了一些思路: 魂穿前的正牌大脚舍命救了十姑娘,眼前是十姑娘的婢女,奉令前来送药。 彩儿是云娘的丫环,显然也是奉命来看她。 至于三娘,似乎不太有人缘,至少和十姑娘不大对付…… 这时,彩儿的药棒刚碰到大脚的皮肤,一顿锥心的痛就由那个点一下子窜到全身。 “啊……”大脚失声大叫出来,疼死了! 大脚一时没忍住,眼泪劈哩叭啦地掉了下来,想到现在是个傻子,不用顾忌什么丢不丢人的事,索性由着性儿的又是哼唧,又是叫喊,又是流泪。这么一来,倒觉得痛楚少了许多。 彩儿也不理她,边上药边劝道: “十姑娘对大脚好,是她用命挣来的。你看她现在痛成什么样儿!你也想和她似的?亏她长得结实,要是换作你我只怕早没命了!” “你倒为她说话,谁来可怜咱们?不用太久,再过上三年,咱们还能继续伺候姑娘?你我才艺都不行,到那时候只怕混得连三娘都不如!” 说罢,司琴又失神愣了一阵子,轻蔑的一笑: “可谁又能比得了她?三娘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的!我悄悄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卖了我!听说那个不要脸的为了讨好王员外,竟把小红也搭上了!” “什么!” 彩儿吓得差点把药瓶摔了,还好司琴手快给接住了。 彩儿愣了半晌,又默默继续上药,又过了半天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姐姐常说贱籍是为了‘明贵贱’,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来就是贱籍。托大脚的福,今天第一回见到鱼符,上边那个‘贱’字真是红得扎眼!有这个字压着,咱们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唉,已经这样了,又何必自己再作贱自己!” 大脚一开始疼得不行,过了不知多久,那痛楚渐渐麻木,不知几时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睁眼屋子已经空了,四下黑黢黢的已是深夜。 大脚细细回忆她们的谈话,想把有用的信息摘出来默默记下。 她原本有些怨恨彩儿,她在街上喊劈了嗓子,彩儿明明认出她却见死不救!可自从听了她们的对话,心又软了下来。想想可怜,十三岁的孩子!何必同她计较? 当下打定主意,在完全搞清状况逃跑之前,要认真当好傻子,努力干活,先保住这个饭碗。 大脚其实是渴醒的,只是身上痛得不想动,她望着桌子上的水运了半天气,终于还是拼不过口渴站起身,咬牙忍痛走到桌边。 才刚拿起水杯,只听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黑夜,吓得她一哆嗦,水杯飞了起来,还好她手疾眼快,抄手把半空的杯子接住了,却洒了满世界的水。 大脚正犯愁要不要换新衣服的当口儿,只听门外一阵叽里咕噜,连滚带爬的声响。 “呃!”一名男子轻微的低吟声传来,声音很近,应该就在窗下! 小偷?! 大脚用手指沾着桌面上的水,在身旁的窗子上润出个小洞向外窥视,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手环抱着膝盖皱眉坐在地上,好像是腿受了伤。 看他的衣服宽袍大袖,人又这么笨,应该不是小偷。 大脚换了个角度,让月光能打到他的脸上,却见到一张斯斯文文的脸,月光下更显白皙,五观俊雅,脸上并无一丝戾气,反略显文弱,打眼一看倒像个文弱书生,原来是楼里的客人不小心摔伤了。 大脚没了兴趣,刚要转身回床睡觉,又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大脚忙趴回小洞,可惜角度不对,只能看见一些衣角,是个女人。 果然紧接着传来一个年青女子的声音,声音压得低低的:“你怎么这么笨!快跟我来,龟奴马上到了,不想死就快点!” 窗子是自己的,大脚舍不得再捅个窟窿,可又好奇难耐,变着方儿的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看清那女人——竟是彩儿! 第六章 九文 第二天果果楼上上下下都在议论昨晚闹贼的事,开始只云娘屋里报了失窃,随后三娘和另外两屋也报了失窃。 那个看到贼尖叫的姑娘却只见到一个黑影,连个头高矮都说不上来,只一口咬定是个男人。果妈妈责人把果果楼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任何线索。 因怕丢东西的事儿传出去妨碍生意,并不敢报官,也只得认倒霉,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大脚心里明白并没有贼,丢东西的事儿更是子虚乌有,只是猜不透那男人鬼鬼祟祟来干什么?彩儿为什么要帮他?还有最关键的——此事和云娘有无瓜葛? 大脚觉得彩儿不是多事的人,云娘又报了失窃,只怕此事和云娘脱不了干系。 那夜的男人文质彬彬,长相俊美,虽说穿得也还得体,却终究不像有钱人,难道是云娘的情人? 想到此,不禁暗暗为云娘担心,那么善良的人可不要出事才好! 只是自此之后,彩儿和司琴就没再来大脚这里,也无从打探内部消息。 三天禁闭后,大脚的伤势还没好利索,果妈妈虽不明说,却也不给她安排什么活计。倒是楼里的姑娘、丫环们常使唤大脚搬搬扛扛、跑跑腿儿,然后塞些点心或日常实用的小物件。 大脚在这里只是白吃白喝,有个住处,却没有工钱,这些东西又是日常必备,因此也很乐意帮忙,就这样一来二去,倒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天大脚跑腿回来,一进楼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果然经过十姑娘房间的时候看见门前围满了人,大脚不由好奇,混在人群里听他们聊天。 原来是从中都来了位九公子,出手阔绰不说,难得的是人长得极为俊美,引得一众姑娘前来观瞻,连丫环、婆子也站了一地。 听身旁的丫环正聊到,这位九公子只为听十姑娘弹首曲子,就先送了套红珊瑚头面:三支珊瑚发梳,一对珊瑚钗,一对珊瑚步摇,曲罢赏的什么还不得而知。 见她们说的唾沫横飞,大脚却听得索然无趣,抽身奔花园去提水浇花。 这些日子她的身体已经好利索了,可果妈妈却依旧没派她什么差事,大脚却不愿意吃闲饭,就按记忆把原本分内的杂事拣了起来,好在这副身体极有力气,提水担柴轻而易举。 正挑水的时候,忽见刘叔喘吁吁跑来找她,大脚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随他去了凉亭。亭子里里外外站着十来人,其中四名家丁很是扎眼。 他们穿着统一的青灰色包身劲装,每人腰间一柄弯刀。与一般家丁不同,这四人并不与楼里的姐妹们谈笑打闹,每人各把一角,目不旁视,很是警觉。 刘叔拔开人群,把大脚拉进圈内,抬眼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慵懒地坐在圆桌正中央。 他头束镂空雕花白金冠,生得面如冠玉,眉目含笑,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脸春风中平添了几许英武之气,更显得他丰姿潇洒。 身上穿窄袖银灰色骑装,只是通身不带一件佩饰,穿着举止不同流俗,愈发映衬得气宇轩昂。 大脚觉得匪夷所思,如此出色人物竟会出现在这种中档勾栏,同时也瞬间明白过来,此人就是众人争相围观的那位九公子! “九公子,人给您带到了!” 九公子此时半躺在左侧姑娘的怀中,百无聊赖地半眯着眼,听到刘叔的话,睨着眼似笑非笑的半点了下头。 一旁早有好事的龟奴钻出来,一手举了枚铜钱,一手拿了个小银锭子,问道:“大脚,要哪个?” 大脚心中好笑,果然是为了这个! 忙装出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毫不迟疑地抓起铜钱,紧紧的攥在左手心里,引起满堂哄笑。 这是最近楼里兴起的新乐子,就是让大脚选钱,因为无论多少大脚永远只选那个一文的,大家以此取乐。 大脚则正好借此攒些路费,虽说慢了些,但既然人家开开心心的给,她也乐得高高兴兴地收。 况且,如果贪心拿了值钱的,不说以后再没生意,就是当下也未见得就不反悔,就算给了她也保不住!倒不如这样一文文的攒,不怕被人惦记上。 九公子嘴角一勾,推开身边的女子,猛地坐起身子,从怀中取出一粒金瓜子。 一手铜钱,一手金瓜子,问道:“大脚,要哪个?” 大脚想都没想从他手中拿了一文,和刚才那文一起攥在手心里。九公子哈哈大笑,来了兴趣,又抽出银票来试,仍只取一文。 刘叔忙凑趣道:“她是个傻子,只认得铜钱。这楼里姑娘出不去,常要托她采买东西,所有过手的钱财除非不用找钱,否则必须兑成铜钱她才会数。日子久了大家就拿这个取乐。” 九公子闻言朗声大笑,说了声有趣,又变换花样试了几回,大脚不管他拿什么,只取一文。 待攒到九文时候,有人附身在九公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剑眉一挑,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霍然而起,随手掏出一把金瓜子儿往桌上一撒扬长而去,众人抢了金瓜子儿一哄而散。 大脚郁郁地向回走,想着从手边溜走的金瓜子,不免心中恨恨,哪怕只一个也足够逃跑了!不过就算抢到手,身为傻子也保它不住…… 虽然明知得不到,终究不甘,低头看着手中的九文,不由迁怒到九公子身上,什么狗屁九公子,才九文钱。 哼,以后就叫他“九文”好了! 愤愤地低头走路,碰巧听到擦身而过的两位姑娘正谈及九文,琢磨刚才哪里伺候的不周到,竟没留住那么英俊公子,不然免费也是乐意的。 大脚闻言不禁好笑,心想九文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在这种档次的勾栏过夜?就算选这里,一个小费都用金瓜子结算的人,又怎么会要免费的?! 刚走到花园,就听东边传来一阵吵嚷声,声音越来越近。 不一会,只见一个丫环没头没脑地闹进花园。 来人披头散发,外衫被撕成五、六条挂在身上,一张脸只哭的五彩斑斓,神情惶恐。 大脚细看,怎么又是彩儿?! 第七章 蔷薇大战 打起来喽~~~~~~~~~等了好久,终于开战!以此战庆祝收到站短! ================================================================== 彩儿见到大脚,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用脚,将身体躲在大脚身后,浑身如筛糠一般,拼命高呼救命。 大脚还没反应过来,又见三娘怒气冲冲杀了过来,边跑边高声喝骂:“哪里窜出来的小娼妇,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骑在我脖子上拉0屎!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可是好欺侮的?这回就让你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好好领教一下三娘我的厉害!” 几句话已到近前,二人围着大脚转起了圈,那彩儿别看身单力薄,却极是灵巧,三娘一时半刻到也捉不着她。三姨气急败坏,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举着四处乱戳。 彩儿吓得紧紧抱住大脚的腰,藏在她身后嗷嗷高叫救命。 大脚被她二人夹在中间,躲也躲不开。她一向看不上三娘的所做所为,眼见三娘拿个簪子没头没脑地乱戳,虽不知谁是谁非,也不由火冒三丈,一手死死擒住三娘的手。 三娘拼命挣脱,却哪里是大脚的对手,一只手被吊在半空,半个身子像被钉住一般,只气得在那里混骂…… 正吵闹间,只听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 众人寻声看过去,只见果妈妈带着一行人,威严地大步扭来。 大脚知道三娘惧怕果妈妈,不会再闹事,便松开了手。 三娘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大脚一愣,不由斜眼打量三娘,见她迅速地将手中的簪子丢进身旁的花丛里。因大脚站在三娘和果妈妈众人之间,三娘又坐在地上,只有大脚一人能看得见。 三娘扔完簪子,嚎叫一声,拿腔作调地哭道:“妈妈哟,我可不活着喽,我都被人欺侮死喽,你可要给我讨个公道啊……” 大脚以前只在连续剧里听过类似哭丧的,有曲有调,表演性很强,只是并没亲身经历过。如今眼见身边的三娘一边哭一边唱,还有板有眼,有折有韵的,只觉得非常非常假,不由得当场哈哈大笑。 “大脚一边玩去,这儿有正经事,别给我捣乱!” 见果妈妈眉头倒竖,面沉似水,大脚知趣地忙向外撤,却不料彩儿仍死命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 三娘突然顿了哭喊,用手指着彩儿叫道:“你这是要干吗,妈妈让大脚走,你干吗拦着?怎么着,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怕妈妈责怪,想教唆这傻子再打我一次给你出气吗?妈妈你看她多么狂妄,全不把你放在眼里!” 果妈闻言皱皱眉,瞪向彩儿。 彩儿慌得松开手,向三娘哭道:“我从未教唆过大脚,天地良心!上次她打你与我没有关点关系。” “哼,你还有良心?早叫狗吃了!谁不知道你天天哄这傻子给你卖命,那天大脚被差人打伤了,不是你亲手给她上的药?你是云娘的丫环,在这楼里一向横着走路,鼻孔朝天,你凭什么伺候一个下人?还不是亏心?就是你教唆大脚打我,然后又威胁她,把她吓跑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傻子竟会认路跑回来,你怕她把你哄出来,就拿着上药当幌子去哄她,我说的可有什么错处?” 彩儿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只拼命磕头: “妈妈莫信,这全是她编的!我是妈妈一小养大的,妈妈最是了解我的为人,就因我安分守己才派去服侍云娘。我帮大脚上药也是奉命,不信妈妈可以问云娘。况且,我就算害三娘也得有个缘由。妈妈,依我看恨三娘的不过两种人:一是嫉妒她当红,二是受过她的欺负。可妈妈细想,三娘再红也不是头牌,要说只有她嫉恨我们,却没有我们嫉恨她的道理,此其一。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我既是云娘的人,今天以前倒从未受过欺侮,报复之心又从何谈起,此其二。三娘只是信口胡言,还请妈妈明鉴!” 果妈妈闻言思量了一下,说道:“我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子,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三娘不等彩儿回话,插言道:“妈妈,我一到春天就柳絮过敏,因此向云娘求些蔷薇粉,云娘明明应了,可这小蹄子偏推说没有。哼,东西本是云娘的,我也不好腆着脸再去问云娘。结果今天可巧被我知道,原来云娘给了我的蔷薇粉,这小蹄子竟私下里转送了司琴!不过是包蔷薇粉,原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我寻思云娘平素心慈手软,连身边的丫环都不能辖制,这还有没有规矩了?她是好性,我却要为她立立规矩,因此我亲自找这死丫头理论,她竟拉了大脚来打我!呜呜,妈妈你看事情就是这样,也不知她是疯了,还是她得了哪个的令,竟敢这么挤兑我,请妈妈为我做主!” “彩儿,你怎么说?” “蔷薇粉的事说来话长,请妈妈耐心听。一来,那蔷薇粉原是前年姐夫送给云娘的,云娘使着不觉得有多好,便分给每屋一包。不想倒有人合用,便不时来寻,没多久也就送完了。第二年春天仍有人来讨要,云娘怕失了和气,就自掏腰包置办了一些,她自己并不用,全分给大家。今年已是第三年,断没有再自己出钱请大家用的道理。二来,司琴如今有这东西我并不知。三娘指我偏袒司琴,这却有趣了。妈妈是知道的,这楼里只有我与小红是从小就在的,若论亲厚司琴原是不及,若说我偏袒她,我不能服!三来,说我教唆大脚打三娘,也不必我辩,妈妈看我二人情形便知真假!” “我告刁状?看我撕不了你的嘴!平时倒看不出你竟是个刁钻的,竟当着妈妈的面胡搅蛮缠,把煤球愣说成白的,妈妈可不要被她骗了!” “好啦,都闭嘴!把司琴给我带来,今天倒要把事情搞清楚,你们谁也别后悔!” 好辩才! 大脚在一旁听着,不得不由衷佩服这位彩儿,没想到她骂起人来逻辑清楚,言辞犀利,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看她短短几句话把三娘说的理尽词穷,过瘾! 第八章 告黑状 继续打,继续打,以此战庆祝转a签~~~~~ 打滚求推荐、收藏,求一切~~ ======================================================================= 原来是半个时辰之前,三娘碰巧听见司琴与人聊天。 夸起蔷薇粉的妙用,又说自己用过后脸上的小疙瘩已经没了,就疑心蔷薇粉是云娘给的。 因十姑娘向云娘学琴,二人走得很近,十姑娘常孝敬云娘些小玩意,却从没给过三娘,三娘心中早不乐意,只是没有由头发泄不满。 偏她半月前曾派小红向彩儿讨过蔷薇粉,却说没有。原来给十姑娘时便有,轮到自己就没有了! 想到此不由狂怒起来,难道十姑娘还没破瓜,就已经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三娘越想越气,便想索性借着此事发发威,也让大家清楚清楚至少到现在为止,果果楼的第二把金交椅还是她的! 她正想着去找司琴的麻烦,偏巧顶头碰上彩儿,因心中一团邪火不免说话阴阳怪气,没给好脸儿。 彩儿本是头牌的丫环,岂能没来由地吃这种亏?二人几句不合便锵锵起来。 三娘本就想闹事,索性也不去找那司琴,就拿现成的彩儿扎了筏子,出手便打,彩儿躲闪不及,被抓着头发一通乱打,拉扯之间把衣服也扯破了。 彩儿一路逃到花园,遇到唯一打过三娘的大脚,就抱住她不撒手了…… 这就是前情不再细表,却说花园里众人等了没多久,就见司琴举了包蔷薇粉到了。 回说是托人买的,又请龟奴帮忙从街上带进来,如要查实可找龟奴出来对质,关键的是这包粉的商号也与云娘送大家不同! 众人看罢果然不是一家,一时哗然。 三娘本以为自己这回抓住了彩儿的小辫子,可以扬眉吐气,大大的风光一把。 如果闹得顺利,甚至可以顺藤摸瓜给云娘一个好看!以云娘省事的性子,自然会给自己不少好处。 却万万没想到蔷薇粉竟是司琴自己花钱买的,而且还人证、物证俱在! 自己这回是偷鸡不成失把米,在人前丢脸不说,还让妈妈逮了个正着儿。 她看众人交头接耳,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恼羞成怒,冲进人群一把揪出小红,扬手就是一巴掌,小红脸上登时肿了半边。 三娘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咬舌根的小蹄子,都是你乱咬人,无事生非!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小贱货害得我在这儿丢人现眼,看我不把你的贱骨头打出来!” 骂罢左手扯起小红的头发,右手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不依不饶地又上脚去踢。 把小红打得满地乱爬,一边躲一边哭着道:“不是我说的,妈妈救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果妈妈喝住三娘,面无表情地说:“放开她!要管房里的丫环回屋去收拾,不用在这里打给大家瞧。你刚才错打了云娘的丫环又怎么说?” 三娘放开小红,直起身,用手捋了捋头发,抻了抻衣角说:“这都是小红这个贱货挑唆的,也是我一时大意,竟信了她的谎话!我一会儿亲自押她去给云娘赔罪,一切任凭云娘处置就是了!” 果妈妈冷笑道:“哼,你倒会打算盘,算准了云娘是个菩萨性儿,不会同你一般计较。可我这里你却过不去呢!也是我素日里对你们太过纵容,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闹得这里鸡飞狗跳的,成什么体统!要是被客人瞧见,我这买卖还做不做了?若这次放过你,只怕这里愈发没了规矩。” 果妈妈这到这里顿了顿,望着三娘说道:“这样吧,你自己出银子买蔷薇粉,楼里上上下下每屋各一包。至于彩儿,你赔她三套量身订制的新薄纱裙,你要敢随便把你自己现成不穿的给她,仔细我问你!” 三娘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忽然转身喝道:“戏演完了还不走?没看够啊?该干吗的干吗去!” 大脚觉得三娘这么痛快认栽,透着哪里不对劲,便在一旁耗着,等着看她耍什么花样。 果妈妈也打手势让大家散了,不一会人就只剩下大脚、果妈妈、三娘三人。 三娘笑笑,凑到果妈妈身前道:“妈妈,哪里有丫环穿薄纱裙的?我看不如……” “不用你费心,彩儿本分,不会乱穿。她过生日就十三了,我想也该给她置办衣服、头面了,纱裙就算是你送的礼吧。” 三娘撇撇嘴:“妈妈还真疼她!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她可不要辜负了妈妈的心意才好。” “你夹枪带棒的又要说什么?” 三娘冷笑一下,看周围只剩大脚一人,上前耳语道: “妈妈可还记得那夜闹贼的事吗?贼那么轻易跑掉了,没内应我可不信!其实,我早就想告诉妈妈,又怕妈妈骂我生事,一直犹豫着不敢说出来。刚才妈妈说不要坏了规矩,我才突然明白自己想差了……” 果妈妈一愣,凝眉问道:“你知道什么?” 原来那晚小红去倒水,看见彩儿从张妈房里鬼鬼祟祟出来,随口开了句玩笑。三娘却是有心人,暗暗怀疑彩儿与人**,偷张妈的钥匙开门放人。 果妈妈沉着脸问:“你都和谁说了?” “我可不敢乱说!咱们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偷人养汉,这要传出去,我就不值钱了!不止我,我保小红也没说。妈妈,要我说这个好查,只要……”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教。这事既然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要是传出去就是你和小红干的。她是你的人,到时我只拿你问罪!” 大脚听到这里心急如焚,她明白此事与彩儿无关,那晚彩儿和男子的对话的口气根本不是和情郎说的。 一定是云娘!救命恩人的事怎能不管? 只是她身为傻子,总得想个合理的借口去通风报信才行。突然灵机一动,她想到三娘扔进花丛的那只簪子! 大脚忙回去找到簪子藏进袖内,直奔云娘的住所而去。 她明白这么做有些冒险,搞不好会被怀疑,只是念着云娘对自己的恩情,也顾不得许多! 第九章 通风报信 大脚进门见只有云娘和彩儿二人在,心略略放下一些,看来果妈妈还没有出手。 云娘看见大脚一笑,从桌上食盒里取出一块蝴蝶酥给大脚吃,一边对彩儿笑道: “你看,有福之人不用忙,李妈才刚送来的点心,偏大脚人就到了!” 彩儿忙说:“再多给她两块,刚要不是大脚在,我今天就被那个疯子戳瞎了!” “你啊!明知道她是那个样子,又何必招惹她!不过是蔷薇粉罢了,能有几个钱!也是我疏忽,一早买了各屋送一份,大家安生。” “凭什么?是她怕柳絮,又不是咱们,倒要咱们花钱给她使?难道真怕了她不成?说到底她还比你低着一头,就算是闹到妈妈那里,也不会护着她。她算老几?咱们凭什么自矮身价,倒把她供在头顶上?” “呵呵,何必这么较真!姐妹们在一处,你让我一下,我让你一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团团和气的不好吗?又是什么自矮身价了,身价银子摆在那里,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高就是高,矮就是矮,又何须天天挂在嘴边。” “哼,只怕只有姐姐一人想和气,人家却不想!从来只有咱们让着她,便宜她,人家却从来没让过咱们,老去那个得好处、占便宜的,凭什么?就凭她会撒泼、不讲理?就说这次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嫉恨十姑娘得宠,她却不敢去找十姑娘,偏捡软柿子捏找到我的头上,其实还不是冲着姐姐来的!” 彩儿说罢,看了看云娘,见她脸上微波不兴,又说道: “你是大好人,大菩萨!我却不是,偏要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不敢再拿我撒气!如今她年纪大了,生怕十姑娘迈过她去,哼,难道这还不是迟早的事?人家十姑娘的琴艺在这条街无人可比,她又会什么?除了床上那点花样……哼,也不过是脸皮厚,豁着不要脸罢了,当谁不知道!” “你话里有话,又听说了些什么?” 彩儿撇了撇嘴,却不往下说了。云娘见状也不再问。 大脚一边吃点心,一边观察她们的举动,见她们全没一点危机感,心想不能再拖下去,不然等果妈妈出手,就一切都晚了。 罢了,豁出去被她们发现,先救人要紧! 想到这里,大脚将三娘的簪子取出来,放在云娘面前的桌子上。 彩儿看见簪子浑身一哆嗦,忙跑去把大门掩了,回来紧张的盯着大脚问:“是三娘叫你来的?” 大脚摇摇头,傻笑一下:“捡的。扎你!” 彩儿嘘了口气,拿着簪子向云娘笑道:“就是这个!刚才三娘就是想用这个扎我,还好大脚帮我拦下了,不然只怕就吃了眼前亏。” 说罢又用手比了个“三”字,指指门外对大脚说:“这是三娘的,去还给三娘吧。” 大脚见她听不懂,心里起急。转念一想倒也难怪,她并不知道自己偷钥匙的事被小红看到,自然不会想到三娘手中有这么一张王牌。 只是还要怎么说她们才能明白?大脚虽有心提醒,却也不能做的太过露骨。 去娘笑道:“你别催她,又不是什么急事,让她踏踏实实吃完点心再去。” “还是先去的好,那疯子正憋了一肚子的火,要是找不着这个,小红又要挨打了。” 云娘叹了口气,说道:“唉,小红也真是可怜,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儿!” 彩儿把大脚吃了一半的点心用手绢包好,塞进她怀里:“大脚,你先去送簪子,一会儿回来吃点心,懂吗?” 大脚心里着急,一时想不出办法,索性豁出去,指着她大声叫道:“坏人!” 逗得云娘呵呵直笑,又取出五块点心,交给彩儿:“把这些一并包给她。你也真是,做事这么孟浪,虎口夺食她能不急吗?” 彩儿一边包点心,一边好笑,说道:“哼,我是坏人,有本事就别吃我包给你的点心!” 说罢把点心放在大脚怀里,大脚却一把扯出来扔在地上:“坏人!脏!” 二人都是一愣,彩儿柳眉一挑,正要发作,云娘伸手拉住她,抢步上前,一把将大脚揽进怀里,笑着慢慢问:“是谁说的彩儿是坏人,不让你吃她的东西啊?” “妈妈!” 云娘神色一变,又柔声问道:“妈妈是怎么说的,慢慢学几句给云娘听,好不好?” 大脚见她终于明白过来,心里略略松了口气,故意东张西望,张口结舌半天,才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哪不挨哪儿的关键词: “偷。脏。不吃。” 彩儿也凑过来慌张地问道:“大脚好好想想,妈妈还说什么了?或者是别人说的也行” 大脚心想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干脆送佛送上西,总得让她们知道关键是什么,晃了会儿脑袋,突然大声道: “钥匙!” 云娘听罢,脸一下变得刷白,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彩儿忙赶过去一把扶住她,也是一脸恐慌。 云娘手扶胸口定了定神,从怀里取出手绢,重新包了几块点心,笑着塞在大脚手里,把她送到门外,反手将门掩了。 “妈妈知道了!”云娘说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姐姐别慌,我看不像,要是妈妈真的知道了,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我想可能只是怀疑,只怕是有人嚼舌根,妈妈应该还没有信!” 云娘点点头,抓住彩儿的手,惊慌地问道:“你说的有理,可现在该怎么办?” “看来是我闯的祸!三娘不是善罢干休的人,今天她服软太快,我竟没有警觉,是我太大意了!也许她知道些什么,在妈妈面前说了坏话,被大脚听见!没错,今天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大脚就在她们身旁!一定是这样!” 云娘哭道:“要是妈妈知道还罢了,三娘若是知道可怎么好?!” “哼,我猜她一定不知道!以她的性子,要真知道早堵着门破口大骂了,必要张扬到满世界都知道才罢手。她可不会这么好心,如此低调的为咱们遮掩此事!大脚说钥匙,只怕是闹贼那晚有人看到了什么,也许是看到我偷钥匙,也许是看到我拿钥匙开门,也许是看到了张生……” “啊……”云娘惊叫一声,背过气去。 第十章 敲山震虎 果妈妈对三娘的话将信将疑。那三娘是出了名的是非人,又一味好妒,本不该信她。只是果果楼守卫一向严密,果妈妈早觉得那夜的事有疑点,只是完全没往云娘这边想。 但若说是彩儿,只有那油蒙了心的三娘才会信!那孩子的心是冰做的,任谁也捂不化,才不会为个男人摔跟头! 云娘倒是有前科,不过她是个死心眼儿,到现在一直心甘情愿的呆在楼里赚钱,不为自己谋划出路,不就是一心记挂着那个姓张的小白脸?! 难道她终于等不起,故态复萌,又结了新欢?! 这可不行!事关果果楼的名声,决不能姑息。况且要让孙员外知道,还不把果果楼给铲平了! 果妈妈抿起嘴唇,闭目想了一会儿,决定暂不把面皮撕破,先给她来个敲山震虎,吓吓云娘。若她胆小收了手,也不再追究,这种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况且几年前,她毕竟在自己跟前立过重誓,果妈妈还是愿意相信她的人品。 半个时辰过后,果妈妈一个人坐在一间较为阴暗的小屋里,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器物,屋子尘土积得很厚,感觉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果妈妈枯坐在椅子上,桌上也没有茶水,屋里静静的,只是不时从里屋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一会传来吱呀呀的开门声,从里面走出一位身材臃肿的老妈子,俯身趴在果妈妈耳边说了些什么,果妈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人便出去了。 果妈妈踱到里间屋门前,只见彩儿两手两脚地猛爬几步,来到果妈妈脚下,双手抱住她的小腿,仰着脖子哭道: “妈妈,彩儿做错了什么您只管训诫,千万不要卖了我!我自小从这里长大,最是老实听话,守规矩的!等长大以后,我一定好好给妈妈赚钱,求妈妈不要卖我……” “哪个说要卖你了?” “李妈妈刚才来过,她……她给我……检了身”彩儿说罢小声啼哭起来。 “怎么,委屈你了?” “不敢!妈妈,我虽生来就是贱籍……呜呜……却还不至于作践自己,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哼,量你也不敢,起来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扮这个可怜样子给谁看?你是我从小养大的,肚子里有几道弯我会不知道?你既一早就猜出请你来的用意,又何必同我打哑谜,难道把我当傻子不成?” 彩儿闻言咬了咬下唇,慢慢站起身,收拾好衣服,两臂下垂,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笔杆条直地立在果妈妈身旁。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会逼你背主。哼,虽说你大概也忘了,你正经的主子只有我一个人!我花钱把你买来,也有权把你卖出去。算了,不说这个。我也知道做丫环的难处,只是再过三年你也要当姑娘了,就不为自己想想后路?云娘心善,懂得体恤下人,你们都亲近她,难道我不疼她吗?” 说到这里,果妈妈横了彩儿一眼,继续说道: “云娘有她的毛病,你要真心为她好,就要在旁边多提点她,多帮她!她是果果楼的头牌,孙员外包了她半年,这一整条街多少双红眼睛盯着!金粉楼的花魁天天烧高香盼着她出事,好把孙员外抢回去!哼,要是云娘真出了事,孙员外能饶得了我?我这果果楼都开不下去了,不把你们卖了又能如何呢?” 彩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妈妈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彩儿心里永远只有妈妈一个人,妈妈不要听信小人的挑拨。” “哼,我没那么傻!实话告诉你,有人在我面前告你偷人养汉,大夜里偷钥匙放野男人出去!我自然不信,你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不查一下倒让人笑我护短。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已,总要一碗水端平才行。” 彩儿闻言又抽泣起来,果妈妈掐着她的下巴,托起她的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双眸,一句一顿地说道: “场面话说完了,现在咱娘俩说说体己话。要是她真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把你请了来!换句话说,少了你的帮衬她寸步难行!你什么都不用解释,我也不问。这回只是小小的提醒,已经是给你俩存了脸面,回去转告她别给脸不要脸!别忘了她发过的毒誓!” 彩儿吓得瑟瑟发抖,流着眼泪不停地点头。 果妈妈看她已经吓得不轻,微微一笑,双手将她搀起,又拿大手绢为她掸了掸膝盖上的土,笑着说: “我看你妥帖,才把你给了云娘。几年前也曾嘱咐过你,她万事皆好,只是容易被男人哄骗,要你给我盯紧些。呵呵,可能我的话你早就当耳边风给忘了!所以今天我再重复一遍,看住她,绝对不许给我出事!” 彩儿点头回道:“妈妈的话我不敢忘,请妈妈放心!” “这才是好孩子!对了,刚我还和三娘说起,要她先赔你三套薄纱裙,我也给你备了三套头面。再过三年你也该破瓜了。呵,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不会把你和她们混做一谈,自会提携你的。” 彩儿羞涩一笑,说道:“谢妈妈!” 打发掉彩儿,果妈妈心里不由恼怒不已,果然是云娘! 那张郎好容易走了,现在她却又养了一个! 这要是让孙员外知道,还不把果果楼给荡平了?! 只是这事打是没用的,几年前那场恶斗,云娘为了那个姓张的连命都豁得出去!只怕还是要用怀柔的法子才行。 果妈妈忧心忡忡的走出小屋,心里琢磨着彩儿能信几分?不经意瞥见楼下经过的大脚,眉头一挑,招呼大脚陪她一起去云娘处。 原来是为了十姑娘生日宴的事,果妈妈与云娘先确定了献艺的曲目,又聊起邀请贵宾的事情,东拉西扯,聊了个火热。 大脚却在一旁如坐针毡,冷汗淋淋。好端端叫自己来做什么,难道通风报信的事暴露了? 自己该怎么应对,求饶还是死装到底?可又不见果妈妈提起此事? 果妈妈聊完走到门口处,忽然一拍脑门儿,笑道: “瞧我,光顾着十姑娘的事了,倒把大脚给忘了!近来这楼里闹夜贼,搞得我睡不踏实,就想着不如让大脚睡你这里,我也就安心了!她力气大,两三个男人也奈何不了她!就是来了贼也能抵挡一阵子。再者,于你也是一样的放心,她是个傻子,也不用疑心是我派来的耳目,是吧。” 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尴尬的笑道:“妈妈又玩笑了,连我都是妈妈的耳目,难不成我这里还有什么瞒着妈妈的不成?” 大脚看在眼里,心知果妈妈已经起疑,打着选曲子的幌子来言辞威胁,再把自己安排在这里守着,真是机关算尽! 心中暗笑她偏选自己来盯云娘,日后要帮忙倒方便多了! 第十一章 巧克力 自那晚起,大脚白天仍去担柴、挑水做苦力,到晚上便回云娘屋里睡,住了几日倒也太平。 这日,大脚正帮彩儿搬梯子,只见九文和另一男子进门。彩儿慌忙迎了上去,开口便叫“姐夫”,原来此人便是云娘的金主——孙员外! 孙员外四十来岁,穿着得体,长相精干,宽大的脑门,两撇八字胡,一对三角眼极是凌厉。 九文看见大脚,哈哈大笑招手叫她过去,大脚虽知道他要送钱,却仍别扭着上回金瓜子的事,仍迁怒他,假装没看到。 彩儿拉了大脚过去,笑道:“公子是要搬东西吗?她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见九文并不理她,又笑着对孙员外道:“姐夫请稍坐,我去给姐姐报信去。”说罢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九文拿出个晶莹剔透的碧玉坠子,另一手拿个小元宝问:“大脚,要哪个?” 大脚觉得这两样东西都不方便藏,况且有彩儿在一旁看着,要了也白便宜了她,自己还落不下个人情,又何必?!倒不如逗逗他,且看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儿来。 因此只傻呆呆地看看他手中的事物,动也不动。 九文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把元宝往桌上一丢,在身上翻了半天却没找到大钱,伸手向孙员外道:“身上有没有一文钱,越多越好!” 难为孙员外倒真翻出四个大子儿,九文又拿了大钱和坠子让大脚选,大脚取了个大钱。 九文立时兴奋地对孙员外解说道:“这傻子只认大钱,我上回用银票、金瓜子全试过了,他全不要!有意思吧?” 孙员外笑笑,从桌上拿了块枣糕,一手拿过一枚大子让大脚选。 大脚不爱吃枣糕,况且现在住在这房里,点心随意吃,大子却可私藏,没道理不选大钱,又取了一枚。 “哈哈,看见没!” 九文得意的叫了一声,见孙员外却对此没兴致,撇着嘴冷冷地揶揄孙员外道: “我看你就是个冤大头,没事花钱来买气受,我们来了这半日也不见她人影!要是我早赏她几十板子,就不信还有下回!” 孙员外笑着白了他一眼: “呵呵,女人全是这样,不打扮漂亮决不来见情郎。越是漂亮的女人,愈要让情郎多等上一等,这就叫情趣!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现在疼她还疼不过来,哪里舍得打!你啊,就是不开窍!” 九文哼了一声:“你是贱骨头!这路窍我才不稀罕开,哼,什么样的美人我没有过?笑话!只是玩多了腻味,如今提不起兴致。” “你那是还没遇到正主儿,我等着瞧你日后踢铁板的好戏!” 九文冷冷一笑,狂傲地说:“抱歉,这辈子你是等不着了。” 孙员外也不和他抬扛,搓着手哄道:“我说,与其这么干等着,不如咱俩先下盘棋?” 九文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谁要和你下棋?我才不!我宁可和大脚玩!大脚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出你喜欢的来!” “哼,输不起!” “这又是逼哪个陪你下棋了?” 猛听到这句柔声细语的话,大脚的心立时一颤。天天和云娘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手!怨不得人家挂头牌,真真是我见犹怜啊! 连女人都逃不过,何况这些色鬼?想到这向九文瞟了一眼,却见他如风过耳,只在身上不停地找着小玩意儿。 孙员外则一脸沉醉,说话的声音也顿时降了八个调门,柔声说: “才几日不见,姐姐愈发-漂亮了。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九公子!这位是云娘,果果楼的头牌。” 九文抬眼说了声幸会,又全神贯注地翻起荷包来,突然高呼一声:“有了!” 只见他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盖,里边却是一排排的小圆球,黑糊糊的不知是什么,笑道:“大脚,快看这个!” 大脚看他找了半天,却只拿出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心想他手里没有次货,看他的神态这东西必有来头。 将信将疑地凑上去细看,并没看出什么机关,却冷不妨闻到一股浓郁的气味。 这……啊!……这是巧克力?! 大脚的脑袋一激灵,这里还有巧克力?还没等大脑发出信号,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叼了一个进嘴里! 哇,味道好浓!这是80%以上的纯黑巧!!! 纯正得让人想哭,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开心的一刻,天啊!大脚只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雀跃、震颤、欢呼、沸腾!太幸福了~~~ 等大脚反应过来要想抢小铁盒时,那铁盒早已被可恶的九文攥在手心里。 九文探着脖子,贱兮兮的问道:“大脚,好吃吗?” 大脚郑重地深深点了几下头。当然好吃!纯黑巧!最爱!! “哈哈,难得,居然有人也爱这口儿!可惜却是个傻子,唉!天下有舌头的,惟傻君与九尔!来,再来一个!” 说着把铁盒举到大脚鼻下,大脚认真瞄准,张大嘴,瞬间叼出两个大球,一脸的得意和幸福。 “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凉州竟能碰到同好,太有趣了!你们也尝尝!” 说着话拿着铁盒向云娘递过去,一手却拦住孙员外:“不给你吃,上回你就吐了出来,白糟蹋好东西!” 云娘笑道:“我可吃不惯这东西。” 九文高挑浓眉,哈哈大笑: “你们真不识货,这可是从黑轮国远道运来的极品,一两金子一两!不过一般人的确吃不惯,可吃惯了就欲罢不能了。” 彩儿瞪大眼睛叫道:“这个上瘾?那大脚刚刚吃……” 云娘扶住彩儿的肩膀,捂嘴娇笑道: “你误会了,巧克力并不是阿芙蓉、米囊子那类东西,并不会上瘾。这东西原是稀罕物,拿了金子也没处买去,朝廷采买有配额……” 正说到这儿,却见果妈妈风摆荷叶似的到了。她进门愣了一下,马上堆起一脸的笑容,甩着花手绢叫道: “我说今早一出门,就见个大喜鹊冲着我呱呱直叫,却原来是姐夫露面了!你可是把我们娘俩忘到爪哇国去了,好容易来了,这回可得多住几天!姐夫最爱吃的那几样菜我常备着料,中午姐夫好好尝尝!” 说罢转身又向九文笑道:“九公子也一同来啦,不是我夸口……” 正说着半截,却听门外传来家丁的吵吵声,果妈妈一拍脑门,嗨了一声: “看我这记性!云娘,还记得你保的大媒吗?人家凑足了聘礼来娶大脚啦!” 第十二章 迎娶大脚 大脚闻言,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嫁人!开什么玩笑?谁同意了? “大脚嫁人?”九文诧异地问道。 果妈妈笑道:“是啊,难得有人不嫌她是傻子,多么好的运气!” 九文瞪着大脚,只见她一身男装,头发只有三寸长,肤色黝黑,身高腿长,比一般女人都要高上半头,肩宽臂长,胸部平平,还有一双大脚…… 九文用手指着大脚,不可思议地叫道:“她……她是女的?大脚是女人?!” 众人看九文语无伦次的样子哄堂大笑起来。 大脚倒无所谓,这里就没人把她当女的早习惯了,谁让她是天足呢! 挺好!她可不想为了像女人而换一双变态小脚,半残似的,光想想就恶心死了! 果妈妈对九文说道:“可不是女人怎的,要不能让她睡在云娘房里?就算再傻,终究男女有别!要不姐夫还不得拿着大刀来找我拼命!” “可……世上竟会有这么丑的女人?!这么大……的脚!” 丑?什么眼神! 大脚虽然现在没心情理论这事,但九文说得也实在太刺耳了! 她可是认真照过镜子的,小麦色皮肤,身材高挑匀称,只是胸部有待发育,五观也没问题啊! 就按高标准严要求,至少也算得上中人之姿,虽说比上不足,但比下绰绰有余好不好?!只不过她不像楼里的姑娘那样天天擦胭脂抹粉、描眉画眼罢了。 大脚突然灵机一动,难不成天足就等同于丑?脚大是一票否决的?我kao,这审美观也太畸形了! 算了,不和这群“睁眼瞎”一般计较!没心情!还是先想想怎么脱身吧! 虽然住在伎馆很不靠谱,但嫁人更可怕!在这里逃跑至少还简单,要走随时的。 况且在这里只干体力活就行,嫁人可就不一样了…… 大脚的脑袋乱成一锅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退婚的好主意。 索性不想了,大不了就打呗!反正凭力气两三个男人也奈何不了她!何况只是个老头子! 这时大家笑够了,果妈妈打着夸张的手势说道:“傻子自然不用裹脚了!您没见连头发都给她剪了去,不然太麻烦,倒要人来伺候她!” “可……天啊,娶她的人知道她……这双脚吗?你们看,不比我小多少!吓死人了!” “嗨,早相看过两次了。” “那男人也是傻子?” “呵呵,那倒不是,是个五十多岁的鳏夫,生了六个丫头,老婆死了,这不是现在丫头全嫁出去,得了几个钱,想抓紧续弦再生个儿子!可是钱不够,娶不起。呵,也是大脚有这个造化,要是过门真能养个大胖小子,这辈子也算有靠了!” 九文来了兴致,叫道:“走,我瞧瞧去,还有人乐意娶傻子,还是这么大脚的!” 众人来到长廊,只见院里站个长短腿的老汉,说是五十多岁,看着却六十岁还要往上。 一脸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身上穿着满是油渍的衣服,脚下踢拉着一双早没了本色的鞋。 大脚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得想吐! 心里不由暗骂云娘多事,不知大脚和她结过什么仇,竟这样害人。 转念一想又不对,云娘要是和大脚有仇,又怎么会救自己一命。 唉,这世上偏偏好人办坏事,比恶人办出来的还要恐怖十倍! 老汉向果妈妈哈腰笑笑: “果妈妈,我今天带来两大罐油已卸在厨房了,另外还给您和云娘各捎带了一坛自家酿的米酒,您别嫌弃,我放廊子上了。” 果妈妈笑道: “哎呦,看你客气的!说来你娶个黄花大闺女这两罐油的彩礼也太薄了些,不过大脚就和我的亲闺女一样,嫁你也是她的福份,你俩这就叫何家的姑娘嫁到了郑家——正合适!呵呵,看大脚有了这么好的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九文歪嘴一笑,悠哉悠哉地说:“喂,老头儿,你是怎么想的?花钱娶傻子,不怕生个傻儿子吗?” 老汉向九文哈了哈腰,谦卑地说: “回爷的话,我家穷,本续不起媳妇。现在六个丫头全嫁了,我又老了,也没个人依靠。就想抓紧生个儿子,以后也有个指望。大脚我仔细相看过,她虽傻却多少能听明白话,也不耽误干粗活,看她的长相也不蠢,我赌她是半路傻的。再说就算儿子稍呆些,我也得个打幡的就够了。” “听你说的可怜,我出钱,你从这楼里选个伶俐的!” “爷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穷人家养不起这里的娇小姐!况且我生了六个全是女孩,也许是命里无子。如今我年纪大了,粗重活也渐渐干不来,有了大脚能帮我,总好过一个人。再说傻子不会嫌我穷,聪明的……只怕养不住。” 九文双眉一挑:“呵,你想得倒全,可她那双大脚你不在意吗?” “爷是有钱人,讲究多。我只讨个能生娃的就行,况且脚大也有好处,能干!您别看她是个女的,却比男人力气还大。我上回见这院里有拆下来的大缘子,两个男人都吃力,他们给大脚几个包子,她一个人就扛起来了!要是小脚指定不行!我是卖油的,家里不少力气活,我倒是稀罕她这双大脚,实惠!” 九文哈哈大笑,扔给他几个小银锭子,笑道: “有意思,这世上竟还有中意大脚婆的!我既赶上也是有缘,赏你二十两银子,就当大脚的嫁妆,她过门可不许欺负她!” 老汉倒头便拜:“谢谢爷的大恩!我好容易得个媳妇,哪舍得欺负她!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 大脚见九文给了嫁妆,只气的火冒三丈,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偏来插一腿! 本想着拼力打那老汉几下,吓得他退婚了事。偏九文多事!现在,只怕为了那二十两银子,老汉拼了一条命不要,也不会同意退婚了! 大脚暗咬钢牙,少不得只能拼场大仗!看这家伙年纪不小,又是个瘸子,应该好办,只要不打死他也就是了。 只是这个九文可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里打定主意,又看向果妈妈、云娘二人,期盼二人能改变心意。 果妈妈笑着拍拍手: “哎呦,我就说大脚是个有福的,可巧就让九公子赶上,还送了嫁妆!这也够他们小两口花上几年了。照理说大脚不是我买的,不该收你的聘礼。只是呀,男人娶老婆要是一分钱不花,日后不会拿老婆当回事。大脚也在我这住了三年,咱们也算是亲戚,以后常来走动才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得了,天也不早了,你们还得出城呢,带她回家去吧!” 说罢取出了大脚的鱼符递给老汉。 老汉笑逐颜开地道了半天谢,上来拉大脚回家。 第十三章 退婚 大脚早做好准备,看老汉走到攻击范围内,忙将身子向旁边一闪,上来一脚就奔他肋夹子去了。 因怕踢伤人,只用了四五成的力气。 却不料那老汉早有提防,短的那条腿往回一撤,却没撤利落,到了还是挨了一下,身子向后摔倒。 临倒之前,右手却抖手向前一扬,扔了什么事物出来。 大脚只觉得一片白烟向自己面门袭来,慌忙闭住气,用手捂住口鼻,仰头向后躲。 却终究还是晚了,只觉脑袋一沉,三晃两晃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眼瞅着一下两人全倒了下去,众人都唬了一跳,不知是怎么回事! 九文上前一步,大声喝问老汉:“你扔的什么东西?” 老汉咧嘴一笑,用手揉了揉小腿,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因伤的是那条本就短的腿,倒不妨碍站立。 只见他从怀里取出盘绳子,一边捆大脚一边笑着解释道: “回爷,她是我老婆,我不会乱来。这是我从大夫那里讨的药粉,只昏半个时辰就自己醒了,不伤人的。我知道她力气大,怕拿不住她,就准备好这些,又在门口拴了头驴车,一会把她驼回家。她要是不从,我就用这粉,等怀上孩子就不怕她再跑了。” “好你条老狗!刚拿了我的银子,答应要好好待她,转脸又是毒粉,又是绳索!还敢当着我的面干,你眼里还有没有我?难道把我当成瞎的不成!不知好歹的东西!今天倒要让你领教一下我的厉害。来人,给我打!” 果妈妈见状忙上前拦道: “九公子,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伤了新郎倌可不吉利!他虽干过分了些,要没那包药,大脚刚就把他踢坏了。终究是个傻子,力气又那么大,总要治得住她才行。再说,大脚总不能孤老在我这里,等日后有了孩子就好了。” 九文皱眉道:“大脚踢他没踢错,嫁这么个下流胚子做什么?不怕被毒死?她既不是你买的,不劳你为她做主!” 果妈妈为难地说道:“这……只怕大脚能嫁人的机会只这一遭,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种事怎么能由着傻子的心意?她可懂什么呢!” “哼,与其嫁个捆他、毒她的人,一辈子不嫁又如何?” 此时九文一改平日的慵懒,面沉似水,不怒自威,果妈妈偷看了他两眼后,双手揉搓着,低头不语。 云娘上前双手搀住果妈妈笑了笑,柔柔地说道: “九公子说的有理,却是富贵人家的想法。大脚若是有个好娘家原是如此,可她身为贱民,又是大脚婆,别说她傻,就是神智正常也难嫁。如今妈妈不为她做主,还能指望哪个?妈妈又上了年月,说句不中听的,还能再帮她多久?总有一天妈妈要先去的,那时大脚又依靠谁去?” 果妈妈点点头:“可就是这么说呢!” 云娘继续道: “只有嫁人才有归宿,如果幸运生个孩子。将来孩子也脱了贱籍,大脚也终身有靠。九公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然不能体会贱民的疾苦,现在这条路对大脚而言已是上选,九公子何必阻挠?” “这只是你的想法,或许大脚宁可快快活活过几年,也不愿委委屈屈活一辈子。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她既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 “可大脚是个傻子!” 九文嘿嘿一笑,胡搅蛮缠地说:“傻子怎么了?是傻子和这老头儿过,又不是你,当然要傻子自己选。” 云娘气呼呼向孙员外丢个眼神,又撒娇的努努小嘴。 孙员外看了一笑,慢悠悠地说道: “要我说,都先别争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大脚弄醒。是药三分毒,这药到底有没有妨碍,还是先请大夫看看!” 果妈妈忙呼英明,找来龟奴把大脚抬到床上,又命他去找大夫。 大脚其实早醒了,她反应的快,只吸了两口烟就闭住气,虽说终究晕了过去,却一早醒来。 她原是故意拖延时间,让大家着急,好把老汉用药的罪过再加加码,让那他死无翻身之地! 在她心里,这老汉想娶她已是可恶,居然还用如此下作的手法,刚才就应该用十成的力气把他踢个半身不遂! 众人的说法她自然听见了,云娘虽说是一片苦心,发自肺腑为她着想,大脚却无法领她这番好意! 竟外的倒是九文,没想到他倒帮了自己的大忙! 也是那老汉糊涂,竟当着他的面施药、绑人,当众给九文下不来台,以他那飞扬跋扈的性子怎么忍得了? 他现在硬纲上,果妈妈和云娘怎么拧不过他? 自己只要配合,就能轻松退掉这门亲! 少时大夫请到,大脚忙装作昏迷。 大夫切过脉,看过药粉,皱皱眉,愤然称衙门早已禁售。 这药少量虽对人伤害不大,但若长期大量使用可至人抽搐,甚至呆傻。大脚本就是傻子,更加不益用。 这药也没解药,半个时辰也就醒了,多喝水虽可以缓解,但鉴于患者痴呆,只怕要尿床,还是慢慢等比较靠谱。 大夫走后,九文大发雷霆。 哪里还等得到大脚醒过来,也不再与任何人商量,直接命随从把卖油的老汉狂打一通,又言辞威胁一番,将那二十两银子充作悔婚的赔偿给了他,逼他立下退婚字据,索回鱼符,将人撵了出去。 老汉走后,九文仍坐在一旁,兀自气恼不已。 孙员外凑到他身旁,笑道: “九公子此事做得漂亮!妈妈因你白得了两大罐油,云娘白得了一坛米酒,老汉虽挨了打,却白得了二十两银子,想娶什么样的随便挑了!只有你白生了一肚子的气!” 九文破颜而笑,狠狠给了他肚子一拳。 孙员外捂着肚子叫道:“你这个喜怒无常的脾气也收收吧!” 话说大脚在床上装晕迷,盘算着多耗一阵再起床,好给老汉加加罪,却不想竟睡着了! 一觉醒来才发现众人早已走了。 这九文能量也太大了!居然都不用本主出面,自己就把事解决了,果然是大少爷本色! 呵呵,这倒好,也不用担心自己露馅了。 倒是云娘,自此气了几日,愤愤九公子多事,搞砸了大脚的大好姻缘! 大脚看她确是出于一片好心,真心想帮自己。 虽不认同她的观念,但一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居然还有人这样关心自己,难免心存感激,也就不再计较她的过失。 第十四章 私会 就这样平平静静又过了五日,这晚临睡前,彩儿给大脚端了一碗醪糟,第一口大脚便觉出酒味过冲,心想只怕是佳人有约,要把自己先撂倒! 不由暗笑,人家郎情妾意有什么错,她才不管这路闲事,有了这碗醪糟正可置身事外,还能不再使云娘二人怀疑,当下索性喝了个底朝天。 本以为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却不想半夜竟渴醒了,看来这副身体酒量可不小! 她躺在床上正犹豫要不要起床喝水,却隐约听见里屋有对话声,声音越来越大,心想这二人胆子也太壮了,偷-情竟毫不避讳? 猛的只见白影一晃,却是彩儿起身进了里屋,里边声音小了些,三人却叽里嘟噜说个不停。 大脚诧异彩儿怎么会如此没眼力劲儿,这当口不赶紧回来,要当电灯炮吗?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悄悄摸下床,走到门边去听窗根儿。 只听云娘小声央求道:“钱已经照数给了,你还要闹到几时?一会儿惊动龟奴可怎么得了!妈妈如今已经猜到了,才让大脚住在这里,你快走吧,算我求你!”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说:“哼,这点钱就想打发我,当我要饭的不成?上次为了会你,我的腿都摔坏了,光药费就不知花了多少!我的心肝儿,你连问也不问一声,也太薄情了些!” 彩儿冷冷地对说:“张生,你少不要脸!这钱数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姐姐一分也没少你的。况且姐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还是与人拆兑才凑出来的,再要也是没了!若说上回的事,你倒有脸提,当时你若拿钱就走,也不至于惹出祸来!实话告诉你,妈妈已经加了守备,钥匙也全锁了,你再不走就等着龟奴来给你收尸吧!” “呀呀,彩儿妹妹这话也太无情了,伤了我的心!妈妈加守备要防的也是你们偷人养汉,龟奴来了也是先审你们,说来倒也不算冤枉你们?呵呵,我可不就是你们养的小白脸儿?” “你混蛋!我劝你赶紧拿钱走人,不然真等来了人,那钱可就不是你的了!” “哼,你吓谁?你们再这么吵嚷才真要惊动人来呢。我好不容易才翻墙进来,难道就图这几个钱?我主要还是想姐姐,自上次回去后我哪一夜不梦见你几回,呵呵,我们先亲热一下再说!” “啊,不要!” 彩儿低声斥道:“放手,你这禽兽,还不快滚!” “呀呀,这是怪我光顾姐姐,竟疏忽了你,彩儿妹子吃醋了,要不一起来耍?” “你不要脸!”跟着一阵叽里咣当的声音,云娘低喝道,“还不快跑!你……放开……混蛋” 那人突然恶声恶气的说:“叫什么叫,和上次一样乖乖伺候舒服我便罢,不然我把张郎的事抖出去。不过是个婊0子,不知被多少男人上过,这会儿装什么贞洁烈女!” 这话果然管用,里边不再有挣扎的声音,只传来云娘低沉的呜咽声。 “好败兴,不许哭!他偷了我的身份、我的一切,现在我只睡睡他的女人,你还委屈了?再哭我可打你了!”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披头散发,彩儿满脸泪痕地冲出来,迎面正对上杵在门旁的大脚,她目瞪口呆,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脚只觉得火往上冲,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腿迈进屋内,三步两步冲到床前,左手捂住男人嘴巴,右手一揪他的后脖领子,提拉小鸡子一般把男人按翻在地。 用腿抵住他的后背,用力在他后颈一击,将他打晕过去,顺手从床边摸到一只绣鞋塞进他的嘴里,又接过彩儿递来的腰带,三下五除二把那人绑了个结实。 看着绑成粽子一样的男人,大脚才忽得一下清醒过来,心里不由咚咚打鼓,没想到自己手脚还挺麻利!只是现在该怎么收场?傻子恐怕是装不下去了! 彩儿急道:“现在守备这么严,这么一大活人,怎么把他扔出去?” 云娘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在跪坐在床上,像被定了形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彩儿用手摇了摇失神的云娘,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多找几条薄被,把他卷进去打成捆,大脚抱了从后门出,就说有落下的活技要给李婶,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十姑娘的大事,每夜都有紧活加件。大脚出门后扔得远些,再打折他的腿,让他以后爬不起来,姐姐看可使得?” 云娘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床单回道:“打折腿只怕他乱咬人,打他一顿教训一下就好,他已经白得了那么多银子,量也不会再来纠缠。” 彩儿咬咬下唇:“姐姐,要想一劳永逸,不如干脆毒哑了干净!” 大脚看着云娘,只见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几下,结结巴巴地说:“这……他原也不是坏人,说来是我对不起他……量他不敢了吧……” “姐姐,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就不怕张郎被这小人毁了吗?” 云娘眼泪突然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目光闪烁,没了主意,眼睛扫了一圈竟然盯着大脚问:“你说呢?” 大脚心想彩儿出的招全是犯法的,虽说此人太过下作,但犯法的事总不能干。 想想说道:“不如扣下他的鱼符,再让他写个认罪书,承认他从这里偷了钱,按上手印,就算以后想返咬一口,也要先顾虑一下蹲大狱的事。” “彩儿你看呢?” “姐姐好糊涂,竟对这种人发慈悲,只怕来日返受其害。这原不是我的事,但凭你自己处置。只是这个张生哪里来的鱼符?大脚不知,姐姐也不清楚?” “鱼符没有就罢了,让他写个认罪书吧。” 彩儿叹了口气,去屋外取纸笔。 大脚心下疑惑,劝道:“还是押下鱼符踏实,不然容易失控。” 云娘看了大脚一眼,捋了捋头发说:“并不是不押,只是他的鱼符让人偷了。” “偷了可以去官府重新办啊?” 云娘支吾道:“你别问了,反正没有就是了!” “那房契?或者他还有什么值钱的、在乎的东西?” “张生几年前避难至此,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只剩下这条命。” 第十五章 怒打贱人 大脚心想最可怕的就是这路流i氓i无i产i者!没有牵挂,没有顾忌,再加上不要脸,一纸文书根本无法辖制!现在她也有点认同彩儿的观点,这个张生根本是个祸害! 只是犯法的事,终究…… 这时彩儿取来纸笔,大脚一时也想不出其它招数,又不敢耽搁,只得硬着头皮用水将张生泼醒。 张生惊恐地看着大脚,挣扎着想把嘴里的绣鞋吐出来,却被大脚在肋条上又补了两下,疼得缩紧身子再不敢动一下。 大脚一把提起张生的领子,鄙夷地说:“就你这怂样,也敢出来欺负人?癞皮狗!看你一眼我一天都吃不下饭,恶心死人!告诉你,姑奶奶以后就住在这儿,你有本事再来,我见一次打一次,有本事你尽管来,看我不废了你!” 说罢用脚踩在他的背上,将绳子解开,一手把他的左臂别在背后,疼得张生呜呜乱哼。大脚听他哼出声,又在后背补了一脚,低喝:“别出声!” 这一脚只把张生踢得左臂差点扭折了,他却咬住嘴唇不敢再叫,只哗哗流泪不止。 大脚见彩儿已辅开纸,蘸好墨,便扭着张生的左臂,把他押到条案上,大脚说一句,张生写一句。 才写了三句,张生的眼泪、鼻涕就把认罪书给染脏了。大脚看见皱皱眉,将张生左臂轻轻向上一提,把他痛得差点背过气去。 大脚厌恶地说道:“脏死了!你怎么那么恶心,哪来的那么多鼻涕?这么大个人不会擦鼻涕?再把纸弄脏,我剁了你的手指头,直接写血书。” 张生闻言浑身瑟瑟发抖,嘴里塞着鞋出不来声,只用两眼可怜巴巴地盯着云娘讨饶。云娘动了动嘴唇,看了大脚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把脸别向床内侧不再看他们。 大脚歪了歪嘴,又紧紧手,说道:“快,弄干净了赶紧写!” 张生痛得脖子上、脸上青筋直蹦,却不敢出声,只憋得一张脸红得发紫,鼻子上还垂着老长的一串晶莹剔透的大鼻涕,可怜他那一张俊脸此时却变得不堪入目。 他左手被大脚扭着,只得用右手的袖子抹鼻涕,看得大脚真犯恶心,却不敢错眼珠放松警惕,见他擦得差不多了,又押他去写认罪书。 这回张生不用大脚再念,刷刷刷一挥而就。大脚看了看,倒是龙飞凤舞写的很是潇洒,只是草书她一个字也不认得。只得交与彩儿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却是满篇的之乎者也! 大脚怕张生不老实,成心写得深奥,好在里边做文章,留下后患。寻思着云娘虽读得懂,却太过心善,不见得能查出破绽。 越想越不放心,又喝骂着让张生用最浅白的语句重写一张,听彩儿逐字读过这版大白话的才放心,令他按上了手印,又重新把张生绑了。 大脚和彩儿一起,将张生用被子卷上好捆,好在他身材瘦小,包裹倒不是很扎眼。 大脚负了张生,掂量一下总共也不过一百出头的斤数,比柴禾轻多了,轻轻松松随着彩儿走到后院门。果然如彩儿所说,遇到门上的婆子正在收锦缎,见是彩儿和大脚问也没问,就把大脚放了出去。 大脚背着被子卷沿着上回出城的路一直向城外方向走,少时到了一片荒坟,将张生放出来,解开绳索,取出绣鞋。 那张生拔腿就跑,被大脚一脚踹在后背上,吃了个狗吃屎。 本来打一个无力回手的人很难狠下心,可大脚一想到他刚才干的那些下作事儿,就把一切恻隐之心都灭了。 张生趴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对大脚哭诉道:“好姐姐,你不知道内情!听我……” “叫谁姐姐呢?敢占我的便宜?” 说着抡圆了给了张生一个嘴巴,立时鲜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我错了,是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张生捂着脑袋,偷眼看大脚没继续发威,又继续说道:“姑奶奶别被云娘柔弱的外表所蒙蔽,因为她想让相好的去做官,自己好当官太太,就不顾我的死活,设计让她男人偷了我的鱼符去考功名,而我则从良民一下变作贱籍!我的命好苦啊,我现在不过是向她讨回公道!我才是受害者……” 大脚不知他说的真假,看他还喋喋不休的,不由破口大骂: “公道?冤有头债有主,她男人偷了你的东西,你有本事就找那男人报仇去,没本事就认怂。你倒好,不敢找仇人报仇,却转而欺负更弱小的云娘!我就恨你这路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下流坯子,现在还腆着脸说你要公道,你也配!” 大脚越说越气,看张生那欺软怕硬的怂样更加憎恶。上来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大脚上,把张生只踢得一溜跟头。 张生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大腿叫道:“姑奶奶别打,姑奶奶轻点儿!姑奶奶你不知道,是云娘那个婊-子先勾引我的!她的金主已经四十多了,两三个月也来不了一回。那贱货放荡惯了,怎么熬得住,是她看上我年青漂亮,又会读书识字,能哄着她吟诗弹琴,她自愿倒贴钱给我的!” 大脚听到这里,也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可一想到刚才的情形,自己是亲耳听到的还有能错? 冷哼一声:“她既自愿,为什么哭成那样,你又何必要挟?我在屋外听得真真的,你当我是聋子?还是傻子?” “她那是演给你看的!她知道妈妈怀疑了她,把姑奶奶安排在这里监视她。她怕出篓子,才和彩儿一起做戏骗你!” 大脚这才确认张生的确在扯谎!云娘和彩儿以为自己是傻子,怎么可能做戏给傻子看? 想到此不由心下大怒!他居然敢把自己当傻子,当面撤这么没水平的谎言,而自己竟差点信了!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再和他说话,抿着嘴,咬着牙乱打乱踢起来。 这一顿好打! 打了半晌,虽没弄折他的腿,看张生的样子一时半会也动不了,八成要在坟地里呆上一宿了! 大脚看情形也不敢再打,怕当真伤了人,威吓道: “这是第一次,我手下留情,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若以后还敢捣蛋,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下次再来卸胳膊,再下次卸大腿,我说话算话!这宿你正好在这坟地好好找找,寻个可心的地方知会我一声,以后也好去得安心!” 张生被打得泥一样瘫在地上,勉强地动了动脑袋,幅度极小,也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蚊子哼哼似的说:“不……不,再也……不敢了!” 第十六章 大脚曝光 大脚打完贱人,出了一口恶气,步履轻快地往果果楼走,心想这次打得够劲儿,希望能一次打怕了他,使张生再不敢找云娘闹事。 又想,这回自己在云娘和彩儿面前算是彻底曝了光,以后再想冒充傻子算是没戏了,看来还要早作打算,从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云娘心地善良,自己又帮了她这个大忙,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情形估计肯出力。若有了她的助力,想拿到果妈妈手中的鱼符就容易多了! 至于彩儿,虽然她手段略显狠毒,为人又冷,不见得肯帮自己。但她并不多事,自己与她也没有利益冲突,想来也不会坏事,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大好。 大脚回到云娘处已是半夜,向云娘和彩儿报了平安。 云娘命彩儿去睡,拉过大脚细问她的情形,神智是几时恢复的?为什么还要继续装傻?以后怎么打算等事。 大脚不想把事情搞复杂,只把一切都推到救十姑娘那件事上。只说是救十姑娘时,后脑受击不知怎么,反而醒来后就明白过来了。 只是以前的种种全不记得,既不知道家乡何处,也不记得父母何人,甚至连果妈妈、云娘等人也全忘了。 至于装傻,则是为了保住清白之身,不想沦落风尘。同时也承认了上回的逃跑是有意为之,只因完全没了记忆,不知道鱼符的事情,只得跑回来求救,幸遇云娘搭救才免于遇难。 现在一直不跑也是因为鱼符还未到手,不敢再冒险行事。 云娘听罢愣了一会神,叹道:“你的心思我也明白,只是你赤手空拳的就算逃出去又能如何?天下虽大,又能投奔哪个?况且你是贱籍,脚又这般大,想嫁人也很艰难!这里虽是烟花,好在果妈妈心善,姐妹……” 大脚见她口风不对,似乎并不赞成自己逃跑的事,因此不敢贸然再提偷鱼符的事,赶紧转移话题,不等她说完话就插言道: “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人各有志,我绝不会在此地久留。我和你不同,我长得丑,在这里混不出头。况且我浑身的力气,扮成个男人,无论走到哪里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你不用为我操心。倒是你自己,那个张生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样放虎归山,到底对是不对?” 云娘还未开口,眼泪先流了一串。 大脚刚听张生的一面之词,假话虽多,也心知此事并不简单,只怕要聊个通宵了!这倒也好,云娘如将实情全都讲出来,他日也不会向果妈妈举报自己。 “你刚打的那个张生是四年前避难至此的,他和我的张郎……” 云娘说到此处红了红脸,用手绞着手绢咬咬牙说道: “你既救了我,我也不怕丢人,索性对你实说了吧。我有个金主叫张文远,出身希川大户人家,他天生聪慧,少有才名,九岁上就考得了童生。十八岁那年随他姨父来凉州游学。那也是个春天,他在一场宴会上偶遇我操琴,便一见钟情,中了魔似的打听到这里来,一口气付了妈妈一季的月钱。” 说到这儿,云娘嫣然一笑,红着脸说道: “那年我十七岁,才到果果楼不久。张郎终日与我私守一处,如胶似漆,出入同行,我二人就像新婚的小夫妻一样。我那张郎美仪容,善辞令,尤善填词,我只要将曲子哼出来,他的词也就写得了。整条花街没有那个女人不倾慕他,不嫉妒我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云娘一脸沉醉,漆黑的瞳仁中满溢着幸福的神情,让人不忍直视。 “可惜好日子总是太过短暂,才将将住了两个月,一纸家书就把他叫走了。他家里为他定下了一门望族的亲事,那家父母急着相看。张郎与我依依惜别,哭倒在我怀里几次,死活不愿离去,还是我劝他回去的。他回到希川后还经常给我来信,说等有了机会一定再来相会。” 说到此处,云娘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愣了一会继续道: “可怜他命运多舛,不久族人犯事,他家受了诛连,一夜之间冲没家产,所有人削为贱籍。可恨他岳丈也变脸悔婚!张郎无依无靠,一路卖文糊口,大远跑到凉州来投奔我。我旧情难忘,便偷偷接济他。日子久了,终被妈妈发现,妈妈令人将他打了个半死。又锁了我,整整饿了十日,打了十日,将将毙命……那时我真的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云娘已是泣不成声,哭了半晌才继续道: “自那以后,就没了他的消息,我只道他已经死了……唉,我身在风尘又能如何?何况我又没有个名份,就算为他殉了,也不过白白惹人耻笑!” 云娘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 “不想两个半月后的一天,突然收到他的字条找我私会。我去了才知道……这个冤家!他……他竟偷了张生的鱼符,想要逃跑,问我借盘缠!我虽恨他闯下大祸,终究不忍眼睁睁看着他去受死,便偷偷典当了一些妈妈不熟悉的首饰,合着我手里所有的积蓄全给了他,助他逃跑。” “半年后,我收到他第一封平安书信,这个冤家奔了中都去求学。唉,我知道他本性好强,一味上进,却不该害了张生,把事情做差了。他到中都后又来过十多封信,说一等考中便将我赎出这个火坑,接我去中都。我想以他的学识考中并非难事,就一次不行,第二次总会中的!” “逃跑时虽已给了他不少银钱,但离赎身还差得太远,便每隔一阵子偷偷汇钱给他。半年后,他来信说已考得学馆的资助,钱都没舍得花已攒下不少,不用让我再寄了。呵,他就是书呆子!钱怎么可能够?不说我的身价越来越高,只说我这里藏钱不易,我早晚终究归了他,钱放在他那里方便些。因此我仍是一直汇,直到两年前凉州封禁,那之后我们就失了音信……” ================================================================================= 注:张郎是张文远,张生就是张生,两个人,不要看混~~~~~~~~~~~ 第十七章 张生张郎 大脚听云娘啰啰嗦嗦讲了一堆,只听出两个重点。 一是张文远果然有错在先,偷了张生的鱼符,用他的身份去考科举,而张生在这点上并没骗人。 二是云娘一厢情愿等了这么久,仍相信张文远!作为旁观者,大脚判断有两个可能:要不张郎已死,要不早已变心。说什么封禁,根本是自欺欺人。 心中不禁唏嘘感叹,情之一字,果然害人匪浅! 大脚在心里给云娘算了一笔账,从她十几岁进入果果楼,到张生逃到中都后的一年,云娘所有的体己钱全给了张郎。两年前与张郎断了音信,好容易攒下一些,却又被张生讹诈了个精光! 可怜她流落风尘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罪,表面风光当着头牌,却只落得囊中如洗! 大脚在心里为她不值,想到她救过自己,又待自己有如亲人一般,总要替她出头,不能让张生再欺负她! 又问道:“张生鱼符被偷,为什么不去衙门举报张文远,重新换一张新的啊?” 云娘冷冷一笑:“举报?谁敢去!你被差人拿过应该明白,那是自投罗网。差人每月都有任务,必须捉够一定数目的流民,他们才不管谁是谁非,没有鱼符就好,先捉住凑数再说!唉,丢了鱼符的人没有敢上街的,更何况去衙门,找死吗?” “……” “张郎与张生同姓,在此地无亲无友,又都有功名在身,因而一见如故,没多久就结为金兰之好。只是张郎身为贱籍,终生不能考取功名,他一向自负才华横溢,总是引以为恨。也曾和我说起张生有机会却不去考科举,白白浪费了名额……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会去偷!” 大脚点点头道:“就是说,既然拜了把子,张生又不想考,两人直接调换鱼符不就行了?!” 云娘白了大脚一眼,笑道: “听听这傻话!普天之下哪有人愿意入贱籍的?科举可以不考,难道也不娶妻、不生子吗?贱籍就像是血里烙下的耻辱,世代相传,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无论是多亲厚的关系,难道连子子孙孙的前程也一并舍弃了不成?” 听到这里,大脚才明白贱籍并不止是鱼符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贱”字,它背后还有更实质的内涵,而且至死不休! 想到此不禁皱眉,大脚正是贱籍! 长吁了一口气,自己这场穿越还真是背,以前还埋怨什么傻子、伎馆之类,原来比起这个“贱籍”,那些不过浮云而已。 大脚此时不怒反笑,贱籍又如何?事在人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况且穿越到这里,已经是白拣了一条命,现在所有的日子都是赚的,又有什么可嫌弃的?! 倒是先搞清楚云娘的事要紧,想想又问: “张文远跑后,张生一直勒索你?多久了?你就一直这么忍着?” “那倒没有。我怕妈妈知道我和张郎的事,特意嘱咐他不许和人提起。但张生与他情同手足,同吃同住,多少知道一些。也是我时运不济,去年年底去庙里还愿时被他遇到。” “他怎么认得出你?” “张郎极善丹青,尤其工擅工笔人物,他家中应该有不少我的画像。张生一眼就认出了我,上个月终于打探到果果楼,自此添了这个恶梦!” “我不明白,你怕他什么?东西是张文远偷的,又不是你!” “这事本是张郎犯下的,终归是我们对不起他,害他做了贱民。既然他提出的条件,我尚能勉力补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抹平此事,张郎和我也就释然了。只是我不曾想到,他习孔孟之道,竟会如此下作……” 说罢云娘又啼哭起来。 大脚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你好糊涂!他要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来勒索你?他若是条汉子,早追去中都找张文远算账了!欺软怕硬,专找女人下手的贱人,你还对他有什么指望?!以我看,这种人你给多少钱也喂不饱!” “嗯,果真被你说中。我先后给了他几次钱,他却越要越多。上次又来说要是我给他五百两银子,他就远走高飞,永不再找我的麻烦。我虽没有那么多,但想到若能一了百了,彻底摆脱他也好。就找姐妹们拆兑了一些,分三次给他。没想到他拿了钱不说,竟还……唔唔……还好有你!不然……” 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大脚皱眉道:“我就是搞不明白,张文远已经跑了三年,你怕张生什么?他要有胆告官一早便告了,让他告去!张文远人在中都,山高路远,我不信衙门会管!你就为这个一直受张生欺负,有必要吗?!” 云娘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我是怕他毁了张郎!张生鱼符被偷,一下变成贱籍,什么事都谋不到。他穷途末路,无所畏惧,如果当真发起疯,不顾一切抖出旧事……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就算张郎远在中都,也不一定能够幸免。虽只有万中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敢赌。他不过要钱……要色,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大脚听罢也无话可说,云娘投鼠忌器,顾虑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只是她用情太深,把一切事都抗在自己身上,让人看了不忍。 大脚长叹一口气说道:“云娘,你的事我帮不上太多。只一句话,但有我在一日,决不让张生再近你的身,大不了我打死他!” ================================================================================= 注:张郎是张文远,云娘的情人;张生就是张生,这是两个人,不要看混哟~~ [bookid==《穿越之盛世修仙》]简介:穿成小萝莉,繁华盛世,步步登仙。 第十八章 大脚更名 大脚睁开眼,已是巳时,好在这楼里少有起得早的。她爬下床只觉头晕目眩,昨晚几乎聊了个通宵! 一歪头看见彩儿正在桌前练字,蝇头小楷写得很是规整,原来她颇有内秀。 彩儿看了大脚一眼,面无表情地冷冷问道:“看得懂吗?不懂一边玩去!” 一句话把大脚噎的咯喽咯喽的,人家好歹也是研究生,竟被小毛丫头这般抢白,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繁体字她是大约拼着上下文能读下来,但要说写还真没把握! 大脚恨恨地站在原地,正琢磨怎么找回面子,却见云娘远远望着她们偷笑。 云娘走过来,轻声细气地说:“彩儿跟我学了三年,你要是愿意学,我和妈妈去说,不如把你的体力活免了,也做我的丫环好了。” 大脚听了一惊,看来昨晚没把话说透还是不行,云娘太喜欢为别人做主,可她的好意实在不敢领教,看来还是赶紧把话挑明的好!想到这里笑道: “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彩儿这种细活我可干不来。我笨手笨脚,又不懂眉眼高低,若是得罪了姐夫就麻烦了。况且彩儿在这图的是历练,我学这些没用,还是体力活干得省心又爽利!” 云娘会意一笑,瞥了大脚两眼道:“那就当我没说,你白天该做什么做什么,晚上若是闲了可以学着玩儿,妈妈不会留意这些。” 大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来学会繁体字,不再当文盲;二来可以借机看书,多了一条了解这个社会的渠道,忙兴高采烈地应了。 晚上她找云娘学习,云娘不慌不忙地笑道:“既然要读书,总要先取个学名才好。你既然忘了名字,我帮你想了三个:素贞、淑芬、佳惠,不知你喜欢哪个?” 大脚听完这三个名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如现在这个!她本来也不觉得“大脚”有多难听,“小脚”才是骂人的,向云娘搪塞道: “名字还是不要换吧,不然私底下叫惯了,人前容易露馅儿。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管我叫大角,犄角的角。” “那倒不妨,你到了我屋里换个新名字也很正常。你要是喜欢简单的,不如叫霞儿如何?与彩儿合起来正好是彩霞二字。” 大脚无奈,看来这名字是换定了,那不如用自己的本名!说道:“青儿可好?” “青儿?” 云娘用毛笔在纸上写下个“青”字,略一思忖,点头笑道:“这个果然好!青乃万物生长之色,很有朝气,和你很配!以后你就叫青儿吧。” 说罢,又从桌面上拿起本《女诫》递给青儿。 青儿随手一翻,只见上面写着“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只“卑弱第一”这四个字已倒足胃口,却不好直说,想了想说: “云娘,这本太难了,我是不是从简单的学起?” 云娘微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从书架又翻出了《烈女传》、《三字经》、《鉴略》三本,要青儿选。青儿看并没什么可选的余地,选了《鉴略》。 云娘笑道:“五字鉴倒是开蒙常用的书,这本很好。嗯,你每天先背三句,日后看进度再行增减。我先读给你听,你照着背下来,慢慢就认得字了。” 当下便指着书一字一句地念起来,青儿早知道古人是死背书,看来果然如此,云娘并没有要讲解的意思,好在这话倒也浅白。 青儿当面背了一遍,便返回外间自己床边,坐在窗下借着月光读了起来。 一读之下才觉得此书的妙处,囊括了开天辟地以来所有历史,脉络清晰,竟是本浓缩的穿越历史教材! 自此,青儿每日工作完毕就回云娘房里读书、写字,云娘不久就发现她的进度比常人快上许多。 青儿推说可能原本就识字,只是傻掉后不记得之前所学,现在重新拣起来自然比常人学得快些。 云娘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她认定青儿和张郎一样是奇才,生来便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能!因此加倍用心施教。 渐渐不再只是辅导她识字,开始逐步以五字鉴为纲,展开来讲解相关历史知识,常常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一晚上下来,倒要翻出七八本书来推荐给青儿参看。 青儿随着学习的不断深入,隐隐觉得云娘所学之深、涉猎之广让人瞠目。 这里女子普遍不认字,裹足陋习也足见女人地位之低,而云娘受的绝不是常规的女性教育。 恍惚记得云娘曾提起她是半路风尘,青儿暗自揣测只怕她大有来历!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张生再也没来找过麻烦,日子倒也平静。虽说如此,青儿终究不放心,凡云娘有事外出她必定相随。 这日,青儿护着云娘赴堂会,等云娘她们进了宅院,至少要等一个多时辰,她但找了个旮旯读起了《急就篇》。 这书是她三天前在旧书摊淘到的,只一个大钱!书中记载了姓氏、宫室、官职、地理等一切日常生活常识,简直是穿越指南大全。 青儿如获至宝一般随身携带,一得空儿就拿出来翻看。 只可惜这书地理的部分竟一张地图都没有!青儿不得不一边读,一边在脑子里绘图。 凉州是隆昌国西域小城,感觉算是三线城市,二线的西京再往北一些,气候太过寒冷;都城中都似乎又太远了…… 都不太妥,还是要选个更合适的大城市,一、二线城市应该比这里开明些,女人相对好混,甚至不用再女扮男装…… 一时想得入神,竟不知几时身边多出了一个脑袋! ============================================================================= ps:朋友们对女主的名字意见极大,数度催我改名,正好在这章找到个缝儿,换成青儿这个名字。 一是喜欢青字有成长升发之意,很配女主。 二是借此名向白蛇传的小青姑娘致敬,表达我对她滔滔江长般的敬爱之情。而且,我觉得女主个性和她有那么一丁点儿像。 第十九章 狗儿 原来是个七、八岁的男孩,穿着一件肥肥大大的衣服,补丁落着补丁,腰间缠着条宽宽的布条,把大号衣服强硬地固定在身上。 细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也干干净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透出一股灵气,招人疼爱。青儿见他是个孩子,又生得机灵可爱,顿时放松下来,笑道:“怎么,你也喜欢这本书?” 那孩子先是怯怯的向后闪了闪身,听青儿这样问马上凑了上来,兴奋地说:“是书我就喜欢!” 青儿听罢不觉莞尔,原来是个小书虫! 不由呵呵一笑,逗他说:“这书既不讲故事,又无文采可言,只是写些生活常识,有什么可读的?” 孩子瞥了青儿一眼,傲然道:“原来你什么也不懂!是书就有用,有读来消磨时光的,有读来增闻广智的,但若只读前者,那才是不得长进了!” 小孩子嘴里偏说出大人话,青儿不由哈哈大笑,正要继续逗他,却见那孩子猛地坐直身子,兔子一样闪了一下就没了影儿。 青儿笑着摇摇头,正待继续看书,却见巷口处跑来一个小胖子,身后跟着一名家仆,二人向小书虫跑的方向跑去。青儿不由皱皱眉,心想云娘献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索性也向那方向追了过去。 远远只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正气喘吁吁地骂着:“狗儿,你这贼,这回人赃并获了!我要带你去衙门,告你偷我的书!” 狗儿正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土也不掸,忙将地上的一本书抱在怀里,哭着说:“我没偷!上回帮你写功课时许了我的,只要写得好就借我十天!” “哼,先生打了我的手心,凭什么要借你看?”小胖子把手伸在狗儿的鼻子下,晃着那红肿发亮的手心叫道,“十下戒尺,疼死我了!都是因为你!” 说着就上来抢书,狗儿用双臂紧紧地夹着书,弯着身子,一边四处躲一边问:“我哪里写的不好?先生怎么说的?” “哼,就是写得太好了,才不像出自我手!你就是成心在先生面前给我下绊子,这次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小胖子说罢也不再抢书,突然回头对家仆说,“给我打!” 青儿见是小孩子吵架,本没想掺和,却见那家仆大步走到狗儿身前,拎起狗儿向地上重重一摔,抬腿就要踢。 青儿立时火冒三丈,冲过去用手肘击那家仆的后颈,那人晃了两晃晕倒在地。青儿忙转身要呵斥小胖子,却已不见踪影。 狗儿这时抄起地上的书,掸了掸浮土揣进怀里,拉起青儿就跑。 青儿被他引得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儿,终于停在一处很繁华的所在,狗儿放开手对青儿的手说:“这里安全了!放心,他不敢在这边撒野。” 青儿一笑:“什么了不起的书,值得挨打?” 狗儿小心翼翼的取出来,青儿看了一眼不由犯愣,竟是本《大学》!摇头笑道:“这书也值得抢?难道你们先生不教吗?” 狗儿神色黯然,瘪了瘪嘴,不好意思地看了青儿一眼,扭过头去小声说:“我……是残籍,先生不收的!况且……我家也没钱。” “哦?你的功课不是写得好吗?” 狗儿闻言脸上一亮,骄傲地说:“我一得空就去偷听,那些功课难不倒我的!其实有了这书,听不听课也没什么要紧。本想借十天把书背下来就还他,现在看来只能抄下来,明早就还他,免得惹事。” “本就该抄下来的,用时查着方便。” “可纸……太贵!我又不能考科举,抄下来白白费钱,累赘家人!” “累赘?” 狗儿扭捏地说:“我身材瘦小,十一岁却不如九岁的孩子劲大,哪里都不要我,根本不能帮家里赚钱!” 青儿闻言一惊,还以为他只有七、八岁,这个子也太矮了,也瘦得不像话!不禁起了侧隐之心,温和地说: “不要紧,凭你这么聪明,多识些字,再学会算盘,长大了可以去药铺、当铺什么的做账房先生,那又不用力气。” 狗儿憋红了脸,盯着青儿恨恨地说:“你是成心羞辱我吗?我是贱籍,你是想听这句吧?” 青儿一愣,转了半天脑子才明白过来,原来贱籍连账房先生也做不得,嘿,看来自己也只能干体力活儿了。 叹了一口气,看狗儿一脸愤然之色,苦笑道:“有什么可羞辱的,我也是贱籍!” 狗儿闻言,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青儿的手,叫道:“真的吗?难怪你出手救我,原来是一路人!你叫什么?怎么识的字?能教我吗?你哪儿弄来的书……” 青儿见他连珠炮似的发问,不禁一笑,但她不想说太多。这座小城人不算多,还是不要太过招摇,免得被果果楼的人发现自己不是傻子,揉揉他的头笑道: “劝你一会就把书还给小胖子,不要给家里惹祸。明天巳时三刻我来这里给你带几本书,看完还我就行。” 狗儿瞪着亮闪闪的眼睛,兴奋地说:“真的?不骗人?那太好了!我看书很快的,而且我会小心不把书弄脏。我一会儿就把书还他……” 自此之后,青儿常拿书借给狗儿看,他看书极快,十来天就能把全书背过。 青儿十分折服,只说自己也算是能背书的了,却不料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妖孽!云娘一定是把她和这种妖孽混为一谈了。 话说云娘见青儿已过了识字关,准备给他开讲《女诫》,却不想青儿一再推脱,便疑惑她学习没有长性,却不料没几日就发现她私下偷偷看起了《史记》! 这晚,云娘将青儿叫到里屋,排出《女诫》、《内训》、《女范捷录》等几本书,要青儿选一本细读。青儿茫然的看着这些书,两眼发直,半晌无语。 云娘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滔滔不绝地对她晓以大义,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纵然天生的才华,也不要自炫,要懂得守拙安分的道理……一席话把青儿说的昏昏欲睡。 云娘见青儿如此冥顽不灵,不觉好气好笑。转念又想《史记》毕竟是正经史书,读了也没有坏处,自己如今身处勾栏,拿《女诫》来教人,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才是大笑话。 想到此处心中一冷,也就随她去了。 第二十章 破瓜宴 时间如梭,转眼已过去一个月,这日正赶上果果楼的大日子——十姑娘的破瓜宴! 破瓜宴是烟花女子十六岁的生日宴,对她们来说,这是一生中最光芒四射的日子。 所有的伎馆都会在这一天为这位姑娘穿上最华美的衣服,戴上最昂贵的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炫耀给所有客人看,以求高价售出初-夜。 十姑娘十三岁时一曲成名之后,就有客人引颈以待,只等这一天要亲手摘下这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 果妈妈更是广邀宾客,一心要在破瓜宴上飚出天价。 这日的果果楼张灯结彩,里里外外喜气洋洋! 破瓜宴虽是酉时开始,却在未时起已有客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还差一柱香时,约莫已来了近三十人,大厅几乎座无虚席,只在最前排还有三五个空座,想来是为尊贵客人特设的专席。 青儿从没见识过破瓜宴,又很好奇十姑娘最终花落谁家,因此早早猫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专心等这场好戏开演。 舞台上早在未时起就不停上演各式串场小节目,众人倒也不闷。更何况果妈妈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之中也是一景儿,青儿觉得她那八面玲珑的应酬戏码,比台上的有趣多了! 只见果妈妈目光陡然一闪,掂起三寸金莲,风摆荷叶似的几步抢到大门口,热情地迎进来一行人。青儿一眼就瞧见了九文! 想不认出他可不容易,他今天穿了一身白,分外抢眼。头戴束发银冠,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青儿撇撇嘴,又不是他的生日,穿成这样抢什么风头?! 九文身旁是孙员外,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位老者,花白的头发,身量极高,如果站直比九文还要高上半头,可惜他整个后背弯成大虾形状,看样是直不起来了。 青儿见关键人物已到场,心知大戏就要开场了。 果然,在一组四人舞结束后,司仪上台宣布今晚的主角十姑娘上场献艺。 话间才落,只见十姑娘背朝众人从后台姗姗而来。她今晚梳了个双平鬟,两侧发间各带一只珊瑚步摇。身穿一席火焰红的织绵长裙,挽迤三尺有余,裙裾满绣玄紫海棠,外披一件半透轻纱,一根玄紫色宽缎带勾勒出小蛮腰,突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 十姑娘缓缓走到舞台中央,猛得一转身裙摆飘摇,曳得流苏作响,恍如梦境中的仙子一般。再细看时,却只见她面罩薄如蝉翼的半透轻纱,容貌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只那对珊瑚步摇兀自摇曳不停,引人遐思。 台下立时一阵骚动,伴有隐隐的叹息之声,少时只听有人喊了句:“快把那纱卸掉,让我们看个究竟!”。 这话虽略嫌粗鲁,却道出台下众人的心声,立时起来一片大哗:有嗤笑的,有鄙夷的,有起哄的,甚至有三四位客人也随着他喊起来,强烈要求除下面纱。 果妈妈见众人的火已经勾起来,忙笑着站起身,挥着双手走上台,压下满场的骚动,笑道: “看把你们猴急的!今晚是我们十姑娘的大喜日子,我还等着收你们的银子呢,怎么可能不让你们瞧个清楚?呵呵,只是也不能就这样凭白的让你们瞧了去!” 众人见她说的直白,不免又是一顿哄笑。 果妈妈将十姑娘手中的瑶琴取下,搀着她又向台前走了几步,将面纱瞬间揭开又马上遮住,口中啧啧称赞,笑呵呵地说了声:“我的儿好美!” 前几排的客人恍忽闪了一眼,隐隐觉得有如天仙一般,不免交头议论起来。后排见前边的见着了,自己却没见着,不禁气恼,愈发的焦渴难耐。 就有耐不住性子的大叫起来:“我说妈妈,有什么讲究趁早说明了吧,我们全依你也就是了!” 果妈妈闻言哈哈大笑,得意的举着手指说道:“我的女儿养得金贵,自小辛苦学艺,又是写字、又是画画、又是弹琴,不知花了多少……” “这妈妈也太啰嗦,要多少银子直接讲出来,我们不喜欢她也不会来这遭!” “就是,妈妈莫要拿唐,小心我们都转身去了,看你怎么收场!” 果妈妈作势瞪了瞪讲话的人,拿腔作势地拍了拍手,一甩手绢,笑道:“好了,爽快些!” 说着使了个眼色,早有四名龟奴各持着一个竹篮,从东西南北四角走了过来。 “各位大爷随意打赏,这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哈哈,反正只要这四个篮子凑够了五十两银子,我就把面纱揭了给大家一起赏看。可怜我们五个人,子时就爬起来为她梳洗打扮,扮的和天仙似的,要是凑不够数,可就只能给金主一个人瞅了,可惜了我们这番辛苦……” 话未说完,只见一个公子猛得站起身,叫道:“你这婆子好小家子气,来来来,大爷现在就赏你一百两,赶紧露出真容给我们看看值也不值!” 说着抽出一张银票团成个纸团,不等龟奴走近,向篮子投了进去。众人一时哄笑,又有五、六人也学他的样子,团了银票向篮子里投。 混乱中有个龟奴给果妈妈比了个手势,果妈妈点头一笑,上前伸手利落地揭了面纱,却原来根本是个活扣! 面纱揭开,只听一片唏嘘之声,众人个个目光呆滞看入了迷。更有一位客人只顾乜呆呆盯着十姑娘,一时忘情,竟把整杯滚烫的茶水扣在旁边那人身上,引起一阵骚动。 只见十姑娘肤若凝脂,白皙的小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露出些许腼腆之色。两弯柳眉下一双杏目清澈如水,通身火焰一般的红色,愈发衬得她如雨后海棠一般,娇艳若滴,清沌可人。 十姑娘嫣然一笑,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浮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微启樱唇,轻脆地说道: “今日破瓜之宴,承蒙各位贵宾厚爱拨冗前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说罢盈盈一拜,说不尽的风流娇态,描不完的旖旎丰姿。 果妈妈在一旁满脸得意之色,眉头一挑,双手插腰,向那带头扔银票的客人高喊:“我说那位公子,人你现在也看过了,我问你那一百两花得可值?” “值!” 一片哄笑声中,十姑娘羞得满面通红,一脸的娇嗔,她半垂下眼帘,捉起披纱在手中不断捻弄。 ============================================================ 注:破瓜,旧时拆“瓜”字为二八以纪年,谓十六岁。后被用来指女子“破身”。 第二十一章 失手 青儿坐在角落,看着眼前这场大热闹,如芒刺在背,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牲口市场,买家、卖家都是那么坦然,果妈妈就差掰开十姑娘的嘴,给大家秀牙齿了! 她几次想走,又强行忍住,想知道十姑娘的结局如何,想知道大脚舍命相救到底值或不值? 却眼见十姑娘在台上垂首含笑,眼睛不时瞟向第一排的九文,不由闭目摇头,这个十姑娘!刀俎环伺尚不自知!可气可怜! 看着艳光四照的十姑娘,青儿不禁想起庄子那故事:羔羊喂得肥美,再披红挂彩,最终宰割祭天……如今竟如眼见一般!可惜自己赤手空拳,除了装疯卖傻在泥坑里自保,还能做些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抬头只见十姑娘已在抚琴献艺。青儿不通音律,也不知她弹的好坏,只见全场难得的静谧,来客个个专心倾听,看来似乎果然弹得极好。 一曲已毕,有客人向台上扔了什么事物,随后人声喧哗,又有十来人也扔了东西上去,果妈妈只喜得眉开眼笑,拉起十姑娘不停答谢还礼。 果妈妈心满意足地携十姑娘走下舞台,闪到后边去找龟妈,十姑娘一见云娘就扑到她怀里痛哭失声。 云娘悄悄问道:“练了这么久怎么会出错,有什么意外吗?” 十姑娘含羞带愧地抬起头,半晌才小声道:“都是我不好,我给姐姐丢人了!我……我看见九公子,不觉失了神,这辈子算是毁了!” “你……傻孩子!算了,谁都有失手的时候……” “哎呦,快来瞧!十丫头,这么大的祖母绿!哈哈,这个也不错,发达了!这就叫一战而红!待会轮到妈妈我出手,让你们见见我的手段,一准飚个魁首!” 十姑娘惊讶地回头看向果妈妈,只见她双眼烁烁放光,手里兜着一手绢细软,竟是些翡翠串、珍珠链,红宝石戒指…… “妈妈,这……” 果妈妈乐得嘴都咧到耳朵后边去了,戳戳十姑娘的头,笑道:“傻啦?这都是从台下扔上来的,你是不是怯场了?刚才傻乎乎的,一会儿可得给我机灵点儿。我的儿,你火啦!妈妈终于熬到这一天了!云娘,快给她补补妆!十丫头,你歇歇,一会和我去送回礼。我这就得走,还得去撑场子!” 说着把手绢塞好,又一溜小跑回了前台。 十姑娘一脸疑惑的看向云娘:“可我……” 云娘取过香粉,一边为十姑娘补妆,一边笑道:“别怕,没人发现!只有第一排帮你打拍子,领你兜回来的是个行家,不过他既有心帮你,就不用怕!” “我没敢往下看,是哪个?” “就是第一排孙员外旁边……” “九公子?” “我看你是疯了,只知道九公子!”云娘突然停住手,正色道,“我劝你忘了他!今天要不是有贵人出手相助,你就死在台上了!这可是破瓜宴,搞砸了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明白吗?!” 十姑娘点了点头:“贵人是哪位?我一会好好谢谢人家。” “这才像话!是孙员外请的一位老客,我看他八成是看上你了!看你出了错,心疼的不行,眼睛里满是怜爱!我猜就算你弹不下来,他八成也会为你出价,不会任你在人前受辱。” 十姑娘听罢,忙走到帘幕后面偷眼向外瞧,云娘也过去为她指点。 正看时,果妈妈突然掀帘撞进来,吓了二人一跳。 果妈妈哈哈一笑,催道:“快随我去送礼答谢,一切看我眼色行事,不用你说什么,只记得稳住,要笑,一直笑就行!” 说罢,又给十姑娘整了整衣服,弄了弄头发,嘴里忙不迭地哄道:“小美人,你把他们全迷住了,别怕!一切有我!” 十姑娘心乱如麻,跟在后边一路道谢,脸都笑木了,根本不知道都见了谁,说过些什么。 直到她看见九公子,三魂六魄才算归了位。却见九文冷冷的,似乎根本没认出自己是谁,一时不禁羞愤不已。 想到自己刚刚竟为了这样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险些丢了一生的指望,不由连自己也恼恨起来。 倒是那位老客,十姑娘由衷感谢,要是没他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她走上前盈盈一拜,道谢的话已到唇边,陡然想起刚才失手的糗事,一时羞愧难当,道谢的话竟难以启齿,只面红耳赤地怔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正尴尬间,十姑娘突的娇呼一声,整个人晃了两晃摇摇欲倒,那老客慌忙伸手相扶,却见她秀眉微蹙,梨花带雨,脱口娇嗔道:“妈妈踩死我了!” 九文被逗得哈哈大笑,孙员外一口水满喷在果妈妈的裙摆上,老客一脸古怪,矜持了没多会也随着笑了,倒是果妈妈仿佛没事人一样拿着手绢擦拭衣服。 十姑娘话一出口,已知不妥,只苦于无法收回,愈加羞得抬不起头来。 果妈妈这脚踩得太狠,十姑娘的脚本又裹得小,此时只觉得钻心的痛,过了半晌方缓了些,陡然发觉竟一直被老客半抱在怀里。 偷眼瞧他,却见他一双眼兀自死死盯在自己的金莲上,心下一窘,忙将裙子向下扯了扯,老客发觉慌的差点脱手把她甩出去,十姑娘扶着他的胳膊才站稳身形。 她一向要强,又极得果妈妈的宠爱,这次屡走麦城只觉灰头土脸,本想扯个笑容致谢,却只瘪了瘪嘴,掉下几颗泪珠。 她见了眼泪更加惊慌,咬着下唇扭身就走,行了两步又觉不妥,想起人家出手相救,不好太过失礼,忽的转身,破涕一笑,羞答答地道了谢才去。 果妈妈带十姑娘走到没人的地方,低声笑道:“好丫头,这下子你可把那老客的魂勾过来了,好样儿的!我看连孙员外都敬着他,看来是条大鱼!” “还说,妈妈好端端踩我,丢死人了!” “丢人?你懂个屁,有了这条大鱼抬价,明天你就等着让整条街的女人嫉妒吧!” 十姑娘惊道:“妈妈要把我给他?” “那倒不会,薛公子惦记你两年多了,这口鲜肉儿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只是没人扛着价钱上不去。呵,这些你不用操心,一会看妈妈的手段,你就擎好儿吧!” 第二十二章 飚价(求收藏) 字数已经破五万啦~~~求收藏、求推荐、求一切~~~~亲,支持一下吧~~mua~~ ============================================================= 青儿无聊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已经亥时了,飚价还没有结果,她等的有点昏昏欲睡。 本来她在大厅看得正热闹,却被果妈妈揪出来,硬按到这里给云娘、十姑娘做伴儿。唉,傻子没有发言权! 青儿出来时,大厅已经飚得白热化,乔员外、薛公子、冯员外三人势均力敌,价钱已经到了四百两! 本以为这种中档勾栏不会有豪客,没想到价钱令人咋舌!青儿撇撇嘴,四百两银子够穷人一大家子活一辈子! “小姐,六百两了!薛公子出的!”司琴推开门雀跃的报了最新数字,又着急忙慌地跑了回去。 十姑娘愣了一会神,惴惴的问道:“上回天香楼的李姐儿也不过六百两,她的扇子舞也很闻名,况且今天我又失手了,只怕……” “她怎么能同你比?妈妈不惜血本儿搞这么大的场面,又请了这么多贵客,你担心什么?我们只在这里稳稳的等就是了。我冷眼看着那老客就十分中意你,也许茶喝后来酽呢。” “呸,人家把你当个正经人,心里烦乱才同你商量,你却借机打趣我。那老客……他眼见我出丑,怎么可能还会出价?他不说出我的糗事,已经谢天谢地了!姐姐不用安慰我,这几年我虽在街里有点才名,可终究长得不漂亮,只是今日偏又失了手,妈妈要是知道了,我可……”说到后边已是哽咽。 云娘笑道:“傻丫头,你要丑妈妈也不栽培你了,你就像刚摘的樱桃,不知多招人喜欢!” 十姑娘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桌角,两只手不停转着手绢,突然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说道:“姐姐,我这次失手……” 云娘抬手拦住话头,微微一笑:“你放心,失手的事我决不会同妈妈提起,这里也没别人知道,你是我教的,难道我到处宣扬你的不是,于我脸上有光不成?!” 十姑娘听罢,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过了半晌才咬咬牙说道:“我知道姐姐是菩萨心肠,一定帮我,只是这遭是我自己做差了,妈妈为我花了这许多钱,我却……分神失了手,眼看这飚价妈妈不能合意,到时怎么饶得了我!” 说着眼泪竟噼里啪啦如脱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云娘嘴角轻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一边帮她拭泪一边俯耳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九公子的事我绝不提起!你如不放心,我现在立个誓!” 说着伸出手就要立誓,十姑娘慌忙伸手拉住她,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别这样,折煞我了!” 云娘忙扯起她,笑道:“傻孩子,看把你慌的!不过是动动心思,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十姑娘哭道:“妈妈自小疼我,偏是我这回打了她的脸。要是她知道还有这样的缘故岂能善罢!妈妈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能不怕吗?” 云娘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叩门声,彩儿进来交给云娘一张字条。云娘看罢打发彩儿出去了,自己坐在一边不知想些什么。 屋里忽然变得很静,青儿本来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让她俩这一折腾倒没了困意。心下不由暗忖这十姑娘一场暗恋竟吓成这样,果妈妈往日看着刀子嘴豆腐心,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突然一阵喧哗,却是果妈妈来了,只见她进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抄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两口,高挑起眉毛问道:“你们猜多少?” “六百?” 果妈妈鄙夷的翻了个白眼:“切,我的宝贝就值这个数?太小瞧我了!你们也别猜了,给你们三胆儿也猜不着!告诉你们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果妈妈乐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还记得两年前飚了顺顺的那个秃头吗?就是他!八百两!” “天!”十姑娘眼睛瞪得老大,欣喜地抓住果妈妈的手,跳着脚的叫道,“八百两!妈妈我赢了!” 一时间两人又搂又抱,蹦做一团。 云娘笑着给果妈妈行了个礼:“妈妈大喜啦,可定下了?” “还没。我给客人上了点宵夜,尿遁过来休息,也给薛公子点时间,我料他等了这么久,不会善罢甘休,有这八百两垫底,我倒要等他先开口提月银的事,咱们就主动了。” 云娘打开房门,叫彩儿把茶水换过,亲自端给果妈妈服侍她喝了,对十姑娘笑道:“看把妈妈累的,可知这钱也不是好赚的,还不过来孝敬孝敬!” 十姑娘吐吐舌头,喜滋滋地跑过去给果妈妈捏肩揉背。 云娘用手点着十姑娘:“这丫头都乐晕了,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果妈妈掐了掐十姑娘的脸蛋,三人又笑作一团。 “呵呵,妈妈的心气儿是多少呢?”云娘小心翼翼地问。 “我早打听过了,薛公子近来得了块地,手头正宽裕。我琢磨着他只要出手,至少一千,往高了说许能摸到一千二!” 十姑娘用手捂着嘴,瞪着眼小声问:“这……会吗?” “傻丫头,你以为你值这么多?花魁一个月能几个钱?这不过是斗气罢了,全城喜好风月的阔佬如今全聚在这里,谁乐意在人前栽面儿?只要手里还有钱就会全拍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值不值?你啊,是个有福的,平白的蹦出这么个秃头财神帮忙!哈哈,也该着薛公子破费!我歇够了,我得到前边盯着去。” 果妈妈说罢一溜烟跑没了影儿,云娘也起身出去方便,屋里只剩下十姑娘和青儿两人。 只见十姑娘哼着小曲儿,对着菱花镜左照照,右照照,从首饰盒里挑了半天,拿出珊瑚钗相了半天面,自言自语的小声说:“明天上头,终于用的上这只钗了!” 青儿盯着她手中的珊瑚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无法理解十姑娘拿着九文送的钗是什么心情,这么喜滋滋的?失恋不应该伤心吗? 这女人真是善变啊…… 第二十三章 惊变 不一会云娘回来,二人叽叽喳喳的玩笑,青儿在一旁搞不明白她们开心些什么? 破瓜的飚银全归果妈妈,十姑娘一分也摸不着!而她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金主是谁,秃头?薛公子?难道她在果果楼磨砺这些年,真的已经修炼到是谁都无所谓了? 再说云娘,她又有什么开心的,为果妈妈,还是为十姑娘? 青儿暗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凑完这场大热闹,务必要尽快搞到鱼符,离开此地,这里太毁三观了! 正聊着只听外边一阵喧哗,鬼哭狼嚎的,云娘和十姑娘吓得躲到里间屋不敢出来。 突然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三个差役押着果妈妈、彩儿、司琴、并两三个老妈子鱼贯而入。司琴一进门就哭着跑向十姑娘,被差役喝住。 一名差役立在门前吆喝道:“都给我老实点!没有大人的令,谁也不许出去!” 青儿看门外看似乎还有两名差役守在门口,想再细看时,门却被关上了。 十姑娘跑到果妈妈面前,哭着问情形,被果妈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委屈的退到一边。 云娘走过去搀果妈妈坐下,倒了杯热茶,果妈妈拿起茶水送到一半,突然往桌上一墩,叹了口气道:“是我太贪心了!” 原来果妈妈回去后,薛公子果然主动找上门谈月钱,开价一千两,果妈妈却还想再吊吊他的胃口,就推说要当众一起开价。 不想正式飚价刚开始,孙员外就顶头出了一千二百两!破瓜宴就这样一锤定音。 本来也没什么,价高者得,千古一理! 偏薛公子多口,出言奚落孙员外不识价儿,一千两能应的买卖非多花二百两,凭白花了冤枉钱,拿中都买花魁的价钱买个县城的小丫头,是冤大头! 那孙员外也不输嘴,只说是有钱难买心头好,左右花得起,就是高兴拿金砖去填护城河也不用操心。 一句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薛公子羞愤而去。 等交割时果妈妈才知道,孙员外却是替人出面,真正的金主是那位长得像大虾的老客——贾员外! 果妈妈当然更欢喜,十姑娘吊到金龟,云娘的孙员外也保住了! 当下三下五除二交割以毕,正要派人接十姑娘去洞房,却突然撞进一队差役,说是有人举报果果楼藏匿流民,要封楼搜查! 来人不好说话,连果妈妈塞的银子都不接,不由分说把楼给封了。 慌得果妈妈上窜下跳,向在场的贵客又是赔罪,又是哄劝,再低三下四找差役商量了半日,许了几个姑娘给他们,才把客人一一放了。 料理完这些客人,果妈妈才得着消息,原来却是那薛公子不爽,找他姑夫派差人来踢场子的! 果妈妈气哼哼说完经过,才一口气把茶水灌下,拍着大腿叹道: “那薛公子果然得罪不起,他姑夫是凉州县太爷。也是我见钱眼开,竟一时忘了这层关系,惹下这场大祸。万幸我手脚麻利把手续交割完了,那老客钱也交了,跑也跑不掉,不然今晚可真现了大眼,明天我还拿什么脸开张营业!” 十姑娘听说交割完毕,才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大喜的日子!今天谁也不许再给我找晦气,把眼泪全收了!尤其是你,那老客砸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现在人还在大厅,今晚你要是伺候不好,可别怪妈妈我手段毒辣!” 十姑娘闻言立时止住哭声,低着头缩在椅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云娘欠身问道:“妈妈把那老客、孙员外扔在大厅……是不是……” “放心,我还能没这眼力劲儿吗?是那老客不放心这个死丫头,特意让我过来陪着的!我也不放心你们,怕那些当差的使坏!放心吧,大厅里还有刘叔看着。” 云娘点点头,缓缓地说:“这事有些蹊跷,孙员外在凉州城很吃得开,与州府、县衙熟得很,怎么会这么不给面子?” “唉,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商人!平日和官场的人走得再近,真遇到大事也不一定管用!况且那个蔡县爷有名的惧内,薛公子又是她老婆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唉,说到底都怪我得意忘形!要说大数已经给了,就差二百两银子何必惹他!这老客又不是本地人,以后也指望不上,倒为他得罪个本地的霸王,真是得不偿失!” “妈妈不要说丧气话,多大点儿的事!这些公子哥儿从没有定性,多漂亮的姑娘看上三天也就扭脸忘了,今晚闹了这么一出,有多大气也出了!只要咱们这里还有好姑娘,还怕他不登门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个薛公子对十丫头还算有心,说来也等了两年了。” “妈妈又说笑了,那薛公子哪一日不来这街上混个半日?妈妈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正说话间,差役把门打开,把三娘推了进来,又关上了门。 果妈妈抢步上前问道:“你怎么也到这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乱来吧?” 三娘笑道:“我来和妈妈做伴啊,既然这楼里的最火的姐妹全在,怎么能少了我?!再来呢,我想妈妈现在一定正在气头上,心里不爽,所以想给妈妈说个好消息,给妈妈开开心。” “什么好消息,官兵要撤了?” “那倒不是,只是上回妈妈说的身价我已报给王员外,他前天回信了,我看妈妈正忙着破瓜宴,就没敢惊动您!现在倒正好说出来给您解解愁。唉,看来我要离开这里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他全同意了?” 三娘趾高气昂地说:“我的王郎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既应了就是板上定钉,再不会错的了。” “那敢情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总算被你寻到这个好归宿,我也放心了!他几时来?” 三娘撇撇嘴,抱怨道:“说是晋阳还是什么地出了水患,给耽搁在路上了,现在连通信都不方便,要不一早就回信了,只怕人还要半个月才能到!” 云娘笑道:“恭喜三娘,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十姑娘破瓜飚到一千二百两,三娘又要赎身了,真是双喜临门!三娘不用急,赎身是大事,半个月的时间正好筹备,到时还要讨你杯喜酒喝呢。” 三娘得意的笑笑:“呵呵,多谢啦,我也盼着你能早点找到个如意郎君!放心,酒我一定备最好的,到时不醉不归!” 说罢又转过身,对十姑娘笑笑,阴阳怪气地说: “听说新姐夫一头白发,可有七十岁了?哟,还真应景,偏你今儿这裙子上绣的海棠花,这可不正是‘一枝梨花压海棠’吗?哈哈,我们十姑娘果然风雅!我这儿给十姑娘道喜了!其实你也不用愁,男人越老才越温柔呢,你是好福气!哦,对了,别说姐姐没关照你,洞房不要太刺激了,小心姐夫的身体吃不消!” 说罢兀自大笑不止,十姑娘尴尬地还了礼,红着眼别别扭扭的道了个喜,咬着嘴唇郁郁地走开了。 果妈妈瞪了三娘一眼,三娘只装作没看见,得意洋洋地昂首坐在一旁。 第二十四章 破瓜之夜 过了一个多时辰,差役清查完毕,并未发现流民,回衙交差。 果果楼虽不免被翻得乱七八糟,好在破瓜的洞房、花烛、吃食一应所有事物都早早备妥,众人闹了新人一阵也各自散去。 因天色太晚,九文没法回住处,索性随孙员外一起去云娘处吃酒压惊。 按说孙员外回来了,不用青儿再守夜,只是果妈妈忙得照应不过来,云娘又不发话……唉,青儿只得委委屈屈蹲在角落,强忍困意熬着。 青儿半睡半醒间忽被一阵狂笑惊醒,朦胧间只听九文说道: “我一想到死老头子那幅色鬼附身的样子就不行了,哈哈……认识他这么久,永远一本正经,没想到他也有眠花宿柳的一天!哈哈……这可真是天下奇闻!要不是亲眼得见,打死我也不信!一千二百两银子,值了!” 孙员外道:“呵,这还要多谢云娘通风报信,不然也不能如此顺利。来来,云娘,敬你一杯!”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内鬼似的!我只是不想大家熬得太晚,想如速战速决,图个爽利!却不想那个薛公子居然惊动官府,反倒闹了一团糟。妈妈若是知道我还掺和在这里,不得打死我?” 孙员外道:“哼,屁大点事!要不是贾公不让声张,我也不至于受这口窝囊气!那个薛公子也真是个纨袴,居然为了风月场争风吃醋的破事动用官府,我看他也是嫌死得太慢!” 九文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可气的?多好玩儿!你没见差役来后,死老头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我,生怕我闹事。看他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简直笑死我了,他是什么人物,贾公怕过哪个?!哈哈,可怜他一世英明尽毁于此!这事要传回中都,只怕震动朝野,死老头晚节不保!” 说罢九文拍着桌子又狂笑了一阵,过了半晌问道:“唉,你怎么选上十姑娘的?那丫头还没长开,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那老家伙什么美女没见过,怎么单单看上她?” “这个么,我倒有个心得。往往越是年纪大的,越是钟爱乖巧的小丫头。十姑娘相貌虽不显眼,却难得娇嫩欲滴,像刚剥开的荔枝一咬一汪水似的。况且,她琴弹得好,想来投贾公的缘。” “切,不提也罢,她弹的什么玩意!干巴巴也就罢了,竟还走了音!要不是贾公引她回来,只怕就撂在台上了!” “哦?”孙员外疑惑的看向云娘,一把揽过她的腰,在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笑道,“原来你竟误人子弟!” 九文不知道云娘和十姑娘的关系,听他这么说大感意外,倒不免尴尬起来。 云娘娇哼一声,一边给九文斟酒,一边说:“小丫头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回吓得不轻,抱着我哭了半日。好在全场没两三个能听出来的,又得新姐夫出手周全,倒也应付过去了。” 说着端着酒杯向九文笑道:“凭白污了贵人的耳朵,我这里代十姑娘向你赔罪。” 九文接过酒,孙员外揽着云娘的香肩怪笑道:“我的呢?” 云娘白了他一眼,一手弹着他的耳垂嫌弃地说:“你啊,反正也是个聋子,错就错了呗!” 孙员外自是不肯罢休,把她揉在怀里腆着脸讨酒吃,云娘却高高举着酒壶偏不给他……正玩闹间,却见果妈妈携着三娘到了。 果妈妈上前夺下云娘手中的酒壶,殷勤地给孙员外满上,笑道:“姐夫这回立了大功,给十丫头请来这么个大财神,我可要好好谢谢姐夫,明晚我专门给姐夫设个庆功宴,姐夫可一定要赏脸啊!” “明晚我有事,已经定下了!” “你们看看,姐夫多不给面子!我诚心实意的请,他却只是推托,我可没怠慢过姐夫!哼,我看姐夫一准是在外边有了新人,把我们云娘舍在这里不顾了!” 云娘听罢脸一沉,嘟起小嘴,把孙员推开,别过身不理他。 孙员外忙起身把她搂在怀里,哄道:“我的心肝儿,别听妈妈乱说!我实是生意忙,九公子和贾公都可以作证!我要是心里没你,干吗巴巴地帮你引荐贾公和九公子?天地良心,还不是为你作脸!要不明天我给各屋姐姐们添些胭脂水粉,算你的,好不好?” 云娘抿起小嘴,脸上有了笑容,正要回话,却被果妈妈插话道: “谁稀罕你的胭脂水粉,明日自有新姐夫来添,你常回来陪陪云娘才是正经!说来今晚可真吓人,那个挨千刀的薛公子竟动用官府!吓得我魂都飞了,好在有你们几位贵人在这里帮我镇着!今晚大家一定要喝个痛快,好好压压惊!” 果妈妈说罢,招手叫来三娘,把她推到九文怀里,笑道:“姐夫做事也太不讲究,你有云娘陪着,却叫九公子在一旁干看着,看得我都替九公子叫屈了!” “妈妈好偏心,见到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明明是他眼光高,却来怪我!” “哟,不是我夸口,姐夫也不出门打听打听,提起我家三娘,在这条街上可是赫赫有名!至于相貌,不用我多嘴,随你们横瞧竖看,眼光多么高的人见了她也是从心眼儿里一百个愿意。” 青儿在这里呆得很烦,又见三娘来了,更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呆,盘算着等果妈妈出来,在她眼前使劲晃晃,也许能打发自己回小破屋去。 主意打定向里屋看去,见三娘妖妖娆娆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个杯子,正用眼神勾九文。青儿乏得厉害,只盼着九文早早点头,果妈妈快点出来,自己也好回屋睡觉。 不一会见果妈妈喜滋滋地扭出来,青儿忙伸出长腿把过道占满,只等她发威把自己吼回屋。却不想被她轻轻踢了两下,青儿只得把腿收了回来。 果妈妈微微摇晃着身躯弯下腰,一股酒气迎面扑了过来。青儿才明白果妈妈已经醉了!看她醉眼朦胧的样子,不禁暗恨,看这架势今晚只能在这里坐个通宵了。 果妈妈用手摸了摸青儿的头,口齿不清的说道:“乖孩子,守好云娘。” 说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刚要转身,却见云娘追了出来。 云娘手扶着里屋门框,探出一个头,令彩儿先把果妈妈送回房,安顿睡下再回来伺候,这里先由小红一人支应。 大脚闻听此言,立时一凛,这可是天赐良机! 第二十五章 盗符 青儿听说要送果妈妈回房,心脏不由突突蹦个不停,鱼符就在那里! 果妈妈的房间随时上锁,青儿住了这么久,却还一次都没混进去过。今天可真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想到这里,青儿也不言语,矮下身将果妈妈负在背上,大步向果妈妈房间走去。 果妈妈住在二楼中间,由云娘这里过去,须经过三娘和李大娘的住处,青儿负着果妈妈随彩儿上了二楼,却见李大娘迎了上来。 她有急事要回果妈妈,却四处都寻不到,只得在她门前死等。 李大娘笑着走上前,从果妈妈腰间取下来两大串钥匙,翻来覆去摆弄了半晌,才终于找到那把开门的那把。 打开屋门,迎面映入眼帘的是四条四大美人的挂屏,不知是哪位的墨宝,看了只觉得个个妍姿妖艳,柔媚入骨,画风似乎略显放荡不羁。 正面摆了一套气派的八仙桌和太师椅,满工镶嵌的牡丹花造型,靠墙架了张一米八、九长的架几案,案上辅天盖地摆着各式瓷器,满得想再多放下一件也是不能。 青儿看罢不禁暗自摇头,她看惯了云娘房里的陈设,突然再看果妈妈这里的,只觉得品味恶俗之极,白白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这时,李大娘走过来,引着青儿走进里间,三人一起把果妈妈放到床上,李大娘和彩儿忙上前帮她拖鞋、换衣服。 青儿闪在一边,打量了卧室一眼,不禁一怔。 这根本不像卧室,倒像是个中药房,床对面竟是整面墙的药柜!数不清的抽屉,每个上边都写着药名…… 难道这就是果妈妈的文档库?鱼符应该就在这里! 只是,每个抽屉都上着锁!青儿不由唉了一口气,看来鱼符不是那么好偷的。 青儿斜眼看看果妈腰上缠的那两大排钥匙,这钥匙可远远不够呢,粗看这面墙上的抽屉应该不下五十个。 青儿正暗自数抽屉,突然哇的一声,果妈妈吐了出来,立时一顿酸臭*的气味散得满屋全是。 才换好的衣服又给吐脏了,彩儿乍着两手问李大娘要干净衣服,李大娘忙去床旁的衣柜翻出件新的重新给她换上。 青儿顺着衣柜门往里看,规规矩矩叠着满满全是衣服,倒不见有箱子之类的东西。看来鱼符果然在对面的墙上,只是那么多抽屉…… 突然,果妈妈醉醺醺地说:“啊……别弄……呃,我醒了,头疼……扶我起来……躺着难受,还想吐。” 彩儿忙找来痰盂抱着伺候果妈妈继续吐,青儿看那两人手忙脚乱的也没人想着去开窗子放放味儿,可自己装傻子还是不要多事,只得强忍臭气傻站在一旁,在心里估算抽屉的数目。 五组大柜,二十排,每排五个抽屉,整整一百个抽屉! 天啊,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除非能在这屋里待上大半天还差不多。 青儿又疑惑,只怕就是果妈妈自己也记不清东西放在哪里,更何况她又不识字,看不懂抽屉上的文字,更不好记。 如此想来,只怕她手里应该有个类似目录的东西,记下每个抽屉里的事物才行。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那个目录,就能找到鱼符! 青儿眼睛一亮,这样就容易多了,只要先搞清楚鱼符放在哪个抽屉里,取只是分分钟的事!正暗自窃喜,却听彩儿唤她。 彩儿老大不耐烦地说:“叫了你好几声,怎么不理人?!” 李大娘笑道:“别急,呵呵,你和傻-子生气她也不知道。如今亏得有她在,不然咱们可就费劲多了。来,青儿,这边帮忙!” 青儿忙走过去,原来果妈妈不想躺在床上,可身子偏偏已经软得坐不住,想坐到对面的摇椅上去歇着。 青儿把果妈妈抱到摇椅上坐下。果妈妈此时已经吐了两回,清醒些了,用手捏着额头,皱眉道:“头疼死了,像要炸开似的,你去给我找点解酒药来。” 李大娘答应一声,扭身就往外走,果妈妈喝道:“干吗去?” 李大娘一愣:“不是要解酒药吗?” “你的药不行,吃了更难受,用我的!”果妈妈扶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钥匙给我。” 李大娘拿过最大的那串钥匙,果妈妈从里边拨了半天,指着一个:“右手第二个柜子第二排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清花瓶子的就是。” 李大娘想把那个钥匙解下来,解了半天却是死的,只得一手拖了成串的钥匙,一手单提着那一只,滴里嘟噜弄了半天才把抽屉打开。 青儿悄悄往后退一步,躲出大家视线之外,踮起脚尖看,只见那个抽屉里有七八个小瓶,另有一只荷包,再没有旁的了。 心想果妈妈饶是醉了,仍记得这般清楚,只怕她是按位置生生记下的,并没有什么目录,竟全是印在脑子里! 这时才又猛然想起,果妈妈根本不识字,怎么会有目录?不由暗暗叹气,竟疏忽了这节,看来要想找到鱼符,只能一个个的排查了! 果妈妈喝了一口解酒药,不再理大家,闭目歪在摇椅上不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彩儿看了一眼,向李大娘打了个手势,拉着青儿走到外间。 低声向李大娘解释:“今晚姐夫带了朋友一起来吃酒,三娘也在陪,现在只小红一人服侍,我怕她支应不过来,得马上回去。大娘看要不我把青儿留在这儿,一会要是妈妈想回床上睡……” 李大娘笑道:“不用,她马上就醒了,原本也没太醉。呵呵,我这儿还有要紧的事等她定夺,就是睡着了我也得把她摇醒!你放心去吧。” 当下彩儿带了青儿往回走,拐过弯儿来,四下看看,揪着青儿的领子低声说:“我劝你灭了那个心!” 说罢冷笑一下,不再理她,继续向前走。 青儿见已经被她识破,也不掩饰,追上去压低声音道:“你是什么意思?有话说在明面!” 彩儿白了她一眼:“只怕你的事却放不到明面上来。我不喜欢欠人情,上回张生的事我欠你,这回给你讲个故事,咱们就算两讫了。” 第二十六章 打胎 彩儿说:“这楼里本有位九姑娘,人最漂亮,琴技最好,也最得宠。三年前她偷了妈妈的钥匙,把那面墙的抽屉打开了七成也没找到鱼符,被妈妈堵了个正着,之后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彩儿停下来,凝眉道: “那时我还太小,不知详情。事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连姐姐也不肯说。我只知道当时在场的只有十姑娘,你不是救过她吗,或许她愿意告诉你,那七成的柜子打开的方向。” 青儿听罢觉得问也没用,放东西的位置应该早换过了。况且多一个人知道自己不是傻子,凭白多出一分风险,不值得。 到是由此联想起十姑娘对果妈妈的惧怕,难道说…… 二人各怀心事向前走,再没说话。 回到屋,青儿见里边的牌九还没有要散的样子,索性顺手取了件外衫躺在角落睡下。好在已是春天,倒不太冷。 躺下后却难免辗转反侧,一心想着偷鱼符的事,看样子不太好办,想着想着不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想睡到后半夜竟给冻醒了,初春时节,昼夜温差过大,睡在地上看来还是不行。 她只觉得左半边身子又冰又麻,尤其左手指头几乎动不了了。吓得她不管不顾跑回自己的小破屋,捂上大被子又睡了个回笼觉。 还真管用,捂了半宿血脉舒畅多了。 看天色已是辰时,青儿起身去后院干活。 才走到拐角处,就听见有窃窃私语声,还伴着几声抽泣。寻声望去却是云娘和十姑娘二人。 哦,是十娘!经此一夜,应该叫她十娘了。 青儿见她与云娘抱头痛哭,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十娘昨晚欢欢喜喜,跳着脚说赢了的样子还记忆犹新,没想到只隔了一宿,竟换了个人似的。 青儿怕惊动她二人,悄悄走开绕远路去花园上工,才到拐弯处,只听有人妖里妖气地叫道: “大脚过来!” 青儿扭头一看,原来是三娘带着彩儿一步三晃地向她走了过来。 三娘走到眼前站住身,斜眼瞥了青儿两眼,尖酸刻薄地说道: “我就说头牌果然不一样,一个彩儿怎么伺候得过来?哼,有些人啊,还真拿自己当成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青儿看不得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懒得理她,就当没听见一样径直向前走。 小红忙在一旁解释说大脚已改名为“青儿”有阵子了。 三娘冷哼一声,拉着小红并排挡住去路,不咸不淡地说:“笑死人了!一个傻子还换名,她懂个屁!” 说罢,掏出个绣囊交给青儿,用手向后院指指,又比了个二字,放慢语速说:“这个,给后院的二嫂,懂了?” 青儿本不想管她的事,又恐她借岔儿找云娘撒泼,左右不过是跑腿而已,就接了过来转身去送东西。 才转身,就听见背后三娘低声问:“我怎么觉得大脚变聪明了?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青儿听了不由暗笑,果然是小人长戚戚,三娘这路人就是守着金山也活不踏实!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不想此后几天接二连三“偶遇”三娘,又总派些芝麻绿豆的小差事。 青儿揣测她是嫉妒云娘有两个丫环,只是碍着云娘是头牌,她本矮着一头没理由去争,只好不断找茬。 她这样暗地里给青儿派活儿,一来得占些便宜,二来怕是想找由头去闹云娘。 青儿想明白关键,索性有活就接,偏不让她得手。 …… 这日,青儿给三娘做完事错过了饭口,剩菜实在不堪,只拿了两个馒头,掰开夹了些咸菜,匆匆带回屋去吃。 没想到推门却见小红坐在椅子上正抹眼泪,彩儿怒气冲冲,插着腰站在一旁。 青儿一直没留意过小红,今天细看才觉得她长得极标致!她虽只十三岁,却比十娘更加妩媚。只是平日在三娘跟前总是低头缩脑的,不大显眼。 彩儿气呼呼地看了青儿一眼,也不避讳,催道:“你倒是快点啊,再耽误一会儿姐姐回来了!” 小红双手颤巍巍地端起桌上的一碗药,犹犹豫豫地举到嘴边,还没张嘴眼泪已扑簌簌的流下两行,放下碗又默默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倒像是我欺负你似的!天地良心,我又是给你找大夫,又帮你骗姐姐,又给你凑钱,还把所有积蓄都掏出来……你倒好,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给哪个看?你要不喝现在就走,这辈子永别见我,钱也不必还了,我就当掉井里了。” 小红一边擦眼泪,一边哭道:“我没有……我……我不舍得……” 青儿浑身一震,听这二人的话头,难道……这是打胎药?! 她可不想趟这浑水,转身就要往外走,不防却被彩儿一把拉了回来。 彩儿瞪了青儿一眼,接过小红的话头:“不舍得?你当那是什么好东西,那是孽障!你有本事留着它,听听妈妈怎么说、三娘怎么说、李大娘怎么说……” 彩儿说到李大娘,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喝!” 小红吓得打了个冷战,怯生生看了彩儿一眼,又揣起药,头才凑过去,五六滴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在碗中。 几滴药液溅到她的脸上,不觉得脏,反衬得她愈发像捧心的西子一般,透出一派凄美之色。 彩儿见状柳眉倒立,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吱扭一声门开了,云娘脸色刷白地冲进屋,反手把门关上,快步上前夺过药碗,顺势泼在地上。 事出突然,云娘的动作又一气呵成,屋里所有人都吓傻了眼,等回过神再看,碗已经空了! 云娘冷冷地扫过众人,坐在椅子上,声音颤抖地令彩儿出去把风。 彩儿犹豫一下,什么也没说,咬着嘴唇走出去,趁关门时狠狠地瞪了小红一眼,小红心虚得垂下头。 云娘深吸一口气,寒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说清楚还则罢了,不然我报妈妈来料理。” 小红闻言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的四溢的药汁,双手双脚爬到云娘跟前,揪着她的衣裳,哭诉起来。 第二十七章 定计(求收藏) 原来小红怀孕竟是被三娘逼的! 她用药迷晕了小红,被王员外得了去,一来二去不慎怀了孕…… 青儿听她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只觉得头大,暗叹这丫头空长了个美人皮囊,却连学舌都不会。 还有三娘,这么干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不过也不指望小红能解释明白了。 云娘默默听完,摇头叹道: “你真是……糊涂!要说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竟由着人家这般糟蹋自己?唉,三娘也太狠毒了些!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吃哑巴亏,此事万不能叫妈妈知道。” 她把小红扶起来,又问:“几个月啦?” 小红站直身子,拉了拉衣服,低头道:“还不到两个月,大夫说现在吃药很安全。” 云娘冷冰冰地问:“彩儿的主意?” 小红慌忙抬起头,一通摇头,摆着双手否认: “不是,彩儿帮了我的大忙。这孩子横竖保不住,让妈妈知道,会把我卖到军前……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我只是……唔唔……我下不了手!” 云娘闭了下眼,黯然道: “你才十四,很多事都不懂。我怀孕时被夫人不容,无论我怎么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也没用。她们强掰开我的嘴灌药,当晚孩子就没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孩……我常常梦到他!” 云娘说到这里,含着泪狠狠地盯着小红说: “你以为生孩子很简单吗?吃了那种药,也许和我一样,永不能再做母亲了!你倒好,自己买来吃!” 小红闻言,捂着脸痛哭失声。 云娘也不劝她,口气略为缓和,说道: “我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还待在这种地方苦熬,就是因为不能生育。若随便找个人出去,却生不出一男半女,等年老色衰之日指望哪个?我在这里苦撑不过是想找位良人,能真心待我到老的,只是谈何容易!你如今却自绝后路!” 青儿头回听她说丧气话,原来她一心痴等张文远还有这层顾虑。 想她为张文远如此倾尽所有,难道不是一场豪赌?青儿在心中企盼张文远能不负云娘所托,不忘这份恩情! 只是,青儿有些想不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真的靠谱吗?钱留在自己手中不是更硬气? 此时,彩儿推门进来催道:“姐姐,小红该回去了,时间长了三娘会起疑。” 云娘点点头对彩儿说:“她现在两眼通红回去只怕不妥,想个措辞再拖延一阵子才好。” “那我先去三娘那边垫句话,咱们给够她面子,她应该就不会计较。不过挺多再待半个时辰,上妆时再不见小红又要发火了。” 彩儿走后,云娘叫青儿打了盆热水,让小红洗好脸,又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让她梳妆。 云娘问起王员外的家事,小红却并不清楚,云娘不禁奇道: “王员外每隔两三个月就要去你们那小住,说来也有两年多了,你又伺候过他,怎么全不知情?” 小红一边梳头一边随口答道: “我只知道他家有个母老虎,不容他纳妾。这不关我的事,自有三娘着急。况且,她既不愿我听这些,我又何必凑上去讨打!哼,为了拴住他,三娘什么招都使了也没用,直到……” “直到什么?” 小红一时羞红了脸,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嘟囔道: “迷昏我……之后那段时间三娘脾气见好,我猜是他点了头。” 云娘听到这里,插口道:“那他是要赎三娘,还是你们两个一起赎?” 小红闻言一惊,手里的梳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一脸震惊地瞪着云娘: “两个……我?他那么有钱,怎么可能看上我?不会……吧?他会要我吗?我只是个小丫环……” “他说没说过要赎你的话?” 小红认真的回忆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他说喜欢……喜欢我俩……”说到这里咬着嘴唇,红着眼眶说不下去。 云娘鄙夷地说:“不用学原话。看你的样子他说过,对吗?” 小红两眼茫然,手里握着头发不停的缠绕,过了一会才羞涩地小声问:“男人……床上的也能信?” “说过?” 小红望着云娘,眼睛突然一亮,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 “嗯,每次都说的!我以为他乱说的……就连三娘也没把握,她手里还攥着另两个金主……姐姐别哄我,他那么有钱,真的会要我吗?可我现在有了他的骨血,他会不会因此要了我?” “我根本不认识这位王员外,你又一问三不知,他的人品、性格、家事,甚至连他喜不喜欢你都答不上来,你让我怎么估算?” 小红听罢又低下头暗暗垂泪。 三娘叹了口气又说道: “看你的样子,也是没一点主意。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去封信探探底,如果他要你和孩子自是万幸!万一不要……好在孩子也不大,再做打算也不迟,你看如何?” 小红听罢又跪下来,抱着云娘的大腿求道: “一切全凭姐姐做主,要能保住孩子,我给姐姐立长生牌位……” “好了,别说这些,一场姐妹能帮的我自然会帮。明天把王员外的住址给我,我帮你写信。回去后要小心,千万别让她看出什么破绽。” 小红千恩万谢地走后,云娘叹道:“按理这路脏事我不该碰,只是牵扯着一条小性命,我不忍心撒手不管。” 青儿虽不想沾此事,却正好有机会劝劝云娘: “姐姐何必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小红若是不觉悟,姐姐就是为她操碎了心也没用,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旁人再帮也是有限。张生也是一样,他是自甘堕落,与人无尤。” “总是我们错在先……” 青儿插嘴道:“错的是张文远,和姐姐什么相关?!” 云娘闻言一笑,看着青儿笑道:“呵,你还小不懂的,我和他早已一体两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还分得清你我!” 青儿知道云娘外柔内刚,她既然选择孤注一掷,就不会轻易被说服。 作为朋友该劝的已经劝过,一切由她,因此也再不多说,回后院干活。 第二十八章 斗彩儿 却说晚间回屋睡觉,青儿才躺下就觉得后背怪怪的,好像有几十个小虫子一起爬过,不一会就开始刺痒起来。 用手往后背摸了半天,却光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床上真有小虫子?难道是跳蚤?! 想到这里,青儿只觉得头皮发麻,慌忙蹿到地上,掀开被子仔细查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已是奇痒难耐,忍不住挠了几把,所碰之处竟火剌剌烧着痛,不一会整个后背又痛又痒,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青儿坐在床边正着急上火,揭开衣服查看红肿处,猛一歪头却不意看见彩儿正掩着偷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搞的鬼! 青儿立时火冒三丈,三两步蹿过去,一把从床上揪起来她,瞪着冒火的眼睛问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彩儿不慌不忙,得意地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想到她竟如此嚣张,青儿自问又从未得罪过她,不知为何如此整自己,心想这可是你自已作死,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你怎能消停! 狞笑一下,上来一把扯下她的衣服,三下两下扒了个精光,挟着她扔到自己床上,按着她光溜溜的身体,在床上一通滚。 没两三下,彩儿白皙的皮肤就变得粉红,她咬牙切齿地瞪着青儿,兀自逞强忍着。 青儿冷笑一下,成心在她发红的地方,狠狠挠了几把。没一小会儿,被挠地地方就高高得肿起一片,颜色也变成通红。 看她难受得在床上来回打滚,哭着不住告饶,青儿这才停下手问道:“是不是你干的?说!” 只见彩儿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扭着身子不停点头,连声称是。青儿自己也痛痒得不行,没心情继续惩戒她,恨恨地放开手。 彩儿兔子一样蹦回自己床边,从床下翻出一个铁盒,打开就往自己身上涂。 青儿见状,一把抢过药膏涂抹,可后背很多地方却够不到,只得又把盒子交给彩儿,让她给自己弄。彩儿无奈只得强忍着疼先给她抹药,一边上药,一边哗哗流泪。 没几下便已涂好,青儿看她一边流泪,一边就浑身乱扭的样子好不爽快,大声嘲笑道:“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彩儿用牙紧紧咬着下唇,不发一声,只一边流泪一边拧着身子,伸着胳膊往后背上药。 青儿见状又有些不忍,哼了一声,把药膏抢过来帮她涂好够不到的地方,又将她床上的衣服全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床上冷冷地说: “我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冒犯过你,不知你为什么要整我?当然,那是你的事儿,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提醒你一下,我这人可不是好性儿,由着人欺负、摆布。我做人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是睚眦必报!” 彩儿直直地瞪着青儿,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突然阴冷地说道: “你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要是好人也用不着天天装疯卖傻,没一句实话。你现在天天哈巴狗似的缠着姐姐,看我写字你也要学,装作不认字的样子哄她开心!哼,那是你的本事,我技不如人,我认栽!但你害小红就太缺德了!” 青儿吃了一惊:“我害小红?” “别说与你无干!那天晚上我和小红商量的时候,只有你在场!中午你一看见小红喝药转身就走,你敢说你不是要找姐姐报信去?还好被我及时拦住了。小红没得罪过你,你这么害她还不是冲着我,要给我立威?!” 青儿听了不由好笑,原来自己早已遭人嫉恨,却不自知! 扯了扯嘴角笑道:“依你说,我怎么害她了?” “你告密就是害小红!现在姐姐把药倒了,我们已经没钱再买。如果被别人发现,小红就在这儿呆不下去了,不是卖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就是卖去军营!” 青儿听罢了然,想来小红还没来得及把云娘的计划告诉她,怨不得她这么着急上火。只是看她对自己的猜度,可见此人心眼儿太多,算计太深,要提防! 此时,青儿不免想到当初自己被差人抓捕,正是彩儿袖手旁观,不肯救自己。本来还觉得抢她的床睡有些于心不忍,现在倒坦了许多。 冷笑道:“原来你并不是对我有意见,而是不赞同云娘的决定,拿我来泄愤。” 彩儿脸上变了变色,赶紧强辩道:“我……没有!姐姐才不会使坏,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为在姐姐面前逞能,却害了小红的一生。” “呵,好一顶大帽子!可惜我却受之有愧。和你实说了吧,那全是云娘的主意,不信去问小红去。” “姐姐从不过问我们的事,怎么那么巧,偏你来后,姐姐就管起这路闲事来了?” 青儿见她如此难缠,一时烦燥起来,不想再理她,要误会随她去! 可转念一想,此人偏偏知道自己装傻-子的事,要是她当真嫉恨上自己,哪天不管不顾地抖了出来,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如此两败俱伤却又何必,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与她纠缠: “我怎么知道?此地我并无留恋,一等得了鱼符就走。你们那些破事我听都懒得听,躲还躲不过来,难道上赶着去掺和?要是因此惹上果妈妈的注意,就不能吃这碗闲饭了,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好听!你知道姐姐爱才,就假装不识字,哄得她把你认作下凡的文曲星!她现在谁也不顾,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不用撇清,小心越描越黑!” 青儿懒得和她解释自己的事,心想她这么指责自己,可见她心思不正,此人倒愈发要防着点儿了! 知道和她纠缠不完,索性把自己的立场直接说明白了: “果妈妈愿意养傻-子,不论云娘喜不喜欢我,这里都有我一口饭吃,我犯不上去巴结任何人。你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最后说一句——我暂住于此,并没有任何图谋,你我之间也没有利害冲突。你要信,大家就好好相处。你要对付我,那就尽管来,明的暗的我全接着!只是,这样对我们二人都没好处,你好好想想。” 说罢不再理她,倒头便睡,躺下没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笑道: “今晚是你先挑的头,活该受罚!这张没毛病的床归我了,不早了,我先睡了,你请自便!” 第二十九章 劫财还是劫色 自那晚后,彩儿不知是信了青儿的话,还是怕了她,总之不再与她较劲,日子倒也过的顺遂。 这日,青儿又“巧遇”三娘,“遵旨”陪小红去首饰辅取货。 本来跑腿儿的活儿只交青儿一个人就办了,可这家店她偏偏不认得! 青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干得最熟的就是取、送首饰的活儿,按说再没旁人比她熟悉各家首饰辅。 这楼里上上下下的姑娘各有所好不说,而且高、中、低、档全有需求,整个凉州城竟还有她落空没去过的辅子,真是新鲜! 这倒让她生了好奇之心,倒要去见识一番。 好在小红虽认路,却因未破瓜不能单独出入,正好有人带路。 青儿路上不禁琢磨,三娘从来只在街口那家买首饰,这次不知为了什么竟换了辅子? 偏她在小红面前还要装出一幅傻-子的嘴脸,不能探问! 只能自己胡乱猜测,想是三娘为了讨好王员外高价买了什么出奇的尖货,如此说来这东西一定非同一般,她倒真急着一睹为快。 一路上小红郁郁寡欢,也不闲逛,青儿知道她是为了孩子的事,只是身为傻子也不好相劝,二人只闷头赶路,没多久行至一处窄巷。 青儿四下观望这巷子,只见两边高墙耸立,巷子又窄又长,十分背静,虽是响晴白日心里却不由发毛。 首饰辅怎么会开在这么背的地方? 看小红心事重重的样子,或许是她带错了路?她忙拉拉小红的袖子,用手指扫一了圈。 小红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我来过一回,不要多事,跟着走就是了!” 青儿见她说话这么冲,也不再触霉头,跟着走进了窄巷。 一路走一路观察,这巷子两旁多是高墙大院,却几乎听不到人声狗吠,再看屋顶很多处都长满杂草,像是荒废已久。 路上更是没半个人影儿,这种地段怎么可能有店辅? 青儿碍于身份没法直问,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索性拉住小红的手转身往回走。 小红用力一甩,皱眉叫道:“你犯什么病?好好走路,迟了三娘要骂的。跟我来,乖乖的!” 青儿本不认路,见她又如此坚持,只得作罢,硬着头皮跟着继续往前走。 转过了一条更偏僻的细巷后,突然豁然开朗,竟是大路了! 大路的一个小把角儿上果然开着个小小的首饰辅。 青儿任小红去和店主接洽,只四下打量这家店面。 这里非常小,她二人往里一站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装潢也很寒酸,甚至可说得上阵旧,柜台里更是一水儿的低档大路货,没几件能看上眼的。 这就怪了,三娘这人一向爱显摆,无论使的、用的一应都是有招牌、有名头的,生怕堕了她的威风,怎么竟会看得上这里? 青儿转眼见小红拿起一个扁扁的大锦盒就要往外走,连货都没验看一下,忙一抻胳臂把盒子打开,原来里边是个珊瑚华胜。 青儿对首饰一向没什么感觉,却独独喜欢华胜。 这东西她也是穿越过来才认得的,是缀在额前的一种首饰,尤其是宽脑门戴着极漂亮!虽然她自己还没机会试过…… 眼前三娘这件华胜,设计颇为新颖,可说是别具匠心了,青儿还从未见过这种样式。 这只华胜借了步摇的手法,在传统华胜的底边又缀了一排水滴型的珊瑚短坠,更添华丽。更重要的是若是戴上它走起路来,必定摇曳生姿。 没想到这家小店深藏不露,竟有这样的尖货! 青儿虽看不出这珊瑚的品相,但这设计绝对是推陈出新,别出心裁,只这款式就已足够吸引眼球。 心中感叹三娘此番为了赎身果然是下了苦功,这么背的小辅子也被她找到了! 她那火辣辣的性子最适合红色,有了这件别致的珊瑚华胜,如果再能配上一套同质地的头面,一定光彩照人,什么男人看了能不心动? 哦!青儿忽然笑了出来,原来三娘这是又惦记上十娘的那套珊瑚头面了! 这女人真是…… 话说回来,要是借给她这套头面,她就能顺利赎身,估计果果楼上下没人不情愿借,送瘟神吗! 二人走出首饰辅,小红领头又要按原路返回,青儿却想走大路,虽绕些远却安心,毕竟还有个孕妇! 只是青儿扮傻子,不方便和小红商量,索性抄起她怀中的锦盒大步往前走,想把小红引到大路上再说,却不料被一把捉住。 小红指着原路笑道:“傻子,你走错了,是这边!” 青儿也用手指向大路的方向一动不动,小红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青儿听话,跟我来。” 小红一向胆子小,不想这回竟如此坚持,青儿也只好跟她一起抄近路。 捌过两个巷口,青儿隐隐闻到一股呛鼻的酒气,不由站住身形,这巷子里有人?! 小红不明所以,回头哄道:“青儿快点,晚了要挨骂的,乖乖的,一会给你买糖吃!” 青儿正要回话,只听一阵粗野的笑声响起,从左手旮旯慢悠悠晃出两个短衣打扮的男人,隔着老远就闻到他们身上散出来的浓重酒气。 其中一人歪着嘴笑道:“把手上的盒子给我,乖乖的,一会给你糖吃!哈哈……” 青儿见状忙拉起小红转身就往回走,一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几时咬定了一个尾巴。 被包围了! 青儿不禁暗怪自己大意,要是坚持走大路就对了。 看这三人流里流气的模样,必然是市井无赖。 不过他们既然图财,给他们也就是了,反正是三娘的东西,丢了也不心疼。 想到这里,青儿略略松了松心,盘算着以小红的胆量,定然坚持不了多久就将盒子舍了,大不了虚惊一场罢了。 此时,小红吓得直往青儿背后躲,一只手仍死死的攥着青儿的左手不放,蚊子哼哼似的说: “各位大哥,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不是我的。要是我把东西给了你们,她会打死我的!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哎呦哥哎!你还别说,这小妞儿长得可真水灵,只可惜还是个孩子……” “孩子?咱们帮帮她,她就不是了!哈哈……唉,旁边那个是……” “你不认识他?这就是烟花街那个傻子啊!” “哦?烟花街的!哈哈……看来咱哥们的好运来啦!” 无赖们一边狂笑,一边用猥琐的眼光锁住小红,上上下下不住打量,满嘴的胡言乱语。 第三十章 以一敌三 青儿听他们说的不堪,不禁紧锁眉头。 劫财也就罢了,把珊瑚华胜给他们就是,但要劫色,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小红的身材和年纪,不会有人相信她已是孕妇,若是用强……只怕一失两命。 只是自己赤手空拳,对付三个大男人已无胜算,更况且还有个拖油瓶的小红…… 青儿正暗自烦乱,却觉得自己左胳膊不住抖动,心中一愣,又觉得左手一片冰凉,还湿乎乎的。 扭脸一看,却是小红哆嗦的像筛糠一般,手心里全是冷汗。 青儿感受到小红不断从左手传来的冰冷和颤抖,一时豪性大发,管他是三个人还是几个人,大不了拼上一条性命不要,也要尽力护住这个孕妇! 她反手握住小红的手,引着她不露声色地向右调了四五度角,又微微向后撤了几小步,将角度调整到可以同时看到前后三个对手的地方,眯起眼想脱身的主意。 好在那些无赖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此刻已经开始有持无恐地“分赃”,吆五喝六地排起位次。 青儿注意到他们并没有配带刀剑等武器,应该不是专事抢劫的惯犯,战斗力估计不会太强。 当然自己更惨,赤手空拳空有一身蛮力。 虽是如此,无论如何也要把无赖牵制住,让小红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剩下自己就好办多了,大不了把珊瑚给他们,如果他们还是不肯就此罢休,少不得就硬拼,拼不过还能跑! 心里有了这份计较,青儿不在慌乱,用眼睛不住搜索任何可利用的地形或是物件,忽然发现就在她们左前方有个小院子,院门大敞扬开着的,估计是个废弃的院子。 她想着那里或许能找到顺手的家伙,更重要的是院子可以藏身,只要把小红藏好,自己就少了拖累,也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小红没有彩儿聪明,胆子又小,青儿暗暗有些担心她不懂配合。 说来,这里也有青儿的一层私心,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她并不想在小红面前暴露自己不是傻子的事情。这孩子太糊涂,指不定那句话就把自己卖了! 此番出的相救,实在仅仅是恻隐之心而已,一想到她未成年又怀着孩子,青儿的心就一抽一抽的。 这时,只听有人高声笑道:“哈哈……承让,承让,那我就不客气先尝尝鲜儿啦。” 说罢向那二人拱拱手,得意洋洋地走过来,站在小红面前眯着眼看她。 他的视线犹如一只看见蚊子的蟾蜍,油腻的目光紧紧粘在小红的身上,半晌猥琐地笑道: “小妹妹,让我好好疼疼你……哎,傻子快滚!一边儿去!” 随着他的话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青儿不由皱了皱眉,心中却是一阵狂喜,越醉越好! 那两个无赖,此时分别向左右两个巷口走去,看样子应该是去把风的。 这样正好把中间的院门闪了出来,青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斜线距离,就算小红小脚跑得慢些,应该也来得及! 无赖显得有点不耐烦,上来一把扯住青儿的左胳膊,要把她推出去。 青儿随势屈肘,对准他的眼睛撞了过去,虽然没打中眼睛却撞到鼻子,登时鼻血流得到处都是。 那人大叫一声,慌忙的用手去护头脸,却不想青儿的目标却是下盘! 青儿提起右脚,狠狠地向他裆处一踹,随后双手用力将他推了出去,转身拉上小红就奔院子跑去。 另两个无赖听到动静望过来时,那人早已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只大虾,痛得在地上打滚。 二人也顾不上地上叫痛的同伙,分别从两边向院子跑了过去。 青儿此时已拉着小红跑进院子,却见里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不由心下一寒。 再看身边呆若木鸡的小红,皱了皱眉,把她怀中的扁盒抄过来塞进怀里,解下腰带在胸前绑了个十字绊儿。 正要给小红找藏身的地方,却听见身后门外传来“咚咚”的跑步声,无赖已经追来了! 青儿返身去关院门,才发现大门根本是坏的! 见门旁有个门栓便顺手抄起来,心想不如索性躲在门后,哪个进门先吃我一棍再说! 想到这里,青儿隐入门后,双手举起门栓,感觉这门栓份量有些压手,估计要是招呼到人身上必得趴下,一对二就好办多了。 手里有了家伙,心里也稳了些,她凝神静待,果然听到份乱的脚步声突然顿住,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人到了! 青儿深吸两口气,竖起两只耳朵听了半天却只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倒是地上长长的影子出卖了无赖。好在她躲在阴影里,无赖倒是看不见她。 青儿舔舔干涩的嘴唇,成败在此一击,放倒一个就有胜算了! 眼看着无赖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青儿用门栓照着后心的位置比了比,就是他! 踮步拧腰一使劲,门栓带着风声,呼呼作响地奔着无赖拍了下去。 这无赖反应倒还还真快,背着身子突然横着向右蹦了一步,只听“嗷”的一声怪叫,那人被门栓拍到右肩,震飞出去三四步,晃晃悠悠好容易站稳身形,却吐出两口鲜血,不知伤到了什么地方。 无赖吐出几口血唾沫,用袖子一抹嘴上的血污,盯着青儿狞笑一下就要冲上来算账,却被另两人强行架到墙角休息,却仍站在那里兀自叫骂不休。 青儿手持门栓站在门口,心想这人伤得不重,自己仍是一敌三。 况且门栓太沉只怕挥不了多久,倒不如往大街上跑。一来将无赖引开,小红可趁机逃跑;二来没准能遇到路人得救。 想罢双手举着门栓不管三七二十一抡了起来。那门栓一米五左右,碗口般粗细,抡开来倒也虎虎生风,把那两个无赖困在圈外,不住往后退。 青儿见有效,索性牟足力气拼命乱挥,生生将二人逼到街对面。她也不恋战,扛起门栓就往首饰辅的方向跑去。 三人在后边狂追不舍,青儿只跑了一条巷子就又被他们围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命悬一线 青儿手持门栓不住的牛喘,心想跑了这么远,小红应该已经顺利脱身了,自己没必要继续斗下去。 当下解开腰带把锦命拿在手中,晃了两晃,牟足全力向斜后方高高地抛了出去。 “是珊瑚!”一个无赖指着空中的盒子叫道。 “接住,接住,不要摔碎了!” 无赖们一时全仰着脖子,高举双臂,半存着双腿前后左右地移动,准备接华胜盒子…… 青儿计策得逞,微微一笑,撒腿就跑,却不想那个受伤的无赖竟舍了盒子,一边吆喝一边在后边追了过来。 见他紧追不舍,不由心急,突然想到自己还扛着一个挺沉的大门栓,跑也跑不快,不如扔了。 突然发现斜前方不远处有条细巷,灵机一动,忙刹住脚钻进去躲在墙角,举起门栓,想学刚才院子里的样子再来一下子,干掉这个甩不掉的尾巴。 果然不多时,只见那人捌进来直眉瞪眼地往前头冲,青儿对准他的腰腹,狠狠横扫出去。 只听那人一声怪叫,眼珠子好悬没从眼框里驽出来,一咧嘴就软塌塌地出溜到地上不动了。 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因为手上太滑,门栓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好几个一百八十度空翻,当啷啷落在地上。 青儿见他倒下才深深地吁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两手全是汗,忙将手在裤子上抹了抹。 心想这人应该只是重伤,缓一缓仍是对手,正犹豫着要不要花时间把他绑起来,还是不管他先逃。 正犹豫间,突然只觉后颈一阵巨痛,两眼一翻,栽倒在地。 青儿被偷袭打昏在地,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道一阵争论声,而讨论的正是她生死! 只听一人冷冷地说:“你们这群不中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另一个唯唯诺诺的低声说:“谁料到傻子这么难缠……挥那么老沉的门栓,也不知道个累……” “别找借口,闻闻你们那一身酒气,误了事还敢狡辩!哼,我看你们是把体力全耗在那个丫头片子身上了。” “哥,天地良心!我们碰都没碰,想留着给您尝鲜儿的。偏被这傻子一搅和……兴许人跑了,但一定跑不远……我们现在就给您追回来?” “算了,先干掉傻子!” “什么?虎……虎哥……傻子……嗯,我是说何必为个傻子脏了咱的手?不值吧?” 虎哥冷笑道:“怎么,怕了?” 青儿听到这儿,心咯噔一下子,难道竟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上似乎并无绳索,偷偷地长出一口气,还不算最糟。 听谈话,这个“虎哥”应该是第四个人,也就是背后偷袭自己的那个! 一比四,怎么办? “少废话,让你干嘛就干嘛!人我已经逮到了,不会什么都要我亲自来吧?” “哥,您放心,这事包我们身上了!我说你们俩,赶紧的,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做了,手脚利索点儿,别让哥久等。” 青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又有希望了,一比二,看来天不亡我! 她暗自平稳下呼吸,装作晕死过去的样子任由二人摆布。 这两人一个抬着她的腋下,一个抱着她的小腿,摇摇晃晃不知走向何处。 青儿过了半天才敢正常呼吸,没多久隐约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的潮气味儿,里边还混杂着*、污浊的味道。 二人抬的极是颠簸,她的身子不停的左摇右晃,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恶心反胃。 青儿强忍不适,乘着晃得厉害的时候微微眯起一条小缝向外看去,很窄的一条儿蓝天,应该是条极窄极细的小巷,两旁还堆着修房子的下脚料、废旧木板、木架、甚至还有高柜等废旧家具。 地下则满是各种垃圾,显得这巷子更加阴冷、肮脏。 青儿看不到前面,但以常理判断应该是条死胡同。 “就这儿吧,别往里走了,不会有人的。”一个人牛喘着问道。 另一个嗯了一声,突然毫无预兆的撒了手,青儿上半身砰的一下跌落到地上,直磕得她脑袋生疼,耳朵里像过火车一个轰轰直响。 紧接脚也磕到地上,整个身子躺平在湿漉漉、滑腻腻的地面上。 突然嗖嗖几下,有人跟着怪叫了几声,引得另一个哈哈大笑: “瞧你,几个耗子把你吓成这样,一个大老爷们竟怕这个!” “耗子?比猫还大一圈儿!这是什么鬼地方,咱们还是快点吧,我可不想在这儿穷耗着,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胆小鬼!” “嗯……那什么……你杀过人吗?我怕……要不你来吧,我给你打下手?” “你呀!还有酒吗,来两口提提神儿。” “给你,你也给我留一口,酒能壮胆儿。” 青儿趁他们喝酒的空当儿,眯眼四下查看。 果然是个死胡同,三面都是高墙,而唯一的出口应该就是那两人呆的地方,要跑只能上房了! 好在巷子里堆满了破烂,还有那些废弃的木板可以当武器,而旧柜子之类或许可以垫着爬上房…… 只是,这里离那两人不远,只要一搞出动静,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又是一对四。 最重要的是那两人不同眼前这俩,是老手,尤其偷袭的那个估计杀过人,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要干就得快,不等他们过来!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默默的寻思逃跑路线,从哪个柜子上,能用上哪个架子…… “和你说句实话,我万没想到跟着虎哥混还要杀人……这可是人命官司……唉!” “唉什么唉,反正我是没有退路了。鱼符没了,又不想去送死,总得找口饭吃。咱们赶紧的吧,不要让虎哥觉得咱们没用。” 说话间,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挽了挽袖子,举着刀子来到青儿身边,咽了两口唾沫正要举刀往下刺,却被那个胆小的拦了下来。 那人双手合什,冲着青儿说道: “小兄弟,我们吃这碗饭也是迫不得已,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死后可千万别缠着我们哥俩,要缠就缠那个出钱买你命的去吧。” “他是傻子,听不懂的!” “兴许死了,变成鬼就不傻了,多说几句总没坏处。” 拿刀的不耐烦地把他往身后一推,举刀便刺。 第三十二章 死里逃生 青儿眯着眼早等得心急,见他举起刀,猛得睁开眼睛,低吼一声。 冷不防的动静把举刀人吓了一个哆嗦,青儿趁着对方慌乱的那个瞬间,迅速出左手攥住持刀的手,右手锁住他的咽喉。 那人出左手再想反抗,脖子却已被人掐住,只得老老实实放下手,眼睁睁瞪着青儿,一动也不敢动。 青儿左手用力一扭,顺利夺过匕首抵在那人喉头,用余光去搜另一个,心里奇怪那人为什么没出手帮忙。 一见却差点笑出声,原来那人颤颤巍巍地缩在垃圾堆旁,惊恐地盯着他们,整个人像被定格了一般。 青儿不敢怠慢,突然出右手用力向他后颈一击,想把他打晕后再收拾那个胆小的,才刚下手,却只听后背传过来一声惨叫,那个胆小的一边叫着一边向巷口跑了出去。 “救命……鬼……有鬼,救我……” 青儿来不及再补一手刀,忙不迭按计划的路径,三下两下爬上柜子,又攀着木架子上了围墙。 刚刚在墙头站稳,就见那三个无赖已追进窄巷。她在房上视野辽阔,找到离大路最近的方向,踩着房脊快步走去。 房顶是尖的,瓦又是一个一个的小薄片儿,青儿走的如履薄冰,心里越急脚底下越不利索。 她一边往前快步走,一边往后看,却见一个面生的已经上了房,还朝她笑了笑,心里明白这就是那个虎哥! 没想到她心里一着急,滑了一步,差点从房顶上滚下去,还好两手及时抓住旁边的墙砖,不由一身冷汗。 再看虎哥却已经追了上来,还有两三步就快到同一个屋顶上了! 青儿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稳不稳、滑不滑,三两下爬起身就往前跑,没错,她在房顶上跑了起来! 她伸开两臂帮着保持平衡,一边跑一边想,那人看起来是上惯了房的,在房顶上如履平川,再跑下去她非得被擒住不可。 与其如此被动,不如回地上跑去,虽说地形没有他们熟,但至少能比现在跑得快些。 没时间容她细想,慌乱间就看见有个不宽不窄的巷子直通着大路,忙拣了个矮墙跑上去,一闭眼从矮墙蹦了下去。 虽说墙不高但也够一呛,好在她双手先着地帮着缓冲了一下,虽说搓得手全破了,双手鲜血,好歹腿和脚都没摔坏,不碍的跑。 她起身辨认一下方向,急急的向大路跑去,一面跑一面回头张望,却见虎哥也已经跳到地面上。 青儿咬牙往前跑,再跑过一个巷口就是大路,快,再快! 她一心只拼命快速往前冲,却不妨从旁边巷子里冲出一人,冲着她就撞了过来,她一时之间无法变道,撞了个瓷实,一下被撞倒在地。 这下可把青儿撞得不轻,她吃疼的就地滚了两滚,还没站起身就又挨了一脚。 撞她的人大声骂道:“跑,跑啊!傻子还挺有劲儿,你tm差点打死老子,老子也让你尝尝什么叫疼!” 说着,来人用脚狠狠的踹起青儿,这人下脚的地方极其刁钻,专往肉薄不受力的地方猛踹。 青儿痛得失声尖叫,用手护住要害,痛得满地打滚。、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琢磨,不知现在是一对二、一对三、还是一对四? 不管了! 反正只一个巷口,冲过去就活,冲不去就是死! 不多时,只听虎哥不耐烦地说道: “踢够了没?他这么叫法,还怕招不来人吗?快点弄到没人的地方处理掉!” 青儿见那人的腿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见机弹起身子,一把抱住他的腿,把他当成个武器,拼尽所有的力气向虎哥扔了过去。 事出突然,谁都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嘣地一声,两人死死地撞在一起,一时全爬不起来。 青儿也不看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却见另两人此时也从斜前方的一条巷子冲了过来,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前边的好对付,后边的那俩太难缠! 青儿就好像没看见前边来的人一样,毫不减速,牟着劲冲向胆子最小的那个人,屈起双肘,在快撞到时猛得用力顶向那人的前胸,把那人磕了飞在一旁,继续向前奔,却被另一个扑了过来。 那人扑在她的身上,用手脚把青儿固定在身子下边,无论她怎么挣扎也甩不开。 不一会另三个人赶到,这四个人基本都或多或少吃了青儿的苦头,此时被他们拿到,难免又是一顿暴揍。 才打了没几下,只听远处蹄声响亮,定睛一看,却是七匹高头大马由远而近奔来。 远远只见开道骑手半站在马背上,一边在空中甩着马鞭报警,一边高声叫道:“闪开,闪开,前边的快闪!” 原来他们打红了眼,竟身处在路中央,这路又窄,马匹根本无处可避! 几个无赖立时一哄而散,闪了个精光。 只剩下地上躺着的青儿,此时已是遍体鳞伤,心知危险,挣扎着勉强撑起身体时,马已到近前! 只听一阵马的嘶鸣声,她身前那匹马直立而起,被马上的人硬生生勒住。 马的两只前蹄不住在空中乱蹬,就在青儿头顶晃来晃去,不知这马还能坚持多久! 青儿双手抱头,眼见身前身后全是马腿,躲无可躲,只急得她瞪大眼睛,手足无措。 正这时,突然只觉得后背一紧,接着全身失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马背上。 她吓得紧紧抱着骑手的后腰,十指交叉死死扣在那人的腰上,兀自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满脸泪水,身子像被抽筋剔骨一般没了一点劲儿,一团软泥一样的瘫在马上。 “咦……是大脚!” 青儿听了浑身一颤,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派敌人了,老天爷是要搞死她吗! 寻声看过去,却是孙员外,孙姐夫! 看到孙员外,青儿如见到亲人一般。 向着他想笑一下,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疼得流两行热泪,又抽了几下鼻子,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买凶杀青(求收藏) 裸奔的一周结束了,好不惨淡,求亲点个收藏呗! ================================================ 青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下一片漆黑已是深夜,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闻到满屋的药香,还有自己全身各处冰冰的感觉,应该是药膏吧。 不由浅浅一笑,泪水跟着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流向两边的耳垂…… 果果楼真的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受了伤,吃了苦,还有个窝儿,还有人顾念,真好! 平静下来,她又陷入沉思。 今天的事情绝非意外,很明显——有人是要自己的命! 谁?为什么杀一个傻子? 青儿不想单凭直觉冤枉人,她劝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想清楚。 但青儿理智不下来,今天下午要不是那份万分之一、或百万分之一的侥幸让她碰上孙员外,这条小命已经没了! 青儿幻想把自己从大脚的身体里抽离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 首先这是不是偶然事件,绝对不是! 那个胆小的无赖祷告时说的是“冤有头债有主……要缠就缠那个出钱买你命的去吧”。 就是说她和小红遇难,根本就不是什么见色起义、见财起义的偶发事件,而是有人花钱指使的,而且要的是命! 其次,这件事知情者有限,地方是三娘选的,路是小红带的,而且坚持不走大路,很是可疑。 除了她们之外,连青儿都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那是她自己好奇打开的,可无赖却知道是珊瑚! 当然不排除无赖与店家勾结的可能,但那家小店有那么好的手艺,又何必勾结无赖? 退一万步说,就是店家勾结强盗,也只为财,不必害命啊!说不通! 所以只有两个人:三娘和小红。 如果是小红,那她就差点把自己害死,而且她又怀有身孕没必要以身犯险,更何况她寄希望凭着孩子赎身,大可以排除。 最可疑的只有三娘! 虽然青儿想不通三娘为什么想要自己的命。 大脚是个傻子,傻子不可能有仇人,也没有利益冲突,杀死大脚有什么好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脚知道什么,可大脚是傻子就算被她无意看见什么,知道什么,也不足为虑,不至于要出钱买大脚的命啊! 难道目标不是大脚,而是小红? 或许三娘已经得知小红有孕? 或许三娘想借无赖之手为小红“破瓜”,以逃脱东窗事发后果妈妈的惩罚? 或许三娘想借机玷污小红,断了王员外为其赎身的念想? 不对,三娘的确有太多理由害小红,但她和小红差别太明显根本不会搞混,而虎哥明确说要杀傻子! 那个珊瑚华胜显然是她费心找的,现在被无赖拿走,就算还在三娘手里也戴不得了,怎么想也是得不偿失,只为个傻子? 青儿又想了很多,但想破头也搞不懂。 忽然,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一点,搞得她一时哭笑不得。 原来她突然想明白,三娘根本不是心思缜密的人,做事一向着三不着两的,自己这么理性的推断她的行为,真是……傻子! 这才叫瞎子点灯白费蜡,唉,睡吧。 她还没睡着,忽听悉悉索索地声音,全神贯注地细听原来是小红。 显然是事先约好的,彩儿把小红让进屋里,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才来?” “三娘今儿不知怎的熬到这么晚才睡下,我等她睡瓷实了才敢出来。青儿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她皮糙肉厚结实的很,你呢,有没有动到胎气?” “我没事,这回真是多亏了青儿,要不然那些无赖……唔唔……” 彩儿低喝道: “没时间哭,一会儿你还得赶紧走,不能让三娘起疑心!先说正事,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不是三娘发现你怀孕的事,成心害你?” “不会吧,我不敢吃饭,不止没胖还瘦了些……她不知道的。” “真的?可这回的事太怪了,这样,你从头到尾把事情给我学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快!” 小红就依彩儿的说法,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她虽糊涂,讲故事却绘声绘色的,很是动听。却把彩儿急的抓耳挠腮,几次三番打断她,要她讲重点,不要过多描述那些与事件无关的东西。 青儿听了只觉得好笑,彩儿越是着急想听干货,急着打断,小红反而每个情节又要多讲上几次,愈发地浪费时间。 搞了半天,才算把事情经过讲完,彩儿没了声,在一旁细细梳理。 青儿这才知道,她前脚刚跑出院子没多远,小红就逃了出来。只是她很早就回到果果楼,却并没找人回去救自己! 不禁一阵心寒,虽然救她时也没指望她能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 彩儿突然问:“你胆子素来小,为什么非要走小路?” 青儿不由心中大赞,好个彩儿,果然一语中地,这正是她想问的! 小红支支吾吾半晌,被彩儿逼没了辙才说: “是三娘叫我走小路的。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家辅子,说这家的样式新,价格又便宜,要防着别人也发现这里,特意选了青儿陪我去。又怕我们在路上被人碰到,露出辅子的方位,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必须要走小路。” “一间辅子也值当这么鬼鬼祟祟?我是怕她知道你的事,这次虽没害成你,下次还会动手,你要小心提防!” “不像,上回她亲自带我走的那条小路,神秘兮兮的。她是真的很怕走样子,让楼里其他人学了去,或哄高了价钱。这次她还叮嘱我取东西时不可以打开看,要不是青儿打开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丢的东西长什么样儿呢。那枚华胜的确不俗,也难怪她这么小心在意。” 彩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嗯,希望是这样。只是那个地方太乱,她让你去只怕没安好心!” 小红笑道:“呵,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也不用这样疑神疑鬼的,有道是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云娘既帮我把信寄去了,我就安心地等。他若要我,就是我命里和这孩子有缘,他给我带来福份。若是不要,就是我没那么好的命。唉,本也不该痴心妄想的,我只是舍不得肚子里的这块肉……” 青儿听着听着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可能是药劲儿上来了,听着她们说话越来越飘渺,好像越来越远,不一会就沉沉入睡了。 第三十四章 兴师问罪(求收藏) 裸奔的一周今天就结束了,还差两个收藏,亲,点一点吧 ============================================================== 第二天青儿是被吵醒的,她躺在床上浑身是伤,动上一动就有如一百只蚂蚁在身上咬,头也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 可脑震荡也阻止不了她的好奇心,这太反常了,云娘和彩儿说话一向细声细气的,连她平日说话声音高些都被彩儿鄙视,现在怎么可能吵嚷起来? 想来,也只有三娘了! 这个幕后黑手居然跑到这里来撒野?什么情况? 果然听到三娘高声嚷道: “那个珊瑚华胜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新样式,哪里都没的卖。现在你倒给个说法啊,东西是你家青儿丢的,自古丢了东西就要赔,天经地义!你要做不了主,我找妈妈说理去。”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青儿不由皱起眉头,世上就是云娘这样的老好人太多,才惯出这种刁蛮成性的东西! 要是换作她,三个大嘴巴抽过去,一回就绝了这路闲气。 哼,怕只怕云娘一会儿又要说什么修养,讲什么姐妹和睦的大道理,反倒赔给三娘珠宝才算了事。唉,随她吧。 只听云娘柔声回道: “我的想法已经说过几遍了,既然三娘听不懂,非要让妈妈分心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由得你。你姐夫一会还要来,我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恕不奉陪。” 这话真是大快人心!好比八月毒日头底下,突然来了块冰镇西瓜,从头爽到脚的那么快意! 青儿没想到她竟会给出这么几句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这回连云娘也恼了! 她要知道三娘买凶杀-人的事不知做何反应? 青儿听到开门声,知道云娘当真把三娘撂在这里自己走了,心里不由给她喝了声彩! 过了半晌没有动静,一会儿只听彩儿的声音说道:“三娘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事我就去帮姐姐上头了。” “怎么着,你也想登鼻子上脸!告诉你,东西是你们的人丢的,不老老实实拿出来,我就不出这个门儿!” 彩儿笑道: “咦,整个果果楼上上下下全知道青儿是妈妈养的,你怎么说她是我们房的?若真如你所说,那丢也是丢我家姐姐的东西,又怎么敢劳动三娘您亲自来问?这可真是奇了!” 彩儿骂人果然一绝! 青儿咬着被子角在被窝里偷乐,却牵动浑身的伤口嘶嘶疼,一边疼得流眼泪,一边还是忍不住乐的全身打颤。 三娘啪的一拍桌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彩儿慢悠悠的回道:“三娘这话差了。我是妈妈派在这里陪姐姐的,若我有什么做的不到的,自有妈妈责打,或有姐姐管教,无论怎么似乎都轮不上三娘动问!” 只听“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传来,接着彩儿尖声叫道: “你凭什么打我,你以为你是谁,还不和我一样都是妈妈买来的,在我面前充什么主子?不过一样是婊-子罢了!” 三娘回骂道:“少拿妈妈来压我……” “怎么,妈妈还压不住你了?你还想狂到天上去?” 果妈妈人未到话先到。 她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冻住了一般,突然,彩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果妈妈腿前,哭诉道: “求妈妈做主!三娘昨天叫青儿陪小红出去取东西,不想路上让强人劫了。青儿被打得遍体鳞伤,是姐夫从街上救回来的,人还在床上下不了地。三娘今天却来闹事,说青儿失了她的东西,要姐姐赔。可巧姐夫一会要来,我急着去给姐姐上头,她就骂我……还打我……唔唔……求妈妈评断。” 果妈妈听罢,瞪着三娘冷冷地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娘紧张地扯了个笑容,避开果妈妈的眼神回道: “妈妈,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强人,是那傻子走迷了路,失了东西,又被人欺负了……呵,路人欺负傻子也是常有的。我的那个珊瑚华胜是特意为王员外订的,整个凉州城再也买不到!就算云娘赔我银子,也挽不回我的损失。再说丢东西就该赔,天经地义的,妈妈您说呢?” 果妈妈按了按心中的怒火,向三娘招了招手。三娘喜滋滋地凑上前,果妈妈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些日子你为了赎身的事也够费心,你那珊瑚华胜没的别处卖,是哪家辅子的尖货啊?” 三娘犹豫了一下,笑道:“是下河洼那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辅子,货很新颖……” 话还没说完,果妈妈突然甩了她四个大嘴巴,三娘的脸立时肿了起来,她一脸茫然地瞪着果妈妈。 果妈妈破口大骂: “你就知道你的损失,那我的呢!下河洼是什么鬼地方,别说你不知道!你竟派两个十来岁的丫头去,你安的什么心?小红还没破瓜,要是被不三不四的男人糟蹋了,你拿什么赔我的黄花大闺女?!” 说罢闭了眼,用手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气,又睁开眼,一眼一眼剜着三娘冷冷地说道: “怎么着,现在有人要赎你,就连天都罩不住你了?!告诉你,赎不赎是王员外的事儿,可卖不卖却是我说了算!我要不乐意,你就得乖乖在这里给我卖一辈子!” 几句话把三娘骂得没了魂儿,捂着通红肿胀的脸不住垂泪,两条腿却笔杆条直的站着,全没了平日里的妖娆多姿。 彩儿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斜眼瞧着三娘看笑话。 果妈妈骂完,口气略为缓和下来,说道: “还好我的福星这次又立了功!把小红全须全尾儿的给我保回来了。大脚,不,是青儿!青儿上回拼了命把十娘给我救回来,破瓜飚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她是我的大功臣,是果果楼的大贵人!大福星!” 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凛,威严地说: “从今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再胡支使她。她是我的人,只听我一个人的令!再让我逮到你们派她差事,就不是挨嘴巴这么简单了!” 说罢用眼睛狠狠的瞪了三娘一眼,又向彩儿道: “你还不去伺候云娘上头,在这里磨叽什么?咱们这楼里,伺候姐夫才是天大的事,其余都往后排。你也不是小孩了,这也要我教你?” 彩儿忙笑着陪了礼,转身上楼经过三娘时,得意地在她耳边轻轻哼了一声,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才去了。 三娘用那双单凤三角眼狠狠地剜着彩儿的背影,牙都快咬碎了,却不敢出一声。 第三十五章 狗咬狗儿 自那日三娘铩羽而归,青儿被封为果果楼的“大贵人”后,每日里不过好好将养身体,日子过得倒很是惬意。 只是她心里念念不忘有人买凶害她的事,只是一来无凭无证,二来不知起始缘由,倒也不敢打草惊蛇,就只对云娘和彩儿二人讲了。 却不料二人全不以为然。 彩儿将小红的说辞转述了一遍,取笑青儿自以为是。 说她是因为果妈妈偏爱,便真拿自己当了人物,怎么可能有人花钱犯法去对付个“傻子”? 与其对付青儿,还不如除掉小红比较实际。 云娘则认为三娘只是要保密首饰的款式,三娘虽不少毛病,却还远不至于害人性命,反过来劝青儿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身体要紧。 青儿知道小红身处小院,根本不知道“虎哥”这号人,无赖要杀她的事更不清楚。 可既然连云娘和彩儿都不信三娘会下毒手,自己空口白牙说出真相也没用,反倒白白让她二人跟着担心,因此青儿就此打住,想着还是自己慢慢勘察,不要累及旁人。 好在她的伤只是外伤,虽然看着触目惊心实则并无大碍,再加上她年纪轻、身体素质又好,没两三天也就养好了。 虽说青儿已无大碍,果妈妈却还是不许她干任何粗活,硬是给要她多养十天再说。 她心里有事,不敢再到外边闲逛,就只闷在房里看书写字,偶尔去探望狗儿,给他送些药,那个不要命的家伙被狗咬了,伤势还不轻! 原来狗儿自从认识了她,正经背过几本书后,对求学更加孜孜以求,精进不休,四处爬墙头去蹭课听,把整个凉州城的书馆都跑遍了。 这原也没什么,他自小蹭课早练出一套本事,知道哪里的先生好说话,哪位夫子性格怪僻,哪里的家丁不能得罪…… 再说他外貌看起来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就算被人逮到也不过责问几句。人们见他一心上进,却家贫失学,也难免生了同情之心,并不计较,反倒多方周全。 倒也有些知道他根底的,因为厌恶贱民而不愿他太过接近,虽是如此,也常拿他做发奋图强的榜样说与孩子们听,心中仍是可怜他投错了胎,其实对他并不苛责。 此番受苦说来倒是狗儿自找的! 因他近来看得书多,眼界大开,便觉得先前听的那些课讲得过于浅显,听着不过瘾,故此前一阵子常跑去石家蹭课。 那石家是城东的一处大户,究根溯源其实并不是本地人氏,是几十年前搬到这里,在此地扎根的。 这家人在凉州一向低调,平素大门紧闭,也并不怎么与四邻交往。 虽然如此,每逢修桥辅路、建庙修观这类善事,却回回都要随份功德,钱虽不多却从不落空,日子久了便也落下个积善之家好口碑。 石家门禁森严,狗儿初次去蹭课就被捉到了,家人客客气气把他放了,并严令不得再去。 谁知狗儿却被那位教书先生迷住了,几次三番又跑去蹭课,多次被擒,终于惹恼石家放狗咬伤了他。 这日,狗儿正趴在床上糊纸盒子,眼见一上午已经把大半天的活全糊得差不多了,心下大喜,正想着下午可以得空好好看看书,一抬头却见青儿提了几包草药大步走进来。 只见她进屋甩手把药往桌上一扔,捂着肚子就笑开了,笑了好一阵儿才说道: “看你的样子,真真有趣……哈哈……狗咬狗儿!怎么这么巧!……你别瞪我,这原是你自找的。好端端那么多课不去听,非找守备最严、脾气最古怪的石家去,还屡教不改,不咬你可咬谁呢?” 狗儿见她怀里鼓鼓的,知道是给自己带的书,哪里敢得罪她? 忙巴结地笑道:“青哥哥,这回给我带了什么好书?快别馋我了,给我看看书名。” 青儿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抽出五本书甩到他眼前,一屁股坐在床上问: “药都吃过了?可好些?” “嗯。” “你这盒子怎么也糊不完了?还有多少,要不要我帮手?你妈和你哥这两天还骂你吗?” “嗯。” “这回吃了苦头,以后可长记性别再去石家了,听到没?” “嗯。” 青儿皱皱眉,伸手抢狗儿手里的书,狗儿生怕书撕坏了,只好由她,又伸着脖子又多看了几个字,才算解了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冲青儿笑笑: “我娘说我一见书就没了魂儿!嘿,青哥哥别见怪,你说的我全听见了。只是……你没听过公孙先生讲课,听一次就明白了!我从小见的先生多了,并不比有钱人家少爷见的少,却从没见过讲的这么好的先生!” 青儿冷哼一声,盯着狗儿说: “你不会还想去吧?我看你是真疯了!唉,或许我就不该认识你,给你书看,倒让你入了魔!这回听我的,不许你再去听公孙的课。你要再去,我就不借你书看了!” 狗儿知道她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见她说到这个份儿上,知道已无转圜余地,扁扁嘴胡嘟囔道: “公孙先生不是此地人,哪天要是走了,这辈子就再也听不到这么好的课了!不过被狗咬几口,又何必……” 青儿怒气冲冲地插话道: “不过咬几下!亏你也是读过书的,难道不知道瘈狗的厉害?得了恐水症怎么办?我看你为了那个公孙连小命都不要了!” 狗儿不服的撇撇嘴:“咬我的又不是疯狗,可威武、聪明呢!” “哼,还比你听话!” 狗儿见状也不再多说,从枕边的小盒子里取出一个包袱,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来,却是上回借的书,他也不舍得马上就交给青儿,在手里不停的翻来翻去。 他摩挲着书的每页纸,闻着油墨的香气,不由想起昨晚哥哥的嘲笑,心想青哥哥是自己的同路人,倒想听听他的看法,便问道: “青哥哥,你说咱们这样的人,不能上学,不能科考,为什么偏偏爱上读书?明明没有结果,我们又何必如扑火的飞蛾一般?我妈和我哥都说我有病,我想他们是不能明白书的好处。你是知道的,你说我这样傻吗?” “飞蛾扑火为的是追求光明,我想他们是虽死无憾的吧!有首诗你一定没听说过,我很喜欢里边的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这诗好怪。不过,我喜欢!” “嗯,你刚才也说你母亲,你兄弟不懂书,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挂心?读书本来也不仅仅是为的科举,就算一辈子不当官、不能以此谋生,只当作一生的爱好又有何不可?就像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说的,读书可以开阔眼界,增闻广智,难道你自己却忘了?再说我们才十几岁,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狗儿听完这段话,有如拨云见日一般,觉得豁然开朗。 他当然没忘,只是这条路走得太孤单、太艰辛!这么多年来,四周传来永远只是笑骂……笑他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如今听了青儿的话,他只觉得幸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青哥哥就是他的知己,他的同路人!狗儿觉得从此刻起,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至于妈妈、哥哥、邻居他们,笑骂由他笑骂! 第三十六章 十娘赎身 青儿从狗儿处回来,一进门却见果妈妈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看她神采飞扬、吐沫腥子乱喷的样子八成是出了好事,估摸是孙员外又来了? 她进屋却没见着孙员外,也不见彩儿,倒是十娘喜滋滋地坐在一旁。 十娘此刻容光焕发的样子,让她想起初见她的样子,那欢喜是真欢喜,自自然然由内而发的,不是近来常挂在脸上的强颜欢笑,看来这件好事是应在她的身上。 果然没几句话青儿已经听出了关键——原来十娘要赎身了! 这可真是大新闻,果果楼上上下下都知道果妈妈一心栽培十娘是要防老的,如今她才刚破瓜,又飚出高价,前程似锦,果妈妈怎么舍得把这棵摇钱树就这么凭白送了人? 可看她们的神情又是情愿的,不像是迫于权贵的胁迫。 青儿在心里叫了声乖乖了不得,破瓜已经是一千二百两银子了,赎身又得是什么价钱?! 哪里来的金主,如此阔绰? 薛公子要是有这个实力也不会在破瓜宴上栽跟头,难道是老客? 看他的样子倒是动了真情,只是以他的年纪,十娘怎么会如此开心地跟他走? 这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他偌大的年纪只怕生不出孩子,有朝一日两腿一蹬归了西,十娘可怎么办? 青儿正在这里瞎操心,却见十娘起身告退,果妈妈倒是没有走的意思,似乎还有一车的话要说。 十娘走后,果妈妈安静了半晌,突然长叹一口气,对云娘说: “看来还是咱娘俩缘分深,本以为日后要指着十娘养老,没想到她倒走到你的前边儿去了。才十六岁就赎身出去,这真是万般皆由命,一点不由人啊!要是那个姓张的当初家里没出事,只怕你……” 果妈妈说到这里顿了顿,尴尬地一笑: “唉,人生无常,你也想开点儿。想当初我才来凉州时也是欢天喜地的,只当自己从火坑里跳出来,要安生过日子了,又怎么知道还会再……唉,万般不由人啊!” 云娘安慰道:“妈妈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好事却这样唉声叹气的,要是实在舍不得十娘,就索性推了算了。” “呸,你就会气我!我从小看着十娘长大,把她当亲闺女似的,如今她有了好归宿,我替她开心还来不及。更何况贾姐夫的价码也出得够可以的了,看得出来是动了真情,这是十娘的造化!再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但凭她的命了。” “妈妈这话是……” “嗨,没事,我就是……老了!想起好多没用的事,我就是在想啊,要是九丫头还在,不知现在又是什么光景。我还记得她小时候和我说,破瓜那天要穿火红的嫁衣,要和好人家的女孩一样……唉,她才是得了你的真传,琴是真好,人是真俏,她那么心心念念地想离开这里……” 说到此处果妈妈已是泪流满面,把眼睛埋在左手掌中抽泣起来。 云娘忙起身换了一杯热茶放在她手边,又走到她的身后用手缓缓地摩挲她的后背,过不多时果妈妈擦干眼泪,直起腰笑笑,说道: “我这么多年来操持着这份产业,总对自己说要一碗水端平,不要让姐妹们觉得我有亲有厚,心里疙疙瘩瘩的谁也不舒心。我也算是做到了,要说偏心,我就只偏过九丫头一个!唉,结果她……我现在有时候想起来还难受,这话我也只能对你说……云娘,我这人还不算坏吧?啊,你说,我还算……是个好人吧?” “妈妈瞧您说的,您当然是大好人!要不是您,我早就没命了……” 云娘说罢眼圈一红,噼里啪啦掉下几大颗眼泪,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果妈妈擦干了眼泪笑道: “嗨,不想了!我这是怎么了?今儿应该开开心心的。你也是,也不劝着我点儿,还和我一道疯。呵,多好的事儿啊,一幢大宅院!咱们是什么身份?贱民!这回咱们也住住有身份的大宅子去!” “呵,恭喜妈妈,贺喜妈妈!” “同喜同喜……哈哈……” 二人说罢又笑作一团,云娘伺候果妈妈喝了些茶,果妈妈忽然正色道: “世事多变,我从没想过要这么早把十娘放出去,但事情来了也不必执着,只是现在总要谋划一下将来。昨儿十娘给我透风后,我想了一晚上,十娘走后我手里就没有能撑场面的姑娘了。我想着过几天让李大娘去买几个丫头回来,还和以前一样,你再多费费心。” 云娘喜道:“妈妈说哪里话,这里就是我的家,力所能及的自然要帮忙。” “嗯,你是个有情义的,这里就咱娘俩,和你实说了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在这里耗着,等你的张郎。以前我总盼着你早点回心转意,趁着年轻帮你找个好归宿。但我心里也明白,你心里是除了那个姓张的谁也容不下……” “妈妈……” “别插嘴,听我说完!现在情形可不同了,咱有了自己的宅院,以后非但不用交租子,还可以划出一半院子赁出去,收活钱儿。如今有了这套宅子撑腰,我也不指着你那赎身银子,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给我教出几个像样的丫头就行。以后那个姓张的要来接你,你就跟他走,我就当嫁了个女儿。要是他灭了良心不来,你看上合适的就随了去,不然就在这里养老也使的。” “妈妈!”云娘听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妈妈当初救我一命,现在又这样厚待我,让云娘拿什么还您这份恩情!” “嗨,咱们娘俩还分得情谁欠谁的吗!要不是你,我这果果楼早开不下去了,更何况九丫头、十丫头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没你也没这套宅院,这就是缘分!偏我救了你,偏我帮得了我,看来咱们娘俩是分不开了。” 果妈妈搂着云娘的肩膀说完,才把她搀起来,又忽然笑道: “对了,我得马上去趟厨房,让他们给每屋都加大菜,好好庆庆!” 第三十七章 弓崩弦断 新宅院气派大的让人咋舌,上任主人是本地的大盐商,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突然搬走了。 宅院里的草木、山水全是现成的,甚至连屋子里的家具都不怎么需要添置,一应都是全的。 鉴于宅院面积极大,果妈妈本想切出一半赁出去,讨两个活钱儿花花,可巧九文暂未找到合适的去处,一眼便相中了后花园,砌了堵墙直接住了进去,他出手阔绰果妈妈自然欣喜。 这下倒好,孙员外索性扎营在云娘这里住下,守着九文哪儿也不去了。 倒是贾姐夫在两条街外赁了套宅院,把十娘接了过去金屋藏娇,他本人三不五时往九文院里跑,却不许十娘回来看一眼。 九文住在这里却不雇厨娘、丫环、老妈子什么的,换洗衣物、使用器具全由十娘和孙员外打点,就连每日的饭菜也是云娘备好,让彩儿或青儿送过去。 只是近来九文不知为了什么,不再让彩儿去他那院,所有取送东西的任务只落在青儿一人身上。 果妈妈索性只让青儿专门负责此事,以前的粗活不再让她插手了。 好在整个院子只住了九文和四名护卫,人少事少,每天来三次就足够了。 这日青儿提了食盒去后院送饭,才进园门只觉呼的一阵风声从耳边划过,惊得她失声叫了出来,回头一看,离她不到一米的柱子上戳着一支羽箭,兀自在那里不住摇晃。 青儿忙转过头寻找箭的来源,却见二楼窗子里九文正握着一支弯弓,探着身子痞痞地向她招手。 青儿不由火冒三丈,狠不得立时把食盒倒到旁边的池子里去喂鱼! 她深吸了两口气,默默反复念叨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又安慰自己反正每日不过来三次罢了,送完东西就不用再见这个混-蛋! 因为这家伙曝光太不值了,现在已经有两人知道自己不是傻子,不能再多了! 她把怒气强自按捺下去,装作没事人一样进屋送饭。一边上楼一边在心中暗骂,这个讨厌鬼明明那么有钱,非得事事麻烦云娘,直接找几个丫环、老妈子伺候不好吗? 抬腿进门前暗暗告诫自己要面无表情,不要露馅! 进屋却见九文正靠在窗边皱眉往外看着什么,听见青儿摆饭碗的声音才转过头,斜眼往桌上看了看,说了句“寡淡!” 只气得青儿暗暗磨牙,恨不得咬碎了他,天知道云娘为了他的菜谱多么精心筹备,生怕有不周到的地方。 这家伙原来是孙员外大主顾的公子,外员外天天哄孩子似的变着方儿逗他开心,搞得云娘也把他当活菩萨供着,生怕出任何纰漏。 此时,九文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晃到桌前,拿起筷子这盘戳戳,那盘戳戳,在空中顿了会儿,又把筷子扔在桌上,突然转头看着青儿说: “唉,我听说你力气大,不如我教你开弓吧?” 开弓?! 青儿心里一阵雀跃,她还从来没碰过那玩意儿,这提议似乎不错。 不过九文这么问实在太别扭了,整个果果楼除了知道真相的那两位,所有人都不和她这么正经说话,命她办事也从来是比比划划,大呼小叫的,现在这样问要如何回应才显得自然呢。 青儿犹豫了一下,想学弓的兴趣占了上风,也不回话,直接抄手拿过弯弓,在手里一通摆弄。 这把弓很轻,是木制的,表面是黑漆描金,绘的是一些很像甲骨文的小怪兽,她心想这不知又是什么金贵东西,反正九文用的一定没次货就是了。 九文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说道:“来,先戴上抉。” 说着把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脱下来,套在青儿右手拇指上,看那扳指在青儿拇指上直打转,笑道: “呀,太粗了,明儿给你找个合适的,先凑合着用吧。” 又把手腕上的皮护套摘下来,给青儿带上,拖着她走到窗口,站在她左侧,手把手将她的拇指勾在弦上,又掰着其他手指一一放在正确的位置,帮她搭上弦,教道: “记住这个角度,要和眼睛平着,手要稳住不能上下晃,直直地朝后拉满弦放手就行了。就这么简单,你先别使劲,跟着我走一回。” 说着九文手把手领着青儿射了一箭,青儿虽没用力开弓,却没及时松开弦,眼看着箭由自己手中飞出去,却大头朝下掉了下去,不知所踪,忙把头探到窗外找那支射失的箭。 “不用找了,你自己来一次。嗯……目标就是墙头上那朵小花,白色的那朵野花!” 九文拿了一支新箭交到她手上,双手叉腰看着青儿射。 青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学的要点,觉得搭箭的手指姿势很是别扭,弄着各种较劲,索性没按九文说的做,随意的搭上对准那只花拉弓放箭,箭却奔着天上飞去了…… “哈哈哈哈……你是在射鸟吗?这也差太远了,你拉弓的手动了,稳着点儿!” 青儿却不为他的嘲笑所动,内心充满喜悦。 刚才拉满弓放箭的那个瞬间,她只觉得满腔的抑郁之气一下子全随着羽箭飞了出去,只剩下满满的快感。 这玩意儿还真好玩! 青儿又取了一只箭,搭好才要射,突然心中一动。九文教傻子射箭?这事好怪! 难道他已经看出自己的破绽?这么想来,他近日不让彩儿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试自己? “呵呵……不用瞄那么长时间,你才初学,只要手不动就行了,瞄一柱香的时间,待会儿手一动照样得飞。” 青儿心里存了猜忌,听他说话觉得更不对劲儿,心想射不射得中不要紧,只要好好享受拉满弓放箭的这个过程就够了。 因此也不瞄准什么野花,只运足了气力满满地拉上弓,却不想“崩”的一声弓折了! 青儿不由心下一慌,这只弯弓做工如此花俏,想必价格不菲,这下可闯了大祸! 不料九文抄起散了架的弓看看,突然放声狂笑,瞪大眼睛发现宝藏似的看着她,叫道: “你果然是天生神力,居然能把这弓拉折了,好厉害!” 正此时只听门外楼梯响动,却是孙员外和贾公到了。 第三十八章 镇宅之宝 九文忙拉过青儿迎上前,一手晃着散了架的弯弓,献宝道: “贾公快看,青儿竟把我的黑漆描金弓给拉崩了,就刚才,我亲眼见的!看她瘦瘦的竟天生神力,上回那个卖油老头儿说过,我没当回事儿,不想竟是真的。真可惜,她要是不傻该多好!” 贾公瞥了青儿一眼,不屑地说:“男不男女不女的,不傻又如何?还能指着她上战场杀敌啊?” 青儿嘴角轻轻抽了两下,这老色鬼话很少,没想到嘴却这么毒,对个傻子如此贬损全没半点同情之心。 也不看看他自己后背的那个大罗锅,还敢笑话别人,老对虾! 老对虾又道:“你那把弓本来就是绣花枕头,娘们用的,不过漂亮卖个俏罢了,不如给她换把正经的再试!” 说罢快步走到窗口,击了两下掌,要楼下的随从抬上来一把大弯弓。 这弓没有刚才那把精致,也不秀气,弓身又长又宽。 青儿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也略略有些压手,材质很硬,通体乌黑发着柔光,却并未上漆,细看也不见木头纹理,不知是什么做的。 再看“老对虾”一脸蔑视之情,不由暗自搓火,心想你看我不起,我却偏要把你这把弓也拉断,要你的好看! 青儿先用双手试了试,的确比刚才那把硬了许多,但她深知这身体蛮力超群,并不怯阵。 因深恨老对虾笑她不男不女,咬牙偏偏要挣足面子,不管不顾地向那朵小花瞄了过去,深吸一口气稳住左臂,两膀一较劲登时拉了个满弓,箭未出弦已得了个满堂彩。 她心中诧异,自己用了这么大的劲儿这弓居然没断,探着上半身向外看,却还是偏了! 那支箭比小花矮了两尺多,钉在了围墙上摇晃不止。 九文凑上来开心地说:“好!记得下次瞄准要比花再高些,箭在空中会往下飘,多练练就有准头了!” 说罢揽着青儿的肩头,回身向老对虾炫耀道: “贾公,我这个傻徒弟如何?她有一石力,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贾公沉着脸,一双鹰眼直戳戳的盯过来。 青儿被他看的只觉得心头一凛,艳阳天里突然通体一寒,不敢再和他对视,忙把目光移开了。 心下暗想这老对虾看来不一般,眼神这么凌厉! 贾公忽然一笑,颇有深意地看着九文,慢条斯理地说: “呵,这不是我常用的那把,是今早一位朋友送的紫檀弓,我见这弓轻便就收下了,可巧还没来得及放回家。其实我这半残之体也开不动了,这是两石的弓,你要喜欢就留下玩儿吧。” 九文瞪大眼睛叫道:“两石?这是两石的!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孙员外凑趣道:“谁想到一个傻子却有通天神力,依我看还很轻松,弄不好连贾公那把霸王弓也开得了!” 贾公闻言一皱眉,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哼,就凭她?!那是我的镇宅之宝,虽然我残废再也开不动了。可我还有儿子、有孙子,我就不信贾门真的一代不如一代,再没人开得动那把神弓!” 九文却一脸兴奋,完全无视贾公的恼怒,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 “贾公何必这般小气,就拿来让我徒弟试试又如何?难道你怕我徒弟把它拉断了?” 贾公一脸的不情愿,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绝,九文已经抢先击掌招出下人去取。 九文笑嘻嘻地转回身,对贾公说道: “这个破地方都快把我闷死了,吃没的吃,玩没玩的,浑身都要长毛了!不如这样,我和贾公开个赌局,如果我徒弟拉得开霸王弓,以后每五日陪我狩猎一次。若是我徒弟输了,我认罚,听凭贾公处置,如何?” “好,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孙员外突然激动的一跃而起,蹿了过来,对贾公挤挤眼,“这可是天赐良机,贾公不要错了主意!” 贾公傲然一笑: “我那霸王弓重一百二十七斤,通身玄铁打造,弓弦相传乃是黑蛟龙背筋所制。方今世上能开得动此弓的人通共不超过十个。小九子,你可想好了,事后输了可不要说我占你的便宜!” “什么话!您回中都问问,我的赌品可是一流!倒是您老人家,不要毁约。” 贾公冷哼一声不再理九文,扭头对孙员外说:“东屏帮我想想咱们一会罚他什么。” 少时霸王弓抬到,青儿看了不由心里一凉,这“霸王”二字真是神准,单用眼看看就觉得霸气逼人! 青儿觉得这只弓根本就是用来摆设的,一点也不实用。 弓身又长又大,又是金属质地,做得这般厚重,难道仅仅为了张扬主人的实力吗? 深吸一口气,青儿掂了掂这个大家伙,心里没一丁点自信。 又想九文输就输了,与自己什么相干?只是有机会碰碰这么了不起的宝贝倒是机遇,总要试上一试! 青儿摆好架势,双肩用力一拉,那弓却纹丝不动。只听身后传来几声窃笑,想必是贾公和孙员外。 这时,九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别急,这弓拉不开也不丢人,全国也没几个能开的,你用猛劲再试试。” 青儿觉得他说的有理,要用猛力,挥了挥胳臂正要再试,却见孙员外摇了过来,嘻皮笑脸地用扇子打了打九文的肩膀,笑道: “我看你也傻掉了,竟和个傻子说这么多话,呵呵,要不要我去为你请个郎中?” “哼,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听不懂?她要真的听不懂,能学这么快?再说平日里她做事、跑腿也极少出纰漏。” 青儿听了这几句大为受用,猛然想起九文向来立挺自己,尤其上回那件乌龙婚事,多亏他鼎力相助! 想到此不由恼怒不已,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至今一事无成,成天困在这个破伎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感恩,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突然她想起刚才开弓时的那股快意,也不做任何准备,顺手抽出一支羽箭瞄准那朵花,一时发狠,两膀突然发力,大喝一声。 只见她开弓似满月,箭走似流星,那羽箭狠狠的钻入花下的墙头,竟没入不见,空留箭羽在风中乱颤。 青儿没想到能拉开这把强弓,恍如做梦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老对虾不知几时已蹿到窗口,一脸震惊,张口结舌地看看青儿,又看看九文,半晌无语。 只有九文兴高采烈,一蹦三尺高,开心地大叫道: “呦,明天狩猎去!” 第三十九章 何去何从 次日,九文如愿狩猎,很晚才回来。 青儿送饭时,见三人聊的热火朝天。突然九文站起身,举着杯酒摇摇晃晃向青儿走过来,一揽她的肩头说道: “敬我的大恩人一杯!” 孙员外喷出一口酒,笑道:“看你醉的,她几时成了你的恩人?” “谁醉了,我千杯不醉!她怎么不是恩人?要不是她帮我赢了赌局,这趟狩猎只能在梦里了!” 九文说着端了酒杯递到青儿唇边要她喝,青儿见他把一半的体重都压在自己身上,知道他已经醉了,又深知大脚这身体酒量极大,就胡乱吃了一杯。 九文倒没再灌她,哈哈一笑,腿脚拌蒜地拉她走到放猎物的地方,大手一挥让她随便选。 青儿见他气势豪迈,还以为有多么丰盛的收获,却只见七八只小动物扔在一处,不禁在心里嘲讽一番。 这些小东西没什么用,唯独有只兔子,似乎只是腿上受了伤。 猛然想起云娘才买了一对兔子,前几日走失了一只,眼前这个正好有腿伤,估计不会再逃,不如交给云娘养在一处就个伴,便选了这只兔子。 孙员外这时也凑过来,嘱咐青儿把他给云娘猎的野鸡一并带回去。 就这样,青儿抱了兔子,拎着野鸡回去,云娘果然很喜欢那只兔子,笑道: “刚巧我这个是母的,正好凑成一对。” 青儿一愣:“你没查看,怎么知道这只是公的?” 云娘一笑:“狩猎讲究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现在春末正值母兽繁育小崽,本不宜杀生,就算偶尔解闷去玩,也只能猎公的。” 青儿笑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傻丫头,你没见他们只是打腿,要是母的拔下箭就不带回来了。” “哼,假慈悲,腿伤了还能活吗?扔在林子里不照样是个死!” 云娘一边将兔子抱到窝里安顿好,一边说: “那就要看它的命数了。天若怜它,就让它在伤好养前不遇到猛兽。若它命运不济被猛兽逮了,要知道那猛兽也要喂养小崽,都是一理。” 青儿微微点头,这才明白原来打猎还有这么多讲究,看来自己是笑错人了,九文他们意不在猎,而是去郊游的。 彩儿此时拿了几根五彩翎毛走回来,对云娘笑道: “姐夫这鸟好漂亮,我挑出来五根,其余都留给厨房了。姐姐看是全都留下来,还是送几根出去?” 云娘作势啐了她一口,骂道:“小蹄子偏来呕我,你姐夫特特打来送我的,也好胡乱送人?” 彩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甩着彩羽一蹦一跳地回屋去了。 她前脚进屋,后脚小红却来了。 云娘让她进屋去找彩儿,小红却吞吞吐吐站在原地不动。 青儿猛地想起应该是王员外回来了,心里算计一下,果然离破瓜宴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她悄悄抻了抻云娘的袖口,在她手中里写了个“王”字。 云娘捂了下嘴,说道:“这里蚊子多,咱们屋里聊吧。” 三人先后进了屋,彩儿不明所以的笑着迎出来,却见小红已经泪眼迷离,低声抽泣起来。 彩儿一见急了,偏她越是急着问,小红越是啼哭得说不出话。 云娘支彩儿去给小红沏茶,小红又哭了会儿,才摸出一封信交给云娘。 原来四天前三娘就收到这封王员外的信,却始终瞒着小红。这信是她趁三娘打牌盗出来的,因不知写的什么来求彩儿念信。 小红怕王员外收了云娘的信,却回信给三娘透露口风,吓得一直啼哭。 云娘忙展开信瞧了瞧,笑道: “你安心,这里并没有提你半个字,只是封报平安的信。说是水患现在还未解除,王员外的货物被搁浅在当地,可能比预期的再晚半个月才能到达。” 小红闻言反而哭得更响,说道: “再晚半个月只怕就显怀了,这孩子他倒是要、倒是不要也不给个回话,我日日担心的要死,吃也不敢吃,睡也睡不下……” 云娘劝道: “你别着急,我看这信上的日期倒是十多天前写的。想来是因水患延误了,按照这个脚程算来,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接到你的那封。回信也许还要再等十天,你现在有了身子,遇事不要自己吓自己,安心等着吧。” 小红听罢不住点头,用手绢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这水发得真不是时候,也不知道他几时才能回来,不知道他会不会要这个孩子。天越来越热,衣服越穿越薄,我真怕日子再晚些就藏不住了。” “从信的口气上看,王员外肯定会来。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估计没那么硬的心肠不要孩子。最差的结果是他只要孩子,那必定也要给妈妈一笔钱,到时你也少受些责罚。最重要的是孩子保住了,你以后也还能生养,总比盲目打掉好。” 小红虔诚地望着云娘说:“我全听姐姐的,姐姐不会害我。” 彩儿瞪了小红一眼,向云娘道: “姐姐,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妈妈就不容小红待在这里了!要是被卖到那种……下作地方可怎么办?还是要早做决断。” 云娘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咱们这里已经是伎馆,还有什么下作地方?不要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一样的。说句不中听的,小红又没有一技傍身,就算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出路,反倒是现在有望赎身,值得赌一把!” 小红看看云娘,又看看彩儿,两眼迷茫,全没半点主意。 彩儿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又说: “我听说那种下作地方,每天要……接十多个客人,根本生不如死!只怕到了那种地方,才真的生不出孩子呢!小红,你可要想清楚。” 小红听了彩儿的话只是低头哭,半晌也没有缓和的趋势。 云娘摇了摇头说道: “这信既是偷出来的,你还是赶紧放回去,不要露了马脚。刚才我们说的都是为你好,但路毕竟是你自己走,总要你拿主意才行。快收拾收拾,先回去吧。” 第四十章 奸i情 第二天青儿去九文那院送饭,九文兴高采烈拉她去了窗子旁,将上边挂的那把紫檀弓取下来交给青儿,笑道: “那老家伙明知我拉不开,非把弓留在我这里,可不是给你的?以后你就用这把练,我既认下你这个徒弟,总不能让他们笑话。” 青儿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当下拿在手里把玩,这弓不硬不软正合适! 紫檀,木中之王! 她只在故宫里见过,乖乖了不得。 青儿随手取了一只羽箭,正要找那小花,却发现粉墙上不知几时竟立了个箭靶子,不觉莞尔一笑。 忽然只觉得手被抓住,却是九文笑嘻嘻地给她带上一只黄色的扳指。 青儿看那扳指颜色并不透亮,非金非玉,闻了闻还有股怪味,嫌恶撇撇嘴。 “嗯,这回大小合适了。傻子,撇什么嘴?马上就要入夏了,犀角的不沤汗。” 青儿一听犀牛角,脑子里不免飘过那句深入人心的广告词——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她皱皱鼻子想摘下来,又不愿扫九文的兴,只得暂且带着。 “记得每回带上它,要不几天下来手指会痛死,十指连心,知道吗?乖乖的,一会给你巧克力吃!” 青儿听到“巧克力”三个字喜不自胜,并不知道她的脸上已乐开了花,更没注意到九文正眯眼查看她的一举一动,把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青儿搭箭扣弦正要射,却觉得左右手被人从背后抓住,只听九文说: “左臂要沉到这个位置,肘要内旋,这样,记住!右手要靠在下全颌,明白?手指也全不对,我上回教过你的,怎么又忘了!这样……不对……跟着我,先别用劲,嗯,就这样……好,放!” 嗖得一声,这支箭终于射出去了。 青儿两个膀子、两个胳臂全都麻了,她一边用袖口抹着汗,一边伸头往窗外望去,哈,真的中了!不过,这是九文射的,不算自己的。 她快速从箭壶里抽出一支,按着九文指导的姿势端好架势,才要射,又被一一纠正了一番,随着一声“射”,羽箭嗖得一下窜出,却插在离箭靶子老远的地方。 九文在一旁哈哈大笑,走在窗口向下高声喊道:“你们四个闪远些,傻子在练箭,小心误伤!” 青儿听罢也是一惊,挤在他旁边紧张的往下张望却没见着人,不由轻轻吁了口气。 九文得逞地看着她,坏坏一笑:“不用担心,我的随从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你就是对准他们射,也射不着的,哈哈……” 青儿这才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皱了下鼻子不再理他,心想这人表面大大咧咧,其实比狐狸还精,自已这个傻子只怕已被他看穿了。 好在他只是暂住在这里,和果妈妈又不是一事,被他知道也不怕,只是有把柄被人攥着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青儿从九文院里出来直奔狗儿家去探伤,却扑了个空,只得悻悻地往回走。 她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忽然见斜前方不远处闪过一个人影,好像是虎哥! 青儿紧追两步,走到街口探头细看,可不是他是谁?! 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被自己撞上这个恶贼。 只见虎哥在一家叫云来客栈的门口转了两圈,谨慎地四下看了几眼才进去。 青儿看他小心翼翼的,想来不是做什么正经勾当,就矮下身形蹲坐在角落死守。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一顶青色小轿停在客栈门前。这轿子并不打眼,但青儿一眼就认出跟轿的是果果楼的龟奴! 这就太怪了!果果楼的姑娘出来做堂会去的是深宅大院,这顶轿子怎么停在平民闹市? 不由留心观瞧,待青儿看清下轿的人是谁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下轿的正是三娘! 三娘虽戴着一顶黑纱帷帽看不出面目,青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妖娆的身段。 只见她和龟奴说了些什么,龟奴反身走了,她则匆匆进了客栈。 青儿心中大喜,看来她是来会虎哥的,这才是常在河边走,迟早要湿鞋,可巧这回逮了个正着! 她守在墙角时已盘算好,客栈是万万不能进,那种地方要鱼符,进去等于自投罗网。如今三娘能顺利进去,正说明这中间有猫腻! 青儿站起身,溜着墙檐远远跟着龟奴,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些新线索,至不济也要搞清楚他的姓名,日后也好作证。 龟奴三转两转来到了一家小酒馆,酒馆一共没几张桌子,生意却很火,满得几乎没有空座儿。 青儿见人这么多,知道迟早会被发现,也不隐藏。 她从身上翻出荷包放在手边,直眉瞪眼地往酒馆里撞,本想把荷包成心掉在龟奴身边引起注意,结果她还没找到龟奴,反被龟奴先一步找到了。 原来这人约了另两名龟奴一起喝酒,三人见到青儿很是兴奋,呼呼喝喝把她招到桌上一起吃。 青儿故意傻呵呵地把荷包往桌上一拍,直直地举起胳膊向店家乱晃着要酒,却被跟踪的龟奴把荷包抄起来,塞回她的腰间,向她一边比划,一边放慢语速叫道: “我……请客……哈哈,她懂了!” “嘿,你小子不知深浅,大脚可是海量!几个月前把小胡子喝了个精光,可不能给她大杯子。” 说话的人给青儿换了只小酒壶,又塞给她一只小号酒杯。三人又是一阵哄笑,一边闹酒一边扯起了闲篇。 青儿喝了两杯就不再喝,木着脸仔细听他们聊天,想从中探到些蛛丝马迹。 原来她跟踪的这个龟奴叫弦子,近来得了些偏财,高兴得天天请大家吃酒。席上的两人一再追问得钱的秘诀,弦子先是不说,酒过三巡之后,忽然神秘地笑道: “咱们还能赚谁的钱,不过是帮人遮掩的封口费呗。” “是哪个这般阔气?” 弦子并未真醉,话说到这里却不再言语了。 不想他对面的一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 “不会是三娘吧?她在外边养了个小白脸儿,已经好了小半年了。” 另一个嘿嘿一乐,大声叫道:“什么小白脸儿,我看明明就是小黑脸儿!” 此话一出,三人立时笑作一团,既然三娘这事已是公开的秘密,三人谁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敞开来海聊。 三娘的小白脸果然就是虎哥,只是这三人也不大清楚虎哥的根底,只知道他有些道行,似乎黑白通吃。 她又听了一会,见再没新的线索,也不等他们喝完就先走了,好在她是傻子,也没人在意。 第四十一章 拿赃 青儿一边往回走,一边暗自琢磨。 现在作实三娘与虎哥的奸情,有人证,又找到约会的老巢,在果妈妈那里告上一状,她必有一顿好打。 只是光打她实在难消胸中恶气,须要做实买凶杀-人的罪名方才解恨。 再说打蛇不死,反受其累。尤其虎哥游走黑白两道,不是等闲之辈,既要下手,就必须一击而中,不能再给他们任何反扑的机会。 三娘是个泼货,没有真凭实据量她不会招认。只是这证据…… 珊瑚华胜! 小红从头到尾没见过虎哥,做人证没用。 只有拿到华胜,才能证明虎哥和抢劫的三人是一路,证明三娘参与策划了这起买-凶事件。 以三娘的脾气和胆量,应该舍不得毁掉那只华胜,毕竟那东西一时之间无法买到,而王员外归期将至……只怕那东西现在还好端端的藏在她房里! 现在当务之急是联手小红,把物证华胜拿到手。 只是小红…… 青儿长叹一口气,想到上次自己豁出性命不要去救小红,而小红逃出虎口却不知找人去救自己,这女人指不住! 至于云娘,没有确凿证据,她根本不会信三娘会下毒手。 彩儿或许是个帮手,只是她近来为小红怀孕的事,应该不大敢招惹三娘。 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过段时间万一虎哥和三娘崩了,自己的仇难道还不报了? 青儿咬咬牙,靠人不如靠己! 她估计三娘不敢直路回来,要先约上龟奴,兜几个圈子,算来应该还有些时间,不如趁现在只身一人潜入她房内,搜出来华胜最好,搜不到再做打算,想到此快步向前走。 不想才走到半路,就和彩儿撞个正着。 彩儿神色慌张,一把抓住青儿,说四处都找不到小红,怕她出意外,要青儿帮忙一起去找。 青儿一听正中下怀,粗略将刚才发生的事和彩儿说了,又言及正要去三娘房里找物证,问彩儿要不要一起去。 彩儿听她说罢,脸色一下变得惨白,用冰凉的手指抓住青儿的手,颤声道: “果然是她下了狠手要对付小红!我真怕她已经……” 青儿催道:“我算着三娘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回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证据,有了华胜就不怕三娘不认罪,之后我再陪你去找小红如何?” 彩儿略一思量,咬着下唇坚定地点点头,二人携手疾步奔向三娘住处。 三娘住在二楼楼梯入口,本是极显眼的位置,好在她把正门封了,平日里只走旁门,倒是正好掩在楼梯后边,反倒比把角的房间更隐蔽些。 楼里除了果妈妈房间长年上锁,其它的都只是虚掩上,倒也没怎么闹过贼。 二人守在楼梯拐角处观察了一阵子,放过两拔人后,见左右没人急步冲进屋中。 她们都来过,对三娘的房间大概有个了解,但要找的东西实在太小,藏在这诺大的三间屋子里,也只能拼运气试试了! 二人换了个眼神,直奔三娘的卧房,都想从这间屋开始找。青儿觉得衣柜里抽屉多,藏东西的可能性比较大,就先从衣柜下手。 正翻着,青儿忽然听到轻微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很有规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忙伸手示意彩儿停下,拉着她缩进大柜和墙的夹缝中偷眼观瞧,却没了动静。 又等了一阵,才要出来继续找,又再次听见那细微的声音。 听了一阵,彩儿突然抻了抻青儿的袖子,又用手指指向床下。青儿凝神细听,果然是从床下传出来的! 三娘从不养猫、养狗,这是…… 青儿觉得毛骨悚然,扭头看了一眼彩儿。见她两手攥拳放在腮下,一脸的惊悚地回看了青儿一眼。 青儿本不想多事,可这声音敲得她的心也跟着一蹦一蹦的,不得安生。 她咬咬牙,轻轻走过去,用手掩住口鼻,猛地一下子掀起床单,却见床下绑了个大活人。 床下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只隐约地看到一双亮亮的大眼睛。 此时,却听彩儿在身边一声低叫,她手脚着地,趴在地上伸手把下边的人揪了出来。 青儿细看,却是小红! 小红浑身被麻绳绑得粽子一样,嘴里还塞着一大团布,低声唔唔地叫。 青儿伸手刚想掏出她口中的布,却见她脸色煞白,满脸是泪,怕她啼哭误事,犹豫地看向彩儿。 彩儿先是一愣,马上会过意来,低声向小红嘱咐道: “三娘马上就回来,你不许哭,一切听我指挥,不然咱们全完了!你听明白了?” 小红使劲的点了几下头,彩儿慌忙把她口中塞的破布掏了出来。 小红像金鱼一样大张着嘴,深深地倒了几口气,看着她们却什么也没说。青儿看她乖巧的样子不免好笑,这孩子倒真听彩儿的话! 彩儿低声问道:“三娘被抢的那只珊瑚华胜在哪儿?” 小红含糊的说了什么,彩儿没听清,又问了几句。 青儿听她们说的罗嗦,觉得还是让小红找快些,顺手从针线篓里抄出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把小红通身的绳子全剪断了。 小红颤颤巍巍站起身,蹒跚得来到大柜前,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一把钥匙,叼着钥匙,打开另一边柜门,从里边翻出一个红木箱子,用衔着的钥匙打开,里边却全是手帕…… 青儿每次见红手不是挨打,就是挨训,总是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心里根深蒂固的留了个“笨丫头”的印象。如今一看,这孩子手脚麻利得很。 原来这个手帕箱子内有暗格,此时小红已掏出所有手帕,又用簪子在箱子最下边的暗槽里扣了几下,打开暗格,取出一个红布包,拆开红布一看,果然正是珊瑚华胜! 青儿从小红手中拿过华胜,揣进怀里,看着一地的绳子,心想小红留在这里只怕命就没了。虽没和云娘商量,事到如今也只能带她过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看小红把所有的手帕、钥匙等物收拾利索,将一切都归了原位,青儿向彩儿使个眼神,二人默契地一边一个扶起有些虚脱的小红向外走。 小红的头发和衣服虽有些乱,但她经常挨打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何况又有彩儿和青儿扶着她,一路上倒也没人询问,三人就这样顺利脱险,去找云娘。 第四十二章 定计 青儿见小红走得艰难,一进门就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彩儿床上,又回身把门掩了。 她来到客厅,见彩儿已横上门栓,二人对视一眼,一起去里屋找云娘。 青儿进屋后从怀中取出珊瑚华胜,打开红布摆在桌上,又把今天路遇虎哥和三娘、在酒馆听到的事情,捡重要的说了一遍。 说到三娘屋里找物证时,小红抢过话头,嘎嘣利落脆一口气把前前后后的事交行了个清楚。 云娘听二人的复述,神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最后反倒淡定下来,问青儿的想法。 青儿不知道云娘心意,生怕她不肯接手小红,谨慎地说: “我发现这事很气愤,本想到三娘屋里碰运气,没想到发现小红被软禁……当时我们也是骑虎难下,眼看她性命堪忧,只得硬着头皮把这个麻烦捡回来!” 云娘淡淡地说:“没有小红就找不到华胜。再说,她的事从一开始就是我主动插手的,你的事我更是责无旁贷。现在有人要害你,我只想知道你的应对。” 青儿闻言,吃了颗定心丸,从容回道: “华胜是物证,小红和弦子是人证,这足以证明三娘要害我。我们向果妈妈禀明此事,三娘买凶、养情人这两条罪是逃不脱的。只是没想好小红的事……要依我,是脓就一起挤出来!这回要是不能把三娘治住,再容她有翻身的机会,加上外边的虎哥,恐怕后患无穷。” 云娘点头说道:“放心,妈妈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此事万不可惊动官府,不然果果楼就完了。” 说罢她又想了一阵,斩钉截铁地说: “现在小红被你们救出来,三娘一回来就会发现。有两种可能,一是到我这儿来闹,二是找妈妈告状。彩儿,你现在快把华胜送到妈妈那儿,三娘要是去,你先稳住她。我有事要问小红,完事后我去接应你。青儿,三娘要是来为这里撒野,你不用插手别的,只保小红母子平安就是!” 青儿和彩儿闻言点点头,彩儿将华胜揣入怀中转身就走,却被云娘拦住,叮嘱道: “华胜千万藏好,路上如遇三娘,一定不要被她发现,这是铁证!” 彩儿走后,云娘看看青儿: “我想不明白三娘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只有手握三娘害你的动机,才能确保不被她反咬一口。一会儿我们去问小红,无论她说什么,你不要冲动,切不可露出马脚。” 青儿一愣,没想到云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得滴水不漏,忙点点头,随云娘疾步来到彩儿床前。 小红见云娘进屋,忙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云娘用手止住,关切地说: “不要乱动,小心身子!你不要怕,有什么事自有妈妈主持公道,我们也会尽力帮你。” 小红闻言眼泪夺眶而出,拉住云娘的袖子哭道: “求姐姐千万救我,让我住在你这里,我是横竖不回去了!她已经知道我怀孕的事,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云娘劝道:“不要急,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她真的要害你性命,我们不会坐视不管。” 说罢又用手绢给小红擦干了眼泪,小红感激地看着云娘,哭道: “昨天我偷信出来请姐姐帮忙出主意,不想回去被她发现了。她质问我,打我,不给我饭吃,还搜我的东西……我咬死没说,她也什么都没发现,我以为事情过去了……结果半夜她突然叫我过去,又是一顿好打……还在我肚子上踹了两脚,问我是不是怀孕了……我死不承认。她打累了又去睡觉,我以为她信了,没想到今早又把我绑了扔在床下!” 见小红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云娘奇道:“你怀孕的事还和谁说了?” 小红猛吸了两下鼻子,说: “我哪里敢!是她按我天癸的日子算出来的。她今天正好约了大夫看病,没时间整治我,只是不停吓我,让我不要做美梦,说王员外才不会要这种……连姓什么都没人知道的……小-杂-种,让我死了这份心!还说回来带药给我,帮我把这孽障打掉……不然就告诉妈妈去!临走不放心,把我绑住藏在床下,要不是彩儿救了我……呜呜……求姐姐收留我!” 云娘长叹一口气,抱着她一边摩挲她的后背,一边哄道: “你的事我既已插手,就没有半路甩手不管的道理,我一定会为你做主!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不得有任何隐瞒,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小红一连串的点头,说道:“凡是我知道的,我全说!” “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王员外的?” 此话一出口,青儿就是一愣,接着脑子里飘过一串问号,云娘这是几个意思?! 转眼只见小红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急切地辩白道: “姐姐信我,我不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真的再没别人,我……我发誓……” 云娘一笑:“是就好,我既要为你作保,总要问个清楚!” 小红紧咬着嘴唇点点头,猛然直勾勾地看着云娘说: “姐姐这么帮我,我就是再下作,也不会骗姐姐!如今三娘恨不得我死,姐姐要是想对付她,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你不用怀疑我,我已经没有后路了。” 云娘冷笑一下: “我从未想过要对付她,是她要害我的人,我岂能坐视?!那日她派你和青儿去取珊瑚华胜,青儿为了救你差点丧命!我问你,那华胜明明被歹人夺了,为什么会在三娘柜子里?还有,三娘为什么要害我的青儿?” 小红凄然一笑,看了青儿一眼,说道: “青儿真是好福气!她虽是个傻子,自从跟了姐姐也活得像模像样的,哪像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哼,想当初本来……算了,这是命,我谁也不怨!姐姐要为青儿报仇,你我便是一条心,我就实话实说了吧……” 青儿听了小红的话,不禁目瞪口呆,没想到这里边居然大有文章! 第四十三章 大闹-骂战 不多时,三娘果然寻来,气势汹汹找云娘要人。 三娘眼睛冒火似的瞪着云娘,架势虽然摆得很足,心里却难免发虚,她不知道珊瑚华胜此时究竟是在小红手里,还是小红已经给了云娘? 小红这丫头平日里唯唯诺诺,这回却突然造了反,一定是彩儿那个丫头教唆的! 不免怪自己太过心慈手软,上回就该弄死小红这个赔钱货!虎哥也太不中用,四个大男人竟让一个丫头片子跑了! 事到临头先不想那些,只求华胜还在小红身上! 三娘一心记挂着华胜,嘴里却半个字也不敢提起,只口口声声要找小红回去干活。 她越想越气,心急如焚,却见云娘端然稳坐,慢条斯理地说着成串的废话,不由怒气冲天,叫道: “云娘你说什么也没用,小红是我屋里的人,我刚出去一下,她放着屋里一堆的活不干,跑到你这里来摸鱼。如今我亲自来找她,你却把她藏起来,你什么意思?快点叫她出来,我这就带她走!” 云娘笑笑:“这却怪了,你屋里的人不见了,为什么来我这里找?” “哼,你别装蒜!告诉你,好多人都看见彩儿和青儿把她带来的!要不要我找几个证人来?” 云娘不慌不忙,冷笑了一下: “我并没否认她在我这里,只是好奇你屋里的丫环为什么要往我这里跑?还哭着喊着救我收留?还满身的伤痕?不知她做错了什么事,要这般惩罚?” “她是我的人,我想怎么罚随我乐意,轮不着你管!快把人交出来,难道这点小事还要惊动妈妈不成?” 云娘装出诧异的样子,闲闲地问道: “咦,你几时买下小红的,这么好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有道是不知者不怪!呵呵,我还一直以为小红是妈妈的人,不过放在你房里帮忙的呢。” 三娘见她抓住自己的纰漏,好一通奚落,不由粉面含怒,拍案而起,站起身来俯视着云娘叫道: “不要抬出妈妈来吓我!小红天天吃我的、用我的,我想怎么罚……” “谁吃你的、用你的,给我说清楚!” 突然传来的果妈妈的斥责声把本来就心虚的三娘吓了一个哆嗦,她回过身,果然见果妈妈面沉似水地站在大门口,忙尴尬地给果妈妈行了个礼,退在一旁垂手而立。 云娘也站起来给果妈妈见礼,又搀着她落了坐。 果妈妈扫了众人一眼,向三娘问道:“你倒是说啊?小红怎么吃你的、喝你的了?” 三娘见果妈妈还带着彩儿和几个婆子一道,心里不免嘀咕彩儿怎么和果妈妈在一起,也不知道彩儿知道多少内幕。 突然听果妈妈措辞犀利,心里不由一沉,一时慌了手脚,吓得愈发不敢回话。 果妈妈冷哼一声,怒道: “你和小红一样,统统是我买回来的!不过她年纪小,放在你屋里,和你这个作姐姐的学些接人待物的礼仪,见见世面,几时却成了你的奴才?!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家小姐不成?哼,等王员外赎了你出去,到了他那里如何作威作福是你的本事。只要还在我果果楼一天,你就给我把尾巴夹紧了!” 这时,彩儿将小红带到,客厅里一时响起嗡嗡声,众人看着小红憔悴的样子,有摇头的,有叹息的,有皱眉的…… 三娘抢着说: “妈妈,我脾气暴,下手重些也是有的,可哪个屋的丫环出错不用管教?我以后我多体贴些就是了。” 彩儿见状忙说:“妈妈,小红浑身都是伤,让她养好伤再回去吧?” 果妈妈沉吟一下,并未即刻表态。 小红突然跪下,给果妈妈磕了一个头,哭道:“求妈妈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不要回去!” 三娘听她说完眉毛一抖,却又强自忍住没敢骂小红,一腔愤恨朝彩儿去了,用手一指彩儿,骂道: “不要脸的小蹄子,都是你挑唆的小红!我们姐俩原本好好的,你却在她耳边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如今你称心如愿了?!” 彩儿微微一笑,问道: “俗话说好吃的菜不撂筷,三娘若是对小红好些,我们这些旁人说出大天来也没用!大家都有眼睛,三娘平日怎么行事,难道谁还看不见吗?” 此话一落地,屋里立即传来窃窃的笑声,三娘气得直打哆嗦,她哪里吃过这种亏?若是云娘也还罢了,偏偏只是个丫头! 她气得冲上前两步,一把揪起彩儿就要打,却又硬生生地控制住,只狠狠把她推到地上,高声骂道: “你敢说我?我不过脾气暴些,可你又是什么货色!还没破瓜的丫头就急着勾搭男人!哼,我只等着看你到时候怎么向妈妈交待!” 彩儿气的血往上撞,含羞带愤地回骂道: “我说好端端的妈妈为什么叫李大娘给我验身,原来是你这个搅屎棍子在妈妈面前瞎编排我!现在妈妈和李大娘都在,请妈妈和大娘为我主持公道!” 说罢,彩儿哭倒在地,捶着地板不肯起身。 李大娘这时站出一步说道:“这丫头我验看过,确实没问题,三娘不要乱攀扯好人。” 三娘撇嘴冷笑一下: “这么大的事,我没查清楚自然不敢乱说,她的相好叫张生,前些时候闹夜贼那次,其实就是张生!” 彩儿抹了一把眼泪,跪直身子,咄咄逼人地问道: “三娘说话好诙谐,如果夜贼那晚并非闹贼,而是我私会张生,怎么会有好几个屋都失了窃?三娘你不也报了失窃?难道是你自己偷自己的不成?” 三娘听了此话,不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当时为了占小便宜报了失窃,没想到今天在众人面前打脸。现在她也顾不得脸面,撒泼道: “哼,你那个相好本就是个穷酸,或许他不止偷人,也顺便偷些东西!那晚是你偷了钥匙放他出去的,说来你也是贼!不过,现在问的是你偷人的事。要核实原也不难,妈妈只要派人找来张生对质就真相大白,张生就住在关下街右手第二个大院里!” 第四十四章 大闹-疑问 彩儿见三娘连张生的住址都说的这么清楚,估计不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猜测或许是虎哥寻到了张生。 心下暗暗叫苦,不由得怪云娘手软,当日若毒哑了张生怎么会留下这个后患! 事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先扳倒三娘再说。 当下霍然起身,指着三娘骂道: “你少拿脏水泼人,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脸不要,再让李大娘验一回身,只是你不要后悔才好!三娘,许你不仁就许我不义,这回可是你逼的我,不要怪我!我问你,虎哥是谁?云来客栈又是哪里?你自己养的这个小白脸交往多久了?哼,你自己偷人养汉,却在这里红口白牙的编排我!你拿不出证据,我却有现成的!” 说罢回身向果妈妈禀报: “妈妈,云娘的相好叫虎哥!证人就是弦子,今天未时二刻弦子送三娘去云来客栈会的虎哥,妈妈只要找弦子过来一问便知真假。如今这事已不算新闻,果果楼上下知道的不在少数,请妈妈速查。” 彩儿说完这套话,心里暗道万幸! 好在云娘想得周全,她已抢先一步把事情禀告了妈妈,也把物证——珊瑚华胜给了妈妈,不然只怕此番胜负难断! 果妈妈面无表情地让人传刘叔和弦子过来,一时间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三娘在果果楼这些年一直稳坐第二把交椅,可她一向争功诿过,刻薄寡恩,早已犯了众怒。屋里的人见她出了事非但不同情,还暗暗解恨,一时间竟无一人为她说句好话。 不多时弦子带到,果妈妈抬了下眼皮,冷冷问道:“今天未时二刻你在哪儿?干了些什么?与我从实招来!” 弦子闻言浑身打颤,悄悄用眼睛扫了一下屋内众人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三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 “今天未时二刻……我送三娘去云来客栈……去会她的相好虎哥。妈妈饶我!我知道错了!都是三娘……她给了我五个小锭子,要我隔三差五帮她雇轿子。我一时见钱眼开,又想这钱来的容易就应了。果妈妈饶命,钱我不要了,我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果妈妈狠狠的瞪了三娘一眼,三娘慌得也跪到地上,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果妈妈又问:“虎哥是谁?你给她雇过几回轿子?” 弦子这会儿已经稳住了神,说话又急又快,唯恐落下些什么不能赎罪,滔滔不绝地回道: “我雇过三回,全是去的云来客栈。至于那个虎哥我并不知道底细,只知道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正经事由儿,是个混混,但极有手段,黑白两道通吃!回果妈妈,我知道的全说了,之前这些事全是大眼刘干的,上个月他回老家才刚把这活儿便宜给我。我想着反正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把这活应下了。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求果妈妈饶我,以后决不再犯!” “什么叫不是秘密,还谁知道?” 弦子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果妈妈,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说!” 一个字把弦子吓得浑身一抖,忙磕了个头,小声说: “还有张二哥、铁蛋他们也知道,余下还有谁知情我就不清楚了,应该还有不少。” 果妈妈气得发抖,一拍桌子厉声骂道:“这叫什么,难道这楼里所有人都知道,独独瞒着我一个人?!” 说罢果妈妈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扫视屋内众人。 李大娘先声明自己并不知情,除了云娘没作声外,其余众人也都推说并不知情。 刘叔这时突然抢步躬身道: “都怪我不察,竟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我这就回去把事情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至于我自己的失职之责,等事情料理清楚旦凭果妈妈发落。” 果妈妈微微颔首,刘叔带着弦子退出屋去。 屋里气氛刚有所缓和,云娘突然开口说道: “妈妈,请恕云娘抖胆为楼里的姐妹们求个情。我想彩儿今天要不是被三娘弄的这般没脸,也不会说出来,这原不是我们这种身份该管的,请妈妈饶恕了姐妹们吧。” 彩儿听她在那里拱火,明白是要把三娘养情人的事说成尽人皆知,往她伤口上撒盐,既然时机已到,不如再下一城,也上前一步说道: “姐姐,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你还怕什么!妈妈在官府有人,咱们不用怕他!” 云娘正要说什么,却被果妈妈用手一拦,指着彩儿道:“有什么直说,一切由我做主。” 彩儿点点头,回道: “妈妈不要怪罪姐姐,其实我们早就想找妈妈说的,只是我们无凭无证……一来怕妈妈不信,再来也有些害怕……上回青儿和小红去给三娘取珊瑚华胜,青儿为救小红差点没命,要不是姐夫偶遇救了她,只怕……这事我们一直觉得蹊跷,偏青儿痴呆又说不清楚,我们也只是心下存疑。后来一次青儿偶遇虎哥认了出来,我们才明白原来抢劫的事……是三娘找虎哥做下的!” 话音才落,屋子里立时一阵骚动,众人都愤怒的瞪着三娘,像要把她吞掉一般。 三娘也不示弱,猛得跪直身子,尖声喝道: “你们两个贱人不要做戏了,一搭一唱的凭白的恶心!你们要害我也编靠谱的由头,你们说,我为什么要害个傻子,难道我失心疯了不成?我就不明白,我一个马上就要赎身的人到底什么地方惹着你们,在这里血口喷人,要害我身败名裂?!” 众从听她说得有理,三娘人缘虽差,却是不折不扣的红人,的确没有理由害个傻子。 可彩儿是云娘的人,菩萨心肠的云娘又怎么会害三娘? 一时间屋子传来嗡嗡的议论声,果妈妈挑了挑眉,拍了两下桌子,才又静了下来。 果妈妈向彩儿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三娘为什么要害青儿?” 彩儿被问的哑口无言,心想现在要是拿出华胜或可抵挡一阵,但她已经遵照云娘的嘱托把华胜交给了果妈妈保管。 她闹不明白果妈妈到底信谁,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将自己一军? 她呆呆的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小红此时突然跪下,向果妈妈说:“我知道三娘为什么要害青儿,我一直帮她欺瞒妈妈,请妈妈赎罪!” 第四十五章 大闹-真相 小红才说罢,三娘突然向她猛爬几步,瞪眼威胁道:“没良心的小蹄子,你要敢乱说……” “你要干什么!”果妈妈突然一拍桌子怒喝一声,又指着原处对三娘说:“跪回去!” 三姨无奈,又爬了回去跪好,却仍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小红。小红却根本不敢看她,只垂头不语。 果妈妈换了怀柔的腔调对小红说:“说吧,我给你做主,她不敢把你怎样。” 小红深深地点了几下头,唯唯诺诺地说: “我被她打怕了,从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其实她做了很多坏事。以前十姑娘还在的时候……” 三娘突然尖叫道:“你胡咬什么?现在说青儿的事,你提她做什么?!” “闭嘴!再不闭嘴我要用刑了!”果妈妈突然喝道。 三娘看了一眼果妈妈,愤愤的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果妈妈冷冷地催小红:“说你的。” “妈妈还记得十姑娘被无赖调戏,差点失-身的事吗?那是三娘嫉恨十姑娘得宠,算好了的时间和地点,故意要虎哥给恶人放的风……” “你不要血口喷人,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妈妈明查!” 果妈妈忽然冷冷一笑:“看来你记性很差,我才说了,你再说话就要用刑。给我掌嘴二十!” 李大娘应声而下,走到三娘背后,双手箍住三娘的脑袋。 另一个婆子从身上掏出个一寸宽,三寸长的黑红色木板子,走到三娘身前,轮圆了胳膊,驾轻就熟地打了起来。 客厅内响起“啪啪”的掌嘴声,以及三娘的哀号声,这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听得众人不住皱眉,有的甚至偷偷捂住了耳朵。 除了小红! 这鬼哭狼嚎的叫声,和冷冰冰的击打声,听在小红耳朵里却如仙乐一般。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无边的恐惧之中,经常没有丝毫预兆就是一顿好打。现在小红瞪着大眼睛贪婪地看着、听着,心里却仍不敢确信这是事实,三娘居然也有挨打的一天! 二十下打完,三娘已经满脸鲜血,李大娘的手一松,三娘就势躺倒在地上。 果妈妈冷哼一声:“不用装死,如果你真的曾经企图害十娘,挖我的棺材本儿,我就乘你的心愿,让你躺在地上永远不必起来了!” 言罢,地上的三娘浑身抖了一下,却并没起身。 “说!”果妈妈向小红说道。 小红见三娘真的被打倒在地,一头一脸的血,说话也不觉有了底气,声音也亮了许多。 “万幸青儿拼死救了十娘,后来说是无赖干的并未详查,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青儿后来去了云娘屋,三娘总觉得她一天比一天聪明,试着差她办过几件事均未出错。三娘疑心生暗鬼,愈发害怕,恐青儿哪天忆起旧事,因此又照方抓药,才有了后来这次抢劫。” 果妈妈突然一拍桌子喝道: “放屁!你既然知情为什么会同青儿一起去?那强人既是三娘请的,为什么连你也差点害了?三娘要害青儿,难道还要赔上你不成?” 小红坦然道: “她当然不会和我说,是我事后想明白的。那日去时三娘千叮咛万嘱咐,说怕被人学去华胜的样子,要我走小路,以妨被人找到店家。又说取货时不要看,免得被别人学去样子。我全都依她,可青儿不管这些,取货时打开了盒子,我才知道里边是只珊瑚华胜,因样子新颖漂亮,只一眼就记下了。几天后,我却见她拿了个一模一样的,联想起十娘的事,才明白这又是她布的局。” 果妈妈听罢想了一阵说: “还是不对!三娘马上就要赎身了,为什么要出此险招,非要置你和青儿于死地?青儿的事可以说是做贼心虚,还牵强说得过去,可你呢?我知道她一直待你不好,你心里难免恨她,但不能因此栽赃嫁祸。小红你要说实话,妈妈可不是好糊弄的!” 小红呆呆看了果妈妈一会儿,凄然一笑:“妈妈果然聪明,我也不瞒着了!都是我命不好,认了这么个好姐姐……做下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要这张脸做什么?我全说……她……” 才说了几句,小红忽然泪如雨下,哽噎了一阵,继续道: “她为了赎身,变着方儿讨好王员外,无所不用其及,最后竟用药迷……奸了我!我……如今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她怕王员外为我赎身,反而不要她,就下此狠手,要置我于死地!” 果妈妈勃然大怒,霍然起身几步走到三娘面前,用手抓住她的领子问:“小红说的都是真的?” 三娘用手挣开果妈妈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从从容容地掏出手绢擦了擦血,又往地上吐了好几口血水,笑道: “妈妈也是老了,这样的胡话也信!你可千万别被她老实的假象所蒙蔽,我就是糊涂没加防备,让这个小狐狸精钻了空子,勾搭上王郎!哼,可王郎是什么人,他家大业大,不过是和她玩玩罢了。再说,谁说得清这狐媚子肚子里是哪个的野种?难道真的做便宜爸爸不成?”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偷眼扫了下果妈妈的脸色,却见她面容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继续道: “这个黑心小娼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现在红口白牙的冤枉我,她就是想借妈妈的手办了我,好安安生生地赎身出去。妈妈可不要被她当枪使!” 小红哭着叫道:“妈妈不要听她乱说,我是被她迷昏的!醒来已经晚了……她还吓我要告诉妈妈,说我勾引姐夫,把我卖到军营去……她让我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没脸说……我想自己已是残花败柳,只好由她的。” “哼,小心越描越黑,要不是你自愿的,为什么不一早向妈妈告状去?” 这时小红已哭得一塌糊涂,俯在地上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彩儿上前一步,指着三娘骂道: “你不要欺负小红嘴笨!她今年才十四,花一样的年纪,就算她轻薄些,自然也去找年貌相当的勾引,为什么找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难道得了钱不成?请妈妈现在就着人去搜,倘搜出钱财我认罚打嘴!况且,三娘的厉害是有名儿的,只怕给小红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勾引姐夫!就算她胆子大,你又怎么可能吃这个哑巴亏,你敢把果果楼给拆了!” 第四十六章 大闹-用刑 小红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彩儿双手叉腰伶牙俐齿地代战,三娘就地撒泼与彩儿对骂,厅里其余人交头接耳发出嗡嗡的声响,客厅外也挤满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丫环、婆子…… 果妈妈眼见情况有些失控,暗暗调整了几下呼吸,敛一敛神,强打起精神拍了几下桌子,说道: “都给我闭嘴,我还没死呢!”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全都震住,再没一个人敢吭气,全凝神屏气等着果妈妈发话。 果妈妈长叹一口气,用手指甲掐了掐太阳穴,略显疲惫地缓缓说道: “我也和你们一样的出身,总想着大家都是苦命人,就应该相濡以沫,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好。果果楼开业至今,我自问一向对大家不薄,原来这却是我的错!就是我素日里放纵了你们,你们才这样无法无天,背着我搞出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来!看来我不发威,越性刹一刹这里的歪风邪气是不行的!” 说到这里,果妈妈用眼睛环视一圈儿,看众人都低下头不敢接自己的眼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突然厉声叫道:“三娘,你偷人养汉已证据确凿!我最后好好问你一次,害十娘、**小红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冤枉!请妈妈明查!” “嘴硬?好,来人把她拖出去,鞭三十!” 三娘尖叫一声,全没了往日的神气,向前猛爬了几下,抱着果妈妈的腿叫道: “妈妈饶我!王员外三五天内必到,他是带了真金白银来赎我的。妈妈既嫌我,不如拿了银子打发我远远的走,把我打伤了就卖上不价钱,不值得的。妈妈三思!” “银子?你也太小瞧我了,十娘破瓜得了一千二百两,赎身又得了这套宅子,现在你妈妈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可你这贱人却害我差点一分也得不着!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哪一点不好,你却反过来这么害我。明知道我本来要靠十娘养老,却毁我的根基!说,十娘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三娘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却抵死不认。 果妈妈给身旁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应了一声,又叫了个帮手走上前拽着三娘就往外拉。 三娘那里肯干,一边高声哭骂一边使劲挣扎。 左手的婆子也不含糊,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扬手连抽了五、六个大嘴巴。三娘刚掌过嘴,哪里又禁得住这个,又哭又叫地被两个婆子拖了出去。 接着就听院里噼啪作响,混着凄厉的号叫声。三娘嗓音本就高,这时只叫得杀猪一般。 青儿听着只觉得非常刺耳,好像用一把钝刀子不断地剌自己的耳朵,心也跟着一揪一揪地。 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 青儿没留神从第几鞭开始再听不到三娘的号叫,少时鞭声止住,青儿揉揉耳朵,松了口气。 一个婆子跑进来,叫道:“禀果妈妈,三娘肯招了!” “带进来!” 那两个婆子托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进来,崩的一下摔在地上。 三娘衣服的本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一团深深浅浅的红色,看她动也不动,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果妈妈看了一眼,冷冷地说:“要招快招,不然继续,才只打了一半。” 三娘的头动了两下,哼唧了几声,因声音太小,众人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马上有婆子趴下身附耳细听后,禀道:“她认下了小红的事,说是她下药逼的!” “再问十娘!” 婆子又问了几声却没有反应,她晃了晃三娘的肩膀,三娘却动也不动。婆子不知哪里寻来一盆水,兜头一泼,三娘打了个激灵。 婆子狠巴巴地问:“害十娘的事你认也不认?” 三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闭着眼点了两下头算是认了。 果妈妈面无表情地指着其中一个婆子吩咐道:“把她押下去看好,要是逃了,我唯你是问!” 说罢,又把眼睛往小红身上一扫。 小红吓得用眼睛看着地面,筛糠一般哆嗦成一团。 “小红,你做的好事!就算三娘下药害了你,你也该及时向我回明。可你却隐而不报,知错犯错,如今还弄大了肚子!这事要是传出去,我果妈妈不得让街里人笑掉大牙?气死我了!来人,给她拶指!” 彩儿见小红不语,忙跪下为她求道: “妈妈,求你念在她身子弱饶她这一遭。她昨晚已经被三娘打了一身的伤,今天又被绑了半日,妈妈不信请看……” 彩儿一边说,一边拉起小红的衣服,屋里立时响起一阵唏嘘之声。 她正要继续求请,果妈妈却厌恶地骂道:“一边儿去!你的事一会再说。” 接着向一个婆子大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小红拶刑!” 两个婆子抄着家伙走上前,把企图拦阻的彩儿搡到一边,干脆利落地夹上小红,猛得一拉,小红嗷得一声叫了出来,哭道: “妈妈,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妈妈饶命!” 果妈妈哼了一声: “你一个没破瓜的小丫头做出这般丑事,以后还有哪位客人来登我这个门?我果果楼的金字招牌得来不易,难道就任你们这么作践、败坏?!我这次若轻饶了你,她们全用眼睛看着,只怕往后再没人懂得什么是规矩,哪个叫厉害,我这买卖也别做了!给我使劲收!” 小红又是一声惨叫,颤声哭道: “妈妈饶命……啊……王员外要我的,真的……他答应要赎我……饶我……妈妈!” “哼,这已经是在照顾你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按理原本该让你骑木驴的!念你现在肚子里有个小崽,要是骑了那个可能一失两命,给我安生些吧!再拶!” 少时小红已昏厥过去,果妈妈才让婆子停了刑,继续吩咐道: “李大娘去带彩儿去验身。如果没问题先把她押起来,听候处置。如果已经破了身就带回来,我要细查!” 李大娘领命还没动地方,彩儿已经哭倒在地。 云娘在旁边叫了一声且慢,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被果妈妈用手止住,骂道: “好没有规矩!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把彩儿带下去!” 果妈妈拉起青儿的手往身边一拽,说道: “我累了,青儿扶我回去休息,其他人都不要跟来!” 她的手往青儿手上一搭,青儿觉得她整条胳膊都在微微颤抖,才明白她已经撑不住了! 青儿暗暗运力把她搀起来依在自己身上,果妈妈果然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青儿用力揽着她的腰,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客厅。 第四十七章 自首 青儿架着果妈妈佯装无事一般走到房门前,果妈妈颤抖地从钥匙串中找到一把钥匙递给青儿。 她利索地把锁打开,半抱着果妈妈进了屋,才刚上好门栓,却发现果妈妈已经软泥一般从胳膊上出溜到地面,忙一把将果妈妈抱起来,紧走几步放在床上。 果妈妈眉头紧锁,嘴唇不住颤抖,哑着嗓子低喊了声“我的儿”,一把搂过青儿无声地哭了起来。 青儿知道她骤然受了太大的刺激,又不得不强撑着主持大局,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刚旁观用刑时,虽知三娘罪有应得,但那般惨烈的情景还是于心不忍。待到小红时,心中更是只剩愤慨,她犯了什么罪要受如此重罚? 可现在,眼看着果妈妈衰弱地瘫倒在怀中,又不免替她难受。 也许从一开始就该交由法办,只是虎哥通吃黑白两道,只怕累及无辜…… 青儿心中烦乱,就这样一直弯着腰,紧紧把果妈妈搂在怀里任她啜泣。 果妈妈像孩子一样低声哭了一阵,突然睁开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拍拍青儿的肩膀扶起来,靠坐在床沿。她抓过青儿的手紧紧地攥着,又流下两行眼泪。 青儿担心地看着果妈妈,明白她这次打击过大。 半个月前她还风光无限。十娘的破瓜夜和数日前的赎身给她赚足了银子和面子,又喜气洋洋地搬进这所大宅。 本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夕之间突然出了这么多的乱子,她难免一时吃不消。 果妈妈忽然抚着青儿的头发,自言自语地小声念叨: “还是大脚最乖了!她们都指不上,全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想不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藏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三娘本是个祸害,只是没想到她竟吃了熊心豹子胆,害十娘不成又来害你!小红胆小如鼠,居然也搞大了肚子。尤其云娘,我对她不薄!看刚才她和彩儿一唱一喝的,简直把我当傻子!彩儿替人受过,活该!谁让她错认主子。” 果妈妈顿了一下,凄然一笑: “青儿,傻子有福,不用受我这些……我一肚子的委屈却无处诉说,现在三娘、小红、彩儿全出了事,我再把云娘挖出来,我这个果果楼还开不开了?!哼,她在外边偷人,我倒要护着她的体面!” 青儿没想到果妈妈对云娘竟有这么深的误解,这回的事本来是自己挑的头儿,她冲动地想说明缘由,可看果妈妈现在的情形,又怕说出来反倒更刺激她,不由暗自埋怨不该一直瞒着她。 猛然间听到拍门声,果妈妈忙擦干眼泪,手指着大门要青儿去开。 青儿估计是婆子们来回事,心想正好趁机回云娘那里报信,让她快些来和果妈妈解释清楚。 开门一看却是云娘,云娘迈腿就往里屋走。 青儿栓上门也追进屋,见云娘默默跪在地上,两人都不做声。果妈妈假装没看见她,哼着小曲儿在一旁补妆。过了半晌,突然惊叫道: “咦,云娘几时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看我,上妆太认真竟没看见你,呵呵,真是的!” 云娘一笑:“我犯了过,原该跪着。” “玩笑了,你是个大贤人,怎么会犯错?” 云娘忽然磕了个头,平静地说道: “彩儿是无辜的,是代我受过,请妈妈放了她吧。张生是张郎的结拜兄弟。几年前张郎偷了他的鱼符去求学,他一直怀恨在心。去年年底他设法找到我,以张郎为要挟,从我这里诈去不少钱财。可他欲壑难平,闹夜贼那晚又来索钱,还强行无礼……” 云娘的语气本来一直很平静,说到此处却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一边抹眼,一边哽咽道: “此后他又来过一回,索完钱财又欲行非礼,还好那时青儿已搬到我那里住,青儿把他暴打了一顿,我借机逼他立了认罪书,承认他从我这里偷了钱,还有他的签字画押。从此他倒再没敢来骚扰。彩儿真的和此事没有半点关系,求妈妈放过她!” 果妈妈狐疑地看着云娘,一言不发。云娘又继续道: “妈妈是知道的,我虽身在风尘,心里却只有张郎一人!我对他若有二心早就从良了,何苦守在这种地方厮混。就算我真的是轻浮放荡,要找人……解闷,自然也要避开张郎熟识的,怎么会偏偏去招惹张生?妈妈如果不信,我带来了张生写下的认罪书,请妈妈过目!” 说着从怀中取出张生的认罪书,恭恭敬敬递给果妈妈。 果妈妈接过来并不展开,拿在手里闭目想了一阵,把认罪书往桌上一拍,说道: “算了,它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 云娘毕恭毕敬地说:“我把认罪书放在这里,妈妈可以找人来读。” “不必,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只是你居然不信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真的以为你能对付的了那种无赖?” 云娘红了眼圈,哽咽地说: “我原想着这是好事,我和张郎本对他不起,如果可以拿钱买个心安,我是情愿的!只是没想到他……后来事情闹成那样,愈发不敢让人知道,怕人误会。” 果妈妈用手抖落着那张认罪书,不屑地说: “你就想拿这张破纸堵住那无赖的嘴?笑话!这宝贝你自己收好,我可不稀罕!不说这个了,小红又是怎么回事,你利用她想干吗?扳倒三娘?” 云娘怔了一下,说道: “妈妈误会了,我并没有利用小红……半个月前她来找我,说已有身孕,怕三娘害她母子,而王员外早答应为她赎身。我怕妈妈不留那孩子,一时糊涂隐瞒了妈妈,又给王员外去了一封信说明此事……” “糊涂!你还嫌我不够丢人?一个没破瓜的丫头怀孕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千里迢迢写信去传扬,非要果果楼关门,你才开心是不是!” “妈妈容禀,我是想小红只服侍过王员外一人,他又许诺赎她,再说他五十多岁得子不易,说来是一桩好事。” 果妈妈冷着脸想了一会儿问:“姓王的怎么回信?” “王员外遇了水患,我算日子也许信还没到,他的回信只怕要再等十天。” “好,那我就再等十天。不过小红和彩儿都要继续禁闭,这事没的商量!” 第四十八章 杀心 云娘走后,陆续有婆子前来回事,少时,青儿瞅见刘叔哈着腰蹭到门口。 果妈妈逐个打发完婆子,招手叫他进来,命刘叔关门细禀。 刘叔查明知晓三娘奸-情的龟奴共六人,已全部押起来听候处置。另外,他们均不知虎哥背景,刘叔派人从云来客栈探来的消息称他仅是个混混,不过与几个小衙役厮混的较熟而已。 果妈妈听罢冷哼一声,恨恨地说: “六个人,也就是说几乎人尽皆知了!这个三娘居然如此明目张胆,这次若轻饶了她岂不让外人笑话,以后哪有客人愿意登门?” 刘叔听到这里马上跪下认罪,请果妈妈惩戒。 果妈妈半晌无语,突然长叹一口气,推心置腹地说: “我还有什么信不过你的,只是这次的事实在太过分,恐怕整条街的人全知道了,你我却蒙在鼓里!这不成了大笑话?!如今咱们已经换到大宅,又离了烟花巷子,气派、规格都往上走,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散漫。你酌情教训他们一下,惩戒不是目的,关键是不能再犯!至于你吗,我这次给你留个脸面,还有件事要你去办,希望你将功补过。” 刘叔闻言千恩万谢一番,半屈着身子听令。 果妈妈压低声音说: “三娘今天说张生住在关下街右手第二个院子里,你派人去查查。我怀疑是虎哥找到张生的住址,绝不能让他和虎哥串联起来闹事,毁我的金字招牌!此外你再详查虎哥的底细,如果也是贱籍就一并除掉,如是良民不要轻举妄动。等张生的事办利索,我要严惩三娘,好好立立规矩!” 刘叔领命而去,青儿望着他的背影一颗心狂跳不止,他们这是……要杀人吗?! 她又联想到刚才三娘和彩儿的刑罚…… 隆昌国的人命似乎并不值钱,这里好像是个没有法律的蛮荒国度。 天色已暗,果妈妈命青儿回去陪云娘。 青儿也很记挂云娘,以为她会为救彩儿和小红的事与自己商量到很晚,不料云娘却始终沉默,早早就睡下了。 青儿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过得可真是惊心动魄! 先是在路上撞上虎哥,然后尾随证人弦子,又和彩儿一起救了小红,偷到物证,然后是一连串的对质和用刑,还有云娘的自首,最后甚至密令杀人…… 由此想到张生,杀他的事不打算告诉云娘,那无赖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既然不用双手沾血,且由他们去吧! 至于彩儿和小红,青儿并不担心。果妈妈既答应十天期限,就是有转机。况且现在三娘事发,王员外赎小红的几率大了许多! 还有,她总觉得果妈妈关彩儿,虽有对云娘误解的成分,只怕也有意要彩儿照顾小红。 次日,青儿随云娘去给彩儿和小红送饭,果然见她们并未受什么罪。二人被锁在一处闲置的小院里,由两个婆子轮班看守。 小院的环境不错,而且她们可以在院子里四处活动,只是不能出去。 青儿她们去的晚了,彩儿她们才用过饭。青儿见那里的饭菜虽略显粗糙,倒也四菜一汤。 小红脸上气色比之前滋润了些,说话也欢快不少。想她从怀孕起日日担惊受怕,现在终于没了三娘的迫害,又把事情放在明面儿上,虽然还不知结果,终究坦荡了许多。 她手上的伤没伤到骨头,已经用了药膏,看着虽然恶心,小红却说见效很快。 彩儿的气色就差多了,小脸腊黄腊黄的,眼睛没了往日的神采,连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干巴利索脆了。 云娘说道: “此番是妈妈授意我来看看你们,妈妈应下了十天的限期,王员外的书信一到孩子就保住了。其实这也是我们上次算准的日子,就算妈妈不知道这事,十天没有音信也是同样的结果,现在只求老天保佑了!” 二人听罢半是欢喜,半是担忧,云娘又安慰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青儿奇怪云娘没和彩儿说向果妈妈求情的事,估计因没求下来难以启齿吧。 心想要是小红不在,她倒是可以和彩儿交个实底,也让她安安心。 因送的饭没动,云娘又带青儿转去三娘那里,顺路捎给她吃。 三娘关的地方就差劲多了! 青儿见了不由皱了皱眉,这是一个半废弃的旧库房,密密实实的不大透风。三娘被关在二楼的一间小屋里,用两条大锁链锁在墙角。这屋里连个窗子都没有,满屋都是尿骚味。 云娘怒道:“你们也太疏懒些,既奉命守在这里,怎么不给她准备便盆?就这么随地……这……这成什么样子?!” 说罢,又唤她把四扇大门全打开通风。 那婆子一边不情愿地开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通不通风都是两三天的命了,还穷讲究个什么?再说,上边只说让我们守着,又没要我们伺候她!” 云娘刚要说话,却听刺耳的声音从屋里角落响起。只听三娘尖声骂道: “你来做什么,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在这里假仁假义地要通风,你把我设计到这里,还想装好人?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哼,自古成王败寇,你手段比我高,可你等着,等我死了做了鬼,天天守在你身边,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的尖笑。那婆子微微一笑,对云娘说: “你为她好,她倒骂你!她自关到这里没一个人来看过,我就知道没冤枉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样的祸害早死早好,也省了我们的事!” 云娘把带来的饭交给婆子要她拿进去,婆子哼了一声,举着饭菜进去。少时只听瓷器清脆的破碎声,和几声响亮的嘴巴。只听那婆子高声骂道: “不吃就别吃,好好的东西给摔了,今天你不用吃饭了!还以为你是当红的姐姐啊?我就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鬼样子,比个臭要饭的也好不了哪儿去!下-贱的烂-货!你就等着骑木驴吧!哈哈……” 青儿听了不由皱眉,拉起云娘就往外走,云娘在她身后轻叹一声。 第四十九章 身死 两天后,张生暴尸陋巷。 云娘和青儿商量,想为张生收尸立碑。青儿深知张生的性命为果妈妈所害,认为立碑会招出祸事,又不便明言。 只说张生在此地无亲无故,很容易被人查出立坟的是谁,传扬出去对云娘和果果楼的名声都不好,若被果妈妈知道也不会轻饶。 见云娘不肯让步,只得用张文远来吓她,万一哪日旧案被翻出来,坟也成了佐证之一。云娘思量良久,终于作罢。 三天后,三娘割腕自尽。 她虽是罪有应得,青儿想到最后一面见她的情形,还是不禁有些难受。好端端的一个人被折磨成那样,自尽可能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云娘当晚为三娘上了三柱香,在月下为她祈祷来生投身良民,永生不再受今世之苦。 同时,却有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人大呼不过瘾,原来他们都等着看三娘骑木驴,也许三娘正是因此才选择自尽的吧。 六天后,王员外来信说三日必到。 当天,彩儿和小红被放了出来。 相传刘叔亲自到了三娘提的地方,却根本找不到奸夫,原来是三娘胡编出来冤枉彩儿的! 小红也被云娘暂时接到身边,又为她请了大夫,万幸小红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她怀孕后一直不敢吃饭,医嘱她食补和休养而已。 自这次彩儿放出来,青儿觉得她总是对自己劲劲儿的,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本来现在屋里多了个怀孕的小红,彩儿要多分心照顾她。青儿看她有时手忙脚乱的,便刻意减少去九文那练箭的时间想多帮帮手,谁料人家却不领情。 这天,青儿早早从九文院里回来,进门见彩儿正和小红正欢天喜地的说着什么,见到她进来彩儿却突然住口,神色冰冷的不再说话。 青儿不免大怒,心想何必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在这里碍人家的眼,因此气愤愤转身出门,奔狗儿家去探伤。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青儿悻悻地往回走,却好巧不巧地在路上和狗儿撞了个正着。 狗儿见着青儿很是兴奋,又蹦又跳地证明自己的伤已经全好了,青儿以为他会邀她回家坐坐,却见狗儿东拉西扯就是不提回家的事,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青儿估计他是要去蹭课不方便长谈,就从怀里拿出两本书给了狗儿。 狗儿看了一笑,拉她走到一个窄巷里的高台上,抱着两本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 “我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儿……” 青儿马上插嘴说:“怎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狗儿羞怯地一笑,吞吞吐吐的说:“不是,是好事!也不算……反正就是我家要成亲了。” 青儿哈哈一笑,促狭地说:“什么叫你家要成亲了,是你哥吧?” “嗯,不止我哥,还有我!” 青儿一楞,这孩子要娶媳妇了?虽说他实际比看着大些,也才十一岁而已,真的已经发育成熟到可以娶媳妇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童养媳? 心里疑惑,不免口气也显得敷衍:“哦?恭喜啦!姑娘漂亮不?” 狗儿凄然一笑,细说起这桩婚事。 原来狗儿本来有两个哥哥,五年前二哥得了绞肠痧,因无钱医病死掉了。狗儿虽命大侥幸存活,却从此身体一直不壮,又瘦又矮,比同龄的孩子都弱上许多。 狗儿大哥已经二十岁,人长的高大壮硕,靠给人扛零工卖力气养活一家人。他力气大挣得并不算少,却因家里孤儿寡母底子薄,又拖了个体弱多病的弟弟,一直娶不上媳妇。 这回相看的姑娘家有两女儿,姐姐十八岁,妹妹十五岁。因为妹妹天生是个哑巴,姐姐也一直嫁不出去。 两家情形相似,因此一拍即合,讲好狗儿兄弟娶那家的一双姐妹。 哥哥对这此事很是乐意,但他母亲却担心狗儿娶个哑巴女人,以后生的孩子也不会说话,因此坚决不同意此事。 近来,母子二人天天就这件婚事吵闹不休,狗儿无奈便常借故躲出来不愿回家。 青儿听了内情一时语塞,沉默地坐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倒是狗儿自嘲地笑笑: “我耽误大哥这么多年,要是这回能成事,我真的娶谁都无所谓。呵,说起来我和她也算绝配,累赘配累赘!” “不许你这么说!你很聪明,也很有才华,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呵呵,青哥哥不用安慰我,我真的没什么。哥哥说那家的妹妹精于刺绣,她的绣品卖得很高,其实很能养家。果真如此的话,倒是她嫁我吃亏些,我天天糊纸盒子其实连自己也养不活。” 青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恭喜显然不合适,可如果不娶妹妹,也许狗儿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 她脑子里一团麻,尴尬地用胳膊支在大腿上,扬着脑袋左右乱看,希望能找出什么话题活跃一下气氛,打打岔。 突然,她隐约见到一个人影从巷口晃过,不会错,是救命的书生! 青儿一个箭步冲到大街上,在人群中四下张望。 “青哥哥,怎么了,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青儿掂起脚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顺口答道:“没事,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也许是我看花眼了。” “啊,公孙先生!”狗儿突然指着远处的一个人影开心地叫道。 青儿也下意识地顺着狗儿的手指望去,不由欣喜若狂,是他! 书生! 救命恩人! 青儿来不及和狗儿说明,向公孙先生跑了过去,却不想被人群冲撞几下,失了方向。 她站在路边一个高台上四下远眺,偏偏四面八方都没了他的身影,意如瞬间蒸发了一般! 青儿垂头丧气地从台子上蹦下来,问狗儿:“你可知公孙先生叫什么?” 狗儿摇摇头,只知道公孙先生是外乡人,如今客居在石家,教他家二公子读书,平日深居简出,他也是第一次在街上偶遇公孙先生。 青儿叹了口气,真是背运,这公孙先生哪里不好住,偏偏住在那个放狗咬人的古怪石家! 第五十章 小红赎身 青儿回到云娘房里,一开门却见屋子正中坐着果妈妈,还有个她从未见过的中年胖男人。 这人五十出头,衣着光鲜,满脸红光,浑身无一处不是圆。虽然还没正式进入夏天,却一手拿把大号扇子不停扇风,另一手攥着块手绢不住地擦汗。 青儿不禁一愣,孙员外包了云娘半年,她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见其他客人?况且此人面目粗俗,也不像是什么有身份、得罪不起的人物。 小红这时不知从那里出来,笑着上前把青儿拉到里屋。 青儿一打眼就看见她额前戴着的那支珊瑚华胜!她今天刻意打扮过,换了一身云娘的桃红色薄纱裙,更显得肌肤胜雪,肤如凝脂。 青儿恍然大悟,坐着的中年胖男人就是王员外,也就是三娘处心积虑要嫁的人! 不免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双小三角眼紧扒在小红身上,目光一直将小红送进里屋,才恋恋不舍地移开。 进了里屋见云娘、彩儿也在,青儿见已经没有坐的地方,索性坐在自己的床上。 小红进屋靠门而立,侧着身专心听厅里的动静,一双美目中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光茫。 此时客厅里,王员外一边抹汗,一边喘着粗气笑道: “妈妈真是好心肠,还养了个傻子,哈哈……好人啊!这回对我的事也这么……变通,呵呵……还要多谢妈妈成全!” 果妈妈长叹一声: “说来也是造孽!谁想到三娘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唉,她平时身体挺好的,眼瞅着要赎身了……竟得这么一场没来由的病,真是没福!好在还有小红,也不枉你跑这一遭。” “妈妈也别伤心,多好的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命。说来是三娘与我无缘。先前我那个河东狮不许我纳妾,如今那恶婆娘没了,怎么这么巧,三娘竟也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回我遇水灾货物尽毁,就算三娘还在,我却赎不起了。妈妈,你说这可不是命吗!嘿,看来小红才是我命里的人。” 果妈妈叹道: “这么说来咱俩还真是不顺序到一起了!你赔了货品,我没了到手的赎身银子。唉,三娘可是我这里的红人,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偏她一心只在你身上,非要等你!这倒可好,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哎呀,还不止这些!还有我家小红的破瓜银子……哎呦,这可真是……” “呵呵,妈妈,事到如今是木已成舟,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了。要我说呢,你不妨喊个价,我尽力而为!虽说我生意赔了钱,却是一片诚心!但我确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价钱太高是真的承受不起……话说回来,妈妈留个大肚子也没用,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干脆咱们一人让一步,你看怎么样!” 果妈妈冷笑道: “话不是这么说,小红是这些丫头里最漂亮的,又才十四岁,只要把孩子打掉,从明天开始接-客,赚上几年后再一卖,我不会少赚一个大字儿!我急急找你来不过是想积些阴德,救她孩子一条命罢了。这样吧,咱们索性来个痛快的,这个数,你少给一分也是不能。” 屋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急切,谁也不知道果妈妈开的什么价钱。 果妈妈的价钱一亮,客厅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没有,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王员外才一拍大腿狠狠地说: “就依妈妈!” 小红顿时容光焕发,用手拍着胸口,开心得流下两行热泪。 哭了一阵子,小红猛得走上前给云娘磕头道谢,云娘搀扶着向她道喜。 彩儿也激动地跑过去,搂着小红说了又笑又叫,不一会三人喜极而泣,哭做一团。 这时,果妈妈突然迈腿进来,大笑道: “瞧你们,盼了这么久的好事,倒哭上了!时候不早了,赶紧给小红收拾收拾,新姐夫今晚还要赶路。” 云娘一愣,问道:“怎么这么急,今天就走吗?” “嗯,小红还真多亏了你!新姐夫这回是收到云娘的信,特意绕路过来接小红的。哼,看他急成这样,还想和我杀价,哈哈……刘叔现在陪他去衙里跑手续,回来就要赶路!你们快些收拾,打扮得漂亮点!” 说罢拉起小红的手,笑道: “手好些了?你可不要怪妈妈,我肩上扛着这么大一摊子,一百双眼睛盯着我,很多时候我也是不得以!嗨,好日子不说那些了,结局好就行,你是个有福的!王夫人过世才四个月,现在一个妾氏都没有,你又有了孩子,呵呵,享福去吧!” 又转脸对众人说:“刘叔不在,我得去前厅招呼着!你们好好聊,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果妈妈一句话把众人说得心中酸楚,又哭了一阵。 先是云娘破涕为笑,劝解着大家给小红梳洗、上头,又嘱咐了几句,回房休息。 彩儿一边给小红上头,一边用眼睛瞪青儿。 青儿知道她嫌自己碍眼,却想着这几天老她处处和自己过不去,索性往自己床上一倒,作势不走了! 彩儿狠狠地用眼睛剜了青儿几眼,小红突然抓住彩儿的手,说道: “好妹妹,这回我的事多亏有你,不然……我一百条命也熬不到今天!” 说着取下头上的珊瑚华胜,交到彩儿手里说: “我这些年也没存下什么东西,连看大夫的钱都是你出的。这只华胜妈妈送了我,我现在转送给你,算是我给你留下的念想。” “这怎么行!这是妈妈给你的,我怎么能要?” “好妹妹,我如今有了良人,又有了孩子,日子总比你好过百倍。你手里有个像样的东西镇着总归心安。我是个笨人也帮不了你别的,你千万不要推辞。” 彩儿突然情难自已,把华胜往桌上一放,哭倒在小红怀里: “你真是个傻子!对我这么好!是我对不起你!你现在这么顺序地走了,我才敢说,当年我早看出三娘不是好人,耍了手段才和你调换的……我没想到她……是我害了你!我是坏人!” 小红用手把她扶起来,笑道:“我知道的。” 彩儿瞪大眼睛看着她,直直地问:“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小红尴尬地一笑,红着脸说: “我知道你想跟云娘,可我却不想。我脑子笨,最怕念书,后来听说把我换作三娘,不知道多开心,因为三娘也不识字。呵,这都是命,我谁也不怨!我受了她这么多打,现在却得了她的男人,也算老天还我一个公道。” 青儿听到这里,有点后悔留在这里,觉得尴尬万分。 第五十一章 无事生非 小红走后,一切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只是彩儿还是对青儿阴阳怪气的。 青儿也不愿同她多处,渐渐迷上了射箭,白天倒有一多半时间耗在九文那院。 这日,青儿正在院里清扫兔子窝,云娘叫她给那院送刚买来的小点心,青儿嘴上应承下来,却没动地方继续干活,想着马上干完再送过去。 却见彩儿走了过来,要接青儿手里的家伙事儿,青儿忙拦着笑道: “嗨,不用了!兔子屎怪脏的,不用多占一双手,这里我马上就干完了。” 彩儿在旁边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那怎么能行!姐姐叫你送,你就送去。只管把这些个脏的、臭的差事交我就好了,谁让我没本事,上不了大台面呢?你现在既然已经攀上了九公子这个高枝儿,还在这里显的什么情儿?” 青儿听她话说得夹枪带棒,立时沉下脸问道:“你说什么?” “哼,我拙嘴笨腮的还会说什么,说大白话呗。你可真有本事!当初哄姐姐说要识字,把姐姐哄得团团转,把你当成文曲星下凡似的捧着。如今又去哄九公子学射箭,转眼可又成了后羿了。啧啧,你还真是了不起,文武双全!我比不了你,自然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了!” 青儿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原想帮她多做些脏活儿,反倒招她甩了这一堆闲话,真是好心没好报! 心中想着自己并不长久待在此处,不愿深陷在果果楼的是是非非当中,和这些一肚子鸡零狗碎的人们,为些无所畏的小事计较。 她傲然地冷哼了一声,回了句:“小人之心!” “没错,我是小人,可我是真小人。总比某些伪君子强些!哼,也不知道那位君子在九公子那里说了我什么是非,竟不让我过去那院了,可真是光明磊落呢!” 青儿见她把自己说得如此龌龊,用那种脏心烂肺来揣度自己,一时之间反倒一句话都懒得解释了,只说了句“清者自清”,便要转身而去。 彩儿却还不依不饶,乘胜追击道: “哼,别怪我没提醒你,没事的时候你也照照镜子,想想人家九公子看不看得上你,呵呵,还有你那双脚!” 一席话把青儿气得干瞪眼,心知自己嘴笨说不过她,一气之下把手里的铲子、簸箕往地下一摔,气哼哼地回了屋。 青儿打水洗手,见云娘从里屋走了出来,对她笑道: “这切糕是才从街上刚买回来的,你快些送去。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甜的东西不能久放,九公子可是讲究人,时间长了恐怕不行。” 青儿点点头,九文那个事儿妈一定是处-女座的,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儿! 就说点心,核桃酥只吃三条街东口那家李记的,牛舌饼只要西区二条老店的,分店的咬一口就吐出来……也真难为云娘记得准,每天派人变换花样买来给他吃。 青儿收拾好正要走,却见云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难道有什么麻烦了?想到这里,青儿也不急着走,等着看云娘说些什么。 少时云娘吞吞吐吐地说: “你这些日子迷上射箭……多学样本事本也不坏。只是……九公子那人,别看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就连你姐夫这阵子也神神秘秘的。呵,他们男人的事……我是觉得……射箭不是女人该学的,你虽表面是个傻子,同他们走得太近也不好。” 没等青儿说话,云娘又笑道: “你还不知道吧,李大娘才买回来几个小丫头,一会儿陪我去看看。” 青儿心里犯起嘀咕,一定是彩儿捣的鬼,不知在云娘这里编排了些什么。 她拿了点心往那院走,脑子里却全是这件事。虽说她也努力想置身事外,安慰自己不过是暂居于此,没必要和彩儿一般见识,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来争去。 只是这口闷气横在胸中,难以下咽! 正低头想心事,却差点被人撞了个跟头。 青儿抬头一看却是两个楼里的姑娘,见到青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其中一个边跑边抱怨道: “还好是傻子,让别人撞见就麻烦了!可惜,明明差一点就能见到九公子……” 青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二人竟是特特跑过来看九文帅哥的! 冷笑一下,心说长得好有什么用,就那个纨绔的脾气!她宁可伺候一百个云娘,也不要服侍他一个。 进了院里才知道,今天只九文一个人在。 云娘准备的点心是红豆年糕,黏糯滑嫩,香甜可口,青儿的最爱。 九文食量不大,什么都只是一两口,吃个新鲜罢了。 今天的偏又是粘的,他只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全让青儿包了圆。 青儿吃了个肚歪,猛想起今天得抓紧练箭,要早些回去陪云娘看买来的小丫头。 这些日子,青儿练的刻苦,箭已经射得准了许多,十多支箭里虽然只有一支能射入大红圈,至少每支箭都可以打到靶子上面了。 射箭姿势的要点也全记下了,不再用九文手把手的纠正,只是做起来还是常忘,要不时提醒一二。 此刻,九文慵懒地坐在她身旁,手里拿了个超大号的折扇,遇有姿势不对的地方,就用扇子骨梆青儿的错处提醒她改过。 青儿射箭主要是喜欢每次射出的那个瞬间,感觉可以一展心中的愤懑之情。 今天她又窝了一肚子气,虽然思想上已经搞通了,但情绪仍然很坏,不由得比平日射得更猛。 她连着射了七、八支箭,情绪畅快了许多,可箭却跑偏得厉害,不仅没有一支命中大红圈,甚至还有两支落在地上。 九文皱皱眉,冷言冷语地说:“怎么越练越差,要不索性别练了!” 青儿咬着唇不理他,兀自在一旁瞄准,她最恨九文笑话她的箭术,生怕这位爷不知几时烦了,再也不让她练箭,因此这一箭瞄了半柱香的功夫也没敢发,想等自己的心境平复再射。 就在她好容易找到感觉,开弓放箭的这个当口,忽然九文朝她胳臂撞了一下,羽箭斜斜地飞了出去。 青儿看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楼下竟有人! 第五十二章 杀人不偿命 原来楼下的是前院的龟奴。 龟奴吓得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而那支羽箭就插在他头顶上方不到三尺的柱子上。 青儿吓得两眼发黑,双腿发软,她用胳膊肘硬撑在窗台上,使身体不至出溜到地板上。 还好,万幸没射到! “哈哈哈哈……”身边突然传来九文的一阵狂笑。 他冷冷地大声向楼下说: “我已同果妈妈说过多次,这院子不许你们随意出入。况且,我现在天天教傻子射箭,你们小心自己的狗命!” 说罢轻轻挥了一下手,不知从什么地方立时蹿出两名随从,把瘫软的龟奴拎出了院外。 青儿猛地扭头盯着九文,却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的慌乱和恐惧。 她咬牙切齿地喝道: “你是成心的!你想借我的手吓楼里的人,好让他们不敢进你的院子。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刚才那人反应的再慢一点儿,现在就已经是死尸了。你这疯子!” 九文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端详了青儿一阵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促狭地问道: “怎么,你终于不装大傻子了?” 青儿倒抽一口冷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过气愤,竟忘了掩饰。 转而一想他其实早已猜出来,只是……难道…… 她眼光一凛,突然双手揪着九文的衣领,把他拽到眼前,眼睛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别告诉我你仅仅为了戳穿我,就置人命于不顾!” 九文抿嘴低笑,伸手搁开青儿,一边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不就是个贱民吗,死就死了,难道我还赔不起?!” 青儿半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万没想到九文竟会用这种态度论及一个人的生命! 她用颤抖的手指着九文的鼻子,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叫道: “你……你说什么?贱民就不是人吗!贱民也是……父母所生,也……有血有肉,和你有什么分别?他们只是没你命好,没投生在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罪过吗?你凭什么不把他们当人看……杀人是犯法的,杀人偿命,你懂不懂?” 九文闻言挑挑眉毛,那眼神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强忍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才说: “给贱民偿命?哈哈哈哈……按我隆昌国律法,贱籍律比畜产!听得懂吗?要不要我解释解释?” 律比畜产?! 难道就因为鱼符上那个“贱”字,人就变成了牲口?! 这是什么狗屁法律? 贱民就算被残杀,也不必偿命?! 青儿的神智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炸得粉碎,等她渐渐从崩溃中缓过神儿来,才发现不知几时自己被折扇抵住了咽喉。 九文像捉住老鼠的猫一样,兴奋地眯起眼睛,一边欣赏自己的猎物,一边慢悠悠地逗弄道: “这不是普通的扇子,里边设有机关,我只要轻轻碰一下,随时可以取你的性命。说吧,你是什么人?装疯卖傻地接近我有什么企图?” 青儿看看鼻子下的折扇,又看看九文,一时有点犯蒙。 拿凶器指着她,什么状况? 她条件反射地回道:“企图?我能有什么企图……是你要教我射箭的……我可没求你!” 九文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整以暇地问道:“结巴什么,怕了?” 一句话击起青儿满腹的愤懑! 在这个令人发指的野蛮世界里,她只因为出身贱籍,竟然得不到法律的保护,生命的价值仅等同于牛羊,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吗?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她一扬下巴,昂然道: “怕?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过就是个贱民,大不了现在就杀了我!反正律比畜产,你也赔得起!” 九文先是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眉毛,接着又不明所以的笑了笑,优哉游哉地说: “好,换个问题。装傻这事儿你总承认吧?为了什么?” “与你无关!” “我劝你如实说,不然一会老家伙和你姐夫来了,可就没我这么温柔了。” 青儿听他提起老家伙,不由想起老对虾那杀人的眼神,上次领教过一次,至今还心有余悸!要真是落到他的手里的确大大不妙。 她权衡了一下,还是和九文合作靠谱,便耐着性子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一个多月前我救十姑娘,头部重伤,伤好后就清醒了。可这里是伎馆,我只得继续装傻。” “哼,醒了为什么不走,反要留在这里装傻?” 青儿被九文审的不耐烦起来,突然一个闪念,难道他认为她要害他? 这个白痴! 她要有心害他,他早死一百次了,天天吃的东西哪个不是经她手送来的! 等等,所以他总是“大方”的分给她吃,原来竟是用她在试毒? 青儿越想越没错,不由气急败坏地说: “我要是有鱼符早跑一百次了!你以为我没试过?要不是云娘及时相救,我差点就被送去充军了。我说,你那破扇子可以放下了吧?我装不装傻都与你无关,你举着那玩意儿很滑稽知道吗!” 九文被她说得一怔,看了眼扇子讪讪地收了回去,笑道: “嘿,唬你的,不然哪里来的实话?你要有心害我,你早就碎尸万段了!” 青儿闻言一凛,这个笑嘻嘻的九文说的是实话,光凭他那神出鬼没的四个随从,自己要是稍有动作…… 难道云娘早看出这点,才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接近九文吗? 看来倒是误会了彩儿! 这时,九文又问道:“这么说你三年前并不傻?” “不知道!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里有谁知道你的秘密?” 云娘!彩儿!现在又多了个九文!搞不好还有孙员外、老对虾…… 青儿闭了下眼,知情人太多了! 想了想,决定不说实话,干脆地答道:“你是唯一一个!” 九文促狭地笑道:“你为什么装啊?” 青儿一呆,难道他猜出云娘她们也知情? 心里不免咯噔一下,不知道骗他会是什么后果,以这位少爷的脾气不会真要自己的命吧…… 却听九文嘿嘿坏笑道: “唉,其实你真的多此一举了,你就是不傻,单凭你那双大脚……嘿嘿……” 说到这里,九文不停摇着头,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青儿一遍,忽然凑过来耳语道: “你真的以为凭你的姿色,你不倒找钱……会有男人要你吗?” 说罢仰天大笑,笑过半晌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抬眼看了青儿一眼,又拍着桌子,跳着脚儿地笑个不停。 青儿冷眼看他在那里发神经,满心的鄙视,一只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 也难怪,这个野蛮的等级社会能孕育出什么心态正常的人类? 还有那畸形审美! 道不同不相与谋,和这种人永远没共同语言! 第五十三章 裹小脚 青儿怕云娘担心,不敢提在九文面前露馅的事,只推说练箭时差点射到一名龟奴,耽误了时间。 云娘听了愈发卖力劝她少去练箭,青儿虽有些不舍,但想想今日遭遇也多少有些忌惮,便点头应了。 云娘大喜,兴致昂然地领了她和彩儿去看采买来的小丫头。 小丫头们被安置在不远处一个背静的小院子里,那院离东南西北四个院门都远,因此格外清悠。 青儿搬到这个新宅院也有小半个月了,居然从未来过此处,如今淹没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景致中,没一会便觉得心飘飘然的好像飞了起来,把不顺心的事都忘了。 青儿抢先几步过去敲开院门,走出来一位大娘,她木然地行了个礼,侧身站在门旁,三人只得鱼贯地从她肥大的身躯旁挤了进去。 院里十分简陋,诺大的空场没有任何设施,没鱼缸,也没种花草,甚至连棵树都没有,空落落的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这时李大娘从屋里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向云娘笑道: “我这几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把你给盼来了!我知道她姐夫在,你不好抽身,也不敢去请,可这事还非得你亲自上阵不可!哈哈,快进屋,外边日头一天猛似一天,眼看着就要入夏了呢!” 说着搀着云娘就往屋里走,上台阶时又回头招呼彩儿: “台阶上有青苔小心滑着,哎哟快瞧,彩儿自从跟了云娘越来越出息了,这小模样!你小时候我一眼就从人堆儿里把你找出来了,准知道长大了会是个俏丫头。哈哈,我的眼睛可不是白给的!” 青儿一进门就觉出彩儿不对劲儿,见她向李大娘硬挤了个笑容,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不明白她怕什么,也许是想起小时候被买来卖去的不堪往事吧。 从院子刚进屋只觉黑乎乎一片,过了一阵儿眼睛才适应过来,见屋里散着几个小丫头,有坐在地上自己玩的,有两三个挤在一处发呆的。 李大娘招呼云娘坐下,又张罗人取手盆,端茶具,敬了云娘一碗茶,都料理清楚才招了一下手。 开门的胖婆子把排成一队的小丫头们引到云娘跟前。李大娘一个个揪过来,掐着下巴给云娘过目,一边豪气地笑道: “看这几个脸盘子够靓吧?嘿,这回果妈妈出手阔绰,我选的全是上品,哈哈……可惜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弹琴唱曲的事儿,还得请你帮着指点,只要能出一个十娘那样的我就立大功了。” 云娘一一看过,浅浅得点了点头,拉着其中一个女孩的手,引她出队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皱皱眉,叹了口气,直说可惜。 李大娘忙推开其他孩子,一把将这小丫头扯过来,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个精光,扭头向云娘笑道: “看这身小骨架子,又小又软,这腿又直又长!长大了身材肯定差不了。小脸现下还没长开,以后必定是个小妖精,不会错的!你是哪点不中意了?” 云娘笑笑:“模样、身材都好,看眼神也像个伶俐的,就是这脚……唉,日后技艺再好,终究还是要吃亏的,只怕妈妈不肯在她身上砸银子。” “嗨,我当什么!你就放心吧,她才六岁,骨头还软着呢,我保证不出半年,就把她收拾整齐!这丫头是从乡下买上来的,那里人太怯,个个的脚都这么丑!不过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 “话是这么说,可已经长走了样子,再正回来就不易了……” 青儿伸脖子看了一下,那脚也裹的很小,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大娘一笑,招手把看门的婆子叫来,夸耀道:“她裹了一辈子脚,凡经了她的手,没办不成的!” 那婆子别看一身肥肉,动作却极干练,一手抱起小丫头坐在板凳上,一把将孩子撅在怀里,用大腿夹住她的肩膀,利落的拆下裹脚布,又木着脸看向李大娘。 李大娘扭身从桌上的一个碗里抓了一把东西递过去,那婆子把东西固定在已经变了形的脚上,卖力的缠了起来。 青儿不明所以,本来有些好奇,可看她动作粗暴就别开脸不忍看下去。 却只听“嗷”的一声,那丫头拉鼻儿似的嚎起来,叫得人撕心裂肺,不忍再听。 青儿又怕被人发现她不是傻子,只得在原地煎熬着听她从惨叫慢慢变成啜泣……深呼一口气,好像她刚受完大刑一样。 这时肥婆子裹好后,把小女孩放在地上,让她走回去。 那丫头惊悚地瞪着两只眼,死死抓住婆子不肯动一步。那婆子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推了一把,丫头就像设了报警装置一样狼嚎起来。 她坐在地下和婆子挣扎,死命地不肯起身,叫道: “饶了我,求你们……我不吃饭……会做事……娘……不要……娘啊……” 青儿背着身子蹲坐在地上,虽看不到,却没办法不听,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弄得她五脏六腑全翻了个儿,根本控制不住眼泪,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好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丫头身上,并没什么人留意到她。 青儿忽然觉得有人踢了后腰几脚,抬头一看却是彩儿,见她皱眉瞪了几眼,又偷偷递过来一方手绢。 好在小丫头的哭叫也适时止住,青儿忙悄悄擦了脸,调整了几下呼吸,慢慢平复了心情。 李大娘此时发了话:“行了,先不用走了!给云娘唱个曲儿,要是你造化被她看中,收下来,日后就发达了!弄好了也和几天前赎出去的十娘一样,穿金戴银,住高门大院去!十娘就是她一手教出来的,想出头就得凭本事,懂吗?” 这六岁的小丫头不知是真懂了,还是不想再走路,趴在地上一板一眼地唱起了小曲儿。 云娘听了点点头,又让她跟着哼了几个曲子,也全在调上,向李大娘笑道:“这丫头叫什么?以后就跟了我吧。” “嗨,一个柴火妞能有什么好名字!你学问大,赏她一个响亮的,以后也好红!” 云娘笑笑:“这丫头长得怪水灵的,就叫灵儿吧。” 李大娘闻言咧嘴一笑:“你说行就行!放心,刚才固定在她脚里的碎瓷片,用不了三、五个月就能把多出来的骨头全磨下去。唉,谁让她乡下娘不会弄,还要受二遍罪!” 说罢又引云娘看了几个孩子,倒有一个长得虽不出众,却音色极美的小丫头也被云娘收下了,改名叫巧儿。 第五十四章 枕边风 回去的路上,云娘和彩儿唧唧咕咕说个不停。 云娘很是兴奋,觉得亲自甄选的两个小丫头极有潜质。她跃跃欲试,恨不得从次日起就开堂授课。 青儿却满脑子都是刚才裹脚的情形,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叫萦绕不去,觉得心里堵了个大石头,脚步沉重地跟在二人后面。 才进门彩儿就向云娘递了个眼色,神秘兮兮地小声说: “快看青儿,她被裹脚的场面吓坏了!呵呵,刚才还在屋里哭鼻子呢!” 云娘微微一愣,将青儿拉过来,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 “可怜见的!你现在骨头长硬了,再裹脚已经来不及。唉,不知你家人怎么如此大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样也不一定就嫁不了。你还这么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彩儿在旁边冷笑一下,捂着嘴笑着走开了。 青儿突然觉得很黑色幽默,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觉得满心的酸涩。 自己同情她们遭受非人的折磨和苦处,替她们惋惜畸形的骨骼;而云娘却反过来怜悯她的健康,担心她嫁不出去! 青儿苦笑一下,真想坦诚的告诉云娘,如果一定以牺牲健康、受非人的折磨为前提,她宁可终身不嫁! 同时,她很庆幸穿越在傻子身上,得到了一副健康的身体。 但她知道,云娘不会懂,也无法理解。 她突然觉得很孤独,原来穿越最大的痛苦是内心孤独,因为你和这个世界无法融合。 在裹脚这件事上,青儿无法妥协;在律比畜产上,也不行! 即便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她无力回天,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实,但她至少还有自己的底线,宁愿就这么骄傲地守下去!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门帘一挑,孙员外由外边进来了。 云娘忙笑着迎上去:“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晚饭还没备下呢,要是着急,我这就叫彩儿去催。” 孙员外也不回话,只急切地把云娘往怀里一揽,没头没脑地亲了起来。 云娘挣了几挣,好容易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脸娇嗔地骂道:“急什么,还当着人呢!” 孙员外故意左右看看,嘻皮笑脸地问人在哪儿? 云娘满面羞红地捶了他几拳,打了个手势让青儿出去,又叫彩儿去打水、上茶。 孙员外却打发走了彩儿,把云娘裹得紧紧地,贱兮兮地笑道: “我这些日子应名住在你这儿,却根本不得亲近,成日介守着个大男人,都想死我了!今儿好容易找个由头来会你,偏你还这么多的规矩,有什么规矩也等先喂饱了我再说!” 说着话将云娘环在身上,抱进了里屋…… 一番云-雨过后,孙员外餍足躺在床-上,一边缠弄着云娘的青丝,一边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啊,那事行不行?” 原来他是为彩儿来的! 九文住在这里日子不短了,孙员外想帮他物色个姑娘,觉得彩儿知根知底,因此来和云娘打听。 云娘觉得九文很有背景,又挑剔成性,不可能看上彩儿。 彩儿才才十三岁,跟了他不过是一时之欢,没有指望赎身。 与其如此,不如守住清白,日后踏踏实实找个合适的男人跳出火坑,也免得日后遭人嫌弃。 想到这里,云娘撇撇嘴,把头发抢过来,撒娇道: “彩儿我教了三年,好容易才用顺手了,你却来抢。我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使唤丫头你也惦记着!” “哎,说清楚,我可没惦记着!”孙员外把云娘揽进怀里,使劲亲了几口,“我心里只有你,谁也不惦记着。” 云娘娇哼一声,笑着往他怀里又偎了偎。 “和你说实话,就因为她一直跟着你,我才放心。我一早就和你说过,九公子是我的衣食父母,不能出丝毫状况。这种地方,别人的丫头我可不放心。这样,你想要什么我全买给你还不行?一会儿你拉个单子,我着人办去。” “不是我舍不得,是你忘了,九公子不让彩儿进院伺候。他明明看不顺眼,你却偏偏找给他,就不怕恼了他?” 孙员外突然焦躁地坐起身,烦躁地说:“你又不懂!” 云娘见他恼了,攀上他的肩头,使性在他身上胡乱掐了几下,委屈地小声撒娇: “人家一心为你,你还凶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孙员外摩挲着她的小蛮腰,皱眉道: “那怎么办,他已经三个多月没近女人,近来脾气越来越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除了彩儿知根底,其他女人我可不敢引荐,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云娘见他松了口儿,心知彩儿保住了,娇笑道: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这种事也至于烦恼,他若不喜欢只管换就是了,这里有的是女人。” “换?没那么简单!说实话,长相、才艺倒在其次,紧要的是必须可靠!要是出了事,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去娘闻言索性顺水推舟,试探着说: “既这么着,我倒劝你别管,不做不错!由着别人献殷勤去。” “嗯?你是说……” 云娘用手指戳着他的大脑门,笑骂道:“笨死!十娘现在出去了,她的丫环司琴……” “人怎么样?可靠吗?” “切,这可轮不到你我作保。”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点儿不放心。你不知道,九公子他……唉,她要靠谱,我由着贾公去充这个好人,但不论谁引荐的,出了事我都脱不了干系。” 云娘见他说的郑重,也认真的说: “那孩子来了也有五六年了,我冷眼看着倒还懂规矩,虽说言语刻薄些,为人又拔尖,却并没有什么邪的歪的。” 孙员外点点头:“那就好!我听你的,这件事我不掺和。” 说罢又亲热温存了一会,忽然一拍脑头说: “唉呀,差点忘了,九公子明天去狩猎,要我们带上女眷。我想你和十娘也好久没见,就应下来了。” 云娘闻言大喜,却突然想到还有许多筹备的事情,气得脆脆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两巴掌,骂道: “讨厌,现在才说!连吃带喝,再加上使的、用的,人家可要准备好久呢!” 孙员外哈哈大笑,咬着她的耳朵促狭地笑道:“晚上的事已经提前办了,你安心筹备就是了。” 云娘红着脸啐了他一口,招呼彩儿进来帮忙。 第五十五章 一马双跨 次日一早,九文一行奔城郊狩猎。 说来只玩一个白天,人数也不过十来人,车马却浩浩荡荡排了整整一条巷子。 七匹高头大马,押了四辆马车,看架势倒像是搬家的。 女眷们为了说话方便,只挤在一辆马车里,另三辆车则运了些吃食和日常用具。 因所有的东西都是云娘一手筹备,彩儿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带了青儿一起来帮忙。 十娘没带丫环,反叫上司琴。 青儿见十娘赎身后似乎又变回初见时的样子,娇憨甜美,明艳动人,脸上漾着幸福的光芒,不由暗暗称奇,以花样青春伴将死之人,居然还这么开心! 十娘离开果果楼不过半个月,却憋了一肚子的话。 她从记事起便在烟花之地,从未经历过平常人家的生活。如今和贾公单住,要管七八个丫环、婆子,又要主持宅里一应大小内务,她那里懂得这些! 好在贾公对她疼爱纵容,又念她年纪小,遇有不周到的地方只睁一眼闭一眼,一笑而过。 他虽不在意,十娘却很焦虑,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缠着要和云娘聚聚,贾公却不愿她再和风月场中的女子往来,总是不肯。 好在这次九文发话,贾公无奈只得携了十娘出行,十娘喜出望外,早攒了一大堆持家的问题要来讨教。 另一边,云娘又何尝没有一箩筐的疑问。 孙员外的半年之期业已过半,他年纪虽大些,却手出大方,尤其是他没有怪癖,性情温和,是难得的金主。 只是他为人精明,行事诡秘,这几个月来并未探出他的根底,难免悬心。 因此,云娘也有心抓住这次机会,从十娘这里探听孙员外的底细。 二人一拍即合,一路上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青儿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加上马车又颠又闷,没一会已经昏昏欲睡,索性歪在角落瞌睡起来。 一路上马车颇为颠簸,这些女人又娇养惯的,哪里受得了。 待到马队停下休息时,纷纷下车透风,也顺手把青儿叫了下来。 青儿下车长长地伸了懒腰,见郊外天高地阔,绿意盎然,已满满是初夏的气息,突然逸兴云飞,想起那句诗: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一头扎在城市里,还不曾见过此间的山水,今日一见果然美不胜收,乐不思蜀。 再看身旁休息的马匹,想着他们刚才纵马疾驰,无拘无束的样子,不由心生羡艳。她也曾骑过七、八次马,虽谈不上什么技术,却很怀念马背上那种自由自在的快感。 想着想着,不觉地向一匹黑色的骏马凑了过去。这匹马身高腿长,神骏非常,通身缎子一样的黑色,油光锃亮,没有一根杂毛,好不威风! 看它的眼神似乎很友好,不知不觉伸手想去摸一下,手却在空中被抓住了,背后传来九文懒懒的声音: “胆子不小,居然敢碰我的丫头!它脾气可烈着呢!” 青儿回身正撞上九文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俯身小声问道:“你想骑马?” 青儿本能的点了一下头,又马上坚定地摇了几下否认。 九文仰天大笑,接着双手一用力,青儿只觉得一阵眩晕,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发现自已坐在马背上,接着身后一动九文也跃了上来。 九文拉起缰绳高叫了句“我先行一步”,就不管不顾地策马跑了。那四名随从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马,紧紧相随而去。 青儿坐在前边,却不敢扶着缰绳,生怕会妨碍九文的驾驭,只用双手扶着马脖子。 这马跑得很轻盈,一点儿感觉不到颠簸,青儿坐在上边眼看着身旁的树木哗哗退去,好像自己肋生双翅飞在空中一般,初夏的轻风从耳边掠过,极是享受。 忽听身后几声坏笑,九文在空中甩了一记响鞭,那骏马闻声加速疾驰。 青儿吓了一跳,死命环住马脖子,夹紧大腿,生恐被马甩出去。 九文在身后哈哈大笑,高声问道:“怕吗?骑马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青儿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句疯子,知道九文旨在吓她,只要她哭出来或是软语相求,他自然放手。 可她偏不想让他得逞,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求饶。 就这样疾行一阵,到了一处岔路口,九文勒马在原地打转,对青儿笑道: “你这傻子居然还会骑马,没意思!本想吓吓你的。” “我已经不是傻子了!” 九文嘿嘿一笑,突然来了兴致,探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问: “喂我说,你还会什么?会打猎吗?一会咱们悄悄甩开他们,去打点好玩的?” 青儿不想招惹这个疯子,这可不好玩! 她四下看看,这里的生态环境还没遭到破坏,保不准这林子里连大老虎都有,两个人?免了!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不会!” “嘿,没事,你不是学会使箭了吗,正好试着打打活物儿,也正经提高一下。” 青儿闻言心里犯杵,谁知道这个祖宗又想玩什么命,磕磕巴巴地问:“打什么?” “栗鼠!那东西难打,你要是能打到一只栗鼠,你的箭就可以出师了。” 青儿一愣,不管这个鼠长什么样,耗子能多大?万没想到他指的好玩的事,竟是这么安全的活动,这个可以有! 尤其云娘已经发话,以后再去那院玩箭的机会也不多了,不如这回玩开心点,也算有个漂亮的收尾。 当下双眼放光,深深的点头答应了。 此时四名随从已经赶道,有一名引着他们走向其中一条小路,这回九文不再快马,而是慢悠悠地欣赏起周边的景致。 一路上的植被好多青儿都从未见过,好在有九文,无论她随手指什么草木、动物,他全认得,还能讲解出许多道理来,看来这位纨绔倒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素日倒是小看了他! 九文一路慢行,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大部队才赶上来。 孙员外一见他就抱怨道: “不过狩猎,你急的什么!你可又让我们带女眷,带来了你偏又跑快马,她们在马车里怎么受得了!一点不懂得怜得惜玉,以后你娶了谁谁倒霉!” 九文斜眼横了孙员外一眼,指指身前的青儿优哉游哉地说: “我也带着个女人,明明是你老了骑不动,却拿女人说事!” 孙员外看看青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小声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第五十六章 猎宠 说是狩猎,还没开始打猎,云娘却已摊了个大摊子,又是水果,又是点心,又是干粮,又是熟肉……说是早上出来得太早,一路又颠簸,要大家先吃饱肚子再玩。 九文皱皱眉,不悦地说了句“女人真麻烦”,拉着青儿就走。 贾工早备好弓,认蹬搬鞍,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孙员外瞅瞅云娘,歉意地笑笑:“他们都是急脾气,要不还是先打猎吧。” 说话就要去追九文,被云娘拦下,塞了个烧饼夹肉给他,嘱咐道:“先吃口垫垫,不然一会儿又要胃疼了!” 孙员外当即咬了一大口,笑着向云娘晃了晃手里的饼子,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九文给青儿带了紫檀弓,他自己则用一把红漆描金的短弓,这回青儿坐在九文身后,两人的弓全背在她身上。 七匹马在林子里逛了半天,却没一个人开弓放箭,青儿要继续装傻子也不得问,心里估计又是狩猎的规矩,未到秋季不能随意杀生。 一会儿,老对虾突然举弓猎了只山鸡。 青儿毕竟学了些日子,眼睛变得毒了些,见他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知道这貌似平平的一箭却藏着多年的苦功,心中不由暗自赞叹! 记得上回开霸王弓时,他屡出狂言,今日看来果然有些本事,他后背一定不是天生的罗锅,只怕他未受伤时不是泛泛之辈,不禁为他惋惜。 这时,九文忽然拽她的袖子要弓,青儿忙递了过去,原来他看中了一只野兔。 他瞄了半天却仍是射偏了,又连放三箭才中,青儿一看果然又射的是腿。心想这难度够大,那兔子腿本来就短,又多半藏在身下,只有动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肯定是猎不中的。 随从捡了兔子看看,果断在胸口补了一刀,九文见了,兴奋的大笑:“好了,一会有烤兔子肉吃了!” 又逛了一会,孙员外突然追着一只拖着彩色尾巴的野鸟去了,大家也随着他往前赶,九文却闪在一旁,假装开弓对着一棵树瞄准,半晌不动。 过了一会,扭头看看,见身边还有四个随从,便发话道: “我去打粟鼠,你们不要惊动他们,留下两人跟着我就够了。站远些,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青儿此刻心花怒放,一心想着躲开众人开弓打猎去。 九文骑马带她走进密林,林子里树木参天,遮天蔽日,显得有些阴暗,眼睛过了一会才慢慢适应过来,看得清楚了些。 二人下了马,九文把马拴好,拉她又走了半晌,在一棵树下站定,一脸兴奋的指着一处叫她看。 青儿看了半天,却只看到一堆朽木,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九文不出声地骂了句傻子,弯弓射了过去,只见一个小不点儿嗖嗖几下踪迹皆无,原来是松鼠! 青儿的笑声才落,只见好几处都嗖嗖了几下,松鼠们一下跑没了影。 青儿心虚地吐了下舌头,没想到这里的松鼠竟如此怕人,记得云南旅行时,那里的松鼠都跑到手心里来吃东西,和人的关系极为亲厚,看来此地有猎松鼠的习惯。 四下阴暗潮湿,脚下不是青苔,就是各色菌类,并没有干松点的地方可供休息。 九文走到朽木处撒了些东西,又回来把外氅脱了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又招手让青儿也坐在衣服上。 青儿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真是大少爷本性! 他那外氅一看就是高档货,她虽不懂衣料,但刚在马背上时就觉得那外氅手感超好,表面还有点毛茸茸的感觉,蹭在脸上都很舒服,他却……暴殄天物! 不过已然脏了也不多自己一个,青儿坐下小声问:“为什么不换个地方?” 九文一笑,把嘴向一旁努努,小声说: “换个地方不够回去啰嗦的,再说这些小东西性子灵,咱们牵马走到哪儿都会惊动它们,不如索性多等会,我已经撒了松子,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青儿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望了半天也没看见随从,看这里一片阴暗,倒觉得有人在旁边守着挺安心的。 又想反正他们成天猫在小院里,十有*早知道自己不是傻子,在他们面前倒也不用装蒜。 九文倒很专心,一句话也不再说,只静静等松鼠回来。 这林子密不透风,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小东西们慢慢的又活跃起来,青儿悄悄取出弓箭,却被九文按下了,他双眼盯着松鼠轻轻的摇了摇头。 又等了一会,九文凑过来耳语道: “你射左边那些,右边的归我。瞄准时要放些量,箭没到它们应该已经跑上了。你吗,也可以不用瞄准,反正也没什么区别,用三只箭乱射效果可能更好些。” 青儿挑挑眉毛,还是依他用了三只箭,忠言逆耳,乱射一个也总比空手而归的强! 她取了三只羽箭拢在一起搭上,向松鼠最集中的地方弯弓就射,只见嗖的一下,箭还没到地上已空无一物,这些小家伙反应也太快了! 看它们排队向树上窜,青儿起身又射了两次,终是一无所获。 虽然如此,她还是很开心,原来打猎这么好玩! 喜滋滋的转向九文,却见他早已不在身边,蹿到朽木处找着什么,看来是有收获!青儿眼睛一亮,忙追了过去。 九文手里拎了只串着一只松鼠的箭,沮丧地说:“才一只!算了,时候不早了,再不走他们又该费话了。” 青儿转身就走,却不防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那地上湿答答的,起身后只见衣服上全是绿的、黑的稀泥,擦也擦不掉,这可是新衣服呢! 青儿撅嘴看着她的新衣服,耳边传来九文的大笑声。 什么人品! 青儿一边腹诽,一边摆弄衣服,余光却发现地上有只受伤的松鼠,还在动! 青儿抢步上前想把它捧起来,才发现自己满手稀泥,低头看了看衣服,左右也是脏了,索性找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把松鼠捧起来细看。 这粟鼠比以松鼠个头略大也略肥,花纹也更漂亮,他应该是被流箭蹭到,腿部流了血,应该救得活。 九文看到大喜,一把抢了过去,兴奋地叫道:“猎了两只!” 说着举手就要摔,被青儿叫嚷着救了下来。 九文扬扬眉,笑道:“这是我的猎物,凭什么给你?说吧,拿什么换?” “我可没的换,先帮你养着,等它伤好了再还给你。” 九文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绕开她走去牵马,青儿回头在地上又捡了几个松子,也追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野餐 却说孙员外担心云娘,打了些猎物早早回了营地,命人备好鸡肉、兔子肉之类的先烤了起来。 贾公回来的稍晚,也没打什么大物件,只打了些小玩意儿娱乐了一下。 大家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九文回来,却越等越不到,眼看过了饭口还没见他的人影,孙员外焦躁不安,命那两名随从回林子去找。 孙员外皱眉想了一会儿,凑到云娘耳边悄悄问: “你那青儿傻到什么程度,懂不懂男女之事,他俩这么久不回来,不会是……” 云娘啐了他一口,小声骂道: “你可是疯了!不是说不管那件事了,你没见十娘已经把司琴带来了,瞎想什么?再说九公子怎么会看上青儿?” 孙员外闻言失声一笑,叹口气道:“这种事可不好说,现在他身边就没个女人,除了青儿……” 云娘瞪了他一眼,孙员拍拍她的肩笑了笑,又伸着脖子往林子那边望了半晌。 贾公笑道: “东屏放心,这林子有两个随从足够了,如果有事他们早发信号了。我看八成又玩疯了!哼,算来也快十八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这么让人操心!” 二人叹了口气,遥遥举了下杯,各自喝了一口酒。 过了会儿一名随从快马跑回来,小跑到贾公耳边低语几句,贾公点了点头,又打发他回去了。 孙员外忙伸着脖子问怎么回事,贾公笑笑: “说是带着那傻子进了那片密林,不知去猎什么,又不许跟着。他们全在林外守着,倒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东屏放心,他们是我万中选一亲自挑出来的,不会出问题。” 孙员外紧张地笑笑,回说:“贾公办事自然万无一失!” 贾公这么一说,他倒不好意思亲自进林子去查看,好像对贾公派的人不满意似的。可他在这里却如坐针毡,一颗心起起伏伏定不下来,不时向林子里瞥几眼。 又过了一会,只听司琴叫道:“九公子回来了!” 众人忙站起身相迎,孙员外才要迎过去,却见九文和青儿一脸兴奋地远远走过来。青儿一身泥泞,九文的外氅挂在手臂里,满满的全是污泥…… 他狐疑地和云娘对视一眼,哼了一声,耳语道: “还真被我说中了,男人急了真是什么也顾不得。” 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用手绢捂着嘴,愣愣地盯着二人一个劲儿地看,突然快步迎上去,招呼彩儿带青儿去换衣服。 九文快步走过来,将串着粟鼠的羽箭扔到贾公身上,大笑道:“不顺手,只猎了两只粟鼠!” 贾公拎起箭仔细看看,笑道:“成,长劲不少!” 孙员外大声叫道: “就为两只小耗子,让我们一通好等,我的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你摸摸,现在还扑通扑通一个劲儿的乱蹦。你以后再这么吓我,我看我连五十岁都活不到了!不行,得有个说法,来来来,我手里这碗酒你先喝了它!” “心不蹦,你就死了!” 九文一边笑着和他抬扛,一边等司琴给他净手,嫌她太慢,索性夺过手巾自己擦干,又抄起孙员外的碗,将酒一饮而尽,引得众人不约而同赞了声“爽快”。 云娘这时已命人将各式烤肉端了上来,其余的吃食和碗碟等应用之物也排放整齐,正式开席。 九文见此外又单备了一桌,忙挥手高声喝止,点手把随从也叫了过来,笑道: “好容易出来玩,哪儿来的那么些规矩!大家一起玩,一起吃才热闹,全过来一处喝酒!” 少时,青儿也换好衣服,和彩儿一起过来吃饭。 她换衣服时已经给小粟鼠上好了药,用一块大手绢将它兜在手里。 那粟鼠腿伤了变得非常老实,并不到处乱跑,只呆呆地坐在手绢里,不停地四处探头,用圆圆的黑眼睛好奇地张望。 青儿心里喜欢的要命,忍不住拿了手绢向云娘献宝。 云娘一开始没看清,又凑近了细看,却见一只老鼠用圆圆的眼睛瞪着自己,啊的一声尖叫,吓得花容失色,不顾仪态地趴到孙员外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青儿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彩儿明明也很喜欢…… 她傻呆呆的提着粟鼠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孙员外搂着云娘又是摩挲又是哄劝,过了半天云娘才静下来,浑身也不再发抖了。孙员外忙责令青儿把粟鼠扔掉,不要再吓到旁人。 九文哈哈大笑站起身,招呼青儿过去他那边坐。 结果粟鼠又把一旁的司琴吓得手忙脚乱,失手把酒打翻在九文身上,九文恼怒地搡了她一把,轰到一边不许她继续伺候。 青儿因了傻子的身份倒省事不少,不用道歉,也不用担心礼数不周得罪人,只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吃猛喝。自己吃饱了不算,又偷偷喂起了粟鼠。 青儿喂了他一个花生,那小粟鼠很会剥皮,用嘴咬个口子,小爪子掰弄几下就露出此红色的花生仁,吃到嘴里,煞是可爱。 九文也是个喜欢养小动物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什么千奇百怪的他都养过,唯独没养过耗子。 他歪头看那粟鼠用三只小爪子掰花生,可爱得了不得,也喂它吃了一个松子。这小东西的牙极利,两个大门牙喀吧喀吧磕上两口,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两片空壳飘了下去,松子仁已经进了肚。 这一下逗起九文的兴致,他一会喂瓜子,一会喂榛子,那小东西来者不拒,因他喂得太快,没一会粟鼠两个腮帮子已经撑得鼓鼓地,好像在脑袋两边又长出两个小脑袋,逗得九文嘿嘿直笑。 九文见它已经撑圆了停手不再喂,过了一会,却见它又从嘴里吐出块果肉,在那里咔嚓咔嚓地大嚼特嚼起来,不由得爱得不行,真想再找几只一起养。 却知道翻回身去再打已不可能了,况且这东西太小,不可能像打兔子似的只打腿,多好的箭法也没戏。 估计要想抓活的,只能用笼子捕了,就想着下回再来时带上笼子,猎几只回去养着玩。 一行人一边吃一边笑闹,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待他们赶回果果楼天色已经擦黑。 贾公索性半路就告辞回了家,孙员外不放心坚持把九文送到那院,安顿好才回云娘处住下。 青儿一进院就直冲回自己的小破屋,在里边一通翻箱倒柜的找,终于被她找到一个铁丝的小笼子。 她又找了块大小合适的薄木板塞在里边,隔出一半的小平台,做了个松鼠窝。 好在小东西倒是不挑,很快接受好它的新家。 第五十八章 荫宠 粟鼠的生命力极强,在青儿的悉心照料下,才两三天伤就好了。 可惜或许是骨头没接对,它跑起来虽看不出什么,慢慢走时却能发现腿仍有些跛,但这并不影响它淘气。 小东西相当灵,好像知道云娘不喜欢它似的,从不到她屋里去闹,却在青儿她们这边上窜下蹦的,没一刻停闲。 虽是如此,它胆子却极小。 除了青儿和彩儿两人外,旁人来了就以最快的速度窜进窝里躲起来,把大尾巴往身上一蒙,团成个大圆球,连鼻子带眼睛都捂个瓷实。 小东西十分粘青儿,青儿走到哪儿它就追到哪儿,彩儿常笑它是“跟屁虫”。 青儿很是得意,索性就真的管它叫跟屁虫,时间长了它似乎也听得懂自己的名字。 青儿喜欢和它胡闹,常在身上藏些它爱吃的干果,跟屁虫每每窜到她身上乱翻一通,找到也不跑,就窝在口袋里一通胡吃海塞。 日子久了,跟屁虫已经习惯在青儿身上起腻,尤其喜欢趴在她的头顶和肩膀上呆着。 青儿晚上看书时,跟屁虫总会兴奋的在她身边窜来窜去,从青儿一边的肩膀爬上脑袋再窜到另一边的肩膀上,来来回回总要跑个六七趟才算完成当日的功课。 之后会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她头顶四处瞭望,又或是索性窝在她头上睡大觉。 这天,青儿去给九文送饭,也没注意跟屁虫躲在她怀里。 到了九文那里正摆饭,跟屁虫突然从怀里窜了出来,三两下飞到八仙桌的一个小碟里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 青儿怕九文发现,忙低声唤了它几声,它却好像听不见似的埋头苦吃。 直到九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跟屁虫才如临大敌的用两条小腿站直了身子,在碟子里和九文对视了一会儿。 它两腮已经装了个半满,漆黑的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犹豫了一下又往嘴里塞了两个松子,停了一下,刺溜一下窜到青儿左肩膀,狐假虎威地瞪着九文示威。 青儿怯怯地看了九文一眼,生怕他发火。 那知九文哈哈大笑,一脸兴奋地凑过来要抓跟屁虫,那怎么能够?跟屁虫瞬间就钻到青儿衣服里边去了。 九文又气又乐,把桌上的那碟松子拿在手里等它出来,跟屁虫却不再肯露面了。 青儿见他并未生气,也笑道:“你别理它,臊它一会就出来了,越稀罕它越躲着。” 九文一笑,只好坐下来吃饭。 果然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见跟屁虫立在青儿肩膀上咔嚓咔嚓地吃起干果,一双黑亮的小眼睛却始终盯着九文手旁的那个碟子。 九文见状笑笑,放下碗筷,拿起一颗松子招它。 跟屁虫眼睛注注地盯着,身子却一动不动。九文将手里的松子往前递了递,跟屁虫却又窜进了青儿怀里。 九文嘿了一声,无奈的丢下松子继续吃饭。 青儿拿起子细看,这松子和普通的不同,个子长长的,表皮颜色有些发黑,皮极薄,用手指一按就啪的一声挤开了,里边的松子仁颗粒饱满,又大又长。 九文笑道:“这是外邦的贡果,比咱们这里的更香些,看来它喜欢,你一会儿拿些回去喂吧。” 青儿笑笑才要回话,却见跟屁虫露出半个脑袋,小脑袋在她领口东张四望了半天,刺溜一下窜到青儿手上,抱起松子磕了两口,就把松子仁吃没了,又在手上转了两圈,冲着青儿吱吱叫了几声。 青儿宠溺地笑道:“你看,跟屁虫的两腮已经小了,这么会儿它已把嘴里的全吃完了,这个小馋虫!” 九文眼睛亮亮的看着跟屁虫,哈哈大笑,指着它问:“它叫……跟屁虫?哈哈……好名字!” 青儿不再喂它松子,跟屁虫眼睛盯着下边的碟子,却不敢下去,急得在她的手臂上来回乱转,不时的抖着大尾巴吱吱的叫。 九文把碟子又往它那边放了放,说道:“看它急成那样,快喂它几个。” “这倒正好是个机会,让它慢慢适应一下这里,它的伤已经好了,说好要还给你的。” “嗨,我早忘了!你喜欢就留下吧,过几天我带个笼子去捉几只回来。” 青儿却突然严肃地说: “说好是帮你养伤的,自然要还你。再说,我在这里只是暂住,一拿到鱼符我就会离开,到时候颠沛流离的,怎么照顾这个小东西。况且它的脚又伤了,放生的话只怕会活活饿死。” 九文忽然盯着青儿噗嗤一笑,问道:“你拿了那张鱼符打算怎么使?我觉得会有人相信你是女人?!” 青儿闻言一愣,脑子好像被打了一闷棍似的,九文所言极是! 自己如果想女扮男装在外谋生,总不能拿个女人的鱼符去谋事,这一节自己竟然从未想到! 可大脚的鱼符如果不能用,又到哪找鱼符去?这可是现在最要命的东西。 “其实在这里也不坏,总算有吃有喝。你到外边去走走就知道了,整个西境吃不上饭的人家太多了!我也是这遭往这边来才知道。哼,真想不到,自我高祖开国以来,三百多年太平盛世,国内竟还有食不饱腹的子民,唉!” 青儿没想到这个公子哥儿居然还会忧国忧民,可他有那个闲情,青儿却没有,原来大脚的鱼符还有这么大的纰漏,自己往后可怎么办呢? 正想着烦心事,却突然觉得小手臂一振,原来跟屁虫终于熬不住,蹦到桌上吃松子去了。 九文喜滋滋地看着它,并没有任何动作。 跟屁虫见状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咔嚓咔嚓地磕了起来。 青儿见它这么快就熟悉了新环境,心里难免犯酸。这小没良心的还真市侩,有奶就是娘,只怕再吃上几回好的,就乐颠颠地跟着人家跑了。 心里虽有些失落,但它跟着九文显然境况会好很多,自己也放了心,当下把跟屁虫的喜好、秉性统统说了一遍,又生怕九文不耐心,反复叮咛嘱咐了几句。 九文听了几句,突然笑笑: “跟屁虫只认你,你拿着玩吧。下回狩猎时我会猎几只回来养,我虽没养过这种小东西,其它动物倒少有我没养过的,你不用操心。” 青儿虽厌恶他的口气,但听他明确表示不要跟屁虫,不由得心花怒放。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她真有点儿舍不得把它送人。 第五十九章 交心 青儿自养了跟屁虫后,以此为借口一直没在九文处练箭。 虽难免技痒,可一想起那日险些害死龟奴也就忍下了,每次送完东西并不耽搁,直道回云娘处,倒是不忘讨些外邦松子。 跟屁虫那个小馋货现在对别的吃食都没了兴趣,青儿估计这家伙最终只能被九文带走,一般人可养不起! 才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从云娘院里传出的歌声。 那个音色好的小丫头——巧儿已开始学唱,灵儿要继续缠足,得再过三个月才能过来。 青儿虽不通音律,却很喜欢听云娘弹琴,她的琴温婉、舒缓,听之解忧。现在加上巧儿的童声和唱,别有另一番情调。 艳阳天,艳阳天,桃花似火柳如烟, 又早画梁间,对对对对双飞燕, 女儿泪涟,女儿泪涟。 奴今十八正华年,空对好春光, 谁与奴作伴?谁与奴作伴? …… 她顺着飘飘渺渺的琴音从院墙折过来,却见彩儿坐在墙角独自抹眼泪。 青儿才要回避,却被彩儿发现了。二人四目相对甚是尴尬,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愣了半晌又分头走开了。 尴尬之外,青儿觉得诧异,从没想到彩儿也会哭!她见过彩儿冷漠、生气、刻薄等等面目,却唯独没有伤心这条,她不是软弱的女人! 平心而论,彩儿是个好搭档,上回一起救小红、偷华胜配合很默契。她聪明、犀利、稳妥,还有张能当刀子用的嘴。 只是人太冷,表面还算有客情儿,但很难深交。她对所有人都不热心,只小红例外,但谜底已经揭开,因为做了亏心事! 挨到晚上云娘授完课,聊天时无意提了一句,青儿才恍惚明白彩儿哭是为了九文——司琴竟被九文包了下来! 而且已经两三天了,九文做事真是机密,她天天去送饭竟从未撞见过司琴。 原来彩儿在生这个气,难道她也和十娘一样迷上了九文,而青儿不小心中了暗恋的流弹? 想到此,青儿心呼冤枉,那种纨绔她才不稀罕,谁要谁拿去! 青儿回到房间,不意又和彩儿对了一眼,想起才知道的事不免更加尴尬,别过头收拾被褥准备睡觉,就听彩儿冷冷的声音说: “你想笑就笑出来,不用藏着掖着的!” 青儿听她挑衅,懒得理,随口问道:“我藏什么?” “我知道你在笑话我,无所谓!反正整个果果楼的人都在嘲笑我,也不多你一个。只是你不用这么假,直接嘲笑就是了!” “哼,我要笑就坦坦荡荡地笑,难道还怕你不成?!我只是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好笑,你最该笑,笑我失宠啊!自从你住在这里以后,我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妈妈一心护着你,拿你当福星。姐姐心里也只有你!前次三娘闹事,我是为她挡箭,她却不向妈妈求情,事后把我和小红一样看待,没说过一句体己话……我跟了她三年,你才住进来几天?她却偏心成这样!” 青儿听得一愣,没想到她的醋意却不是为九文,而是为云娘。 云娘对她心中有愧,不知如何面对她,而彩儿却误会到这个地步,此事倒真要解释清楚: “云娘是当着我的面为你求的情,但果妈妈不允。其实我猜着果妈妈是想留你在里边照顾小红,却没法直说。” 彩儿愣了一下,揉着手绢想了半晌说: “你不用哄我,我如今已成了果果楼的笑柄,人人都知道九公子是姐夫带来的,他出手阔气,人又俊朗,谁不盼着,结果却包了司琴!我是哪里不如她?相貌我和她虽不分伯仲,但论脾气、论谈吐哪样不强过她去。不过是姐姐心里没我,不肯为我引荐罢了!” 八卦精神打倒了一切,青儿马上接道:“原来你看上了九公子?” 彩儿诧异的挑挑眉毛: “这种事轮得上我挑人家吗?其实,我明白齐大非福的道理。九公子条件太好,和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反不如像十娘那样,遇个真心待我的,赎我去个干干净净的地方,就是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青儿一直想不通十娘为什么愿意跟个老头子,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羡慕她,忙问道: “你羡慕十娘?她跟的可是个老头儿啊!” “呵,老才做得了主!换句话说,他若在年轻时遇到十娘,就算动了真情,只怕却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赎就赎。赎身并不是有钱就行,每年都有富家子弟头脑一热把人赎出来,却不敢往家带。养作外室算是好命的,还有随手送人,甚至转手卖了的,那才真叫坑人呢!” 现实还真是骨感!青儿不由叹了口气,拉回正题说: “你如果真这么看,现在的结果不是正好?!或许云娘和你想法一样,不想你年纪这么小就……” 彩儿看了青儿一眼,低下头想心事,不再说话。 青儿见她半晌不语,知道她八成已经回过味儿,希望这个心结就此解开。想到彩和刚才的话,不由感慨道: “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云娘这些年攒下那么多钱,全给了姓张的,这根本就是赌博!要知道人是会变的,钱自己攥在手里不好吗?” 彩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怎么说傻话?先不说这钱本就不许可,是瞒着妈妈卖力讨好金主赚下的血汗钱!就算是头牌,一经查到就要罚没。况且就算藏得好,也终究要有良人来赎才行啊!” 青儿听了有些黯然,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却仍嘴硬道: “事在人为,有了钱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只要能把卖身契和鱼符攥在手里就什么也不怕了。” 彩儿闻言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青儿没继续抬扛,和跟屁虫逗了起来,却听彩儿在一旁问道:“青儿,你以后怎么打算?” 一句话又把青儿拖回不想面对的现实,九文说的对,果妈妈手里的鱼符对她没有什么帮助,她需要的是男人的鱼符。 不过,她不想在彩儿面前跌份儿,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我好办!反正人人都把我当男人,我又有的是力气,到哪儿随便找个卖力气的活,也不至于饿死。况且我现在又识字了,秀气一点的活儿也干得来。” 彩儿很认真的打量青儿,忽然笑笑: “其实你长的并不像男人,挺清秀的。只不过你说话、行动的样子太过粗鲁,嗯,还有你的脚!” 青儿听了一愣,原来是这样!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自然不像彩儿她们有那种……腔调。 第六十章 司琴横死 清早传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九公子约原班人马二度狩猎。 所有人都很兴奋,云娘带着青儿和彩儿整整忙了大半天,筹备各种应用之物。 晚上青儿从九文处送饭回来,才迈进一只脚,跟屁虫就风一样出溜出溜爬到她的身上,一头扎进青儿的怀里找松子。 青儿宠溺的玩着它的大尾巴,那个馋货甩了几甩就不再理她,只一门心思地大嚼特嚼起来。 青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想和云娘、彩儿分享一下这臭东西的馋样子,一抬头却见二人默默无语,神情凝重,彩儿眼睛还明显有些红肿…… 这又是出了什么状况? 白天彩儿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改观,难道二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披肝沥胆,把一切说开,彻底拨云见日了? 青儿吐了下舌头,知趣地躲进卧室,倚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逗弄跟屁虫玩。 跟屁虫最近越来越讨厌,不老老实实在头顶呆着,老是喜欢蹲在青儿的手臂上,拿大尾巴忽悠忽悠地扫书,搞得青儿不得不陪它消磨一阵子,不把它伺候满意了是没法安心读书的。 少时彩儿进屋,笑着递给青儿一个桃子,又把跟屁虫抓到笼子里,将桃子咬了几个小碎块,慢慢喂它。 青儿把桃子拿到手里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彩儿的举动非常自然,但还是太怪了,冷哼一声笑道: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来这屋这么久,你这还是头次主动给我水果吃,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求我?” 彩儿被她说得很是尴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这桃子是为感谢你昨晚的话,我想了一晚,你说的对,的确是我自己多心了。” 青儿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怎么,你和云娘说清楚了?那就好,这个功劳的确是我的,我受之无愧!” 彩儿笑笑,又问了几句九文那院的动静,青儿也没在意,细细地回了。 跟屁虫只吃了四小块就不吃了,却尿了好多,彩儿把笼子收拾干净,随口问道:“明天你去狩猎吗?” “当然去,为什么这么问?” 彩儿洗好手,突然正襟危坐,表情肃穆地问:“你知道司琴的事了吗?” “司琴?你昨天已经告诉我了,不是被九公子包去了?” “她死了!” 青儿闻言腾的一下爬起来,用双手撑着床板,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说什么?司琴死了!她……她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急病还是……” 彩儿用手绢捂着嘴,摇了摇头,哭道:“不知道!只说是昨晚连夜就给埋了……听说九公子赔了妈妈五百两银子。” 青儿眉头一挑:“五百两,为什么赔这么多?难道她的死……和九公子有关?” “除了妈妈没人知情!姐姐也不过问了两句,就被姐夫一通狂骂……我从未见过那样吓人的样子……我听了姐夫的话才明白,是我误会了姐姐!原来姐夫本想让我去的,却被姐姐拦了下来,不然,这次……唔唔……吓死我了!” 青儿看着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彩儿,只觉得脑袋发木,脱口说道:“律比畜产!” 彩儿大眯着满是泪水的眼睛问:“你说什么?” “隆昌国律条有明文规定,贱籍律比畜产,也就是说你我这样的贱民根本不受王法的保护,只等同于牲口。主算被杀害也不用偿命,只要赔钱就行了。” 青儿机械地解释给彩儿听,可其实她的大脑已经罢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愤怒!她除了愤怒没有别的感觉。 司琴的死和九文有没有关系?难道,她是被九文杀死的?她犯了什么错? 就算与他无关,是坠楼之类意外丧生的,而九文居然在她死的次日一早就兴致勃勃地筹划狩猎? 司琴可不是什么陌路人,而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这个九文到底还有没有心? 青儿觉得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无法谅解九文,她要和他割袍断义! 忽然觉得彩儿向她身上靠,感受到她全身的冰冷和颤抖,青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缓缓地摩挲她的后背,希望能让她感觉安全一些,如果没有云娘的拦阻,现在埋在土里的就是彩儿! 不料彩儿被她一抱,反而哭得更响。青儿不会劝人,心想哭就哭吧,发泄出来也许更好,彩儿这家伙平日太过压抑了。 少时,彩儿小声问:“求你个事行吗?” “你说!” “明天狩猎时,九公子如果还带你一起骑马射箭,你能不能帮我在他面前说些坏话?” “嗯?” 彩儿咬了咬下唇,胸有成竹地说: “只要他厌弃我,你随便给我安什么罪名都好,那怕……那怕把三娘用张生质疑我的事说出来也行,现在我只求保命,什么也顾不得了!” 青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来彩儿是破釜沉舟了,想了想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道: “好,如果他问我就照你说的回。但他应该不会主动提,只怕硬说反而……显得不好,你说呢?” 彩儿点点头:“我明白!谋事在人,成是在天。总之你帮我这个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结局如何,我总是欠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就是……” 听她这么说,青儿突然觉得很反感,关乎性命的大事谈什么欠与不欠,难道没有这份人情还就不管了? 青儿打断她的话,说道:“不必!这点小事不要说这些。漫说是你,就是我不认得的人,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也不能坐视。” 说完这话,青儿不免又回想到穿越来的第一天,那时她被差人逮到要去充军,彩儿却站在一旁视若无睹,虽然隔了这么久,那个画面却一直历历在目,堵在青儿的心里。 青儿摇摇头,暗暗告诫自己做人不能这样小气,何况自己已经答应她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再说,司琴这事太过分,换成任何一个人她也会帮的,只是……现在她能做的太过有限,除了帮彩儿造谣,诋毁她的声誉,也做不了什么更积极的。 第六十一章 听不到的声音(求收藏) 写死这么多人了,给个收藏安慰一下作者君吧,么么~~~ ===========================================================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队伍就轻车熟路地出发了。 青儿没想到十娘居然也来了,还带了一名丫环,一路上十娘和云娘继续聊些持家的事,二人都默契地不提司琴,彩儿和那名丫环索性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原因,青儿觉得车厢里很闷,她一手掀着车帘,一面百无聊赖地向外看着。 夏天真的来了,绿色已经从嫩绿变成了浓郁的深绿,野花也开得更加嚣张,一片一片漫山遍野全是,可青儿却无心细看,两眼茫然的看着,心里没了上次狩猎的欢愉。 突然一张脸猛得探了过来,把青儿吓得大叫了一声,那人满意的哈哈大笑,除了九文还有谁这么无聊! 青儿用手捂着崩崩乱跳的胸口,狠狠地用眼睛剜着他,狠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才解恨。 九文笑罢,大声向马车里喊道:“云娘,让傻子骑会马吧,她都憋死了!” 云娘犹豫了一下还没说话,彩儿忙抢着劝道:“姐姐,这车里的确太挤了,青儿喜欢骑马就让她玩去,咱们也正好松宽些。” 云娘闻言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答话,却见车帘一挑,九文的手已经伸了进来,叫道:“把手给我!” 青儿虽知道他骑术了得,却没想到他根本不用停马就能接上她,心里虽有些犹疑,却不愿在他面前堕了面子,捉住了他的手。忽然中心不稳,一下被九文悠上了马背。 九文哈哈大笑,叫了声“走喽”,也不管青儿有没有坐好,拉起缰绳就向前加速冲了出去。 青儿有了上次的经验,知道他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紧紧环住他的腰,夹紧双腿,二人一马疾驰而去,四名随从紧紧相随。 这次九文跑得比上次还快,青儿觉得自己就要散架的时候,九文突然勒住马,把青儿抱下马背。 青儿腿一着地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好在九文又赶紧把她扶住了。 青儿的大腿微微打颤,屁股好像已碎成了八瓣,整条腿软面条一样,她使出全力也只能勉强站着不倒。 九文嘿嘿一笑,扶着她缓了一会儿。 青儿有精力查看四周时才发现那四名随从又隐身了,只有四匹马还在悠悠地吃着青草。 九文突然郑重地问:“你和司琴熟吗,她是个怎样的人?” 青儿闻言,眼皮跳了几跳,努力克制住满腔怒火问:“提她做什么,她不是已经被你害死了吗?” 九文紧紧地盯着青儿的眼睛说:“谁害谁?是她给我下药!” “药?什么药?你是不是误会了!” 九文盯着青儿的脸,琢磨了一会,又淡淡一笑: “误会?她太笨,被我抓到现形。只可惜还没问出幕后主使,她就撑不住死了。那药已找人看过,却都说不出所以然,有的称是助眠的药物,有的说是壮阳用的……一群笨蛋!然而,所有人都不能排除那是慢性毒药。” 青儿听九文的说法如坠雾中,司琴与他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他? 九文则仔细观察着青儿的脸色,继续说: “司琴八岁时被李大娘从乡下买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果果楼,我想不通怎么会出这种事,到底是谁要害我?这丫头是云娘和十娘一起举荐的,因此,我想问问你对她的看法。” 青儿神色一凛,质问道:“你冤死一个还不够,现在又怀疑上云娘和十娘吗?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觉得别人都要害你?还是你干过什么昧良心的缺德事,这么怕人报复?云娘和十娘……” “嘘……” 九文突然打住青儿的话头向身后望,青儿也随着看去,果然见孙员外快马而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紧走几步到了九文跟前,刚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九文笑道:“不用提防傻子,你说吧。” 孙员外拿眼睛斜了青儿几眼,不大情愿地快速说道: “派去的人已查明,那药的确与青水庵售卖的结缘药粉一般无二,没想到佛门静地竟暗中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人,已经报官了,看来咱们这回是虚惊一场。” 九文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叹道:“那就好!” 青儿突然冲了上来,揪着九文,脸红肚子粗的叫道: “现在你不疑心云娘和十娘了?可司琴怎么办,你能把她的命还回来吗?你说啊?就为了你的猜忌,死了一个人!” “你这人怎么不分是非,是她给我下药!是她傻,去信什么狗屁结缘粉,她是蠢死的!与我什么相关?” 突然四个随从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青儿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其中一个按在地上,九文喝了一声放手,青儿才又爬了起来,两个肩膀像被摘掉了一般,疼痛难忍。 孙员外突然阴阴地说道:“九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能妇人之仁……” 九文不耐烦的叫了一声:“够了!你们烦不烦,老这么小题大做的。才弄死个投结缘粉的笨蛋,现在又和青儿过不去……” 不等九文说完,青儿突然捂住耳朵高声尖叫:“啊!好吵,耳朵要破了!” 九文、孙员外及四名随从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九文忙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青儿惊讶地看着他们,看他们神情不似做伪,迷茫地说:“刚才有很尖锐的刺刺声你们没听见?!” 孙员外皱皱眉:“不要搅乱视听,现在正在说你的事,你为什么假扮痴呆接近九公子,你有什企……” 青儿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叫:“听,快听!这回听到了吗?没有刚才那么尖,但又近了许多!” 一名随从闻言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九文扑倒在地,同时大叫一声:“扑到!” 青儿还没搞清情况,已经重重地被压倒在地上,她抬头只觉得尘土飞扬,几个人全是灰头土脸,一脸的迷茫。 九文气急败坏地挺着脖子,一脸灰尘地问:“肖三儿,你这是干吗?你也跟着青儿疯了不成!” 肖三儿认真地说:“九公子稍安勿躁,只怕有埋伏,我和肖四儿去查查,你们千万别起身。” 推荐好书:[bookid==《穿越之盛世修仙》] 第六十二章 刺客(求收藏) 打滚求收藏~~~~~ ======================================================== 大家居然真听肖三的,一个个傻子似的趴在地上等他回来。 少时二人回来,肖三把九公子扶起身,回道:“我们查了一圈并无可疑,公子放心吧!” 孙员外听到这话,也气哼哼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青儿说: “她的话你们也信!要我说赶紧……” 青儿突然又捂住耳朵,呲牙咧嘴的不再出声,她知道在这些人中只有她一个听得到这刺耳的声音。 少时,电锯般的声音终于过去。 青儿刚要直起身,忽然被死死的按回地面,只见一排排寸长的铁家伙打在地面上,发出“扑扑”的声响。 她惊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一只手死死地把她的脸按在地面上,害她吃了一嘴的泥土。闭着眼听见身边四周都传来“叮丁当当”武器击打的声音。 青儿吓得浑身发抖,大脑却高速的飞转。 那些寸长的铁家伙就是暗器? 不是吧,这种武侠小说里的事也会被自己遇到! 听声音是打起来了? 有人刺杀九文?! 别怕,别怕,有随从! …… 过了不知多久,她感到衣服一紧,被人拽起身,还没站稳又被扔到另一个人怀里。 只听有人叫道:“别离开她,她能听到信号!” 青儿袖口擦了一下满是尘土的眼睛,猛地睁来,发现自己被九文用左手环在怀中,他右手持一把宝剑,与孙员外背靠背立在正中,外圈则是四名随从,每人面朝外不知在和什么人对峙。 团团围起的七个人,包括青儿在内,每人都紧张地瞪大眼睛四处不停的寻找,却什么也找不见。 没有人! 这片狭小的空地除了他们七人,只有四周静静的树林。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之后又是一片静谧。 我明敌暗。 突然,“嗖……啪”的一声,青儿不免打了个寒颤,却是肖三向上空放一个信号弹似的东西。一股黑烟从地上直直冲上九霄,又在蓝得发假的空中炸出一团黑雾,发出炸雷般的声响。 这应该就是上回老对虾提到的“信号”! 青儿在心里企盼着他们能早点赶到,却猛然想到那边也只剩老对虾一个男人了! 看来,指望不上援兵了。 这时青儿才发现,一名随从的左肩已被血水染成了紫黑色,只用一条腰带随便扎着,有人受伤了! 她慌忙看了看其他人,还好,只有一个伤员。 九文突然小声说:“你们都找不到,刺客已经逃了吧?” 肖三肯定地说: “还在!这是鬼影,东洋忍者组织,最善隐匿在暗处下手。他们正面交锋能力弱,只要能把他们引出来,我们就赢了;或者换到南边那片空场,逼他们无处藏身也行。只是援军未到,我们四个不敢动。” 九文略一思忖,问道:“既然在,为什么不发暗器了?我明他暗,岂不正好下手?” “可能是想耗时间吧,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不对!你刚发过信号,再等援兵就到了!” 一时无人回话。 少时,九文又低声道: “会不会是在等指令,就是我们听不到的那个信号,只要信号不响他们就不敢动?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只集中对付发信号的那一个人。青儿,等那声音再响起,你辨清方向指出来,我们所有人一起发箭,只要命中一支就妥了。” 肖三补充道:“明白,那我和肖四负责掩护大家,其余人一齐射箭。” 随后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青儿一手持弓,一手握攥着羽箭,紧张的心脏狂跳不止,连太阳穴都一蹦一蹦的。 她集中精力竖起耳朵听着,不敢有一丝走神,眼睛也不敢乱看,生怕分散了注意力。 此刻,她专注地看着身前随从的脖子,只见一滴滴汗珠顺着脖子滴落在衣领上,她好像都能听到那汗滴的声音,太静了! 突然,她全身一震,没错,是那个声音! 而且,很近! “来了!”青儿喝道。 只见肖三、肖四二人突然闪身就位,他们一前一后,左手抡着衣服,右手不停挥着手中的腰刀掩护大家。 青儿眯起眼认真的听着,声音不同了,不是刚才那种刺耳的尖锐声响,而是呜呜声,在那边! 她持箭的手猛得向东边斜上方一指,刹那间一排排羽箭冲那里飞了出去,青儿也跟着补了几箭。 终于“嘭”的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一个黑衣人,摔在地上不动了。 九文高叫一声,肖三和肖四箭一样地冲了过去,在离那黑衣人还有五六步的样子,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噌噌噌”窜出三名劲装的黑衣人。 三名黑衣人手持弯刀向肖三和肖四杀了过去,伤员肖大见状也冲了上去,三对三展开一场恶斗。 九文在后边看得跃跃欲试,也要跳到前边去掺一脚,却被肖二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这时,青儿突然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尖叫一声,持弓左右寻找方向。 肖二左手抄起九文的宝剑,右手持腰刀站在九文前方掩护;孙员外也脱下外衫拿在手里,一手持刀站在青儿身前。 九文则抄起弓箭跟着青儿找目标。 “这里!” 随着叫声,青儿弯弓就是一箭。 她没有什么准头,索性像猎粟鼠那日一样,一下上了三只羽箭。 九文的箭紧跟在青儿的三支后面一起飞了过去,二人还不罢休,又连射五箭,虽不见人滚落下来,但暗号声音已然中断,刺客的暗器攻势也被切断了。 九文的猜测是对的! 青儿拎着弓箭站在原地大口喘息,汗水哗地一下潮水般打涌来,转瞬就打透了衣服。 突然一声惨叫,青儿寻声看过去,一名黑衣刺客被肖三砍翻在地,一命归西。 刺客倒很顽强,明明打不过,余者却全无惧意并不逃跑。 以三敌二已经显出优势。 青儿紧盯着他们打斗,突然眼睛一花,好像又多出来两人。仔细一数,可不正是,一下又变成以三敌五! 看来是树上的刺客增援了。 医女复仇权谋大戏[bookid==《归荼》] 第六十三章 受伤 青儿见树上的刺客来到地面增援,不由松了一口气,发暗器的少了两个! 而且肖三说过只要把刺客逼下来就赢了。 九文用胳膊顶顶青儿,小声道: “刚才没白射,指挥的家伙应该受伤了,要不这两人不会下来。我想全歼,你不要放松警惕,继续听着!一个也不能留!” 青儿点点头,不把这几个鬼似的家伙一股脑干掉,估计她这辈子都睡不了踏实觉,全歼! 肖三他们以三敌五,又有一位是伤员,并不占便宜。 青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谁占上风,她偷眼见九文神色镇定自如,料无大碍,又把注意力返回到刚射的那棵树上。 突然,电钻的声音又响了,青儿大喊一声举箭就射,还是那个位置! 那人一定受伤了,换不了地方! 树上的黑衣人应该不多了,肖二一人掩护,青儿、九文、孙员外三人连放数箭,少时树枝一阵乱颤,那人终于摔落下来。 树上已没了敌人,肖二刚才掩护半天也不见一只暗器打来。他腰刀一挺,也加入了战圈。 肖二一上场,战局马上起了变化,连青儿这个门外汉都看出来黑衣人败势已现,她兴奋地在那里指指点点。 这时,只听一声炸雷般的响声,青儿回头看,不远的天空上冒着一团黑烟,老对虾来支援了! 青儿调笑道:“援兵永远是用来震慑的,现在整这动静只是提醒刺客快逃吧。” 九文闻言哈哈大笑,笑到一半,青儿突然一声大叫,数枚暗器夹着风声嗖嗖袭来! “扑倒!” 听到肖三的叫声,青儿的身体比她的脑子反应得快,下意识地把九文扑倒在地。 九文后背着地,突然一使力,裹着青儿在草地上滚了几滚。 青儿见一只只暗器打在他们周围,情急之下摸到了一个硬家伙,也不管是什么,抄在手里一通狂挥。 孙员外此时也冲了过来,一手猛甩衣服,一手举剑挥舞,几步退到九文身前为他们掩护。 青儿一骨碌爬起来,也挥着手中的家伙和孙员外并肩挥舞,这时她才看明白自己拿的是九文的大扇子,太短!忙丢掉,抽出他腰间的那柄长剑抵挡。 这时暗器却渐渐少了,她一边挥剑一边看着九文,这家伙怎么半天不动,伤到了? 暗器突然停了下来,青儿看着无边的树林心中充满忧虑,看来暗处应该还有一个刺客,他刚才隐而不发就是为了这次的偷袭。 只是他独自战斗根本不需要信号,这茫茫林海,如何才能找到他? “九公子!九公子!醒醒!……” 身后突然传过来了孙员外凄厉的号叫声,青儿惊得猛回头,只见孙员外抱着一动不动的九文大声哀号,青儿一怔,忙扑身过去。 只见九文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对孙员外的叫喊没有一点回应。 青儿颤巍巍的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感觉他气若游丝,难道被打中了要害? 她上下左右细细查看了一遍,却没找到暗器的影子,莫非打到后心? 她怕仰卧的姿势会碰到九文的伤口,用力想把他的身体扳过来,却被孙员外一把将手打开,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青儿傻愣愣地看着兀自干嚎的孙员外,他号的却悲切,眼中却没半点泪花。 再看九文双眼紧闭,细看却发现眼皮在微微动着,这家伙在闭着眼在转眼珠! 她一下恍然大悟,九文这是在装死骗刺客! 当下也尖着嗓子加入了孙员外的队伍,尖叫道:“九公子醒醒!九公子!……” 青儿一边叫一边暗赞这两个人有默契,这法子暂时可以抵挡一阵。刺客不再发暗器,证明他们旨在九文一人,现在这样拖延最为安全。 青儿心里有了数,向肖三他们那边望了一眼,见肖二频频向这边看过来,怕他们军心涣散来,悄悄捅了捅孙员外压低声音说: “肖三他们信以为真,已经慌了。” 孙员外凝眉想想,突然哭着叫道:“九公子,我去替你报仇!” 说着抄起地上的宝剑转身向肖三他们跑了过去,青儿见他如此只得接过他的接力棒,愈发大力的嚎叫起来。 少时只听一声惨叫,青儿斜眼只见又倒下一名黑衣人,心下一安,却发现九文眼睛眯起个小缝,还略略抬了下脖子,忙扑倒在他胸前放声大叫: “公子放心,又死了一个黑衣人,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唔唔……把所有刺客都杀死为你陪葬!” 青儿感受到九文的胸口一颤一颤的,甚至能听到他憋在喉咙里的笑声,心下略安,还有这闲情逸致,伤势应该不重! 猛然间只听号角声响起,接着杀声响亮,青儿猛抬头,只见老对虾率领着百来人的骑兵到了! 青儿顿时目瞪口呆,一百多人的骑兵,老对虾到底是什么来路?! 还真是大炮打蚊子…… 青儿撇撇嘴,哭道:“九公子,援军已经到了,你倒是醒醒啊!” 九文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处,青儿也不敢住口,一边继续喊叫一边看热闹。 少时孙员外带了肖三等人,并二十来个当兵的跑了来,呼啦一下众人把九文和青儿团团围在里圈。 九文这才睁开眼,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孙员外抢上来把他扶起身,青儿忙凑过去一看,背心正中两镖,所幸倒流多少血。 肖三看了看,伸手取出一方白色手帕,对九文柔声道:“九公子忍耐下,我要取镖,疼一下就好。” 九文摇头哼了两声,半天才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不要,只怕有毒。” 众人震惊地对视一眼,孙员外忙吩咐人牵马,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外氅为九文罩上。 肖三护着九文,肖二护着青儿,肖四护着孙员外一行,率着三十骑骑兵向山外疾驰。 下山倒极为顺利,一行人没多久就找到一家医馆,不料这名大夫手艺稀松,连镖都不敢给拔,众人只得辞去。 不想这一路之上,先后投了十多家医馆,均无人敢医。 这时众人才知道事态严重,孙员外和肖三等人商议了一下,既然病情棘手,在这种小地方耽误时间也没用,还不如直路回去,到城里再请好大夫。 就这样,一行人不再寻医,直奔凉州城而去。 ============================ [bookid==《我是狄仁杰》]穿越女为狄仁杰报仇扬名 第六十四章 求医问药 凉州乃荒僻之地,好大夫本就不多,加之又实行了三年的封禁,消息闭塞,百业衰败,城里竟找不出一个能解东瀛毒药的大夫! 九文和肖大的伤势越来越厉害,九文整个后背变得越来越黑,吃什么吐什么,连半碗粥都吃不下去。 只两天的时间,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已衰弱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这天青儿来送汤,进屋一眼就见肖二五花大绑跪在一进门,屋里传来老对虾的铮铮之音,她只听到个尾巴,说什么必须得有个交待! 脑袋一转顿时明白过来,那日遇刺大家都以为树上已无刺客,肖二因此冲到阵前迎敌,九文身边没了随从,被匿藏不露的刺客射伤,这是秋后算账! 看来肖二的性命不保! 保镖的任务是保护主人不受袭击,而不是胜败。肖二当时的确太不专业、太冲动了。 想当初,司琴不过给九文杯里下了结缘粉,他连喝都没喝,就已经把司琴折磨至死。而这次后果如此严重,只怕就算偿命也未必能令九文满意。 青儿不忍心再看肖二,端着汤进了屋,却见老对虾正跪在九文床前,犹豫了一下,刚要退出去,听九文一阵咳嗽,忙又紧走几步来到床前。 老对虾一手扶着九文,一扶为他扣背,九文却瞅着青儿无力地眨了几下眼睛。 青儿知道他嫌老对虾手重,走到近前帮他轻轻捶了几下,老对虾帮他接了两口黑灰色的痰出来。 九文长吸了一口气,又栽回被卧垛上,半晌才气若游丝地说: “我都这样了,你还非逼我说话!” 说完这句,又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是我让他去的,他怎敢不听!” 青儿听了一愣,没想到九文竟会帮肖二说话。 老对虾闻言探着罗锅问道:“可肖二说……是他自己冲上去的!” 九文皱皱眉,重重的吸了几口气,费力的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咳嗽起来。 青儿把九文搂起一点,一只手插到他的背下轻轻地拍打着,见老对虾还要说些什么,忙用话把他堵住: “你别让九公子着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现在就是把所有人都杀了也没用,还是先找大夫吧!” 老对虾瞪了青儿一眼,整着脸刚要说什么,却见九文点点手指,冲他一个劲地眨眼,老对虾皱皱眉说: “我明白,这事先不追究了,你好好养伤要紧。” 说罢重重地长叹一声,站了起来,拍了几下掌唤来一名随从,给肖二松了绑,冷冷地说道: “九公子刚才为你圆谎,说是他下的命令,这是他的恩典。我这里却还没完!以后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好好悔过吧。” 青儿见肖二的性命保住了,不免心下欢喜,把九文扶高喂他喝汤,九文皱着眉不想喝,青儿劝了几句才乖乖喝了,才不过喝了五匙,突然一呕,又吐了出来。 青儿早有准备,帮他收拾好,又端起碗耐着性子劝道: “这碗汤是云娘亲手为你熬的,里边放了人参、黄芪、山药、冬虫夏草……还一大堆我叫不出名的大补药,虽说不能解毒,却能补身子。你这一碗就算全喝下去,吐完也只剩一半了,要我说要多喝几碗才行!我知道你喝着难受,为了活命再忍耐一下。乖,这碗必须喝完!” 突然楼梯一阵急响,孙员外兴冲冲地跑进来,张着大嘴刚要说什么,却被老对虾倒着推出门外,压低声音说: “天大的事也等会再说,这会儿好容易肯喝汤了!” 孙员外喘着粗气点了几下头,用手抹了抹大脑门儿上的汗,小声笑道: “真是一物降一物,现在能让他喝些东西的只有这个青儿了!还好,没听你的,要是真把她杀了,现在可得把咱们急死!” “哼,难道你不觉得她可疑?!” “我管她可疑不可疑,反正要是没她,前天我们就全死在山里了。” “商人!” 孙员外探着脖子,巴巴地看着喝汤的九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理老对虾。 青儿哄了半天,总算喂了一碗半的汤水,九文说什么也不再喝了,青儿也不再勉强,把他的手摊在床上,往他手心里放了七八个长松子,转身去收拾东西。 九文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它斜眼看着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跟屁虫,正坐在他手臂上开心地磕着。 青儿这几天,每次来都带上跟屁虫给九文解闷。 三天下来,这臭东西倒不再怕他,天天在他身上窜来蹦去的,越来越淘气,倒正讨了九文的欢心。 孙员外这时抢了几步走进来,对九文高声说道:“九公子大喜,我找到大夫了!”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孙员外晃着发亮的脑门子,简要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孙员外本要抄近道出城去寻大夫,没想到官路不知道为什么给封了。他心里起急,不管不顾地上了官道,却偏巧冲了官家的仪仗。 巧的是这位官老爷正是他的故交,更巧的是他有个幕僚正是杏林世家出身。 孙员外特意回来讨九文的意下,他倒不怕九文不信服这大夫,而是觉得把人请到这种地方——让人知道他住在伎馆的别院里……有碍九文的声誉。 还没等九文开口,老对虾先急了,大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忌讳这些没用的,他现在这身子骨儿不能动地方!你赶快把人给请过来,天塌下来我顶着!” 简短截说,一个时辰后孙员外请来了一位五十来岁的先生,复姓公孙。 公孙先生看罢病,拉着孙员外走到屋外,温声说: “此毒名叫玄茄,源自东瀛,很是霸道,我才疏学浅,力所不逮。我有位朋友能解此毒,只是……他性格乖僻,孤高自许,你们必须上门好言相求才行。我先开个方子,服此药能延缓毒性发作,一个月内如能求动此人出手,九公子性命无忧。” 孙员外和老对虾千恩万谢地送走公孙先生,着人煎药,又拿着引荐信和九公子商量。 这两天虽求医问药无数,却只有这位公孙先生识得此毒。 三人商议决定就听从他的建议,去找那位乖僻的世外高人。 =============================== [bookid==《驭颜》]秃尾巴狐狸帮你大变脸 第六十五章 送宠 公孙先生的药很管用,两剂吃下去,九文吐出两大盆黑水,气色见好,说话也变得有底气了些,最重要的是能吃粥了。 次日中午,青儿又带了跟屁虫来给他送饭,这回九文连吃了两碗肉粥,虽也还吐,比以前已经大为好转。 九文自从昨天听说毒药的名字,就有了盼头,一心急着去找高人解毒,昨晚更是力排众议,定在今晚就启程。 此时,他靠着被卧垛一边用手和跟屁虫斗着,一边想着心事。 青儿突然走过来,笑道:“跟屁虫好像认得你了,不如就正式还给你吧,也给你解解闷儿。” 九文笑笑没说话,却见青儿又连问了几句,才知道她是认真的,笑道:“它还是亲你。” 青儿用手指头点着跟屁虫的小脑袋,气哼哼地说: “它?这小没良心的,有奶就是娘,我看它只亲长松子!和你一样,嘴刁死了!我可养不起!” 九文一笑,抚着跟屁虫毛茸茸的大尾巴,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告诉青儿他们今晚就走的事。 这次遇刺的事让贾公已经很自责,而九文明白这一切全是他任性造成的,其实与贾公、肖二他们无关。 如果他听贾公、东屏的一直躲在伎馆内,也不会出这么大的危险! 这件事中都早晚知道,就算别人不说,贾公也会亲自去请罪,而那边指不定会给什么惩戒,只怕到时就算他想一力承当,也不见得管用。 这次去求医,真的不能再出一点状况了,不然贾公、东屏的性命只怕不保。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以前太过任性,很不着调! 突然觉得有人打他,他抬头却见青儿挑眉在问:“听到没?” “嗯?”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儿,说道: “跟屁虫是小瘸子,而且是因为你才瘸的,你要为它负责!这家伙又懒又馋又笨,你要把它放生,它就没命了!所以,你既然答应养它,就要管它一辈子!听到没?” 九文一笑,刚想回嘴说他从未答应过要养,转念一想分手在即还是少拌嘴,彼此留个好念想吧。 想到这里,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青儿一下又乐开花,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堆养跟屁虫的心德和注意事项,九文只是笑着不断点头。 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九文看着一脸不放心的青儿,心里忽然飘过一阵酸楚,一只小耗子让人如此牵肠挂肚,为什么这世上却没人愿意为他流一滴眼泪? 从小到大,父亲见他从没有过笑模样,兄弟姐妹更像防瘟神一样躲着他,母亲……又是那样! 说来和他最亲的就数东屏了,呵,一个家奴! 其他真正关心他、在意他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下想要他命的,这次又是哪个出的手? 忽然一阵楼梯响亮,原来是贾公和孙员外来了。 青儿收拾好食盒,临走又恋恋不舍地看了跟屁虫一眼。 贾公一屁股坐到床上,看到刺溜刺溜乱跑的跟屁虫吓了一跳,皱眉厌弃地看着它,嘴唇动了几动却没说什么。 九文把跟屁虫叫过来,想揽在手里,它却登着鼻子蹿到了头顶,耀武扬威地吱吱叫了几声。 贾公恨恨地别过眼去装看不见,孙员外也强忍住笑意别过脸,双肩却不由自主的乱颤。 少时,贾公尴尬地说:“尸体已经查验过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能确认是鬼影吗?” 贾公认真地回道:“鬼影是咱们这里给东瀛忍者起的外号,目前为止还没个确凿的说法,大都是以讹传讹。不过从作战、暗器、武功、信号等几个方面看,的确是东瀛忍者无疑的。” “哼,看来我的身价还真是越来越高,这回居然连外国人都请来了!” 孙员外在一边恨恨地小声骂道: “那群小王-八羔子,不知为什么这回丁点消息都没搞到,现在是完全不知道哪边下的手!一点线索都没有,猜都没处猜!” 九文一笑:“这不就是线索?这么心思缜密的至少能排除出去一半儿了。” 孙员外一愣,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说:“你是说……” 九文合上眼,恹恹地说:“我不想猜,烦!” 突然一片寂静。 贾公咳了一声说:“九公子放心,这回我加派了人手,再出状况我以死谢罪!” 说罢看了九文一眼,突然眼圈红了红,有些哽咽地说道: “不然,我也真没有脸面再回中都去见……我家平西大帅!” 九文一笑,拍了拍他的手: “贾公不要钻牛角尖,没脸见他的是我那几个兄弟,与你什么相干?” 孙员外也忙笑着打岔,说道: “嘿嘿,我插一句。现在东西和人全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嗯……我就是想再最后确认一下,我们要不要带上青儿?” 九文一愣:“青儿?带她做什么?” 孙员外用脚磕了磕贾公的脚,贾公瞪了他一眼,在些不情愿地说: “青儿知道的太多,再说她能听到东瀛的信号,这一路上只怕……” “不必!”九文不等他说完,就干脆地拒绝了。 孙员外愣了一下,干笑着凑上一步说: “青儿虽然有些来路不明,但毕竟一起共过生死,还是值得信任的。再说,我们这回不带女眷,有她也方便照顾你。而且她身体好,又会骑马,不会拖累队伍。我想着……” 九文闭目长吁了口气,孙员外只得闭上嘴。 这时,跟屁虫却慢悠悠小碎步踩着九文的鼻子和脸走了下来,瞪着圆圆的小黑眼睛看着大家。 九文睁开眼,宠溺地看着它,一边用手抚着它的大尾巴,一边悠悠地说: “她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以怨报德。况且东瀛的刺客已经全歼,不会有人找她的麻烦。咱们此行太过凶险,我不想让她为我涉险。而且,我这也不喜欢欠别人的!她救我一命,我给她一条生路,从此两不相欠。” 说完忽然抬头看着贾公,促狭地笑道:“你得带个女眷吧,年纪大了,应该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着点儿。” 贾公尴尬地避开他的眼睛:“我已经安顿好了,让她先去黑水等我。” “原来舍不得她吃苦,随你吧。东屏,你呢?” 孙员外挑挑眉毛,好像很意外有此一问:“我?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呵,我还以为你对云娘是真的,那女人……难得!” 孙员外一笑:“我们不过是露水夫妻,我在她心里还比不上彩儿呢!” ================================================== 女医生重生,萌坏神君做代理师傅,木棍妖精成贴身丫鬟[bookid==《九璀医娘》] 第六十六章 有身份证啦 次日,云娘和青儿天没亮就起来折腾,为九文熬了一锅足料的肉粥,青儿早早就提了食盒送过去,不想却人去楼空。 青儿望着空荡荡的二楼,一时有点回不过味儿来,这个混蛋也太过了,走了居然不打个招呼,让她和云娘好一通忙活,这个目中无人的混-蛋! 还有,跟屁虫! 青儿跑到放跟屁虫的笼子那里,果然连笼子也带走了,深吁一口气,放了心。说来真巧,昨天她鬼使神差的把跟屁虫还给他,不然只怕再也没机会还他了! 青儿可不想欠他什么。 她知道九文的毒很难除尽,心里很是同情,看他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不免为他可惜。 她明白九文不是坏人,他帮肖二隐瞒就是最好的证据,只是…… 每当她不由自主地去关心他、想帮他的时候,心底深处就会扎过来一根硬刺,那根刺就是司琴,就是险些被射中的那名龟奴,还有那个“律比畜产”。 她明白法律不是九文定的,但这根刺如鲠在喉。 青儿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告别也挺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解毒的事那么渺茫,与其说些浮皮潦草的应酬话,还不如这样爽利。 而且,有人要杀他,也必须低调吧! 这么说来不告诉她还真就对了,省得他们在路上遇了什么刺客,倒要怀疑到她的身上,那三个疑心病重患! 青儿忽然记起在山上时,孙员外甚至一度要杀她灭口,倒是九文阻止了那个疯子。 算了,不想了,太多的牵扯…… 九文帮她退了亲,教她学射箭,阻止孙员外灭口; 而她则帮九文赢了狩猎之赌,与他并肩射杀刺客,如今连跟屁虫都还他了; 也算是两不相欠! 青儿伸了个大懒腰,往床上一仰,余光只觉得扫过什么东西,那是……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差点笑出声来,没错,是那张紫檀弓! 九文把弓箭留给她了! 青儿一跃而起,几步蹿到窗根,伸手要取那弓箭,却忽然想到这会不会是九文落在这里忘带的? 要是过几天人家派人寻来,岂不闹了大笑话?耻笑自己贪心! 心里虽这样想着,手却一刻也没停下,青儿笑呵呵地取下弓箭摆弄了一阵,又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羽箭向墙上的靶子射了过去。 没中! 连射三箭,一只没中。 青儿心想,今天总要射中一支才罢,不然这箭就再也没机会碰了,而且只怕连这院子也快换租客了。 想到这里心里徒然伤感起来,好像有什么美好的事物从此一去不复返,她顺手又向箭壶取箭,却不小心把箭壶带到了地上。 她俯身一抓,却从箭壶里掉出个小荷包。 青儿无奈地笑笑,这些男人真是邋遢,平日看着孙员外倒是个仔细人,或许走得太急了些,竟连九文的荷包都落下了。 她放下弓箭,拾起荷包一看,天啊,里边竟是金瓜子! 唉,这回完蛋了,光是弓箭倒有可能不回来取,为了这些金瓜子只怕还是有必要派人来取一趟,这样一来弓箭也留不住了! 她好奇的坐回床上,想看看到底有多少金瓜子,虽然还是要还的,多摸几下也是好的。 青儿伸手一探,摸到布囊里除金瓜子外,还有一个又长又硬的东西,取出一看不由浑身一振,这是…… 鱼符! 青儿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鱼符,这小东西掂在手里并没有多少分量,比相像的轻多了。 不过是个一寸见长的鱼形的小铜牌,工艺也略显粗糙。 它正面是条鱼,通身铸有鳞纹,中间是个大大的“商”字,眼睛的地方是个黄豆粒大小的圆孔,应该是用来系绳子用的。 翻过来,背后则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有姓名、有出生日期、还有籍贯…… 等等! 这鱼符上的名字是“陆青”! 青儿只觉得血往上涌,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了,只能听到她自己崩崩狂蹦的心跳声。 陆青?! 她下意识地咽了两口唾沫,认真看出生日期,元初二十三年。 她瞪着鱼符,脑子里飞一样的调取记忆,不急,别激动……她背过的,背过……算出来了,是十五岁! 青儿不可置信的猛得笑了一下,又绷起面孔,不可能的! 她再度拿出鱼符,举在眼前认真仔细得又重新看了几遍,没错,陆青,男,十五岁…… 这是她的! 她有鱼符了,男人的鱼符! 商! 她不再是贱籍了!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青儿死死地攥着鱼符痛哭失声,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满满的喜跃和幸福。 不知哭了多久,青儿突然猛地站起来,把鱼符高举过头顶,仰着头高喝了一声: “他nn的,老娘我也是有身份证的人啦!” 叫完这句,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把这两个月来所有的郁闷之气都吼出去了。 她感到她自己的身体轻得好像失重一般,又或是生了一对翅膀,她举着鱼符在屋里不停的转圈,又叫又蹦,终于直去失去重心摔倒在床上,还疯子一样的傻笑不止。 直到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嗓子哑了,她才止住。 她无限眷恋地一遍又一遍看着手中的鱼符,猛得想起九文,不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回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虽然青儿明白九文的背景很大,路子很野,只怕与官府牵连甚深。 那日在山上遇险,老对虾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弄来百多号骑兵,这是什么能耐?用朝庭的人马就像用自家的随从一样轻而易举。 或许九文拿到这只鱼符不费吹灰之力,但那是人家的本事,这鱼符对青儿而言,却完全不同,它将真真实实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这份恩情,恩同再造! 她还不起! 她还不起的人多了,果妈妈、云娘或许还能在她们身边尽尽心,可……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先是公孙先生救了她,使她免于去边关充军,甚至是免受营伎之苦; 如今又多了个九文,他帮她除去贱籍,给了她一个合法的、受隆昌国法律保护的公民身份。 从此,那条触目惊心的“律比畜产”也与她无关了。 可是,这么大的恩情,区区青儿如何还得起? 真的只能像戏文中所说“结草衔环,来生再报”了吗,真是可悲! 青儿想到看过的那些烂片和言情小说,每到此处女主必是以身相许,不由失声大笑出来。 哈哈,以隆昌国的审美而言,她如果这样报恩才真是以怨报德吧? 她抬起双腿,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天足,谢天谢地! 有了这双大脚,她走遍天下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儿之身,不用受女人的种种束缚,可以名正言顺的学习、打工、赚钱、糊口。 呵,尔之砒霜,我之蜜糖! ======================================== [bookid==《闺门令》]萌妹子的古代发家史 第六十七章 性别错了 青儿快被这从天而降的幸福砸晕了,她想把这个喜讯分享给每一个认识的人,可惜却只有云娘和彩儿两人知道她不是傻子! 她疯够了,收好鱼符和金瓜子,兴冲冲找云娘报喜。 云娘听了此事眼睛一亮,小心翼翼捧着那枚小铜牌翻来覆去地看,突然惊叫:“哎呀,九公子也太任性了,青儿快看,这鱼符是男人的呀!” “当然要男人的,不然怎么扮成男人去讨生活?” 云娘瞪了青儿一眼,怒道:“是你要的?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好容易有机会能脱贱籍,却搞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出来,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青儿挠了挠头:“啊,我倒没想那么远,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云娘气哼哼地把鱼符交给青儿,骂道:“眼前?你以为你还能遇到几个九公子?这样的机会还会再有吗!你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大好的机会就让你白白糟蹋了!” 云娘气了半晌,瞪了青儿不下十几眼,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嘱咐她把东西收妥,万万不能遗失,又问道:“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此事?” 青儿嘿嘿一笑:“你当然排第一个儿,其他人一律稍后!” 云娘点点头,拉过青儿的手,郑重地嘱咐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向其他人提起,就是妈妈、彩儿也不行!” 青儿摸了摸鼻子,犹豫地说:“可是,总要道个别吧……我打算这几天就走……” “那就不要道别。这事你本就不该和任何人说,就是我也不该告诉!须知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体会这东西的份量。别看它轻飘飘没几两重,却能压跨几辈人的脊梁。咱们先不说它多难搞,你只想想,为什么九公子不亲自把它交到你手上?” 青儿提了下眉毛:“他们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辞行,或者……不信任我们,怕泄露了风声。其实这倒好,免得有人瞎疑心……你知道那几个人,尤其孙员外……啊!那个……嗯,孙员外没和你辞行,你……你不要伤心啊!” 云娘淡然一笑:“傻丫头,这有什么可伤心的。孙员外是金主,他花银子,我哄他开心,这是天经地义的。但你知道,我心里只有张郎一人而已……唉,不提也罢!” 云娘像轰苍蝇一样,甩了下手里的帕子,拉青儿坐下,细细地为她分析: “九公子他们背景不凡,又出了山上那事,要我说走了倒好,我们也免受其累。至于鱼符,他是决不会亲手给你的!等级是国之法度,鱼符是贵践之分的标记。无论九公子是什么来头也要顾及,不能公然违法。鱼符未亲手授受,日后才好推脱。” 青儿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讲究,听云娘细细说明,觉得自己想的太过简单粗糙,认真地点了点头。 云娘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这东西不知误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你不知人们为了它可以不要性命、不分是非、不顾道义……唉,张郎他……” 青儿见她又提张文员,心里不爽,插嘴说:“云娘不用担心,我再不告诉别人!” “哼,听这话就是敷衍!你啊,一根肠子通到底,这样是要吃亏的。这世上贱民千千万万,能像你这样幸运的屈指可数。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就不怕招祸吗?” “我这回真的明白了,不就是财不露白吗,我不会告诉别人!” 云娘拍了拍青儿的手,正色道: “这事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还要为九公子想。他赠你这个东西,虽说是还救命之恩,但于你毕竟是一条生路,这可是重生再造之恩。他怎么得的这东西我们不清楚,但你若嚷得天下尽知,不知会不会给他惹祸,这可是死罪!” 青儿听了这番话如梦方醒,吓出一身冷汗,她倒真没想到这竟事关九文的性命! 忙一脸严肃地说:“云娘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不再对第三个人提起。” 云娘点点头又问:“离开这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走遍名山大川,吃遍大江南北!” 云娘闻言破涕而笑,指着青儿笑骂道:“没正形的臭丫头,就只知道玩!” 青儿吐了下舌头,不在乎地说:“不然呢,难道还要我精忠报国,匡扶正义,救国救民?” “贫嘴!问你正事,你到底想去哪里?” “我说的是认真的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块牌子,自然要到处走走看看。反正我也没有家,没有拖累,哪里好玩就去哪里看看,什么西京啊、中都啊都要去的!” “你要去中都?” “当然!那可是首都,总要去开开眼界。不过我想先去西京,正好在那里避暑,之后再去中都。” 云娘想了一下,难为情地说:“你若去中都,我倒要托你一件大事,只是不许笑我。” “你要我给张文远送信啊?” 青儿皱皱鼻子,心下为她不值,想日后恐难相见,下了个狠心说道: “云娘,临走想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把那个姓张的忘了吧!就当从没见过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是你的灾星!” 云娘闻言凄楚一笑,幽幽地说:“傻丫头,我若能忘了他一早便忘了,又何必吃这些苦!只是,我早已把心给了他,拿不回来了!你还小……不懂这些。” “有什么不懂,不就是莫将此心轻许人!” 云娘愣愣地看了青儿一会儿,忽的惨然一笑:“莫将此心轻许人吗?我十六岁那年,若有人告诉我这句话就好了!” 说罢又流下两行清泪。青儿见了长叹一声,知道她情根深种,劝是劝不醒的,豪气地一拍胸脯,大声说: “罢罢罢,既然重任在身,那我就先去中都,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姓张的混蛋找出来,押他回来娶你!” 云娘含笑瞪了她一眼,研磨写她的情书去了。 第六十八章 考学馆 九公子走的事没多久就在果果楼传遍了,这消息差点把整个楼给炸飞喽! 先不提那些花痴姑娘们如何哭天抢地,贪财的婶子、妈妈如何叹息少了外快,只说果妈妈知道后也颇为动容。 这样阔气的租客可不常见!不过她终究老辣,很快就从打击中振作起来,忙着张罗找下一任租客了。 彩儿听说此事,只为青儿忿忿不平,跑来把九文连损带挖苦一顿,骂他是小气鬼,青儿不该白白救了他一条性命,如今却连赏赐都混到,实在太过不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儿听在心里很是别扭,那些金瓜子原来是“赏赐”?! 她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是赏赐也罢,是路费也罢,何必计较名目,反正她马上就自由了。 从今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青儿虽然听了云娘的劝,不敢再和果果楼其他人辞行,倒想着去和公孙先生道个别。 一想到公孙先生住的那个鬼地方,青儿决定还是要先找到狗儿打探清楚再说。 狗儿见到青儿喜出望外,忽得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揪着她就往外跑。 青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蒙头随他跑了三条巷子。 狗儿把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抱怨道:“我等了你好几天,你也不来!我又不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没处找你,可真急死我了!” 青儿促狭一笑:“怎么,婚期定下来了,急着找我下贴子?” 狗儿脸色一沉,青儿猛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婚事八成又黄了。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半晌挤出几句不着边儿的话: “这个……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这么年青……嗯……大丈夫何患无妻。” 狗儿呵呵一笑:“婚事黄了!那家姐姐原来早就有了相好的,只是男方父母不同意,五天前她和那人私奔了。” “……” “呵,这回我家总算消停了,我妈妈自然满意这个结果,我哥倒也没太发脾气。她要不私奔,我哥岂不稀里糊涂戴上绿帽子,那女家又赔了些钱了断。这样挺好,我也能踏踏实实地放心走了。” “走?你要去哪儿?” 狗儿一脸兴奋的抓住青儿的双手,眸子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急着找你就是说这个,天大的好事!凉王出了招生榜,要在沙坝建学馆。不论出身,只要识字的都可以去考,考上就可以免费上学!现在青河县已经开始了,听说马上就招到咱们这里来。” 说到这里,狗了顿了顿,左右看了几眼,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 “我想去清河县报考,免得被我妈知道了又要拦着,我不想糊一辈子纸盒子!青哥哥,你说以我的水平能考得上吗?” 青儿皱皱眉,反握住狗儿的手说: “你先别急,这事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还是打听清楚再说。贱籍不能求学、不能科考这是国法,岂是凉王可以逾越的?不会是谎信吧?况且学馆为什么设在沙坝那种荒凉的地方,那里离边关那么近,该不会是变着法子骗人去充军的吧?!” “青哥哥,我们凉州封禁两年多,有些地方和别处不同也不稀奇。招生榜说考上的人能免费上学,却没提允许参加科考,要是骗人的话,何不把牛吹大些?我只知道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会抱憾终身的!” 青儿还要再说什么,狗儿一摆手,说道:“青哥哥不用阻拦,此次我去意已决!大不了考不上我再回来,我不在乎别人如何嘲笑。就是如你所猜,真的是去充军,我也认了!我实在不想像现在这样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青儿见他说得这般决然,也不好再拦,一时有些语塞。 少时,狗儿又问道:“我本想邀你一起去,既然你怀疑这事,那我先去探探路数,如果没问题就写信叫你,咱们一起上学可好?” 青儿听了心中好笑,她一个女人去学馆干吗? 和一大堆男人住在一起,多不方便! 再说,她读书纯是为了兴趣,却并不想背那些烦人的四书五经。 上学就不一样了,那为的是科考,科考为的是当官,女扮男装做生意不犯法,女人当官可是要脑袋的! 她可不想死,还想开开心心过好日子呢!因此向狗儿推说有事要离开凉州,这回是想找公孙先生辞行的。 狗儿自伤好后再没去过石家,如今有理由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不由心花怒放,跳着脚地欢呼了一声,忽然眼睛一亮笑道: “我想起来了,一会儿我问问公孙先生的意见,他一定比咱们清楚凉王招生的事!” “对,他一定知道的详细!” 二人高高兴兴地奔石家而去,远远就看到石宅高耸的围墙,青儿不禁诧异,扭头问道:“狗儿,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这么高的墙你居然爬得上去!” 狗儿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我……呵呵,我是从狗洞爬进去的。” 说笑了一阵,二人已到大门近前。 狗儿掸了掸裤角的土,又仔细地整了整衣服,向青儿说:“咱俩穿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公孙先生,既然来了,先试试吧。” 青儿笑道:“你穿什么也是一样,你在这宅里早大大的有名,只怕化成灰人家也认得出你。” 狗儿撇撇嘴,跑跑颠颠地过去敲门。 家丁开门,果然一眼就认出他,笑道:“怎么,你的伤好了,又来蹭课听?” 狗儿规规矩矩地站好,客气的说:“我不是来蹭课的,我的朋友和公孙先生是旧识,我们是专程来拜望先生的,烦请大哥哥给通禀一声吧。” 那家丁看了青儿一眼,摊摊手说:“你们来得不巧,公孙先生已经辞馆多日了。” 青儿慌忙问道:“公孙先生离开凉州了?”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要说这先生也够怪的,教得好好的,说走就走了!唉,这些有本事的人真让人琢磨不透!” 二人谢过家丁,悻悻而返。 第六十九章 一起逃 公孙先生就这么消失了,青儿闷闷不乐地回到果果楼,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习惯性地回到床边去找跟屁虫,才想起来它已经跟九文一起走了。 她长叹一口气仰面倒在床上,心想既然公孙先生走了,也已经和云娘辞过行,不如晚上就找云娘拿到书信,明天一早就离开凉州,直奔中都。 正想着,见彩儿回来了,青儿挑挑眉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云娘不教琴了?” 彩儿看了她一眼,慌得小跑回客厅去插上了大门,转身跑回来又把二门也掩上,青儿被她的举动惊得坐起身来,不知出了大事。 彩儿进来也不说话,神秘兮兮地从怀里取出个小包,紧张的递给青儿。 青儿瞥了她一眼,见她眼睛里泛着贼光,神色不定,紧张地胸口一起一伏的,当下也不再问,三两下打开小布包,里边是两个小木牌。 望着那两个血淋淋的“贱”字失声惊叫了一句“鱼符”! 吓得彩儿忙伸手把她的嘴掩上了,二人瞪着大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又同时起身打开三面的窗子查看了一下,还好,没有人经过! 青儿吓得用手后着胸口,坐回床上,把鱼符拿近了仔细瞧,果然一个写的张大脚,一个写的秦彩。 这丫头真厉害,居然把这要命玩意儿搞到手了! 青儿把鱼符重新用布包上,还给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搞出来的?没被发现吗?” 彩儿七分紧张,三分得意地笑了笑:“这你别管,我只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 “怎么逃?” 彩儿皱了下眉:“逃还怎么逃?我一人虽出不去,你陪着我出去就没人管了。我想好了,咱们什么东西都不带,就空着两手走出去,说给姐姐取东西,不会被人怀疑的。” “哼,你是想让我作掩护吧!你算着让我扮成男人,护你周全。告诉你,那样的话咱们连城门都出不去。鱼符上写明大脚是个女人,我穿男装一定被差人盘查,反倒更惹人注目;如果穿女装,两个贱籍女子出城,一定被查个底掉,弄不好还还没问清龟奴已经到了。” “胆小鬼,平日里吹的天花乱坠,说什么鱼符在手就什么都不怕,现在鱼符我都交到你手里了,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的,看你那点出息!你不走,我一个人走!” “那是说我自己,加上你就不一样了。我走了果妈妈不会派人追,你就不行,一定会死追到底。况且就你那双小脚,跑也跑不了,走也走不动,你倒说说怎么逃出去?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此事!” 彩儿恨恨地往床上一坐,含着眼泪问:“你不是一直要走吗?现在东西都到手了,你真的要放弃?” 青儿知道这鱼符来得不易,可是和彩儿绞在一起根本没胜算。更何况她现在有了新鱼符!更重要的是她不太喜欢彩儿。 彩儿在屋里踱了三圈儿,突然停在青儿面前,从怀里又掏出个东西,利索的打开展了一眼,又快速的收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看着青儿。 时间虽快青儿倒是看清了,是几张银票,这丫头哪里来的钱?难道是偷的果妈妈的钱? 青儿不由皱皱眉,更不想和她扯在一起,冷冷地说:“你跑,我能理解。但果妈妈对我有恩,你偷她的钱,我更不能帮你!” “你不要血口喷人!这是小红送我的珊瑚华胜,我卖了个好价钱。现在有钱了,你到底走不走?” 青儿见她费尽心机,突然有些同情她,甚至有点佩服她的勇气,不忍看她往死路上走,皱眉问道:“说实话,你有多少钱?” 彩儿一愣,恶狠狠地低声骂道:“没良心的贼,我帮你把鱼符盗出来,你却要占我的钱不成?”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冷冷地说:“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不用骂人。” 彩儿紧紧地攥着布包,捻了几捻,一闭眼说道:“一百七十两。” “那你赎身要多少?” 彩儿猛的睁开眼,喜道:“赎身?对,那就能拿到卖身契了!让我想想……妈妈没卖过这个年纪的姐妹,没才艺又破过瓜的大约百两上下,破瓜夜估计能得六十两上下,再扣去摆宴、置办头面和衣服的费用。我猜一百五十两应该稳稳拿下了!” “怎么,算明白了?赎身可以堂堂正正从大门走出去,有鱼符、有卖身契。” “赎身当然好,扯了卖身契,永绝后患。可找什么人为我赎身?我根本不认识人,况且,随便找一个也不保险,这钱又不是小数目,他要万一卷钱跑了可怎么办?” 青儿想到狗儿,他上学总要带些盘缠压身,不如搞个双赢,便说道: “我认识个朋友或许可以帮你,他最近手头紧,不如你开个价钱,我去问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彩儿护着布包问:“那要多少钱?” 青儿挑了挑眉:“这是你们的事,我只管牵线搭桥,可不往这里面掺和。” “你这个朋友靠不靠得住?他是做什么的?住在哪儿?……” 青儿听她审贼一样,烦得皱了皱眉,怒道:“好了,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彩儿咬了咬嘴唇,好言相求:“我的数全报给你了,我还要留些盘缠。这样吧,我给他二贯钱。可有两样要说清,第一卖身契要交我,第二我绝不跟他走!” 青儿听了她的话,笑出了声:“放心,我这朋友才十一岁,我想让他扮你弟弟赎你。他急着要钱去求学,我一会去问问他想不想赚这笔盘缠?” 彩儿明显松了一口气,拉着青儿的手说:“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我都会记得你这份大恩!” 青儿笑着摆摆手:“你还是先把鱼符还了吧,不要惹出祸事,我现在就去办,免得夜长梦多。” 简短截说,狗儿十分乐意帮这个忙,定好次日去果果楼为彩儿赎身。 青儿嘱咐好赎身的说辞,两人又套了两遍词,青儿才放了心。她又垫了些钱给狗儿,要他先置办一套正经衣服,穿得体面一点儿,免得果妈妈不信,误了大事。 第七十章 冰释前嫌 青儿兴冲冲回到小院,脚还没踏过门槛儿,彩儿就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拉回卧室问东问西。 得知结果后,彩儿激动得一会儿哭,一会笑,在屋里不住的走溜儿,坐卧不宁。 青儿看她这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不免好笑,过了半晌才笑道:“令弟要赎你的事,要不要先向云娘打个招呼,请她帮你压压价钱?” 彩儿思量了一会,犹豫道:“不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把姐姐拖下水。” 青儿没想到她居然这般义气,正要赞她,却听她接着补充道:“姐姐越不知情,妈妈就越不起疑,她说的话才更有力。明天要出了事,我终究还要指着姐姐为我开脱,决不能让她先有什么闪失。” 青儿挑挑眉,哼一了声,又随口问她家乡哪里,此次团聚要赶多久的路。 不想彩儿冷冷一笑,说起她的身世。原来她自幼丧母,父续弦后又生了两男一女,因养不起,竟狠心将她卖入青楼。 彩儿面无表情地说:“我回去做什么,难道等着他们再卖我一回?” “那你怎么打算?一个孤身女人怎么谋生?” 彩儿倒是胸有成竹,原来她从张嫂处得知,西京现时兴一种南来的绣品,当地绣坊雇绣娘做仿品,因售价低廉已富起了一批绣坊。 更有精明的为了压低成本,南下雇请更为廉价的凉州绣娘。张嫂邻居的女儿北上已经两个月,前阵子来信说那绣法虽难,学成后收入却十分可观,催着其余姐妹也速速北上。 彩儿自幼喜欢刺绣,又经云娘点拨,自持手艺不差,便跃跃欲试,计划赎身后择一家绣坊北上谋生。 青儿见她说的头头是道,料她筹划此事已久。 恍然忆起十娘破瓜那晚,她曾怂恿自己追查九娘盗符的方位,难道那时她并不是想还什么人情,而是要借自己为她探路? 果然如此,她的心机也未免太深、太可怕了! 青儿不动声色地笑道:“难怪你这次下了这么大的狠心,原来已经谋划好后路,这么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我本来并没有这个魄力,自记事起我就没离开过这条街,谁知道西京是什么样子……只是,司琴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妈妈又有意要我再去……前些日子,我常被恶梦吓醒,不禁想起九姑娘的事……我虽不知明细,想来和司琴相仿,就越想越怕……” 彩儿目光一闪,突然激动地抓起青儿的双手,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说: “还记得司琴死后你说过的话吗?你说男人是会变的,靠不住,钱要攥在自己手里。这话就像当头棒喝一般,我事后想了好几宿,才终于下定这个决心。我一无十娘的才艺,二无小红的好命,于其指望虚无飘渺的良人,还不如放手一搏!如果还是没有好结果,那我就认命了!” 青儿听了一愣,那口气的确是自己说的没错,只是她全没一点儿印象。不想几句无心之言,竟使彩儿下了如此大的决断。 看来她又误会了彩儿! 也许是先入为主,也许是彩儿心机太重,青儿总是不自觉地提防她、猜忌她,其实认真想想,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青儿的心又软了下来,劝道: “不要信什么命运之说,命都是自己行出来的。你觉得小红命好,我却不这么认为。王员外我们都见过,那人品!哼,只怕……” 彩儿插口道:“王员外很疼爱小红,我看得出!况且他又没有妾氏。” “小红年轻漂亮、温顺乖巧,王员外喜欢她、疼爱她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能不能长久。小红为人懦弱、胆小怕事、既无主见又无担当,如浮萍一般任人轻贱。只怕用不了多久,妾氏的队伍就一而二,二而三,排成排,一个个踏着她的脑袋爬上去,作威作福了。” “这……只要小红能生个儿子……” “那又如何?算了,不说这个,谁都愿意她好。还是说你吧,我敢断言你永生都不会有小红那样的‘好命’。” 青儿看到彩儿肩头一振,笑了笑,扶着她的肩笑道: “因为换了你的话,三娘根本就辖制不住你,从一开始就不敢给你下药,也封不住你的口。反过来,你也不会忍气吞声的认命,不会稀里糊涂的怀孕,就算怀孕也会打掉,不是吗?” 彩儿怔了怔,定定的看着青儿,像立誓一样说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命由我不由人!此次北上,无论顺利与否,无论结局如何,我绝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虽劳不怨,虽死不怨!” 青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赞道:“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人,有骨气,就是这话!” 彩儿感激地看了青儿一眼,过了半晌,忽然苦笑一下,说道: “原来你果然比我强!自你来以后,我一直不肯服你,总觉得你是耍了手腕瞒哄妈妈、欺骗姐姐,还攀上九公子的高枝。呵,现在我才明白,你的才智、见识都远远在我之上,只不过不与我计较罢了。可惜我醒悟太迟,不然我们原可做好姐妹的!” 青儿却在心里补了一句:永无可能,除非第一面受难之时,你肯出手相救! 她不想做个心胸狭隘的人,也曾试过几次,却终难拔掉心中这根硬刺。算了,反正明天就各奔东西,有什么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彩儿从她床头拿了一方手帕,伤感地说:“明日一别,不知还有无相逢之日。这手绢是我自己绣的,你留个念想吧。” 青儿展开一看,只见米白色的手帕上绣着一只青鸟。 这小鸟全身青色,只头部红艳艳的,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不由惊叹道: “太漂亮了!怪不得你要北上,原来还有这般好手艺!这才是心灵手巧的好姑娘,谁能娶到你是他的造化!” 彩儿羞得满脸通红,半晌才痴痴地说: “明天撕了卖身契,我就和这里再没一点瓜葛。日后寻个本分人嫁了……无论多穷、多苦也是体面的。” 第七十一章 别凉州 第二天,彩儿天没亮就起了床,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的,挨到巳时三刻左右,果妈妈领了几个婆子来报喜,说是彩儿家人来为她赎身。 众人在客厅里说笑了一阵,只见刘叔带了狗儿过来。 狗儿本就好干净,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苟,脸也总是干干净净的。今天又穿了身崭新的棉布青衫,换了双七成新的鞋子,更显得干净利落,一眼看上去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他长得本就矮小,又是副小孩子模样,偏偏举止老成,谈吐文雅,小大人儿似的,极讨那几个婆子的欢心,似乎也很得果妈妈的眼缘。 果妈妈见他进来,指着他向云娘笑道:“这就是彩儿的亲弟弟,你猜他多大了?” 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诧异地问:“小弟弟有九岁了?跟谁一起来的?要不要吃些点心啊?” 狗儿用眼溜了云娘一眼,又垂下头回道: “我是和舅舅一起来的,他路上患了风寒,病在清河县,已卧床五天了。我家穷,大哥二哥在外卖命挖矿才攒下这点钱,舅舅怕误了大事,命我先来。若能办成,和姐姐一起去清河会他,能减省些开销。我不是小孩子,今年已经十一了。” “哈哈,你听听!说得多么清楚明白,一看就是识文断字的。唉,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才这个年纪就挺大人用了!彩儿好命呀,有个这些好兄弟!” 果妈妈赞了几句,又问狗儿:“看看,还认得你姐姐不?” 当时屋内十来岁年纪的不过青儿和彩儿两人,狗儿闻言抬头,用眼睛扫了一眼又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回道:“大约还认得出,只是……比走时漂亮了许多,不太敢认了。” 一句话把屋里人全逗乐了,那几个婆子笑得极是开心,果妈妈神气地一撇嘴: “那当然,我养的姑娘!说来真是便宜了你家,彩儿现下可不比大家闺秀差什么,茶艺、琴艺、熏香、刺绣样样都会,此外还识字呢!回家同你父母讲明,一定要找个好人家,以后你们娘家也能跟着沾光。” 狗儿顿了顿认真地答道: “妈妈放心,我们一定为姐姐找个好归宿。当初实在是穷,用……姐姐的钱买了羊,我们几兄弟才得活命。如今我们已长大成人,断不会再亏待姐姐。只是妈妈把姐姐教得这么出息,只怕在我们那种小地方,能看上的人家倒不多了。” 果妈妈眯着眼睛笑道:“快听听这张小嘴儿,够多么甜活儿人!瞧他这灵牙利齿的劲儿,别说还真随了彩儿!这孩子倒有志气,越看越讨人喜欢!” 青儿看果妈妈的神情不由诧异,平日只说这个小书虫会读书,不想他还这么会哄人!没几句话,就把果妈妈和这班婆子哄得如此高兴,看来彩儿能省下不少银子。 果然,果妈妈这回发了慈悲,只收了狗儿一百三十两! 青儿暗笑,小红那个王员外本是走南闹北的买卖人,居然被狗儿比下去了! 他杀价的本事倒比专业的还强,这家伙真是不能小觑! 因为是自赎,手续简省了不少,没多久就尘埃落定,狗儿随着刘叔去前厅侯着。 彩儿得了卖身契,细细地看了不下十遍,一条一条地撕成碎渣子,在桌上摊成一小堆,对着它只哭得涕泪纵横,软在椅子上半天站不起身。 云娘走过去和她抱头哭了一阵,又叮嘱一番,末了赠她一对金钗和一对翠镯。 彩儿推辞不受,二人缠了半日,收下镯子才罢。 青儿领命送彩儿出门,见狗儿已雇了一辆驴车在门口等着,便同他们上了驴车。 路上彩儿给狗儿加了一贯钱,感激他帮忙压低价钱。 狗儿却不好意思收,二人商商量量,最后决定由狗儿赶驴车送彩儿到清河县,途中的吃、住、使用都由彩儿负责。 到了清河,狗儿去考学,彩儿找绣坊北上,各奔前程。 青儿见他们二人就伴也放下心,送了三里路后只身返回果果楼。 云娘早为她备下一桌菜践行,二人一边吃一边感慨。 云娘一夕之间骤失两个臂膀,自是感慨万端,东拉西扯的,一顿饭竟吃了一个多时辰。 二人吃罢,云娘取出书信和地址,说道: “这地址已是几年前的,只怕如今张郎早已挪了地方。若找他不到,你查千万不要死心眼儿,那是我的命数,该着我没有那个福份。唉,我也知道再找到他的机会渺茫,却还是不肯死心。” 说罢,又从柜上取来一个大包袱,非要青儿带上,说什么穷家福路。 那包袱挤挤插插塞满了衣服、吃食、散碎银子、文房四宝……竟还有几本书,当真是无所不有,青儿拿在手里掂了掂,倒有二、三十斤重,不禁笑了出来: “这哪里是赶路,分明是搬家啊!我这次又无法向果妈妈辞行,如今拿着这么老大的一个行李,可怎么出得了大门?说来,连最想带的紫檀弓,我都舍弃了,何况这些!” 她磨破了嘴,云娘才只得依了,却坚持要她带上一块玉佩防身。 青儿看这玉佩润泽通透,虽不知价钱,想必不是俗物,心想这带在身上明明是招贼,却如何防身?! 只是云娘坚持说金瓜子再多是九公子的,不是她的心意,青儿实在推脱不掉,只得贴身带了。 云娘见她收了玉佩很是欢喜,又拉着她一通叮嘱,直到口干舌燥,又哭了起来,二人哭一阵、笑一阵、说一阵,又托了半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离别。 青儿从大宅里出来时,已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侯。 她站在无人的大街上,晒着烈火样的日光,心里五味杂陈,街虽然还是那条走了两个月的街,心境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如今她腰藏鱼符,已是自由之身! 再看这天也比往日高了许多,街却窄了很多,从此后天大地大,任她恣意而行! 青儿在烈日下转着大宅走了一圈,又特意绕到烟花巷子走了一遍,才奔城门而去。 别了,果果楼,别了凉州! 第七十二章 祸从天降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青儿自离开果果楼起,日日饱览名胜,寻古探幽,玩得不亦乐乎。 这日掐指一算,乖乖了不得,她居然已经玩了半个月了,可人却还在凉州境内! 青儿暗自吐了下舌头,这么玩下去可不是个事!照这么算来,等她晃到中都只怕十年都过去了,实在是有负云娘所托! 心想前阵子被关在果果楼里憋屈得太狠,这半个月玩下来,好吃的也吃了,好玩的也逛了,也该干点正经事了。 因此买了匹马,出古刹,走官道,直奔中都去找张文远,打算办利索云娘的事,再由着性子好好玩上一番。 她快马加鞭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到了凌州地界,这日看天色不早,又有些荒僻,就近投了一家小店。 这店不大,又较为破旧,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没的选择。 青儿跑得乏了,将就着吃些店里的粗茶淡饭,收拾包裹回屋休息。 一打开屋门,就觉得一股发霉的潮气迎面扑了过来,她忙闭住气,抢步打开窗子通风。 好在还没正式入夏,晚间的风倒还有阵阵凉意。 她把行李往桌上一扔,依着窗子吹着小风,展开地图,盘算起次日的行程。 忽然窗外飘飘悠悠传来一阵清丽的歌声,细听唱的是: 艳阳天,艳阳天, 桃花似火柳如烟, 又早画梁间,对对对对双飞燕, 女儿泪涟,女儿泪涟。 奴今十八正华年,空对好春光, 谁与奴作伴?谁与奴作伴? …… 好熟的词! 青儿不觉一笑,这不正是巧儿常练的那首曲子吗?甚至也是小女孩唱的,音色纯净、悠扬,听起来很像。 看来她想家了! 某种程度上,果果楼的确就是青儿在隆昌国的家。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正是果果楼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庇护了她两个多月。 虽然当初她是迫不得已被困在那里,但青儿不得不承认,真正困住她的并不是什么鱼符,而是那里的情义。果妈妈、云娘等一干人对她的善意、对她的帮助,她永生难忘! 或许对于那楼里的很多女孩子来说,果果楼是肮脏、是恐怖的所在,但对青儿而言,那里有真心实意爱她的、在乎她的人,她内心深处对那里充满依恋。 只是,她很清楚,那里没有她的人生! 没有她想要的自由,没有她可以发展的空间。 那里的墙太高,天太窄,太憋屈! 青儿要的是现在这样的自由自在,我行我素。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歌声却越来越近,甚至就在窗下! 青儿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扫了一眼,这一眼却惊得她叫出声来——窗外的可不正是巧儿! 巧儿端着水盆,闻声也转过头来,呆呆地看了青儿几眼,疑惑地走近几步,惊呼道:“你真是青儿姐姐!” “巧儿?你怎么跑到凌州来了?” 巧儿瞪大眼睛看着青儿,手指着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不傻了?” 青儿一笑,随口编了几句哄小孩子的话: “我本就不傻,只是撞坏了脑袋。云娘给我请了好大夫,吃过药已经治好了。你呢?难道你是偷跑出来的?” 巧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你可好了,却苦了云姐姐!” “怎么?云娘怎么了?说清楚些!” “你和彩儿姐姐走后不久,家里就出了大事……云姐姐她……她杀了人,被官府拿了……” 说到这里巧儿哭了起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妈妈也被抓了,是用铁锁链子锁走的……院子子也封了……把我们全关到一个破庙里看着,关了八天又把我们卖了……我被李管家买了,给姨奶奶做丫环……和我一起来的全都卖光了。” 青儿听了,只觉得五雷轰顶,她从屋里狂奔出来,一把抓住巧儿的两个肩膀,瞪大眼睛,俯着身子问: “你刚说谁杀人了?杀了什么人?到底出来了什么事” 巧儿被她吓到了,向走退了两步,可肩膀被青儿抓得死死的,也退不出去,挣了几下没挣开,咧着嘴哭了起来。 青儿见她只知道哭,想着她年纪太小,只得放缓声音,一边哄着一边劝着,费了好半天劲才弄明白。 原来是位老客包了云娘,谁知当日宿在果果楼,半夜竟死在了云娘的床上。 又有灵儿作证云娘投毒杀人,害死了老客。 官府封了果果楼,把果妈妈和云娘羁押入牢,其余人发卖的发卖,轰走的轰走…… 怎么会这样?! 青儿听完只觉得两眼发黑,差点倒在地上。 她心里好像猛然间坠上了一块大石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连喘气都费劲。她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想要再找巧儿细问,却早已没了影子。 青儿擦着额角的冷汗,难道这两天跑累了,出了幻觉? 她抬眼看见地上躺着的水盆明白这不是幻觉,盆是巧儿的,一定是她刚才的样子太过可怕,把那丫头吓跑了。 青儿低头闷了一会,狠狠捶了下墙,又疼得缩回手,来回甩了几下,愤愤地走进了房间,靠在门上。 云娘不会杀人! 青儿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 当初张生那个无赖做下那种卑鄙龌龊的事,云娘也没听从彩儿的意见毒哑他,她是被冤枉的! 果妈妈也不会! 她不会动客人一根汗毛! 她杀张生,是为了果果楼的声誉,而虎哥是良民,她就不敢碰。 果果楼是果妈妈的命根子,再说她做事极有分寸,断不会做出有碍果果楼声誉的事。 这个人命案子透着怪,听巧儿刚才所说,不权抓人、封楼,还发卖了楼里的一众姑娘和女孩,这是为什么?消散人证? 官府做事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 只怕这里边有事,凶多吉少。 可惜巧儿年纪太小,好多事根本不明白,看来只能回凉州再打探了。 希望果妈妈和云娘吉人天相,能撑过这劫。 第七十三章 探监 青儿次日清晨就快马奔凉州而去,晓行夜宿,跑了两天才回到凉州城。 她风尘仆仆地先奔了大宅,却惊讶地发现宅子各处都没有官府的封条,已经住进了新房东! 就算是案子已经了结,这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青儿暗暗咬牙,在附近找了个客栈先把马存好,顺手向小二打听果果楼的近况。 原来大宅的新主人非是旁人,正是那位酷爱破瓜的薛公子! 青儿可没忘了这位老相识,他不就是十娘破瓜宴上被孙员外气走,又招来差人砸场子的那位公子哥——凉州县太爷夫人的嫡亲外甥! 这还真是巧得出奇,嚣张得不屑于掩饰! 青儿存好行李和马,换了些散碎银块和大钱,净了净脸,换了身体面些的衣服去探监。 她走了几条街,远远看见县衙气派的大门,不由暗暗捏了下藏在腰包里的鱼符,深吁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她可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青儿知道牢房就在县衙里,却从没进去过,不知应该从哪个侧门进,她顺路走到东侧门,正要找门人询问,却一眼看见李大娘挎着个竹篮子从一个小巷子里碎步走了出来。 “李大娘!”青儿猛跑几步冲向李大娘。 李大娘被她吓得叫一声,看了几眼,才颤声道:“青儿?你……你个傻子吓了我一跳!哎哟,我的心现在还崩崩直跳呢……哎?你的脑子……不傻了?” 青儿没心情解释这些,只说是云娘给她找大夫医好了,又送彩儿姐弟去了清河,才刚回来。却发现大宅已经易主,找不到果妈妈和云娘…… 李大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哭着说:“哎呦,我的傻孩子,你可到哪儿去找她们哦!她们这回可是遭了难了,被关在大狱里,判了死刑……秋后问斩!” 青儿心里虽然有准备,如今亲耳听李大娘说出来,还是觉得头皮发麻,眼泪跟着滑了下来。 她抹了把眼泪,嗽两声,缓了缓情绪问道:“判的什么罪?” “只说是害人性命,唉,乱七八糟的……我也说不明白,反正都是胡嘞的!她们两个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害人!还,还杀人,挖了我的眼睛我也不信!你啊,跟着我一块进去看看就明白了,现在果妈妈……” 李大娘叹了口气,强忍着悲痛说:“她遭了罪了!我那杀了人的天哦……我不想说!你一会儿进去看了就明白了。” 说着,李大娘拉着青儿一起向东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絮叨着: “我只说出了大祸,丧良心的全跑光了,没想到你这个傻子倒跑回来了……唉,你还是真傻啊!” 青儿从她手中接过篮子,搀着她往前走。 心想这李大娘以前麻利干脆的,说话响亮,办事痛快。才半个月没见却好像一下老了十多岁,说话全没重点,絮絮叨叨,和以前判若两人。 青儿随着李大娘走到东侧门,李大娘向那门子道了句辛苦。 那门子显然已经和她熟识了,也没言语,接过钱向里努了下嘴,就放二人进去了。 东侧门直通牢房,李大娘老马识途,一边领着青儿向里闯,一边不住向碰见的狱卒道着辛苦,看样子已经把每个人都喂熟了。 少时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牢子走来,向李大娘点了下头,带她们在黑忽忽的牢里转了几转,来到一处站定。 青儿向里边望去,木栅栏隔出极窄小的一间牢房,大约有三四平米的样子,连个窗户都没有,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动,女牢子打开了木栅栏,侧身把李大娘放进去,却堵住了青儿。 青儿一愣,李大娘早笑着塞了什么给那女人,女牢子撇了下嘴对青儿说:“你,不许鬼哭狼嚎,要是号丧,我可要撵的!” 说罢把栅栏掩上晃悠悠地走了。 “青儿!是你吗!” “云娘!” 青儿叫出云娘两个字时终于情难自抑,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她眯着眼寻声看去,却只见一片昏黑中似乎有个人影,也顾不得看不真切,扎着胳臂奔了过去。 她还没找准人,只觉两只手被人死死地抓住,听云娘的声音哭道: “青儿,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唔唔……可盼到你了!” 青儿摸着把云娘揽在怀里,她眼睛已经略略有些适应了黑暗,却仍看不清楚,只看见云娘满脸都是莹莹的泪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一个没忍住,青儿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二人抱头痛哭,就听哗啦啦的锁链声响,接着传来一声粗暴的喝骂:“刚来那男的!和你说什么来着,不许哭!再哭我把你拖出去!” 李大娘忙揪了揪青儿的袖子,递过一个大手绢,低声劝道:“你们俩别光顾哭了,也说说话儿,一个劲儿的瞎哭可不白来了?!” 一句话提醒了青儿,忙胡乱擦了擦鼻涕,接口问道:“云娘,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是死罪?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不会让你和果妈妈含冤枉死!” 云娘半晌无语,青儿急得真晃了她几晃,才说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生无可恋,妈妈又……” 说到这里,云娘又低声哭了起来,青儿急的一直追问,她却不再说一句话。 李大娘此时突然叹了口气,拉了青儿一把,引来走到另一个角,青儿眼睛已经适应过来,见墙角缩着一个黑影。 青儿蹲下身凑过去,却是果妈妈! “果妈妈!果妈妈!” 青儿叫了两声,不见她回话,又提高声音叫道:“果妈妈,我是青儿啊!” 还是没有反应,她不放弃,又喊道:“我是大脚!” 黑暗中的人影振了一下,突然猛扑过来,直直地声音叫道:“果果,我的儿!果果,果果……” 果妈妈死死地抱着青儿,青儿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力气,到后来只觉得连喘气都费力了,李大娘过来把果妈妈哄到一旁,青儿惊悚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大娘叹了一口气,哽咽地对青儿说:“你现在看明白了,果妈妈她……她……造孽啊!唔唔……这瞎了眼的天!” 青儿不敢相信她的眼睛,果妈妈竟然疯了! 第七十四章 案情 青儿看着低声咒骂的李大娘、痴傻的果妈妈、无语的云娘,只觉得满腔的忿恨快要从胸腔里喷出来,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黑白是非吗?!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但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些都与薛公子、蔡县令、还有那所大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只怕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青儿咬了咬后槽牙,压住一腔的怒火,走到云娘跟前,低声说: “果妈妈对我有恩,她如今被害成这样,我不能撒手不管。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你老实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县太爷搞的好事?是不是为了夺大宅?” 黑暗中,青儿听到云娘抽了一声冷气,她明白她猜对了,果然是县令所为! 青儿觉得一双冰冷的手攀上了她的手臂,好像要掐碎一般死死的掐住,少时就听云娘幽幽地说道: “你猜得也不全对!自你和彩儿走后不久,来了位阎员外出价包下我。他虽已年过半百,看上去却满面红光,身体硬朗。没想到……当夜竟然……” 云娘用贝齿狠狠地咬了下嘴唇,森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十分醒目。 良久,她垂泪又道:“他年纪大了,却偏要……我能怎样,只得随他的意,没想到他竟然……马上风死掉了。” 云娘艰难地说完那几个字,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我吓得不行,摸了一下,他已经断了气,忙找人叫来妈妈。妈妈一边找人报官,一边请了大夫。大夫到时人早已凉了,那大夫看了说是脱症。这时差人来了,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锁了去,扔在牢里。第二天一早把妈妈也锁了来。” 说道这里云娘突然笑了一下,青儿看了觉得浑身一冷,后背麻嗖嗖的,只听她冷冷地说道: “妈妈很稳,来了叫就要我不必害怕,她说已经提出一笔银子交给刘叔去打点。那时我才知道,妈妈的后台原来正是县衙的钱主薄!我看妈妈一稳操胜券的样子,也安了心。何况大夫说他是……脱症,自然与我无关,也就随妈妈平心静气地在这里等,却不想……” 云娘突然顿住,冷笑了一声,才要说话却被李大娘截了过去: “那个姓刘的王-八良心被狗吃了!他也不想想当初他落魄的时,果妈妈怎么救得他!那个狼心狗肺的竟然卷了钱跑了!没钱怎么打得赢官司?果妈妈一夜之间就疯了……那个没挨千刀的混-蛋,我操-他十八辈……” 李大娘大骂不休,好像要把一肚子的怨气都由这些脏话发泄出去,云娘却不等她骂完又开了口: “青儿,你还记得灵儿吗?” “记得!不就是那个要重新裹小脚的孩子,怎么,和她也有关?” 李大娘突然恶狠狠的拍了下牢房的栏杆,破口大骂: “那个小杂-种!不知道好歹的玩意儿!明明是云娘抬举她,她却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在堂上诬告云娘给老不死的投毒!我瞎了眼,竟看上那么个浑身流脓水的小祸害!是我害了云娘,害了果妈妈!早知道我就该由着她饿死在山沟沟里!天有眼,明儿卖她到军营去,活活烂死她!” 青儿听了心里一冷,这么说还有人证!而且……按着巧儿的话法,只怕这个人证已经卖了出去,天南地北的无法可寻,这岂不是没法改证词了?! 忙揪着兀自大骂不止的李大娘问道:“她还在凉州城吗?咱们得找她翻供啊!” 李大娘闻言愣了一下,一拍大腿说道:“在,在!那个小杂-种被翠红楼买下了,我找得到她!” 青儿闻言稳了稳神,对云娘说: “她恨你是因为年纪小,把裹脚的仇全记在你名下。我想无论哪家伎馆买下她,照样会继续缠足,我想她现在可能已经后悔了,我一定能拿下她!” 李大娘插话道:“她敢胡说,我打不死她!” 青儿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灵儿翻供,再加上当晚的大夫,就是两个人证!如果还不够,大不了就开棺验尸,有毒没毒一验就出来。云娘你放心,你的案一准能翻案!那果妈妈又是什么罪名?” 云娘叹了口气,悲戚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什么开棺验尸,难道仵作当时没看吗?只是……唉!妈妈的罪名更是可笑,说妈妈杀张生、杀三娘、杀九姑娘、杀司琴,哼,还说什么数罪并罚!根本就是莫须有!” 青儿点点头:“三娘是自杀,司琴是下药被九公子那伙人干掉的,只是……九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娘很坚定地摇摇头说:“你不要问,九姑娘的死与妈妈无关!” “我不问?我可以不问,但明儿到了堂上县太爷是要问的!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给我个准话儿,我也好去办。九姑娘是妈妈买下的贱民,律比畜产!就算是她杀的也没死罪,但你总得让我知道实情啊!” 云娘冷冷地一笑:“放心,九姑娘的事到了堂上,县太爷也是不敢问的!” “不敢问?可是他可敢写啊,这是果妈妈的罪状之一啊!” 云娘怔怔地看了眼青儿,说道:“你走吧,我们俩的案子翻不了的。妈妈对你有恩,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实是生不如死,你又何必钻这个牛角尖?” 青儿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蹦道:“明明没罪,凭什么枉死?我明白你是怕我卷进来,可我告诉你,我返回凉州城之时就已经卷进来了!这里不讲理,自有讲理的地方,大不了我越衙告状,我就不信蔡县令能只手遮天!” 云娘看着青儿长叹了一口气:“我早知道你脾气拧,你回来做什么?远远的走了不好吗!” “是天意让我遇上巧儿,我才知道出了事,快马跑回来的。云娘,打起精神来!不要被一个小小的县令吓倒。你的命、果妈妈的命,难道不值得争上一争吗?” 云娘突然爬起来,跪下身,向青儿道:“青儿,我有一件大事要托你办,如果你办妥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竟深深的磕了个头,青儿忙跳起身,一把将她扶起:“不要这样,天大的事我都应了!” 第七十五章 千金一诺 青儿见云娘施此大礼,以为她终于解除顾虑,要振作精神和她一起翻案,不由心中大喜,随着她的脚步,一起挤到另一侧的墙角。 李大娘瞥了她们一眼,长叹一口气,低声念叨道: “衙门口儿,冲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现如今没了钱,还翻个屁案!你们俩别在这儿瞎子点灯——白费腊了,不如趁热吃口儿饭菜正经……唉,我说什么你们也不听,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小声念叨着,一边打开竹篮子,端出饭菜去给果妈妈喂饭。 云娘冰冷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青儿,贴着耳朵小声说: “我在中都的一诺阁存了件东西,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帮我取出来,交给张文远。他答应过要娶我为妻……唉,我也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这几年他没了音讯,想必已经娶妻生子,无颜再见我了……” 云娘说到这里惨然一笑,隔了半晌又哽咽地哭道: “我不怪他!连我都嫌自己肮脏,何况是他……你把东西交给他,告诉他我虽是残花败柳之身,这东西却是我娘家之物,清清白白的……让他用这个给我立个衣冠冢……不论名分,埋进祖坟……也不枉我与他相识一场!他就算忘了我的一片痴心……也总会顾念我对他的恩情,必不会拒绝。” 青儿听她说些,不由急道:“云娘,你振作些!现在翻案要紧,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云娘紧紧攥着青儿的手,无声地哭了一阵,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必翻案,你切不可插手此事,这案子是翻不了的!何况妈妈疯了,我也早无生趣,只求能干干净净地死了。如能作张家妇,死了也算有个交待,他日九泉之下也好去见我那二老双亲……这事只有你能帮得了我,求你千万答应,我求求……” 青儿觉得云娘身子不住的往下滑,知道她又要下跪。虽觉得这请求极为荒唐,却看得出这对云娘极为重要,她双臂用力扶稳云娘,说道: “你我之间谈什么求不求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我一定帮你办到就是了!” 云娘流着眼泪点了点头,忽然别过脸去,茫然地望向黑暗,幽幽地问:“你能……立个誓吗?” 青儿一愣,没想到她竟会如此郑重,挑挑眉,向天一指,说道: “日月为证,我陆青发誓将一诺阁的东西取出,为云娘立衣冠冢,作妻妾名分掩埋。如违此誓……” 青儿哪儿立过誓,虽说在电视里、书里看过不少,但说到这里突然断了片儿,一时想不出词来往下接。 她用余光看见云娘转过头,严肃地盯着她,眼神中一分狐疑,九分企盼。 青儿也是急中生智,忽然猛得想到京剧坐宫那折戏中的台词,顺口道: “如违此誓,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青儿听到黑暗中云娘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了句:“青儿言重了!有你这话我就死也瞑目了。” 说着又凑到青儿耳畔,轻轻地说道: “中都只有一家一诺阁,你去了写下‘崔旋’二字给他们,待他们问时,你只答小雅正月那句‘洽比其邻,昏姻孔云’即可。他们会取来一只木盒,你正旋七下,反旋三下就可以打开。里边是半只玉环,上边刻了“五”字,那就是我娘的遗物了。存资早已付过,你随时可以取出来。” 青儿没想到取个东西这么繁琐,心想这不就是银行的保险柜业务吗,只是风雅了许多。她又照刚说的程序重复一遍,都对了。 不由笑道:“认识这么久,今日才知道你叫崔旋。” 云娘听到“崔旋”这个名字,浑身颤了一下,别过脸轻飘飘地说:“那已是前尘往事了!” 青儿见她反应这么大,知道这名字一定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自此不敢再提。 因担心翻案的事,青儿又缠着云娘追问九姑娘的死因,云娘被她纠缠不过,只得据实以告。 原来九姑娘的死竟和县太爷有关! 朝廷虽明令禁止官员狎-伎,三年前,这位堂堂的蔡县令却亲自叫过九姑娘的局,就在他的别院! 当时九姑娘虽未破瓜,却早已艳名远拔,应酬不断。 蔡县令当日请的一位贵客相中了九姑娘。 九姑娘当时年纪太小,果妈妈本不愿割爱,后来不知怎么又活动心眼儿点了头。 当晚将九姑娘一人留下,谁知竟有去无回,只通过钱主薄给了五百两银子打发了事。 果妈妈一直把九姑娘当眼珠子护着,自然不肯干休。 她找了两日,不知疏通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终于见到了九姑娘的尸身。 因果妈妈一人见过,故此谁都不知情。事后无论谁问她,她都不说一个字,只是不停扇自己嘴巴,抢天骂地,大家因此都疑心九姑娘是被那位达官显贵虐待至死。 只是无人知道那人的名姓和来路,也没人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青儿细细听了缘由,不由紧皱眉头,疑惑道: “可这说不通啊!既然事关蔡县令,他为什么还要把九姑娘的命案扯进来?就不怕把自己的丑事揭出来吗?” 云娘冷哼一声:“贵人多忘事,他怎么可能还记得那卑微的倡伎。” 青儿气得霍然而起,在小小的牢房里不停转磨。 照云娘的说法,九姑娘的死也与果妈妈无关,那诸多罪名中只有张生这一桩是她命人干的,其他都是子虚乌有。 张生是贱民,现在又有他的认罪书,杀他应该没有死罪。 况且刘叔已逃,完全可以把一切罪责都推在他身上,他畏罪潜逃,不会有人不信。 青儿理清思路,兴奋地拉着云娘和李大娘说了一遍。 李大娘冷哼一声说:“你说的我听不太懂,我只知道没钱打不赢官司,没钱就有罪,有钱就没罪,就这么简单!” 青儿一笑,拍拍腰间笑道:“钱我有,理我也有,这回的官司岂不赢定了?” 李大娘一阵怪笑,轻蔑地看了青儿一眼:“你有几个钱?你以为几个大饼钱就能打官司?!” 青儿不再理她,笑着看向云娘。 云娘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要卷进来,听我的,快去中都吧!” 第七十六章 行-贿 云娘不想她裹入此案,一意要青儿速去中都,青儿哪里肯听! 她心想蔡县令不就是想要那所大宅吗?大不了宅子送了他,只把两条人命讨回来总可以吧?再稳妥些,索性把九文的金瓜子也全留给他就是了,人命要紧。 只是她从未和衙门打过交道,看李大娘好像很精于此道,便找她商议。出了牢房,青儿将李大娘拉到一处背静地方,亮出了金瓜子。 李大娘瞪着眼睛傻看了一会,双手合什笑道:“阿弥陀佛,天有眼!这下可好了,命总算保住了。” 待到细问才知道,原来她也从未与官府打过交道,以前几乎全是刘叔出面,或果妈妈亲自打点,她只隐约知道衙里的钱主薄在果果楼入了股,果妈妈有事都是找他平息。 青儿见李大娘的说法和云娘说的一样,关键人物正是钱主薄!二人议了一下,都觉得事不宜迟,还要速办。李大娘也是个急脾气,当下就拉着青儿回县衙找钱主薄。 二人不明就里,绕着县衙找了半圈,问了三四个门子才找到主薄衙的门,几经周折终于见到这位钱主薄。 钱主薄大约五十上下年纪,人长得干巴瘦,留着一撮山羊胡。他眯着一对三角眼打量了几眼青儿,和气地问了几个问题后,笑道: “这回的事说来也是你们倒霉,好巧不巧死的偏是位乡绅。那家人前阵子成天哭天抹泪地来闹,把我们老爷给烦死了,这好容易才结了案。说来人是死在你们那里,如今又已结了案,果妈妈听说也神智不清。要我说不如省省事,送点好吃的好喝的,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义也就是了。” 青儿见李大娘怯场,一句话不说,只频频点头,忙接过话: “钱主薄,话不是这么说。人是死在我们那里没错,但大夫诊断他是大泄而亡,与我们无干。当日的人证巧儿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没见过世面,一时昏了头乱咬,还望钱主薄帮我们指条明路。” 说罢将钱袋放在桌脚,向他笑了笑:“果妈妈这些年一直受你照应,如今还要再请你多担待一二。” 钱主薄挑眼皮看了青儿一眼,用手掂了掂才要扔回去,却又嗯了一声,拿回去撑打开一个小缝儿扫了一眼,脸色虽瞧不出什么变化,但那双三角眼却闪出贼光。 钱主薄嘿嘿一笑:“以前怎么没见你们来过,我和刘叔很熟的,你们那的大事小情都是我照应。呵,按说不必这么见外。只是这案子早结了,的确很棘手。我少不得还要为了你们求这个,托那个,这都要打点!行了,这事交我,三五天我给你们回信。” 青儿听了大喜,和李大娘千恩万谢地辞别钱主薄,出了县衙。 李大娘拍着青儿的肩膀,开心地笑道:“哎呦,多亏有你!我也算见过世面的,没想到一见这当官的,他文邹邹说那一套,我就一个词儿都接不上来了,呵呵。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咱踏实等回信。” 青儿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高高兴兴辞了李大娘回客栈休息不提。 转瞬三天已过,钱主薄却没有半点动静,青儿有些沉不住气,找李大娘商量。李大娘倒很淡定,劝她等两天再说。 青儿觉得事情不妙,只得硬着头皮悄悄问了云娘。 云娘听罢一惊,抓着青儿的袖子问:“是李大娘一人去的,还是你也一起去了?” “我俩去的,我想多个见证,日后那姓钱的也不好赖。” “送的金瓜子,还是银票?” “金瓜子。” “若是银票还有票号,银铺可以查对。金瓜子怎么能证明是你的?到时只怕他反口问你是什么身份,哪里得的金瓜子?唉,这钱只怕是打水漂了!” “不会吧,你上回不是说他是果妈妈的后台吗?那么多金瓜子他不嫌不够?!” “唉,只怕他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动!他要能管一早就会插手,这么长时间却不见他来过,我就知道指不上他了。你第一次来探监时,不是已猜出是蔡公子借着人命案子讨大宅?怎么还犯傻?事关蔡县令的内亲,这案子是翻不了的。” 青儿咬咬嘴唇,闷声道:“我知道他要宅子,给他就是了,拿宅子换命还不行吗?” “那有那么容易,人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难免生事非。人家为什么要饶我们的命,让自己活得不踏实?青儿,钱被骗了就当学个乖,听我的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青儿一瞪眼,厉声道:“凭什么?办不了就别拿我的金瓜子!我要他怎么吃的,怎么给我拉出来!” “你疯了,人家是官!和官斗,你长了几个脑袋?” 青儿冷笑一声:“官?哼,姓钱的独吞了我的金瓜子,我要是去击鼓明冤,县太爷不得扒了他的官皮,我倒要看他日后还去贪谁的?!” 云娘死死地抓着青儿的肩膀,来回拼命摇晃着,低声骂道:“击鼓明冤?你有多大的冤情?再说,要先打二十杀威棒,你知道不知道?” “二十就二十,打不死。哼,拼得一身剐,也要把皇上拉下马,何况一个小小的主薄!瞎了他的狗眼,骗我的钱就要付出代价!” 云娘狠狠地一推青儿,跺着脚哭道: “你个疯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让你走你偏不听,非要把命丢在这里才消停吗?你忘了你立过的誓?求你快去中都,把我托你的事办好,算我求你行不行!” 青儿木着脸吼道:“放心!答应过的我一定做到,就算我死,也事先托付好!可眼下这口恶气不出,我就得活活憋死!”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她一边恨姓钱的不地道,一边更恨自己做事孟浪,事情没搞清楚就把所有的钱都整没了! 宅子是蔡县令贪的,钱主薄根本管不动,要翻案恐怕只能去越衙告状了。 这个姓钱的明知真相,却昧着良心收钱,少不得要找他把钱要回来,越衙告状花钱的地方更多! 人冷静下来,想明白击鼓明冤不妥,此事只能私了,把金瓜子讨回来,去西京告状! 第七十七章 小王-八 要取回金瓜子,无异于虎口夺食,谈何容易! 县衙有三班衙役,不好下手,青儿只得猫在主薄衙门外的小巷里侯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两天的时间已被她摸清钱主薄的行踪。 这姓钱的本在主薄衙里住,偏他手里有两糟钱儿,在府衙外置了所外宅,十天里倒有七、八天都厮混在那里。 此人行事谨慎,极少在外宅留宿。同时也很低调,以这两天气行径看,都是独来独往,半夜悄悄返回衙门。 这日,青儿买了一把匕首,傍晚就藏在外宅附近盯着。 果然太阳还没落山就见他进了外宅,直到半夜时分,才又晃晃悠悠地出来,一个人儿往县衙方向走。 青儿悄悄尾随其后,到了一处无人的旮旯,紧走几步,双臂一伸,轻而易举把姓钱的捂在了巷子里。 姓钱的刚灌了几碗黄汤,本已半醉,强努着眼认了半天,忽然笑道:“原来是你,又来送钱了吗?” 青儿早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一把扯过他披着的外衣,从后面兜头绕了两圈,把脑袋裹了个严实,往墙上一推,就是一顿没头没脑地乱踹。 那姓钱的似乎酒醒了,用手护着要处不停的在地上乱滚,唔唔乱叫,好在用外衫裹着,声响不大。 青儿打了半晌,才渐渐消气。 看他在地上滚了一会儿慢慢没了动静,不由一惊,心知刚才暴怒之下全没顾忌,踢得不轻,难道踢到什么要害,竟把人踢死了不成?! 她心下一慌,忙冲上两步,拎小鸡子似的把姓钱的揪了起来,扭过他两只胳臂背在身后拧成个麻花,耳语道: “放聪明点儿,别叫!不然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见他不住点头,用右手把外衫解了,顿时得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再看那姓钱的满头、满脸、满脖子全是呕吐物,恶心得要死! 青儿嫌恶地把外衫随手一丢,狠狠一脚踹在他腰窝处,用脚把他抵在墙角,侧头掩着鼻子说: “钱大人胆量不小,竟敢置外宅、豢养伎女,就不怕有碍你的官声吗?!” 钱主薄小声哀告:“姑娘误会,我是去朋友家喝了几杯,哪有什么外宅。你的事比较棘手,再容我一日半日一准办好妥!” 青儿听道这里,不由柳眉倒竖,照着他小肚子就是一脚,狠狠骂道: “放屁!事到如今还敢蒙我?我早查清蔡县令为霸占大宅,根本不可能留活口,秋后问斩早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在这里给我装的什么糊涂?你长了几个脑袋,竟敢贪我的买命钱!” 钱主薄谄媚地干笑几声:“大侠听我解释,我本想帮忙通融,只是没料到这里有许多内情。如今大侠既然全知道了,也必定体量我的苦衷,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愧所托。那袋金瓜子我如数奉还就是,嗯,不过,那东西我现在没带在身上……” 青儿虽早已断定果妈妈和云娘不能翻案,如今听他亲口认了仍不免难受。索性把这份怒气也移到了他的身上。 越看钱主薄越觉得恶心,这种欺软怕硬的小人,就是缺打,一打就是这副没骨头的怂相! 至于金瓜子,她知道这是实话,除了九文那样有随从的纨绔,谁也不会随身带着那种东西四处乱跑。 青儿皱皱眉,厌弃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问:“怎么?是要我去主薄衙讨吗?” “岂敢,岂敢!明天酉时二刻,还在这里,下官亲手奉上!” 看着他那幅没囊没气的嘴脸,青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伸出手喝道: “你的人品我信不过,拿出个物件押给我!” 钱主薄一愣,马上敷衍地笑笑,双手伸在衣服里掏了半天,取出龟符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了过来。 青儿用眼睛一扫,原来是个铜制的小王-八! 原来当官的鱼符和百姓的不同,不是鱼符,而是龟符!哈哈……青儿不由乐出声来。 她知道此人狡猾,细细的看了一眼,见背面果然清清楚楚刻着钱学理的名字、官阶,错不了的!鄙夷瞥了钱主薄一眼,将龟符收好。 她突然扯过钱主薄,照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劈,将他击昏在地,快步隐入黑暗之中。 青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好笑,没想到这姓钱的竟这么怂,她买的凶器根本没派上用场! 第二天探监送饭,青儿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云娘,怕她又跟着担惊受怕,只说想明白了,不再去击鼓明冤。云娘听了大喜,又劝她速去中都,青儿只含糊过去未置可否。 到了下午,青儿先去县衙远远观望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动静。心想姓钱的胆子那么小,又私自吞了这笔钱,应该不敢把事挑大。 她提前到了约会地点,先爬上墙,隐在一处枝叶繁茂的树下,紧盯着下边的动静。 这条小巷十分背静,自酉时二刻起,已过了半个点儿,仍不见一个人走过。 青儿心知被姓钱的耍了,不由忿忿,但转念一想有他的龟符在手,不怕他不还钱。 她估摸今晚姓钱的不敢再来,索性从屋顶滑下来,准备择日再逮他。 岂料还没走几步,就远远看见四名差人迎面走来,心中不由一紧,难道姓钱的使了阴招? 此时再想改道也来不急了,青儿想行贿的事捅到哪里,也是姓钱的更挠头,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 果然那四名差人将她拦下,为首的高声喊道:“鱼符!” 原来是查鱼符的! 青儿悄悄地吐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心了,当下从腰带夹层取出鱼符递了过去。 为首的差人掂了掂手中的鱼符,又问:“姓名?年龄?” 青儿一愣,心知不祥,却也只得如实回了。 那差人嘿嘿一笑,将鱼符放在掌心,一边摊开来给那三人看,一边说: “你们仨也开开眼,这世上还真有能工巧匠,竟仿得一般无二!” 青儿听他话岔不对,忙分辨道:“鱼符有什么好看,快还给我。” “不怕死的东西,竟敢拿假鱼符蒙混!”为首的一声喝令,四人团团将青儿围住。 第七十八章 暗算 青儿四处玩了半个月,把整个凉州都走遍了,深知这枚鱼符没半点毛病,于是口气很硬地嚷道: “你说假冒就假冒,总得给个证据吧?!” “证据?爷就是!” 为首的差人大拇指顶着他的胸口,粗声大气地说: “我认得你!我以前在烟花巷那片儿干过的,你小子明明是果果楼的龟奴!几时却变成良民了?说!这鱼符哪儿偷来的?说不清楚关你到大牢去!” 半个月来,青儿早已接纳了“陆青”这个身份,浑然不觉这个鱼符有什么差池。听他一语道破,才猛然想到此处不同别的地方,这里还有人记得大脚! 还好这人并不清楚大脚是个傻子,更不知道她是个女人,不然就更麻烦了!她心下一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此时,一个年长的差人答腔道: “果果楼?是不是前阵子出人命那家?不是说楼里的女人抓的抓、卖的卖,龟奴一律充军了?怎么会还有人?我看这家伙穿戴不差,咱可别捉错了良民。” 一个小个子也插嘴说:“对,就那家,毒死乡绅的!那事儿后不还发了咱每人半石米吗。我可听说,老爷们这笔可发财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为首的瞪了小个子一眼。 差人的对话倒提醒了青儿,只要她一口咬死是陆青,就万事大吉! 为首的差人看看手中的鱼符,又疑惑地端详了几眼青儿,查问了几句,看样子已然信了,正要放她走的关节,只听有人高声招呼道: “哟,钱大人!你这是急着去哪啊?” 大家一转眼,只见钱主薄急匆匆赶了过来,和和气气地同四人点了下头,一边用手绢擦着汗,一边说: “咳,别提了!不知怎的,可能是我刚才在路上掏东西,不小心把龟符丢在什么地方……真是急死我了!我来回已经找了两遍,也不见踪影!这这……这真是要命啊!” 青儿听了心下一紧,原来这厮竟耍了这么个阴招儿来害人! 好小人! 果然,为首的差人急于立功,手指青儿,嚷道:“搜!” 说罢又殷勤地向钱主薄笑笑,拱手道: “钱大人不要急,这里背静得很,一天也过不了几个人。你的钱袋要是掉在地上早就找到了,只怕是被贼人偷了。依我看十有*就是这小子偷的!” 几个差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搜,果然,从青儿腰间搜到龟符。 为首的差人上来就是一脚,青儿就地一滚避开了腰腹,正踢在膝盖上,那差人也痛的叫了一声,嚷道: “不张眼的小贼,竟敢偷到我们大人头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青儿双臂抱紧脑袋,猫腰收大腿抵住胸腹,一边在地上滚,一边大叫: “我不是小偷,我没偷东西!那个小王-八是我从地上拾的,觉得好玩儿……那玩意儿又不值几个钱,我偷它做什么?那位大人又不穷,我就是偷也偷他的银子,要个小王-八做什么?” 差人一边踢一边喝骂道:“什么小王-八,那叫龟符!官儿老爷才有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青儿一边叫嚷一边闪避,怎奈她一对四,八只脚从四面八方踢过来,哪里全闪得开,不一会浑身已经被踢得没有一块好肉。 虽是如此,她仍强忍住不敢还手,只不断辩解、告饶,心知一旦被差人抓进牢里就无法去西京上告,救不了果妈妈和云娘了!也办不了眼前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钱学理! “差大哥饶命!小人从没听说过什么龟符,要知道自然不敢乱动,我真的冤枉……只是看着不值钱才拣来玩玩的……饶命!” 青儿嚷了半日,见几个差人脚下毫不留情,转念一想求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个个想拍姓钱的马屁,怎么可能帮她?! 当下只得又向钱学理喊话,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也只能赌他胆子小,不敢把事情闹大。 她大声叫道:“钱大人!你也做个证,你没见着我,我也从没见过你,我可从哪里偷起?再说要偷也要去偷那些有钱的,难道大人身上还带着金子不成?!” 青儿直嚷了半日,那姓钱的聋了一般充耳不闻,站在一旁不怒不喜,从容地看着四个差人殴打青儿,一语不发。 青儿却不气馁,她疼得没有脑子想新词,就是这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轮着嚷,一会也不停歇。 也不知打了多久,青儿已经被打得快没了意识,恍恍惚惚听到一个声音飘过来: “算了,应该是个误会。我在这里走了好几遍也始终没碰见人,应该是我不小心掉下,让他拾了去。说来不问则取是为贼!姑念在他年少不懂事,就放过这一遭。这打可不要白挨,总要长长记性,不要再这么不识好歹。日后若再犯到我手上,可就不像这回如此留情了!” 青儿明白姓钱的还是胆小,放过了她! 心想只要不进大牢就好,等姑奶奶去了西京新账旧账一齐算,忙提了口气,努着劲儿回了声: “我再也不敢了!” 姓钱的鄙夷地一笑,得意洋洋地看了青儿两眼,转身而去。 钱主薄走没一会儿,为首那人就呸了一声,低声咒骂道: “倒霉催的!还以为能逮个流民,结果光给姓钱的支使了!这孙子也太扣门,要不是咱们兄弟帮他,他到哪儿找龟符去?还不得就地免职!咱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只给几句漂亮话,nnd,任嘛儿实惠没有!” 另几个见他这么说,也吩吩跟着骂骂咧咧地埋怨起来…… 青儿浑身是伤,躺在地上一下都动不了,恍惚中只觉得差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乍雷把青儿惊醒,霎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从天上砸了下来,砸到满身是伤的身上生疼! 青儿咬着牙,拼尽浑身力气想站起来避雨,却根本爬不起来,只得向最近的墙檐一点点地往前蹭…… 直到雨水已经浇透了地面,开始汇成一条条小水溜子,青儿才终于蹭到墙沿。 她将身子蜷在檐下,刚歇了一会儿,才觉出身上一会发冷,一会发热。 青儿苦笑一下,环住双肩怔怔地看倾盆而下的雨水,心中满满的后悔。 如果不是她的莽撞、孟浪、任性,她现在应该好好地躺在客栈赏雨。没想到才回到凉州三天,她就落魄到这般田地! 她一边用手接雨水往滚烫的脸上拍,一边看着地上渐渐汇成的小河,河水越涨越高,已经漫过她的膝盖…… 忽然悲从中来,难道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无人的小巷吗? ======================================================== [bookid==《归荼》]医女复仇权谋大戏 第七十九章 病神医 雨夜,漆黑无人的小巷,雨水已经汇成小河。 一个身形飘忽的乞丐鬼魅一般在墙头飘过,忽然顿住身行,轻盈地纵身跳入水流中。 他从雨水汇成的“小河”中捞起青儿负在身上,转瞬又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冷风根本不知道背上的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他只关心这个偶然遇到的垂死少年,衣着很像良民,重点是——他有鱼符! 冷风背着青儿七拐八拐,进了一间早已废弃的破庙。这庙规模不小,前后三进的院子,却破败不堪,很多屋子早已墙倒屋塌。 他直奔主殿而去。主殿很大,也还算完整,从它宏大的架构还能想象出当年的辉煌。 只是现在,殿外下着大雨,殿内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没漏雨的地方,七七八八地散坐着十来个脏兮兮的乞丐。 冷风没和任何打招呼,越过众人,直直地向破庙的东墙走去。 晕暗中看不真切,只隐约见一青衫男子靠在墙边打瞌睡。过于白皙的脸庞在黑暗中更易分辨,那俊美的脸庞过于消瘦,隐隐似有病态。 他紧闭双眸,似乎已经睡熟了。 “砰”地一声,冷风将青儿甩到青衫的身前。 青衫男子猛地睁开眼,诧异地看看冷风,又看看地上的青儿,皱了皱眉,无声地俯身摸了摸青儿的额头,又翻开她的眼睑…… “神医别费劲了,他救不活了!等死透了,他的鱼符就是你的,是良民!” 神医充耳不闻,认真地为青儿把脉。他神情从容镇定,不为冷风所动。把脉后又掀开衣服查看青儿的外伤…… 正查看着,他突然小声地惊叫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猛得抽回双手,人也不由自主地向后褪了两下,一脸的惊慌。 习武之人反应迅猛,人影一花,冷风已蹲在青儿身边,正要查看,却听一声断喝: “住手!” 迎上冷风诧异的眼神,神医略显尴尬地别过脸小声说:“她……她穿的男装……我以为……还,还是叫张嫂过来帮忙吧。” 冷风闻言挑了下眉头,哈哈狂笑,打个响指叫过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 神医怕乞丐衣服不干净,感染伤处,便从自己的干净衣服里挑了两件,又找出外敷的伤药,一起递给张嫂,让她帮着上药。 背过身去在书箧里翻草药,继而又称了起来。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也蹿过来帮忙,没多久一缕药香悠悠地飘了出来。那男孩一边搅草药,一边嘻嘻笑着向神医说: “我可喜欢这味儿了,大哥哥不如传了我,以后我给他们治病,你就一边歇着,可好?” 神医脸上已略带倦意,扯了下嘴角笑道:“学医非识字不可,你要认真想好哟。” 男孩的脸刷地一下坠了下来,皱了皱鼻子,闷头熬着药,不再说话。 神医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伶俐得很,偏生一提识字就头疼,不是块读书的材料。 少时,张嫂上好外敷药膏,凑过来小声问: “她……还行吗?要不要先准备一下?可惜这个天气,她衣服虽好,洗了却一时干不了,要不我去给她寻件女人衣服备着?” 神医愣了半天才想明白她的意思,倦怠地一笑: “不碍得!她脉象平稳,这些外伤看着虽吓人其实并没什么,风寒也来得快去得也快,都不是什么大病。” “哦,我还以为……呵呵。”张嫂明显松了口气,“是她命好!多大的病到了你这儿也不叫病了!唉,要能早点遇上你就好了,我那大儿子是拉肚子拉死的。” 张嫂长叹一口气,劝着神医去休息,又把男孩也轰回去睡觉,她一个人把熬药、喂药的活全担了下来。 第二天,青儿还是高烧昏迷之中,冷风过来看了一眼,冷笑道:“生死由命,她被打成这样,想必活得艰难,又何必非救她回来受罪?!” 神医但笑不语。 “算了,反正是个女人,鱼符估计也用不上。唉,你就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已经找来三个,却全被你医活了。下回我等咽了气再给你扛回来!” 神医笑笑:“我又没叫你去寻。” “难道要我冷风欠你的?!你救了我一条命,我当然要还你一个鱼符!你这样的人天天和乞丐混在一处成什么话,这不是你该过的日子。” 神医平静地看着他笑了笑:“彼此,彼此。” 冷风挑了下眉,轻哼一声,快步走出破庙。 他前脚刚走,后脚小毛头一蹦一跳地跑了回来,原来他奉命买药去了。 小毛头帮手熬药,嘴也不闲着,闪着亮亮的眼睛问:“大哥哥知道她是被谁打的吗?” “哦?” “想不想知道呀?我可以告诉你的哟!” “等她醒了自然会说的。” “唉,算了,我大恩大德,现在就告诉你!她是被县衙的差人打的,听说她得罪了那个笑面虎钱大人!” “哦?” “大哥哥,这回你救错人了!她是小偷,偷了姓钱的官印!小偷活该挨打!她又不是我们丐帮的,凭什么抢我们的买卖?那些臭差人不打,我也要打的!” 神医一笑,温文地说:“医者父母心,我只医病,她是不是小偷与我无关。” “这就不对了!医了坏人,不就是帮了坏人?这世上的好人不就更活不下去了吗?坏人就该死!” “可我们手里没有判官的账册,拿什么判别人的善恶?判错了怎么办?从小伯父就教导我,医者要有平常心,医德有亏终难成大器。” “大哥哥从小就立志当神医?” 神医噗嗤一下笑出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神医!伯父期望我悬壶济世,可我却一心妄想治国平天下,呵,痴心!” “大哥哥才不傻,是顶顶有本事的人!再说,我们丐帮的兄弟全帮你!” 神医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贱民……” “贱民怎么了,说书先生都说……嗯,皇帝将军,宁有粥糊!” “呵呵,那叫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你呀……”神医宠溺地瞪了小家伙一眼,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可惜那是良民,贱藉不能科考,不能做官,这是王法!” “大哥哥,你救了她的命,一条命换一个鱼符,她也不亏啊!” 神医摸了摸小毛头的脑袋,笑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八十章 再逢君 文件堆成三座大山,满满地压在桌子上,足足占去了一半的面积。 青儿闷头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就是写不完…… 她一边写一边骂,一边骂一边哭,正委屈时,忽然发现桌上赫然摆着巧克力! 突然觉得好饿,她丢下笔伸手去取,哪知巧克力却长了腿儿,四散逃窜,誓死顽抗,不肯被她捉到。 好在她身手敏捷,闪展腾挪,终于死死抱住了一个。刚要往下咬,忽觉脚下一空,跌入无底深渊,巧克力也飞了出去…… “啊,巧克力!” 青儿左右不停摇晃着脑袋,烧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泪水,嘴里嘟嘟囔囔地哼着什么。 小毛头马上蹿过去,趴着听了半天,笑道:“大哥哥,她竟然叫俏丽!哈哈,好大的脸!” 俏丽? 看着眼前这张几乎毁容的脸,神医差点儿有失风度地笑出来。 敷了一宿的外用药,女人左眼的乌青已转为淡紫,可仍肿得老高,眼皮撑得亮晶晶的,好像水晶饺子皮一样,估计两三天都睁不开。那半张肿胀的脸也消去不少,但仍看不出真容。 伸手探探额头,已经不那么烫手了,她恢复得很快,想来明天应该能清醒了。 “巧克力……我的!” 神医浓眉一挑,原来是巧克力,而不是什么俏丽。 这女人身高腿长,肤色黝黑,一手的糨子,又有一双大脚……怎么看也不可能出身贵族,何况又是在凉州这种闭塞之地,怎么会在睡梦中叫出巧克力,她是什么人? 取出她的鱼符仔细查看,鱼符不假,年龄也对得上,只是,这赫然是男人的鱼符! 陆青,倒是个男女通用的名字,看来这女人不简单。 “啊……不要……我……这是哪里?” “大哥哥,她醒了!” 神医也听到了青儿的声音,回眸一看,意外地对上一只四处张望的眼睛,这眼神虽然略显茫然,却极有神,根本不是病患的眼神,这女人竟牛一样的强壮! 青儿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各种痛,还有热,无力……她好像生病了。 少时,她才记起挨差人打的事情,然后是暴雨,这里……很破旧,很脏,绝不是医馆! 她四处找寻线索,却撞上一张斯文的面庞,好白,这才是白-面书生!他俊美之中略带清癯,只是隐隐似有病容,一双驯鹿一样的眼睛,观之可亲。 这病容……这张脸,她认得! “公孙……先生!”青儿沙哑地叫出这几个字,不知为什么已经涕泪纵横,情难自已,难道自己又被他救了一回! 神医一愣,略显防备地问:“你认得我?” 青儿很尴尬偏偏和恩人在这种情况下相认,不止眼泪止不住,连鼻涕也止不住,丢人到家! 倒是公孙体贴,竟要用手绢帮她擦拭,青儿忙扭过脸,想自己擦,却发现她根本提不起胳臂。 她闭着眼,任公孙为她擦拭,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希望现在就被外星人绑架,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 偏公孙锲而不舍地追问如何相识,不知为什么,青儿心里有些难受。也许公孙心太善,救过太多人,早把萍水相逢的她给忘了。 是的,人家施恩本无意图报。 无以回报,耿耿于怀的是她这个卑贱到尘埃不如的小草! 青儿突然后悔,如果不是她太愚蠢、太冲动,被姓钱的骗了,或许本可以有金瓜子报答一二,只是…… 她又悔又恨,咬咬牙重新睁开眼,迎上那关切的眼神,没来由好似一股清泉淌进了她焦躁的心田,青儿不由自主的笑笑,却疼得又流出眼泪,原来脸上也受了伤。 “茶铺……查鱼符,你……你帮我跑……” 那双温柔的眼睛从困惑突然转为惊喜:“原来是你!太好了,你真的逃了!我还常常惦记着呢!” 这时,小毛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举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水喂给青儿,一边喂一边说: “大哥哥原来已经救过你两次了,他的鱼符丢了,困在庙里寸步难行,这回也轮到你帮他……” “小毛头!” 公孙板起脸喝了一声,小毛头却吐吐舌头,混不在意。 青儿喝了半碗水,觉得嗓子舒服了好多,听这话又不由诧异道:“鱼符不见了?怎么不去官府补办?” 公孙苦笑一下,也不讳言:“那鱼符本不是我的,去官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青儿瞪大那只还睁得开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公孙,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公孙先生……是贱籍?” 公孙坦率地点了一下头,自嘲的笑道: “呵,我本是贱籍。几年前因缘际会得了良民鱼符,便改名换姓四处求学,妄图求学科考,唉!” “姐姐把鱼符送给大哥哥,他就能当官了!反正你也考不上,何必浪费?” 青儿闻言一愣,看公孙又要骂那小孩子忙说:“送你本没什么,只是我……” “快别听小孩子乱说!” “不,真的送你!只是我现在要赶往西京越衙告状,等状子告下了,无论输赢,那东西于我都没什么用了。” “不许骗人!” 小毛头伸出小手指要去勾青儿的手指,却被公孙一把抓起,沉下脸,严肃地说: “小孩子家家不懂不要乱插嘴,这不是闹着玩的事!世人都知道贱籍的苦,我怎么能强人所难?用鱼符相胁,我成了什么人?” 青儿突然一笑:“公孙先生放开他吧。我一个女人,要个男人的鱼符确实没什么用。只是这场官司牵扯两条无辜的人命,我绝不放弃。等此事了结,你就拿他去科举吧,这是我甘心情愿的。” “我不会要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上次查鱼符我不过帮你说了句谎话,这次你是被冷大侠救回来的,我不过开个方子,连药钱也是丐帮出的,你不必挂怀。” 青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 “公孙先生没有受人恩惠的经历吧?你不知无力报恩的苦楚。现在好容易有机会答报先生,我心里很宽慰。” 公孙正色道:“借鱼符两人都是死罪,这事不要再提,你重伤未愈还是好好休息吧。” 青儿本就是硬撑,知道一时也难争出结果,索性点点头,昏昏睡去。 第八十一章 冷氏兄妹 原来公孙自石家辞馆出来,本欲回转中都。不想还没出凉州,就被山贼洗劫一空,只余书箧和几本书。 好在书箧有暗格,留下些小钱救急。也是屋漏偏逢边夜雨,他为减省开销,投了间便宜的客栈,偏偏又是家黑店。 这回丢得更彻底,连略好些的衣服也被卷走了,最要命的是失了鱼符! 他本是贱籍,无法补办,只得栖身树洞、破庙等处,不久遇上这群乞丐。 其实凉州哪还有什么乞丐,一早就全被差人扭送充军了,这些都是丐帮弟子及家眷。 丐帮是江湖帮会,人多势众,弟子多为贱籍,甚至没鱼符的也不在少数,官府不愿意招惹他们,并不细究。 因丐帮子弟在医馆常受冷遇,自然十分乐于接纳神医公孙。而公孙在丐帮的庇护下可免于充军,也只得暂避于此。 说是暂避,算来也已经住了大半个月。 五天后,青儿病情好转,已经可以下地活动。 她一心急着去西京告状,公孙拦阻不住,便问了几句案情,青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合盘端了出来。 公孙听完想了一会,忽然问:“你要越衙告状,却至今还未上书复审?” 青儿没听懂,倒大概猜出他的意思,气哼哼地说:“复审?蔡县令判冤案,就是为了霸占宅子,找他复审岂不是白搭?” “话不是这么说。越衙告状其实是以民告官,先犯了大不敬之罪,多数官员都不愿理这路‘刁状’。如果再失了复审这环,状子根本呈递不上去。” “原来还有这个讲究,多谢公孙先生指点!你似乎很清楚,也打过官司吗?那上书复审要不要递状子?怎么个弄法?” “我养父生前在衙中做录事,小时候见得多,略知道些。复审很简单,只要果妈妈和云娘提出来就行。” 青儿想了一会儿,着急地说: “可……我刚没细说,果妈妈派去打点的人卷钱跑了,她又急又气得了失心疯。云娘则心灰意冷,又生怕牵连到我,坚决不允我上告……公孙先生,她们真是冤枉的!还有没有其它法子?” “按津犯人家属也可代为上书,可你又不算,这就难办了。” 青儿没想到告状还有这些规矩,果妈妈和云娘都孑然一身,哪里来的家人?忽然急中生智,如果能医好果妈妈,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她身无分文,公孙已经救过她两次,还要再求人家……她犹豫了半天,却实在想不出旁的办法,心想官司打完就将鱼符送他,作为回报。 想到这里,略略有了些底气,硬着头皮问道: “公孙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帮果妈妈医治疯症?她神智恢复就可以提议复审了。” 公孙颌首道:“这倒可以一试,只是复审须在三个月内提出,现在只余下两个半月,关键还是要看她的病情。” “如此,多谢公孙先生了……” 青儿极少开口求人,见公孙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提起的心一下归了原位,却呐呐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她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轻描淡写…… 她这里正暗自较劲的时候,只听一声轻脆的叫声:“公孙大哥,我给你送饭来啦!” 寻声看去,是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她的装扮十分乍眼,明明是件崭新的衣服,却被她强行补上两块醒目的补丁,充作花子衣。 只见她快步走来,将食盒放在破桌子上,笑吟吟地取出筷子递给公孙,爽朗地说: “公孙大哥快尝尝,今儿我哥才打的兔子,我亲手做的!这些日子你医病都累坏了,看你的脸色,病人似的,你要病倒了这里可没神医救得了你!” 公孙不易察觉地向去退了两小步,垂眼笑道:“多谢冷姑娘,这……你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其实我正要和青姑娘出去看个病患,要不……等我医病回来再和大家一起吃吧。” “那怎么行!你救了我哥的命,人家特意趁没人才来的。一会儿那群饿狼回来,哪还轮得到你!来,我先给你盛一碗。闻闻,可香呢,我做兔子肉可是一绝!” 冷姑娘一边说,一边麻利的给公孙盛了一碗兔子肉,一把将公孙按在椅子上督着他吃。 公孙直直地坐在椅子,僵硬的地拿着筷子犯愣。 冷姑娘捅了他一下,问道:“怎么,还要我喂到你嘴里啊?” 说罢,又瞪着青儿说:“天大的急病,也得先让大夫把肚子喂饱了再说,你说是不是啊!” 青儿虽看出公孙有意躲这位冷姑娘,只是她也觉得公孙一脸菜色,应该好好补补。因此装作没看懂公孙求助的眼神,稳稳地坐在一边等他吃饭。 冷姑娘看青儿坐下很高兴,也给青儿盛了半碗肉,又缠着公孙说:“公孙大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出诊啊?你没有鱼符可不能乱跑,要不我护着你去吧?” 青儿闻言一愣,她倒把这节给忘了,没有鱼符去县衙不是自投罗网吗! 公孙正要答言,只听一个严厉的声音道: “冷月,不许缠着神医捣乱!” 原来却是冷风大步流星地进来了,冷月瘪瘪嘴辩说:“我才没捣乱,公孙大哥没鱼符却要出去给人治病,我正帮忙想办法呢!” 冷风皱眉横了一眼公孙和青儿,闷声说:“没有鱼符谁也不许出去,出了丐帮的范围,我也救不了你们。” 公孙站起身:“青姑娘的恩人在牢里病了,我们要去趟女牢。我用青姑娘的鱼符,倒要麻烦令妹,借鱼符给她一用。” 冷月闻言,眼睛一亮,忙搭腔道:“还借什么,青姑娘在这里养病,我陪你去就好了。” “胡闹!你知道给哪个治吗?”冷风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向青儿道,“我把神医交给你,你可得护他周全!” 不等青儿回话,公孙急切地抢着说:“我不用女人保护!” 冷风斜眼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吃你的肉吧。” 第八十二章 果果 公孙和青儿吃过兔肉去探监,青儿轻车熟路,二人很快摸到牢房。 他们眼睛还没适应过来,云娘早扑在青儿怀里哭了起来,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待得知青儿大病一场,又哭了一阵。 少时李大娘也来送饭,听说青儿请大夫来给果妈妈治病,忙收了眼泪,把果妈妈扶出来。 果妈妈见了青儿很是激动,不住喃喃:“果果,我的儿,果果……”,把青儿死死抱在怀里,任谁也劝解不开。 公孙倒不着急,坐在一边冷眼看着,问道:“果果是谁?” “唉!”李大娘闻言一叹,还未开口已是老泪纵横,她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说:“大夫,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你还是先看病吧。” 公孙指指果妈妈和青儿一笑:“她这个样子,一时还不能切脉,你先说吧。” 李大娘闻言点点头,说起了这段往事。 原来果妈妈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外乡逃来的。 她十七岁时被一个财主赎回家。那财主因子嗣过少,共纳了六个妾,却只得一个独子。 果妈妈进门后,因出身烟花,为众人所嫌,三日一打,五日一骂,倒也被她硬生生抗了下来。 半年后,她身怀有孕,财主欢天喜地盼儿子,主母和几个姨娘也不再敢欺负她。 她只当是苦尽甘来,却不想被人下药差点流产,虽请名医保住了孩子,却只生下个傻儿子,小名果果。 财主不因果妈妈生了傻子翻脸,反倒更加怜爱,一年后她又再度有孕。 怀孕期间来了一场瘟疫,财主的独子病死,只余下果果。 果妈妈这次十分小心,再不敢随便吃别人送来的东西,却再次被害,幸为主母及时发现,将那名妾氏打发了。 果妈妈很幸运,这胎又生了个儿子! 当她还沉浸在喜跃之中,主母却找她商议,给她一笔钱,要她放弃亲生骨肉,远走高飞,否则这世上只会再多一个果果! 她这才明白果果竟是被主母所害,现在嫡亲的儿子死了,就来夺她的二儿子! 果妈妈哭了两宿,想了两宿,为了两个儿子能好好活下去,也为了他们的前程,不用随她受贱籍之苦,只得忍痛同意。 却不料前脚才出府门,后脚就遇抢劫,她又急又气病倒在客栈奄奄一息。不要说请大夫,连饭菜都是客栈老板施舍给她的。 三天后,财主来看她,二人抱头痛哭。财主痛骂恶妇心肠狠毒,却不敢接她回家团聚。只给她留下一笔安身钱,劝她远走高飞,永不要再来认子。 果妈妈就是这样带着钱远远地来到凉州,开了一家以大儿子命名的“果果楼”。 时到今日,果妈妈甚至连二儿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果妈妈这段往事除李大娘外无人知晓,云娘、青儿听完早已哭得肝肠寸断。 公孙也几次偷偷拭泪,他吸了吸鼻子又问:“似乎果妈妈只认准青姑娘一人,难道是她和果果长得相像?” 李大娘长叹一声:“嗨,青儿来时是个傻子!当初收留她只怕也是想起大儿子吧?谁知道!近来果妈妈赚了钱,还和我商量着想去把果果接来。他是个傻子,良民、贱民的他也不懂,好歹跟着亲娘享福。没承想……出了这么一桩没影儿的祸事!唉,看来她还是没这个福份,镇不住这所大宅,好端端的反把小命儿给搭上了!” 李大娘说完,用袖口擦擦鼻子,爬起来说:“大夫,我看她累了,现在能号脉了吧?” 公孙为果妈妈切脉,又细细问了饮食、二便等事,向三人说道: “这是痰症,也就是常说的痰迷心窍。我写个方子,李大娘你按方抓药。用一个猪心,以竹刀剖开,把我方子上的药放进去,再用线缝好。蒸一柱香的时间取出,用花酒冲服。这样先吃七日,我再来改方子。” 李大娘千恩万谢地接过方子,拉着青儿帮她背蒸药的方子。 云娘见机给公孙使了个眼色,要他移步到里边。 公孙皱皱眉,不情愿地跟了过去,不知这女人要耍什么花样?他心里一直为青儿不值,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为个烟花女子卖命?! 刚才听李大娘讲的那段故事,虽也同情她的遭遇,但和这种女子站得这么近,心里还是不舒服。 云娘见了个礼,低声问:“大夫,不知青儿的病是不是你医的?她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看她伤得不轻,不知……” 公孙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为这个!看来这女子对青儿倒也有心。 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眼前这女人很是端庄,通身并无一丝妖艳之气,心下一安,笑道: “放心,她只是伤寒,并无大碍。” “可她脸上明明有淤青,怎说是伤寒?” 公孙知道青儿不愿云娘担心,少不得要帮她圆谎,笑道:“怪我没说清……她得了伤寒,不知为什么没去就医,硬扛着昏倒在路边,磕到了脸,正巧被我遇到了。” 云娘用手拍了拍胸口:“原来如此,大夫的医术这般高明,不知在哪家医馆坐堂?” 公孙没想到云娘这般难缠,却又好奇她到底想问什么,顺口敷衍道:“我不是大夫,是来此游学的书生。偶遇青姑娘发病,顺手帮个小忙。” “先生好厉害,居然连痰症都治得了,如此能耐不悬壶济世真是可惜了。” “言重!我伯父是杏林中人,自小与他学了些皮毛,青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只想略尽薄力。” 云娘眼光一闪,直勾勾地看着公孙说:“先生要是把她当朋友,就劝她去中都吧,这里不易久留!” “哦?” 云娘向里边望了望,见青儿和李大娘聊得正欢,小声对公孙说: “先生,这案子牵扯极大,是翻不了案的。我的话她不肯听,先生说说或许有用,求你劝这傻子断了妄想,远走高飞吧!她如今好容易有了盼头,我不想拖累她!” 公孙闻言很是感慨,正要说什么,却听青儿唤他走,点了一下头,随青儿出了大牢。 第八十三章 点拨 二人走出大牢,青儿一脸喜色,揪着公孙的胳臂一路小跑,刚捌进小巷,就迫不急待地摊开手心给他看。 公孙定睛看了一会儿,挑挑眉毛,愕然地问:“大脚……这也能当名字吗?!” 青儿本是满心欢喜地要同他分享得到鱼符的喜跃,却没想到他竟如此败性,居然只注意那些没用的事! 她气哼哼白了公孙一眼,一句话都懒得说,撅着嘴,闷头往前走,心里想着大脚鱼符的事。 原来,所有的鱼符都在李大娘处藏着,难怪九姑娘费了那么大力气也没找到,不知道彩儿又是怎么想明白这节的。 李大娘一见云娘那里出了事,怕有姑娘借机逃跑,就预先把所有的鱼符都藏到她弟弟家。后来县太爷断的所有姑娘一律发卖,她才不得不拿了出来。 大脚因为当时不在,又没人留意一个傻子,她就偷偷藏了起来。 这阵子见大脚突然聪明了,又有了新鱼符,也没语言。直到今日青儿问起,才拿了出来。 青儿心想现在她有了大脚的鱼符,更不怕把陆青的那枚让给公孙。有了这层打算,用起公孙心里也觉得硬气多了! 话虽如此,也不好乱发脾气,毕竟公孙是她的大恩人,这次又鼎力相助,况且以后告状还要请教他!想到这里不敢再使小性子,向公孙问起果妈妈的病情。 公孙回说痰迷心窍是急症,本不难医,只是耽误的久了有些棘手。先用几天药看看情形,不过就算不用换药,至少也要调养一个月才能有见好。 青儿听了不免心里一沉,三个月的期限已过半个月,现在病情又不明朗…… 忽然问道:“刚才云娘同你说了什么?你觉得她有意复审吗?” “她求我劝你去中都,怕你在这案子里陷得太深。”公孙说罢摇摇头,叹道,“怪不得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回随你探监也算长了见识,没想到青楼也有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云娘是,李大娘也是。看来,倒是我以前眼界太浅了。呵,说实话以前我很厌恶江湖人,现在却要仰仗他们之力,唉!” “马上就不用了,大脚的鱼符找到了,以后你就用陆青的!” “陆青的鱼符你是怎么来的?” 青儿张了张嘴刚要说,忽然记起云娘的叮嘱,想着事关九文的生死,又把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公孙忽然拉她站住,严肃地说:“你不说我就不拿,这东西有多稀罕大家都明白,你费劲得到它必有你的用处,我不会要的!” “我用它来告状的,告完就没用了呗。” 公孙直直地盯着青儿看,青儿被他看得发虚,不敢对视下去,把眼珠溜到一边。 公孙扑哧一笑:“就知道你不会撒谎。” 青儿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哼,怎么和你比,你是影帝吗!” “嗯?你说什么?” 青儿故意大声说道:“说你坏话!” 公孙笑笑,过了会儿忽然严肃地说: “果妈妈的病情还要有段时间才能恢复,现在急也没用。你倒不如用这段时间专心去查找案子的证据。时间一久,断了线索就不好翻案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青儿脑子本是乱的,经公孙这么一指点顿时有了明确的目标,她激动地抓着公孙的手说: “多谢公孙先生的提醒,我现在就去。” 公孙反手握住她的手,笑着摇摇头:“你不要总是这么毛糙,你先说说看要去找谁,到哪里找,打到了打算怎么说……想明白再去办,时间还有的是,切不可打草惊蛇。” 青儿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上回向钱主薄行贿的事,如果不是办的过于急躁、轻率也不会拿金子打了水漂儿。她由衷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认真分析道: “先说云娘的案子,我要找三个人。一是出诊的大夫,他当晚诊断死者是泄症,这对云娘翻案最有利;二是仵作,我想去问他尸体到底有没有毒;三是灵儿,这个傻丫头,把缠足的事全恨在云娘头上,诬陷云娘施毒,我骂不醒她就打醒她!” “缠足?灵儿多大?” “六、七岁吧。” “怎么会!律法明令八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得令其为证,六岁的孩子怎么能作证?看来这案子确有古怪,咱们不要在路上说,还是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二人匆匆回到破庙,远远就见冷姑娘在庙门口焦躁地踱来踱去,看见他们的身影,开心地小跑着迎了上来。 公孙悄悄揪了揪青儿的袖口,使了个求救的眼色。 青儿会意,忙紧走几步,把鱼符还给了她,又自顾自地拉她说起大脚鱼符的事,也不管人家想不想听。 冷姑娘身子虽在青儿这里,一颗心却早飞到了公孙那边,她本无意听那些废话,突然猛听青儿提起青楼,不由好奇心起,兴致盎然地问: “原来你的恩人是烟花女子,听人说她们个个美得妖精似的,能勾魂摄魄,要我说也不过是穿戴讲究些,头发的款式入时些罢了。怎么样,她现在穿上囚服还漂亮吗?快说来我听听!” “当然漂亮!可我不会说,我只会形容人长得怎么丑,什么翻鼻孔、八字眉、雌雄眼……” 冷姑娘气得直跺脚,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才借了鱼符给你,你就过河拆桥,没有一句正经的了!哼,我问公孙大哥去!” 青儿白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去吧去吧,他俩聊了好半天呢。” 冷姑娘闻言心往下沉,狠狠地瞪了青儿一眼。都因为她,公孙大哥才会和那种不要脸的女人见面,心下暗悔刚才没坚持跟着一起去。 冷姑娘缠着公孙打听青儿恩人的情况,公孙先还敷衍几句,少时忽然客气地说要和青儿讨论案情,就走开了。 她虽是江湖女子,终究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被心上人这么对待,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默默找无人的角落暗自堕泪。 第八十四章 认错 “我错了……不该告诉她你和云娘聊天的事……可她太刻薄了!云娘又没惹她,凭什么出口伤人,我一时嘴快……你……没生我的气吧?”青儿磕磕巴巴的道谦。 见她半垂着头,不停扭动着身子,双眼专注地盯着乱扭的手指头……通身的不自在。 公孙不觉莞尔,心知这丫头极犟,向来不肯说软话,这样正经道谦的时候怕是不多。 不过她道谦的事倒无所谓,他留在这里是丐帮和他双方的需要,一方要庇护,一方急需大夫。丐帮不会因冷姑娘的喜恶轰他走,如果冷姑娘因此不再纠缠,反倒是公孙的一大解脱。 有趣的倒是青儿这丫头,嘴硬心软,不肯服输,要不是她正求自己给果妈妈诊病,又不断要询问打官司的事,才不会这么轻易服软道歉。 这时,青儿偷偷扫了他一眼,又往前凑了凑,说道:“刚才你路上说,灵儿年纪小不能作证,那翻案是不是变容易了?西京的官员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对不对?” 公孙不由一笑,果然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过这一趟女牢之行,的确让他对这案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青儿明明已离开凉州,却不远千里回来搭救云娘和果妈妈,甚至差点为此毙命陋巷,却锲而不舍;云娘则怕连累青儿,用尽一切办法劝青儿离开凉州,不顾自己身陷囹圄,被判死刑。 这二人的情义世间少有,让须眉丈夫汗颜,更何况其中一个竟还是个烟花女子! 公孙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点点头,要青儿把案情从头到尾细说一遍。 青儿一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讲了一遍,信心满满地说: “反正云娘没杀人,只要开棺验尸就能真相大白!至于果妈妈,那些罪名基本都是子虚乌有的,我看也用不着找证人。只等果妈妈病好复审后,我就去西京告状。” 公孙挑了下眉毛:“基本?也就是说果妈妈确实杀人了?” “嗯……” 青儿慌忙用手捂住嘴,真想咬自己一口,说话这么不小心,公孙这么精明的人不说实话一定生疑。现在打官司的事还要他出力,起了生疏之心就麻烦了,想了一下索性全如实招了。 “张生的确是果妈妈找人干的,那混蛋卑鄙龌龊,根本不是人,这绝对是为民除害!公孙先生,他是贱籍,应该没死罪吧?或者走个变通的法子,当初办张生的刘叔,就是后来卷钱跑了的混蛋,不如全栽到刘叔一人身上,好不好?” 公孙面无表情地盯着青儿看了一会儿,青儿心虚的别过眼,瘪瘪嘴小声嘟囔道: “好吧,那就认罪好了!先生,这不是死罪吧?” 公孙抿嘴一笑,看来他没看走眼,这丫头果然敢做敢为,颇有担当! “杀张生的事都有谁知道?” 青儿眼睛一亮,接道:“在场一共三人,果妈妈、刘叔、还有我!云娘和李大娘都不知情。” 公孙眯着眼,心想终于说到重点!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哦,连云娘都不知道,偏偏不避讳你?” 青儿冲口而出:“我是傻子,有什么可避的?” 公孙长这么大,还没见谁如此豪情万丈承认自己是傻子的,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好笑。 上回在牢中李大娘说青儿被收养时是傻子,公孙总是觉得不能接受。眼前这丫头虽说率直些、毛糙些,却不傻,他倒要好好听听。 他一边听青儿讲述过往,一边认真的揣摩她的神情,见她脸上偶尔闪过一丝不自在,就明白她说了谎,只是不清楚她究竟想隐瞒些什么? 听她的*,她是为了救人而受伤,因祸得福反而不再痴傻,后发现身处青楼,不得不继续装傻…… 这说法看似荒唐,其实从医理上说得通,而且这种故事不像是编的,至少不是眼前这个直肠子的丫头能编得出来的。 更何况,公孙早就见过她脑后的旧伤,这也做不得假! 他又细问了几个受伤的细节,一时倒找不出什么破绽。 公孙眠嘴一笑:“张生既是被刘叔杀的,果妈妈当然有个律下不严之过,只是……” 他们正说着,忽然见小毛头像小鹿一样猛地一头扑进公孙怀里,开心地大叫: “大哥哥,大哥哥,小七哥受伤了,冷大侠叫你过去呢,流了好多好多血……” 公孙一边回身从书箧里取东西,一边扭头问:“是哪里流血,你看到了吗?” 小毛头翻着眼珠想了想,扭捏地说:“我……没注意,只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地上有一大滩血……冷大侠喊我来请你,我就马上跑来了,要不我现在去看看!” 公孙听他说的情形,出血量很大,又多拿了些药和干净布,笑道:“那倒不必,你还得给我领路呢。” 说完,急匆匆地跟着小毛头出去了。 青儿见他们走了,坐在一边细细整理思路,看来灵儿那丫头不用访了,人证只剩下那晚出诊的大夫和当值的仵作。 她向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尚早,不如今天先找大夫去。 青儿顶着大太阳又回了女牢,不敢向云娘问大夫的事,只说公孙的药实在繁琐,越想越担心,怕李大娘把药弄错了,向她问李大娘的住处。 听了这番说辞,云娘也有点担心,觉得青儿去看看确有必要,只是李大娘的住处她从没去过,果妈妈倒是清楚,偏偏现在又指不上了。 李大娘虽和她聊过住处,她却从未留意,回忆了半天,只依稀记得大概的方向。 青儿肚子里急得着火相似,哪里等得到第二天,按照云娘说的方位一猛子扎了去,逢人便问。 好在李大娘这个名头倒挺响亮,问五个人倒有三个认得她的,就这样东问西问的,竟还真的被她找到了! 李大娘是个包打听,大夫虽是刘叔请的,难为她事隔这么久还记得那大夫姓肖,在花街东侧两条街开了一家医馆,名叫施仁堂。 ===================================================== 有推荐双更~~~ 第八十五章 施仁堂碰壁 次日一早青儿奔了施仁堂,这里很好找,附近的人全认得。 她按路人指点四处找寻,却因门脸太小差点儿走过去。看着“施仁堂”寒酸的牌匾,不由咧了咧嘴,这牌匾都能当文物了,上边的黑漆早已斑驳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木头。 再往里边走,医馆挺多只有九平米,落地放了两面墙的大药柜,勉强摆下诊桌、称药柜台、一张床,再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奇怪的是病人倒不少,青儿本想赶早趁没人好好谈谈,却不想这钟点儿床上早坐满了一圈儿病人,她只得站在门旁等着。 这位肖大夫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年纪,举手投足间倒透着一派老成,心中暗暗吃惊,他这么年青居然病人这么多,中医不是越老越值钱吗?! 一个时辰过去,她慢慢地看出了些门道,来这里看病的大都是穷人,恐怕冲得是廉价的诊费。甚至有两个特别穷困的病人免了诊费,只付了药钱。 青儿微微放下悬着的心,看来这位肖大夫很有医德,云娘的事想来问题不大。 由于中间插了四、五位急疹的病患,青儿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轮上。她见肖大夫这么忙索性直接说明缘由,请求他出面为云娘作证。 那知大夫听完她的话,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板起面孔冷冷地说: “你若没病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后边还有很多病人等着呢。” 青儿没想到他这般生硬,忍气吞声又求了几句,那大夫只是冷着一张面孔不理她。 见这种情形,青儿口气也冲了起来:“我是没病,可云娘就快没命了!她现在被判死刑,明明你说句实话就能救她,却万般推脱,你于心何忍?” 肖大夫脸沉得像水一样,忽然站起来,招手叫下一位病人过来看病。 青儿看着颤颤巍巍走过来的老太太,满脸愁容地捂着心口,只得乖乖让出椅子,扶她坐下。 她实在没办法硬下心耽误病人看病,看天已近午,索性乖乖地站回门旁等午间休息时再接着磨他。 好容易挨到中午,青儿等病人走干净,死皮赖脸地请肖大夫吃饭,却被一口回绝,回绝的理由更是叫她不能接受,居然和她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隆昌国的人全把她当男人,偏这个死郎中又把她当女人看了! 她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把椅子往大门口一放,堵着大门不让他出去吃饭,心想人是铁饭是纲,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看病吧。 没想到肖大夫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写起医案,时间一晃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终于停了笔,收拾好桌面的东西,又净了手,青儿心中雀跃以为她赢了。 结果那家伙从从容容地取出一个布口袋,一层层打开,里边赫然是几个饼,还有一罐咸菜! 肖大夫把她当作空气一般,招呼也不打一声,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青儿被眼前的场景气得真翻白眼,她为了赶早根本没吃早饭,挨到现在肚子早已呱呱叫,可……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地认输不成? 她认输倒没什么,只是云娘怎么办?! 青儿挖空心思地想对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招已经使过了,不好用!女人杀手锏--哭哭啼啼她根本不会!暴打他一顿倒是她的长项,可那就彻底搞砸了!金钱收买是犯法的…… 没有一条路是行得通! 突然,青儿猛得想起讨债公司的事。据说有些人既不是黑社-会,又没有了不起的背景,只用“粘人*”也能收到钱。 方法很简单,就是无论白天、晚上二十四小时粘着对方,随身背个铺盖卷往办公室或欠钱的家里一辅,躺下就睡,三餐你吃啥我吃啥……据说不出五天,就算是铁公鸡的毛也能拔下来! 看来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出这种下流招术了。 青儿端详了一下这间医馆,铺盖倒放得下,但……可是,偏偏是个大夫,人命关天啊! 她实在狠不下心做这种缺德事,虽说凉州城不止他一个大夫,可收费低、又愿意免单的只怕不多。难道真的置那些穷苦病人不顾? 青儿郁闷地坐在大门口,眼睁睁看着得吃得喝的肖大夫,一肚子怨气。 云娘的证人关键的一共就两个,眼前的肖大夫再难搞,也比仵作容易争取,至少没有利益冲突,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攻克! 铺盖卷的粘人*她虽干不了,但取其精华,青儿决定用恶心这招儿,往死了恶心肖大夫!直到他口吐白沫,举白旗投降为止。 嗯,就是这个主意! 青儿猛得一下抄起椅子,大步迈到桌前,将椅子放下,一屁股坐在肖大夫对面。 肖大夫对此却不闻不问,只一心一意地闷头吃饼。 青儿皱了下鼻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两个囫囵饼,各咬了一口,举着两个带月牙印儿的饼子在他鼻子前晃了晃。 在肖大夫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青儿无耻地呲牙向他笑笑,很有成就感地掰开一个饼子,往里夹了点咸菜,故意大声吧唧着嘴吃了起来。 “吧唧吧唧,咸菜太咸了,这么吃对身体可不好!吧唧吧唧,好在我胃口好,饿了吃啥都是香的!哈哈……吧唧吧唧,对了,肖大夫晚上你带的什么吃的啊?” “……” 欣赏着肖大夫脸上吃了苍蝇一样的厌恶表情,青儿心里满是恶作剧的快感。 心想他这种斯文人应该没见识过这种无赖招数,估计这个老好人撑不住三个时辰就得投降! 吃饱饭,青儿一把抄起桌上的杯子,细细用开水烫了个遍,沏了杯茶抱在怀里,优哉游哉地坐在桌前打起了瞌睡。 估计肖大夫的心里已经在泣血了吧?才吃完干饼子,偏没有水喝,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她等着他的屈服,可其实她比他更难受,比如她现在就很渴,非常渴,但她不喜欢大夏天在没有空调的屋子里喝热茶…… 而且还是别人用过的杯子…… 呃,撑下去,加油! 然而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肖大夫的承受力非常好,他似乎根本不渴,完全不为所动。 青儿觉得她好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打在一团软软的棉花上,丁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她不会气馁的,比犟,青儿怎么会输?! 可是,三天过去了,青儿发现她遇到了更犟的,这个肖大夫真是难搞啊! 第八十六章 牟上母老虎 青儿牟上了,她吃罢早饭又来到施仁堂蹲点儿。 冷眼看着来来往往地病人,郁闷地想这已经第四天了,事情却没有丝毫进展,反倒似乎上了肖大夫的黑名单,成了名符其实的空气。 “逆来顺受”四个字被肖大夫演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不是耍赖蹭吃蹭喝吗,人家给你多带一份饼子,多带一只杯子…… 青儿本来就不爱求人,平时也确实没遇到什么事能难住她。这回为了云娘,她已经把脸皮摘下来往别人脚底下放了,却偏偏碰上个绕着走的…… 难道真的要耍赖跟他回家去闹吗?那里倒是没病人碍手碍脚……可那就真太突破她的底线了! 青儿越想越烦,抬眼见几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心想这些人好大的精神头儿,没病泡在这种地方,就不怕被传上传染病吗! “他婶子也来啦!看你样子气色不错,怎么,还没好利索呀?” “托福托福,早好啦!我家近,这不我外甥儿子病得起不来床了,要我先帮他排个队。” “小牛子病了?咦,他不是就住东堂子,干吗不直接找肖娘子去啊?!”这妇人突然压低嗓门小声说,“告诉你啊,肖大夫有名的怕老婆,你只要把肖娘子哄好了,上门出诊也不叫事儿!” 另一个女人突然挤眉弄眼地插了话,她半捂着嘴小声道: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肖大夫是入赘到肖家的,这个医馆、还有宅子都是人家肖家的产业!肖娘子当然说一不二,她家就在东堂子北街悦来客栈的斜对面,五个高台阶的那户就是了……” 青儿听到这里,只觉得心崩崩直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苍天开眼? 既然老天都要帮她,无论如何要去找这位肖娘子碰碰运气,管她是猛虎还是河东狮,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搞定母老虎就不怕肖大夫不从! 青儿早腻歪了这间施仁堂,扬长而去,直奔肖宅。 望着五个高台阶上那个窄窄的小门,青儿整了整头发,深深吁了一口气,这回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开门的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干瘦妇人,一身蓝色布裙,头发用一块蓝花碎布包着。她相貌普通,长脸宽下巴,高高的一对颧骨透出一股的杀伐决断的气派。 青儿打眼一看认准她就是肖娘子,忙客气地笑着自报家门,那女人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声,侧身把青儿让进院内。 院子不算大,三间北房,两间西房,倒有半个院子摆满了正在晾晒的各式药材,一篓篓的药材码放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 肖娘子快步领她进了跨院,这跨院倒是别有洞天,竟比前院大了足有四倍,而且……种满了庄稼?! 肖娘子站定,上下打量了青儿几眼,挑眉问:“听外子说这两天医馆里来了个不男不女的来踢场子,就是你吧?你胆子倒是不小,我们夫妻哪里得罪了你?” 青儿忙笑笑,客气地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去踢场子的,而是有事相求……” 肖娘子打断了她的话:“你求人的态度够特别的!” 青儿闻言忙又是鞠躬,又是赔笑,说了一车好话。 肖娘子冷冷一笑:“你这赔礼好无诚意,空着两只手来,以为只有几句好话就能打发我?” 青儿一愣,心下暗暗后悔自己莽撞,想得不周到,只得硬着头皮编了几句: “总是我年轻不懂事,只是……我被人打劫失了财物,现在只得和乞丐一起挤在破庙住。实在是身无分文,还请肖娘子见谅,但我的心绝对是一片赤诚!” “哼,好一个一片赤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赤诚法。这院的药田该浇水了,你先把水浇好,再担四缸井水,我就收下你的诚意。” 青儿用眼睛扫了一下院子,心下大乐,力气活儿她可不怕!皱皱鼻子,用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儿再次确认: “就这些?我干完了就不追究了?” 肖娘子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说话算话。” “得嘞,你就请好儿吧!” 青儿正中下怀,兴奋地摞胳膊,挽袖子,将肥大的衣摆解开打了个结,向水井走去。 她在果果楼时干惯了这些,什么花园、厨房、水房全是她一个人包办,这还算事儿吗?! 青儿见水井上盖着一整块大石头,才要把它抱起来,却被肖娘子叫停。 “你傻啊,这石头得四个人抬!井早枯了,要到外边两个街口处那个公用的井去打,出门左拐再左拐就是了。” 青儿应了一声,担起两个空桶走出小院。 那几缸水根本不叫事儿,可她没想到那块小小的药地却和沙漠一般,无论多少桶水下去,没一小会儿就干了。 饶是青儿这样的大力士也险一险折在片药田里。 干完这点儿活,青儿已经没了半分力气,胳臂、腿全不再听她的使唤。 她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颓在地上再也站起不来,拉风箱一样地牛喘着。 这时,肖娘子扭到后院,惊诧地查看了水缸和药地,不可思议的高声叫道: “你这丫头也太能干了,竟一个人把两人的活儿全干了!天啊,我今天可开了眼,可惜我拿这话去骂工人,却不会有人信呢!” 原来她家本雇了两个配药的工人,这阵子农忙,二人同时请假回去抢种、抢收了。临时雇了个短工又因手脚不干净才给打发了,一时找不到接替的人。 这几日家里的粗活堆积如山,才有了刚才这一出儿。 肖娘子听她男人学了这三天医馆的事一肚子气,本想跑跑去医馆大闹却被男人拦下了。 偏巧青儿自己撞上门来,正合了她的意,本想好好刁难她,让她吃苦出丑,哪成想这个丫头竟比两个后生加在一起还能干,生生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青儿见状忙赔笑道:“肖娘子满意就行,那官司的事……” 肖娘子看看青儿,干脆地说: “看你也是实在人,就跟你实说吧,我们从不做烟花巷的生意。那晚有个老头来请,说是王大夫、李大夫赴宴不归,又是人命关天,我才叫外子去的,谁知道偏偏惹上官非!官府直到现在也没人来找,我才不让他去丢人现眼,没来由地让人乱嚼舌头。唉,也罢!既然我应了你,就当我们夫妻积德行善做好事吧!” 青儿一听来了精神,忙一骨碌爬起来,千恩万谢把她的嘴堵上,生怕她反悔。 哪想到肖娘子根本没那个心思,倒是生生按住她,给她切了一个大西瓜。 第八十七章 起死回生 却说公孙自上次拿青儿充挡箭牌,拒绝了冷姑娘之后,她倒真的不像以前那样一味死缠烂打,公孙也乐得悠闲。 这日中午,他正迷迷糊糊睡午觉,忽然觉得有人猛摇他的肩膀,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冷风急切地大叫:“神医醒醒,要死人了!醒醒……” 公孙听说要死人,猛得一下清醒了,一骨碌爬起身。 他跟着冷风跑了几步,冷风叫了声失礼,一下把公孙扛到肩上,飞一样的狂奔而去。 公孙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只听耳边呼呼的风声,少时冷风说道: “伤者是总会派来送信的,已经没几口气了!事关重大,拜托神医务必尽力救他!” 少时到了北院,冷风大脚流星进了屋,只见里边黑压压一片,*个人围在一处,挡了个密实。 冷风高喊:“让路,让路,神医来啦!” 他分手拔开众人,来到一个门板前,将公孙从肩上放下来。 屋里很暗,公孙刚从大日头底下进来,一时间眼睛黑乎乎的什么看不清楚,只觉得血腥味扑鼻。 这时有人举来了三只油灯,公孙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不由得惊呼一声。 这那里是人,分明是个血葫芦! 信差身上全是血,血还在不断地往地上淌,却看不出伤口在哪里,那人的呼吸已经很衰弱,晕迷不醒…… 公孙一介书生,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吩咐道:“快把我的书箧取来,准备干净的布、热水、油灯不够!把他身上的衣服脱掉,不要碰伤口上的绑带……” ……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公孙猛得睁开眼,梦? 不是,空气中仍带着一丝血腥味,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才发现浑身酸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 “你醒了?”一个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青儿! 听到她的声音,公孙的心一下安稳了许多,他牵牵嘴角,沙哑地问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少时见到一抹黄豆大小的光亮,只见青儿一手拿着油灯,一手端了碗热汤过来,嘴里抱怨道: “你总算醒了,急死活人!我从肖大夫家回来你已经昏过去了,问谁谁也说不清你是怎么回事,只说你医完那个信差,你自己也倒下去了。好了,醒了就好,先喝参汤,不烫的!” 说着话一匙参汤已经喂过来,公孙想自己喝却被青儿止住。 他心里着急,想尽快知道人有没有救活,可嘴却被参汤占着,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他喝了几口渐渐放弃了挣扎,索性由着青儿一通猛灌,直到把一碗汤都喝下去才得了自由,才张口要问却引来一连串的咳嗽。 青儿一边拍着他的后心,一边数落: “着什么急,看呛着了!你放心,那人已经活过来了!听说那人流了一地血,醒来居然要酒喝,可气的是他们居然真给了,一群疯子!看你这身子弱的,要是有那人的一半就好了,你与其担心人家,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公孙如释重负地一笑,居然救活了! 忽然他觉得当大夫也不错,救人的感觉不坏,伯父一心要他走这条路。 只是,他更想知道真相,只有到了官场才能有机会查清楚,无论希望多么渺茫…… “饿不饿?你一直晕睡,晚饭还没吃呢!” 公孙疲惫地摇了摇头,小声说:“吃不下。” “哈,果然!还是我英明,张嫂给你炖的鸡汤,我就觉得不靠谱,就你这纸糊的身子,鸡能有多大劲头儿啊,我就先霸下了两根人参!你是不知道,当时这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纸糊的?哼! 他又气又笑地看着青儿,这个丫头…… 忽然,公孙心中升起一个疑团,为什么不是丐帮的兄弟照顾他,而是青儿?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透着几分古怪。 他心中一时冒出很多揣测,却又不方便问青儿,想了想拐着弯问道:“丐帮的人呢?” “开会去了。” “出了什么事?开什么会?” 青儿瘪着嘴小声嘟囔道:“谁知道!他们一个个神秘兮兮的,咱们是外人,怎么可能告诉?!管他的,反正天塌下来也不碍咱们什么事。” 公孙暗暗摇头,这些江湖人办事真是粗疏,不管有什么事也不能半夜里找个大姑娘来照顾他啊!唉,真和这些草莽没处讲理去。 青儿闪着亮亮的眸子突然问:“你还睡得着吗?” 公孙看她一脸兴奋,知道她全无睡意,一定是云娘或果妈妈的事有了什么进展,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青儿皱了皱鼻子,得意地问道:“你猜我今天搞定了谁?” 公孙微微一笑,这还用猜?她这两三天身上总是一股浓浓的药味,还能是谁,只能是那晚出诊的大夫,看样子是已经同意上堂作证了。 “大夫?” 青儿瘪了瘪嘴,转了下眼珠嘴硬地说:“错,是母老虎!” “哦?” 青儿嘿嘿一笑,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把这几天和肖大夫死磕的经历细细讲了一遍。 公孙认真地听着,几次笑出声来,这个丫头,也只有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真是难为了那位肖大夫! 说来青儿为云娘真是豁出去了,一生中能交这样一个朋友也不枉了! 他正想着心事,只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青儿一只手探在公孙头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比对了一会认真地说: “嗯,没发烧,也不知道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唉,医不自治,你自己心里也没谱吧,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看?” 公孙笑道:“哪里又有病了!不过是昨晚累得大了,我自幼身体弱,受不得累。放心,不用吃药,休息休息就好了。” 青儿狐疑地看着他,忽然点点头:“那我可不和你聊天了,你抓紧好好休息,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好好睡一觉,希望明天一早你就大好了!” “我真的没病,你也回去好好歇着吧。” “那怎么行?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这回好容易有个显情儿的机会,今晚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况且,现在肖大夫已经拿下,我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你睡吧,我在这陪你。” 公孙扭不过她,又推辞了一会只觉得一股倦意袭来,不多时就酣然入睡了。 第八十八章 懒死算 第二天清晨,公孙被小鸟喳喳地叫声吵醒,睁眼看到趴在身边的青儿,难为她竟守了一夜。 他忽然觉得这画面很熟悉,小时候养父也总是这样守着他,好像哪一晚没守好他就会消失一样。可谁又想到他这个药篓子竟撑到现在,而养父他老人家却…… 公孙苦笑了一下,真是世事无常! 几年前他初得良民鱼符,雄心万丈,一心只想蟾宫折桂,安民济物。哪想到今日衣衫褴褛地寄宿在这破庙之中,仰人鼻息。 “嗯……哦,你醒啦!”青儿揉着眼睛,懒洋洋地问了一声。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猛得站起身,用双手拍拍脸,又甩了两下头,转瞬又精神焕发起来,向公孙问道: “你饿不饿?想吃什么?现在你是大功臣,想吃什么只管提,应有尽有!哈哈,你这回发达啦!” 公孙笑笑,温声说:“我又没病,只是昨天累倒了,睡了那么久已缓过来了,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我倒不饿。”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粒米未进,还不饿,这不是病是什么?不饿就是病!”青儿说罢气鼓鼓地扭头出去了。 公孙笑笑,撑起身子下床洗漱,才刚洗到一半就听风一个稚嫩地声音叫道: “大哥哥,大哥哥,我们给你摘了好多桃子,可甜了,快来吃,吃完病就好了!” 原来是小毛头来了,只见他双手提着衣裳的前襟,不知兜了什么蹦蹦跳跳地跑进来。 公孙见状赶忙擦干脸,正要迎上去,却晚了一步,小毛头已经把前襟的桃子一股脑儿的倒在床板上。 公孙悄悄地吁了一口气,抿嘴看着床上乱滚的桃子又气又笑,他一向最恨桃子上的毛毛,只要看见就浑身痒痒,不禁踌躇今晚可怎么睡觉啊! 小毛头却不知他的心思,拿起一个大个儿的在他的花子服上蹭了蹭,伸手递给公孙,豪爽地说: “大哥哥快尝,可甜了!” 公孙愣在当场,看着小家伙一腔的热忱不忍不接,可他最怕碰桃子,更何况还有那只乌黑的小脏手,实在是…… 正尴尬间,一只手劈手夺过桃子,接着一把将小毛头拽到一边,训诫道: “看看你的小泥爪子,还敢给大哥哥桃子,他吃了不拉死才怪,快点洗手去!” 小毛头不停扭着身子不肯洗,据理力争道: “骗人!我一向都是这么吃的,从没拉过肚子!大哥哥,她骗人!” “他纸糊的一样,能和你比?要照着你的吃法,他早一命归西了!快点洗,洗不干净不许你再找他玩。” 小毛头挣不过青儿,可怜巴巴地扭头望向公孙,公孙却没义气地别过眼去。小家伙无可奈何只得委委屈屈地在水里涮了两涮,却被青儿揪住仔仔细细地褪了一层皮。 摇着干干净净的小手,青儿得意地说:“看,这多干净漂亮!咦,干脆你洗个澡吧?” 小毛头也是老江湖了,乖巧地点点头,等青儿刚一转身拿桃子,就鞋底抹油——溜了。等青儿洗好桃子找小毛头时,哪还有半个人影? 公孙笑道:“别找了,他怕你让他洗澡,逃了。” 青儿气得翻了下白眼,递了一个桃子给公孙,公孙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青儿愣了一下,惊讶地问: “原来你不爱吃桃子啊?” 她手脚麻利的剥好了一个,刚要往嘴里放,又看了看公孙,试探道: “病人,再问最后一句,吃不吃?可别假客气!” 公孙犹豫了一下,在青儿小刀一样的眼神里,从她手中取过那只剥好的桃子,斯文地吃了起来。 青儿扭过脸,狠狠地撇了撇嘴。 这桃子已经熟透了,皮一撕就开,用牙一咬一汪水,超级好吃。 青吃完一个又剥了一个,忽然听到声音,猛抬头见冷姑娘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忙放下桃子,抢步迎了上去。 青儿帮着冷姑娘搭了个临时“桌子”,知趣地闪在一旁。 冷姑娘从食盒里端出一大碗鸡汤面,黄亮亮地浮着一层鸡油,香味扑鼻。 只见冷姑娘摆好碗筷,笑着走过去请公孙吃饭: “公孙大哥,快来趁热吃面吧,听说童子鸡是温补的,对身体弱的人最好,嘻嘻,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青儿听了不由好笑,在她背后吐了下舌头,走回自己的位子却找不到了才剥好的那个桃子了,向公孙那边望去,果然多了一个桃核! 她不由翻了个白眼,懒死算了! 这时,只听冷姑娘不太高兴地回头对她说: “青儿,你怎么给公孙大哥吃桃子?他胃口小,光吃这些没营养的,一会儿鸡汤面都吃不下去了。你这是照顾他,还是来捣乱的!” 青儿闻言挑了挑眉,心知她是嫌公孙对鸡汤面没兴趣,迁怒自己。考虑到暗恋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只淡淡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公孙这时终于吃完了桃子,一边洗手一边向冷姑娘客气地说:“我没事,昨晚只是累了,冷姑娘不必如此费心!” “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我们丐帮的大英雄!你昨晚可不仅只救了信差一人,而是救了四条性命……” 说到这里,冷姑娘突然捂住嘴马,大眼睛转了几转,尴尬地笑笑,竟不待公孙吃饭,就匆匆找了个辙溜了。 公孙早觉得昨晚的事不对劲,居然不顾男女大防让青儿守夜,现在看到冷姑娘的举止,心里更加确信丐帮最近出了大事。 只是他不愿想太多,他虽不得不寄居于此,但也仅止于治病救人,更深的东西他可不想碰。 公孙走到鸡汤面前,看着汤上飘得那层黄油有些反胃,不由皱了皱眉,温声说: “我脾胃不合,自小不就敢吃太多肉食,油更是不能粘,青儿,这东西你帮我吃了吧。” 青儿眼着看这么好的东西糟蹋了可惜,也只得勉为其难地帮他吃了。 呃,好久没吃到肉,总算接上肠子了! 第八十九章 禁足 青儿听冷姑娘说走了嘴,心里一时蹦出无数的猜想,却知道公孙一向鄙夷江湖帮会,不敢和他讨论,只在心里畅想会不会亲眼见到九袋长老之流的人物。 结果却发现生活永远不是小说,骨感之极,她和公孙被双双禁足了! 自冷姑娘离开不久,就有两个乞丐一对一跟着他俩。 青儿根本没在意,和公孙又聊了一会,便告辞想去找那晚在果果楼验尸的仵作。却见公孙无奈地笑笑,冲她使了个眼色,她才发现被人盯上了。 这两人青儿虽叫不出名字,倒也眼熟,没想到朝夕相处的丐帮的兄弟居会这么对她! 青儿怕误会了人家,趁乱走出破庙,果然见那名乞丐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快他也快,她停他也歇,这才郁闷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心中大为失望,没想到江湖兄弟竟如此的不够“朋友”,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搞这么上不了台面,算什么英雄好汉?! 难道光明磊落的江湖豪侠真的只在武侠书上才有吗?! 青儿气鼓鼓地回到破庙,见公孙靠墙坐在地上看书,地上辅了张破布,也一屁股挤在他旁边。 公孙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并不抬眼看她,只抿着嘴无声地奸笑。 青儿本就一肚子气,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用胳臂肘撞了他一下,乘机把书抢了过来。 公孙吃痛低叫一声,也不夺书,只歪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二人本是统一战线,一起被人家监视、软禁,这位爷居然一点同仇敌忾的心思都没有,居然在一旁捡乐子! 青儿撅着嘴乱翻着书,知道公孙在旁边等着看,心想别管这书多难读也不还,闷死他! 谁叫他弄出一副坐点江山的沉稳样子,给谁看?还不是想掩饰他的无助和无奈。 青儿半侧过身子翻了几页,竟然是本碑志! 真心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看头,通篇的之乎者也,读了几行已是头大,却较劲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地生啃,偏不肯还给公孙。 不想他却还另一本放在手边,青儿见他又捧起存货,忙调换过来,这本是《公羊传》,比那本好看得多! 她开始不过为了怄气乱翻,可几页看下去却渐渐入了迷,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觉得书上的字越来越不清楚,猛抬头才发现太阳竟已落山。 青儿伸了个大懒腰,看那盯梢的哥儿俩还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一旁,心里不觉冒火,又恨恨地坐了回去。 公孙此时也合上书,温声问她要不要休息。 青儿的伤已经好多了,前两天开始,每到这个钟点她都随张嫂一起干些择菜、切菜的细活。 丐帮虽是乞丐的打扮,却每餐都是自己做,吃得虽不好,倒还不是剩饭剩菜。 不过今天青儿可没这个心情去帮厨,她懒懒地摇摇头,揉揉眼睛,把书还给公孙。 公孙笑道:“喜欢吗?” 一句话逗起青儿的热情,两个人热切地讨论起公羊传。公孙平日寡言少语,没想到一谈到书却引经据典,滔滔不竭。 聊了一阵儿,青儿暗暗被他的博学所折服,心想此人的学问不在云娘之下,难道这世上的人都这么厉害?! 顺口问道:“公孙先生这么好的学问,不知考过功名不曾?” 只见公孙脸色一暗,苦笑了一下,轻声说:“现在还提它做什么,不过一枕黄粱罢了。” 青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引出他的伤心事,悄悄地换了个话题: “听说你是从中都来的?怎么想起来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教书,隆昌国最好的书院不是都在中都吗?” 公孙扬了扬眉,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中都来的?” 青儿便把和狗儿一起去石府访他不遇的事说了一遍。 公孙睁大眼睛瞪着青儿,惊道: “真是太巧了,你竟认得那孩子?难得他那么喜欢读书,真是可惜了……青姑娘,我现在一时也走不了,不如你去和他说,我可以教他一阵子。” “啊……可他已经去清河了!” 青儿拍了一下双掌叹道:“凉王在沙坝建了新学馆,不论出身只要考上就能免费读书。狗儿打听到清河县有招生,就去报名了。” 公孙听了不由皱眉,愣了一阵什么也没说。 青儿看他神色有异,小声问:“沙坝学馆的事你听说过吗?沙坝离边关那么近,会不会是骗人充军去的?” 公孙闭了下眼,用手指抚着太阳穴微微摇了摇头,半晌才说: “这事我也听说了,消息倒是不假,只是……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他不该犯险去的!” 青儿听到这里心里一沉,叹道:“我也是这么劝他的,可惜他不听。狗儿本是天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只可惜家里太穷。我倒能体会他一门心思要去试试的心情,现在也只能希望他吉人天相,终能如愿吧!” 二人叹惜了一阵,公孙忽然问:“我有些好奇,你怎么想到读书的?” 青儿挑眉问道:“我凭什么不能读书?!” 她伸长脖子,斗鸡一样瞪着公孙,一肚子的不服气,人家好歹也是个研究生好不好! 公孙好像被她的反应吓到了,本就过于白皙的脸上晕上一层薄红,红色越来越重,尤其是耳垂,更是红的娇艳欲滴。 青儿看他可笑的样子,心一软,不再同他计较。 她心里明白在这个世界一个贱籍女人识字着实透着古怪,原不怪他好奇,语气缓和下来说道: “是云娘教的,放着个大才女在身边不学太可惜了,况且学会了以后也好找事由儿。” 公孙忙不迭地点了两小头,又打了个愣问:“咦,你痴病才好没几个月,竟已学得这么深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冷姑娘端了一盆面条过来,笑道:“今天人多,我怕张嫂忙不过来,亲手给你们做的鸡汤面。” 公孙客气道:“冷姑娘太客气了,我们真的不急……” “你不用管别人,他们一个个饿狼似的,饭还没熟就只剩空锅了,你就踏实吃吧!” 说罢,冷姑娘又扬手把两个盯梢儿的也叫来一起吃面,那两人尴尬地一笑,也慢慢蹭了过来。 第九十章 包打听 冷姑娘向盯梢的二人笑道:“两位哥哥辛苦了,这些日子张嫂一人忙不过来,我来帮厨。今天起你俩就沾公孙大哥的光,一起吃小灶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吓坏了人家斯文人,小心我给你们好看!” 那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那个汉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爽快地说: “嘿,冷大妹子的朋友就是我胡亮的朋友!况且公孙先生是神医,治好了咱们总……” 另一个汉子突然拽了一下他的胳臂,插话道:“冷姑娘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公孙先生!” 说罢又向公孙抱拳道:“我叫孙木头,上个月承蒙先生给我娘医好了她的老胃病。这些日子我们奉命保护先生和青姑娘,你们有什么只管说,我一定尽心。” 公孙闻言客气地还了一礼。 冷姑娘送完饭却不肯走,一会给公孙递筷子,一会给公孙拿手绢…… 青儿冷眼看着她的殷勤和公孙的冷淡,心里不由暗暗叹息,为什么总是有人所爱非人,偏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张嫂一声声不停地唤冷月,冷姑娘又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匆匆忙忙地跑去帮厨了。 胡亮是个自来熟,没一会儿就和青儿混熟了,一口一个大妹子叫得好不亲热。 他说话高门大嗓,不仅表情丰富,而且善于模仿,学每个人说话都学得惟妙惟肖,大家聊得不亦乐乎。 孙木头人如其名,有些木讷。也跟在一旁捡乐儿,时不时看看公孙的脸色,见有什么他似乎不爱听的,就悄悄捅捅旁边的胡亮,让他注意。 公孙却根本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只默默在一旁细嚼慢咽地吃饭。 青儿和胡亮闲扯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心想丐帮兄弟众多。没他们不去的地方,找人是他们的强项,因此试探着向他们打听县衙的事。 没想到还真巧。这哥儿俩两个月来一直负责盯县衙。 胡亮哈哈一笑,拍着胸脯说:“大妹子,县衙的事有什么你只管问,保管你问不倒我!” 青儿刚要张口。却被孙木头拦住了话头,客气地问她想打听什么。与县衙有什么瓜葛。 青儿撇撇嘴,嫌他事多。想到公孙和自己去女牢治病的事人尽皆知,索性把事情全摊开来说个通透,又说要找那晚在果果楼验尸的仵作。好为云娘洗脱嫌疑。 孙木头听罢认真地说:“县衙一共有五位仵作,常出来的有三位,明天我帮你打听一下那晚当值的是谁。” 青儿刚要答谢。却听胡亮嘿了一声,豪爽地笑道:“哪儿有那么麻烦。大妹子你等着!” 说罢站起身冲了出去,少时他拎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乞丐,一拍他的肩膀,用手指着介绍说: “这位就是你要找的神医!这位是青姐姐,你先答青姐姐几个问题,答好了,立了功,神医才给你爹治病。要是答不出来,只能怪你自个儿没本事。” 小乞丐滚圆的眼珠一转,冲青儿眯眼笑了几下,轻快地说:“姐姐有什么只管问,我叫包打听,只要是凉州城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青儿看着包打听一愣,觉得有点可笑,这孩子也太小了吧。她虽满腹疑虑,仍把事情细细地问了一遍。 包打听用袖口抹了下鼻涕,却不理青儿,转过脸,两只眼注注地望着公孙说: “神医,我答了青姐姐地话,你真的给我老爹治病吗?” 公孙笑着点了下头。 小乞丐脸上乐开了花,大声说:“这你可就找对了人!那晚我就在当场,前前后后都亲眼看了个清楚。那晚是吴老头儿给验的尸,那老家伙做事最靠谱,他验的从来没个错,你们就放心吧!” 青儿听了一皱眉才要问话,却听胡亮在一旁大声叫道: “啊!那可麻烦了,老吴头前些日子就回老家奔丧去了,一直没回来,你要找他问事可得等阵子了!” 公孙忽然问道:“这位吴仵作口碑如何?平日为人怎样?” 胡亮扯开大喇叭嗓子说: “嘿,说起他可是我们这儿数一数二的好手儿,他家做这个已经四代了,是家传的手艺!吴仵作有本事,人品也好,要说这衙门里还有个耿直的,也就让他了!可偏偏生了三个丫头,没个儿子,只好把手艺全传给了他的大女婿。他女婿也是衙里的仵作,要不先问问他?他倒是在!” 青儿谢过胡亮的好意,言明还是想等吴仵作本人,况且果妈妈尚在病中,时间还很宽裕。 她说完心下不由暗暗担忧,果如胡亮所言,问题不是出在吴仵作身上,难道真的有人毒死了阎员外,再陷害云娘?! 公孙这时又向包打听询问了很多细节,一些问题青儿没想到,听公孙一问才恍然觉得重要,是自己落下了。而另一些问题,她却觉得问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公孙问得很细,问清后被包打听揪着去给他父亲看病,孙木头也跟着一起去了。 青儿和胡亮留下收拾用过的碗筷,手里机械地干活,心里却在想刚才的事。 她本想试探一下丐帮的深浅,没想到片刻之间就问明了仵作的身份和去向!丐帮这个资源若不善加利用,实在太对不起她天天囚在这个破庙了!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捡在大盆里,习惯性地揣起大盆就走,却被胡亮一把抓住,笑道: “力气活儿我来!” 这盆里不过是些空碗筷,能有多沉,青儿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和他挣了几下,不得不解释说要去张嫂那里帮忙洗碗,胡亮这才散开手,大声说: “大妹子你这手劲可以,没想到你瘦瘦的还有把子力气!” 青儿淡淡回道:“不比你差。” “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力气再大,还能大得过我?哈哈……” 青儿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胡亮他们俩前阵子一直负责监视县衙,和他们搞好关系,打听消息可就更方便了。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我要比你力气大,怎么个说法?”(未完待续) ps: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不废话,只说一句——保证完本! 第九十一章 打赌 胡亮听青儿竟然和自己叫板,哈哈一阵狂笑:“我要比输了,以后就用四条腿走路!” 青儿笑笑没说话,径自端着盆去井边洗碗,一边洗一边想,这个赌一定要打,只是挂什么赌注才好呢? 最好是可以利用这个赌注办点对案子有益的事,可丐帮现在已经在防着她,又万万不能让加深丐帮的误解,思来想去很难找到可心的。 猛然间,她想到了九文送她的那张紫檀弓! 那东西可没地儿找去,就算是丐帮也无能为力,这样胡亮就永远欠她一个赌注,日后有什么事求到他头上,量他不好回绝。 万一找到,那也的确是她的心爱之物,况且与其白白在这里耗着等果妈妈病愈,倒不如乘机练箭,日后也多个防身的本事。 青儿帮张嫂洗完成山的碗,才回到公孙的房间。一进门果然见三人全在,正想着怎么起头往这事上引,却见胡亮几步冲过来,叫道: “唉,大妹子你可回来了!现在当着公孙先生、孙木头的面儿,咱们正式打赌比力气,你敢不敢?” 青儿一听正合她意,笑道: “这样吧,我有张紫檀弓放在果果楼,那里出事后就弄丢了。要是你输了我,就帮我把那弓找到,如何?” 胡亮哈哈一笑:“这算什么,大妹子和我对脾气,不论输赢这弓我也帮你找定了!” 二人议定掰手腕决胜负。 胡亮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连公孙也含笑地等热闹看,倒是孙木头厚道,一力阻拦,却哪里劝得住。只得在一旁不住取笑胡亮和女人比拼。 胡亮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对青儿笑道:“即是挂赌,还没说你要输了怎么个罚法?” 青儿根本没往这上想,在果果楼她和太多男人掰过腕子,虽说那些龟奴不是江湖人,但也有不少打手,她从未输过。 愣了一下笑道:“随你。反正我输不了。” 胡亮哈哈大笑。和孙木头对视一眼说:“大妹子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我赢了,明天你和公孙先生就不要去女牢了。” 青儿愣了一下。暗想胡亮是练家子,想必难应付,自己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赢他,回道: “我们去女牢是给果妈妈治病的。事关重大,岂可儿戏?难道要我拿她老人家的命和你对赌?那我不玩了。” 孙木头这时插话道:“我是个粗人。不懂治病的事,请问公孙先生,这病真的就急在这一天半天的吗?” 公孙笑笑:“果妈妈的病已经耽误了半个月,因此比较棘手。我先用了七天的药探路。如果对症最好,不对症就要及时改方子,不然……只怕再难好了。” 公孙说罢屋内猛得静了下来。胡亮不停地用手挠着头发,孙木头也闷声不响。空气好像冷冻了起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头顶。 这时忽听外边脚步声响,少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昂首阔步地进了屋,孙木头和胡亮好像弹簧一样猛得从墩子上弹了起来,抱拳行礼,齐齐地喊了声: “老当家!”。 被称作老当家的人,个头不高,身形壮硕,六十五岁往上的年纪,须发皆白,脸上也堆满了褶子,但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一幅虎老雄风在的气派。 只见他笑着问道:“你们两个猴崽子怎么猫到这儿蹭人家公孙先生的饭吃?人家是斯文人,你们恶狼一样,再把人家给吓坏了!” 胡亮摸着脑袋哈哈大笑,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公孙站起身给老当家行了个礼,青儿见状也慌忙站随着起来行礼,公孙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 老当家向公孙点点头,笑着问他们刚才争执些什么,胡亮把打赌的事学了一遍。 老当家闻言把脸一沉,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 “挺大的个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天下什么事都能拦,哪儿有拦着治病救人的道理!我们丐帮就是要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你怎么弄出这种狗屁事出来?给我丢脸!一边站着去!” 胡亮一改往日咋咋呼呼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小步退到墙角,直溜溜地垂首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青儿看了有些不忍,笑道:“老人家,胡大哥不过开玩笑而已,不用当真的。再说,他也没逼我赌,况且我也不会输他。” “哦?”老当家瞥了青儿一眼,笑道,“丫头,牛不是吹出来的,你别以为我凶他,就由着外人寒碜他!” 青儿挑挑眉:“我天生力气大,败在我手下的男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寒碜的?!” “哦,是吗?!”老当家捋着胡子大笑了一阵,扬手将胡亮唤过来,要他二人马上比试。 青儿虽恼那老头儿看不起女人,心里却明白胡亮是练家子,和一般男人不同。因此并不敢轻敌,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对战。 胡亮则一脸尴尬,挠了挠头,颇有些扭捏。 二人一搭手,青儿不等胡亮醒过蒙儿,就猛然发力,瞬间就把他的手压在下边,得意地笑道:“胡大哥,多有得罪!” 胡亮被她占了便宜,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站在一边闷头不说话。 老当家哈哈一笑,对青儿说:“丫头挺聪明,这局算你赢了!不过,这么赢没意思。这样吧,你们再比一局,如果你胜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怎么样?” 青儿心里一抖,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答应一个条件,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云娘和果妈妈有救了? 拼了! 第二回交锋,双方都求胜心切。 一个要拼老当家的承诺去救人,一个要想保全脸面,不可避地展开一场恶战。 青儿先从心里除去怯意,想她身经百战,什么对手没见过?就算眼前这个胡亮是练家子,比一般男人强些,但掰手腕的经验没她丰富。 她在果果楼赚钱的法子,除了猜大钱儿,就是掰手腕,这可是她的强项! 只是她不敢轻敌,若是硬拼硬,她并没有必胜的信心,但这个赌只许赢,不能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延揽 青儿知道这次较量,事关云娘和果妈妈的案子,她可输不起! 一上来,她并未使出全力,只用了七、八分力气试探。胡亮却是牟着来的,一上来就龇牙咧嘴地拼上了全力。 青儿心中暗笑,把手保持在一个绝佳的角度,慢慢消胡亮的气力。 少时,青儿看他鼻子上已挂满大颗大颗的汗珠,太阳穴的青筋也一突一突的蹦着,小臂已微微颤抖,知道时机已到。 她暗咬后牙,猛得加力,只见二人的手渐渐向一方倾斜。 “啊!”胡亮突然怪叫一声,瞪着两只牛眼,拼着全力妄图扳回败迹,哪料青儿早有防备,还留着一成的后劲儿。 她见胡亮已经是强弩之末,突然使出全力猛得压了下去,稳稳胜出。 这一局从外人看来,她胜得极为轻松,只是她心下却明白,这不过是险胜。胡亮如果像她一样有经验,只怕这局的胜负还有得争。 胡亮抬手用袖口抹抹脸上的汗水,大声笑道:“我服了!大妹子果然是天生神力,我胡亮认载!” 青儿闻言,心下叫了声惭愧,却也喜不自胜,这回云娘和果妈妈的胜算又多了一层保障! 老当家微微点头,对青儿笑道:“丫头,你好手段,好气力!说吧,你想提个什么要求?” 青儿哪里肯说?! 这可是丐帮当家的承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才行,不到生死关头她才舍不得用这个绝招,她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我一时还没想好,可不可以等我想好了。再求老人家?” 老当家点头认下,忽然转向公孙笑道: “看我,倒差点忘了我是干吗来的!呵呵,公孙先生,我左膝受过伤,最近常常发作,不能打弯儿。一弯腿就疼。听他们说你是神医。我特地过来请你给瞧瞧。” 公孙客套一番,帮他仔细查看后,又问了不少细情。开了一个方子,嘱咐道: “用一个薄布口袋,将我方子上的药放进去,用线缝好。放在水中煮一柱香的时间,将口袋取出热敷在患处。药水放至半温泡脚。每日一次,半个月应该见效,半年用下来就能去根。” 老当家听完大喜,赞道:“先生果然是神医。我这伤不知治了多少回,还从来没有人敢说能去根儿的!” 公孙温声说:“此病医治原本不难,只是贵在坚持。我伯父曾说。他用此方治病却从未有人治愈,都是因为不能坚持的缘故。病痛发作时自然能坚持敷药。只是往往症状略略减轻就懈怠了,能坚持到一个月的已是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半年了。” 老当家向孙木头、胡亮喊道:“你们俩猴崽子听见没?以后每天都给我记着点儿,我老了,记不住这些个琐碎。” 说罢请公孙落座,笑道:“公孙先生来我们丐帮已经半个月了,不知还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都是粗人,要有怠慢的地方只管和我说!” 公孙忙起身一揖:“老人家言重了,我现在身无鱼见符,纯是仰仗着贵帮的势力才免于充军,在檐下求个安身之所,在下很是感念。” 老当家哈哈一笑:“咱们不说那些虚头八脑的话,我只问先生一句,愿不愿意长长久久住下去,加入我个丐帮?” “承蒙老人家垂爱,在下一介穷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之身……” 老当家抬手阻住公孙,笑道: “哎,先生不要太过谦虚!还说什么百无一用,你是神医,最有本事的人!也是我们丐帮最缺的人才!只要先生愿意加入我们,所有吃、住、用度全仿着管事水平,你看可好?” 青儿见老当家当众这么问,不由替公孙捏了一把汗。 她知道公孙不屑与江湖帮派为伍,更别提加入了,忙关切地望过去,却见公孙平静如常,俊美瘦癯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浅笑,看不出半点端倪。 公孙拱手笑道:“蒙老人家垂爱!在下实在惶恐,我本非杏林中人,不过粗通医理,会治些常见病而已。此次游学至此本是要访一位先生,不想他早已仙逝,返程又遇到劫匪失了鱼符,只好耽搁在此。如今我一心只想回到中都与家人团聚。老人家的一番美意在下铭感五内,只是多有不便,望请海涵。” 青儿万没想到公孙这个文弱书生竟敢于直接回绝,胆量不小! 自从老当家进了这门儿,她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迫得她喘不过气来,不想公孙竟完全不为所动。 老当家微微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 “唉,人各有志,全当我没说过就是了!哈哈,看你长得细皮嫩肉大姑娘似的,穿我们这花子服的确是太糟蹋了你。嘿,强扭的瓜不甜,随你吧!不过,你既然救了我们丐帮这么多兄弟,也算于丐帮有恩。放心吧,我会帮你惦记着鱼符的事。” “多谢老人家成全!”公孙深施一礼。 青儿见状也悄悄跟着吁了一口气,却听老当家向她问道:“丫头,你要找的那把弓有什么标志吗?” 青儿见老当家转移话题,心下大喜,知道公孙闯过了这道关,忙笑道: “标志倒没有,不过我那张弓就算不是独一无二,也足够特别,很好认!我的弓是紫檀的弓身,弓身宽大,却不压手,通身没有任何修饰。哦,对了,那是一把二石的弓!” 老当家一挑眉头,认真地看了青儿一眼:“哦,你竟有两石力?” 青儿屈起右臂,摆了个大力水手的架势,向老当家得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老当家看看青儿,又看看公孙,微微一笑:“你们一起的?他不想入丐帮,那你呢?” 青儿没想到老当家居然会看上她,心里忽得一沉。 她虽不像公孙那样歧视丐帮,却对任何形式的社团都心生抗拒,总觉得会限制人的自由意志。想当初她宁愿当怪人,被所有老师、同学非议,也楞是没在学校加入任何团体。 可如今……如果为了云娘、果妈妈……(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他配不上你 青儿光为公孙担心,没想到丐帮老当家居然会动心延揽她,一句话在内心深处掀起了激烈的心理战。 一方面她一向坚持不自由吾宁死,一方面又想到果妈妈和云娘的安危。 正在她两难取舍之际,耳听公孙在激烈地辩白着什么。 青儿回了回神,只听公孙说道:“……请老人家不要乱开这种玩笑,有损青姑娘的清誉。” 青儿听了个尾巴,心里不免一惊,难道这个书呆子又当面替她回绝了老当家? 开什么玩笑,人家又没问他的意见!当乞丐就没有清誉了? 为了云娘、果妈妈两条性命,也罢,入就入! 只听老当家冷哼一声,收起了先前所有的客套,轻蔑地对公孙说: “哼,少tm跟我面前跩文!明明是你看不上人家,还不是嫌她那双脚!你们这些穷酸都这副德行,告诉你,那是你没福!呸,一双招子让狗屎迷了,好坏都分不清楚!” 骂罢公孙,又向青儿望过来,目光里似乎含着怜悯,搞得青儿直犯愣,这是哪出儿啊? 老当家和蔼地说:“丫头,别痴心!这世上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你看上哪个了就告诉我,我给你作主!” “啊?” 青儿迷茫地看看老当家,又疑惑地看看公孙,一脑袋问号,不明所以。 只见公孙满脸通红,两只耳垂红得好像要滴血似的,咬牙切齿地别过头去…… 青儿瞬间明白过来,呃!老当家这是……他竟然误会她和公孙…… 天,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头子! “那个……老人家误会了。我和公孙先生是清白的!呸,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是,他……他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救了我两回,要不是他我早死了!我对他只有感恩之心,别无他念。真的!” 青儿说完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怎么听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nnd,虽然这小子的确长得不错。她可是真没动过色心啊! 这不是躺枪吗,呃,她的节操还在吗?! 老当家皱眉看了青儿一眼,拿出一副指点江山的作派说道: “没有最好。这小子根本配不上你!丫头,记住我的话。找男人别光看脸蛋儿,长得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尤其,一定要离读书人远点,这些读书人仗着识几个烂字。一个个眼睛长到头顶上,不知天高地厚。哼,还外加一肚子歪歪肠子。跟着这路人可没好日子过!” 青儿尴尬地站在那里,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余光看见一旁捡乐儿的胡亮和孙木头,真想把他们灭了口! 老当家主持完“正义”意得志满地走了,胡亮突然跳了出来,叫道: “公孙,我们老当家敬你的医术才邀你入伙,你怎么一点面子都不讲?告诉你,要是没我们丐帮保着你,你现在早充军没命了!做人可得讲良心……” 孙木头忙上前拦住他,将他搂向门口劝道:“少说几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别忘了人家可救了咱们的人,况且老当家也……” 二人走后,屋里只剩下青儿和公孙两人,青儿一脸的尴尬,转身想走,却被公孙叫住了。 公孙还是那幅清汤寡水的表情:“你拼尽全力赢,到底想求老当家什么事?” 青儿被他点中要害,心里一慌,辩道:“这是什么话,打赌谁不想赢?我现在还没想好,等遇到事儿了再求他,好钢总要用在刀刃上,不是?” 公孙冷眼看着她,慢悠悠地说:“这是你的事,我本不该多口。只是多嘴提醒你,这些江湖草莽虽有他们的道行,只是同他们扯上关系,只怕日后带来无限烦恼。” 青儿听他提点,知道已被他看穿,心虚地点点头,胡乱嘱咐他几句休息养病的话就闪了。 公孙也的确折腾乏了,缓缓合上眼,侧倚在被子上闭目养神。少时,忽听得细碎的脚步声,睁眼一看却是张嫂站在门口向里不断张望。 张嫂不好意思地说道:“呀,原来先生在休息,昨晚你治病累坏了,我就不扰你了,好好养着吧。” 公孙忙欠起身,笑道:“哪有什么病,不过闭会眼罢了。要说累我可比不上张嫂,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结实着呢!我来是想和先生说说青儿的事……嗨,先生还是赶紧休息吧,我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哈哈,没事我先走了。” 公孙早站起身,听说是有关青儿的,不知她要说些什么,客气地把张嫂迎进屋里。 张嫂不好意思地笑笑,凑近公孙坐下来说: “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婆子,先生面前本没我说话的份儿。只是青儿这孩子仁义,我是真心疼她,所以少不得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胡乱说几句,对不对的先生别笑话我。” 张嫂是个爽快人,这回铺垫这么多,公孙倒有了兴趣,想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含笑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我听说先生……刚才拦着青儿,不让她加入丐帮?先生一定有道理,可我是女人,我倒有个女人的想法,你给听听没有没道理。” 公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别瞧青儿假小子似的,可终归是女孩子,再没什么比找婆家更大的事!她哪儿都好,就是那双脚……怕是难嫁的。可进了我们丐帮就不同了,我们帮里本也有为了练武不缠足的姑娘家。嗨,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所以我想着青儿要是加入丐帮,日后嫁人就方便了。” 公孙挑了下眉,没想到张嫂说出这么一番话,快速地解释道: “张嫂误会了,刚才并没人邀青姑娘入丐帮,自然也没有阻拦一说。再说,青姑娘年纪虽小主意却正,她根本不会听我的!” 张嫂听完一愣,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而又开心起来,大着嗓门笑道: “这个挨千刀儿的胡亮,满嘴跑舌头!我也是疯了,竟信他的。得,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先生好生歇着,我去干活啦!” 公孙摇摇头闭目休息,心中觉得好笑,张嫂这是白费心了! 青儿怎么可能为了嫁人就甘愿当花子、住破庙? 一个号称青楼识字两个月,却其实看得懂公羊传的人,一个梦里吵着要巧克力的人,哪有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喂不熟的狗 次日一早,青儿和公孙用过饭后,担心地问道:“你的身体行吗?要不改日去?” 公孙从箱子里翻出一套干净衣服,笑道: “不妨,昨天休息了一天,已经缓过来了。果妈妈的病不能再耽误,万一药不对路,要及时换方子才行。” 青儿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哪里还敢拦,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快去快回,你也好早点回来歇着。” “嗯,你也收拾一下,我……”公孙用手举了举手上的衣服,看着发呆的青儿,无奈地抿嘴一笑:“我要换衣服了。” 青儿的脑子这才接上轨,尴尬地闪身出去。 二人更衣走出破庙,才发现外边极热,阳光很烈,晒到皮肤上火辣辣地痛。 还好一路都有树荫,二人默默地伴着阵阵蝉鸣走到女牢门前,不想正撞上刚从女牢走出来的钱主薄,身后跟着三个差人。 青儿皱皱眉,真是家路窄!看着钱学理那对小三角眼,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恶心,想趁他没看见低头绕过去。 不想钱学理却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横在她身前,拖着长长的尾音问: “咦,这是哪个啊?有些眼熟……哦,对了!你是果妈妈手下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的?呵呵……我倒忘了。” 青儿强压怒火,瞪着冒火的眼睛看着脚面,怕多看他一眼就会失控大打出手,连累云娘和果妈妈。 钱学理得意地干笑几声,斜眼瞄了下站在一旁的公孙,官气十足地问:“小子,你旁边这是什么人啊?” 青儿懒得理他。钱学理问了一声没有回应,不悦地皱皱眉。 一旁的公孙挤上一步,貌似无意地撞了青儿一下,毕恭毕敬地答道: “小人是学医的,受邀来此为果妈妈看病。” 钱学理眉头一挑,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孙,放荡地笑道:“看病。还是看姐姐啊?” 一语说罢。引得身后那几个差人浪笑不止。 青儿听到这放荡的笑声,只觉得浑身的血哗地一下冲到头顶,狠不得一拳把这个无耻小人打飞出去。 忽然。一只冰冰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仿佛从手上传来一股清泉,凉嗖嗖地顺着血管一路流到她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下来。 稍安勿燥! 等青儿的头脑冷静下来。才猛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公孙用的是“陆青”的鱼符,而…… 她偷眼向钱学理身后望了望。还好,这三个差人并不是那日打她的,应该不知道“陆青”这个名字。 只有钱学理,不知他脑子里对“陆青”这个名字还有没有印象。太险了!更重要的是公孙并不知道这些,苍天保佑,千万不要被发现! 钱学理笑罢。又歪头冲那三个差人问道: “谁去问下牢子,怎么女犯生病不给治?倒要让人家有借口找了不明身份的人进牢。若是混进了强人谁负责?” 一个差人闻言转身进了女牢,另一个面目猥琐地奸笑道: “钱大人说笑了,这烟花女子想男人的病倒是不必劳驾大夫,咱们个个儿都会治,哈哈……” 青儿满心悬着鱼符的事情,虽听他们说的不堪,心下倒巴望他们一直这么胡说下去,千万不要留意到鱼符。 忽然手上传过来一阵痛,她差点失口叫出来,原来是公孙越握越紧。望下看,他那修长的手已经攥得青筋暴露,还微微打着哆嗦。 青儿暗叫不好,公孙一向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看样子是听不下去差人用这种混账话编排他和一个烟花女子,动了真气。 他脸上看倒看不出什么,仍然是那幅波澜不兴的老样子,只是脸色隐隐得有些犯青,一双凤目半眯着。 不由暗自佩服,这家伙已经气到这步田地,居然神色不改! 她忙暗暗反手捏了他几下,又紧紧攥住他的手不敢放,怕他一时书生意气,撞下大祸。 过了一会儿,公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手上的力度也慢慢减弱了,青儿这才把悬着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那传话的差人回来,对青儿吆喝道:“滚滚滚!我才问过,现在还没到探监的时候。还有,除了亲眷不许外人探监,尤其男人!你们快滚,不然小心挨板子!” 青儿来过这么多回,从来是塞些小钱就进,哪里有什么探监的时刻,心知是钱学理故意阻挠。 她想着果妈妈的病耽搁不起,不得不忍下一口恶气,躬身求道: “钱大人,果妈妈的病不轻,我又没钱,好容易请到学医的朋友帮忙,请大人通融则个。” 钱学理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听说她疯了?我劝你也别白费力气,谁让她恬不知耻挣那种肮脏钱,这是天意,没得治!再说,官府有官府的章程,断没有为个犯人破规矩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青儿气得浑身发抖,心想你就是果妈妈的后台,不知拿了多少红利,现在翻脸无情,到底是谁恬不知耻?! 只是人在矮檐,今天的病必须得看,公孙的鱼符又有毛病,少不得把牙咬碎了往肚里吞,僵硬的笑着赔了一车的好话。 那知那钱学理却根本不理,很享用地听了半晌,突然昂首挺胸大步走了。 青儿还不死心,多拿了五倍的钱去喂那门子。岂知那两个门子非但不敢收,还一顿呼喝,用手里的板子把二人叉了出来。 她压住心头的火,厚着脸皮继续苦缠,却被公孙扯到一旁的小巷子,低声问: “这位钱大人就是上回差点打死你的人?他究竟是谁?你们到底有什么仇?” 青儿呸了一声,简短把前情大略说了,又心有余悸地提起“陆青”鱼符的事情。 公孙听罢噗嗤一笑:“我说你这回怎么这么老实,原来还有这一节,真是侥幸!” 笑罢又皱了下眉,自顾自的嘀咕道:“奇怪,他是主薄,又不是典史,来牢房做什么?” “管他的!咱们可现在怎么办?果妈妈的病今天必须看,可我们进不去啊!” 公孙胸有成竹地笑笑,眼神往旁边一溜:“我们进不去,自然有人进得去。” “嘎?” 青儿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逮到了墙角处的孙木头,钦佩地看了公孙一眼,大步跑了过去…… 丐帮果然有道行,孙木头出面周旋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混进了女牢。 不过时间有限,门子也不敢让他们多呆,一直守在旁边看着,一等公孙开完药方,就将他们哄了出来。 青儿悬心公孙的鱼符出事,拉着他走了很远,走到僻静处才问:“你在牢房说的可是实话?果妈妈一个月就能康复?” 公孙一愣,笑道:“当然!云娘现在只在乎你的死活,早把果妈妈和她自己放弃了,没必要说谎。” 青儿闻言,眼睛直直地瞪着前方,坚定地说:“我不管她们会不会放弃,我是绝不放弃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紫檀弓 二人回到破庙,冷姑娘早已等在大门口迎接,自然对青儿又是一顿抢白,青儿怕她一肚子火再和冷姑娘吵起来,索性一个人跑到庙外的林子里躲清静,却哪里静得下来! 她心里一会想到含冤受苦的云娘和果妈妈,一会想到小人得志的钱主薄,一会又想到差点被她害死的公孙……越想越气闷。 青儿焦躁地抡起拳头猛得打在树干上,振得绿色的叶子纷纷飘落下来,归于尘土。 手上传来的刺痛像锥子猛得一下扎到心里,有趣的是疼痛反而缓解了心中的苦闷,她无奈地靠在棵上坐在地上,心中一片茫然。 过了不知多久,远远地传来呼唤她的叫声:“大妹子,大妹子在这里吗?” 青儿听是胡亮的声音,忙起身向林子外迎了出去。 果然见胡亮和孙木头两人站在林子边上,胡亮手里高举着一张大弓,向她笑道:“哈哈,大妹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紫檀弓,还有箭壶! 青儿愣了一下,几步蹿到胡亮身边,不可思议地接过紫檀弓,仔细端详了半天,果然正是自己那把! 她开心地抚着弓身,乐得合不拢嘴,大声欢叫: “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它!哈哈,怎么可能?!才一天你就找到了,真是太神了,丐帮太厉害了!其实,我还想着来个差不离的二石弓,就知足了呢!” “这是什么话!我既应了你,就一定办到,这叫赌品!呵呵,再说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我们丐帮办不成的?!” 青儿开心地叫道:“哈哈。这话你要昨天说,我还真不敢信,不过我现在可真信了!太神了!” 她从没想到紫檀弓还有重归掌上的一日,一时间爱不释手,看着手中的弓箭只觉得恍如隔世,这短短的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 如今弓在,不知人还在不在?九文的毒不知…… 唉。反正。果果楼是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猛的,胡亮的大嗓门儿把青儿从回忆中挖了出来:“得,弓现在已经到手了。大妹子还不给哥哥露一手,让我开开眼!” 青儿咧咧嘴,爽快地笑道:“其实这玩意儿,我统共也没学过几天。全没个准头。” “嗨,别谦虚了!用这么好的弓。一准差不了!嗯……就射前边那棵树,从下边数的第二个树疤。” 青儿知道她说什么胡亮也不会信,也只好尽力一试。 她把箭壶放在地上,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九文的种种告诫。不许这样、不能那样…… 青儿莞尔,没想到她还记得这般清楚。 她按照记忆摆开架势,对着大树上的那个树疤猛得开弓放箭。只听嗖得一声,但那支羽箭带着一阵疾风划过。离弦而去,咄的一声插在树干上。 瞬间,青儿又找回那久违的快感,满腔的愤懑随着这只箭一扫而空,好不畅快淋漓。 她向树干看去,树疤瞪着怪眼嘲笑地向那只离得远远的箭坏坏地笑着…… “哦,我赢喽!” 青儿只觉耳边突然爆了一个炸雷,只见身边的胡亮猛得一跃而起,开心地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还翻着跟头…… 她呆呆地看向另一边的孙木头,见他无奈地笑笑,半晌才低声地说了一句: “他就是这个疯样,习惯就……唉,我真习惯不了!有时候他在人多的地方也抽风,我真想假装不认识他。” 青儿会意地笑笑,又追问了半天,孙木头才不好意思地说明缘由。 原来胡亮不愿意输嘴,从昨天起就广撒网,把丐帮的朋友全托了个遍,果然才一天就找到了紫檀弓。 两人都好奇这种让老当家瞠目的两石弓到底有多牛,就轮着试了个遍,岂知不止他们两个,连在场的其他兄弟也拉不开。 因此,孙木头认为青儿说谎,这弓根本不是她开得动的。 胡亮却不以为然,坚持认为青儿比他力气大,就算他们都拉不动,青儿一准行,因此二人当众挂赌,谁输了就请在场的兄弟去鸿广楼吃小炒儿。 孙木头激动地对青儿说:“我是山里的娃,才会走跑就背着小竹弓和长辈一起进山打猎了。后来官府清山,把我们轰了出来,再没用过弓。直到昨天我才听说还有什么一石弓,二石弓,嘿嘿,青姑娘你好体格,不练好实在是糟蹋了。” 说着,突然舌头打了卷,哼哼唧唧半天才小声说出来: “青姑娘你臂力惊人,只是射得……那个……欠准,我看着着急!我会走就打猎,要不我以后陪你一起练吧……不过,我没你那么好的臂力,你别笑我。” 青儿闻言大喜,拍着手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怎么会笑你,你看我,别说打猎,连死的都射不准,凭什么笑你啊。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练起来?!” “嗯,好!”孙木头眼睛一亮,干脆地应了。 他憨憨地一笑,转身就跑出林子,少时不好意思地从林子外拿了一把弓回来,尴尬地笑笑: “其实,昨天试过那把弓后,就勾起了旧瘾。我托人给找了把一石的,嘿,还是比小时候的硬,一时半刻还不适应……还有,我看你的架势很足,一看就是名师指点的,一会儿见了你可别笑话我!” 青儿安慰了他几句,又说道:“哈哈,你放心,我没那么假!光架势漂亮有个屁用,关键是能不能射着活物,这还真要你指点我!” “别,别这么客气,咱们一起切磋!” 二人都是很久没有摸过箭,老早就忍不住了,刚又啰嗦了半天,一个个早心急难耐,索性当下练了起来。 练了没一会儿,青儿就觉出孙木头和九文指导的区别。 九文注重动作的标准,却不大讲解射箭的要领,或者说她学得时间太短,九文还没来得及传授。 孙木头却不同,他的姿势很难看,但准头十足,别管活的死的全是一箭就中,根本不用补射。 而且孙木头指点起射箭的窍门往往一语中的,废话不多,却言之有物,青儿练了两个时辰,觉得和他学,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猎小动物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提请复审 自此,青儿每日练箭不辍,时光匆匆,展眼已经一个月,她的箭法突飞猛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孙木头从小在山里长大,会跑步时就背着小弓在林子里打猎,实战经验丰富,可臂力却大为不如青儿。 她天生身高臂长,眼力、耳力均好,有极高的射箭天赋,没多久就把孙木头比了下去。在老猎手的精心指教下,很快就可以打鸟、打兔子等小动物。 这下倒好,破庙的乞丐因此天天都能沾些肉腥,青儿自己也没少解馋。 唯独公孙例外,吃饭和兔子似的,只拣绿色的吃。青儿完全无法理解还有和肉有仇的人,难怪他瘦成那样,像个纸糊得有美男灯笼,风一刮就倒。 可偏偏这个连自己的身体都搞不好的家伙,却快把把果妈妈的疯症治好了! 虽然果妈妈现在还离不开药,可精神已明显稳定,日常交流对话也不成问题,只是至今还不敢贸然提起官司的事,怕刺激到她。 这日,青儿又与公孙一同去女牢,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公孙笑着宣布果妈妈已不必再服药了! 众人听后都很欢欣鼓舞,青儿向公孙对了个眼神,见他没有异议,便上前将上书复审的事向果妈妈说了。 那知果妈妈听后长叹一口气,拍着青儿的手说道: “我的傻孩子,没钱打的哪门子官司?你好容易才遇到神医,把脑子给医好了,这是老天保佑!你就该丢开手去过你自己的小日子。要还念着咱娘儿俩的情份,等秋后行了刑,帮着找块干净的地方把我埋了。别让我呆在乱葬岗子,就是你的仁义了!” 青儿听果妈妈说得从容,反而更加悲切,激动地说: “我有钱,九公子临走给了我一袋金瓜子!果妈妈,只要你提请复审,在这边过下堂。我就去西京给你们喊冤去!天大也敌不过一个理字。我就不信蔡县令能只手遮天,没人管得了他!” 果妈妈听了潸然泪下,哭道: “我一辈子救过人。可也害过人,没想到最后帮我的却是你这个傻子!唉,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就没白活!你听话。拿着那袋金瓜子当本钱做个小生意也好,置块地也好。或是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总之千万不要管我!” 说完抹了抹眼泪,继续说: “我已经这把年纪,如今钱没了、果果楼也没了……就算翻案也没意思。难道这个年纪还要白手起家不成?唉,就当是我的报应吧!青儿,我虽养了你几年。可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 说完抱着青儿一味地哭。害得云娘和李大娘也陪着不住落泪。 青儿哭了一会儿,忽然抹了把眼泪,倔强地说: “果妈妈,云娘,你们是我的大恩人,如果没有你们,青儿早就不知埋在什么地方了。你们待我的恩情没齿难忘,让我眼睁睁见你们屈死在牢里,我今后永远无法安心过活,你们就成全了我吧!” 可是无论如何,二人就是不同意复审,都不愿连累青儿。 果妈妈被青儿逼得没辙,拉过青儿小声道: “傻孩子,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世上的险恶。那个喂不熟的钱大人不知吃了我多少银子,可现在他却比谁都更盼着我死!我死了这世上就少了一个能扯出他脏钱的祸害,他才干净!县太爷又何尝不是?为了那套宅子,不把我们弄死终究不踏实。傻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官司打不脱,你就死了心吧!” 青儿见她们如此坚持,咬了下嘴唇,看来只能下猛药了!她四下瞧瞧没有外人,长臂揽过二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如果你们不提请复审,我就加入丐帮,求他们帮我劫狱!” 云眼猛得瞪大眼睛,一把推开青儿,反手给了她一个嘴巴,低骂道:“你疯了?告诉你,我不会走,死也不走,你死了这条心!” 青儿早料到她会拒绝,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动手,用手扶着生疼的半张脸,冷冷地说:“不用你配合,打昏你还不容易?” 她伸出双手,把手上的新膙子亮给二人看: “这阵子我一直在练箭,你们看!我现在射鸟、射兔子都不成问题!反正我就是这个打算,复审的事你们看着办,总之不管走白道、黑道,不把你们弄出来我是不会甘休的。” 撂下这句狠话,青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娘急得追到牢门口,却哪里拦得住她,青儿只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出好远,她忙转身揪住公孙的胳臂不放,急切地询问青儿才说的事是否属实。 公孙明白这是唯一的机会,叹了一口气说:“青姑娘的脾气你们应该清楚,她定下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越衙告状虽说胜负难断,至少是个机会,关键不犯法……” 公孙还没说完,李大娘突然打横插了进来,将公孙逼到墙角,压低声音悄悄地问: “金瓜子不是被骗没了,哪儿来的钱?这丫头难道急荦了心,和那些江湖人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来?” 公孙闻言很是反感,却见她一脸关切,眼框中尤有泪痕,才明白她并无恶意,温言解释道: “并没有钱!她那么说是怕果妈妈不肯复审。放心,西京牧姜大人是位清官,只需筹些路费就行了,那倒不难。” 孙大娘道了句“阿弥陀佛”,双手合什对空拜了两拜。 公孙才缓口气,又被云娘和果妈妈挤到一旁,她们七嘴八舌问了个没完,公孙解释了一车话才得以脱身。 他疲惫地走出女牢,还没顾得上吸口清新空气,又被青儿拉到背静的地方一通审讯。 等答完青儿所有的问题,公孙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无言地和青儿往回走,心中很被这四个女人的情义所感动,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要是放在半个月前,他才不会同情什么青楼女子,只觉得她们无非是些容貌姣好、寡廉鲜耻的女人。 还有丐帮,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和江湖人有什么往来,他原本只把那些江湖子弟当作是以武犯禁的祸端。 公孙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想,这次的凉州之行虽没找到任何线索,又失了鱼符,丢了一身的功名,然而此行的收益却是他之前十九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观审 果妈妈终于妥协申请复审,复审的日期被排在三日之后。 青儿终于盼到这个结果万分欣喜,当日就跑到肖大夫家去报信,肖娘子倒是极为干脆的答应了。 至于灵儿,她也早有悔意,愿意再次上堂翻供。公孙却觉得她根本不到年龄,作不得准。再来,又怕她年纪小经不得吓,在堂上二次翻供,因此不同意她上堂。 青儿从没打过官司,自然事事听命公孙,没去找她。 说来这案情本不复杂,除此外倒也真没什么再准备的了。 公孙又一再重申不能指望复审时翻案,因此大家都抱着走个过场的心思,只图在卷宗上有个完整记录罢了。 就这样三天很快过去,期盼已久的复审终于等来了。 这天天还没亮,青儿就梳洗已毕,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坐等天明。 公孙吃罢早饭在一旁冷笑,青儿等了他半日也不见动静,终于忍不住前去催问。公孙这才不慌不忙地笑道: “我们只能在外边观审,去这么早没用的。” 青儿才不管,愣是把公孙早早地拖去了县衙。 二人在外边不知等了多久,从鱼肚白等到了烈日当头,才见衙役陆续现身,青儿席地而坐,在一旁不住的小声诅咒。 公孙倒很淡定,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随着吱咔咔的声音,大门才终于由里而外的打开了,青儿不由自主的吁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她站在门槛,探着身子往里边看了半日。才发现所谓的观审连听也听不着,更别提“观”了,根本没可能知道堂上发生了什么! 案子是在屋里审的,屋子外边是一个篮球场大的院子,行刑用的,而他们却只准站在这个院子的外边! 青儿狠狠地瞪了公孙一眼,公孙无辜的向她眨眨眼。推心置腹地说了句:“抱歉。我真的以为这是常识。” 青儿听罢,脑子里满屏的三角方块叉,这家伙一定是成心的! 少时。听见铁链的响动,一个差人将一名犯人押进大堂。 青儿手搭凉棚望了半天,本想辨出是果妈妈还是云娘,却只看到一个男人。回头疑惑的望向公孙,却见这孙子正在偷笑。 公孙在她火辣辣的眼神下小声解释。原来不可能一天只排一个案子,这也是常识,全国人都知道。 青儿气哼哼地说:“我是良民,从不作奸犯科。当然没这路常识,不像某人!” 公孙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张大脚明明就是贱民,几时又成了良民?” 青儿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却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她回过头去,只见四个差人抬着那名犯人到了行刑的空场,放在一个石头的案子上用铁锁链绑上就打。 听着他们一五一十的叫着号子,以及犯人那撕心裂肺地喊叫声,咽了一口吐沫,拍了拍公孙的肩膀,直着眼问: “复审也要打吗?” 公孙摇摇头,淡定地说:“一般不会。复审很少有改判的,大多只是循例问上几句,走个过场,有的甚至连新证人都不问。” 青儿咬了咬下唇,紧张地攥紧两只手问:“那越衙告状用不用刑?” 公子用理所当然地口气说:“当然会,人命案子除非认罪,哪有不动大刑的?何况又是越衙告状。啊,你不会不知道吧?越衙告状是以民告官,先有大不敬之罪,要先打三十杀威棒。” 青儿大惊失色,推着他的肩膀叫道:“那不是打我的?哪道连果妈妈和云娘也要打?” “三十杀威棒只打你。” 青儿认真地点点头:“那就好,我结实,扛得住!可那两个,我真怕打完就没命了。” 公孙斜着眼,上下打量了青儿几眼,才要开口说话,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用手遮住了青儿的眼睛,说道:“闭眼!” 青儿哪里肯听,稍一用力推开他的手,往院里看去,只见两名差个拖着那犯人向后边走去,拉出长长的一条血道…… 她用肩膀撞撞一旁的公孙,费解地问:“行完刑不用再回堂上录口供、画押什么的吗?这是拉他去哪儿啊?” 公孙黯然无语,青儿看了他半天,忽然变颜变色、结结巴巴地问:“他……他死了?!” 公孙皱皱眉,平静地说:“我去打听一下几时轮到咱们的案子。” 青儿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地上,心已经陷落到了无底的深渊,她一心要上诉,可,难道她错了!难道这才是把果妈妈和云娘送去不归路的死胡同? 青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狠狠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不问清了就乱来!复审,审个屁!” 她把脸埋在手掌里无声的哭了起来,要是果妈妈和云娘在这堂上有个三长两短,她岂不就是掘墓之人?! 这时,肩膀上有人拍了两下,她知道是公孙却不想见他,过了一会只听公孙温声道: “还哭,果妈妈和云娘刚才过去了。” 青儿一惊,连忙抬起头往里看,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抹了把眼泪,向黑洞洞的大堂望去,一颗心翻上滚下,不知里边是什么情况。 公孙忽然凑了过来,柔声道: “我去问了一下,刚审的是个惯犯,同伙已全招,偏他一个人不肯招。县令一气之下让打六十板子,那人没挺过去,这是他咎由自取。你放心吧,案情不同,不用担心。” 青儿咬了咬嘴唇,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只是这么审案实在太过野蛮,而公孙却说咎由自取。 想他自小在衙门长大,对这种事早习以为常,却不知刑讯逼供才是冤案的主因。 现在也只能希望果妈妈和云娘能顺利过关,不要受刑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青儿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她紧紧揪住公孙的袖子问: “听见了吗?哭声!” 公孙一愣,摇头说没有。 可那声音却一直在青儿脑子里辗转不去,她不知道这是幻听,还是她的耳朵太过敏感。 希望是幻听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二判 两个时辰之后,在孙木头和胡亮的多方周旋之下,青儿和公孙才终于再次走进女牢,见到了果妈妈和云娘。 青儿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不敢再看,咬着袖口哭得浑身乱颤。 那景象就连公孙看了也觉得触目惊心,实在是……太惨了! 昏暗中看不真切,只见云娘和果妈妈躺倒在一片血波之中,公孙抢步上前细查,二人手、胳膊、袖口全是血,手已经血肉模糊,不知废了没有。 尤其是云娘,脸白得像糊了一层纸,全没半点血色,身上却血迹斑斑,皮开肉绽…… 人已经打成这副样子,却连大夫都不给请,也没有任何的药物……公孙不由满腔愤懑,气得双手直打哆嗦。 他自幼长于公门,见得也算不少,但若不是江洋大盗杀人无数,或是忤逆弑父杀母这种民愤极大的,何至于此? 两个妇人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竟遭此重刑? 公孙微微摇了摇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细细给二人查看过,果妈妈的伤不算重,只是云娘…… 公孙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她的伤很怪。 身上的鞭伤极重,却没有伤到筋骨,更不可思议的是拶刑竟未弄断一根指骨,这简直就是奇迹! 公孙见二人都是皮肉伤,心里有了底,招呼李大娘和青儿帮手,不多时已将二人的伤口收拾妥当,又给李大娘留下了许多外伤药。 青儿看着这一切,觉得都是自己闯下的大祸,深深地羞愧让她根本没脸说话。 等一切安顿好,公孙又向果妈妈细细问了复审时的情形。果妈妈强撑着精神答完问题,又向青儿笑笑: “都怪我没事先交待好云娘,她就是那个硬脾气!和当官儿的死扛,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不值得!青儿放心,经了这一回下回就开窍了,你别难受……” 青儿没听果妈妈把话讲完,忽然扭头就往外跑。跌跌撞撞跑到一个小巷子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把头埋在两只胳臂里,反反复复发誓一样的只重复一句话: “没有下回了!没有下回了!没有下回了!……” 没知哭了多久。直到哭没了眼泪,青儿擦干脸,蹲在树荫下等公孙出来,她知道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可是她没脸再呆下去,果妈妈和云娘都是她害的! 她居然白痴一样相信官府! 不多时。公孙远远的快步走过来,青儿忙迎上前细问。 公孙脸色发青,忿忿不平地转述了堂上的情形。原来受刑的还不止云娘和果妈妈,连肖大夫也被掌了嘴! 肖大夫上堂之后一句话没说。先上来被掌嘴十下,罪名是作伪证!吓得他当堂翻供,指认阎员外是被毒死的。果妈妈也是一受刑就认了罪。唯有云娘死不招认,受刑最狠。 公孙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叹道: “我幼年长在公门,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青姑娘,我愿同你一起去西京告状,这样的官员必须法办,不然凉州的百姓太苦了!” 青儿听了公孙的话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心已如死灰一般,哪里还敢相信官府? 再说,以云娘和果妈妈的身体,也没法熬过西京的拷打。毕竟连公孙都说过越衙告状挨打是“正常”的。 就算为了活命可以拼一下,可人证呢?肖大夫还会同意去西京作证吗?就算西京传唤他上堂,不得不去,也备不住不像今天一样翻供! 说起这个,青儿想到她还欠肖娘子一个道歉。她没脸一个人去,硬扯上公孙陪她一起去探望肖大夫。 青儿没脸见肖娘子,可公孙是个男人又不方便出面,她只得厚着脸皮敲肖家的大门。 敲了半日没人应,青儿反又有些失望,她突然又想见到肖娘子,哪怕被她打一顿,或是骂一顿,可能心里反而能舒服点儿。 可偏偏不在家! 青儿长叹一口气,没精打彩地转身往回走,却被公孙拦住,她疑惑地看着公孙,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正对上肖娘子。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对不起肖大夫……那些当官的不讲理!我是说……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只听肖娘子冷冷地问:“你有什么错?” 青儿抬头迎上她忿恨的目光,一咬牙说道: “我真的没想到昏官竟这么不讲理,话都不让说就打人……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肖大夫拉下水!现在我就站在这儿,要打要骂任你处置!” “该挨打的不是你,而是外子!唉,我没想到他竟如此软弱,竟然在公堂上冤枉好人!是我们对不起你!我已经骂他了,不知这案子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要是能再上一次堂,他会实说的!” 青儿闻言愕然,傻愣愣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倒是公孙在一旁温声道:“我们要去西京越衙告状,到时只怕还要请肖大夫主持正义。不过肖娘子请放心,西京牧姜大人素有贤名,不会再出今天这种事了。” 肖娘子闻言让他们稍等,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拿出两页纸交给青儿,说道: “这是外子那晚出诊后写的医案副本,你们去西京告状或许用得上。若真告成了,外子一定去西京为你们做证。我夫妻很希望再有一次改过的机会,否则实在于心难安。” 青儿忽然冲上前,一把抱住肖娘子呜呜地哭起来:“谢谢,谢谢……” 肖娘子知道她是女人也不避讳,反手搂过她劝道:“我就不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外子虽胆小,却是正直的人,他一定会帮你们到底的。” 二人千恩万谢离开肖家,青儿的心情舒畅多了。 但想到在这个阶级森严地社会里,越衙告状是以下犯上,受刑是必须的。果妈妈年纪大了,云娘的身体又那样弱,如果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形…… 青儿突然想起二十四孝里的缇萦,两眼放光地看向公孙问道: “孝女缇萦可以替父受刑,我如果认果妈妈作干妈,是不是可以替她挨打?反正我身子壮,不怕的!” 青儿越想越觉得此事行得通,古代不是讲什么“法理不外人情”吗?!在她的一再催问下,公孙才犹豫地说: “代亲人受刑不是只挨打就行,而是要连刑罚也一并代替。就是说案子如果维持原判,你就要代果妈妈去服死刑!你想帮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条路走不通。”(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吴仵作 青儿这才明白替打行不通,心下一片茫然。 其实这案子非常清楚,现在手里握有肖大夫的医案,就算仵作那里没有音信也满可以打上一打。只是酷刑难挨…… 她一边走一边思忖,忽听有人叫她的名字,寻声望去却是胡亮。 胡亮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向他们跑过来,青儿不明所以,见他这么急切也忙迎了上去。 只见胡亮一脸喜气,扯着破锣嗓子大嚷道:“吴仵作回来啦!” 青儿听了突然顿住足,她等了一个多月的人终于回来了! “嘿,大妹子,你可是全凉州第二个知道这事的人,哈哈……现在连官府还不知道呢!我一得了信就四处找你,你们……” 胡亮一路上眉飞色舞地谈着找人的细节,青儿满脸微笑的应着,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不确定吴仵作早一天回来,云娘和果妈妈是不是就能避过大刑? 应该不会吧…… 三人行至一片挤挤挨挨的民居,胡亮向里一指:“右手第五个就是!他是官人,我不方便过去,你们自己去问吧。” 青儿道过谢,和公孙一同前往。 院门敞着,是个很小的独院,堆满了各式杂物,倒也码的规规矩矩,很干净利落。 里边的院子很狭长,只在门口处挤出一小方地方栽了棵枣树,下剩就是二十来盆小盆栽,倒也满目的绿意,看着既温馨,又有活力。 公孙斯文的打了两下大门的铁环,唤了两声却无人回应。青儿等不及走进院子里高声喊叫。 “在呢,这是谁啊?呵呵,我才……” 伴着应答,一位中等身材、面目忠厚的五十来岁的人掀竹帘出来,愣在当地,忽的又笑着问道:“哟,二位是……” 公孙揖手道:“我们是寻人的。敢问尊驾可是吴仵作?” “嘿。不敢不敢,劳先生动问,我就是!二位……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公孙笑笑:“我们是为果果楼的案子而来。有些事想请教一下。” 青儿发现吴仵作的脸色瞬间转黑,笑容凝在脸上,怔了一下,摊开手好像要请二人进去。又顿在空中,尴尬的说:“嗯。我这里肮脏……” 青儿四下看看,不以为然地问:“吴大人也太客气了,这里井井有条的,哪儿来的脏?” 吴仵作黑着脸抿抿嘴。硬邦邦地说:“大人就不必了,在下是贱民!” 公孙笑笑,一言不发的从吴仵作身边挤了过去。青儿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他,撇撇嘴也跟进了屋。 公孙进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客席上,笑着向吴仵作要水喝。 吴仵作憨憨一笑,乐颠颠地去另一间屋沏茶去了。 青儿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用脚踢了他一脚,挑挑下巴等他解释。 公孙笑笑说起缘由,原来仵作都是贱籍,虽身居公门,却非官史,地位比普通的差役还低。因此青儿叫他大人,被误解为戏弄。 青儿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仵作很关键,一点小小的纰漏就关乎生死。况且又不是拨拉个脑袋,人人都能干的,凭什么被人瞧不起?” 吴仵作带着托盘挑帘进来,正听到她的这番大论,脸色一温,憨厚地笑笑: “嘿,姑娘说笑了。我们这行哪有人愿意做?都是子承父业,混口安生饭罢了。别说衙里,就连这儿的贱民也绕着我家走,嫌脏!” 青儿一愣,好奇地问:“呵,你是第二个看出我是女人的!第一个是个大夫,你怎么看出来了的?” “哈,我们天天验尸,要是连男女都分不清,只配喝西北风了!大夫也是一样。呵呵,说来两位屈尊来我这儿想问些什么?” 青儿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还没等他们喝口水就问上了,当下也直言道:“明人不说暗话,果果楼的云娘是我朋友,我此来想问问那晚的死者到底是毒死的,还是大泻而亡?” 吴仵作上下打量了几眼青儿,又疑惑地看看公孙,微微摇了摇头:“你既然是云娘的朋友,就应该知道昨天已经复审,维护原判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青儿一挑柳眉,厉声道:“笑话,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蔡县令,他上边还有州牧,州牧上边还有,还有……大不了我告御状!舍得一身剐,我也要把这案子给翻过来!” “你们要去西京?!” 青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暗骂笨蛋,才被人一激就把老底给掀了出来,她偷看了一眼公孙,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要打圆场的意思,索性认了。 “对,这案子本就是为了霸宅才乱判的。其实宅子给他也就罢了,但还有两条人命呢!我不能不管!” 吴仵作点点头,转身从桌上取过一封信递给青儿,青儿疑惑的扫了一下信封,脱口而出: “辞呈?你不干了!有人逼你对不对?是谁?我一起告!” 吴仵作惊讶地看了青儿一眼,又释然地笑笑: “你居然识字?呵,我吴家四代都是仵作,虽然别人觉得我们下贱,但我们也有操守,出师那天我也曾对天盟誓不能昧良心,唉!都是命……我外孙得了重病,他爹向衙里支了很多钱,哪里够!” 吴仵作忽然不语,底头搓着手,半晌才猛得一下抬起头说道: “是我挪用了置办仵作器具的一笔款子救急,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补上,没想到还是被钱主薄发现了。他非但没告发我,还很是同情,又先后借过我三次钱。唉,我欠他的人情,这次……” 青儿见他又不说话了,着急地问:“也就是说,人根本不是毒死的?” 吴仵作深深地点了点头:“此事我一人做一人当,你不要牵扯好人。” “好人?!那个姓吴的黑了我的金瓜子,却返手使人打我!” 说到这里,青儿忽得挽起袖子,一个月前的伤还隐约有痕:“你是仵作,不用我多说……要不是救得及时,我早就被他灭口了!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他帮你不过是想钓大鱼罢了!” “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但他对我吴家有恩!没那些钱,我外孙早没命了。况且占宅子的又不是他,你要告他我真帮不了你。” 公孙忽然插口道:“我们旨在翻案,你愿意替人顶罪,是你自己的事。” 吴仵作点点头,起身出了房,少时拿回一个信封交给公孙: “这是最初的尸格,唉,我一直没舍得烧,你们拿去用吧。做错事就要认罚,我不怪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丐帮大会 从吴仵作家里出来,青儿一直不话说,她觉得上天好像在开她的玩笑。 她整整等了三十四天,才终于被她等来这个人证,想要的证据也到手了,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开心,反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西京之行,吴仵作是必定要受牵连的。而他不过是为救亲外孙,不仅要获刑,连一辈子辛辛苦苦赚下的好名声也付之流水。而真正的恶人钱学理却逍遥法外! 这不是青儿想要的结果,也不是她心中的正义。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公孙却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说:“今天真是太顺了,一日之间连得两个证据。不如明天我们就启程去西京吧?早去早回,也免得果妈妈她们一直在狱里受苦。” 青儿望着一脸兴奋的公孙,心中很是感激。不知几时起公孙已经把这个案子当成他自己的任务了,而他和果妈妈、云娘根本没有丝毫瓜葛。 他也是在追求他心中的正义吧?他曾说过要法办蔡县令,不要凉州的百姓继续受苦……这么说来安民济物、匡国致君是他的追求吧? “我在想,我手中的尸格就是吴仵作的罪证,你说,他会被判什么罪?” 公孙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如果他一定要包庇钱主薄,把大罪扛上身的话,或许要发配充军吧。不过要看主审官,经验老道的主审一定不信,会把幕后人揪出来。” “如果能揪出幕后指使,吴仵作会判什么罪?” 公孙干咳了一声,想了片刻才说:“吴仵作比我们更清楚他自己的罪责,虽说情有可原。但毕竟做错了。如果云娘就这么冤死,你会原谅他吗?量刑不是你我的事,我们要顾虑的是含冤受苦的云娘和果妈妈。” 青儿听他分析得忠恳,心里清明了许多,可仍是绕不开那个疙瘩,叹了一口气说: “你说的都对,只是……吴仵作是好人。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真是有点下不去手!我能在堂上为他求情吗?” 看公孙默然摇头,青儿的眼神也跟着暗淡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叹道:“不过,能法办钱学理也够了,希望姜大人有这个本事把他揪出来!” “我对这点没有一丝怀疑。” 青儿挑了挑眉:“他很有名吗?你好你很仰慕他。” 公孙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小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很多传闻。号称青天。可惜……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公孙说罢一声长叹。低下头想心事。 青儿见他不再提西京的事,悄悄地吁了一口气。西京,她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她心里还有一丝犹豫。酷刑难熬啊! 二人回到破庙不由一愣,远远地就见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乞丐。还没等他们看明白,只听有人大喊了一声: “神医!” 一群乞丐立时向他们冲了过来。公孙就好像进了狼窗口的羔羊一般,好悬没被众乞丐撕碎了! 原来。今晚要在这里召开丐帮大会,附近两、三个县的好手都来了,这其中自然有耳朵长的,知道这里住着位神医,不免带了生病的亲朋就手过来治病。 孙木头和胡亮一路暗暗跟着,虽在女牢被公孙识破,又出面帮他们进了女牢,但之后一直没有现身。 此时,见乞丐们闹得不像话,二人才现身帮着青儿一起维持秩序。三人忙了半天,总算把公孙抢了出来,青儿把他挡在身后,厉声喝道: “要治病就给我把嘴巴先封上,吵什么吵?蛤蟆坑一样!看你们把神医吵得头都疼了!你们就不怕他头疼开错方子吃死几口人?现在都给我到西院好好反省去,等神医先吃饱饭再给你们治病。” 青儿听人群中还有“嗡嗡”小声议论的声音,又补充道: “现在所有人给我排成一队,一会儿按顺序看病。有吵吵的、闹事的,大家把他的名字报给孙木头和胡亮,神医不给他看病,他后边的人可以往前蹿一个名额!” 说完不管不顾地拉起公孙就往里走,那些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纷纷向西院跑去。 二人一进屋就见饭菜早已摆好,却不见冷姑娘的人影,公孙笑着吁了一口气。 青儿才要打趣他,却见孙木头和胡亮也进来了,忙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胡亮举着双手给青儿看,大声叫道:“出门儿才洗过的,这趟什么也没干,不洗了!” 青儿顺手一拦,强硬地把他拉到水盆边,说道:“早上还吃过饭呢,现在也不必吃了。” 胡亮无奈地一笑:“你比冷大妹子还厉害!” “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她人呢?” “嗨,冷大侠带着她一起招呼另两个分堂的头目,估计现在……” 孙木头突然笑着插话:“先吃饭吧,饭菜就要凉了。” 说罢众人一起吃饭,席间胡亮又说又笑,却只字不提晚上的聚会。青儿故意往这话题上引了几回,那两人却只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它。 四个人匆匆吃罢饭去给众丐治病,一出门就见乞丐们老老实实地排成排,见他们出来忽的一下没了半点声息。 青儿见了也不免暗暗好笑,只可惜她笑早了,这事儿可并不好玩,真闹到月亮爬上正空,丐帮大会马上就要开始,才只治了不到一半的病人! 青儿见公孙此时已是一脸土色,悄悄找张嫂给他弄了碗热汤,督着他喝了。 昏暗的烛光下看着公孙清癯的身形,不由暗想这家伙身体真是够呛,身为大夫,通晓医理,怎么把自己弄成个纸糊的,风吹吹就要刮跑似的,凭白让人操心! 安顿好以公孙,青儿已是疲惫不堪。她伤愈不久,今天折腾得还真有点快撑不住了,恨不得一头栽到床上睡死过去。 她拉着小毛头回去睡觉,那小东西却精神得很,非闹着要去见识丐帮大会。 青儿使出浑身解数才算是把他哄着了,她乏得往后一仰,脑袋才一沾枕头就已进入梦乡。(未完待续) 第一O一章 我要劫狱 青儿本以为这一觉能睡到天亮,却不想半夜里闹贼似的一阵喧哗,她恋恋不舍地睁开眼才发现一个胖大的女人拿着把扫帚在打小毛头。 她一下睡意全无,趴起身下去阻止,原来这浑小子大半夜乘着青儿睡着了,跑出去偷听丐帮大会被人抓个正着! 青儿说了一车的好话,才把那个满脸横肉的乞丐婆给劝走,拉着小毛头回到床上,用手指戳戳他的头,小声骂道: “不省心的臭小子,我身体才好,受不得累,想好好歇一宿,你偏偏给我惹事,整出这么大的阵仗!现在可好了,我精神头儿上来了,根本睡不着觉了,说你怎么赔我?” 小毛头贱贱地环住青儿的脖子,一个劲地哼哼,倒真把青儿逗乐了,只听他趴在耳边小声道: “姐姐的朋友不是在牢里吗?我听丐帮大会说,他们要去劫狱!” 小毛头说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青儿却睁眼到天亮,她想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堵着门去找公孙商量。 公孙见她一愣,关心地问:“怎么,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如此憔悴!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一会治病有孙木头、胡亮就够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青儿哪里听得进去这些,拉着他的胳臂扯了几下,压地声音说:“你知道昨晚丐帮大会是商量干什么的吗?” 公孙锁紧眉头,严肃地说:“这是他们江湖上的事,不关我们的事,你不要瞎打听。” “他们要去劫狱!我想搭他们的顺风车,把云娘和果妈妈救出来。” 公孙挑了下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般,过了半天才低声骂道: “你疯了?咱们昨天才拿到肖大夫的医案、吴仵作的尸格,这个案子稳操胜券,咱们不是说好越衙告状的吗?” “可就算我们有证据,西京的姜青天也能主持正义,可果妈妈和云娘还受得起酷刑吗?劫狱却不同……” “不行!那是要株连的大罪!县衙三班衙役是好对付的?就算万幸被救了出来。她们既没鱼符。又背着通缉,今生今世不见天日,活着有什么意味?” 见惯了公孙文质彬彬地的一面。突然这么金刚怒目的,倒把青儿吓得一时无语,瞪着两只大眼睛愣呵呵地看着他。 公孙叹了口气,又柔声劝道:“青姑娘。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以为丐帮是什么?那是江湖帮会!干得全是些小偷小摸、杀人放火的事。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青儿被他说的没了词儿,低头嘟着嘴,用脚尖来回蹭着地面想怎么驳倒他…… 忽然传来胡亮的大喇叭嗓子:“公孙先生。病人都已经排好队了!” 公孙忙回了一声,又小声嘱咐道:“不许再瞎想了!现在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别等该越衙告状的时候。你倒病得走不动了!” 青儿悻悻地回屋,躺在破门板搭的床上。想着公孙的话,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对她狂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劫狱这么大的事,她这辈子都不见得再能碰上! 更何况是丐帮组织的!虽然她没参加昨晚的会,但眼见丐帮这么多的兄弟,虽然他们在公孙眼里是乌合之众,但青儿觉得他们纪律严明,成功的机率很大。 她越想越觉得不能放弃这个百年不遇的良机,只是公孙说的另一点很重要,劫狱出来后她和云娘将一辈子都见不得光,要过鼹鼠一样的生活。 青儿在床上翻饼,猛听得有人大声咳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冷风。 冷风逆光堵在门口,活像一尊黑压压地罗汉镇在面前,再加上他身上冰冷的气息,让人难耐。 和乞丐住了这么久,青儿其实并不大分得清他们的长相,一个个都蓬头垢面的。 只有冷风,远远就能看到他那两道令人丧胆的法令纹。 青儿不喜欢冷风,她一向以为一个自己不幸福的人,也没有能力给别人带来幸福。所以对这种人,她一向敬而远之。 她想不出他的来意,只坐起身愣愣地看着他。 冷风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你越衙告状是要救果果楼的云娘?她犯了什么罪?你有几成胜算?” 青儿一愣,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又想孙木头、胡亮成天监视着,原也没有秘密可言,便如实说了。 “可我却听说复审的结果并没变,不过让她白受了许多折磨?” 青儿闻言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冷风的用意,原来他和她一样,也想求云娘! 她猛地爬起身,直直地盯着冷风,紧张地问:“你是要救云娘出来吗?” “不关你事。听着,以后她的事不要你插手!” 青儿霍然而起,硬硬地回道:“做不到!她是我的朋友、我的恩人,一个什么都没干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对错?” 冷风恶狠狠的瞪着青儿,青儿也坚定的瞪回去! 不甘视弱的眼神在空气中发出滋滋啦啦的火花,没有任何一方退缩。 忽然,冷风侧过头,不耐地说: “我要是早些知道,她也不用受苦了!你不要再听神医的话,他不过是个的书呆子。告状要有用,还要侠客干什么?那些官老爷只会官官相护,才不理会是非曲直,只在乎他们头顶上的乌纱,怎么能把云娘的命交到他们手里?” 青儿瞬间就被他的话征服,虽然冷风人很别扭,但他说的没错,云娘命不能交给别人! 冷风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青儿一把抓住。他轻轻的一挥胳臂,却没想到被青儿的手好像铁锁一样牢牢地钳住,不由扬了下眉。 他猛着一收一挥,不知发生了什么,青儿已经狼狈地摔倒在地。 冷风看着死死抓在胳臂上的那只手,不屑地说:“你又不是练家子,何必自讨苦吃?!” 青儿一拽他的胳臂站起身,严肃地说: “我不管你出手的原因,只要你想救云娘,咱俩就是一条路上的!我练箭已经一个月了,比孙木头射得还远,带上我!”(未完待续) 第一O二章 我要入会 青儿见冷风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忙把双手举在胸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武功一流,但你救云娘,我还要救果妈妈,她俩全是小脚,跑不动,咱俩正好一人背一个。” “果妈妈与我何干?” 青儿用牙齿咬着下唇,心想这人既然要救云娘,少不得就用云娘吓他: “果妈妈是云娘的干娘,她二人相依为命。你救云娘却不救果妈妈,她不会跟你走。就算你强行把她救出来,她也一定想办法逃出去,为果妈妈击鼓鸣冤!” 冷风皱眉看着青儿:“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绕圈子。劫狱是我们丐帮的事,加上外人坏帮规!” “少拿帮规吓我,那是你的事,你借丐帮行动之机,救丐帮没让你救的人,就不坏规矩?规矩既然横竖要坏,至少把事情办利索,带上我吧!” 冷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扫过青儿,对着空气问道: “你杀过人吗?” 青儿被他问得一愣,杀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虽然她已经练了半个月,可是……她向前迈了一步,刚要辩解,冷风却只丢下一句话走了。 “没杀过人就别拖累我们,劫狱不是过家家!” 青儿举起双手呆呆地看了半天,杀人吗? 她一心想着冷风的话,全没注意到从门后缓缓走出来的冷姑娘。 冷姑娘看着哥哥的背景攥紧了拳头,原来青儿的恩人竟是那个烟花女子——云娘! 那个哥哥最喜欢的弹曲子的云娘,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哥哥竟疯到这种程度,居然不顾丐帮的帮规要去救这个女人! 自他们来到凉州不久,哥哥就迷上云娘的琴。他其实根本不会弹琴。也从不听琴。 只是他就偏偏只喜欢听云娘弹的琴,他有时甚至连着几晚跑去那女人的屋顶偷听。 冷姑娘从来没听过,她不知道到底是云娘的琴有如此魔力,还是她的人太过妖艳?! 她恨恨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那狐狸精长得有多美,把这些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哥哥这样,公孙大哥也是这样! 不止男人。还有那个傻瓜青儿。那女人不知用给他们下了什么蛊,把他们一个一个迷得晕头转向。 早知道青儿的恩人就是云娘,说什么也不该让公孙去女牢治病的。甚至她还亲自借给青儿鱼符,真是傻死了! 冷姑娘暗咬银牙,绝对不能让这祸水出来蛊惑哥哥,或是公孙。无论哪个她都输不起! 她用手猛拍了拍脸,一脸明媚地向公孙房间走去。 …… 老当家稳稳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湛蓝的天空,强自按下心中的不安。 为什么到了这般时候还不见二哥的动静?行动就在今晚,已经来不及了!难道像上次一样又出了意外,而信使…… 几十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告诉他。二哥到达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当务之急是组织现有的人力物力,用计划一半的人马把人救出来。 还好冷风在! 那小子一身好本领。又擅长带队。 冷风不仅是秦长老的得意传人,还是郭帮主唯一相中的乘龙怪婿。丐帮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的未来接班人,谁承想…… 这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居然拒绝了郭帮主的独生女儿,带着妹妹从总会跑出来,四处云游,把大好的前程就这么随手扔了,真是怪人! 万幸他云游到这里,不然今天这关还真就过不去了! 老当家稳了稳心神,把人员、武器都在肚子里盘算了一遍,他不想现在就去找冷风,再等一两个时辰也来得及,最好还是等他先上门。 天随人愿,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冷风就来了。 冷风直抒来意,想带队去劫狱,但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要多救两个朋友,二是要老当家看好冷月。 老当家没想到他还要借鸡下蛋,不由皱了皱眉。今晚的行动缺了冷风根本办不成,他没有能带队的好手,可这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 只得温言劝道:“你不是不知道帮规,我手下这三十三个兄弟虽然可靠,可毕竟都是丐帮弟子,如果上边问下来没有不招的道理。这惩罚……” 冷风傲然一笑,冷冷地说:“一切后果我自己担,我事后会直接去总会请罪,决不会给你老招惹麻烦。” 老当家知道他和总会的关系深厚,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看透的。 不提郭帮主对他的器重,单单他师父秦长老在丐帮的势力就足够保他,冷风自然有持无恐。 他忙打了个哈哈:“谁不知道小老弟是总会的红人儿,有你这句话,老哥哥我就全听你的!不过今晚不止我一家,我二哥那边你也打个招呼为好。” 冷风扯了下嘴角,懒懒地说:“你是老江湖了,这个时候要还指望别人,你也活不到这把年纪了。我粗算了一下,三十三个兄弟,加上你、我和妹妹共三十六人。你和我妹妹一队去抢人,我带一队断后,应该够了。” 老当家听他说的靠谱,当下议了起来,把三十三个人和武器全分好,又把进出的路线论了一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拍了板。 议罢老当家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声,难怪郭帮主看上他,这孩子还没到三十岁,排兵布阵就这般老道,的确不可限量! 正在盘算着,老当家用余光看见有人过来,细看却是青儿那丫头。 他不由一笑,这丫头的干脆、爽快,还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劲儿很对他的胃口。 青儿过来见过礼后,开门见山提起上回打赌的事,说别无所求,只求老人家允她一同去劫狱,她有朋友要救。 老当家听了一愣,好巧,凉州县衙关了大家多少“好朋友”?! “丫头,这事可行不通。今晚的事不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帮里的任务。我们丐帮人多规矩大,我不能带头坏了帮里的规矩。这样吧,你换个条件,无论什么我都应。” 青儿闻言,连个磕巴都不打,快速回道:“老人家,我也是这句话!只要能救出我的恩人,什么都依你!如果你怕坏帮规,我现在就加入丐帮!”(未完待续) 第一O三章 逃跑 “不行!”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三人都是一愣,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说话的人--公孙。 公孙匆匆走上前,换了一幅少有的严肃面孔,直钉钉地站在三人对面,单薄的身体却发出慑人的气场,一双凤目蕴着坚定的光芒,毫无畏惧地盯着老当家的眼睛,从容道: “青姑娘年纪小,说话全无分寸,望老人家不要当真。” 青儿用手一推公孙,抢步挡在他身前,急切地说:“别听他的!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要加入丐帮,请老人家成全。” “这是稳赢的官司!你听了哪个的教唆,非要以身试法?” “赢有什么用?越衙告状要上大刑,果妈妈和云娘身体那么弱,只怕还没等到官司打赢,就已经半死了!再说云娘脾气那么硬,上次就差点骨折。我不想她赢了官司,却变成个残废!” “残废也比没有身份,不见天日,成天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强……” “够了!” 冷风凝眉吼了一声,仿佛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雷。 倒是管用,青儿和公孙止住了吵闹,愣愣地看向他,等他的下文,他却又没了动静。 老当家一心想着晚上劫狱的大事,哪儿有这个闲功夫和他俩捣蛋! 冷风那句吼他本有些不满,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如今见冷风不再说话,明白是给他的面子,忙端起架子说道: “我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在江湖赫赫威名,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加入的。你们两人虽是我们丐帮的朋友。但既已知道了行动的秘密,少不得要委屈一下。来人,把他们绑了,一会随家眷一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言毕,跑上来五个丐帮兄弟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押在青儿的房内。 青儿和公孙被绑起来关在青儿房中,绑他们的绳子八成是拴牛的。又粗又硬。别说逃跑,动静稍微大点儿就剌得皮肉生疼。 公孙老老实实坐在地上不发一语,无论青儿扯什么话题。他就是死不开口。 青儿明白这回是把他得罪狠了,也慢慢静了下来,心中暗恨老当家没有赌品,说话不算数! 也是她心大。骂了没多会儿竟昏昏沉沉打起了磕睡。 直到肚子呱呱叫才把她饿醒,好在没一会儿张嫂和小毛头就进来送饭了。 青儿见只张嫂进来。还满怀希望想着找机会逃跑,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给他们松绑,只每人喂了三个肉馒头算是午饭。 张嫂一边喂饭一边劝他们不要着急,再过两个时辰就搬家。等到天明就放他们走。 青儿没精打彩的听着,忽然觉得手里有个硬邦邦、凉冰冰的东西,只见小毛头在她身边偷偷挤了下眼。忙一把攥住,摸着是把小锉刀。 她趁张嫂拿东西。向小家伙眨眼笑笑。 小毛头也嘿嘿坏笑道:“小哥哥,你怎么得罪了老当家了?木头哥还说晚上要和你一起打狗去呢!” 青儿正要回话,却见公孙疑惑地看向小毛头,知道他一向精明、细致,青儿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嫂收拾好饭盆领小毛头一起走了。 青儿偷偷观察公孙,见他还挺精神,没有睡觉的意思,费力地在原地挪了挪身子,背着他悄悄地锉绳子。 这破绳子真是硬得邪乎,青儿估计等绳子断了,手腕上的肉皮得磨下来一层。 她怕动静太大被公孙发现,故意哼起小曲儿: 艳阳天,艳阳天, 桃花似火柳如烟, 又早画梁间,对对对对双飞燕, …… 才哼了没几句,就听身旁有个声音冷冷地说: “不会唱歌就不要东施效颦,没一个字在调儿上,也不问问别人的耳朵受不受得了!” 没想到公孙毒舌起来竟这么狠,好在青儿旨在扰乱他的注意力,见话搭话忙顺杆爬了上去: “嘻嘻,我本来就没有音乐细胞,只是刚刚忆起云娘抚琴的往事,她的琴可好听了!虽然我不懂,但每次听完就觉得心里一片澄明,天大的烦心事全忘了。” “音乐……西坡?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青儿悄悄吐了下舌头,她一心只顾着锉绳子,竟说出“音乐细胞”这种词真是挠头,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替换,只得耍赖: “怎么了,怎么了,人家不就不通音律吗!又不挡吃、不挡喝的,有什么了不起。哼,你由着性儿笑好啦,我才不怕!” 公孙轻哼一声,又不言语了。 青儿怕他耍脾气,嬉皮笑脸地没话找话,问道:“大能人,那你也会抚琴啊?” “不会。” 她翻了个白眼儿,拖着长长的尾音“切”了一声,把公孙逗笑了,小声说:“我喜欢吹箫。” “萧?厉害啊!怎么从没听你吹过?” 公孙略略一怔,说道:“许久没吹过了……出门在外,不方便带那么多零碎,书已经很沉了。” 青儿看他说的牵强,又神色不定,只道他在吹牛。只是她现在没心情斗嘴,不敢刨根问底地笑话他,转移话题随口说: “刚听张嫂的意思,再过不久咱们也得跟着挪窝,不知这回去什么地方,条件如何。” “哼,还敢提!好在把你绑上了,你真是胆大包天,目无法纪,还真要劫狱!” 青儿牵了下嘴角,绳子终于被锉开了! 她一边轻轻地往外褪绳子,一边故意提高了嗓门争辩: “法纪?哼,窃珠者贼,窃国者侯。如果法纪只是定给穷人的,我才不要守!蔡县令以权谋私,罔顾人命,钱主薄昧心贪赃,逼仵作弄假……他们执法的都不守法,我凭什么要守?难道对着大老虎讲佛法,大老虎就不吃人了?” “满嘴的歪理邪说!你读书就是为了强词夺理的?” 成了! 绳子已经松开了,青儿咧嘴一笑,猛地把绳子扯开,一步蹿到公孙身后,照着他的后项就是一记手刀。 看着公孙应声而倒,青儿心下万分不忍,小声说了句报歉,将他抱到床上放好,抄起墙上挂着的紫檀弓就溜了出去。 她和绳子较轻的功夫不短,出了屋才发现破庙已成空城,那三十多个好手全不在,只留下个别乞丐和女眷们忙着搬家。毕竟破家值万贯,丐帮搬家也有不少东西需要收拾。 青儿熟悉地形,从搬家的东西里随手抄了件花子衣披上,半掩住弓箭,又顺了顶大边的破草帽戴在头上,神不知鬼不觉得混出破庙。(未完待续) 第一O四章 劫狱 小毛头传话中提到的“打狗”难坏了青儿,她不明白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暗指什么信息。 她此时最想知道的是劫狱时间,如果往这个方面猜,难道是指“戊狗”对应的戊时? 戊时的确也比较靠谱,那会儿天已经蒙蒙黑,守备也比较松懈,她无法求证答案,只得按猜的行事。 她怕在街上被丐帮的弟子撞上再被绑回去,悄悄地奔了李大娘的住处。 青儿背着弓出现在李大娘家里,自然有些扎眼,为了不引起她的担心,牵连到不相关的人,就只推说是九公子赠的弓箭,才托朋友觅到的。 整个果果楼都知道九公子教青儿射箭的事,李大娘也没多想,二人聊了一会果妈妈的身体,青儿又将话题扯到打官司上,特意详细述说了在肖大夫那里取证的事,安她的心。 李大娘果然越听越高兴,把所有的猜忌放到一边,青儿在李大娘家里吃过饭,看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奔县衙而去。 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套上花子服,背上弓箭,又把半长的头发抓乱,用泥将脸抹花,候在牢房附近的小巷里观察。 这边她常来,地形很熟悉,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猫着,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青儿看天色越来越黑,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出隐藏的地方,远远环着县衙走,突然在一个死角看到很多麻袋码在围墙下,这麻袋码成一个斜坡状,倒想是个梯子,难道丐帮从这里进去了? 她越看越像。走上前细看袋子里装的全是黄土,没错! 青儿暗悔自己躲得太远,错过了时间,四下看看无人踩着麻袋攀上围墙进了县衙,她辩了一下方向,朝女牢摸去。 不想才走到一半就听到兵器击打的声音,提耳细听隐隐有厮杀之声。 去女牢只此一路。青儿将弓提在手上。抽出三支羽箭,手握一只,另两支衔在口中。贴墙走到拐角。 她顺声望去,果见丐帮的人已和捕快打在一处,看人数似乎丐帮的略多一些,却并似乎并未占多大便宜。 原来在男牢和女牢之间有个钟楼。三名捕快手持羽箭向下猛射,丐帮的弟子又要防着对面的敌人。还要防着头顶的敌人,不免占了下风。 青儿向前探出身子,一眼就见冷风以一对四与人打在一处,她在人群中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孙木头。他和另一名射手背靠背站在一起,持弓掩护向男牢里冲的兄弟,根本无暇对付楼上的捕快。 而钟楼上的捕快也把主要精力放在向男牢冲的丐帮弟子身上。青儿看了半天猛然从冲男牢的丐帮弟子中辨认出了胡亮。 他手持钢刀冲在最前边,一边打杀一边高声指挥着四周的兄弟。极为扎眼。 青儿急得暗骂:这个不要命的,杀就杀,冲就冲,叫什么叫,还怕钟楼上的三个射手找不到你吗?! 只见钟楼上的三人不住向胡亮的方向放箭,青儿不由心急如焚,几个箭步窜到最前边的一个墙角,估摸离钟楼还有三百步的样子,弯弓便向钟楼上最前边的那个射去。 “嗖”得一声,那人应弦而倒,晃了两晃从钟楼上摔了下去,倒地气绝而亡。 钟楼上的另两个射手一下乱了阵脚,不再射攻楼的丐众,转而向孙木头那个方向射了过去。不过从他们的位置射孙木头距离有些远,不易射中,就算射中威力也大减。 青儿眼见胡亮他们没了羽箭的骚扰,攻势更猛,只是孙木头又危了!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青儿早把这两人当做朋友,尤其孙木头更是亦师亦友,青儿从口中取下第二支箭,稳稳地向钟楼射去…… 她箭不虚发,接连三支箭把钟楼上的敌人尽数放倒。 捕快没了空中支援,军心大乱,眼看男牢很快失守,胡亮砍翻了一个捕快率着六七个人继续向前拼杀,这种近距离作战,青儿再也帮不上忙。 她向孙木头那边一望,却不由唬了一跳,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射手只剩下了一人!青儿猛眨了两下眼细看,辨认出站着的是孙木头,饶是如此心还是止不住地乱蹦。 青儿见孙木头落了单,忙从墙角跑出去,几个箭步跑到他身边,背靠背助他应敌。孙木头一开始没反应,青儿发了两三箭后,他才突然扭头叫道:“青儿,你怎么来了?!” “是我,别分心!一会再和你细说!” 二人这一个月来天天泡在一起打猎,配合非常默契,根本不用废话,偶尔几个字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青儿弓硬力猛,主要远射助攻,而孙木头箭法精准细腻,负责对付冲向他俩的敌人,没了鼓楼上的射手,空中的优势被丐帮占尽,加之人数又多,不多时男牢已经攻破。 胡亮钢刀劈翻一名捕快领头杀进男牢、老当家、冷月也紧随着他带了七八个人冲了进去。冷风把丐帮的队伍放进去后,领队守在男牢门口,为老当家他们断后。 捕快聚在牢门前与冷风他们拼杀,青儿和孙木头在后方射箭助攻。 青儿见胡亮他们冲进男牢,不由心急,也想去女牢救人。 可冷风只带着六七个人守在外边,捕快的人数却是他们的两倍,她看看地上丐帮弟子的尸体,终究无法安心抽身而去。 好在坚持了没有多久,就老当家、胡亮、冷月就持刀护着四名背着犯人的丐帮弟子从男牢冲杀出来。 随着丐帮冲出来的还有二、三十多个身穿囚衣的犯人,这些犯人虽没有武器,人数却多,加上他们一心求生,出手狠毒,没一会就把捕快压了下去。 冷风这时带队将老当家那队人团团围在核心,护着他们往大门方向撤退。孙木头和青儿见况也加入到队伍中,射箭掩护他们。 捕快此时已有些军心涣散,不少囚犯都抢到了武器与他们拼杀在一处,也有不少囚犯单人独个的已经逃出大门。 青儿见捕快对丐帮已不具什么威胁,大局已定,一心急着去女牢救人,她紧盯着冷风的举动。 少时,只见他和老当家对了个眼色就转身就向里杀去,青儿也忙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0五章 被困 青儿随着冷风向女牢方向跑,却被孙木头一把拉住:“哪儿去?” 眼看冷风越冲越远,青儿一甩他的手,急躁地喊:“别捣乱,我还要救人呢!” “一起去!” 青儿一愣,把他向后推了一把:“不关你的事,你和胡亮一起走。” 孙木头却不答话,只随着青儿一起向里冲,当时双方都已杀红了眼,谁还顾得过来谁,丐帮倒也没人拦他俩。 冷风武功高强,以一对四还有富裕,青儿和孙木头箭不虚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三人不一会就杀出重围。 他们在冷风的带领下三拐两拐,拐到一处角落,冷风突然拦住二人说: “你俩都不会轻功,在这里接应,我一会儿先把果妈妈背出来,你们护她先走。千万别等我!云娘我一个人就够了。” 青儿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他俩不会轻功只会拖后腿,因此乖乖地答应,谁知话音才落,就听见一阵整齐的队列声向这边过来,听着人数不少! 青儿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冷风和孙木头拽进了身后的屋子,冷风艺高人胆大,垫步拧腰上了屋顶,片刻又钻回来小声说: “不好了,官府的援兵到了!怪了,怎么这么快?” 孙木头突然说:“冷大侠,二爷没按时来,会不会是那边儿出了事,漏了风声。现在顾不得这些,衙里既然这么快就加了人手,只怕衙外也会马上会封城,加强巡查。我这儿有信号炮,请冷大侠赶紧给老当家报个警。希望还来得及!” 冷风二话没说,接过信号炮就闪身出去了。 一瞬间消息太多,青儿也没来得及消化,只知道这回想全身而返不太容易,当务之急是要找个靠谱的地方藏好,躲过一时是一时。 她四下查看这间屋子,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屋子很大。 过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楚这是一间库房,窗户上全钉着木条。光线只能从木板之间的缝隙中射进一点点。 库房无人出入,杂物堆积如山,倒是个僻静的藏身之所。 她稳了稳心神,看中了一个放衣帽的架子。想三人藏在这后边应该比较宽敞,又不妨碍视线。 回头招呼孙木头过来。却见他心无旁骛地扒在窗前,从木板间的缝隙向外望,不知看些什么,也凑了过去。 孙木头见她过来。小声说: “看,捕快都出去抓人了!不知老当家、胡亮他们有没有危险。衙里没有排查,应该没人知道咱们还在衙里。咱们应该有机会出去,只是要再救两个妇人。恐怕……” 青儿听他这么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哽咽道: “谁让你跟来?果妈妈和云娘是我的恩人,你又何必趟这淌浑水,要是万一被困在这里出……” “什么话,都是兄弟!难道眼看着你一个人犯险不成?你看,现在遇到事,多个帮手不好吗?” “好个屁!我要是拖累你……” “嘘,有人!” 青儿吓得住了嘴,屏住呼吸细听,果然有极轻的脚步声走来。 他们蹑手蹑足走到架子边,青儿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观望,只见一个小小的亮点慢慢晃了进来。 来人手持一盏防风灯,中等身量,因光线过于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子,似乎是个穿长衫的。 少时,又听见“喀喀喀”一声巨响,一个人哼着小调儿踢里踏拉地向库房这边走过来。青儿探出头想看清来人,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 “谁?我看见你了,给我站出来!” 青儿吓得忙缩回身子,一旁的孙木头取出一支羽箭持在手中,准备随时发箭。青儿见状也慌忙从背上悄悄卸下她的弓,准备上箭…… “哦,原来是钱大人!呵呵,我还说怎么会有人!钱大人贵人事忙的怎么移步到这我来啦?” “哼,都是你给我找的好活儿!上回的事我得罪了……” 这话一出口,青儿立刻听出这是钱学理的声音! 果然是冤家路窄,想不到竟在这里碰上了!青儿攥着手里的弓箭竖起耳朵听他们对话,想知道外边的情形。 哑嗓子声音一陡,说道:“上回?亏你还好意思提!我的主顾很生气,你居然把那女人打个半死,白花花的银子也要往外推吗?!” “哎,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这案子非比寻常,县令亲自问了两回。上次我那么干实在是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硬捏着一把汗做的。你没见她哪儿都没伤到,十个手指头都好好的吗,可我到现在还后怕呢!这回,我是真是无能为力了。你也知道这事儿终究碍着杨典史,总这样越过他去,我也不好做人啊。” 哑嗓子拖着长音儿说道:“呦,我没听错吧,整个凉州城还有你钱大人办不了的事?呵呵,我和你这么说,这回的事儿要能办成喽可是这个数……” 青儿听到一声急促的吸气声,半响再没动静。 “怎么样?咱们也是老朋友了,这价钱可不亏待你,钱大人要是不稀罕,我只好去问别人……” “别,容我再想想,这事得要好好谋划,我一定尽力而为!” 随后那踢里踏拉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青儿探出身子见钱学理正呆呆的出神。 真是天赐良机! 青儿也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猛得蹿了出去,紧跑几步,纵身一跃,两只长臂一伸狠狠地把钱学理扑倒在地,压在身下。 钱学理被青儿的突然袭击吓傻了,呆呆地任由青儿解下他的腰带捆绑。 绑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过来,张大嘴想要叫喊,却被赶上来的孙木头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识相的别动,老老实实的,不然大罗神仙也求不了你!” 钱学理瞪着惊恐让小眼睛看了看孙木头,又看看青儿,渐渐停止了挣扎,老老实实地由着青儿捆绑。 青儿把他押到隐蔽的架子后,孙木头把钢刀架在钱学理的脖子上,取出他口中的东西,小声问: “把实情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不然要了你的狗命!”(未完待续) 第一0六章 冤家路窄 钱学理向下瞄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钢刀,腿一下就软了下来,筛糠一般再也站不住,哆哆嗦嗦地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你们想要什么只管拿,我,我,我决不出声!” 这里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说完见对方没有反应心里更加没底。他眯着眼睛打量半天才发现这两个人都穿着花子衣。 猛然想到才从户房(县衙六房之一)出来时隐约听说丐帮劫狱,杨典史挨了骂。因二人素来不合,他还暗自窃喜姓杨的摊上祸事…… 难道眼前的正是劫狱的丐帮余党?! 这可是悍匪! 钱学理一时慌了方寸,难道今日要毙命于此?! 这时,孙木头低声喝道:“你们事先从哪儿得的消息,为什么这么快就凑齐了所有轮休的捕快?” 钱学理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两眼呆呆地看着孙木头,哭丧着脸,咽了一口吐沫辩解道: “好汉英雄,凡我知道的,我一定全说!下官只是小小的主薄,只负责财物、账目,捕快、衙役这些真的不归我管,我是实实的不知道!” 青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冷笑一声,向他身前凑了凑,故意把脸贴进要他看清楚。 钱学理眯眼看了半晌,才在她抹得花瓜一样的脸上辩认出个大概,不由心头又是一凉,没想到这个龟奴竟入了丐帮,看来这关愈发的难闯了! 他颤巍巍地哭道:“大侠,我……我有眼不识泰山,全是我的错!请念在我位卑言轻,不过奉命行事的份上赏我一条活命!这案子是蔡县令判的。实实与我无关啊……况且,我也立功了!你是知道的,云娘复审判的四十鞭刑,要不是我出面打点,她哪里还有命在?还有拶指,我也把她十个指头保全了,对不对?!” 青儿恍然想起公孙提过云娘的刑有些古怪。看似吓人实则手下留情。原来是钱学理这厮捣得鬼! 这家伙看似胆小谨慎,可为了贪钱倒是不怕火中取栗。 钱学理见青儿半天没反应,忽然心生一计。不如假他们的手把云娘的事搞定,得了活命不说,弄不好还能白白的赚那笔巨款。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道:“大侠。我也是受人之托,现有人想要接云娘出去。不如我们一起合作把云娘救出女牢?” 青儿用鼻子哼了一声,联想着刚才偷听的那段话,明白有出手阔绰的金主想要云娘,竟把主意打到了死囚牢。 她心中好笑。这个钱学理当真是贪财不要命,事到如今还想着捞钱! 云娘的事有冷风出手,不过早晚而已。 青儿冷笑一下:“这事不用你操心。说说你办的那些好事吧。” 钱学理眼珠在小三角框里转了一圈,谄媚地笑笑:“大侠是指金瓜子吧?放心。我一个也没动,全好好收在主薄衙里。说来那天全是误会,我丢了龟符一时焦急,失了分寸,还望大侠恕罪。” 孙木头嘿嘿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打人的笑面虎!” 说罢用刀鞘往钱学理脖子上一扫,钱学理闷哼一声向右边倒去,半晌才捂着脖子撑坐起来,他倒地时咬破了舌头,一时满嘴满脸全是鲜血,呜呜地轻声哼着。 青儿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并不觉得满脸是血的钱学理能让她解恨,现在的关键是从他嘴里挖出真相。 云娘和果妈妈的案子到底都有谁参与?九姑娘到底是谁害死的? 青儿知道他一肚子细账,就像刚才云娘的事问是问不出来的,索性学着刚才的样子,让他自己一点一点往向倒,反而能挖到更多事情。 因此面无表情地问道:“别说没用的搪塞我,捡重点说!” 钱学理吐出五、六几口鲜血,看血慢慢止住了,心才定了定。 心想拖了这么半天,也没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似乎没人知道衙里还有丐帮的余党。 这个库房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来一次人,这么耗下去只剩下吃亏,倒不如和盘托出,先保了命再说。 钱学理想到此,老老实实把果妈妈、云娘的案子说了。 正如青儿推测的那样,这案子并不复杂,不过是蔡县令为给夫人外甥薛公子报仇,指使钱学理找仵作做假,冤枉云娘和果妈妈。 青儿见他肯说实话,突然问道:“这些不用你说,我问你,九姑娘是怎么死的?” 钱学理闻言一怔,眼珠转了几转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他没想到青儿居然挖得这么深,连那桩陈年旧事也要剖出来,别的事说了也就说了,反正捂不住,可那件旧事却关系着……知情者又少,说出来只怕也没好日子过了。 钱学理小三角眼瞄了一眼项下的钢刀,心中举棋不定,说了没好下场;可不说,只怕立时没命…… 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又紧紧地闭上。 突然,他只觉项下一冰,那把钢刀紧紧贴在肉皮上,还一点点向肉里陷落。他忙把头仰起,直到下巴和地面平行,那把刀才不动了。 钱学理慌张地堆起僵硬的笑容,三角眼讨好地看着青儿,谨小慎微地说话,生怕喉间的钢刀一不小心出了意外: “大侠,大侠,什,什么九姑娘,我……我真的不知情啊……” 青儿扬了下眉,她并不知道钱学理有没有参与到九姑娘的事情中,总要诈上一诈,笑着对孙木头道: “钱大人上了年纪,可能记不清,你帮他想想吧。” 孙木头把钢刀猛得向前一推,钱学理吃痛忙将头向后闪,好在刀子的力度不大,只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把头使劲往后躲,腰腹吃不住劲不住打着哆嗦,没两下汗水就顺着脖子淌了下来,他坚持了一会突然哭道: “大,大,大侠饶命,我说,我全说!你把刀挪一挪,我的腰快折了。” 孙木头依言将刀撤回三寸,钱学理整整领襟,叹了口气,徐徐说道:“今天我说出那件旧事,只怕小命难保,唉,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0七章 杀人真凶 钱学理瞄着脖子上架着的钢刀,叹了一口气说: “三年前,时任凉州监州马泗海来此巡查,招待之事自是不敢懈怠,县令探知马监州酷好雏伎,便邀当时最红的九姑娘进府献艺。那晚马监州十分中意九姑娘,蔡县令便令我说服果妈妈。她本不愿割爱,却扭不过大腿,只得把九姑娘留下。那个马泗海在西京,我们也是头次和他打交道,谁知道,谁知道他……” 说到这里钱学理吞了一口唾沫,偷眼看了青儿一眼,见她面无表情,舔了舔嘴唇说道: “他,他竟把人搞死了!唉,大侠,我真的冤枉,我真的不知道他会那般下作,简直……简直禽兽不如!我真的不知情啊,否则我绝不会管的!但他又是长官,我也只能如实禀明县令,拿银子草草了事。这就是实情,我只是听命行事。大侠,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给九姑娘报仇一定要找原凶,求大侠饶命!” 钱学理说罢梗着脖子,一边躲刀,一边不住作揖。 青儿听他终于咬出了幕后的高官,心中暗喜,故作平静地说:“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这样吧,你把刚才说的都给我写下来,按上手印,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钱学理脸色一青,小眼睛楞了两下,敷衍地笑道:“大侠说笑了,这里哪儿来的笔墨纸砚。” 青儿冷冷一笑,从前边的衣帽架子上找了件衣服,刺啦一声将米白色的里子撕了下来往钱学理身上一扔: “写啊!愣着干什么?哦,是了,钱主薄是斯文人。不会咬手指。麻烦大哥帮他砍下一截好了,要不手腕吧,血多点儿。” “不,不,不用,我自己来!” 钱学理慢条斯理地将那块布辅在地上,四角抻平。举起手指端详了半天。直到孙木头把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才猛得把手指放进嘴里…… 青儿心中大喜! 这回幕后人总算浮出水面,虽说已决定不去越衙告状。但有了这个凭证,只须将它裹上石头往州牧院里一扔…… 只要那位姜大人如传言一般清如水、明似镜,九姑娘的仇就报了! 钱学理写得极慢,半天也没写出几行。青儿见他宁可挨打也不写,一筹莫展。又不能真把他杀了。 正此时只觉人影一晃,冷风已站在眼前,他背上背着个大包袱,用下巴点了钱学理一下。疑惑的问: “这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青儿还没来得及回话,孙木头抢着问:“冷大侠,信儿送出去了吗?” 冷风点了点头。不悦地斜眼瞄着孙学理,突然抬腿扫了钱学理脑袋一下。用脚踏在他头上问: “你们这儿有多少捕快?说!” 钱学理被他踢得鼻血直流,现在脸上又踏着一只脚,一动也不敢动,任鼻血哗哗地流着,诚惶诚恐地说: “回大侠,我只管财物、账目,真的不知道……” 冷风也不答话,脚上多使了两分力气,那钱学理啊的惨叫了两声,又被冷风补了一脚: “你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把捕快引来吗?” “不,不,我没有……大侠,爷爷,我全说,他们……我估计有50人左右。” “扯蛋,不止五十,说实话!” “别!爷爷,我想起来了!……我午间陪蔡县令赴宴……别!我说,说着呢!张县丞、杨典史和刘巡检他们一直在县丞的房里,连县令回来也没散,我现在猜着就是这事儿吧……哦,还有!捕快有57个,但那只是领赏的虚数,做不得准!他们一向虚领,实际上应该少得多。爷爷,我知道的全说了!” 孙木头插话道:“听他这么说,应该是二爷那边出了事或是漏了信儿,这边提前借了乡兵。还好咱们早了一步,不然人就救不出去了!” 冷风点点头,看向青儿说:“咱们等会混出去,老当家那边只怕缺人手,这里的事包在我身上,等风头过了我再来!” 青儿明白今日能顺利逃出去已是不易,更不要说再救人了,向冷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冷风皱眉瞥了一眼钱学理说:“这人是管账的,留着太累赘,赏他个痛快吧!” 说着伸手夺下孙木头手中的刀,却被青儿拦下了,解释道: “冷大侠稍安勿躁,我刚答应过他写出害死九姑娘死的真相,就留他一条狗命。他是这里的主薄,好歹也是九品官,关键地时候还能用来当人质。” 冷风皱了皱眉,朝钱学理一瞪眼:“还不快写!再耗着你就永远不用写了!” 钱学理闻言吓了一哆嗦,忙就着手上的鼻血奋笔疾书起来…… 冷风没好气儿的把刀往孙木头手里一递,把背后的包袱打开,原来是几套捕快的衣服,把衣服向两人身上一扔说: “他们的人不管是从哪里借的,都互相不认识,衙里乱得一团粥似的,咱们穿成这样应该不难混出去。” 青儿挑了件最小的套上,虽说里边的衣服都没脱,却仍然肥肥大大的。 孙木头看着她邋遢的样子憨憨一笑,安慰道:“没事儿,既然兵全是现借的,衣服都不会合适,看不出来。” 钱学理在孙木头不断的威胁下终于写完,青儿看他写得虽不详尽,但案情的时间、地点、人名全点了出来,也没时间和他继续周旋,点头认了。 冷风却突然冲上来,拿着钱学理的手向孙木头的刀上一磕,立时鲜血如注,猛得将满是鲜血的手压在那块里子布上,赫然印上一个殷虹的手印! 钱学理闷哼一声,疼得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却不敢再叫出声来。 冷风淡淡地说:“虽然我们答应不弄死你,但你不听话,我们也有得是法子,聪明的话就给我放老实点儿!” 孙木头也晃了晃手中的弓箭,向他冷笑道:“别想跑,你没它跑得快!” 钱学理一手扯下袍服的里衬包住手,一边不住猫腰点头称是。 冷风透过窗子上木条的缝隙看了一会,小声道:“走!让狗官走前边,咱们从东门出。”(未完待续) 第一0八章 血溅五步 青儿没想到冷风如此暴戾,不禁想起公孙对丐帮的评价,如今看来倒没冤枉他们。只是大家既在一条船上,逃命要紧。 孙木头把钱学理沾血的外衫扒下来,只剩下墨绿色的官服,大力用外衫抹去钱学理脸上的血渍,又将外衫血迹叠在里边,挂在右手小臂上,遮住抵在他腰间的钢刀。 冷风则用手“搀”着钱学理,手中顶着一枚竹叶镖。 钱学理半挂在冷风身上,双脚虚浮,两条腿软得和面条一般。 屋外已经黑得只能看见人影,钱学理穿着官袍走在前面,后跟三名捕快很不显眼,一行人顺利地走出库区。 眼看再穿过两个门洞就到东门时,突然从东侧斜斜地走来一队捕快,大约十二三人,为首的是一名官员。 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见这名官员急匆匆走过忽然顿住脚,向他们看了几眼,怪声怪气地揶揄道: “你们看,人家钱大人就是命好!县衙都快被人掀翻了,他却在这里醉酒!真是同人不同命,一样的九品,我忙得连午饭还不曾吃,他倒逍遥自在!” 青儿暗叫不好,听这话茬八成是钱学理的对头到了,只怕要坏事。 这时,就听冷风狠狠地低声威胁道:“快回话,不许耍花活!” 钱学理提高嗓门回道:“咦,杨典史此话何意?下官才从库房清查归来,并不曾吃酒。听说跑了犯人,大人你挨了骂?嘿嘿,可现在才亡羊补牢不怕太过迟慢吗?” 对面的官员闻言大怒,向前紧走几步。用手指着钱学理高声喝道: “钱学理,你竟敢说出这种话来!这些日子你越过我做了多少小动作,我不同你计较,你倒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没空和你纠缠,等我忙过这段再,咱们一同去蔡大人面前评理!哼。我的功过自然有蔡大人评断。此事我决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一摆手,指挥着队伍向西而去,他本人却往这边走了几步。恨恨地插着腰运气。 钱学理突然将冷风的手一甩,蹿出去几步,指着对方,跳着脚骂道:“姓杨的。你算是什么狗-屁东西?不过花钱捐了个‘不入流’,一个连科场都没进过的人也敢和我瞪眼!来来来。今天我拼着老命不要也要和你斗上一斗!” 说罢,钱学理疯了一般发狠的向前就冲。 冷风袖口微微一动,就见钱学理脚底拌蒜当众摔了一个狗吃屎,直直的趴在地上。引得那边的捕快哈哈坏笑,还有几人怪叫了几声。 钱学理其实是被冷风的竹叶镖打中大腿,他心知往前一步是生。咬着牙拼命想站起来,怎耐两条腿好像不他的一般。一动不动。 冷风抢步上前要去搀扶,却不料杨典史率先冲到他身前,蹲下身高声大骂: “我的官是捐的没错,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我自上任以来从没做过贪赃枉法、对不起朝庭、对不起百姓的事,不像你钱大人!哼,少不得我回去帮你列……” 话还没说完,只见钱学理猛得一把抱住杨典史,滚到他的里侧,用头顶在杨典史的肚子上高声尖叫: “抓人!那三个人,他们是丐帮的!” 事出突然,一时间大家都是一愣,没反应过来。 孙木头先反应过来,凑近青儿耳边嘱咐:“距离太近,射箭不好使。我护着你,你只射那些跑出去报信的。” 青儿机械地点点头,手持弓箭找逃跑的人,却一眼就看见死死地抱着杨典史的钱学理。 这个老狐狸太过狡猾,他把杨典史当成他的挡箭牌,紧紧地堆在他的身前,射箭、飞镖都奈何不了他! 对方的十来个捕快都是才借的,被刚才的这场闹剧纠得晕头转向,直到见三人都亮出家伙才一股脑地冲了过来,也没人留下照顾那两位大人。 冷风持剑冲在最前边,不一会就被人团团围住,好在他武功精湛,力敌六七个捕快游刃有余。 孙木头站在青儿身前挥腰刀护着她,青儿持弓箭为他掩护,不知是这些临时借来的捕快战斗力太差,还是他们不想受伤,十多人对三人竟然打成僵局。 这里毕竟是县衙,随时都会遇到缓军,三人必须及时抽身才行。 青儿一边掩护孙木头,一边紧遵他的叮嘱盯着向外跑报警的捕快,前后已经被她放倒了三个。 这时,她余光只觉西侧黑影一闪,细看去却是钱学理正飞奔出去搬兵。 他的衣服是墨绿色,在黑暗中本就不好辨认,况且此时已经跑得较远,没时间耽搁,青儿眯着眼,弯弓对准他的背心连射两箭,只听一惨叫钱学理扑地而倒。 青儿兴奋地回头向孙木头报喜,却见一只短刀、一只弯刀分别从两个方向砍向孙木头。 她顾不得细想弯弓便射,砍向孙木头项间的那把短刀扑棱棱甩了出去,孙木头却大叫一声翻滚在地。 青儿连射几箭把孙木头身边的敌人逼退,冲上前一把将孙木头扶起,只见他的左胸上赫然多了一个血窟窿。 她惊慌地用手堵住,却如何堵得住?!鲜血突突涌个不止,不一会就把青儿的手淹在一片血波之中…… “小心,刀!”孙木头半眯着眼,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又晕了过去。 青儿慌乱中从地上抄起一把刀迎了上去,只听当啷一声,对方的刀被振得飞了出去,在夜幕中划出一个银色的弧形。 青儿虽不会刀法,因力大无穷,刀势凶猛,一时却也无人能近她的身。 她睁着一双带血的眼睛,抡起钢刀不管不顾地一顿乱砍,只听“噗”的一声,对面的人被她砍中,鲜血猛的喷涌而出,直喷了她一头一脸。 她顿时变成了个血人,鲜血眯住了她的眼睛,她用左手一抹,举了举手中的刀,高喝一声:“拿命来!” 对面几个捕快见她狰狞正如厉鬼一般,哪里敢上,纷纷抱头鼠窜。 青儿见他们不敢近前,忙俯身一手抱起孙木头,此时他的血已经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池,脸色在黑暗中白得吓人,青儿心知他已没救了,不觉心如刀纠,哽咽道: “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孙木头眼神迷离,听到青儿的声音,艰难地望了青儿一眼,忽然扯了下嘴角笑笑,一把握住青儿的左手。 可是没多久,渐渐的那只手变得越来越无力,终于垂了下去…… “不!不要!不要死!” 青儿泪流满面,哭号着拎起手中的钢刀向人群冲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0九章 中毒 青儿杀红了眼,大脑一片空白,疯子一般挥着钢刀一通儿乱砍,也是她天生神力,不知砍了多久力量和动作并无减缓的趋势。 猛得一阵巨痛,她的左脸、左颈被棒子的尾部扫了一下,震得她脑袋嗡嗡直响,鼻子呼呼向外淌血。 青儿用左手揩了一下鼻血,呼吸之间,有部分血水流入嘴巴,腥腥的,还有一点咸味儿。 这血水好像一副良药,青儿的脑子“嗖”的一下清醒过来,仿佛突然从恶梦中惊醒一般。她慌忙四顾,只见冷风持剑护在她的身边,他们被七八个捕快团团围住。 青儿吐了两三口血水,用手背把鼻血抹干净,拎起手中的钢刀就向最近的捕快砍了下去。 那人向旁一闪,青儿才要收回刀再砍,却听远处突然杀声大震,随之是一阵嘈杂的脚步,由远及近而来。 青儿四下看看,周围的捕快并不见少,一时之间根本脱不开身,不由心急如焚。 这时,只听身边一阵杂乱的叫声,向右侧一看则有三四名捕快已经倒地,她收回刀微微有些犯愣,一时不明所以,就听冷风的声音大喝道: “别动!” 青儿本能的收身停止进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冷风拦腰负在背上冲了出去。 只见他回身一抖手,七八枚竹叶镖在月光下银光闪闪向捕快们飞去,几名捕快应声而倒,没射中的捕快也纷纷止步不前。 冷风背着青儿向围墙而去,他壁虎一般双手扣墙头,几个纵跳蹿上了围墙。又辗转上了房顶,轻飘飘如风一般疾驰而去。 青儿在他背上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睁开眼才发现他们不停地在房顶、围墙上疾驰、踊跃。 她有过在房顶奔跑的经历,知道小小的瓦片有多难走,可如今在冷风背上却完全不同,好像他俩没有一丝分量,两个人的份量踏过瓦片却声息皆无! 青儿吃惊的发现武侠片的镜头正在她身上演绎着。虽没电影演得那么夸张。神乎其神,但冷风这功夫无疑正是轻功!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一眼看见地面上又有了敌人。以冷风的速度不可能是县衙那波儿。青儿估计现在整个凉州城一定全部宵禁,只怕无论跑到哪里都会遇难敌人! 眼下的敌人就有五六个人之多,看上去虽然不像有会轻功的捕快,但青儿看到他们有两名弓箭手! 她的弓箭虽然也在身上背着。可是她不会轻功跑得太慢,只会拖累冷风。而在他背上又无法开弓射箭。急得她高叫大叫: “小心,下边有弓!” 话音未落只觉天旋地转,身体猛得转了一个圈,她下意识得紧闭双眼睛。只听几声惨叫,再睁眼时地上已经趴下一半的敌人。 好厉害的竹叶镖! 冷风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还没等地上的人趴起来。他已经又飞奔出去好远,把他们远远地落在后边。 青儿见摆脱了追兵。越跑越远,才渐渐把心放了下来。心中不由暗暗点头,看来冷风说要一个人救云娘果然不是吹牛,他背着她在房上跑根本如履平川。 没想到今晚还能逃出命来,只可惜了孙木头!明明他和云娘全没半点瓜葛,却被连累死了! 想到这里心里很是愧疚,眼眶瞬间又噙满泪水…… 她正在冷风背上胡思乱想,突然冷风身子一歪,连着晃了三晃,猛得一下摔下围墙。 青儿脑子一片空白,双下下意识地乱抓,并紧紧地攀住墙上的垛子。她本来被冷风背着,双腿盘在他的身上,此时好巧不巧正正是用双腿夹住了冷风。 青儿一只手扒住墙头,一只手臂抓紧冷风的一条腿,两人悬在半空。 最麻烦的是冷风此时大头朝下! 青儿往下看,这墙倒不高,不过三米多的样子。加上她手长腿长,脚离地也就不到一米,直接蹦下去倒是摔不坏。 只是冷风现在头朝下,又不知他哪里受了伤,一时不敢硬来。 二人就这么悬了一小会儿,冷风突然动了起来,他双臂费力地攀着青儿的身子,半天才把身体正了过来,抱紧青儿的身体,示意她跳下去。 青儿看冷风这般狼狈,知道他一定受了重伤。左臂一环将冷风圈在怀中跳了下去,就在快到地面的时候,伸长右臂撑了一下地面,就势向反向方一滚。 二人滚了两下,减缓了下落的力量,倒是没摔到什么地方。 青儿轻巧地趴起身,伸手搀扶冷风时,借着月光才看清他面色白里犯青,嘴唇发黑,眉头紧锁,不由急道: “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我有的是力气,我背你啊!” 说着蹲下身要背,冷风却不从,咬牙挣扎着要自己起身,挣了两挣却闷哼一声顿住了身子。 青儿向他手捂的地方看过去,才赫然发现他右肋之下插着一支飞镖,低声骂道: “这是逞英雄的时候吗?你不要命,我还要呢!现在听话,我们不能在此久留!” 冷风这回倒是听了劝,不再挣扎,乖乖地被青儿负在背上,由他指点方向在小巷内觅路。 宵禁的力度很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好在冷风对这片地形极为熟悉,总是能找到适合的地方藏身,躲过捕快的搜查。 他们在小巷中兜兜转转,终于停在一片围墙的拐角,藏身在树丛之中。 冷风捡起几块小石头,抖手向斜前方的一家不起眼的院门扔去。 这么远的距离,他竟能将石头打出节奏。 少时院门由内向外推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立在门前左右探看。 冷风把手指含在口中吹了个暗号,那老妇闻声一愣,敞着院门快速地退回院中。 青儿按冷风的指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小院,老妇人飞快在他们身后横上门栓。 青儿顾不得任何虚礼,进门就慌忙把冷风从背上卸下来,低声叫道:“他中镖了!” 老妇闻言俯下身仔细查看一番,微微摇了下头,低声问:“他受伤后是不是与敌人动过手?” 青儿不停地点着头,急切地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伤的,他一直背着我在围墙上跑,然后突然从墙上掉了下来,我才发现他早已中了镖!”(未完待续) 第一一0章 老冤家 老妇似乎早已猜到,叹了口气,击掌招出一个后生,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后生利索地出了院子。 老妇稳稳地说:“先把他抱进屋里吧,大夫一会就到。” 青儿一直担心风口浪尖上没大夫敢出诊,如今听说有大夫,才略略安下心,长臂一卷把冷风抱了起来,随老妇进了北屋卧房。 老妇人年纪虽大,却极干练,命青儿又是打水,又是烧水,搬搬扛扛,她自己则亲自给冷风收拾。 二人一通忙乱,才将将整理完毕,就屋外一阵脚步声响,刚才那位后生提着个医箱,引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大夫进了屋。 这位老大夫着浅灰色长袍不见一个皱褶,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甲字脸,一双单凤眼微微斜吊着,花白的胡须微微上翘,一副孤高自许之态。 老妇见了大夫也不言语,只闪身给他让出地方看病。 后生默默地给老大夫打下手,二人配合得极为默契,似乎合作惯了。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大夫才缓缓直起身,一只手轻轻捶着后腰慢慢晃出来,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的灵芝椅上闭目养神。 老妇帮后生收拾利索,又亲自查看了半天处置后的伤口,才追过来急切地问道: “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这般霸道?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老大夫缓缓撑开眼皮,半眯着眼瞥了她一眼,干咳了一声,硬硬地说:“渴了!” 老妇挑挑眉头,气哼哼地扭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狠嗒嗒地往桌上一墩,顺势坐在另一侧的灵芝椅上,气鼓鼓的不再开口。 青儿根本不认识他们,眼下见他二人闹气,又不敢插言,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眼巴巴见老大夫喝了半杯水后,仍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冲上前询问冷风的伤情。 老大夫这才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这毒没什么了不起,是用七步蛇的毒炼成的,大路货而已。只是这小子太笨。受伤后居然还运用内力,使得毒顺着血脉经络浸入全身,如今中毒太深。” 青儿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探身追问道:“要命吗?他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以运用内力的。请你老务必费心!” 老先生斜愣着眼瞪了她一眼,撇撇嘴说:“这娃娃说话好生可笑。我既然出了手,难道还能死人?你当我是不中用的老废物吗?哼!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毒很一般,保命不难。只是。三个月内不能再用内力,不然他一身的功夫可就废了。” 老妇此时突然低叫一声,怔怔地往椅子后背一靠。两眼发直,不发一语。 青儿见她脸色发白。不知她与冷风的关系,忙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好言宽慰。 半晌,老妇人才长出一口气说:“唉,这个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老大夫闻言不知生了什么邪火,突然不阴不阳地插口道:“他是谁?你干吗这样动心,难道是你的私孩子不成?!” “呸!” 老妇人抖手将手中的茶杯向他脸上摔了过去,老大夫一闪虽然躲过了茶杯,却终究躲不过杯子里的热水,他惊叫着猛得蹿起身来一通儿擦拭。 青儿不知深浅,因冷风躲在老妇家中避难,一时也不敢伸手帮忙,倒是那名后生紧步上前,手脚麻利地帮老先生处理好。 好在水是落开的,倒没什么大碍。 老大夫愤愤地坐在椅子上沉着脸,撅着嘴不再说话,老妇却别过头偷偷笑了一下,旋即又正色道: “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说些狗屁话出来恶心人,烫死你都不多!哼,他受伤我当然揪心!他不是旁人,是我大哥最得意的门徒冷风,他还在我这儿住过两年呢。唉,我要真有这么个出息的大儿子,就烧高香喽!可惜,我命不好,没这个福份!” 不知怎的她越说越悲切,说到最后竟抹起眼泪。 那位老大夫见状慌得如坐针毡一般,不停扭动着身子,欠着屁股没话找话地说: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地冷风啊!呵呵……既然是秦长老的弟子,我一定尽力!放心,用了我的解药,只要老老实实养三个月就彻底好了,功夫不会有亏。” 这时,那名后生突然开口: “你老请一定尽力!冷大侠这回立了大功。他这次受伤是为了从县衙救出四位执事,现在执事们已经逃出凉州,奔往总会去了。” “哦,有这事?他们几时被捕的,我没听说啊!” 后生闻言一愣,尴尬地笑笑,低下头退到一旁。 老大夫扯了下嘴角,不无酸涩地说:“原是我多情了,丐帮早与我再无半点瓜葛,我又怎会知晓此事?只是他们中的袁兄、李兄都是我的故交,就算没有丐帮这层关系,我也一定会尽心的。这孩子就交给我了,你们放心吧!” 说罢取出纸笔写了个方子,嘱咐后生草药煎煮和服用的注意事项,以及外用药的用法,啰啰嗦嗦交待了好一会儿,看老妇并无搭理他的意思,才讪讪告辞。 老大夫走后,老妇亲自为青儿安顿住处,得知她是女人后,又特允她到后院的私人水房洗澡。 后院很小,一共才两间正房,一间厢房,可洗澡的地方却很宽敞,设施也颇讲究,青儿暗想这老妇倒是个会享受的人。 青儿仔细洗了两遍,却觉得满身的血腥味无论如何也洗不掉。她不想吵着后院休息的老妇,只得作罢。 回了前院躺在床上,青儿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她却清清楚楚看到一手的血污,这双手永远也回不去了,可青儿却不后悔! 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是想救该救的人。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百次机会让她重新选择,也许九十九次的结果仍是如此,所以没有什么可懊悔的。 她不安的只有孙木头! 这个被丐帮派来监视她的人,早在一个多月的慢慢相处中成了名符其实的朋友,亦师亦友。 而他的死却是她害的! 不是为了帮她,孙木头根本不会有此一劫,而死的人本该是她!(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搜查 次日清晨,青儿早早起了床,又悄悄摸到后院的水房洗了一遍澡。 夏天的太阳出来的早,青儿这回才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最打眼的还是那个大浴盆。 她本以为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这种东西,没想到居然碰上,而且还是个超大的。 它尺寸本已偏大,只是纯实木的,非常笨重。 青儿不惜力,把木桶从里到外刷了一遍,已是浑身大汗,又泡了个舒舒服服地热水澡。 其实她只是在耗时间,给自己找点活儿干,为的是不用面对冷风! 泡在热水里,她的心却越来清晰,既然迟早面对,又何必再躲下去? 她终于想通了,霍然从澡盆中站起来,准备收拾利落就去见冷风。 青儿一边擦拭一边审视着她的身体,昨夜一场血战,死里逃生出来,她浑身上下竟没有半点伤,这让她觉得羞愧不已。 她只会射箭,不会用刀。而昨晚除了一开始的助攻还算能帮得上忙,后来的近身博斗根本派不上用场。 正如冷风一开始所言——她根本就是拖累! 结果她倒屁事没有,可保护她的孙木头却血染县衙,冷风也中毒几近残废! 青儿深深地吐了一口郁结在胸中的闷气,没错,她就是那个猪一样的队友,害得大家一死一伤! 都是因为她的愚蠢,她的自以为是! 劫狱,根本不是电影里演得那样简单,那是真真正正用鲜血、用人命在对拼,而她根本就不应该参与。 青儿不由自主地想。要是没有她,冷风当晚本可用轻功从容地逃出来,和大部队汇合…… 突然,她听到门外有动静,顺手抓起架子上的衣服遮在身前。 门向一旁推开,进来的是老妇人,她猛得见到青儿也是一怔。随后淡淡地点了下头。看了眼澡盆了然一笑: “沾在心上的血洗不掉,没事儿,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一时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并未加入丐帮,不要误会了。 老妇不待她答复,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服丢给青儿: “换上!这两天弄不好捕快会挨户搜查,我已经派小三子出门打听去了。你就算我才请来的粗使丫环?小子?” 老妇边说边犹豫地看了看青儿:“你有鱼符吗?” “有!张大脚。女。你就说我是新请的傻子,有力气。能干粗活儿。我装过很久傻子,不会露馅的!” “哈哈,你倒是这里的事儿!” 老妇赞许地看着青儿笑道: “你比冷月那丫头更像我们的人!冷风说你很能干,三箭定乾坤。一个人把箭楼上的射手全干掉了,要不然这回的任务只怕会失败,不仅救不出人来。所有兄弟的命都得搭进去!” 青儿一怔,没想到冷风居然这么体贴。怕老妇容不下她,居然为她说了这么多好话,一时之间不知回什么好。 正此时,遥遥听见前院一阵粗野的砸门声,青儿心里一惊,这么早就来搜查了?! 老妇低声吩咐道:“怎么这么快?!我去缠住他们,你把冷风背到后院我房里,房顶下有个夹层……坏了,你找不到!怎么小三子还不回来!” 青儿皱眉扫了眼水房,目光停在洗澡的大木桶上,指着它说:“就这儿吧!” 老妇看了一眼木桶,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吧。” 二人出了水房分头行动,青儿冲进北房把冷风背起来,见床上散落着药膏等琐碎东西,索性把床单一抖,团成一个布包揣在怀里,往外就走。 冲出北屋,她向大门旁犹自慢慢悠悠小步往前蹭的老妇招了招手,加速跑向后院。 青儿把凉风背进水房,找了个略干松的高台将他放下,回身去端大木桶。 她刚才刷浴盆的时候,只在原地搬扛,并未觉得有多沉,这时一搬才发现比她想像的还还重上许多,竟抬它不动! 青儿犹豫了一下,才想背冷风去老妇房中找阁楼,就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以及老妇的高声叫骂…… 青儿急得她直冒汗,当下挽起袖口,咬紧牙关抱住木桶的底围晃了两晃。 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咬牙,双腿微沉,腰间一使力竟真得把木桶抬了起来。 她将桶边压在两条大腿上拖着,用大腿的力量顶着木桶底边,斜着身子一点一点往前蹭…… 这时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大门“咣当”一声响,青儿吓得差点滑脱手,忙凝神闭气继续向前蹭了几步。 眼看还有三步就到了,只听门外一阵吵嚷:“不许在这里撒野,这是女眷洗澡地地方,你看这门还关着,谁也不许进!” “少tm废话,你个老东西,闪开了!否则不管你什么年纪,我也要不客气了!” “快一边儿去,别挡路!” 青儿此时双手有些开始打滑,却见冷风就地滚了两滚,蜷在她脚下,向上蹬起两条腿,向她一个劲儿的点头。 青儿明白他的意思,是要用双腿的力气帮她,虽然他重伤在身也顾不得了,不然这木桶要是砸下去,冷风也得伤上加伤! 青儿向下蹲坐,把大桶放在大腿面上偷出一点力,换了下手的位置,托着大桶直直的扣了下去。 好在有冷风双腿用力减缓了木桶向下扣的力度,青儿换下手,牢牢地揪住木桶的底架,把木桶稳稳地扣了下去,居然没有什么响动。 她又查看了一遍木桶周边,还好没有衣角,只在地上有几处血迹,她赶紧捉起一块布擦干净,扔到还剩了缸水的水缸里。 全部搞定,她用袖子抹了把汗,抄起另一块布把地上的水渍抹均。 这地上本就一块块的水渍,本来她想把冷风放在干松点儿的地方,但刚才实在没了力气,冷风到底还是卧在半湿的地上。 这倒也合适,血迹的水渍和其他水渍抹成一片,再看不出任何破绽。 正此时,只听大门哗啦一起响,青儿回头只见两名捕快一前一后冲了进来,她丢下手里的布迎了出去。 她直愣愣朝被推到一边的老妇方向走去,右臂一推,推开一位捕快将老妇扶了起来。 那被推的捕快气得冲到她跟前扬手就打,却被青儿死死地抓住小臂,疼得嗷嗷怪叫。 青儿不为所动,只目光呆滞地与他对视,面无表情。(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重逢 “大脚快放手,好了,放手,乖!” 老妇出面阻住青儿,一边转头说道:“这是我才找的粗使丫环,有力气,能干,就是……有点痴傻。” 那捕快闻言恨恨的瞪了青儿一眼,揉着小臂骂骂咧咧进了水房。 水房空空荡荡,一览无余,本没什么可查,捕快却讨厌老妇啰嗦非要找点茬子,揉着小臂的那个溜达到木盆旁,用脚尖磕了磕问: “这桶为什么倒扣着,把他掀起来我们看看!” 老妇笑笑:“差爷,夏天蚊子多,倒着放免得生蚊子。这屋子拢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想查哪儿随意。只是这桶要四个人才搬得动。差爷要查,老身我可没处给你找人去。” 另一个捕快凑了上来,用手敲了敲桶边,赖赖地一笑:“哥哥,这东西倒是真瓷实,似我看还是算了!这大热的天儿的,哪儿有人肯藏在这底下,不得憋死!” “懒死你!就知道偷奸耍滑,木头的能有多沉!来,试试,我就不信弄不动!” 另一个撇了下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二人喊着号子一起抬,大桶却只晃了两下。 那捕快指着青儿招招手,让她一起抬。 青儿在一旁装傻充愣,叫了几次根本不动窝儿,那捕快却兀自不肯放弃,执意要她帮忙,老妇也只得比划着要她过去。 三个各站一角,一个捕快喊着号子,叫了一声“起!” 青儿只是做样子,却发现左手的那名捕快比她用的劲还小,心下暗暗一动。故意加大点力气搬起一道小缝儿。 木桶年久,外表光滑本没有下手的地方,有了这道缝刚好可以放手使力,那差人见了忙叫: “有戏!大家快把手扣进小缝里,我喊一二三,我们朝北边使劲儿,把桶掀倒!” 说着带头儿把手扣在桶沿。青儿见他两只手全进去了。不等他喊号子就猛然间松了手。 两名捕快见事不好,仓促间纷纷抽手,只听一声哀号。不想那个犯懒的捕快左手被大桶死死的压在下边,在一旁怪叫不止。 老妇见状,装模作样地挤过来,狠狠训了青儿几句。又交待青儿帮他们把桶再次掀起来,不许随便放心。 训罢站在一旁为大家喊号子。四个人折腾了半天才把左手救出来,却早已乌紫一片。 老妇殷勤地跑去前院取来金创药,帮那名捕快涂上,又把剩下的药推在他怀里全送了他。心疼地说道: “哎,你们这半大的孩子就出来谋事了,可叫家里人怎么放心?可惜我没造化。一辈子也没落下个一儿半女的,要不我可舍不得!” 那偷懒的捕快感激涕零。好像见到亲人一般和老妇攀谈起来。 两名捕快在老妇的引领下,走马观花地看了几处房间,又回北屋里喝了两杯茶,吃了几块隔夜的枣糕,才心怀感念地走了。 捕快走后,老妇帮青儿把木桶掀开,只见冷风一身透汗,脸憋得通红…… 老妇笑道:“你可真是大力士,我只说这个浴桶只有小三子一个人弄得动,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唉,你不学武真是白白糟蹋了好材料!” 她看青儿不接话,也不再提。命青儿背着冷风进了她的房间,又搬来梯子,把他留在隐蔽的阁楼里。 青儿认真看这阁楼,果然设计巧妙,不知情的人就算怎么看也不可能发现。 只是阁楼十分低矮窄小,仅能躺下一个人,坐起来都会碰头。而且空气里有一股发霉的气味,很不好闻。 冷风突然一笑,小声说:“没事儿,小三子已经去找冷月他们了,凑合不了多久我就走。你怎么打算?这里风声很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逃?” 青儿根本没想过逃跑的事,本能地反应:“我当然不能走……我走了云娘和果妈妈怎么办?况且你又中了毒,我还是得去西京告状!”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笑:“还记得钱学理写的那份血书吗?有了这东西官司稳赢!这回我要把凉州县太爷拉下马!” 冷风没有接话,怔了半日才说:“你先试试,不行也别太钻牛角尖,还有我呢!” 碍着他有伤在身,青儿没回嘴,却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心想指着你,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是盛夏,三个月后冷风伤愈就快冬天了,只怕人头早已落地。 青儿将药、吃喝、使用全安顿好,关好阁楼的门,去前院找老妇一起守着大门。 吃罢年饭不久,大门处突然有了动静。 青儿头前奔出屋,却见是昨晚的后生推门进来,心里稳了稳,低头往回走,却听有人大喝道:“是大妹子吧?!” 青儿猛回头,一眼看到后生身后的胡亮,他比后生高出半个头,扮成车夫的模样,戴着一个宽边草帽,黑红的脸上放着亮光,一脸喜色。 青儿见到故人,脸上的笑容还没绽开又灰了下去,面对孙木头的好兄弟胡亮,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看情形他还不知道孙木头死的事。 一想到孙木头是因她而亡,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青儿低下头一语不发。 “你怎么来了?!”突然从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回头只见老妇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不怒自威。她来了一天一宿,此时才猛然发现这位老人家极其压场。 后生抢步上前,唯唯诺诺地解释道:“我是半路遇到他们的,劝也劝不住,又怕路上人多嘴杂,只好把他们迎了回来。” 老妇半点好脸色没有,训道:“你们当家的昏了头吗?现在整个凉州城都是你们的画像,居然由着你们的性儿跑回来?丐帮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们? 青儿迷惑地抬起头,却不期撞上一双温柔的眼睛。 望着那麋鹿一般的眼神,她好像被施了魔咒,瞬间陷入深不见底的湛蓝海水中。 身体被海水吞噬、包裹,却一点也不想反抗,只感到无比的温暖,这里没有责备,没有厌弃,只有无尽的包容。 青儿突然觉得很累,累得想哭,她的眼泪突然完全不听指挥,排江倒海般地奔涌而来,势无可挡。 她在嚎啕大哭,团缩在地上,又手抱头,只哭得声嘶力竭…… 这么丢人的事是后来冷月告诉她的,她全然没有半点记忆,她只记得见到了后来才进门的冷月,还有公孙! 她只记得那双温柔的眼睛,和如沐春风的笑容。 她哭过吗? 很多年后青儿仍旧怀疑那只是冷月的一个玩笑,她,陆青,怎么会当着一院子的人哭?!(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猛张飞解心结 原来这里是丐帮的一处产业,但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并不多,甚至连一直扎根在凉州的老当家也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老妇则是秦长老的胞妹,五十年前退隐江湖的丐帮第一大美人——秦小小。 同时,也是冷风的干娘。 秦老美人生性古怪,她认了冷风当干儿子,却偏偏不肯认冷月做干女儿。 因此一向不喜欢穿花子衣的冷月自来了凉州城,宁可天天睡在破庙里,也不愿来找她大哥的这位“干娘”。 这回要不是大哥中毒,她心急如焚,还有……要护送公孙过来,她才不想登这个门。 至于谁护送谁,可就说不太清了。 毕竟冷月和胡亮才是“榜上有名”的那两个,一路上到处都是他俩的通缉画像。 胡亮因冲得最猛,又最叫嚣,每个还剩一口气儿的捕快都记得他。而冷月则是丐众中唯一的女人,自然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在冷月本就面目姣好,此次又刻意梳妆打扮一番。须知天下的女人打扮和不打扮绝对是两个人,再加上她本是良籍,又和公孙扮作夫妇,一路上倒不引人注目。 胡亮则扮做这对小夫妇的车夫,他一路上没被认出来倒有一半是冷月的功劳。 冷月帮他把盖了半张脸的大胡子剃了个精光,又督着他正正经经洗了个澡,把头发梳利索,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倒也变得规矩了许多。 另一半则纯是侥幸,通辑画像里的胡亮前额有道醒目的疤痕。 这事说来有趣,原来那夜行动前。丐帮兄弟都被往脸上糊了些泥。这是丐帮的传统,传说这样能带来好运。 胡亮自然也不能幸免,打斗中这些泥又和上血水、汗水什么的糊在一起。加之天黑视线不好,事后有几个捕快一口咬定此贼前额有条大疤。 可能这条疤痕和胡亮的长相太配了,又或许悍匪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其余的捕快也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造型,因此就有了现在这副像。 总之一路上三人有惊无险。顺利找到地方。却不想才一登门就是一场大骂。 还好,或许得益于青儿过于悲痛的反应,秦老美人才提早结束了训诫。 秦老美人把众人引到后院。使人将冷风背下来与大家相见。 众人差点儿就人鬼殊途,此番见面自然又是一场唏嘘感慨。 青儿从始至终躲着胡亮,避着和他说话,连眼都不敢看他。可偏偏才去了趟茅厕就被他堵了个正着儿。 既然人家摆明堵她,再躲也没意思。况且这事早晚也要面对,青儿调整了一下呼吸,磕磕巴巴将那晚的事讲了。 胡亮听得很细,除偶尔穿插问了几句外。一直很安静,很耐心地听青儿讲完。 青儿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没想到却是这种干巴巴的场面。只好硬着头皮检讨自己,才说了没几句。却被胡亮打断了。 胡亮爽朗的一笑:“自我一来就见你躲躲藏藏的,我问冷风,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还疑惑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原来你只是怕我知道他死了,笑话,我们跑江湖的还怕死么?!” 青儿吃惊地看着胡亮:“你不为孙木头的死伤心吗?” “伤心自然伤心,路上已经看到了衙门的告示,哭过了。嗨,我们江湖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死是随时的!只要死得轰轰烈烈,光明正大就好。你吓死我了!搞得我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呃?” 胡亮嘿嘿一笑,用手挠挠头:“就拿这回二爷那边出的事,就是他三徒弟被抓,那个怂蛋把二爷给卖了!咱们要是再晚一点,也被官府一窝端了!你今天这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孙木头不是那种人!” 胡亮使劲点着头:“没错,他从来不是软骨头!唉,我这也是油蒙了心……我这么想,对不住兄弟。可不问,我心里难受!” 青儿点点头,虽不能完全理解这些江湖人的想法,但也多少能体会出他们在乎义气的精神。 她早把胡亮当成好朋友,见他不怪罪,又不由黯然起来,郁郁地说道: “孙木头是好样的,要不是他一直护着我,我早死了!也许我本就不该去,我明明不会用刀,却去添乱……” “胡说什么!”胡亮猛然大喝住青儿,把她吓了一个哆嗦。 他瞪着牛眼瞪了青儿半天才说: “你看着挺聪明,怎么钻牛角尖?!连老当家都说这回丐帮遇到了大救星!你知道吗,我们才出城没多会儿就封城了!要是没你那三箭争取了时间,咱们就得被官府一窜端!” 青儿惊诧地看着胡亮,联想起秦老美人转述冷风的话,才明白原来她真的无意中立了个大功! 她不好意思地客气道:“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就算没我,孙木头他们也一样会干。” 胡亮嘿了一声,手拍了下大腿:“咱们兄弟间说实的,木头要是真能射上去早就办了。他的弓不行,力气也不够!” 青儿这才明白是她一直会错了意,原来孙木头的弓不行,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 “本来挺顺利,要不是我一心救云娘……” “嘿,你这个人怎么还说不清了!救人还有错?那天我要是知道,准和你们一起去,人多木头也不至于出事!况且,谁长了后眼知道还有援兵?要怪只怪二爷教的那个怂货,坑了丐帮这么多好弟兄!听说他也已经被丐帮处决了。” 这番话彻底解开了青儿的心结,突然如释重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胡亮从怀里掏出一小串大钱,在手里摆弄着,笑道: “还记得上回那个赌吗?哈哈,老当家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说要早知道你这么能干,又义气,那次该收下你的!你怎么想?” 青儿一愣,没想到他现在会问这个,笑了笑:“我一心只想把果妈妈和云娘救出来,当时要入丐帮是想借力,现在……我只有去西京告状这条路了!” 胡亮把手中的大钱塞在青儿手里,苦笑了一下: “老当家果然料准了,他说你不会……不提了,人各有志!你收好,这是上回老当家欠你的赌注,要我给你带来。以后遇了什么难事,只要把这串钱放在明处,无论你身在哪里,丐帮兄弟一定鼎力相助!” 说完话,胡亮起身就走。 青儿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三枚大钱,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蓝颜祸水 青儿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三枚大钱,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胡亮又转回来,抬头一看却是公孙。 公孙一身华服,再加上面如敷粉的俊美相貌,风姿雅润的气度举止,让青儿顿生疏离之感,好像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公孙和她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公孙春风细雨般的声音问道:“发什么呆?怎么,一天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这句玩笑话却让青儿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她根本不了解公孙,甚至到了现在还不知道公孙的姓名! 公孙,那不过是他假鱼符上的姓氏罢了! 一股没来由的邪气猛地冲进青儿的胸膛,她恶狠狠地脱口而出:“本就不认得!这位公子赐个真名实姓吧。” 公孙脸上微微一寒,旋即又淡淡笑了。他默默坐下身,紧紧握住青儿的手一语不发。 即使是炎炎夏日,公孙的手还是有些冰。 青儿的手被这双微微有些冰凉的大手紧包裹着,忽然浑身一松,一时间百感交集涌上心头,胸中五味有如溃堤一般奔涌而出,浑身微微颤抖。 公孙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柔声说:“这里没旁人,他们忙着安排送冷风的事去了。你不必硬撑,想哭就哭出来吧!” 青儿不想哭,但眼泪却不争气地一串串流了下来。 泪水好像带走了她体内的所有力量,她软软地瘫在公孙怀中无声的抽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青儿猛然从他怀中挣出来,转头吸着鼻子,紧抹了几把泪水。却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手背已经亮晶晶的一片却还擦不干。 这时一方折得四平八稳的手帕递过来,青儿忙接了。 她把手绢打开辅在脸上狠狠地擦干,看着手中这湿乎乎、皱巴巴的手帕愣了一下,心想反正这样也没法还他,不如物尽其用,又大力的擤起了鼻涕。 青儿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像才刚做过一套spa一样。由心里往外感到舒服,神清气爽! 她回头看了一眼公孙,见他还是一如往日的沉静。只是这套衣服让他在沉静中又生出一丝雍容之气…… 青儿摇了摇头,什么狗屁雍容,与公孙何干? 他不过是个孤儿、录事的养子、穷酸书生罢了,不过生得好些。又穿了套体面点儿的衣服,不要被他的色相迷惑了! 青儿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公孙虽不如九文长得标致,又太过清癯,更没有他的英武之气,却另有一派雍容儒雅的名士派头。 她第一次发现。公孙虽和九文不是一个类型,却同样具备“祸水”的潜质! 青儿皱皱眉,原来他稍加打扮就是这么副妖孽样子。倒是她大意了! 那份已经冰封了很久的痛悄然袭来,青儿暗骂了自己没出息。已经是上辈子的往事了,还想他做什么? 看来今后要远着些公孙,他太帅了! 没错,青儿讨厌帅哥,敬谢不敏。 “你手中的大钱是丐帮给的?” 青儿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清,愣了一下,挑眉哼道:“嘎?” 公孙浅浅一笑,用手指了指她手中的那串大钱。 “哦,这是我赢老当家的赌注!胡亮那厮说得挺邪乎,号称无论山南海北,只要把这东西晃上一晃,就有丐帮朋友帮忙。嘻嘻,那岂不成了护身符了?” 公孙哼了一声,突然站起身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 “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我要你保证从此与丐帮再无瓜葛!不然西京我无法陪你去。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和江湖人交结。” 青儿一愣,没想到柔弱的公孙竟如此专横。 丐帮的孙木头是她的朋友,还为她死了!胡亮也是她的朋友,这是变不了的!至于冷风,虽说算不上朋友,可也是生死之交…… 就连老美人秦小小,虽然才认识了还不到两天,却也颇有情义,这些可让她怎么斩得断?! 青儿低头不语,情义这东西一旦深植心中,如何割舍? 可是,此行越衙告状她确实需要公孙的帮助,缺了这个百晓生,官场上她可一摸黑,毕竟事关两条人命! 这时,公孙突然上前一步拉起青儿的手,叹道: “我知道你是真性情、直脾气,对谁都掏心掏肺的。但江湖险恶,我不想你绞到那些江湖是非恩怨中去,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听我的,我们这就去辞行!还是西京告状要紧,对不对?” 青儿不明白,公孙这样知书识礼,心怀天下的人为什么心胸却如此窄,一点儿也容不下丐帮这些真心实意的好朋友? 世上的恶人已经这么多了,为什么好人之间还要互相排挤? 她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草草点了点头,却死死抓着那串大钱。 公孙眼睛盯着那串钱,耳语道: “你说这是护身符呢,还是夺命符?既然丐帮的朋友见了它会帮咱们,那丐帮的仇敌见了会不会要咱们的性命?” 青儿闻言一抖,把手里的大钱往身后一背,紧张地说:“这……这是我赢的!再说……再说这好歹也是钱,我们需要的!” 公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唉,你喜欢就藏好,不要招摇。” 青儿忙不跌的点头,将大钱收妥,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咱们此行,我怎么称呼你啊?” “陆青,陆公子啊。” 青儿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儿,她偏偏忘记了鱼符的事! 没错,这回公孙倒成了陆青,她则是张大脚! “倒是你,可怎么办?” 青儿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呃?” “你穿男装的话,每次查鱼符都要费一番唇舌,况且解释也不一定有用;若穿女装……”公孙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没了声息。 青儿恨恨地撇了撇嘴,这倒真是个难题。 她虽然明明是个女的,可隆昌国分男女只看脚的大小! 难道要她踩寸子(见注解)?先不说这东西有没有、会不会,单就她这么高的个子也行不通啊,不穿已经不让男人了! 还有头发!虽然她从果果楼出来后就一直在蓄发,可到现在还是扎不起来,难道这么热的天叫她戴假发套? ========================================================= (注)踩寸子:仿照古代妇女的小脚形状,以木制材料制成,外套绣花鞋套着大彩裤,遮住真脚将小脚露出。中国戏曲中流传已久的一种独特表演技巧,是武旦、刀马旦、花旦的专利。(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神医之争 二人正在说话,冷月匆匆来请公孙为她大哥看病。 青儿见冷月神色不对,以为冷风毒发了,拽起公孙就往后院跑。 进屋才发现一屋子人好好的坐着,不像出事的样子。青儿擦了把额角的汗,才看清昨晚的老大夫正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用鼻孔看着公孙。 原来,老大夫对冷风的伤十分上心,才刚特意又来为冷风把脉。 偏偏秦老美人不知从谁嘴里得知公孙是“神医”,非要请公孙再来看看。那老大夫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得一腔幽怨地坐在一旁等着看笑话。 公孙却不明就里,既然有人请他出手,他再没有推辞的道理,忙净净手开始诊治。 青儿自然也希望公孙出手试试,万一能医好冷风,她也不用冒着让果妈妈和云娘受刑的风险去告状了。 少时,公孙一脸疑惑地转回身,半晌无语。 秦老美人豪爽地说:“神医有什么只管说,我们承受得住。” 公孙一笑,不解的问:“冷大侠的毒很怪……” 才说到这里,老大夫就嘿的一声冷笑,才要说些什么却被秦老美人狠狠地瞪了回去。 公孙不以为意,继续道:“这毒很平常,解药也不难寻,我想不通冷大侠何以耽误至此?更何况一夜之间毒竟已浸入腑腹和周身血脉,如此之快实在另人不解。” “哈哈……”老大夫猛得大笑出来,不顾秦老美人的怒目,捋了下胡子说道,“果然是神医,真是见识不凡!哼。黄口小儿就敢让人称你‘神医’,也不怕折寿!” 公孙微微一愣会过意来,走上前躬身施礼,毕恭毕敬地向老大夫求教。 几句话把老大夫哄顺了毛,笑道: “原来你不是我辈中人,难怪你不懂!这小子昨晚受伤后,为了救那个女娃娃拼命运用内力。使得毒气顺着血脉极速散布到全身。哼。我看他是不想要命了!” 说罢又用下巴向公孙挑了下:“这毒,你怎么个说法?” 公孙客气地点了下头,笑道:“我本不是杏林中人。不过蒙人指点,好看些医书、医理罢了,既然老人家在此,就没有我多言的必要了。” “这是什么话。你只管说,不对我再教你!” 公孙微微一笑。提笔草草写下个方子,双手递给老大夫,客气地说: “这是我偶尔在一本旧书上见的,因我所遇有限尚未有机会试过。不知老先生怎么看?这方子使不使得?” 老大夫昂着下巴,缓缓举起方子才看了两眼,猛然惊呼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两只眼却兀自死死地粘在那张方子,用手指着公孙高声叫道: “你。你……这是什么书?!” 公孙正要回话,只觉灰光一闪已被他死死抱住双臂,两眼放光地问:“你是什么人,居然看过《青囊书》?!” 公孙没想到他只凭一个方子就看出了来历,也不隐瞒,笑道:“我伯父酷爱医术,这书是少时在他家看过的,是誊抄本。” 老大夫眼睛转了几转,喃喃道:“这世上竟还留有誊抄本?在什么地方?” 公孙笑笑:“中都太史局!我伯父爱书成痴,寄在太史令门下做清客。” “说得通!有道理,书还在,太好了!太史局!”老大夫激动的不知所云,快步在屋里了踱来踱去,好像现在就要飞过去的样子。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儿一个大活人等着你们救,你们却在那扯什么叔啊侄儿啊的,赶紧说正经的,这病倒是怎么治?用新法子要多久能好?” 老大夫拿方子又看了一遍,很有气魄地说:“这方子虽没用过,试试便知!” 说着吩咐小三子去药房,又要胡亮准备柴火,要冷月准备大布口袋……转眼间满屋的人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老大夫兴高采烈地向秦老美人献殷勤道:“我看这方子靠谱,顺利的话两个月就能彻底解干净!” 秦老美人喜不自胜,瞪了他一眼笑道:“刚才是谁拦着不让人家给看的?哼,这小心眼儿,亏你还是个大男人!” 这时,公孙突然向秦老美人辞行。 他知道新方子不试好他是离不开的,但总要表明立场和态度,在众人的一力挽留下,他勉强同意住一晚再走。 冷风此时挣扎地坐起身,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他:“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是我答应你的鱼符!” 公孙一怔,才伸手去接却被青儿一把夺了过去,少时只听她惊呼道:“良籍,啊!冷大侠好厉害,这人也姓公孙哎!” 说着把鱼符举在公孙面前,公孙双手颤抖地接过鱼符,还没看清,就听头顶上传来青儿促狭的笑声: “呵,公孙皙,这名字倒贴,白皙如玉!” 公孙笑着横了她一眼,捧在手里细细看了,他很中意这个名字,生辰也只比他大五个月,再难找这么合适的了。 他兴奋站起身,至恭至令地说:“冷大侠这是重生再造之恩,请受我……” 冷风不等他施礼已伸手将他托住,就算不用内力,冷风的力气也比瘦弱的公孙大上太多。 “神……公孙……先生不必如此,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个鱼符,可现在你又帮我……唉,真是不好算了!反正你是我的恩人,我是你的贵人,总之,咱们从此谁也不欠谁的,如何?” 好一句“从此谁也不欠谁的”! 此话正合公孙之意,他可不想因这枚鱼符与丐帮不清不楚,冷风这句话正道出他的心声。二人相视一笑,谁也没再说什么。 “好啦,准备就绪,咱们开始吧!” 随着老大夫一声招呼,众人在他的指挥下,按照《青囊书》所述之法,为冷风做了半个时辰的熏蒸疗法。 熏蒸之后,两位“神医”分别为冷风查看了一遍,二人相视一笑。 这法子的确有效地加快了排毒的进程。 只是在痊愈的时间上二人有了分歧,公孙认为还要二个半月的时间,老大夫却认为公孙不懂内功,满打满算一个半月就够了! 最后两位神医准也没说服谁,反到愉快地论起了各色医书…… 秦老美人厌弃地撇撇嘴,拉过青儿低声问: “好孩子,我是真心疼你才问,你真的看上那个书呆子了?他一共没有三两肉,可有什么好?更何况他和咱们可不是一路人,我家冷风不比他好一百倍吗?” 青儿闻一惊,冷风?!饶命啊……(未完待续) ps:感觉最近这几章才又开始放松了,前阵子写的有点拘谨。 第一一六章 在劫难逃 次日一早,青儿早早收好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个瘪瘪的包袱。 推开门,就见公孙已经站在廊下等她。 他换下了昨天那身碍眼的衣服,说是又给冷风穿走了。 青儿很想看看一个黑成冷风那样的彪形大汉,穿湖蓝色长衫是什么效果!他们就不怕引起捕快们的注目吗? 偏偏他们半夜就走了,不曾得见。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穿墙术”,所说整个凉州城宵禁,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她好奇地问公孙,却被告之“少问”! 想起这个答复,青儿不免又翻了个大白眼儿,明明他也不知道,还搞得一副深谙玄机的样子,切! 公孙这时走过来,笑着弹了一下她费尽心力才勉强扎起来的头发,笑道: “少翻白眼儿,小心哪天翻不回来就只好加入丐帮要饭了,这可是大夫说的哟!” 青儿闻言习惯性的又翻了一下,翻到一半的时候才想到这家伙精通医术,不会真的翻不回来吧? 结果半路又硬生生的翻了回来,好悬没卡在半道儿变成瞎子,狠狠地跺了他一脚。 公孙闷哼一声,吸着气,咬着牙后槽牙说:“书僮,再这么跺你家少爷可就露馅了!” 青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儿,她根本不想当什么书僮,他宁可当车夫! 可昨晚所有的人都说她不像,包括那个站错队的胡亮!脑进水的笨蛋,远近不分,亲疏不明! 正在暗地磨牙,却见秦老美人不知几时飘了出来招呼道: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急?再急也要家里吃过饭再赶路啊。这一路上可再没顺口的东西了,快进屋吃饭吧!” 她热情地张罗着二人去吃早饭,二人也不客气,吃饱喝足后再次辞行。 秦老美人取出一只小包裹,对青儿嘱咐道:“你是女孩家,在外边可比不得家里,要处处小心。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手使的东西。全是用得着的。” 青儿十分感动。虽只相处不过两天,却觉得与她难舍难离,二人不免洒泪而别。 凉州城不大。青儿和公孙行至午间已出城四五里地。 青儿见公孙渐渐显出疲态,心想左右已经出城,再没什么危险,索性找了个树荫提议歇脚。 她把书箧卸了下来。从秦老美人的包裹里取出饼子分给公孙,二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议赁马车的事。 秦老美人在包裹里放了三十两银票。这钱去西京打个来回都有富裕,他们捉襟见肘便领了这份人情。 二人正吃着饭,忽见远远来了一队捕快,青儿不免紧张。着手收拾东西。 公孙却沉稳地拦阻说:“别慌。前边一里处有个关卡,城里告示明文关卡间每日要巡两回,应该只是照例巡查的队伍。再说。咱们均是良民,你安生吃饭就好。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青儿听他说的有理,也依言停下手继续吃东西,却哪里还吃得下? 她手举饼子摆在嘴前,眼睛却注注地瞄着那队捕快,共七人一马,看衣着马上的还是个官员。 七对一,她还手无寸铁!紫檀弓劫狱时用过,早不知被丐帮怎么处理了。 既然没有半点胜算,青儿反倒落得个轻松,她又往饼子里夹了些咸菜,大口朵颐起来。 直到那队人马走到近前,青儿看清马上的人,才吓得魂飞魄散,心知此劫难逃! 马上的官员着墨绿色官袍,长得瘦小枯干,一撮山羊胡,两只三角眼,可不是钱学理是谁?! 青儿心里顿时澄明,这队人马根本就是冲她来的,只怕这回是凶多吉少! 冤冤相报本没什么,只是却白白连累了公孙! 她扔掉手中吃了一半的饼子霍然站起,直直地盯着钱学理一言不发,两只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似的。 钱学理用猫戏鼠的眼神盯着青儿,嘿嘿一笑: “小子,没想到吧?你那一箭只射中了我的大腿,本大人吉人天相,还好好的活着!哈哈,可你就……来人,把这个劫狱的朝廷钦犯给我绑了!” 言罢,冲过来两名捕快上来就要捉人。 “慢!且慢!” 公孙此时突然跳起身,挡在青儿身前,慌乱地向钱学理揖了揖手,惊叫道:“大人,你不要冤枉了好人!他是我的书僮,并不是什么匪类!” 钱学理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孙,让差人把他的鱼符呈了上来仔细瞧了,皮笑肉不笑地说: “哦,书僮?他当你的书僮有多久了?前日夜晚,你在什么……” 青儿生怕连累公孙,不等钱学理问完就将公孙推到一旁,大声回道:“他是今天才雇的我,只是个好心的书呆子罢了。你要捉我,我跟你走就是!” 钱学理干笑两声,尖声说道:“你倒义气!哈哈,要捉你在城门就捉了,何必等到现在?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了这个书呆子!” 青儿这才明白他追随而至,特意选在这么个荒僻之地是要讨回那副血书! 血书由钱学理亲笔所写,内中牵扯时任凉州监州马泗海,也就是朝廷堂堂三品大员。这要是闹到西京,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不讨回去,钱常理自然是饮食难安。 而血书的事青儿从未和公孙提过,就是不想他牵扯进来。正因为这样公孙还心存侥幸,妄图用言语搪塞过去。 不过这样也好,戏反而更真! 青儿没有半点犹豫,证据再重要,也比不过公孙的性命,她冷冷一笑: “你是小人,犯在你的手上我不做生想。只是这书呆子于我有恩,他给我饭吃,给我衣穿,还带我出城……我不想欠他的。你要的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儿,要想这东西不外流,就把你的马给他,放他走!半个时辰之后,我自会带你去取。” 孙学理一笑,慢条斯理地说:“笑话,那东西是你告状用的,不带在身上还能放在哪儿,你居然想用搜身就能找到的东西要挟我,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青儿淡淡一笑,故作轻松地展开两臂说道:“随你查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青儿展开双臂要孙学理搜身,孙学理反而吓白了脸,半晌不肯下令。 见此情景,她推测出血书就是孙学理的软肋,因此乘胜追击道: “钱主薄不傻,我也不傻!你也不想想,那东西牵扯朝廷三品大员,我会把它带在身上?不说万一遗失,就是下场雨也是麻烦……” 钱学理听到这里突然变颜变色,惊恐地大叫:“你,你把他交给丐帮了?” 青儿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随口乱说,却不想姓钱的倒给她指出一条明路。 她虚张声势地叉腰看着钱学理,旦笑不语。 钱学理脸都绿了,沉着脸不知想些什么。 此时,他身旁的一名捕快献策道:“钱大人,别听这小子胡说,他们现在是咱们砧板上的肉,先搜了再说!” 钱学理眯眼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挥手高声叫道:“这小子身上有封血书,给我细细的搜,找到的有重赏!” 一声令下,捕快们一拥而上,一时间把所有行李攘地遍地都是。更有一名捕快抖着手中的裹胸布,斜眼歪嘴笑着向公孙逼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说: “我说你怎么这么俊,原来是个娘们儿!嘿嘿,小娘子你的脚里塞了多少棉花啊,让我好好搜上一搜……唉,你别躲啊……” 公孙哪里受过这个!一张俊脸憋得白里犯青,浑身气得真打哆嗦。 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公孙除了怒喝,也只能一步步向后倒退。 倒是青儿在旁边实在看不过眼去,一个箭步冲上去,挥手就是一拳。那捕快机敏地闪在一旁,二人扭打在一处。 青儿虽没学过拳脚,却生就的力气大,一般二般的捕快哪里是她的对手,那捕快三两下就被她打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不住嚎叫。 周围的捕快见自己人吃了亏,纷纷放下手中的包裹、财物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青儿擒下。 献策的捕快看来是个小头头儿。他让四名捕快按死青儿,亲手搜身。青儿哪里肯老老实实被他搜身,不停地挣扎乱踢。却终究敌不过他们人多。 那捕快搜了一阵儿忽然狂笑不止,指着青儿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哈哈,这个丑八怪……竟……哈哈……是个……女的!” “不可能!那脚呢?有棉花没有?” “骗人,女人哪有这么大的牛劲!” 一语说罢。众人都惊讶地围上去看新鲜,一时间好几双手爬到青儿身上乱摸。 青儿那火爆脾气哪容得了这个! 她拼尽全力猛得大喝一声。先是挣脱了右臂,回手就是几记老拳。她也分不清谁是谁,总之见人就打,遇人就踹。发了疯地一般浑天浑地的乱打起来。 有道是怂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人不过是临时抽调的乡兵。和青儿又没什么仇恨,再说她那一双丑脚。哪个惜得摸她,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如今见她下手狠毒,挨上一下得疼半天,更何况打她又没赏钱可拿,这些人虽围着她打,可每个人脚下却纷纷向外撤,圈子越打越稀…… 钱学理只关心血书,在马上着急地问:“搜到没有,别光顾打人!” 他这句话倒如大赦一般,所有的捕快忙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搜到,顺手远远地闪在一旁。 钱学理的大腿箭伤未愈,不愿下马亲自查看。他想这炎炎夏日衣衫轻薄,就算搜得不细,那六个人和她厮打了这么半天也没找到,看来真的是在丐帮,不由心下发愁。 他特意带着借来的乡兵,又设计在城外拦截,一是怕血书的事被衙门里的人知道,人多口杂传了出去,二是他此番早已下了狠心要在此结果青儿的性命。 只是血书如果在丐帮……事情可就闹大了,那群悍匪什么事做不出来?! 钱学理人困在马上,脑子却一会也没停闲,小三角眼突然溜在公孙身上转了几圈,突然灵机一动,难道他们是……? 他在马上看得清楚,刚才有笨蛋误把公孙当作女人调戏,青儿疯了似的上前保护,难道这个白面书生是她的心上人? 如果这样就好办了! 虽说这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照理这位公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不上那个大脚怪物,不过试上一试又何妨? 钱学理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吩咐道:“你们也别光搜一个人,那个书生也查查看。” 三个人把青儿头朝下压在地上,另三人去搜公孙的身。 这些乡兵才在青儿那边吃了苦头,心中难免衔恨,又见公孙长得标致,白白净净大姑娘似的,少不得言语放肆,动手动脚地轻薄羞辱他。 公孙虽打不过他们,嘴里却不住辱骂。只是他骂人太过斯文,这些大字不识的乡兵那里听得懂?倒是青儿气得不住挣扎、叫骂。 钱学理见状心里有了底,让人把青儿绑了押到马前,慢条斯理地说: “血书我志在必得,你不说我就……” 他故意停了片刻,看着青儿一脸的倔强,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虽是女流,倒是个硬茬子,我可没时间和你纠缠。哼哼,你不说我就……打他!” 他用鞭子向公孙的方向点了点,见青儿果然顿时慌了分寸,不由尖声笑几声,捋着小山羊胡欣赏他的猎物。 青儿开口还是刚才那套老词,只要放了书生,就给他血书。 钱学理早猜到她会这么说,他已细细掂量过,这书生放就放、杀就杀本无大碍。只是真放了他,青儿只怕更不会交出东西。 与其把这么好的诱饵放掉,哪如死死攥在手里?! 钱学理干笑了几声,不再理青儿,转头看向公孙:“唉,看你斯斯文文,本舍不得打你。奈何你误交匪类,自己惹祸上身,这可就怨不得我无情了!” 说罢尖声向青儿问:“说不说?” 见青儿不语,轻轻地挥了下手,轻声说:“打他!” 三名捕快呼得一声围了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三人见他身体单薄,怕闹出人命,一开始并没怎么使力气。 哪知这个文弱书生竟紧咬牙一声不吭,搞得他们反倒没法向大人交待,这下可惹毛了这三个捕快,当真放开手脚打了起来。 “别打了,住手,我说!” 直到青儿高声喝止,三名捕快才收了手。 公孙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站了几站却终于还是摔倒在地,他向前爬了两三下倒在青儿跟前,一字一顿费力地说: “不要……说!说了,我们……死得……更快!” 青儿流着泪点点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如何不懂,只是眼睁睁看他为她挨打,叫她于心何忍!(未完待续) 第一一八章 命若悬丝 青儿看着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公孙,心中满是愧疚。 他明明已经拿到新的鱼符,可以走一条光明坦途,却为了帮她越衙告状,被连累得挨打受骂,遭人欺辱,甚至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 青儿的心好像被一把钝器扯成了两半,要报恩翻案的是她、要劫狱救人的是她、逼钱学理写血书的也是她,这些与眼前遍体鳞伤的公孙什么相干? 她向前挣了几挣,对钱学理大声哀求道:“咱们两个人的私怨与这个书生没有半点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算我求求你,放过他!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 说罢扑通一声跪在马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哈哈……”钱学理仰天大笑,尖利的笑声划破苍穹。 公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挣扎地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青儿身边,猛得拽住她的胳臂向后拖,却一步打滑直直地向后摔倒。 好在青儿反应快,一把拦腰将他扶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公孙摇摇头,小声道:“我们不要求他,死就死,何必要小人得意!” 一句话未说完青儿已泪如雨下,扶他坐在地上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我……我是个大灾星,你当初就不该救我……” 公孙浅浅一笑,费力地从怀中取出手帕,一边为青儿擦拭眼泪,一边劝道: “庄子说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他解得多透彻,你有什么好哭的?” 青儿闻言破涕为笑,白了他一眼讥讽道:“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在这里拽文!好,那我就陪你一起拽。” 说罢擦干眼泪,低头冥想片刻笑道:“你自诩书读得多,我考一句。你却一定没听过!” 公孙轻哼了一声。悠然道:“反正命也快没了,不怕打一句诳语,我少时常躲在太史局偷书看。什么孤本没读过,想这天下我没见识过的书只怕不多!” 青儿坏坏地一笑,双手交叉在胸前,抖着手指作火焰状。郑重地背道: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背完这段儿青儿泪水再度来袭,少时读《倚天屠龙记》围剿光明顶时。她曾被这几句感动得抱着书痛哭不已。 不想多少年后,她变成一缕幽魂穿越到这个不知所在的荒诞地方,临死前竟又背出这段原文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 公孙蹙眉笑道:“看来果然是学海无涯,我的修为尚浅!只是这段话……” 见他认了真,青儿忙推说是临时编出来哄他玩儿的,公孙却并不相信,二人你来我往,说说笑笑,竟把周围的捕快、钱大人全抛在了脑后,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这可气坏了钱学理钱大人,他高坐在马背上气急败坏地瞪着这对兀自谈笑的男女,感觉不到一点儿成就感。 本来一切顺利,尤其青儿跪在他马前磕头的时候,他的心情舒畅之极,觉得只这三个头把他这几日所受的屈辱全都找了回来。可偏偏那酸书生几句屁话,又把好好的气氛给搅合了! 他从未想过要饶过二人,现在看他们这副神情更是必除之而后快。 心中暗想那份血书倘若落在丐帮手中,拿回来根本不可能,与其在这里纠缠,白白拖延时间,倒不如杀了他们,死无对证! 钱学理想到此,高叫一声:“来人啊,这两个人已经查实就是劫狱的丐帮余党。此二人负隅顽抗,现在就给我就地正法,杀了他们!” 这些捕快毕竟是借来的,听钱学理杀人的命令反应不一。有人拎起刀就要往前冲,有的则傻愣愣瞪着钱学理一动不动。 见有机可乘,青儿牟足了劲向她身边一个发呆的捕快撞了过去,双手乘机抢下他手中的腰刀。 青儿右手持刀,左手护住公孙大步向身后的大树退去,她想占据有利地形,避免腹背受敌。 那六名捕快持刀将二人围做一圈,却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手。 只听马蹄声响,钱学理策马走到树前着急地大喊:“你们发什么呆,快点给我砍了这两名凶徒!得首级者必有重……” “赏”字还没说出来,只见他座下那匹马突然发了疯,昂头长声嘶鸣一声,高高抬起两只前蹄原地尥起了蹶子。 那钱学理本是文官,大腿的伤又未痊愈,哪里还坐得往,在马上晃了三晃,“嗷”地一声惨叫被马甩飞了出去,那匹马也绝尘而去。 捕快小头头忙带着两人跑着去护卫钱学理,青儿见眼前只剩下三人,劈刀就向前边的捕快砍去。 她这是第二次用刀,哪里有什么招式,不过是凭着一股蛮力乱挥而已,倒也侥幸砍伤了一个,怎么……又一个? 青儿举刀一愣,看看受伤倒地的两名捕快,又看了看对面持刀的那个,心下一片茫然,难道说一夜之间她领悟到了高深的刀法? 管他的!活命要紧! 青儿大喝一声,挥刀冲了过去。那名捕快灵巧地一闪身,却阴测测地从斜下方出刀,朝青儿大腿挑了过去。 青儿一声惊叫,眼见着刀奔自己而来,却已躲闪不过,正在这危难关头却只听“咣当”一声,那刀竟好端端地落在了地上! 那名捕快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望望青儿,青儿也呆呆地看向他,二人一时都走了神。 倒是那名捕快反应得快,他一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只寒冰闪闪的短刀,向着青儿刺了过来。 青儿早已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也不躲闪,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刀应头就吹,紧接着一片血光…… 青儿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低头一看也不由后怕,那短刀离她不过寸许! 又白捡了一条命! 青儿回头再找公孙,只见他倚树而立,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满的全是惊恐之色,看她的眼神倒像是看恶鬼相似。 突然公孙凤眼圆睁,手指着青儿惊慌地大叫道:“闪开,快闪,后边!” 青儿下意识往下一坐身,只听一阵劲风由头顶上方而来,她心想我命休矣! 再要躲闪已是不及,在最后一刻,她只顾得大喊一声:“快跑!公孙跑啊……”(未完待续) ps:仅以此章向金庸大侠致敬! 第一一九章 手刃 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下来,连时间也站住了,青儿闭着眼睛静静迎接第二次死亡。 可动静不对! 青儿猛得睁开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到身边躺倒的捕快尸体,她诧异地回头望向公孙,他也一脸的莫名,这是…… 天意?管他的! 只剩三个了,倒下一个是一个! 难道能活着逃出去?这想法像闪电一样突然袭入青儿脑中。 活下去!为了公孙,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无论多么不可能,她都要试! 青儿掂掂手中的刀大喝一声,举刀就向对面二人冲了过去。 一比二,一个不会使刀的对两练乡兵。 一时间眼花缭乱,一时间刀光四起,一时间……又倒下两个! 青儿不可思议地笑了,她挥舞着钢刀,开心地大声高叫:“活啦,我们活了,我们办到了!” 她开心地转身跑向公孙,却猛然顿住脚步,惊愕地怒视前方。 只见公孙脖子上架着一口钢刀! 青儿从后槽牙里挤出三个字:“钱学理!” 心里暗暗骂自己是笨蛋,怎么能漏算了这个人?! 她从一开始就只关注那六个捕快,而没把钱学理计算在内。仅仅因为他是文官,又瘦小得没半分力气,根本没有……威胁! 她瞪着冒火的眼睛瞪着钱学理,然而此刻她更怨恨的是她自己,她居然漏算了这个最危险的敌人! 从一开始就是他,从来都是他! 是他威逼仵作做假证陷害云娘、助纣为虐害九姑娘、霸占金瓜子、设圈套差点打死她、阻止公孙为果妈妈诊病、假装口角搬救兵…… 桩桩件件都是他! 而她却偏偏漏算了,将公孙至于险地! 青儿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刀,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皮。可公孙却在他手上。 “嘿嘿,小白脸儿在我手上,想要他的命,就给我老实点!啊呀呀,这么标致的男人难得瞎了眼肯要你,怎么办好呢?要不砍下你的右手吧,快点。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青儿看着公孙脖子上的那把刀。狠狠地咬着下唇,隐隐尝到咸腥的味道。 失了右手两人都得死,这恶贼才不会手下留情。只是…… 公孙虚弱地叫道:“不要管我,跑!他腿上有伤,追不上你,快跑!越远越好……” 青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要死也应该是她死,而不是公孙。祸全是她惹的! 钱学理恶狠狠的大叫:“快点,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紧了紧手中的刀,公孙白皙如玉的脖子上立时多出一道血痕。一滴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下来,两滴、三滴…… “够了!我……马上!”青儿说罢刀交左手,高高挥起。 公孙突然平静地说:“杀了他!我有病。活不久的。杀了他,给我报仇!” 两行滚烫的热泪无声的滚落。青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这时,钱学理尖着嗓子吼道:“我数数了!数完你不落刀,我就落刀,看看咱们谁的刀快!开始了啊:一、二……” 不等钱学理数到“三”,公孙突然猛得向前一冲,吓得钱学理慌忙把刀向外撤了两下,即便如此公孙项上依旧血流不止…… “啊!”钱学理一声尖叫,手中的刀猛然飞了出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血流不止,口中不住怪叫。 青儿管不了许多,弯腰捡起钱学理的落在地上的刀,顺势一挥,一时血光大作,人头落地! 凉州九品主薄钱学理机关算尽,命丧荒郊,身首异处。 青儿紧紧攥着那柄血淋淋的刀,呆呆看着一地的鲜血,心想这回钱学理是真死透了,永远不用再见到他了!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反倒只想哭。 一时间好像体内所有力气都被抽光了,青儿晃了几晃跪倒在地。 公孙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布,左手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勉强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弯腰捡起那柄短刀。 青儿虚脱地瘫坐在地上,眼睛随着公孙转,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公孙蹒跚地走到一名捕快身前跪下,双手举起手中的刀向那人心脏处狠狠刺了下去…… 青儿吓了一个激灵,猛得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 没错,公孙在补刀! 而且,他又走向了下一个捕快…… 青儿咬牙挣扎爬起身,踉跄地跑到公孙身旁,一把将他推开骂道: “你疯了?不许你沾血,你给我走开!” 公孙被她推倒在地,冷静地目光中隐着一丝决绝,平静地说: “我们杀了朝廷命官,这里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青儿说罢抢过他手中的短刀,手起刀落结果了那名捕快的性命。 她挣扎着才要向下一个走去,却隐约觉得树后人影一晃,不由大惊失色,尖叫道: “什么人?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儿啊?”话音未落,只见秦老美人从树后闪了出来。 青儿看到她先是一怔,随后眼泪夺眶而出,怪道她一个人能干掉这么多捕快,原来有高人在树后援手。 不等青儿答话,秦老美人袖口又抖了几下,瞬间将剩下几人全部料理干净,走到青儿身边一拍她的肩,笑道: “丫头有种,干得不坏!” 青儿随着她的手一软,差点滑到地上,被秦老美人一把搂住,扑在她的肩头痛哭失声。 秦老美人也不劝,只默默地揽着她,由着她号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抖手甩给公孙。 公孙拔开盖子闻了闻,自行处理伤口。 这边青儿哭了一阵,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说:“真是太巧碰上老人家,不然我俩今天就命丧于此了。” 秦老美人笑着帮她捋了捋头发,柔声笑道:“世上哪有什么巧合?你们才走没多久,小三子就报说有人尾随你们出了城,我不放心才跟了来。” “原来你早就到了?可你……” 秦老美人戳了戳青儿的脑门儿,低声笑道:“怎么,心疼了?哼,那个小白脸儿我看不上,正好借那狗官试试他,不想他人虽单薄,倒算个有情有义的汉子。罢了,这样我也放心了!” 青儿情知她误会了二人的关系,但考虑到隆昌国国情,想来解释只会越描越黑,随她去吧。 索性也不多言,挽起袖口准备打扫战场。 秦老美人伸手拦住她,豪爽地笑道:“行了,放着吧,你哪儿会干这个!放心,我来前早已知会了帮里的兄弟,他们套车去了,一会儿你俩坐马车先走,这里交他们善后!” 青儿感激涕零,哭着向秦老美人道谢。 少时,丐众驾车而至,青儿与众人洒泪而别,同公孙赶奔西京。(未完待续) 第一二0章 悬赏 烈日炎炎的街道上,青儿恍惚地站在药铺门前,手里掂着新秤的草药,一脸忧虑。 自凉州城郊那场恶战后,公孙就一病不起。 他项上的刀伤用了两天药倒顺利封口,却不知是不是被捕快打得太狠,一天夜里突然发起高烧。 青儿知他身体羸弱,哪敢怠慢,只是当时行至穹岭地界,荒山野岭,哪里找得到像样的大夫?! 她套车转了半座山才访到一个,不想用了两天的药,高烧转成低烧,却又增了上吐下泻的症状。 公孙本就是个纸糊的,人又极瘦,那里禁得住这个! 才只两天下来小脸就凹了下去,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只瘦得骷髅一般,脸色更是白里发灰。 青儿着了急,无耐之后把马车弃在荒山,快马加鞭带公孙赶到了一处小镇,找了当地有名的大夫。 这回服过药,吐泻的症状倒是止住了,只是低烧仍旧不退。公孙成日只是晕睡,清醒的时候加在一起也到不了两个时辰。 青儿看这里的大夫也不中用,便又带他四处求医问药,就这样一路行至川下镇。 川下镇虽小,却是水陆交通要道,街市繁华,医馆众多。 其中最出名的一家叫济人堂,坐堂的名医一天只诊十位病人,且诊费颇巨。青儿那顾得上这个,能救命多少钱也舍得! 为此不得不卖了马,又轮了三日才排到他们,青儿满怀希望能治好公孙的病。然而三剂药下肚却仍不见好,卖马的钱倒用光了! 至此,秦大美人当日所赠的银票、车马俱已尽数化作无用的药汤。而她手中这三剂药就是最后的一点! 明天吃、住的钱已然没了,最主要的是这个大夫也不靠谱,还要继续治病! 没钱,怎么办? 青儿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胸口,看来实在不行只好卖掉云娘送她的那枚玉佩了! 虽有些不舍,终究不过是身外之物。 她向客栈的小巷走去。行到一半却见前边一阵喧嚣。她没心情打听,只闷头走路。 走到近处才看明白,原来是在搬一组超大号的柜子。把巷子堵了个瓷实。 青儿无精打采地在一旁等他们让路,等了半天那些人却只是不动,她着急回客栈照顾公孙,不由冒火。分开看热闹的行人前去催问。 原来这个柜子又大又沉,要四个人才扛得动。可这家的大门却略窄一些,只能勉强过去两个。 青儿皱皱眉,看来只好绕路回去了,她向外转身才要走。却听柜子的主人大声道: “够了,你们爱搬不搬,老子有的是钱。就不信没有办不成的事!” 钱?! 青儿顿住了脚步,她现在对“钱”这个字万分敏感。心想力气是现成的,要能换成钱最好不过! 此时,柜子主人站出来喊话,表明只要不损毁柜子搬进院,愿意出五两银子。 那四个扛活的笑着在一旁看热闹,其中一个笑道: “五两银子是好价钱,但咱们兄弟专吃这碗饭的都扛不动,多少钱也没用!你这事只能拆柜子、或者拆门,没别的辙。” 那主人呸了一声,骂道:“你家才拆门呢!” 他又喊了几遍价钱,仍无人应。此时人越聚越多,不一会就围了个水泄不通。 五两银子,青儿有些动心,她侧目瞄了瞄那组柜子,却又有点吃不准。 这柜子不知搬不搬得起来,再者那门框太小,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柜子面磕了、蹭了,她可赔不起! “十两!” “十五两!” 这价钱一报出来,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声。 一位老者好心劝道:“年青人,依我看还是算了吧,打个柜子才几个钱,何必与人置气?” 那主人无奈叹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这并不是闹气!这黄花梨百寿柜是孝敬家父的寿礼,唉,我买时光顾气派,却没想到体量太大不好运。从水路运来已花了不下百两,哪里又少这几个钱。” 众人听了不免被他孝心感动,又有人建议他拆门。 主人苦笑道:“买它原是为添个喜气,这日子口儿拆门岂不是自找晦气?十五两,有没有应的?二十两!” 青儿一听这价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理智,大步向前道:“我愿意试试。” 主人上下打量他几眼,还没说话,旁边那四个扛活的却哈哈大笑起来,还甩了几句不中听的闲话。 主人听罢有些怒容,却不理他们,只向青儿道:“你有什么好主意?我这可是贺寿用的,损坏了大不吉利。” 青儿犹豫了一下,要求先拭拭,主人叮咛几句才退在一旁。 她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只算着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就能看病了,当下半蹲下身体,两膀一较劲,柜子晃了两晃。 青儿心里有了底,向主人道:“我只把柜子搬进大门,其余你再找别人。此外我要一根粗麻绳,几块厚棉布。还要两人在后边做我的眼睛帮我指挥,不要磕坏了柜子。还有,这二十两银子只我一人独得。” 柜子主人等了这么久只此一人应征,虽有些不放心这个毛头小子,却也没旁的办法,只得一拼。 青儿用眼睛比量了一阵大门,又来回量了几遍步子,心里有了准谱。 她把草药托给柜子主人包管,把厚布垫在柜子的四角,用麻绳兜住柜角,盘个死扣,又背向大柜蹲下,将盘好的粗麻绳套在两肩,收好长短,两手扣着两只柜角,猛得一喝:“起!” 四周一时响起抽气的声音,连主人也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个刚才明明四个人抬着都费劲的柜子居然被一个纤瘦的少年背上了身。 青儿照算计好的脚步走进大门,大喝一声:“看门!” 两个扛活的早被她的蛮力镇住,一边护着柜子的边角,一边尽心地提示她高矮左右。 前后不到五分钟,柜子已搬进了院子。 主人兴奋地跑进院子上下左右的仔细察看,丁点磨损都没有,回来欢天喜地给了青儿银子,不住道辛苦。 青儿一手接过银子,一手接过药,才刚转身忽然回头叫道:“唉,这钱不对,你多给了!” 主人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扛活的四人,众人突然一片大笑。 一个扛活的粗声笑道:“多给就收着吧,你有本事原该多赚,我们都服气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捕快拿人 济仁堂名不符实,直到他们换到第三家医馆,公孙的低烧才退了,只是人却已没了半条命。 青儿虽不懂中医,却也恍惚感到退烧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公孙烧退后胃口反倒更差,甚至吃下点东西却要吐出一半,这兆头难道是…… 青儿根本不敢想! 这天她无奈地站在川下镇,对着滔滔江水决定带公孙去西京。西京是这边最大的城市,应该会有好大夫! 此时搬柜子赚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船钱还好,只是先要结清客栈的店钱,看来只能把玉佩当掉了! 好在川下镇有的是当铺。 青儿从未进过那种地方,但电视里没少见,知道这里的黑暗。 她从这条街一直问到下条街,几乎把稍稍有些规模的当铺全问遍了,价钱却差不多,二十五至三十两。 青儿知道远远不止这个价钱,当初彩儿只卖了个珊瑚华胜就足够赎身,这个玉佩价值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现在他和公孙加在一起就只有这么一件值钱的东西,绝不能贱卖了! 只是去什么地方能卖个好价钱呢? 想了一会,她决定去首饰店碰碰运气,放眼望去看见一家很气派的店家,就它吧! 青儿一进门就被一位一团和气的胖掌柜迎了进去,她直接说明来意,将玉佩取出来给他估价。 胖掌柜看了半晌,笑道:“我这店是规规矩矩的店铺,按说从不收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我的确喜欢,你把来路说清楚我就要。” “查贼呢?要就要。不要拉到!” 说着话,青儿扭头就走,又被掌柜的叫了回来。 “看你这孩子的脾气!你要卖多少?” “你给多少?” 胖掌柜又看了一会,眯眼客气道:“你这东西好虽好,不过却……嘿嘿,不是正经东西。我报个实数,五十两。不低啦!” 青儿白了他一眼。一把夺回玉佩,扭头就走。 其实胖掌柜的出价已比当铺多出不少,但青儿却讨厌他的为人作派。笑面虎,这人让她不由联想到钱学理! 况且青儿心里明白这个价钱给得并不厚道。 这回不愉快的经历搞得青儿有点烦,绕过几家首饰店没进,兴致不高地往回走。 忽然一股肉香味飘过。她暗暗咽了咽口水,已经半个多月没吃过肉了。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肉香飘了进去。 忽然眼睛一亮! 只见这家饭馆里有位小姐带着一名丫环在吃饭,身后还立着一个龟奴。 找她试试? 要能直接卖给她,就能除去商人的盘剥,应该能多卖不少。 想到这里。青儿大步进了饭馆,这里档次似乎很高,客人并不多。只有两桌。 一桌是那对青楼姐妹,隔老远一桌是三个成年男子。一位五十来岁的像是个员外,青儿没心思多看。 她明白这种高档饭馆过会准会来人哄她,没时间废话,直接上前行礼,从怀中取出玉佩展给那女人看,说道: “姑娘,我家主人生了病,所有的盘缠和马匹全卖光了。这个玉佩不知姑娘瞧不瞧得上眼,如果喜欢就帮忙应个急,权当做善事了!” 那女人溜了一眼似乎很有兴致,才要问价钱,却被龟奴拦了下来,讨好地笑道: “姐姐不要理他,这都是江湖骗子,那有这么好的事偏偏叫咱们遇上了?” 青儿柳眉一挑,冷冷地说:“你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血口喷人!这是我家少爷的东西,怎么会差?不过是生了急病,才出次下策,平日谁会卖它不成!” 龟奴才要回嘴却被那女人喝住,问道:“这个你要卖多少钱?” 青儿犹豫了一下,索性实话实说:“这个……我根本不懂,只知道是好东西。刚才去过一家首饰店,报给我五十两,我没舍得。这是我家公子心爱之物,只是不卖的话……就没钱看病,命就报不住了!” 说到这里青儿已是哽咽,话虽有一半是假的,却又句句真情。 那女人接过玉佩又认真看了半晌,笑道: “唉,听你说的可怜,可惜奴家没有银子买不下,却不妨告诉你一个实价。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做工也甚精美,至少值五六百两,你心里有个谱也好去卖。” 青儿谢过那女人,远远看小二向她走来,知趣地向外走。 哪知店小二用手一指,大声喊道:“就是那小子!” 话音未落,就见呼啦啦冲过来四个捕快,大声喝道:“小贼不许动,乖乖和爷爷去衙门走一趟。” 青儿脸色一白,心里一惊,心脏崩崩乱跳不止,难道是凉州的事发了?! 这时只见人影一晃,刚才首饰铺的胖掌柜也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指着青儿道:“就……就是……他!是他!” 青儿见到他,心神倒反倒稳了一稳,知道与凉州的事无关,先发制人地叫道: “你这人好没道理,刚才这位姑娘才说我的玉值五六百两,你却只给我五十两,我不卖你却叫来差大哥做什么?难道要强买强卖不成?” 差人喝道:“少废话,吕掌柜说你抢了他的东西,现在人赃并获,你还什么狡赖?” 青儿一颗心正式归了原位,果然是掌柜的贪心这枚玉佩去衙门告谎状,当下向差人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说: “这位差大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请你不要光听他一面之辞,也听听我的说法,两下比对真假立断。” 差人点了点头:“你说!” 青儿见这差人还算讲理,心下一安,便从容地将公孙生病,他们如何四处求医,去的哪家,看的什么大夫;如何卖马凑钱,马卖去了哪家一一回明。 说罢还怕差人不信,又从怀中取出一摞旧药方给差人过目。 青儿为防着新大夫问以往的用药,就把所有药方按时间排好,每日带在身边,为想今日到成了证明她清白的干证。 那差人看得倒也仔细,看罢药方又取过玉佩仔细看了,问了几个问题,转向掌柜喝道: “吕掌柜,你还有什么说法?是坚持去衙门过堂,还是到此为止?诬告可是要挨板子的!” 青儿眼瞅着吕掌柜给那差人塞了什么,只见他一个劲点头哈腰地送走了众差人,心下出了一口恶气。 这才是偷鸡不成失把米!(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大救星 见捕快越去越远,陆青提起来的心才又放了回去。这个该死的吕掌柜吓出她一身白毛汗,还以为东窗事发了! 她低头整理好被捕快翻乱的药方,才要走听里边那桌有人唤她,难道他们有兴趣买玉佩? 青儿的精神为之一振,向里桌看了一眼。 里桌正席的长者五十岁上下,国字脸,浓眉长髯,他衣服款式、颜色都很低调,却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极有质感。 此人举止气度非富即贵,应该出得起价钱,青儿心中不由暗喜,当下依书僮的身份作了个揖,垂手而立。 右手的青年看着她一笑,亲切地招呼道:“呵呵,真是缘分,今天我们又见了!” 她又是一惊,认识? 见他背着一柄长剑,生得剑眉星目,神采奕奕,略有些江湖气,倒不像官府中人,青儿这才略略放下心。 想来是认错人了,青儿才要请退,又听他笑道: “前几日你在巷子里搬柜子,我们正好路过,也算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你不光力大无穷,嘴上的功夫也不差!” 青儿听他这么说才彻底安了心,见他只是好奇,并无意要买玉佩,回道: “我没做亏心事,自然要据理力争,如果几位没有旁的事,我还要回云照顾病人。” 这时,那位长者突然开口:“你家公子得的什么病,药方可以借我一看吗?” 青儿虽觉得这要求很怪,但见他一身正气,心下颇生好感,便取出药方递了过去。那人粗粗翻过。顺手交给左手那人细看了起来。 青儿这才注意到坐在左手的那位,四十岁左右,白净净一张容长脸,气质温文,越看越觉得一副大夫的派头。 心下猛得一动,难道这三人不是想买玉,而是想治病?! 那人看得极慢。背剑青年见青儿还没用餐。单给她点了些菜。青儿好几天没正经吃顿饭,当下也不客气,猛得往肚子里填。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慢慢问清了这三人的情形。 原来长者姓白,是位大茶商;左手的冯先生是账房先生,又精通医术;背剑的青年则是老者的外甥,姓唐。单名一个杰。 青儿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这位白员外会用人,她现在深有体会带位大夫同行是件多么英明的决定! 说话间。她余光扫到冯先生慢慢放下了药方,赶忙紧扒了两口白饭囫囵咽下,朝冯先生点头一笑。 冯先生慢悠悠地问:“你家公子生病前可曾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青儿情知事关重大,不敢隐瞒。略加改动了一些,回道:“我们路遇山贼,公子挨了打。脖子上还有处刀伤,本来……” 冯先生用手拦住她的话头。点头道:“这就对了!你家公子的病果然是惊吓过度引发的,他是不是从小身体就不好?” 虽只问了两句,青儿却已经发现这位冯先生问得准,比那些所谓的“名医”强了百倍,只不停点头,紧张地盯着他,好像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似的。 冯先生略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些方子真是乱来!路数大都是相左的,就是没病也会吃出病的。哦,你家公子现在什么情形?” 青儿才一张口眼圈先红了,哽咽道:“他整日晕睡,吃饭也不下多少,有时还吐。尤其这两日,清醒的时候愈发少了!我……我真怕……” “别怕,有冯先生在,你家公子的病一准好得了!”唐杰扶着青儿的肩膀安慰道。 青儿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倒头就拜,双手捧着玉佩说:“求冯先生救救我家公子,这玉佩就当是诊金了。” 冯先生笑着推开:“我不是大夫,你家公子的病我很感兴趣,况且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 青儿不从,二人又推了半晌,唐杰出面把玉佩硬塞回她手中,认真地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先救人要紧,扯这些干什么?” 青儿这才作罢,问明三人住处,要回去背公孙看病,却原来两家客栈只隔一条街! 冯先生得知距离这么近,主动请缨与青儿同去客栈探看,免得病人出来再着了风。 就这样,青儿引了冯先生回客栈,一番问诊、把脉之后,冯先生对青儿说: “这本是由惊吓而起的小病,可惜一开始就用反了药,后来的大夫治法全不相同。唉,主要是还他底子薄,身体没有半分卫气,禁不起这番折腾,我也只有勉力而已。” 青儿听他说得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由心中一凉。 但转念一想,之前那些名医无不豪言壮语吹得山响,结果除了收钱,病却毫无起色。 倒是眼前这位说实话的冯先生,青儿觉得更可靠些,因此坚定地回道: “我家公子已是这副样子,一切但凭冯先生的手段。有道是生死有命,横竖我只感激先生出手相救的大恩!” 就这样一连吃了五剂药,这一天公孙醒来居然喊了一声饿。青儿激动地差点哭出来,知道饿,这命就算是捡回一半来了! 她不敢一上来就喂他吃肉,只催小二弄了些小米粥服侍他吃下,等他睡了又急忙找冯先生讨主意。 青儿一进冯先生的门就吓了一跳,只见桌上、床上满眼都是书和账册,难道他们要走?! 她慌得大睁着眼睛看向冯先生,他正低头整理账册,半晌才抬头看到青儿,温和地一笑,说: “我才要去找你,一收拾东西又忘记了。西京那边才来信催我们过去,定了明天一早的船。你稍等我一下,我收拾完这几个箱子就随你去看病,多开几副药备着。” 青儿听了转忧为喜,原来他们要去的是西京,这也太巧了! “西京走水路太慢了吧?” 冯先生一边收拾账册一边随口答道:“坐马车太过颠簸,白员外上了年纪受不得。再者我们也没来过这里,正好四下走走看看。” 青儿听了眼泪差点流出来,公孙要是离开了这位冯先生,只怕才拣回来的半条命又要悬。别说去的是一个地方,就是别处也要硬着头皮跟了去! 青儿陪着小心探问可否搭船一起走,冯先生皱眉愣了一下,答应帮她去问白员外。(未完待续) 第一二三章 启程 次日,青儿和公孙蹭上了白员外开往西京的包船。 船上除白员外三人外,另有一名叫白安的小厮,再有船夫一家三口儿。 船不大,晚上由拦板隔做几间,白天全部拉开。 因公孙白天黑夜都躺着,将他二人安排在靠近杂物的隔间,白天那拦板也不打开。好在船上人本不多,少了他那一小间仍算宽敞。 青儿为公孙的病舍脸粘上人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因此只要无事就抢着帮白安做些杂事。 船上不似客栈,没有二小可以支使,本来只靠白安一人,如今有青儿主动帮忙,船上的诸位都滋润了许多。 尤其冯先生,他有些洁癖,每日都要洗澡,可白安毕竟是服侍白员外的,几次被青儿撞到身单力薄的他磕磕绊绊地打水,很是吃力。 青儿看在眼里也不言声,只暗暗帮他把水备妥,事后又悄悄倒掉。冯先生很是感念,一来二去和青儿慢慢熟识起来。 日子长了青儿发现,冯先生就像一个总能吸到铁钉的吸铁石,无论船行到哪里,他身边总不缺病人,而白员外和唐杰对此似乎早习以为常。 唐杰是个好热闹的,天天囚在这个小船上憋屈得五脊六兽的,只要船一靠岸就邀青儿去岸上闲逛。 青儿有公孙绊着哪里有那个闲心,先几次却情不过陪他去了,后见他总是来邀,只得狠心接连推辞了几次,倒也终于落了个安生。 青儿确实很忙,除了照顾病人、帮白安做些杂事外,她还常亲手捉些鱼虾之类给大家做小菜。给公孙熬肉粥增加营养。 船家夫妇做的大锅饭每个人都吃不惯,若在稍大的城镇靠岸,大家还能吃上像样的饭菜,不然真的只能指望青儿的这些小菜下饭了。 青儿虽忙,心里却很快活的,这些日子以来药跟得紧,加上船又不颠簸。公孙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渐渐可以坐起来撑上小半天了。 这日天才蒙蒙亮,青儿带着白安在船夫的指点下捡了一桶螺丝回来,泡上清水等它们吐净了泥。好晚上给大家做下酒菜。 她收拾利索弯腰进舱,一眼就看见公孙赫然坐在大间里泡茶,不觉一呆,克制了半天才勉强没哭声出来。 看他在那里半倚着舱壁好整以暇的泡茶。气度从容,动作娴熟。不细瞧甚至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这半个月来,青儿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公孙又活过来了! 真好! 这时,唐杰不好意思地一笑,向青儿解释道:“我给冯先生找了个好买卖。却把你家公子的地方占了,只好请他移到这边坐。嘿,你可别见怪。” 青儿和唐杰说话从来不必假客气。直接问:“怎么,你又拣了病人回来?” 唐杰嘿嘿一笑。算是作答。 青儿突然也笑了出来,打趣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冯先生是怎么想的,非做什么账房先生?以他的医术开家医馆一准爆满,用不了几年就是个富家翁,可不比现在强百倍?!” “呵呵,是谁趁我不在要挖我的墙角啊?” 青寻声看过去,却是白员外一脸笑意进了舱,冯先生紧随其后。 青儿尴尬地吐了下舌头,笑着起来给二人让路。 待二人坐稳,公孙为每人敬了一杯茶。 冯先生一脸疲惫地长吁一口气,接过茶一饮而尽。忽地咦了一声,赞道:“好茶!我实在渴极了,竟糟蹋了好东西!原来公孙公子竟有这般好技艺。” 公孙笑笑,苍白的面容仍不见半分血色,轻声道:“谬赞了!白员外和冯先生的活命之恩,西还未谢过呢!以后就叫我公孙西吧。” 白员外点头回应,冯先生客气道:“举手之劳而已!在下冯志清,不知是哪个西字?” 青儿忙抢着说:“白皙如玉的皙,怎样,我家公子可不糟蹋这个字吧?” 众人闻言相视一笑。 唐杰问起病情,冯先生皱眉道:“我刚已给他施过针,只是……这病拖得太久,我没有什么把握。” 说罢冯先生写下个方子,拿在手里反复斟酌,似乎总是不大满意。 忽然船身一震,冯先生手中的方子向青儿身前飘过,被她抓个正着。外间“咚咚咚”传来一起脚步声,船家十来岁的孩子扒在舱口叫道: “老爷们受惊了,才和别的船碰了一下,爹叫我来给几位爷赔不是,以后一定小心!” 唐杰猫腰闪出了船舱,随船家少年一起去了。 青儿顺手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全是生犀、玳瑁、麝香、牛黄之类的虎狼之药,心想这人可得病成什么样儿啊! 她近半个月来没少看药方子,多少知道些行情,要不是冯先生给公孙治过病,只看这方子还以为是骗钱的江湖术士,这副药可贵了去了! 青儿不由吐吐舌头,抻着纸向公孙展开,随口道:“我的妈啊,这病没个金山银山可真治不起,看这些名贵药材!” 公孙拿眼一扫,疑惑地嘟囔:“至宝丹吗,怎么少了一味?” 冯先生一惊,向前欠了欠身子大喜道:“你知道至宝丹?太好了!我正巧有一味药记不真,请皙贤弟不吝赐教。” 青儿闻言差点乐出来,果然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二人少说也差了二十岁,几时又成了“贤弟”? “不敢,先生折煞我了!若我记得不错,似乎还要一味安息香,一两半的样子。” “安息香!对,对,就是它!我就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唉,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 冯先生抓起笔加上了这味药,又盯着药方看了一阵儿,才唤白安去抓药。 收拾好文房,冯先生主动和公孙攀谈起来。才只几句,就一幅相识恨晚的样子。 原来这二人均好茶道,又钟情歧黄,还一样的嗜书如命,这一聊还真刹不住闸。要不是公孙久病初愈渐渐露出疲态,还不知要聊到几时。 青儿见公孙精神大好,人也硬朗了些,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一整天嘴角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吃了蜜似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我会对你负责 这晚忙完了所有事,青儿小心翼翼回到船舱。 公孙小声问:“怎么才完事,这些日子你天天这么辛苦吗?真是累了你了!” 青儿听了这话,眼泪悬一悬差点滚出来,忙别过脸强自镇定,半晌回道:“干活我才不怕!只是你,这回要不是遇到大贵人,我真不敢想……” 公孙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轻声笑道:“傻丫头!” 一手拉了她挨着坐下,小声说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自小身子就弱,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了,你真的不用挂怀!我心里早就有数,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呸呸呸,不灵的!”青儿一边说,一边抓着公孙的手拍了船板几下,嗔道:“不许胡说,哪有这样自己咒自己的!” 公孙无所畏地笑笑,过了半晌突然问:“我有些好奇,你要方便就告诉我,不说也由得你。” “切,我有什么事瞒过你?问吧。” “我就是好奇……那血书还在吗?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青儿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么*的事,尴尬地别过眼不理他。 公孙略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看一眼,不知道那东西对打官司有没有用处。” 青儿听他谈到官司,才想到确实从没和他交待过血书的事,现在已安全逃出凉州,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当然有用!你还记得果妈妈的罪状里有一条是杀九姑娘吗?那血书就……” 公孙突然用手捂住青儿的唇,机警地趴在隔板处听着什么。 青儿见他的神情才猛然意识到拦板不隔音,也凑在拦板处闭目细听了一会儿,未见什么动静,向公孙耳语道: “你刚听到什么了?我们好像没说什么不能说的吧。” 公孙浅浅地点了下头。小声说:“小心没坏处!还有我也想告诉你,他们并不是茶商!” “啊?” 公孙用手指弹了一下青儿的脑门,低声笑道:“你啊,谁都信!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我细品了一下,白员外对茶极不讲究,冯先生虽懂,却对市价全无概念。不可能是管帐的。” “嗯。你说不是就一定不是了。可他们全是好人,这一路上救了多少人?况且还救了你!” 公孙笑笑:“我又没说他们是坏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什么可防他们的?” 公孙忽然正色道:“我猜他们是做官的。而且官职不小。” “啊?” 公孙用手摩挲着额头,想了一会儿低声说:“白员外不怒自威,杀伐决断,极有官威。冯先生之才满可以做官。但他们的关系不像同僚。冯先生这样的人才肯依附他,足见白员外官职不低。至于那位唐……” “唐杰!” “嗯。唐杰最明显。他对白员外敬重有加,却不见丝毫亲昵,不可能是血亲,我想应该是护卫。” 青儿听完公孙的判断有点慌神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暗暗把这些日子说过的、做过的事在心里细细的理了一遍,倒没觉得有什么破绽。 公孙握着她的手笑笑:“看你吓得。我们告状的事就算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我是怕……” 公孙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要彻底把它忘了。记住,什么都没发生过!” 青儿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公孙好像有些乏了,用手遮住了眼睛,耳语道:“给我吧。” “呃?” 公孙半恼半笑的瞪了她一眼,青儿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血书,再看他时已经把头转向了栏板。 青儿本想明天才给他,看他的样子却似乎等不急了。 想想这船上也找不到个真正私密的地方,咬了咬牙,死死瞪着公孙的后脑勺把东西取了出来,整理好衣服,把血书扔到了他的头上。 公孙半晌才翻过身,举着血书看了半日,闷声说: “这东西不能呈堂,依我说不如毁了它。” “什么?” “嘘……”公孙把手食指竖在唇间,瞪了青儿一眼。 青儿心虚地嘟着嘴,捏了公孙胳臂一下,公孙低呼一声,撇着嘴扬起手臂给她看,只见一片雪白之中赫然两枚乌青的手印。 她根本没使劲,但“铁证”面前也只好认罪,被公孙在脑门打了一记爆粟,嘟嘴揉了半晌。 公孙耳语道:“血书牵连三品大员,只会把案情搞得更复杂,不如不用。” “那……” 青儿才开口就发现声音高了,捂着嘴侧耳听了一阵,才趴过去低声道: “难道九姑娘就白死了不成?” “先把这个案子结了,等人放出来再论其他。如果那时你还一心为九姑娘讨公道,东西在手你怕什么?说来……” 青儿催道:“快说,别掉人胃口!” “不知这姓马的调到什么任上,如果还在这边,那就不如到中都再捅出来,那样效力更大,反正你也是要去中都的。” 青儿点点头,把那方绸子一点一点认真叠小…… 公孙不错眼珠地看着,见青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讪讪称困,转向隔板假寐。 过了许久没了动静,公孙才轻轻把身子回正,悄悄吐了一口长气。 黑暗中,他借着丝丝从船顶漏下的月光,看到身旁已经熟睡的青儿,无奈的摇摇头。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真是让人头疼! 这半个月来他二人竟然就是这样睡过来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公孙轻轻握住青儿的手,几天前他已下定决心要对她负责,只是一直没开口,他有些犹豫,以他的身体情况还能再活多久? 青儿不过十五、六岁,难道要她早早守寡吗? 公孙疲惫地闭上眼,他从未想过成家,就是不想把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拉到他的痛苦中。 更何况他连姓氏都没有,也用不着向什么人去履行传宗接代的义务。 然而现实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老天硬生生把这个叫陆青的女孩塞到他的生活中。 面对这个充满活力,充满热情,充满阳光的女孩,公孙心中有一丝丝窃喜,更多的却是沉重。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青儿能像现在这样明媚地活下去,而不是陷入他这方泥潭。 可是,紧握着青儿的手,公孙却发现他舍不得松开。 不知几时起,他已习惯她在身旁,像躲在石缝里的阴杀之虫一样,他贪恋她的热情和阳光。 他想自私一点儿,想和她厮守,虽然他也许活不到白头。 好在已经这样住了半个月,作为一个男人,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对她负责。不如等官司打完,不论结果,先把婚事定下来吧。 轻轻一笑,公孙坦然地握着青儿的手进入了梦乡。(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小西京 这日行至一小城,甚繁华富庶,被当地人戏称为“小西京”。 众人见此立时再也吃不下船上的饭菜,决定上岸去打打牙祭。 公孙和青儿囊中如洗,本想在船上凑合一顿,却被白员外盛邀,几番推辞不过也跟着众人上了岸。 青儿发现小西京与凉州的确很是不同,这里街上能见到很多精心打扮的年轻女子。她自从穿越到隆昌国以来,这还是头次在街上见到这么多良家妇女,不由看得眼花缭乱。 一行人随白员外进了一家高档餐馆,在二层靠窗的方向选了一处雅间。 青儿见白安规规矩矩站在白员外身后随侍,自己身为书僮也不好就座,闲极无聊扒着窗户往外看热闹。 那时太阳已经下山,这座小城却热闹不减。青儿向下看去,倒有些乌镇旅行的感觉,一时间有些怅然。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唐杰凑到身边问:“看什么呢?” 青儿扭头看是唐杰,心里明白他又闷了。 白员外、冯先生、公孙他们都是文人,一路上谈的不是诗词,就是文章,唐杰插不上话,因此总是来找青儿闲扯。 青儿随意的说:“这里美女很多哦!” ‘哈哈,这里自然比凉州那个土旮旯要强得多,明儿你有机会到中都,保准看花你的眼!‘ 青儿闻言大喜,看来果然越大的城市民风越开化,女人越好混。如此说来中都真的是她的乐园了! 她兴冲冲地问:‘中都的姑娘可以随便上街吗?‘ 唐杰闻言大笑,转身向众人大声道:“你们听听,青儿张嘴、闭嘴全是姑娘。我们是不是该给这小子说门亲事了?”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是一笑,公孙微微颌首道:“等西京的事办妥了,是要先把这件事定下来。” 青儿没想到公孙也跟着大伙一起哄她,向他翻了个大白眼儿,继续趴窗户看风景。 唐杰上前,揽住青儿的肩笑道:“回回神儿吧,什么钟点了。哪儿还有女人?满大街的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青儿指着街上一个穿翠绿色长衫的男子说:“这个就不错。俊美儒雅,秀色可餐!” 唐杰瞟了一眼:“切,瘦瘦弱弱小鸡子似的。哪儿有点男人味儿!男人就得像你我这样力拔山兮气盖世!” 青儿才要取笑他乱用典故,眼角一扫,忽然激动地拽着唐杰大叫:“快看,美女!” 这时一阵骚动。二楼所有雅间都先后打开了窗子,很多人甚至探出身子大叫: “看!是赛西施。翠红楼的赛西施来了!” “真美,的确是国色啊!” 渐渐楼下鼓乐大作,黑压压走过了一片人,人群正中一辆花车上有位打扮如同仙子一样的女人随乐而舞。 青儿见窗口探看的吃客们一个个如醉如痴。心猿意马的色相,不由心中好笑,用胳臂捅了捅身旁的唐杰。小声问:“如何?” 唐杰恋恋不舍地拔回目光,点头道:“还真不错。中都也不过如此。” 青儿冷哼了一声,扭头离开了窗子,唐杰嘿嘿一笑,追上来大声问: “怎样,小西京的赛西施可美?” 他这一问,整桌人全听见了。 相对刚才闻风而动的吃客,他们这间屋却个个不动如山,害得白安都没好意思到窗口去看热闹。 公孙这时也笑着问:“如何?” 青儿使劲的点点头,兴奋地连比带划地介绍起来: “美极了!那裙子不知是什么料子,风一吹飘飘欲仙,好像月宫中抒袖的嫦娥!还有两鬓的步摇,那么长!足有两尺,她跳舞居然不折不断!最出彩的就是她额前的连胜,那款式好新鲜上边是……” 唐杰拍着桌子笑道:“够了够了,竟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是美人不就好了!” 青儿一愣,歪头说:“人啊?那可看不出,她脸上的粉足有二尺厚,不搽粉不敢见人,想来不是什么美人吧!” 青儿话没说完,冯先生口中的茶己喷到地上,捂嘴咳了几声,用手指乱点着青儿笑骂道: “刁钻!” 唐杰也跟着叫道:“你这小鬼,明明就是美女偏不承认!” 青儿撇了一下嘴,随口道:“这也叫美女,比云娘差远了!” 白员外突然插口问:“云娘是什么人?” 青儿说时没留意,现在突然有人问,才恍然她竟提到了云娘的名字,想她此间仍在狱中受苦,心下一片黯然。 直到被公孙踩了一脚,才急忙应道:“云娘是我在凉州认识的,那才是真正的美人!” “哦,说说看,我倒要洗耳恭听了。”白员外一脸兴致盎然地问道。 青儿没想到白员外居然会对美女的话题感兴趣,嘴张了几张,突然指着公孙说: “问公孙吧,他也见过的!” 说罢躲到了公孙身后,青儿也不清楚为什么,但她就是有点惧怕这位白员外。 公孙微愣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扶着青儿的双肩把她推到前面,笑道: “这孩子似乎总被员外你的威严所慑,不敢回话。” 说着把青儿摁在身旁的座位上,坏坏一笑:“白员外问你的话,你还是自己答吧。” 青儿有些不解公孙的意思。她是书僮,坐在这里将白安置于何地?还有,为什么不帮她应付过去? 难道…… 公孙是要乘机把告状的事儿说出来,赌白员外会帮他们? 正在青儿犯嘀咕的当口,小二上菜来了,白员外笑道: “呵呵,大家都饿了,先吃饭吧!出来玩儿图个热闹,白安也坐下一起吃吧。” 白安惴惴地蹭着坐到下手,一行人闷头吃饭。 白家的规矩还真大,吃不言!在船上吃的简单倒不察觉,如今一大桌人围在一起没人说话果然……有效率,很快就吃完了。 白员外支白安和唐杰去买东西,向青儿笑道:“方便的话,就说说看吧。” 青儿吃饭的时候已经想好,不管公孙推测的对不对先说出来再看,反正也没什么可神秘的,大不了就当提前练兵了。 当下一五一十将云娘和果妈妈的冤情述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劫狱和血书那段儿。(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吃醋 和青儿预想的完全相反,白员外静静听她说完案情,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提任何问题。 等唐杰他们回来,一行人就这样回船了,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青儿被白员外搞的莫名其妙,一回舱就抓住公孙想问个明白,公孙却疲惫地笑笑,表示想休息。 青儿这才想到这是公孙病愈后第一次下船,走了这么远的路,撑这么久己属不易。 当下暗骂自己糊涂,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悄悄退了出去。 青儿走后,公孙迅速睁开了眼,他眉头微蹙,两眼却极有神。 他不困,也没多累,至少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他只是不想理青儿,想一个人静静。 生病的这段时间,他基本没出过这个小隔间,今天其实是他第一次和船上众人共同生活。 公孙这半天过得很不舒服,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发现他很讨厌那个叫唐杰的人。 唐杰身上带着明显的江湖气,但从他的言行及对白员外的态度来看应该已入公门,八成是投安的匪类。 公孙没看出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唐杰,知不知道青儿是女儿身。 以他的江湖阅历,知道的可能性极大,如果他明明知道还这么勾肩搭背,实在太过恶心! 这还不算什么,反正再有两天到了西京,大家就一拍两散了。 他最气的是青儿,这么大的姑娘家一点儿防范之心都没有! 还是说她真的心仪那种什么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莽汉?哼,连句话都不会说,没文化真可怜! 难道青儿的书都就饭吃了,这样粗俗的人也看得入眼? 她喜欢唐杰?! 想到此。公孙的脸愈发白了。 那个唐杰的确有个好身体,不像他这样病病歪歪,半死不活的。从这个方面说,青儿喜欢唐杰比喜欢上他的可能性大多了! 公孙又突然想到张嫂说过的,唐杰那种江湖人不在乎女人脚大脚小,他难道也看上青儿了? 不是吧! 这两人性子很像,评心而论也算般配。可是…… 公孙感到极不舒服。浑身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 他自小就是神童,一岁识字,两岁背诗经。三岁通论语,从小给小少爷伴读,无论多溜须的先生,也没有不赏识他才华的。 少时就已名动都城。只是出身贱籍不能科考。虽说如此,因他才貌出众。香囊、荷包、钗呀、环呀的从没少得,只是他无心风月,一件也没收过罢了。 因此在公孙心中,女人喜欢他是天经地义的。只有他挑别人的份,可…… 现在看来,女人也不一定会选他? 公孙越想越烦。越烦越禁不住胡思乱想…… 却说青儿从舱里退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被唐杰抓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 “听说你去西京,是要打官司?” 青儿心里狠狠地白了一眼,这个白员外倒是把人支出去了,没想到嘴这么快! “是呀,我是去越衙告状的!不用劝我,我知道有三十杀威棒,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受得起!” 唐杰一挑大拇指,赞道:“好汉子!哥哥就佩服你这样的!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青儿于是又把案情说了一遍,她发现这遍说的比上回逻辑性强多了,看来多练练的确没坏处。 唐杰和白员外可不一样,老实不客气地问了一车问题,青儿把这当作彩排,一一认真作答。 此后,唐杰又给青儿普及了好多公门中的潜规则,把青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大开眼界。 因此,公孙走出小舱去如厕的路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唐杰在那里口若悬河的指点江山,青儿则微张着嘴,崇拜地受教…… 一个小小的护卫也能把青儿糊弄成这样,公孙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了下眼,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从他们身边无声地飘过。 公孙气哼哼回到舱里,连书也读不下去,满脑子乱糟糟的一片,也不知道都想些什么,没多久就晃到了晚饭时候。 他没胃口,索性躲在自己的舱里装死。 不一会儿噔噔脚步声响,青儿托着一个托盘钻了进来,带进来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小声催道: “公孙,快起来吃饭!我和白安才网的鱼,可新鲜呢,刚出锅的!” 公孙冷冷地看着青儿把鱼摆好,见是两副碗筷,脸色才缓了缓,问道: “怎么,你不去外边儿凑热闹了吗?” “今儿还不够热闹?街也逛了,大馆子也下了,要不是你累了得休息,我早过来陪你了,快吃饭!” 说着,青儿把筷子塞到公孙手里,又往他碗里夹了好多鱼肉。 公孙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缓缓说:“够了,我吃多了肉不消化的。” 青儿却不停手,一边往她碗里布菜一边儿解释:“没事儿,这是白肉吃多少都行!” “白肉?” 青儿一边往嘴里塞鱼,一边点着头说道: “没错,鱼、虾这都是白肉,牛羊肉这些是红肉,白肉吃多少都没关系,放心吃吧!” 公孙微微摇头笑笑,不知道她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歪门邪说。 他不以为意地劝道:“吃鱼别说话,一会儿再卡到嗓子。” 话音还没落,青儿就捂着嗓子吭吭地咳了起来,没两下小脸已经胀得通红。 公孙跪起身给她掐了半天穴位,之后又是拍,又是摩挲,折腾了好一阵才终于把那根鱼刺吐了出来。 看着那根又粗又长的硬刺,公孙愕然道: “这么大的鱼刺你是怎么吞下去的?这饭吃得也太狼吞了!你就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唉,真是!” 青儿也不回嘴,只把一头一脸的汗上都蹭在公孙身上,耍赖的坏笑。 公孙拿他没办法,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无奈地说:“蹭吧,蹭吧,弄脏了反正也是你洗!” 见青儿皱起鼻子,宠溺地笑笑:“背后随你怎么闹都好,以后人前还是小心点。今天吃饭时你叫好几次公孙,白员外、冯先生他们都查觉了。” “啊?那……” 看着青儿慌张的表情,公孙温声说: “不妨事,咱们的事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只是提醒你以后说话要小心,尤其是到西京之后更要谨慎。不说了,先吃鱼吧。” “嗯。” 。(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疑似姜青天 这一日行至西口,白员外收到口信要速回中都。 情急之下,白员外将公孙二人送到口岸,并托一封书信带给他西京的故友,就急急地赶回程了。 唐杰悄悄塞给青儿一个小包儿,直说是盘缠,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青儿见他说得直率就收了,又问唐杰中都的住址,事情办完之后好去中都还钱。唐杰不肯说,告诉青儿不必挂怀,为这点小钱特地去中都还不够盘缠。 青儿再三追问,唐杰只是不说,最后青儿硬是把云娘送的玉佩给了他。 即便如此唐杰也没留住址,只说是青儿若到中都他自会知道,到时一定尽地主之宜。 青儿不明白中都那么大,多了她一个小小的青儿,唐杰怎么知道?当下时间仓促也顾不得细问,就这样匆匆告辞了。 事后,青儿开心地告诉公孙盘缠有了着落。公孙一听钱是唐杰的,青儿还把玉佩给了他,当下面沉似水,一句话也不再说。 青儿只道公孙自尊心强,不愿受惠于人,也没往心里去。 又行了两日,终于到了目的地——西京。 二人受人之托,决定着先把信件送到,再去衙门探风声。 按照白员外给的地址,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一处院落。这巷子闹中取静,院门并不起眼,少时有位五十来岁的管家将二人引进了院。 院子很有格调,处处有景,到处绿意盎然。青儿随着往里走,越走越深,这才惊讶地发现这是个很大的院落。和门口那小小的门庭根本不成正比。 不由暗想,白员外行事低调,吃穿用度都不大讲究,果然人以群分,看他朋友这院子就知道主人也不事张扬,还颇有情调。 其实,公孙对白员外他们身份的推测。青儿并不以为然。 就青儿看。白员外怎么也不像当官儿的,应属儒商之流。他必定是家大业大,自幼学识不差。喜好往来些文人罢了。 他虽然周身气度威严,但是平日里言谈却很和蔼,没有一点儿官架子。 还有唐杰,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官府的?青儿拿钱学礼比比冯先生、唐杰。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少时,管家把二人带入一间小会客厅。厅里有两位年龄相仿的中年人,看来都很温文儒雅,看不出哪位是主人。 青儿闪在后边看戏,她如今的身份既是书僮。一切自有公孙少爷应付,只看热闹就好了。 公孙不卑不亢地施礼落座,和二人自然地攀谈起来。青儿听他们说的冠冕堂皇,又都文邹邹的。很是无趣,没一会儿就听走了神儿。 虽说公孙坐着有茶有点心,但青儿一点儿都不羡慕,与其那样坐着说言不及义、虚头八脑的客气话,她倒宁可站着当小喽啰。 只不过前提是站的时间也不要太长了! 青儿整整站了快两个时辰,这三个人却没有要终止的意思,还越聊越热乎! 说到这里,青儿倒是佩服公孙的本事,和两个比他年长一倍的人居然有这么多共同话题。 终于,主人发话要留他们吃饭,公孙这才坚决地告辞出来。 二人饥肠辘辘地回了客栈,凑合点了些便宜的饭菜。 青儿一边吃一边撇嘴,哼了一声:“你和人家套了半天近乎,还以为能蒙一顿饭呢,弄了半天还是要回来花自己的钱!” 公孙微微一笑:“你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这个近乎可不是白套的,你知道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青儿摇了摇头,看他拽拽的神情,莫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公孙却没再说话,他宽下外衣搭在椅背儿上,收拾了半天衣袖才缓缓开口: “我也不太敢确定,不过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是你的贵人!” “怎么说,难道他们和官府有交情,能帮忙说好话?” “看吧,过两日他们应该会请我去做客,等时机成熟我会托付你的案子。” 青儿呼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惊讶地问:“你觉得这两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左右那位了不起的青天姜大人?!” 公孙似笑非笑地看了晴儿一眼,肯定地说:“别的我不敢保,至少你那三十杀威棒应该能免。” “别啊!免我的杀威棒干吗,要免就免云娘和果妈妈的,她们身子弱,扛不住的!” 公孙微微蹙了下眉,不悦地说:“哼,就你扛得住!那些官差棒子里的学问深了去了,你这样的三十棒子也可以打死,也可以毫发无伤!能免则免,这是大恩典。你要不识好歹惹恼了审案的大人,最后还是云娘和果妈妈受罪!” 见青儿又要回嘴,公孙用手势止住了他,继续说: “不说这些没用的,咱们先说点儿正经事儿。这案子你必须以果妈妈干女儿——张大脚的身份来告,也就是要女人打扮。现在,咱们这么住……以后问起来可怎么说?” 青儿拿起桌上的小碟子,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儿说: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怎么住,干别人屁事?住店这么贵可得省着花,打官司还有的是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再说,船上那么窄都挤下了,现在穷讲究什么?” 公孙将小碟子放到远处,严肃地说:“那日后在公堂上姜大人问起来,你也这么回话?” “切,人家姜大人好端端地审案子,没事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公孙扯了扯嘴角,耐心地说:“审案才要问清楚!我问你,你大远来西京越街告状,和死刑犯什么关系?一路上吃什么、住什么、花了这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得没得过什么人的好处?是谁指使你来告刁状,诬陷凉州父母官的……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姜大人自然都会问清楚,再依此做判断。” 青儿听前几个问题还有些不耐烦,听到后面却不由呆住。她没想过这么深,要是因为这些小节不能翻案可就亏大了,当下磕磕巴巴地问: “那该怎么回?我全听你的!” 公孙微微点点头,坐下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 “以前和你说过,我猜白员外是官员。今天和这二人接触之后,更加确定这个推断。如果我没猜错,今天右手位的那人应该就是姜大人本尊了。”(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第一二八章 求婚 听到青儿深深地吸气声,公孙继续说:“不知道白员外的信中有没有提起你的官司,姜大人今日没有亮出身份,也没有问案情。但你这副打扮,日后必有一问,我们要先想好如何应对。” 青儿忙不迭地一连串点头:“你是怎么想的,我全听你的就是了。” 公孙略有深意地看了青儿一眼:“你让我说,一会儿可不许插嘴,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 青儿见他说得这般郑重,也认真起来,咬着下唇狠狠地点了下头。 公孙坐在青儿对面,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 “青儿,有一些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此次来西京路上我生了病,是你一直照顾我,不离不弃,才把我从鬼门关上救回来……” 青儿听到这里,慌忙插口道:“哎呀呀,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来帮我打官司,途中出了事儿我怎能不管?快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说案情吧!” 公孙看着她是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青儿瞪大眼睛,莫名其妙地问:“你到说话呀!” 公孙紧闭着嘴,用手在唇上作出缝针的姿势,然后指着青儿笑笑: “说好不许插嘴的,你又犯!下次再犯就用针把你嘴缝上。” 青儿撇了撇嘴,用手捂着嘴唇,瞪大眼睛看向他眨了眨眼催他快说。 公孙扑哧笑出了声,又马上敛容严肃起来,咳嗽了一声才缓缓说: “嗯,你说的对,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也说不清是谁救了谁、谁拖累了谁,反正现在己经是这样一笔糊涂帐了了。我在想,打官司时索性说我们是……那个……嗯,你是我未婚妻!” “啊?你说什么?”青儿瞪大眼睛,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有必要找这种借口吗? 公孙白皙的脸庞上一片绯红,尤其是两个耳垂儿红得发紫。亮亮的好像紫葡萄一样。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桌面,双手绞结在一起,运了半天气才开口道: “怪我没说清楚。当然要等打完官司再办,到时候自然会请媒人,三媒六证一个也不能少,正正式式的办婚事。现在只是先和你把关系先定下来。我们一路……尤其在船上都……在一起。这对你名声不好,作为一个男人我总要对你负责的!” 青儿听了这段话先是震惊。继而觉得不可思议,听到对你负责这句话的时候,不由火冒三丈,气冲冲地喊道: “负责?不必。谁稀罕你负责!” 这都什么跟什么!先是莫名其妙的求婚,也不问问人家同不同意,然后就絮絮叨叨说起婚礼。好像十拿九稳的事,最后更是莫名其妙地说结婚是为了负责! 他是什么意思? 公孙一路上都在昏迷。青儿为了省钱看病,一直只租了一间房。难道他觉得她这么做,是为了逼他娶她? 公孙和公孙,你把青儿当成什么了?! 恶心死了,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她的,把她想的这么龌龊! 她不过是生活在21世纪,没有封建男女大防的糟粕观念罢了! 谁稀罕他负责? 清清白白的有什么责好负? 青儿才不是谁的累赘,就是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用这种下作方法!她才不需要别人对她负责! 青儿自负其责! 她越想越心寒,越想越生气,气得直想哭,可是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流眼泪,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理公孙。 公孙吃惊地看着青儿,他事先也设想过青儿会有的几种反应,只是偏偏没有眼前的这种! 他甚至想过青儿有可能嫌弃他身体不好,但是也没道理发这么大的火吧? 难道嫁给他是这么恐怖、这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吗? 公孙突然一震,猛然想到青儿和唐杰分别的时,把身上唯一的玉佩给了唐杰,难道她…… 怪不得她反应这么激烈! 公孙想到这里,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全无一丝血色,冷冷一笑,刻薄地说: “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祝你和那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有情人终成眷属!” 青儿眉头挑了挑,诧异地看着公孙,是什么情况?怎么又把唐杰扯进来了! 青儿气得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用手指着公孙责问道: “一码说一码,你别在这里搅浑水,没事儿又把唐大哥扯进来干什么?” 公孙听到“唐大哥”三个字怒不可遏! 原来他们两个关系已经这么密切了,还唐大哥! 他竟不知道,还在这里自取其辱! 公孙怒发冲冠,冲口而出:“哦,原来你已经这么称呼他了,看来我祝福得倒没错!哼,也是我傻,你不是连玉佩都送给人家当定情物了吗!” “你,你这个人……真是气死我了!亏你还是读书人,竟说出这种话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青儿一边骂,眼泪一边不争气地流下来,她太委屈了! 她从来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就怕受委屈!她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受委屈。 尤其对方还是公孙,是那个她拼尽全力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公孙! 青儿气得一边猛跺着脚,一边哭着骂道: “公孙,你没良心!我明明跟你说过,那玉是为了凑盘缠押给唐大哥的,不然算卖也可以!那是云娘送给我留念的……唔唔……你生病把钱花光了,我只留下这一个值钱的东西,不然我也舍不得……” 公孙听到玉佩原来是云娘送的,才明白是他冤枉了青儿,又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不由苦笑一下,明明是她拒绝了他,结果她倒哭成这样,好像被拒绝的是她一样! 看情形,似乎他这个被拒绝的人,反而要出面安慰那个毫不犹豫拒绝他的人! 转念一想,也的确是他把话说过分了。 青儿再怎么说也是没出阁的女孩子,怎么能对她说出“私定终身”这样的浑话来,确实不该! 公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把委屈放在一边,矮下身段赔礼道歉,好言相劝。 青儿见他服软气消了大半,又想公孙今天突然神经兮兮的求婚,八成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既然白员外一行已经走了,那就肯定是昨天和公孙聊天的那两个糟老头子!(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走后门儿 青儿和公孙吵了一顿架,也不算什么都没解决,总算定下了说辞。其实还是按公孙的意思,给俩人定了个未婚夫妻的身份。当然,找媒婆儿之类的事儿就没了。 但这顿架也没白吵。 于公孙,彻底把那小想法儿给浇灭了;于青儿,则深刻体会了一把封建男女授受不亲的糟粕,自此把标间、玉佩全列入黑名单。 吵架后,青儿有意克服对公孙的依赖,一个人没事儿就往衙门口耗着,打听各路告状的消息。 慢慢地从众人口中渐渐印证了公孙的说法,这位姜大人在民间口碑极好,越衙告状的不在少数,告赢的也颇有几例。 公孙则在客栈安然稳坐,两天后果然接到神秘中年人的邀请,只身前往小院。 青儿对这次邀约并没有报多大希望,然而,晚上公孙却带回了爆炸性的消息。 首先,那位神秘中年人果然正是大名鼎鼎的清官姜大人。 其次,果妈妈和云娘的案子他已经正式接手,公孙也把吴仵作和肖大夫的证据交给了他。 让青儿震惊的是最后一个消息,姜大人已经下令要凉州府将果妈妈、云娘,并一干人证提至西京! 青儿被一个个大消息震得目瞪口呆,张着嘴愣了半晌才突然间从椅子上弹起来,抱着公孙一通乱蹦,嘴里还不住地大呼小叫。 公孙由着她折腾,直到她大呼“公孙万岁!”时才被公孙掩住了嘴,强行按回椅子上“镇定”,并威胁她再敢胡说八道,就给她用药。 青儿在椅子没老实多一会儿。又挣扎着爬起来问公孙: “还有其他消息吗?你倒是多说几句,从头到尾讲一遍听听!” 公孙冷冷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问道:“你不是不稀罕去吗,现在又问来做什么?” 青儿皱皱鼻子,连忙讨好地捧了一杯茶,双手敬给公孙,狗腿地说: “书僮我见识少。又拙嘴笨腮的。去了也不过白白给少爷你丢人,还是藏拙的好。来来,少爷喝杯茶润润喉。给你捶肩!” 公孙被她逗得破颜一笑,淡淡地说:“倒有个消息,不过……因想着你不在乎就没说。姜大人听了我的叙述,很为你的情义所感。决定免了你那三十杀威棒。” 青儿讨好地上前,为公孙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哄道:“瞧你说的,我哪能那么不识好歹,这是天大的好事!少爷多说几句,从头到尾慢慢说。不急!” 公孙闹儿够了,这才从容地把小院儿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说完却见青儿没了动静。好奇地问: “怎么,高兴傻了。怎么不说话啦?” “这位姜大人是你从小崇拜到大的,这回你和他接触,是激动多些,还是失望多些?” 公孙用探究地表情问:“你这么问,似乎有什么想法?” 青儿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这些日子我在衙门口打听,也都说这位姜大人如何公平廉明。然而,从你今天所获来看,我倒觉得……” “嗯?”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虽没行贿,但走的也是后门儿。这位清官处事也有亲厚,并不是铁面无私的啊!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没在路上偶遇白员外,那么现在我们又会如何?” 公孙挑了挑眉,微微摇摇头笑道:“你这丫头!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 青儿仰着头顶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公孙笑着点点头:“说的对,对极了!人得意的时候,往往忘了自省,你这丫头,真是……” “真是什么?” 公孙笑笑却不说话,转身去洗漱了。 青儿见公孙不理,反倒来了劲,凑过去问道:“照你看来,这个案子我们是不是稳赢了?” 公孙擦了一把脸,略想了想说:“这案子我们本来就不是诬告,只要秉公直断自然输不了,你可以安枕了。” 青儿闪着明亮的眸子,兴奋地问:“就是说果妈妈和云娘可以自由了,那你觉得姜大人会不会用刑?” “这……只怕还是要用吧!毕竟江大人已经免了你的三十杀威棒,又免了我的六十杖,不可能再法外开恩了。” 青儿紧张地问:“你的什么六十扙?干你什么事,为什么要打你?” 公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取笑道:“你天天跑衙门都问出来些什么,连这都不知道!越街告状是以民告官,没有状纸不能呈递,而写状纸先有大不敬之罪,要打六十杖!难道你会写?” 看青儿似乎有些了然的模样,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笑骂: “傻子,你以为白员外写信能帮我们什么?就是要免你的三十棒和我的六十杖啊。” 青儿才点两下头,又一脸疑惑的问:“何必这么麻烦?白员外帮咱们写状纸不就行了?” 公孙叹了一口气说:“说你笨,你还是真笨!懒得理你,跟你说多了我都要变笨了。” 青儿撇撇嘴,白了他一眼:“你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也不知道!” 公孙笑笑,不再理她,径自回床看书去了。才翻了两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他的衣服说: “唉,姜大人让我给你带回几块蚕豆糕,就在我衣服里,赶紧吃,别坏了!” 青儿听说为之一振,赶紧跑去取了出来,看也没看就往嘴里塞了一个,又给公孙拿过来一个要喂他吃,却把公孙吓得从床头直躲到床尾,紧张地叫道: “你几时见我吃过这个,我从不吃它。” 青儿见他吓得变颜变色,又大口吃了一个,冷哼了一声说道: “你就是挑嘴,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怎么能长肉?人瘦成那样身体怎么能好?算了,不说了,你从不听我的!对了,姜大人怎么会想起来给我带好吃的?” 公孙脸红了红,不回话,低头看书。 青儿看他的样子一下明白过来,姜大人这东西自然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公孙未婚妻的! 哼,看来上回背后捣乱的家伙果然就是他,害得公孙神经兮兮地求婚,两人还吵了一架。 一时间越想越气,索性化悲痛为食量,把一包蚕豆糕全吃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0章 一拍两散 云娘和果妈妈的案子成功递了上去,人又已经在路上了,青儿心里终于不再惶惶不安,也开始有闲情四处逛逛。 这日她走到一家店,见店主招人佣工,想着果妈妈和云娘翻案后,无论回凉州还是去哪里总要有盘缠,她手里那点钱要是四个人花可撑不住几天,便应了工。 她有得是力气,自然一试就成了,自此便每日去做事赚钱,一晃匆匆已是六天过去了。 这日,青儿只有半天工,早早回到客栈。 她才把浸透了汗的衣服换下来要去洗,就见公孙也溜溜达达地回来了。 他这阵子成天长在姜大人府上,那位清官原来酷好黑白,且棋艺甚高,平日难逢敌手。 自一日与公孙偶对过一盘后,便死死抓住公孙再不舍得放开了,每天不杀三四个时辰是不会放他回来的。 今天不知为了什么竟这么早就回来了。 青儿要公孙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一起洗,说了两声,却见他恍恍惚惚,追问下才得知姜大人今日和公孙谈话,要延揽他在身边做清客。 青儿听了很替公孙开心,知道他仰慕姜大人已久,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追随,真是天大的好事! 公孙却面露犹疑,问过才知道原来他不甘寄人篱下去做什么清客,还抱着幻想参加科举入仕途,毕竟他现在又有了新鱼符…… 青儿担忧地说:“这恐怕有些危险吧?鱼符主人的底细别说咱们不清楚,就是冷大侠也不一定知道。现在用着倒是没人过问,只是他日你得中之后,万一有家人寻来发现有问题爆出来,可是欺君之罪啊!” 公孙蹙眉点了点头。他何等心机哪里会想不到这些,只是一直以来怀才不遇,心有不甘罢了! 青儿想了一会认真建议:“务实地说,我觉得你留在这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知道你想一展所学,姜大人正是个好机会。他虽现在还知道你的斤两,可假以时日一定会慢慢重用你,那时你不就可以借他之手来一展所长了?” 公孙听了皱皱眉。青儿说的他何尝不知。只是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他在青儿心里到底算什么? 病汉?累赘?吃闲饭的?以他的本事只配做清客? 其实初听姜大人的邀约,公孙内心还是有过一丝窃喜,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以亲自追随这位了不起的诤臣。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 如果说刚才他还心存犹疑,自青儿开口的那个瞬间,他却已经打定主意拒绝此事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为什么要寄于人下。而且还是在西域这种荒蛮之所,能有什么作为?! 眼见青儿一力劝他留下。公孙心中又不由起疑,她不会是怕回绝了姜大人的美意,从而影响果妈妈和云娘的案子吧? 想到此处心里一阵犯酸,这段时间以来他早把青儿与他视为一体。有什么事都是从两个人的角度一起考虑。 可反观青儿,却恐怕不是吧?! 在她心中,只怕云娘还比他要重得多。甚至他可能连果妈妈也比不上!否则她为什么这么想让他留下来,却连一点点不舍之情都没有。 公孙想到这里觉得很是心寒。他自小就极少对旁人投放感情,这世上对他重要的屈指可数。 可是对青儿,他是真心在意的! 就算她前阵子拒绝了婚事,他也恨不起来她,反觉得她只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分不清轻重罢了。 可现在再看,却突然变得都不一样了。 公孙觉得极度疲倦,他拼尽全力帮的这个女人心中却根本没有他!或许有,但排得太靠后了! 却又何必?! 他累了! 既然答应过她就帮她把这官司打到底,反正也没几天了,就算善始善终吧。 至于那之后……公孙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好聚好散吧! 公孙心里排江倒海似的折腾了半天,青儿却丁点都没察觉,抱着水盆对公孙说: “天气太热,你也把身上这套衣服换下来带去后院井边,我一起洗了,我先去了啊。” 公孙点头应下,一边换衣服一边想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确实没必要勉强在一起。 好聚好散吧! 说来公孙和青儿自然不是一类人,公孙气得心灰意冷的时候,青儿却哼着小调在后院井边洗衣服。 她手脚麻利地洗完所有衣服,才反应过来公孙身上那套还没给她送过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倒掉盆里的水回屋去找公孙。 她一边走一边想,公孙那个家伙一定又在看书了,只要手里的书一捧,公孙就什么都忘了,连天蹋下来也不在意! 青儿一推房门冲进屋,把盆放桌子上一放,大声唠叨道: “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话给忘干净了?我还傻子似的在后院等你的脏衣服,你却……” 她还没唠叨完,就见一推衣服扔在书桌上!青儿气哼哼地把脏衣服捡回盆里,却没听到公孙的动静。 往日他忘了她的嘱咐总是会赔些小话来的,哄哄她的,今天怎么这么心安理得? 青儿扭头见公孙呆呆地坐在床边闷头不语,估计是还在想做姜大人清客的事? 她坏笑了一下,把盆里的脏衣服团成团,照着公孙的头扔了过去。衣服在空中散开来,把公孙连头带脸遮了进去…… 青儿哈哈大笑,走上前帮公孙把衣服取下来,却见他还是垂着头,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来了气使劲推了他两把。 待到看到他的脸色青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公孙面色惨白,两眼无神,和她对视了一眼,就马上别了开去。 青儿吓了一跳,难道又病了? 忙搬住他的肩膀问是哪里不舒服,问了两声,公孙才猛得一下站起身,反手将青儿推坐在床边,神色凝重地说: “青儿,刚才从姜大人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不太好!你,你一定要想开些,俗语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你是要急死我吗?!”(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赠血书 公孙别开眼,闷声说:“云娘和果妈妈,她们……在押解的路上摔死了!” “不可能!”青儿瞪圆了眼直勾勾地看着公孙,见他神情肃穆,摇着他的肩叫道,“一定是搞错了,不会是云娘和果妈妈的!你想啊,怎么那么巧,两个人一起出事?这不合理,对不对?一定是弄错了,不会的,不是她们!” 公孙扶着她坐在床沿,柔声劝道:“青儿听我说,遇难的不止她二人,还有另三名犯人,连两名押解的公差也一齐摔死了。人死如灯灭,这种事谁也不想,你不要太难过,我想云娘和果妈妈在天之灵知道你这么尽力,也足以告慰了!” “不,不是的!她们一定是被害死的,是蔡县令怕出事下得毒手,他杀人灭口!呜呜……都怪我多事,要不她们本可以活到秋天……” 青儿一边喊一边哭,扎着两只手较着劲,好像要把天豁破一个窟窿似的。 公孙那点子力气哪里是她的对手,慌得他一把将青儿揽在怀里,死死地箍住她,一个劲儿的安抚劝解: “青儿,人已经没了,再钻牛角尖也活不过来。我看这回不像蔡县令做的,要是他出手不会连手下的也一起赔上,这不合情理。可能这就是她们的命吧,我们已经尽力了,想开些吧。” 青儿只是不停地号哭,直哭到没了眼泪,仍是怔怔地不肯说话。 公孙看她这样寸步也不敢离开,眼巴巴地守着,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再闹出什么事来。 直到半夜,他才叫小二弄了点吃食上来,囫囵填了几口。青儿却连粥都不肯喝。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活死人一般。 青儿这样闹了两天,想起来就哭几声,除此之外既不说话,也不吃饭。 只闹得公孙焦头烂额,连他这素来沉稳的人也慌了手脚,哪里不敢去不说。陪在这里连书也读不进去。成天只是大眼瞪小眼地干看着对方。 煎熬! 这日,二人正这样对耗着,小二忽然来报卢员外到。 公孙忙将外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进里屋。大略收拾了一下,关上里屋房门迎客。 原来自那日提议后公孙留下之后,再没见公孙现身,姜大人感到很是不自在。卢员外便自动请缨前来问询。 听了公孙的一番答复,卢员外点头笑道:“年青人要发奋博个功名总是好的。你有这个志气其实不妨直接对姜公说,大可不必……” 才说的一半,就见内室的门打开,青儿蓬头粗服地立在门前。眼睛直直地瞪着卢员外,愣愣地问: “云娘和果妈妈的死真的是意外吗?不是蔡县令杀人灭口的吗?” 公孙见她这样,慌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想把她搀到里屋去,他却哪里拧得过青儿。 见青儿站在门口稳如泰山。公孙只得尴尬地向卢员外笑笑: “果妈妈和云娘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想在押解的路上惨死,这孩子哭了两天。唉,现在还在钻牛角尖,卢员外请不要见笑!另外,还要烦你代西向姜大人解释一下,她这个样子……我实在离不开。” 卢员外会意地笑笑,正准备告辞。 青儿突然又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是蔡县令干的,觉得他不会对自己人下杀手。可如果这案子牵扯到朝中三品大员,他为了保护马泗海,还会在意死一两个手下吗?” 卢员外目光一抖,紧盯着青儿问道:“马泗海?你说的是哪个马泗海?” “原任凉州监州马泗海,他非法狎妓,还虐杀了九姑娘!” 卢员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探问道:“哼,诋毁朝庭三品大员可是重罪,你有几个脑袋?” 青儿正要答话,却被公孙拦下,向卢员外致歉道:“员外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她现在悲痛失常,都是乱说的。” 青儿笑了笑:“就当我是疯子好了,话可以乱说,可我手里凉州九品主薄钱学理的亲笔证词却是真的!” 卢员外身子微微一怔,半眯着眼睛,故做无意地问:“钱学理己死,死无对证,你怎么证明那是钱学礼的手笔,东西又是如何得到的?” 公孙拽了拽青儿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不让她说。 青儿却不理他,冷冷一笑:“你既对这个东西感兴趣,就不用假意贬损。我怎么得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上面不止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手印,真的假不了!” 卢员外闻言突然放声大笑,含笑的眼睛扫过公孙和青儿,很决绝地说: “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与马泗海有仇,欲除之而后快。既然我们同仇敌忾,你不妨把东西给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青儿不以为然的摇了两下头:“你要干掉的是马泗海,而我的仇人却是蔡县令,把东西给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卢员外蹙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发狠地说:“朝廷三品大员我都办得了,难道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我倒动不得了?” 见青儿神色坚定,没有松动的迹象,不得不严肃的说: “小丫头,你不懂这官场里的水有多深!对马泗海,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办了他。可蔡县令,我对他了解不多,现在不敢随便放狠话。马泗海是薛相门生,仗着他老师的威风,这几年平步青云。蔡县令本无背景,借着前几年马泗海在凉州外放的机会,抱定了他的大腿。哼,你放心一点,姓马的要是倒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青儿对官场的一无所知,卢员外讲得真假难辩。她歪头看了一眼公孙,见他若有所思,面无表情。 她本想将血书交给姜大人主持公道,但一来没法说清此物来源,二来如果公事公办,杀一个籍民娼妓处罚不会大,更不会涉及到蔡县令。 倒不如给了这位卢员外便宜,或许他真有些手段。 他虽不肯承诺办蔡县令,至少可以给九姑娘报仇,再说他现在就算承诺了又如何监督他去办?反言之,他不肯说倒是不骗人,日后不见得不管。 青儿不再犹豫,回屋取出血书递给卢员外: “员外是痛快人,我相信你不会白白拿我的东西,有机会定能帮我出这口恶气!蔡县令不过区区七品,你若有心,他是跑不了的!我先代屈死的云娘和果妈妈谢员外出手之恩!” 卢员外说了一声不敢,又笑道:“看来我真要好好关注这个蔡县令了,若有机会我定不会放过他!”(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被抓 青儿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亲人,果妈妈和云娘是这个冷漠世界里一开始就向她伸出援手的人。某种程度上说,可以说是她在隆昌国的家人。 然而,她们却死了! 还是死在即将沉冤得雪的前夕! 青儿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一门心思只有翻案,可以说她是为救云娘和果妈妈活着的,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然而,谁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因此,在开始的两三天里她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完全把她自己封闭起来,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 直到她将血书托付给卢员外,想到云娘、果妈妈、九姑娘大仇有望得报,才终于有所解脱,紧绷在身上的那根弦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卢员外走后,她把公孙轰了出去,拿大澡盆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澡,才觉得饥饿难耐,叫小二端上饭食,和公孙一起大口朵颐起来。 这几天她几乎水米没打牙,这一餐直吃了个肚圆才放下筷子,手扶着肚子长出了一口气,好像重又活过来似的。 公孙见她终于走出来,肯吃饭了,便向她问日后的打算。 青儿长叹了一口气,唏嘘的说:“当日我风风火火赶去监狱,一心只想翻案救她们出来。那时云娘一意催我去中都帮她办事,我却全不理会。早知如此……真不如在她生前办妥,也好让她放心而去!唉,如今她人已不在,我现在只想尽快去中都完结她的遗愿。” 青儿一口一个云娘,公孙听了却没了往日的不快。自从云娘和果妈妈去后。公孙的心魔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两天前,要分道扬镳的想法好似秋天无根的枯草,已随风而逝。更何况青儿要去的中都,也正是他要回的地方。 这次游学时间太长了,先是丢鱼符耽搁了时日,后又随青儿跑了趟西京……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想必伯父在家早已望眼欲穿了吧。还有换了新鱼符的事。也要向伯父及时禀明。 就这样。二人辞别姜大人和卢员外,又踏上了奔往中都的行程。 因官司没有打成,攒下来的钱倒也无甚用处了。青儿索性豪爽了一把,包了一辆马车向中都而去。走了没多久,她就发现这马车还真包对了! 西域凋敝,一路上多有投宿无着的荒凉之处。有了这个马车晚间还算有个歇脚过夜的地方。 二人马不停蹄,饥餐渴饮。这日行至一处不知名的小镇。 青儿见此间还算繁华,便将马车赶在一家干净的小饭馆门口停下,想好好吃上一顿。 她才下车,就见饭馆儿门旁屋檐下歪歪斜斜倚坐着一人。看他脸色灰白,又病恹恹的,估计是走不动的过路人。 这时。店伙计跑出来迎客,见青儿看那病汉。怕误了店里的生意,跑上前呼喝轰人。 青儿一路上亲身经历了这种治病花光钱,处处受人白眼的处境,一时兔死狐悲,动了恻隐之心,出言止住伙计,又招来公孙为他医病。 二人也没进店,就地在店门口台阶上为他诊治,向伙计讨来纸笔,公孙为病人写了张药方。 青儿将药方塞到那人手中,又给了他一些钱,嘱咐他赶紧去药店取药。 正说话间,却听一阵铁链声响,一对差人呼呼呵呵走了过来。 青儿瞥了一眼,不由暗暗心惊,难道钱学理的案子破了?差人好大的神通,竟找到这里! 只听为首的差人向她喝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青儿闻言一愣,被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抖了抖手中的纸回道:“这个?药方子啊!” “谁写的?” 清儿略犹豫了一下,心想救人性命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公子写的。” 为首的差人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另两名差人拿着锁链,兜头就把公孙套了起来。 他们这动作出人意料,又很迅猛,等青儿反应过来时人已锁上了。她大步上前,档在公孙身前,用手一拦,喝道: “且慢,你们凭什么拿人?我家公子好心给他看病犯了什么法?” “不犯法,我们只是奉令押识字的去城隍庙集合。” 清儿闻言心下一安,原来与钱学理的案子无关! 只是……这差人的话好怪!她望了一眼公孙,见他也是一脸疑惑。青儿怕公孙身体单薄,被这些差人欺负,便要求一同前往。差人问明青儿也识字,就一同带走了。 少时来到城隍庙,庙里己聚了二三十人,看衣着打扮多为穷人,偶一两个穿戴较齐整的,一问也同二人一样是外乡人。 没人知道被押到这里要做什么,而最长的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 青儿和公孙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押到这里,不一会儿已经饥肠辘辘,又捱了半个时辰,才有差人发了每人两个干饼子,茶水倒是随意喝。 直到晚间,也没个人出来说明情由。入夜,几个差人突然呼啦啦从外面把庙门反锁了起来。 这一来可炸了窝,三十多个人你瞧我我瞧你全慌了神儿,有胆大的跑到庙门向外喊话,却无一声回应。 青儿本已睡着了,此时被嘈杂的声音惊醒,迷糊迷糊问公孙出了什么事。 公孙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才压低声音说:“只怕这回你被我托累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形不妙。” 青儿大大咧咧一撇嘴:“能有多坏?切,一堆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干什么?别瞎想了,睡吧!” 说完打了个哈欠,又歪在公孙的肩头睡着了。 第二天,仍旧如是! 直到傍晚,庙外轰轰隆隆一阵车马声,差人将众人押出庙外。青儿和公孙随众人走在后面,庙门口有差人清点人数,队伍走得极慢。 他们在后面,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群背影,却不时听到庙外的呼喝声,及零星哭天呛地的声音,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但似乎并不乐观。 直到二人出了庙门才赫然发现,庙前的空场上停了一排囚车,只一辆空的想来是留给他们的……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偶有哭闹的上来便是几记鞭子。 因此所有人都选择沉默,温顺的羔羊一样在鞭子的指挥下默默的走进了囚车。(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大限已到 初秋的戈壁滩,一望无垠的沙海中五辆囚车徐徐驶来,他们已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走了整整十二天。 囚车内,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囚车外,没人知道他们该怎么去,解差迷路了! 没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茫茫戈壁上,明明五天的路程已经走了多一倍的时间仍不辩东西,看不到路,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百余人的队伍在这片无垠的戈壁上却不过是一粒沙,多它一粒不多,少他一粒不少。 一路的颠波、缺水少粮、再加上前途未卜…… 不知公孙中的哪招,他再次病倒了,而且很重! 当然公孙不是病得最重的,更不是唯一的。 有些人在出发前就带着病,现在想来应该是传染病吧,谁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路上已经死了很多人。 没有具体的数字。 其实是有的,出发前清点过人数,现在要点只会更容易,只是没人想知道。 不需要知道,眼睛一看就明白了! 一开始每辆囚车都挤满了人,挤得好像沙丁鱼罐头。人们只能直直地立着,一个紧挨着一个,连换姿势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随着病魔的肆虐,渐渐囚车变得松快了。再过几天,甚至有的囚车都可以坐下人了。 很多健壮的人都病倒了、甚至继而死去了,更何况体弱的公孙! 好在囚车里倒是颇有几位大夫,这并不稀奇。这五辆囚车上全是识文断字的穷人,除了教书先生、说书先生、账房先生、测字先生……有七、八位大夫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其中一位医术最好的姓叶,大家都亲切地唤他叶二郎。 或许叶二郎并不是医术最好的。但他胜在身体好,不曾病倒,而且识些草药。每当囚车停下,他就在附近采些草药,煮给生病的人吃。 没人知道这些药汤管不管用,病人仍陆续死去,但叶二郎和他的药毕竟是大家的希望。是这未知荒漠中唯一看得见、抓得着的希望。 成为希望的人当然待遇也不相同。别人吃稀的,二郎就能吃干的,别人没水渴。二郎自然有水喝……谁都可以饿死,二郎却是不可以的。 差人又如何?差人就不得病吗? 后来,神医叶二郎又提出了一个方法,似乎给大家指出了一条生路。他提出将所有病患和健康的人分开。把病患集中在三辆囚车里。 青儿知道叶二郎说的是对的,但是她怎么放心公孙一个人? 或许公孙得的并不是同样的病。或许他还有救?!公孙是第一批病倒的,和他同期染病的人全都死了,公孙是唯一的例外! 因此,青儿猜测公孙得的不是传染病。他只是身体太过虚弱而已,他生下来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青儿和叶二郎争执起来,而争执的结果是青儿和公孙一起坐上了那辆病患的囚车。 每次叶二郎发药。青儿都会喂给公孙,这药或许不能治病。但至少喝不死人,有药的病人总会安心些,公孙现在已经不像平日那样清醒了,迷迷糊糊中有个寄托总是好的。 每到此时,同车的苏大夫就会从鼻子里傲慢地轻哼几声。他从不和青儿交谈,甚至可以说对她视而不见,他似乎对车里每个人都是如此。 他本人从不喝叶二郎的药汤,然而却也没别的药可吃,不过生生硬抗罢了。一开始同车的病患还好心劝他喝药,他却只翻翻怪眼,连话都懒得回一句。 为此,牛大非常看不顺眼,不时冷嘲热讽地甩些闲话,笑他自己没本事治不了怪病,还不服气二郎的能耐,根本就是嫉贤妒能! 当然牛大本人的话没有这般文雅,极为粗俗,在这些识文断字的人群中很显眼。 他是个文盲,原本是此行的差人,因患了病也被关在囚车上。可能因为差人和病患接触的少,只他一人染了病。 然而自他患病后也不再有人将他当差人了,只喊他“牛大”而已。毕竟他也被关在囚车里,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并无一名差人来瞧过他,他如今只是一个病人! 如果说这车里还有什么人能被大家高看一眼的,那就只剩青儿了。原因无它,因为她是这车里唯一健康的人! 每个人都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所有人最终都或多或少要求到青儿头上,因为他们终会被病魔夺走最后的尊严,终会变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对于牛大和苏大夫的纷争,青儿并不参与。 她骨子里不信叶二郎的药,这戈壁寸草不生,非说偶尔存活的绿植恰恰正是治病的良药,这未免巧合得让人生疑。 然而,她明白这些药汤对病患的精神疗效,所以她选择沉默。 但在内心深处,青儿更倾向信任苏大夫,虽不知他医术如何,至少比蒙吃蒙喝的叶二郎靠谱多了,也实在多了。 因此青儿常默默地帮苏先生,他身体已经差得连坐起来都吃力,却从不求人。 青儿看在眼里,便会悄悄地帮他打碗粥,或分半块抢来的干饼……都不过是些举手之劳的小忙,但她知道苏大夫很是感念。 这位苏先生虽然半个谢字也没说过,但青儿就是知道。因为她也同样的骄傲,同样的不喜欢求人,她太明白这种人的心思。 稍微过分的帮忙就会引来反感,让对方觉得那是一种“施舍”,所以青儿只是默默的、随便的、从不声张。 为了公孙,她要笼络住这位大夫。 虽然她并不喜欢这个人,觉得他生性乖僻、自以为是、孤傲自许……然而,为了给公孙留条后路,她全忍耐了下来。 青儿本不是这种会用心计的人,然而为了公孙,她做到了! 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青儿想多了,公孙似乎已经等不得苏先生大显身手了。 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整个人也越来越软,已经连坐都坐不住了。近两天又添了呓语的症状,常常叫在口边的有三个名字:青儿、西西、忠叔。 青儿早哭干了眼泪,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明白她现在空有一身力气,能做的却不过是陪着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让他走得不那么孤寂。(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叫我西 这天,公孙似乎颇有精神,比平日多吃了几口粥,又拉着青儿谈了一会儿。 青儿见他强睁着眼皮不肯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难道这就是常说的回光返照? 她不知道该劝他睡,还是该陪他多聊一会儿。这一睡只怕就再醒不了了,可这么硬撑着也不过是活受罪…… 公孙忽然笑笑,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说:“我大限将至,青儿你……” 青儿本做好准备不掉一滴眼泪,可才听到“大限将至”四个字已经泪如泉涌,她惊慌地背过脸,悄悄用手抹干眼泪,却被公孙握住了那沾满泪水的手。 公孙费力地抬手为青儿拭泪,自嘲地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的病不传染的。” 一句话好像催泪弹一样,青儿的眼泪再度溃堤,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用伤心,我这样的身体能活到现在早已是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葬身在沙海。呵,你不是喜欢庄子吗,为什么还这般看不开?” 公孙连着说了几句话有些累,他歇了一会,用手不断帮青儿抹泪水,可泪水却源源不绝,似乎越擦越多。 半晌,公孙才又轻声说道:“青儿莫哭了,记得你曾经问我叫什么,当时没有告诉你。呵呵,记得你当时的表情像个气鼓鼓的河豚。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看青儿止住眼泪,圆睁着大大的杏眼,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公孙故作轻松地挤挤眼睛,轻叹一口气说: “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从记事起,我就是小少爷的伴读,少爷乳名东东,我被叫作西西。呵,想来是随少爷的乳名随便起的吧,大概不是我的本名。所以我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别人问我的名字。” 青儿从来没想到公孙的身世竟然如此凄苦。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个中滋味显而易见。青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 公孙轻声哄道:“现在我就要去了,或许九泉之下能找到我的父母吧。说不定那时我们一家就团圆了。你看,并没有什么可伤心的不是?” 青儿使劲摇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落到公孙的身上。韵出一片片深色的圆点。 “都是我害的你!你本来好好的,为我才去的西京。如今把命丧在这戈壁荒原,我对不起你!” 公孙无力的笑笑,握着青儿的手,柔声道:“乱说。我是会写字才被抓的。与你什么相关?明明是我连累你,要不你也不会陷在戈壁,不用和这些病人关在一个囚车里。” “不对。不是我的话,你不会到这儿来!” 公孙痴痴的看着青儿。不由想起求婚时的情景。想想真是后怕,如果当日她同意了,这世上又会多出一个这么年少的小寡妇。 她才十几岁,他险些误了她的一生!如果真是那样,叫他如何走得这般安然? 他一边擦她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说: “别争了,咱们之间早分不清是谁欠谁。这个世上对我好的人全没好下场。伴读时忠叔被强盗杀了,后来养父收留我,视如己出,又在途中遇害身亡。现在我死了,你就不会有事了!而且,临去的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足矣!” “公孙,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们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关,以前那么多沟沟坎坎我们都闯过来了,这次一定也行!我不许你说丧气话,公孙……” “叫我西!” “西,我不许你走!我要你陪着我!西!西……” 青儿死死地把公孙揽在怀中,口中不住叫着他的名字。 公孙则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她的叫声、哭泣、拥抱,他贪婪地将这一切死死地印在脑海里,哪怕只多一分,多一秒都是好的……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传过来:“陆青,发饼了,再不去抢就没得吃了!” 青儿猛抬头,狠狠地瞪了苏大夫一眼,没想到这个人竟如此讨人嫌! 反正公孙也没得救了,不怕得罪他,凶巴巴地说:“我不饿!” “可我好饿呀!” 青儿气急败坏地反唇相讥:“活该,饿死你!” 苏大夫突然贱兮兮的一笑,阴阳怪气地说:“我要饿死了,谁来救你的西呢?” 青儿闻言一怔,难道……这个家伙真有这本事? 虽不敢相信,还是试探着问:“你有把握,为什么不早说?为饼子说瞎话,小心我打死你!” 苏大夫一阵怪笑,斜眼看着青儿说:“这话好怪,你又没求过我救他,我为什么要出手,有什么好处?” “那现在为什么又救了?” 苏大夫由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两遍青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因为我不想你当小寡妇!我一直不敢相信你是女人,读过书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脚,实在匪夷所思。呵,现在没时间说这些,赶紧抢饼子去吧,我饿透了!” 苏大夫脾气古怪,但是青儿信他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说有办法,就一定有七八成把握。 一刹那,青儿心中又充满希望。她纵身跳下囚车,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出去老远。 公孙不悦地看了看苏大夫,有气无力地说:“青儿是个实心眼的,不要骗她,否则等我死时她会更伤心,到那时绝不会轻饶了你!” 苏大夫扯了扯嘴角,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公孙:“只许吃一丸。” 公孙疑惑地打开瓶子盖儿,深深的闻了几一下,圆睁凤目,脱口道:“人参养荣丸?!” 苏大夫闻言眉毛抖了两抖,热络地问道:“怎么,原来是同行?” 公孙客气地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我自幼体弱,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说罢,公孙将药瓶还给苏大夫。 苏大夫诧异地问:“你不吃?为什么?觉得不对症?” 公孙摇头一笑:“你这里的药不多,救不了我的命,何必白白糟蹋好东西,不如留着救其他人。” 苏大夫歪头不知想了会什么,突然笑道:“你再看看,那真是人参养荣丸吗?”(未完待续) 第一三五章 神医已死 公孙好奇地打开瓶盖,凑在鼻子上闻闻,又取出一粒放在手心看了半日也未看出什么。 苏大夫一脸倨傲,撇嘴笑道:“你不是大夫,看不出也正常,只怕连混饭吃的大夫也……” 他突然卡了壳,用眼角余光狠狠地射向车外某个角落,直到叶二郎走出视线,才呸了一声,嘟囔道: “败类!算了,继续说咱们的。这是才配得人参养容丸,我取药时闻着不对,找掌柜的一查,果然是新来的小伙计弄错了一味。虽只差一味,药性却全然不同。偏我没来由地被抓到这里,药还没来得及退,可巧却对了你的症,这岂不是天意?” 说罢不见动静,眼光一扫才发现公孙早已乏得撑不住了,取出一粒递给公孙: “吃一颗,不然你这么没精打采的,我可吃不到饼子了。” 公孙知道这药错了一味,也不再推辞,吃罢倦怠地笑笑,小声道:“可惜了好药,我抗不了多久的。” 苏大夫看他这样,不由眉头一皱。 自青儿踏上这辆车,他就为之心折。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青儿天天和满车的病患混在一处,全无惧意,为的就是眼前这人! 见公孙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想着青儿的一片赤诚,苏大夫不由劝道: “一个人不想活,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没用。相反,若求生心切就有希望。青儿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也要为她考虑,振作点才行!” 公孙闻言当头棒喝一般。 意志,哪有人不想活,可他真的为活下去努力过吗? 没有! 一直是青儿在努力。而他却没做过什么。比如刚刚的药,他本不打算吃,可如果青儿在的话…… 难道他缺少的其实是活下去的意志吗? 公孙陷入了深思…… 可没想多会又迷迷糊糊地晕睡了过去。 这时,青儿兴奋地带回一堆干粮。她蛮不讲理的时候,又有谁能拦得住?! 她塞给苏大夫两块整个儿的饼子,剩下的吃了一半,藏了一半。 苏大夫取出药瓶。让她一并收好。说道:“他才吃过,一天三粒,够用七天。够了。七天再离不开这鬼地方,也一样是饿死。” 青儿欢天喜地将药贴身藏好,七天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只是就算能侥幸离开戈壁,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找不到好大夫。她突然灵机一动。从怀中翻出冯先生的方子,凑到苏大夫身边求他看看是否合用。 苏先生狠狠地剜了青儿一眼。阴阴地说:“你什么意思?是怕我活不过今天吗?” 青儿皱皱鼻子,尴尬地一笑,这层她还真没虑到!只得又讲了几车的好话去哄。 可惜她本不善于此道,这些高帽子、吉祥话被她说得千疮百孔。前言不搭后语。 最终把苏先生气得笑出了声,边摇头边展开药方匆匆看了几眼,又细问上回生病的情形。 “这位大夫医术不纯。是杂学多家。好在他辩症准,只是用药太过刚猛。吃多了反受其害。” 说到这里,突然一瞪眼:“你磨了我半日,却连纸笔也不准备,要我怎么给你写方子啊?“ 青儿万没想到他竟肯亲自开方子,忙寻来纸笔。 药方到手! 青儿贴身藏好,听着口袋里隐隐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满是喜悦,公孙的命又多了一分保障。 她展开双臂开心地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苏大夫身边,看着漫漫戈壁随口道: “苏大夫你知道吗,我为给他治病四处求医,一路上什么大夫都碰到过,不知花了多少钱,却根本没用。后来偶遇冯先生才得救,因此我一直不敢扔掉刚才那四张方子。可依我看,你的本事远大过冯先生!” 苏大夫怪眼一翻,笑道:“你真长劲,学会捧人了!呵呵,可我偏不吃这一套。” 青儿诧异地瞪大眼睛,讶然道:“我说的是真心话。现在就好比一只大肥鸭摆在眼前,我却干看着吃不到嘴里!苏大夫,公孙守着你等死,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想这戈壁如此广袤,难道真的一样可用的药材都没有?” 苏大夫听到“大肥鸭”几个字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可听到后边又有些动容,不禁为青儿的不懈坚持感动,叹了口气说道: “有是有,不过这药材不能治病,只能延寿。” “也行啊!” “此间有一宝,是大补之药,被誉为沙漠人参。因补性温和,故名苁蓉,长五寸至一尺间,茎圆紫色,只是很难寻觅。” “不怕,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自此,青儿每日一有机会就四处去寻苁蓉,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真的被她找到。 世事往往如此,第一次最难,而第一回之后就好办了。 没多久,青儿就炼出一双找苁蓉的好眼力,远远一看附近植被就能猜出个大概,百无漏算。 因苁蓉数量有限,青儿不敢声张,只悄悄煮来给公孙吃。 一开始她还做贼似的防着叶二郎,后来慢慢发现,二郎根本不认得此物,倒省却了不少麻烦。 公孙在丸药和汤药的双重功效下,身体很快有了起色,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相反,苏大夫却越来越萎靡不振,一天比一天消瘦无力,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这一日,秋高气爽,青儿取回干粮,苏大夫望着手里的饼子无力地笑笑,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已经不需要了……” 青儿听到这里,一把将公孙的苁蓉汤抢过来,把饼子掰碎,一点点泡在热汤里,哽咽地说:“苏大夫吃吧,这是人参,吃完就有力气了!” 苏大夫笑着摇摇头,艰难地说:“我不怕死,只是……我自持年轻未收过半个徒弟,不想却早早……唉,可怜我一身本领没有传承,如今九泉之下无颜去见我的恩师!“ 说到伤心之处,苏大夫没了往日的,眼泪婆娑,费力地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继续道: “这是我半生心血所得,请你帮我物色个……人品方正的大夫传给他,我师门的绝学也算……后继有人。” 青儿握着他的手不住落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代名医苏大夫就辞世了。 可惜苏大夫盛年而亡,埋于沙下,连块碑文都没有。 百年后,他的徒子徒孙却仅凭那个小册子就扬名于世,可惜他的徒子徒孙想要凭吊一下这位祖师爷却只能面西而拜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六 沙坝学舍 ps:九月初,第三卷终于开篇啦,好开心~~~ 另外还要多谢葵葵及和和的月票,爱你们~~也谢谢陪青儿和西西一路走来的亲们~~~ 9月2日,女主终于开学了,我好兴奋啊~~~~ 无边无垠的茫茫戈壁中,一座孤城。 这个名叫“沙坝”的地方静静地耸立在隆昌国西域边陲,没人在乎它的存在。 虽然只是夏末,这里的风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硬了,而阳光依旧灼人。 青儿在沙坝最宽的一条大街上,寻了个背阴的地方躲太阳。果然皮肤瞬时没了刚才的烧灼感,反而隐隐透出些凉意。 看来,这里的秋天来得很早呢! 她举目望去,这条所谓的“大街”空空荡荡,几间稀疏的商铺早已残破、荒废。 街上不仅没有商铺,甚至连半个人影都找不到,到处充斥着一股荒凉、萧瑟的氛围。 她特意早出来原想和本地人聊聊,探探这里的民情,却只看到两条颠颠跑过的赖皮狗。 这里的狗似乎过得也不很如意,瘦得皮包骨头似的。它们鼻子不停抽搐着四处乱嗅,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也不知有没有主人。 青儿蹙眉向墙角闪了闪,心下有些了然。 怪不得差人们如此放羊,原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逃跑。这里荒僻至此,跑出学舍也找不到吃食,找不到人,只能饿死。 再说,就算跑出沙坝。没有马也到不了下一处有人烟的地方。 马?那可是稀罕物! 就连这里的最高长官李知事也只有一匹。 青儿想到此不由长叹一口气,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天牢”,若想离开除非是肋生双翼。 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青儿寻声望去原来是牛大来了。 他倒是准时! 牛大身上的官衣早在戈壁时便已磨得不成样子,偏这里没的更换,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成天穿着。 现在,他迎风小跑而来。一身的碎皮条子随风飘舞。倒颇有些衣袂飘飘的出尘之态,青儿看了不暗自好笑。 不过,青儿的目光很快焦灼在他手里拎的几包药上。牛大这小子还真给力,竟真的被他找到了药材,西可算有救了! 苏大夫生前开的药方本已考虑到荒蛮之地药材少,用得已经是大路药。即便如此还是很难寻。 这里与其说是一片孤城,不如说一是片死城。一片已经被所有商贩遗忘的死城。 还好有牛大! 牛大的病不药而愈,既然不是传染病,他摇身一变又做回了差人,不过他的心态却有了很大改变。对青儿和公孙西格外优待,毕竟是共过患难的病友! 至于对同来的差人,牛大虽从未说过他们半个不字。可他们回程时,牛大却选择留下来。他说怕极了戈壁。终身再不想踏入大漠一步,宁愿留在这里作看守。 对此李知事当然欢迎之至,这破地方哪儿有人原意来?他手里的名额有的是,可人却只有四个,根本不够用。 而且这个牛大虽说病了一场瘦得不行,可年青啊!李天霸极开心地接纳了为信新人。 牛大选择留下来不知日后会不会后悔,但这个决定首先救了公孙西的命! 有药就有命。 何况药还是苏大夫开的。 青儿接过牛大手中的药,心头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她兴奋的和牛大一起往回走,脑子里才终于有闲工夫想些别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牛大聊起天。 聊着聊着,青儿突然问:“牛大我问你个事,方便说就说,不方便就当我没问。就你所知我们被押来这破地方,倒底是要做什么?是要充军吗?” 牛大听了脑怔了一下,尴尬地骚了骚头,笑道: “这事儿……怎么说呢,其实我真不知道。来前儿上边说是要我们送人去沙坝读书。可……嗨,咱们是一块儿从鬼门关滚过一圈的难友,我就直说吧。我们其实都不信,私下里倒有个小道儿消息,不过也可能是瞎传的,你也别太在意……” “哎哟,你就说吧,挺爽利的人怎这么多废话。” 牛大听青儿这么一说,嘿嘿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们都疑惑这回的差事古怪,上边又要我们凑够人数,可又严令不许去高门大户,有功名的一个也不让请……你听着怪不?再说,来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读书,谁信啊?别说先生们不愿意来教书,就是我们也不愿意跑这趟差事啊!只是实在躲不过,你们是第一批,之后还有四批。除了根儿特别硬的,所有差人都得来一遭!唉,谁让我没摊上一个好爹……” 青儿看前边没多远就要到了,怕再近些人多眼杂,问起来更不方便,就老实不客气地用胳臂顶了牛大一下,打断了他的牢骚: “什么传闻?你倒是说不说啊,又跑题了!” “嘿嘿,看我!反正后来有流言说读书是假的,充军才是真的,还说这儿离边军近,选这里就是为充军不引人注目。所以你刚一开口我就愣了,难道这传言你也听过?” 青儿摇了摇头,把药托在胸前无奈地笑了一下,她穿越到隆昌国第一天就差点被差人抓了充军,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儿还是要充军!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其实现在她倒没有刚穿越时那么怕了,只是担心西,他那小身板要是充军,只怕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青儿想了一会叹道:“我没听过什么传言,只是我凉州好朋友报名去了霸州考学,我一真疑心,觉得这事儿未免好得有些离谱。可既然是为了充军,直接把我们押到边军就是了,又何必搞得这么繁琐,现在我倒又觉得有些不像了。” “嘿,这我可就不懂了,听说这回是凉王下的令,要什么……学来着,对,兴学!还要广招天下学子什么的。” 青儿挑了下眉,凉王?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书上看过,只是一时之间又有些想不起来了,不由随口嘟囔出来: ‘凉王……哦,那不就是四……不是,三皇子?‘ 牛大咧嘴一笑:“可不是三皇子!咱们坝州、凉州全是他的封地。听说是位不得宠的皇子,嘿,得宠的怎么会被封到咱们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是不?” 青儿不由一笑,很多被认为愚昧的老百姓,其实自有他们自己看问题的方法,朴实却往往一语中的。 二人走了没几步已,远远就看到了学舍的大门。(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 愣头青 青儿和牛大来到学舍大门,就看见这破败的大院子,门口连块牌子都没竖,应该不会有人把它和“学舍”挂上勾吧? 牛大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向青儿小声笑道:“知道吗,这个学舍可是特意为了凉王的令新建的!嘿嘿,不知又昧了多少钱。” 青儿会意地一笑,看来这种事真是古今使然。 新建的学舍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很多地方破败不堪,好在他们只有四十来人,可以由着性子挑条件好的屋子来住。 不过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有瓦遮头,不必在屋里赏月罢了。 好在一行人在戈壁拣回一条命,如今这地方有水、有吃,又有地方住,没人再挑剔什么。 说来他们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就在苏大夫逝去的第三天,一行人在戈壁遇到了边军。 只是获救时,人数已从出发时的百余人锐减至四十三人。 尤其,那三辆运病人的囚车基本都是空的,被隔离出去的病人只幸存四人——青儿、公孙西、牛大、还有另一辆车的董森。 或许有更多病人得的不是传染病,却不幸被关在病患的囚车上,真的染上病,终至死去。 幸存的四十三人遇到边军,被送至最近的东沙坝县衙,此后又几经周折才搬到这里。 青儿对这里也没有什么不满,她一心只记挂着公孙西的病情。 进了大门,她和牛大匆匆分手,沿着被人踩出的小路,穿过齐腰的野草,略过一排排屋舍直向后院而去。 他和公孙西住在后院的水房。这倒不是什么人欺负她,而是青儿的意思。 她早听说要再来四百人,算计这院子最多不过再住百多人,因此一早就看准了这间水房。 水房在院子的最深处,旁边有间很小的屋子。 屋子大约八平米,却是个窄长条,住不下什么人。只是用来供夜间烧水的人暂时休息用的。 青儿却看中这里清静、隐蔽。不仅有利公孙养病,而且日后人就算来得人再多,这里也挤不下第三个人。 因此在李知事分配工作时。青儿就主动揽下水房的工作,和公孙西一起搬进水房旁的这间小屋。 李知事见这个苦活居然被人包去,也乐得大方,又奖励了他们两架小床。 青儿手里还有些钱。请牛大帮她买了几块便宜的粗布做床单,又用剩下的缝了个帘子。晚上隔在屋子中间,分出里外屋。 她对这间小屋极为满意,一来不用和前院的臭男人们一起挤通铺,方便了不知多少倍;二来她力大不亏。根本就没把担水、劈柴那些粗活放在眼里;三来管理水房就意味着洗澡更方便,她在戈壁可真受够了! 青儿拿着药材进了屋,探头见公孙西昏睡着。便手脚麻利地开始熬药。 不知怎么的,她虽从未见识过苏大夫治病的本事。却对他的医术抱有一股盲目的热情,她坚信她的直觉,这药一定管用! 青儿一边熬药,一边想心事,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侧头见叶二郎挺胸叠肚地大步走过来,撇着嘴高声叫道: “小陆子,李大人要开水,快给我挑一壶滚开的过来!” 青儿闻言挑了挑眉,小陆子?叫谁呢! 可能是因为她压根看不上这个蒙吃蒙喝的浑子“神医”,半点面子也不想给他,手里继续扇着火,用下巴往里一点,冷冷地说: “我在熬药分不开手,你自己取把,里边三个全是才开的,随便拿。” 叶二郎这一路上早被众人捧惯了,突然遭到这种冷遇心下十分不爽,要不是为了在李知事面前显情儿…… 此时他心下暗暗有些后悔,原该找人来跑腿的。只是人既然已经来了,也没有临时回去的道理,难道怕了这个愣头青不成? 叶二郎瞥了一眼水房,又用余光扫了眼正在扇火熬药的青儿,不由生了轻慢之心,只有傻子才揽这路又脏又累的活儿! 自古人往高处走,水往地下流,人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看这小子都晒成什么色儿了?一看就是个苦力! 叶二郎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和这种档次的人生气,凭白掉了他的身价。 他原不想和这路没脑子、注定一生被人奴役的粗人说话,偏偏这里却没第二个人。 总不能让他亲自进水房取水壶吧? 他是什么身份!岂能…… 叶二郎没奈何,只得屈尊降贵地说:“小陆子这是给谁熬药呢?嘿,要是吃得不见效,可以来找我换药方。” 青儿最见不得这种不知道自己斤量的人,听了他的话直起鸡皮疙瘩。不过见他没有恶意,也不想与小人纠纷,只随口应了一声,继续熬药。 叶二郎是此间的“神医”,这一路上哪个不巴结交好他?他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 比如住进这里,挑房子、找床位全不用他支嘴,自有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请他过去。 眼前这个愣头青居然这样薄他的面子!叶二郎实在忍无可忍,尖着嗓子破口大骂起来。 青儿看了却不由好笑,这一路上叶二郎装神弄鬼,天天端着架子充上等人,让人看了倒胃极了。 反倒是现在这副泼皮无赖的本色看着顺眼多了,至少不假! 青儿知道公孙昏睡时根本吵不醒,索性将叶二郎的表演当大戏看,依旧悠哉悠哉地熬药。 不一会儿,前院的人听到动静,呼啦啦跑来一群看热闹的。 众人大都是叶二郎的拥趸,一看情形纷纷过来帮腔,一时好似吵蛤蟆坑相仿。 来人中只有一个没加入骂阵,反而走进水房支援青儿。 青儿转头一看,原来是另一辆病车里幸存的董森。 董森进来并未问缘由,只劝青儿不要与他们置气,又主动要帮青儿把水壶送出去。 青儿见他一番好意,笑道:“你若真想帮我,只代我煎好这锅药就是了,我自有道理。” 董森听了也不多话,依言坐下帮青儿熬药。 青儿挺身站起,走出水房扫了众人一眼,心里暗暗数了下大约有十三四个人。 她熬药窝得久了,不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轻轻一笑: “我好久没抻抻筋骨了,有要陪陪我的吗?”(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 做对的下场 青儿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众人都为之膛目,甚至几个人脚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这些人到底都是斯文人,不论是做账的、教书的、卖字画的……都没什么体力,比较怕这种玩混的主儿。 其中只一位说书的先生也算半个是江湖人,颇见识过些三教九流,没被青儿的话唬住,捻着山羊胡嘿嘿一笑,慢悠悠地说道: “但不知你要怎么抻练筋骨,我们又怎么个陪法,你不妨划出个道儿来我们大家听听。” 一语说罢,众人才如梦方醒,可不是!十多个人难道怕她一个不成?况且,前院还有的是人呢! 众人嗡得一下又炸开了锅,纷纷叫嚷起来。 可能是吵闹声太大,也可能是大家日子都过得太无聊,没一会就见李知事带着他的手下们也闪进了后院。 后院本不小,可一下站了小二十口子人还真就没什么下脚的地方了。 青儿和众人还以为李知事来了要有一番作为,都静下来等着他发威,却不想他和几名差人袖手立在一旁,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众人见李知事不管此事,愈发得意,大声起哄要青儿讲出个子丑寅某来。 倒是最后进来的牛大,见情况不妙一路小跑上来,吆喝着要众人散开,该干吗干吗去,却又被李知事喝止住。 牛大却站在当中不肯走,冲青儿连使了几个眼色,看样子似乎要为双方说合。 青儿知道他本不是李知事的嫡系,不忍让他因为自己得罪了上司,忙笑道: “牛大哥你不用插手。这是我和叶二郎之间的私人恩怨,虽然现在帮他的人稍微多些,又能耐我何?” 青儿本不想和大家起什么冲突,大家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连官府想怎么对付大家还不知道,就在这里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内讧,实在没意思。 可她偏偏就是看不上叶二郎。更不想在他面前低头。况且如果就这么认了怂,只怕以后什么人都敢在她头上撒野了。 青儿不怵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是不想为此犯众怒。 又要给叶二郎一个教训。又要不犯众怒,又要和气,又要立威,这个尺度有些不好拿捏。 青儿踌躇了一下。眼睛不经意间扫到了窗前那棵大桑树。 这棵树长约三、四米高的样子,长得枝繁叶茂。树干碗口粗细,正对着水房旁小屋的窗口。 刚搬进来住时,青儿只是觉得它正堵着窗口有些遮光,直到昨天才偶然得知这就是桑树。 她本不是迷信的人。可是屋里正躺着一个危重病人,实在有些晦气。 青儿本想抽功夫把这破树砍了去,只是今天一心记挂着药材的事。还没抽出空儿来处置它。 不如……索性就拿此树作法,吓住这群鼠辈! 青儿心里拿定了主意。用手指着这棵树问道:“你们可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树?” 众人不解她的意思,七嘴八舌地回答叫桑树。 青儿微微一笑,平心静气地说:“你们要我划个道道,可惜就凭你们……呵呵……” 说到这里,青儿故意停了一下,用眼睛逐个盯着每个人的眼睛细细看一了遍。 从他们的眼光中,青儿只看到了怯意和退缩,十多双眼睛真正敢和她对视的不超过五个,心下不由更加鄙夷。 青儿回身指着窗前的桑树说:“和你们较劲有失我的水准。你们看这棵树,它本来长得挺好,只可惜……” 她拖着长音看了众人一眼,冷冷笑道:“可惜它叫错了名字!我的朋友正病着,它叫什么不好,却偏偏要叫桑树,现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儿给它发丧!” 望着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青儿坦然地把两个袖口高高挽起,从容地走到树旁,拍了拍树干突然一回头,指着叶二郎大喝一声: “就给你看看,和我陆青作对的下场!” 说罢青儿弯下腰,半沉下腿,双手环抱住树,用肩头顶着树干,腰间猛然发力抱住树干左右上下晃了几下。 只见那棵大树突然震颤起来,墨绿色的叶子纷纷从树冠飘落下来,好像猛然下起了一阵绿色的桑叶雨。 这时,在场的人才明白青儿这是要干吗! 这,这小子,他居然要拔树! 徒手拔树! 青儿谁不认识!如果说戈壁最出风头的是叶二郎外,那另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陆青了。 这家伙居然敢坐病人的囚车,众人不光羡慕她的好身体,佩服她的胆子,内心深处更加被她的义气所折服! 只是……徒手拔树这事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俗话说树大根深,这么高的一棵树要想连根拔起,连根带土不得挖出一深坑? 突然冒出几声窃笑,人群里颇有些人等着看陆青笑话的人。当然,同时也有另一些人等着见证奇迹的看客。 其中一人探头看了半晌,悄悄对身边的人耳语道:“我看有戏!你看那树都晃成那样儿了,还有土,土都动了!这小子八成有点绝的!” “可是……这种事实在……” 一时间嗡嗡声四起,众人议论成一团,可不知为什么却没人敢大声说话。 只有叶二郎冷冷地大声说:“他是疯子,你们也跟着当傻子不成?这么壮的树怎么可能拔出来,你们愿意在这里陪着他抽疯,我可不奉陪了。” 说着掸了掸衣上的落叶,带了三四个跟班转身就走。 他人还没走出后院,就听背后一阵震耳的惊叫声,紧接着轰隆声大作,脚下地面也随之震颤。 叶二郎还闹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身后蜂拥涌来的人潮连推带撞得弄了个狗啃泥,死死地摔在地上。 他抬头再看只见所有的人疯了似地跑出来,扯着嗓子怪叫。 “倒了!真的倒了!nnd,差点砸着我!” “可不,再晚一步我就扫到我的后背了!真是太神了!” 叶二郎不信,连滚带爬地从人堆里爬起来,挤过众人奔向后院,探头一看却只见一阵尘土,呛得他咳了几声。 等土气渐渐消去再定睛细看,果然好好的一棵大树已横阵于地,原处却剩下一个足丈许深的深洞! 陆青,这家伙是人吗?! 叶二郎再寻陆青时却早已不见踪影,他傻呆呆的又看了半日,才见董森端了碗汤药地从水房走出来,向小屋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 只留两成 自从青儿徒手拔树立威之后,再没人敢来惹事生非。 青儿在后院安心陪公孙西养病,没事也不怎么往前院去,不参与任何是是非非,只偶尔看看他们的热闹倒也有趣。 苏大夫的药果然有效,公孙西吃了不到十日已经大好了。虽说如此,青儿却不敢掉以轻心,仍旧每日煮肉苁蓉逼他喝。 她现在是找肉苁蓉的好手,寻药不再费事,可是公孙西却不忍她操劳太多,总是别别扭扭地不肯好好喝,却终究拧不过青儿。 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了十余天,这日一早天还没放亮,牛大急冲冲地跑来透露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昨夜李知事请差人们一处吃酒,席间无意聊起再过半个月教书的先生就到位了,要大家提前找人把先生的屋子收拾出来。 牛大这才知道原来教书还真有其事,只不过这中间却还有别的说道。 李知事酒后醉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牛大只听了个云山雾罩。事后七拼八凑地理解,好像是先生来了先来一场考试,成绩不过关的人全部发配充军。 至于考什么、留多少人、充军多少人这些细节他就不得而知了。 牛大想着事关重大,就趁所有差人都没起床先来送信,通知他们早做打算。 青儿得了消息就慌了! 她虽和云娘学过一段儿,可一教一学全是娱乐为主,不过是随手翻的书有不解或感兴趣的地方向云娘求问,云娘也是由此展开,随意讲些她感兴趣的点。 这样读书虽长进不小,但说到考试…… 况且。她读的多是闲书,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却丁点没碰,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其实充军也没什么,她现在对她的力气越来越自信,何况她还会射箭。 只是天天和群臭男人住在一起难免露馅,况且还有西! 公孙西半晌无语,手指扶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很认真。青儿问了两句。他也不回。 过了一会儿,公孙才皱眉看了看青儿,淡淡地说:“这事不难。” “啊?” 公孙西胸有成竹地说:“不管他们搞这些事到底要做什么。只要是考试就没什么可怕的。你读过书,有半个月时间温习应该够了。” 青儿愣愣地看着公孙西,突然翻了个大白眼,鄙夷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有百分百的把握过?只是在担心我?” 公孙西坦然地点点头。从容道:“放心,有我帮你。你也一定过得了的。” 青儿撇了撇嘴角,心想这家伙掩饰得真好,一直以为他是位谦谦君子,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自大狂! 考卷没见。甚至连老师也没见,人家就已经给自己及格了! 她在肚子里一阵腹诽,却半点也不敢流露出来。毕竟她是铁定过不了的…… 电光火石的一闪念,青儿猛得用手拍了下脑门。真笨! 她竟然给忘了,公孙本来就是教书先生啊! 呃,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她竟然把这个忘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青儿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拱手在胸前献媚道: “看我这个狗脑子!竟然把你当过教书先生这段儿给忘了。当初狗儿为了听你的课连命都不要了,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先生。” 说到这里突然话风一转,阴恻恻地说:“这回我的小命可就交到你手里了,你要是不好好教,害我死在军前,我化成厉鬼也饶不了你!” 说罢还狰狞地向公孙西呲了呲白牙。 公孙西淡淡一笑,说道:“我教书可是以严厉著称,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青儿两个嘴角向下一撇,掂着双腿无赖地威胁道:“你也给我记得,你的小命也在我手里攥着呢。要是敢对我下黑手,我就给你下砒霜,哼!” 公孙西没绷住,破颜一笑,稍后才正色道:“玩笑归玩笑,读书是读书,为了你能安安稳稳待在这里过日子,还是要认真。” 青儿敷衍地点点头,又探身问道:“你说,这些当官的把咱们抓到这里又是读书又是充军,这是搞得什么猫腻啊?你已经想通了,对不对?” 公孙似笑非笑的别过眼,轻描淡写地说:“你倒有闲心想这些,有空多背背经文吧,过不了可是要充军的!”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成天神神秘秘的装一肚子也不怕憋死!”说罢轻哼一声,瞬间瘫倒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地说,“反正经文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半个月怎么可能背得全,死就死吧!” 这回却轮到公孙震惊了,他大瞪着凤眼,双手抓着青儿变颜变色地问:“你说什么?你从没读过经文?四书五经一本都没读过?” 见青儿不似开玩笑,才怔了一下,轻拍了下脑门嘀咕道:“也对,你们是读烈女的,这可麻烦了!” 青儿听他说烈女,也不敢说没读过,痞里痞气地笑着劝道: “没事儿,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反正也来不及了,急也没用。再说,我就不信前院有几个读过的。除了那几位教书的,剩下那些说书的、账房的、药铺的哪个读过,你……” 公孙青着脸说:“他们不归我管,我只问你!” 青儿见他变了脸色,怕影响他的身体,忙坐正压着他的双臂劝道: “你安心啦,大家全是这破水平,他们总不能弄走一半儿人吧?放心,我不是最差的!” 公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次我问过牛大,当时你也在场。我问他粮食有多少?存在哪儿?怎么运?多久运一次……后来我又要你去查看过的,你还记得?” 青儿见他说的严肃,也不由正色,认真地点了几下头。 “我照此推算过,如果我算计的不错,只怕不是要留一半人,而是只留两成,甚至更少!” 青儿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她已经明白公孙的意思了。这里根本没预备五百人的口粮,说来院子也不够住! 这么明显的事,她竟疏忽了。 两成吗? 青儿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一个激灵。(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 开门就考 自从得到了牛大的消息,公孙西就把教书当成了天下第一要务。 青儿在他的逼迫下,不得不花钱淘了几本经书,每日在他的辅导下背经文。 几天下来,她就恨上了“经文”这两个字,一提起来就脑仁儿痛。可性命攸关,不背就过了关,过不了关就得发配边军。 不幸中的万幸,经文只是其中一门,此外还有策问、算学和明法,那三门倒还算有趣,四门配在一起花差着学,彼此有个调剂还能接受。 青儿现在每天只祈祷考试不考明经,可公孙西却坚持这门最重要,很有可能只考这一门,他强调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门上。 唉,人在矮檐,除了背又能如何呢? 反正背书说来也算青儿的强项,考研那阵子她也是成本成本硬啃过来的。 不知她上辈子造过什么孽,现如今都穿越到大傻子身上了,居然还是没逃过背书这一关! 不过除去青儿的痛苦不提,公孙西倒是对青儿的学习进度较为满意,往往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除了明经! 提起明经,青儿就恨得咬牙切齿,所有学科里不仅这门最死记硬背,还最费钱! 四门功课中只有明经必须买书,那几本破书整整够西三天的药钱!依青儿的意思,所有钱都要用来治病的,才舍不得花一个大子儿去买旁的东西。 公孙西那个可恶的家伙也不争辩,只平静地认同一切说法,然后默默地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人家要亲手誊写出一本来给她用! 就他那身子骨儿,不用写完就趴下了! 青儿悲哀地发现她根本斗不过他。公孙西发起狠来实在太疯狂,因为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写了好几章。 平静的疯子才是最可怕,最不讲理,最不得不屈服的。 就这样,经书买了回来。 钱已经花出去,可青儿仍旧心疼了好几天。她偷偷算计着手里的钱。虽然还有一些,只是这么坐吃山空的总不是办法。 说来也是凑巧,那日牛大有事儿不能取药。出面向李知事做保,青儿被允许去三十里外的药铺取药。 来回六十里全靠脚程,偏偏苁蓉又断了顿儿。 青儿从来不在西的药上凑和,因此一大早先跑去戈壁浅滩采了些苁蓉。没时间回家就顺路带去了药铺。 不想才一进门,就被满眼放金光的掌柜缠住要买。在他死磨硬泡之下。青儿不得不均了一半给他,得了五串大钱! 青儿这才想起苏大夫曾说这东西号称是“沙漠人参”,人参当然值钱! 她暗骂自己笨蛋,竟一直守着这棵摇钱树挨饿。自此后便开发了这项业务。 她也不财黑,每次分一串大钱给牛大当跑腿费。牛大连身新衣服都置办不起,自然乐得赚这份外块。 为了表现出他的价值。牛大还通过议价把苁蓉的售价又涨了三成。 青儿也是嘴快,随口对公孙西说了这个赚钱的好法子。 没想到自这之后。西就更加抵触苁蓉了。无论青儿怎么掰开了、揉碎了给他分析,他就是不吃了! 他是业余“神医”精通医理,青儿怎么可能说得过他,但她认准的事谁也拧不过。 不吃? 好,青儿有的是法子! 就这样,青儿和公孙西之间展开了一场斗志斗勇的战争,通过多次惨败的斗争教训,青儿发现把苁蓉和白薯粥煮在一起吃不出来。 自此,公孙西每天开始了被迫喝粥的日子,好在他对粥倒不排斥。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半个月,别说教书先生没见着,就连剩下那四百号人也没来。 虽说如此,青儿的功课却一天也没落下。 公孙西坚持认为这是上天的好生之德,是要给青儿更多的温书时间。因此必须加倍努力背经,不然会被天厌的。 天厌不厌,青儿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真的厌透了! 四书五经是多好的东西她没兴趣讨论,可再好的东西搞明白就行了,何必非要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明经简直太变态,根本就是小学生填空题,错一个字都不行,令人发指! 青儿最大的问题不是不会背,而是永远会写错一两个字,而且这回是这个字,下回又换成了其它的。意思全对,只是个别字会错,呃! 对此,公孙西完全不能理解,明明会的东西为什么非要错个字?既然全文都背下来了,为什么偏偏某一个字背错?真得不是故意的? 望着公孙西困惑、外加疑惑的眼神,青儿觉得和他完全没法正常交流。 故意? 她疯了去故这个意?! 呃,天可鉴!她是巴不得能赶紧对一回,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默写,她早默吐了。 青儿一边继续默写一边想,隆昌国的人是不是有偏执型人格障碍啊? 一个都不能错?! 这几天,她不断在祷告上苍,求它赶紧发神威把教书先生空降下来,她已经背够了,她宁可考不过,宁可去充军。 反正她就是打定主意不想背经了,坚决不背了! 再背下去她就人格分裂了,她就神经错乱了…… 可惜老天却不着急,又过了大概半个月,这四百人突然一猛子在三四天内一下子到齐了,连教书先生也几乎同时到岗! 一下子沙坝县人口爆增一倍多,新来的四百多人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青儿不知道这四百人都住在哪儿,听说除了这个院子,还有其它的学舍。 她只知道院子到处都挤满了人,每个时辰都有人为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在吵架,前院晚上几乎连地上都睡满了人,成天乱糟糟的。 虽说水房的屋子太窄,竖着摆两张床后只有走路的地方,睡不下其他人。 可这四百多人的热水全从这里来,院里成天排着等开水的长队,好悬要了青儿的小命。她天天烧香求佛祖保佑早点开考,弄走一批是一批。 可能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人,果然没过两天就组织了青儿准备已久的考试。 万幸的是这次考试不是公孙西猜的纯经文考试,而是把四门全考了。可能因为人多,不是按规矩一门门考,而是把四门混在一起只考一次。 考试当天,差人们把众人押到一片空旷的大空场,大家就趴在地上答卷子。 时间上也没有特别要求,大部分人只写了没两行就交了,也不知是真的不会,还是嫌地上的小石子太咯腿。 青儿看他们如此轻率地交卷子,心下很替他们惋惜。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张卷子对他们的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 再聚首 人生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往往越是重要的人生选择越是在不经意间决定的。 我们在不了解社会的时候定人生志愿,在不了解人性的时候选择一生伴侣,但青儿认为这些和这次考试的性质不同。 这次的考试明明要决定发配,几乎是生死抉择,却不提前说清楚,这根本就是欺骗,不公平! 她义愤填膺地在小屋里骂了好一阵,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来,公孙西终于插上话,只问一个关心的问题:“考得如何?” “没问题!”青儿爽利地一拍胸口。 公孙西不由挑了挑眉,暗悔多此一问。这家伙永远自信满满,可没有一回不出错的。 其实,西一拿到卷子心就定了,他明白青儿一准过得了。只要不是单考明经一门,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青儿读书天分极高,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只是学东西过于粗疏,答题又马毛躁,考明经那种死记硬背的科目非常吃亏。 但其余三门,西认为青儿相当优异。 尤其是明法和策问两门,虽然有时显得太过标新立异,不过这路数在太学恰恰是最吃香的。 至于算学就很怪异,青儿似乎有一套独门解法,快且准,但完全没有推论的过程,过关问题不大。 这么看来,青儿应该可以和他一起走到头的。 公孙西半依在墙上,手指点着太阳穴暗忖西域这一场不知究竟是劫、是福? 如果他推测的不错,只怕多年夙愿就要一朝达成! 应该没猜错,以凉王的性子会是那样的…… 只是万丈雄心才起,又瞬间灰了下去。西轻摇了摇头,暗笑过于痴心妄想。他和青儿一个是贱籍、一个是女子,谈什么出人头地,又谈什么鱼跃龙门? 长叹一声,再抬头却已不见青儿,西从窗口望去只见院里一队长龙,明白青儿又去忙了。 四百多人的热水! 好在应该很快就结束了。不出三天一定会出结果。因为口粮顶多能撑四天。 他本来也想帮忙做水,青儿却坚持不肯,她的神情毫不掩饰。明摆着西只会添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这种神情让西很难受,在她的眼里似乎他永远是病人,甚至是废人? 但这也是事实。他一直在生病,一直要她照顾。 不过。只要能回中都一切都会不同。 在中都,他有能力让青儿过上舒心的好日子。 以他的名气,多少高门大户不计较他的出身,争着抢着聘他做西席。只是他以往心高气傲一心求仕途。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随着丢失的鱼符,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仕途化作飞灰。一身功名成了黄粱。 好在青儿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回中都。西还是有信心撑起一个家庭,做个不让妻子为五斗米操劳的好丈夫。 这次戈壁的死里逃生,西对青儿的感情更深了一层,也让他下了狠心不再犹豫,生也好,死也罢,总之他是不舍得再放手了。 在他看来,青儿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根本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他不急。 现在最要紧的是坚持下去,顺利返回中都。 公孙西半闭着眼想了一会儿,试图尽量不带任何感*彩地评估青儿的学习能力。 她基础太差,但潜力极大,她缺的只是时间而已,可是…… 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惜凉王从来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虽是如此,也只好勉力为之了。 只要能坚持走到中都! 突然“砰”的一声门响,公孙西猛得睁开眼,就见青儿拖着一个人进来,高声大叫道: “西,快看这是谁?!” 外边骄阳似火,西只能在一片白光中,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剪影。待他们走得更进些,借着窗子斜透过来的光,才略略看出一些轮廓。 青儿却等不及了,开心地大叫:“怎么?认不出了?这可是咱们的老朋友!” 公孙西闻言一愣,难道是丐帮的人也到了这里? 他侧着身子看了半天,才圆睁凤目惊呼道:“是你,狗儿!” 狗儿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仍是个*岁的小孩子。 他没想到公孙先生居然会认出他,甚至叫得出他的名字! 狗儿羞怯地退了半步,隔了一会儿才开心地大声叫出来:“公孙先生!” 这句“先生”狗儿早就想叫了,虽然他听过公孙西那么多课,却始终没有资格叫上一声。 没想到今日在这大漠竟遂了心愿,一时间心中满满只剩下欢喜。 公孙西忙坐直身子想要下床,却一把被狗儿死死地按在原地,窘迫地说: “公孙先生有病在身,可使不得!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我就是沉不住气,想先来看看先生。我这就去帮青哥哥的忙,外边人可多了,他一人忙不过来。” 说完话笑着退了几步,才猛得冲出屋去。 其实,青儿并没有叫他帮忙,这只是狗儿随便找的借口。 他实在太过激动,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和公孙先生相处。 毕竟和公孙先生说话于他本是种奢望,是只会发生在梦里的事情。 狗儿出屋转身进水房帮青儿,其实这些打热水的人也常有过来帮忙的,毕竟人太多,青儿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狗儿身量小,又自知没什么力气,就帮着做些细活。两人聊了会才猛然发觉,这一晃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 原来这段时间,狗儿一直在清河的学舍学习。 狗儿把彩儿送到清可后,不放心她一个人,亲自陪她找到一家合适的绣坊后,才去学舍报名。 清河的学舍倒的确是新建的,学习条件也很好,只是招不上来人,最多的时候也不到二十人,倒请着四位先生。 大约两个月前,清河县令被州牧骂了个狗血喷头,把这十来个人辗转地送来了这里,说是统一教学。 他们在清河优待惯了,没想到一路奔波跑到如此荒凉的地方,条件又这么简陋,难免报怨。 狗儿自小吃苦惯了,倒不以为然。他只要有书念就知足。 更何况,现在又遇到了青哥哥和公孙先生,心里更把一切苦恼都丢到了脑后。(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 幸存者 两天后,李知事把院里的人集中起来唱名,公孙西、陆青、叶二郎、董森等十八人出列,被带进顾夫子的屋中训话。 顾夫子五十岁上下年纪,微胖,保养得很好。 他的房间在这院子算是出类拔萃的,也不过有桌有椅而已,靠窗还摆了一把美人榻,这倒可能是院子里独有的一把。 青儿心里明白只有这屋里的十来个人安全了,公孙算计得很准,果然只有两成留下。 想到此不由一身冷汗,要不是西日日逼着她背经,只怕此刻也只能留在外边了。 她看着夫子的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挂念着狗儿,不知道他能否留下? 要说狗儿应该比她学得好,他毕竟在清河学舍正式学了小半年,以他的资质考过应该不难,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认真答卷子。 要是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可以提前把考试的目标告诉他,唉! 老夫子训话的声音很高,可依然压不住外边的动静。 青儿一开始想心事本没留意,只是外边的声音却越闹越大,哭喊声不绝于耳,想来可能是囚车到了。 听着哭闹声,青儿心中很为院里的人不平,李知事自始至终都没给大家一个解释,应该有不少人没认真写卷子吧? 至少教书先生中,就有两位不在这间屋里。 可她也明白这种事其实怪不得李知事,从她和西被逮的那一刻起,从没有任何人透露过要带他们去哪里,未来等待大家的是什么,想来是严令不许说。 真想不通那些州牧、县令心里想些什么。兴学是好事,为什么反成了充军的借口?这和满大街乱抓“流民”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偶然结交了牛大这个好朋友,或者说要不是牛大被戈壁吓破了胆非要留在这里……青儿不敢想下去了。 忽然外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接着又是一串高声的叫骂声、鞭打声、嚎叫声……半晌还闹个不休。 连夫子也终于沉不住气向窗外瞟了几眼,匆匆走出门。少时,又缓缓踱回来,轻轻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十多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的疑问。 不知这里有几个是心里有数的,又有几个是茫然无知的。但就算再不知情的人到了此时也多少明白了外边的处境。 又站了不知多久。外边的动静渐小,可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这时,公孙西突然打了个晃,直直地向后栽去。好在青儿手疾眼快一手把他抄在怀里。总算没有摔倒。 青儿把公孙西抱到夫子的美人榻休息,这才猛然想起今天的药还没有吃! 她慌忙向夫子解释公孙西的病情。又申请回后院去熬药。 夫子听说躺在美人榻上的人名叫公孙西,忙一下站起来,急步走过来打量了半天,微微蹙眉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青儿把公孙西带走了。 青儿抱着西回后院安顿好,又忙着去熬药。 等她端了药返回屋时,却见叶三郎大模大样坐在西的床边。 青儿当他是空气。连招呼也没打,把药放在隔板上。又扶起公孙要他吃药。 叶三郎见状站起身,立在一旁笑道: “呵呵,我知道公孙兄看不上我的医术,另找了更出色的大夫诊治。不过,你的病已经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转,不如让我试试,或许我们有这个缘份,偏偏就让我给治好了也说不定。” 公孙歪在被窝垛上笑了一下,轻声道:“我自幼就是这样的身子,受不得一点累,刚才站得太久了。其实我已无大碍,这药再吃三副也要停药了。” 叶三郎听了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仍坦然继续没话找话,说了一阵儿忽然转头向青儿道: “青兄弟原来不光有一身神力,学问竟也这般好,简直是文武全才!呵呵,我要不是人脉熟,从李大人那里探出风声提前作了功课,说不一定还留不下来呢。” 青儿看他一脸探寻的眼神,为了撇清牛大不得不答复他: “我有什么学问,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这还是托了西的洪福,他诲人不倦,天天没事儿就拉着我背经,加上我运气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就这么被我蒙过去了。” 叶三郎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嘿嘿笑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佩服兄弟你了。说真的,你差点连我也蒙过去了!你不用遮掩,我早知道是牛大透得风,你又找张、丁二人买的书。呵呵,说来我们都是有手段、有脑子的人,日后大家还是抱团取暖的好,你说呢?” 青儿听他把自己与牛大的友情说成利用人,心下狂怒,别过脸再不理他。 叶三郎却不以为意,又东拉西扯地磨蹭了半日才告辞。 他前脚一走,青儿就气哼哼地骂:“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看他一眼晚饭都吃不下去了。我熬药时他说过什么,是有求于你吗?” 西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什么也没说,可能现在人少了,不想把关系处得太僵吧。”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好处的事他才不会做!” 西听了噗嗤一笑:“你啊,什么话都憋不住。和我私下乱说也就罢了,以后人前还是小心点,这样会吃亏的。” 青儿轻哼了一声,挑着眉仰起下巴说:“随便!我先痛快了再说,老憋着还不得憋出病来!” 西宠溺地笑了一下才要回话,却见狗儿推门进来了。 青儿一见狗儿就冲上去抱了个满怀,开心地直蹦,拉着手笑道:“你也留下了?太好了!” 狗儿也很开心,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他们那院留了三十多人,差人通知明天也要搬到这边来住,估计是要合在一处。 三人算了一下,两边凑在一起刚好五十人,只是不知授课的先生有几位。 西又问了好多清河学舍的事情,青儿却不耐烦听那些,不断插话问狗儿这次考试的事情。 狗儿果然并不知情,但他琢磨此考必有说道,故而答得极为仔细。 只是完全没想到结局竟这般残酷,清河学舍的朋友们绝大部分都去军前了,加上他不过留下了两人。 “我现在为他们遗憾,过些日子又不知谁为我遗憾呢,这应该只是个开头吧……”狗儿苦笑一下,突然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青儿笑道,“可我不后悔!再怎么说,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青儿却没有被他的笑容感染,而是翻来覆去地想他前边那句话——这只是个开头……(未完待续) 第一四三 把持不住 次日一早,狗儿那院的学员也搬了进来。 除水房继续由青儿打点外,其余做饭、打水、清洁等工作又重新分了工。 狗儿和清河学舍的朋友一起被分到厨房,与董森等另外四人全住在一间。 青儿和西商议请牛大、狗儿、董森一起宵夜。 一来是庆祝大家幸运地留了下来,二来夫子和知事都没提考试的事,还要请牛大留心。最重要的是,青儿为大家置办了棉服,正好顺道带回去。 展眼已入深秋,这两天沙坝气温急剧下降,尤其是一早一晚虽暂时还未结冰,可呼吸已经有浓浓的哈气了。 青儿见狗儿和董森衣服单薄,应该没有厚衣服可换。 她卖苁蓉攒了不少钱,如今西的汤药已经断了,没了大头儿的开销,索性豪爽地给每人买了一套棉服御寒。 宵夜不过是白薯粥,虽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大家喝得热乎乎的,气氛很是热烈。 这回也算是劫后余生,小小的屋子挤满人了,再没一处可下脚的。大家一边喝热粥一边聊天说笑,在萧瑟的冷风中,这间小屋倒似乎满是春日的暖意。 虽然没人知道以后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然而至少第一关算是闯过去了! 大家聊得很晚还没尽性,狗儿却催着把宵夜散了,众人明白他是怕公孙西的身体抗不住,便各穿了新棉衣告辞。 其实西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只是他向来单薄,看着总带着三分病态,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似的。 青儿没想到大家走得这么早,就想乘机洗个热水澡。前些日子人多眼杂。她已经忍好久了。 这一个月住下来,青儿和西不知什么几时有了暗号,只要青儿把水房的一只长把水壶放在大门口,西就知道她要洗澡了,会在外间屋帮她守门。 不一会水房里就传出来淅淅沥沥洗澡的声音,西捧着书有些发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心神不宁。伴着这声音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眼睛明明留在纸上。可满脑子却全是青儿的一笑一颦,甚至还会想到更露骨的香-艳画面。 西本就白皙的脸上不知几时爬上了一层红晕,他努力克制把控住心神。却只听见崩崩的心跳声,强壮而剧烈,他这是怎么了? 西明年就二十岁了,按说这个年纪早该婚配了。只是他…… 其实用上个鱼符的时候,他也算顺风顺水。 为了掩饰新身份。他从中都的大伯家搬出来,投靠了大伯的一位朋友,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便顺利考取了功名,只等大比之年一鸣惊人。 本来一切都顺利地向着他的目标进发。可偏偏这个时候被他发现一条线索。 是关于忠叔的线索,他为了探明身世万里迢迢寻到西域,没想到那人却已经离逝多年。 之后又遭遇劫匪。失了身份,数年努力毁于一旦。 然而却又因此认识了青儿! 想到青儿。西的脸上又露出浅笑,他还深切得记得那晚的情形。 那晚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冷风突然把奄奄一息的青儿扔到了他的面前。他完全是下意识地救人,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竟会和他结缘。 他到现在还没法忘记青儿当时的惨样子,她的脸肿得红里透紫,眼睛被人揍成五眼青…… 当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狼狈的女人、这张脸竟会成为他日后魂牵梦萦的对象。 西轻轻摇了一下头,眼光又变得迷离起来,他当时没想到她是个女人,又急于救人,结果就…… 西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神变得有些浑浊。他看到了青儿的身体,不止看到,其实还摸到了。 西的喉结重重的抖动了一下,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他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该负责的! 她的身材很好,修长、结实,那是一副还未成熟的少女的身材,她的皮肤滑得像缎子一样,小麦色皮肤蕴着羊脂一样的光泽…… 西猛得睁开双眼,不对! 他的心跳太快了,他把手放在脸上,好烫! 他又病了! 不然他不会想这些的,还没成亲,不能想这些。一定是病了,他发烧了。 西用手扶在脖子上数了一下脉搏,该死,竟然已经九十多下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居然又病了,真是个累赘。 这样的身体真的适合娶妻,真要拖累她一辈子吗?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要她! 这时那让人血脉偾张的水声再次响了起来,西只觉得浑身像炸开了似的,肿胀得难受,可同时又让他沉迷。 这种感觉很奇特,没来由的青儿的笑脸又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还有那对结实又滑腻的…… 西猛然间坐起身,怎么可能? 他不可思议地用手向下探了一下,没错,真的已经……他居然…… 羞愧瞬间把西笼罩起来,他有些觉得无地自容,可没一小会却又再次沉溺在幻想中,那美丽曼妙的身姿…… 突然一声脆响传过来,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尖声问:“怎么了?” 问完这句话,他狠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没事,我刷刷澡盆,呵呵,手打了一下滑。” 西听到这个回答,脸好像快被点着了似的那么烫。还好,听声音青儿没多心,她性格粗疏,不会多想。 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重地把头摔在被窝垛上,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须要克制住,要回中都至少还要一年! 再等一年,那时青儿也长大了,带她一起回中都见过大伯就成亲。 他又焦躁地扭了几下头,不对,还有凉王那关还要过!现在还不清楚凉王到底要把他们这些人怎么开销? 太远了,他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要! 西被他这红果果的想法惊到了,心脏跳得更猛,他怎么会想这种下-流的事? 他十九岁了,想这个也不为过吧?何况只是想他自己的女人! 青儿是他的! 她灿烂的笑容,使性子嘟嘴的可爱样子……说来,她的唇形很漂亮,颜色红里有些带粉,水嫩嫩的。 不知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应该很香软吧…… 西的身子猛然一振,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混-蛋青儿!” 他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床头,手心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疼。 那个笨蛋! 一定是还在给他吃苁蓉! 公孙仰着脖子狠狠地闭了一下眼,这个大笨蛋! 明明已经说过几百回了,他的病好了,不能再吃苁蓉。甚至骗她说汤药和苁蓉药性相悖,可她居然还在偷着给他吃。 西低吼一声,该怎么和这个一根筋的丫头说? 难道非要他直白地说:“苁蓉是壮-阳药,别再给我吃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四 拌嘴 青儿顶着毛巾小跑进屋,被屋里的热气熏得打了三个喷嚏。从水房到这里不过五六步路,可头发已经给冻硬了。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专心致志地靠在小火炉边上烤头发。 烤了一会儿她觉得气氛不对劲,怎么西一句话没有,睡着了? 青儿看了他一眼就觉得不对劲,脸红彤彤的,好像才刚喝过酒似的。 她没心情再弄头发,快步走过去问了一声,西却不理,反而把头转向另一方。 青儿见这情形心里一凉,看来又病了! 她气哼哼地数落道:“我就说药不能断,不能断,偏你财迷,非老早八早就把药断了,看,现在又病了不是!” 说完她还不解恨,把头上半湿的毛巾扔到西的脸上撒气。 西的脸烫得像火一样,突然遇到半湿的冷毛巾很舒服,顺手把它蒙在脸上降温。 这个举动却吓坏了青儿,她用手探了一下西的脑门,惊呼一声就要往外跑,被西反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干吗去?” “找大夫啊!前院有两位大夫呢,放心,我不找叶二郎。” 西一骨碌坐起身,两只手死死地抓着青儿,生怕她力气大挣脱出去。这要是真把哪位大夫叫来,他可再没脸见人了! “你听我说,我没病!” 青儿轻易地从他手中挣出双手,不耐烦地甩着说:“头都烫成这样了,还没生病!你就财迷吧,不就是钱吗,我再采些苁蓉就又有了。病必须得看,药必须得吃。这没商量!”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吓得西一把紧紧抱住她的腰,口不择言地凶道: “你都把我折腾成这样了,还不放过我,要我没脸见人才开心吗?” 他的古怪举动把青儿闹得一愣,西怎么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西抱着青儿,浑身的燥热忽然有所缓和。可身体却愈发肿胀难忍。好像随时就要炸开似的。 青儿身上好像有什么药,把发烫的脸埋在她身上就有了缓解,十分舒服……他的理智告诉他必须放开。不要再沉陷下去,可他的双手反正越箍越紧,甚至开始在身上探寻起来。 青儿猛得一惊,他这是……在吃豆腐?! 什么情况?西不是那种人。可…… 她柳眉一挑,捉起西的双手狠狠一丢。厉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我请大夫去。” 说罢迈开腿就往外走,却惊讶地发现西身形一闪,已经拦在了门口。一双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神情十分古怪。 “别走,求你!”西说完头往旁边一扭。不再看她,却没有闪开的意思。 青儿诧异地看了他半天。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骂道:“你这叫什么,讳疾忌医?有病不治能行吗?你今儿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话音才落,西就恼羞成怒地回道:“问你,你给我下什么药?!” “我?你生病倒怨我!你,公孙西,你说话不能没良心!我成天辛辛苦苦的是为谁啊……你反过来说我……” 青儿气得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落了一地。她顺手抓起床上的毛巾擦眼泪,一屁股坐在西的床上闷头啜泣,再不说一个字。 西反手把门锁上才放心地走到青儿身边,想找个措辞把今天的事圆过去,可他脑袋混混沌沌的,根本转不动,叹了一口气索性说了实话。 “今天我的粥是不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青儿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她皱了皱鼻子仰头道: “是啊,你身体不好,我给你加了些人参。” “人参?” “就是苁蓉啊,沙漠人参!” 西张了张嘴,心想这个拧丫头,要是不把事情说明白指不定还要搞出什么花样来,他害羞地微微侧过身,背对着青儿说: “谁告诉你苁蓉是人参?苁蓉甘而性温,咸而质润……” 青儿理直气壮地仰着头,插嘴叫道:“苏大夫,苏大夫说的总没错吧?!” 西噌得一下转过身,只见青儿仰着头、高抬着下巴,一脸的不服气,突然莫名的恼火冲口而出: “苁蓉是壮-阳药,不能乱吃,懂了吗?!” 说罢抄起床上的手巾遮住脸,打横地歪在床边,不再理青儿。 可能是西的语速太快,又或者是他反应太过古怪,青儿圆瞪杏眼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突然猛得一红,壮阳药…… 青儿贝齿狠狠地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她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啊,这阵子她干的都是些什么,她越想越恼,越想越委屈,突然一下掀起西脸上的毛巾,骂道: “我不懂,你也不懂?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看我像傻瓜一样在你面前出丑很好玩是不是?!” 西被她骂得莫名其妙,看她一脸怒气,也不敢硬顶,别过脸小声说: “这种话……怎么开口?况且我都说这个和汤药相冲了,没想到你还用!” “总之都怨我,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呜呜……我就不该管你,让你死在大戈壁就全消停了……” 青儿一边说一边又抹开眼泪,西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一时也手足无措。 他等了半天,见青儿完全没有罢休的样子,眼泪也停不下来,只好递过毛巾帮她擦眼泪,又低声软语地一个劲儿赔礼道歉。 青儿本来一肚子火,委屈得不行,听西认了半天错,转过来想想才发现这事西才是受害者,他可有什么错呢? 突然想他刚才的尴尬样子,不免破颜而笑,咯咯的坏笑不止。她这样子把西窘得无地自容,这种事亏她一个大姑娘的还笑的出来! 可西却只敢腹诽,笑总比哭好!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姑奶奶只要一哭,不管占不占理,倒霉的都是他。唉,笑吧……反正也没有别人。 好在这么一折腾,他的药劲总算过去了,西忽然悲哀地想到一个问题,这位姑奶奶娶回去可有他受的,这辈子可是难振夫纲了! 想到这儿他抿嘴一笑,心上涌起一阵甜蜜,如果真能如愿,就算哄她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再看看又哭又笑的青儿,恨不得把她揉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西猛得闭了下眼,一年,至少还要再熬一年!(未完待续) 第一四五 情敌扼杀在摇篮里 第二天,青儿见到西时有些尴尬,眼睛不知道应该看哪里比较好,总是不自觉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可是那么小的房子实在无处回避。 其实一直以来他们两人都是共处一室,青儿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西的身体虚弱,几乎总是病着,在很大的程度上她其实没把他当作异性看待。 直到发生了昨晚的事,她才猛然意识到西是个男人,而且还是成年男人,和他住在这间小屋子里的确有些不方便。 此外,她还有一点儿困惑。 如果说苁蓉是壮-阳药,为什么苏大夫要她采给西吃,而且似乎也的确救了西的命,这救命药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那种东西? 再有,她也不太信那种药的效用。如果真那么管用,早在美国蓝色药丸风靡全球之前,苁蓉不应该提前几十、几百年享誉世界吗? 不过她也明白,西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尤其他当时的样子,青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会笑出来。 那样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被药拿成那副狼狈样,实在好笑! 总之昨晚的事很诡异,但青儿不想深究,她只想赶快把这篇儿纸掀过去,要不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怎么生活? 说到底她不想搬去住六、七人的大屋,也不方便到现在才把公孙西“请”出小屋。 唉,总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只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的,就算把眼睛蒙上装瞎子也没用,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西和青儿不同。他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化解。尤其,这件事糗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搬出去他是绝对不同意的。这么荒僻的地方,又没有其他女眷,让青儿一人住在后院他可不放心! 前院虽然现在空出不少大屋,却都是被人挑剩下的破房子,不是露天就是漏风。眼看寒冬将至。根本无法过冬。 西左思右想。却越想越乱,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和青儿的关系。 就在西和青儿两方都觉得无比尴尬、别扭,又没想好如何处理的情况下。很多事慢慢发生了变化,他们的关系也渐渐变了味儿。 才不过几天,他们之间的微妙转变连前院的人都看出了些端倪,一时各种版本的流言应运而生。 而叶二郎则紧紧捉住这个机会。像终于找到了缝儿的苍蝇一样天天围在西的身旁乱转。 西一开始还维持着起码地礼貌,不像让对方太过难堪。 却不成想叶二郎这路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难堪这个概念。以至于后来西对他冷得像冰山一样,他也还是照旧地献殷勤。 说来也不是叶二郎一个人想和西交好,自从正式开课以来,无论顾夫子、还是周夫子。甚至连李知事对西的态度都与对旁人不同。 西的卷子是第一,这还好说,让众人真正咋舌的则是顾夫子批卷子时的一句话。 据说夫子指着西的卷子断言。此生必能蟾宫折桂! 后来不知这句话怎么传了开来,西立时成了学舍里的风云人物。成了不少人羡慕追捧的对象,也成了一些人立志要超越的标杆儿。 比如董森,上次考试的第二名。 董森家境贫寒,父亲是位不得第的秀才,自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能高中,借以改换门庭。 董森也确实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考过了童生试、院试,却因病耽误了乡试,因乡试两年一届,这一误就是两年。 因此他不惧公孙西,甚至为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力敌的人而暗暗雀跃。 他和狗儿同屋,青儿这阵子为了躲西,又天天往狗儿这边跑,慢慢这三人顺理成章结成了学习互助小组。 狗儿其实更想向公孙先生求教,只是他看出青儿他俩出了问题,他当然力挺青儿! 董森平常少言寡语,但大家有什么问题请教他都讲得很细,对青儿和狗儿这种基础不扎实的帮助很大。 尤其现在是算学、明法、明经、策问四门功课一起开,每天一门功课,十天才休一天温习,课程有些紧。 青儿从来没系统的学过这些,之前西给她开的又是浓缩版魔鬼训练,因此她非但不觉得紧张,反倒感觉比之前从容多了。 这天青儿和他们互助完回屋,一进门就看见叶二郎坐在屋里和公孙西聊天,不由厌恶地蹙了蹙眉,把书本扔在床上去了水房。 她磨蹭和半日,估量叶二郎走了才回来,进门探了探头才舒了一口气,转眼只见西拿着她的本子皱着眉、阴着脸地看。 青儿走过去不解地问:“怎么这表情?哪里写得不对吗?说说!” 西轻哼了一声,沉着脸冷冷地说:“看你日日泡在前院,还以为你得了什么高人的真传,就这?!我看你是想去充军了。” 青儿没想到他说话这么难听,一把抢过本子大声说:“不用你管!哼,你大学问,这里本没人比得过你。可我学得再差,也还不至于结交叶二郎那种大人物!” 西瞥了她一眼,看青儿只为一句话就发这么大脾气,心里不由怒火攻心,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个叫董森的! 提起董森,西就一肚子气。 他实在搞不明白那个董森哪里好过他去,青儿为什么非巴巴地跟着他跑? 学问就不用比了,其余品性、相貌、气质、谈吐他哪里不如人? 说来他不及董森的只有两点:一是身体太弱,二是董森是良籍,然而这两点都是他无力改变的。 换作是三个月前,西可能会选择成全他们,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做不到那么大方,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尽力争取。 毕竟青儿没有旁的心思,她在男女上不大开窍,而董森应该也不知道她是女人,所以…… 那也要防微杜渐! 在一切还可以挽回时及时调回正轨! 想到此西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他知道青儿是火爆脾气,对她必须要以柔克刚,他和颜悦色地对青儿说: “先别生气,我觉得我们最近是该好好谈谈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六 谈谈心 公孙西知道这阵子他和青儿越闹越僵,这事儿要是解决不好,再被某些人插进来可不是好玩的。 他输不起,所以他开展攻势。 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嘴也没有别的武器了。 当西说“我们得谈谈”的时候,青儿挨着他坐下了,她很好奇西要谈的是什么,会是那晚白薯粥的事吗? 其实青儿的心里有点期待,她想把那个药的事搞清楚,只是不好意思直问,当然如果西主动解释,她是很乐意认真倾听的。 西此时完全不知道青儿的想法,如果知道只怕就没有谈心的兴致了。 “上回我们托牛大打听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回音,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自己的推断。我本不想说出来扰乱你的心境,只是……我刚才看了你的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青儿被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她圆睁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西,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从凉王而起,他这几年一直在兴学,只是一向雷声大雨点小,这次突然间这么大的声势,只怕另有文章。如果我猜得不错,学舍最终会有人进乡学,然后……” 公孙西说到这里又微微地摇了摇头,顿了一会才说: “以后的事我没把握,不误导你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进乡学的只是个别人!你的底子太薄,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来,不然随时有掉队的危险,掉队就是充军。” 青儿听了神色不由郑重起来,西很少说没有把握的话,他没有想通第五步。是不会把前三步说出来的。 青儿用牙齿咬了咬下唇,问道:“西,说实话,以我的水平到底有几成希望?” 公孙半歪着头,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微微一笑:“你真想听?” 见青儿快速地点了几下头,西微一沉吟缓缓地开口道:“入乡学一定是按规矩考四门。这对你有利。但能不能考上……这么说吧。要是我亲自教,就万无一失!” 说罢又鄙夷地看了一眼青儿怀中的册子,挑着眉不屑地说:“按那个进度就……哼。你最近很轻松吧?” 青儿皱了皱鼻子,被他猜中了!最近她的确感觉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西的话青儿一向全盘接受,只要他敢说,青儿就敢信。因为他从来没错过。 现在青儿犹豫的是另一件事,她不想半路把互助小组给甩了。心里觉得这样太对不起董森和狗儿。 青儿眼睛一亮,忽然笑嘻嘻地凑过去小声问:“西,那个……一个羊也是赶,两羊也是放。你能不能……” 西轻哼了一声,浅笑道:“狗儿没少蹭我的课,就让他一起来吧。” 青儿没言语。依旧献媚地摆着一张笑脸,又拽了拽西的袖子。 公孙西看她这样才明白过来。她是要把董森也加上,心里不由一乱。 喜得是青儿这样足见她只把董森当朋友,没有任何私心。 可又恼她好事总想着那个董森,说来本不算多熟,上次棉服就有他一份! 想到这儿不免又掀翻了醋坛子,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青儿死磨硬泡,西明白不答应,她反倒会觉得亏欠了董森,以后只会加倍对他好,得不偿失。 再来让他加入,他在一旁监督反倒方便。 只是心里仍旧一百个不乐意,成心又等青儿献了半天殷勤才别别扭扭地说: “我们这里这么小,人多了不方便。再说那个董森我接触的不多,也不知道他为人如何……” “地方不够不要紧,我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至于董森的人品我做保!他人可好了,为人又热心,又正直,还比我聪明,你一定会很快喜欢上他的。” 公孙西耐心地听完最后一个字,已经决定这辈子都讨厌这位董森同学,甚至差点改变主意不想教他。 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孙西勉强地点了头,他倒要看看这个董森有几斤几两。 青儿见公孙西同意了,开心地眉飞色舞。 西看她的样子心里更加不痛快,索性推说她差得太多,要提前给她补小灶,抓着她温习了半天。 看着青儿认真地愤战在书本中,才渐渐消了心头的恨意,暗想这丫头按说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 他真有点等不急了! 次日青儿把这个好消息说给狗儿和董森时,话还没说完,狗儿已经跳着脚欢呼起来,董森却淡淡地拒绝了。 青儿完全搞不懂董森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机会整个学舍没人会不动心,要是让叶二郎知道,他一定腆着脸去蹭课。 然后无论青儿和狗儿怎么劝,董森始终只是摇头,还没有理由! 后来,青儿也有点儿恼了他的不知好歹,不再继续劝说,反而义愤填膺地把董森的样子一五一十学给公孙西。 西听罢倒倒对董森有些另眼相看,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青儿气得鼓鼓地立誓要超过董森,给他好瞧。 狗儿自始至终几乎没说话,只是看着青儿在那里发脾气,偶尔劝上几句。 自此,三人互助小组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董森换作了公孙西。 当然这个变化其实却是本质的,也可以说几乎从这一刻开始,三个人的命运都慢慢发生了改变,只是当时谁也不清楚罢了。 一个月后再次考试,所有人都很紧张,然而这次考试就仅仅只是一场考试罢了,并没有囚车赶来。 这次名列第一的没有悬念仍是公孙西。 董森也仍是第二名,狗儿挤身前十,青儿则很郁闷的垫了底。 这个结果公孙西完全不能接受,他亲自出面求夫子查卷子,才发现青儿这个大笨蛋居然写了错字,整整两门试卷都有错字,因此没有分数! 公孙西这也想到了、那也想到了,却偏偏没料到这个笨蛋居然连字都会写错! 他本来非常坚定地以为是夫子判错卷子,结果却是这种结局,太丢人了! 公孙西回屋把青儿一顿狠训,直数落到嗓子说不出话为止。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这个气人的丫头真的能陪他走到中都吗?(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 疯狂的巴旦姆 自从两科卷子没成绩的事发生后,青儿开始了她水深火热的人生,所有课程结束后,每天还要再默一百个字。 其实她只是不小心写了几个简体字而已。 青儿觉得这真心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然后公孙西和狗儿却都被吓坏了。 尤其狗儿看她的眼神儿,根本就是在看一个即将被发配的流民。 青儿这才明白简体字给他们带来的强烈冲击,不敢申诉,无可奈何地埋头继续做这项无用功。 不过青儿也有她没底的地方,她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几个错字,她能不能进入前二十。 虽然西认为前十也不一定安全。 青儿明白她这回是彻底刺激到西了,因为她的一切娱乐、以及非娱乐活动被全部禁止了。 连烧水的活也被狗儿取而代之,只有五十来人,用水量倒是不多。 青儿就这样天昏地暗地过起了囚徒的生活,心中难免憎恨始作俑者——凉王! 兴学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能用使这种非常手段吧?青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兴学和充军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当然,凉王是她永生都见不到的尊贵人物,除了虚无飘渺的恨之外,青儿连人家的衣角也碰不到一下。人家可是坝州和凉州之王,还是三皇子呢! 青儿觉得仿佛又回到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一遍的高考复习时代,考研真心没这么可怕。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所有工作都为她代劳了,她则成了个名符其实的背书机器……所有人的企盼和重压。 下次她要再考不进前十,还真没脸见西和狗儿了。 就在青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这个节骨眼是,整个沙坝却轰轰烈烈地掀起了一场疯狂的巴旦姆游戏。 原来戈壁上有一种野果叫巴旦姆,传说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东来的商旅留下的,商旅走后因无人料理也就慢慢荒芜了,只有偶尔还能见到一些野生的。 不知因为什么,凉王几日前突然下令重金收购巴旦姆,可收了半个月也没收到多少。 凉王盛怒之下令每个州定额上缴。而上缴的奖励居然是一两金子一两巴旦姆! 沙坝的县太爷就守着戈壁。自然逃不了配额。可沙坝地广人稀,连老带小通共不过三、四百人,又住的过于分散。 挨家挨户的上门催逼劳心劳力不说。也不见得有效,县太爷因此便盯上了学舍。 这里光学生就五十人,每人弄点儿差事就办妥了。而且差人还不用单派,只需和李知事说一下就全齐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学生都是外乡人,又没有亲属家眷在此。横竖要充军,那金子…… 因此,学舍就这样得了两斤巴旦姆的指标。 李知事本是官府的人,自然盼着学生们多出力。一来为他挣脸,二来为县太爷办好差事,他和手下也有汤喝。 可两位夫子却不乐意。认为因这种小事耽误了学业日后无法交差,一齐向李知事抗争。 他们这一闹公孙西才明白。两位夫子原来是坝州牧派来的。 夫子的能量很可观,最后竟真的免了学舍的配额,但学生们仍可自行上缴,钱还是照付。 当然不是按金价! 仁爱又心细的县太爷考虑到按正常的上缴手续太过繁琐,流程走完怕要等一、两年钱才能拔下来。 可眼见寒冬将至,为了学子们能早日受惠,特从县里经费拔出一部分先为学子们垫上,之后走流程就是县里的事,学子们不用操心了。 学子们只须记得:上交一两巴旦姆送一床棉被;上交二两送一套棉服、外加帽子和棉靴;上交三两巴旦姆就送全套的棉被、棉服…… 公孙西、狗儿等人对此嗤之以鼻,然而没有棉服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现在不过深秋,沙坝一早一晚的气温已经冷得快能结冰,如果找到一两干果就能换床棉被,为什么不拼一把试试? 因此,为数不少的学生大远跑去戈壁找巴旦姆,但并没有成功的。他们都是文弱之人,根本不敢往深处走,怎么可能找到?! 青儿是两天后才得到消息的,她对巴旦姆很好奇,依她的性子倒是真要去找找看。不为别的,她想尝尝巴旦姆是什么味道!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被公孙西一顿狂骂。 青儿对棉被、棉服不感兴趣,挨骂后发现西又给她加了量,除了后悔不该多嘴外也只能继续闷头背书了。 虽然青儿明白西是为她好,只是这样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了。 两天后狗儿悄悄找青儿,原来他从野路子搭上线,一两巴旦姆可以换一两银子,可他体力不好不敢一人去,便来找青儿结伴。 青儿这回反过头训了狗儿一顿,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手里还有些钱,狗儿要用只管张嘴就是了。 重要的是狗儿虽不怎么生病,但那小身子骨儿弱得和西相仿,根本干不了这路事儿。 况且现在也不是赚钱的时候,就为几两银子不值得陪上一条性命。 在青儿眼里,狗儿、西这样的体质去充军就是送死。她当然扛得过来,只是日子久了难免被识破身份,她可不想挑战这个极限。 所以,她虽然很烦西给她布置一大堆功课,但她明白那是必须完成的,是她目前唯一的生路。 然而,第三天上课,青儿没有看到狗儿,还有他清河学舍的那位同学,还有董森,问狗儿同屋的人也不知情。 青儿吓出一身冷汗,不由想起狗儿找她商量的事,难道这三人一起结伴去了戈壁?! 她不敢惊动夫子和李知事,偷偷找公孙西和牛大想办法。 西认为不能瞒,也瞒不住,坚决主张找官府和学舍一起出人结队去找。 牛大却认同青儿的说法,觉得这事要是捅出去,他们仨会被充军,他准备和青儿先去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再说。 三人争了半天,还是二对一。 西哪里拦得住这两个人,只能干瞪眼拿他们没办法。 青儿和牛大是中午吃完饭走的,可等到下午放学人还没回来,西坐卧不宁,深深地后悔没坚持把事情捅出来。 可现在已经晚了! 现在再说出来,青儿也得跟着去充军。 秋天的天太短了,晚饭还没开,整个天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西哪有吃饭的心情!(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 埋身戈壁 青儿和牛大吃完饭就向戈壁进发。 找苁蓉时青儿常去浅滩,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只是浅滩也终究还是太大了,谁也猜不准狗儿他们会往什么方向走。 或许是天意吧,就在这种荒芜人烟、根本不可能找到人的地方,却好巧不巧地被他们遇到了一家三口,原来这家人也是来找巴旦姆的。 二人上前询问狗儿的事,一家人见牛大穿着官衣,便很详细地说了。 这家人一早就到了西边那片,却发现竟有人比他们到得还早,这才改到了这里。 青儿细细问了那几个人的相貌特征,果然正是狗儿他们三个! 二人按一家人指的方向找去,虽仍是大海里捞针,但毕竟有了方向和目标。 长话短说,青儿和牛大一直找到天蒙蒙黑,才在浅谈深处远远看到了人影。 应该就是了! 这么深的地方不可能再有别人,尤其天色已经这么晚! 青儿兴奋地向他们飞奔过去,却渐渐发现站着的只有两个身影,她的心不由一揪! 此时夕阳西下,远远的地平线上镶着一道火红色的亮边,在火红的背景下,两个小小的黑色剪影越来越近。 青儿向着这片火红跑去,突然,她看到地上还有一个人,只是,是躺着的! 青儿的心一下子揪到嗓子眼儿,在他的印象中,这三人中身体最弱的就是狗儿! 她拼命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哭,她的眼已经模糊,却仍不愿相信。她希望证实她的猜测是错的。 当青儿气喘吁吁的跑近前,清清楚楚看清两个黑影的长相时,猛得一下扑到一个人怀里嚎啕痛哭。 不是狗儿! 太好了,她死死地用双臂箍紧狗儿的身体,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狗儿还活着,就在她怀里。真好! 她又哭了一阵才缓过神。低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她叫不上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就是狗儿清河学舍里的同学。 青儿和他没说过几句话。如今看他躺在冰冷的沙地上还是有些不忍,明明已经逃过了一劫,没有被充军,却…… 牛大此时已经向董森问明缘由。原来他们三人迷路,却幸运地采到了巴旦姆。然而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们茫然地在戈壁里走了两个时辰才遇到另一群采巴旦姆的人,他们本是问路,却被要求用巴旦姆来换。 三人不过采到三两左右的巴旦姆,又得来不易。自然不舍得轻易给了别人。 然而,不幸发生了,对方有刀!在他们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情况下。那名学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人死了,巴旦姆被抢走了。杀人的人也跑了…… 狗儿和董森就这么傻子一样守着尸体身旁,一直站到现在。 牛大走上前捧了一把沙土扬在死者身上,喊道:“兄弟走好!来生投个好人家吧!” 余下的人全哭了,三个人也仿着牛大的样子,一个个捧沙扬在他身上,向逝去的人道别。 牛大等三人都行过了礼才大声说:“人死如灯灭,他这辈子的苦已经受尽了,来生该享福了!这戈壁也不用埋,躺一夜人就被沙淹了。倒是我们得马上往回走,不然天一黑就走不出这戈壁了!” 青儿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颤,牛大是因为不想再踏入戈壁才留在这里的,她竟把这事忘了,把他扯进了戈壁! 回去的路上青儿悄悄向牛大道歉,牛大却憨憨一笑,说道: “我怕的不是戈壁,而是人心!说实话,要不是有你,我才不进来。咱们来的路上,你对公孙西什么样我看在眼里,所以才敢跟你进来的。” 青儿听了一笑,这才明白牛大是对一起来的差人同伴寒了心,才不愿同他们一起回故里的。 戈壁不可怕,人心才最可怕! 没想到这个不认字的牛大竟说出这么经典的语录。 牛大扯了扯青儿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咱们回去怎么解释?这可是出了一条人命啊!” 青儿想了想,觉得这事她做不了主,还得听狗儿他们两人的意见,四个人一起议了半天。 狗儿不想撒谎,这次出来找巴旦姆本是他的主意,如今人死了,他宁可冒着充军的风险,也不想再说谎,那样对不起故去的人。 青儿拦下了仍不断为狗儿出主意的牛大,她理解狗儿的心情,这种事上撒谎,一辈子都良心难安的。 现在只能看学舍的态度了,希望李知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四人走得很快,终于赶在太阳彻底落山前走出了戈壁。 当他们走到学社前的大街上,远远就看到一个孤单而单薄的身影在学舍大门前徘徊。 青儿看着那抹熟悉身影不自觉地笑了,她率先跑了起来,很快被一双臂膀狠狠地搂进怀里,她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脏怦怦地跳动声。 她明白,她又让他担心了。 似乎认识以来,他一直在为她操心,为她担心。 青儿深深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享受这颗为她狂跳不止的胸膛。 直到听到牛大嘿嘿地坏笑声,她才不好意思地从西的怀里挣扎出来,狠狠地瞪了牛大一眼。 他们回来的时候,晚饭早开过了,众人无声地穿过前院,走进水房旁的小屋。 众人无言地吃过饭,心中都很惴惴,谁也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惩罚。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学舍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没有态度,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旷课? 甚至也没人问过那名故去的学生,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总之,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此后,大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青儿再也不抱怨课业多,她明白学舍里的每一个人,在夫子们、李知事、县太爷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们的命连草芥都不如,就像这茫茫戈壁中的一粒沙,多一粒少一粒没人在意。 狗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话少了许多,笑容也少了许多,只成天缠着公孙西,成了西身后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董森则几乎不再和狗儿说话,倒是同青儿越走越近,甚至经常到后院来找西求教问题。 西对他则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但其实一切都变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九 唱名 寒冷萧瑟的深秋白天短,夜晚长。 青儿几乎每天都躲在室内背经,背史,背一切……每天时间都过得飞快,晃眼就是一天。 日月轮转,一个不小心居然已经晃过了立冬。 是的,立冬就在三天前,也就是说现在沙坝已正式进入冬季。 如果有人问沙坝的冬天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就是寒冷,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好在青儿住在水房旁的小屋里,小却结实,又没有漏风的地方。一墙之隔的水房炉子里永远烧着旺旺的火,还有满满的热气。 青儿很知足,要知道前院这几天已经冻躺下了好几个,叶二郎都快忙不过来了。 这天晚上,公孙西正在给青儿补课,牛大悄莫音儿的摸了进来。 牛大虽然只是从前院走到后院,耳朵却快被冻掉了。 他一边用手轻轻地搓着耳朵,一边抱怨这里的鬼天气,他还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冬天,而且还只是初冬! 青儿忙闪开小火炉让他暖身子,牛大一边烤火一边认真地审视了一遍小屋才说: “哼,就你们俩精!当时青儿占这间房不知被大伙儿笑成什么样,结果这破屋子倒比我们正房还暖和。” 青儿嘿嘿一笑:“你住的房子又大又高,自然没我们这小鸽子窝保暖了。” 牛大闻言没反击,神色有点木然,过了一会儿才吸了吸鼻子往外瞟了几眼,回头神神秘秘地小声说: “你们让我打听的事有信儿的,准信儿还不清楚,不过我这个级别能听到。估计也就这三、四天的事了。听说名额极少,多一半都留不下,你们小哥儿俩抓紧吧!这破天儿要是到了兵营不得活活冻死!” 青儿听了脸色立时发了灰,公孙西忙把话接过去,陪牛大草草聊了几句,让他带了一壶开水回去交差。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青儿明白这个道理。 她在心里算了算。距第一次充军已经快两个月了。没想到这么快。 公孙西一句话都没说,这比他估计的时间早了半个月,好在他一直在赶进度。青儿已经粗粗串完一遍,只时实在没时间细讲。 他不知道这次考试是按什么取人,如果按比例的话他就放心了,青儿的水平应该能进前十。 可如果不按比例。只是由某位阅卷夫子的眼光来取,那青儿就太吃亏了。这关就算能过。也是险胜。 但过不过都与青儿无关,她能跟下来已实属不易,甚至某些程度上早已超出他的预期。 现在最难办的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不知道取人的标准。而青儿正在上下两可之间。哪个结果都有可能。 这可让他何去何从? 他不想离开青儿,甚至也打过充军的打算。 他心里有数,军前缺他这样的人。他会医!就算当不了随军大夫,当兵也照样会受到照顾。 只是那毕竟是下下策。他的身体还是留在城里靠谱。 况且,青儿决对不能参军!绝对不能! 西紧紧地咬住牙关,补! 还是要补,没有退路,只能冲了! 西决定抓紧最后的这几天的时间,就算把所有睡觉的时间全挤出来也要拼! 青儿当然不会反对,她只关心西的身体扛不住,所以通宵的大部分都是她一个人熬,西只是睡前给她留好功课,拣出他认为的重点。 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熬了五天,夫子宣布要考试了。 西把所有书都收起来,让青儿昏天黑地的整整睡了个够,然后考试! 考完试,青儿接着昏天黑地的睡。 五十份卷子,西本来以为要批七、八天,还计划着等青儿休息过来大家好好乐乐,却不想只两天就唱名了,看来阅卷的不止顾、周两位夫子。 青儿溜溜睡了两天,又变得生龙活虎,她对结果不是不悬心,而是坦然。她已经使尽全力,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考试的结果没有张榜,还是像第一次一样唱名。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所有人都明白考不上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大家默默地站在屋里,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顾夫子拿了一张名册,一板一眼地念起人名,每个被念到的人都是一颤,没人知道这意味着合格,还是不合格,直到他唱到第五个名字: “公孙西!” 这声唱罢,屋子里发出一阵骚动。 刚被夫子点过名的四人都深吁了一口气,一脸喜气,心知必是过了。 而所有没有被点名的则立起耳朵,希望顾夫子下一个名字唱的是自己。 青儿站在公孙西和狗儿的中间,西一直用手紧紧地握着青儿的手,青儿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手中传来的微微震颤,西比她还紧张。 她看了西一眼,发现西也正在看她,不由一笑。 西却顿了一下才勉强扯出个笑容,看来他很不看好她呢! 青儿却已经无所谓了,大不了就去边军好了!来这个世界日子越久,她的胆子也变得越大,充军又如何?! 只是,她确实有点儿舍不得西。 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两个人一起面对挑战,战胜困难,他们是一个团队,少了一个就不一样了…… “宋书苟!” 狗儿笑着用肩膀顶了下青儿,她这才恍然这是夫子给狗儿起的学名,惊喜地叫了一声,却被夫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青儿向狗儿笑了笑,在胸前比了个大拇哥。 “董森!” 他们两个名字居然挨着! 青儿又在人群中费力地找到董森,也笑着向他比了个大拇哥。 她遥遥祝贺完,回过头才发现西面色不佳,才猛然想到西正在为她担心,她却没事儿人似的,实在有点儿不像样。 青儿邀宠地向西皱了皱鼻子,直到他别过脸偷笑才罢。 “陆青!” 啊,她过了,考过了! 青儿难以置信地挥拳大喝一声:“也!” 然后,陆青同学就被顾夫子请到墙角罚站去了。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青儿的开心,她更方便地向每一个看向她的人做各种鬼脸欢庆。 就在青儿还没玩够的时候,顾先生却停止了唱名,屋子里的空气随之凝结。 青儿也瞬间没了表情,呆呆地望向众人。 这时,李知事走上前,接过夫子手中的名册,大声说: “刚才唱过名的十五名学生到前边来,没有唱名的到院里集合。快,不要乱!”(未完待续) 第一五零 伤离别 学舍五十人一起朝夕相处了两个月,几乎每个人都有几个朋友要去充军,被筛选出来的十五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既有漏网之鱼的欣喜,也有生死离别的悲苦。 青儿算是幸运的,她一直和西住在后院,与前院接触比较少。 她的朋友就是狗儿、董森两人,可巧他们俩又都考上了,因此她更多的是欢喜。 青儿拉着西商量,想在晚上组织个聚会,把狗儿、董森、牛大全请来弄点小灶儿。 西温柔地笑笑,他现在心情非常好,青儿终于还是考上了,两人不用分开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庆祝,他其实更想单独和青儿一起分享,不过他知道青儿好热闹,也就由着她高兴。 青儿见西没意见,又开心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分头找狗儿、董森商量。 她早就感到狗儿和董森现在关系搞得很僵,几乎已经不说话了。 自那次巴旦姆事件之后两人就别别扭扭的,后来愈演愈烈,青儿本来早就想帮他们解开这个扣儿,只是一直在忙着背经、温习,一没时间,二没精力。 现在好容易考完了,不如就借今晚这个饭局大家开开心心吃顿饭,再喝点小酒,酒酣耳热之际把心里话全敞开了说个明白,她和西在从旁圆圆场,大家还是好朋友! 就这么办! 事情很顺,狗儿和董森都痛快地答应了青儿的邀请,她又急忙地去找牛大出去采买东西。 买东西来回要三十多里路,没有李知事的特批可不行。 青儿兴冲冲地去找牛大,才发现所有差人都忙着安排院里的人上囚车充军的事。甚至连李知事都亲自上马了。 看到院子里三十多人愁苦的脸,听着偶尔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号,青儿心里突然挺别扭,好像犯了错儿似的,闪身回了屋。 才一进门就见叶二郎咋咋呼呼地和另两人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笑,青儿的脸唰得一红,刚才她一定也是这幅小人得意的样子。全没顾及那些伤心人。 今天除了他们十五个幸运儿。其他人都充军了。正如牛大所说,这个时节去军前,不冻死已经是好的。 心情突然变得灰突突的。呆在这屋里也没意思,想找西一起先回去,可眼睛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也不见他的身影。 青儿第一个想法就是西的身体又不舒服了! 这些日子为给她补课,西睡得极少。难道他撑不住了? 她慌忙找几个刚才站在西身旁的人询问,其中一个看到西被顾夫子找去谈话了。 青儿这才宽心。顾夫子和周夫子都非常喜欢西,两人常找他聊天,而且一聊就是好久,她早就习惯了。 至于聚会的事。虽然今天是正日子,但今天有这么多人要充军,聚会似乎不太妥。 况且狗儿和董森都住在前院。估计都有朋友要去军前,也要体量一下他们的心情。 青儿觉得她就是无事忙。这会儿只得又挨个通知取消聚会的事。 两位夫子都不在,知事和差人全忙着在院里押人上囚车,屋里的人也渐渐散了。 青儿心情很好,虽不能搞大聚会,但她和西可以两人好好小庆一番,反正他俩没有好朋友要去军前。 她回屋翻箱倒柜地想找出点儿好吃的东西来应景儿,结果找了半天只找到三个大白薯。 自从上次闹过苁蓉的事后,青儿心里别扭,再没做白薯粥。 她知道西其实很爱喝白薯粥,那时天天喝也不见他烦,难得今天开心,就为他熬了一锅。 直到开饭的时候西还没回来,青儿暗骂夫子话多,打回了饭菜,又把早就煮化了的白薯粥靠在火旁等西回来一起吃。 可能是前阵子的睡眠还没彻底补回来,她就这么靠在墙上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青儿在睡梦中觉得好像被什么困住了手脚,她迷迷糊糊地挣了两挣没挣开,猛得睁开眼,却愕然发现被西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惊慌地站起身瞪着眼问: “你做什么?你……你怎么了?几时回来的?” 西温柔地笑笑,眼中却没有一点欢愉,满满的只有哀愁。 青儿看了有些费解,难道为了充军的人?可西在这里没有朋友啊! 严格说来,和他们关系最近的三个人全是青儿的朋友。 牛大是青儿的朋友,他和西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对董森,西更加只是应付,而且是明显冷淡的应付;就连和西走得最近的狗儿,也是因为青儿的关系才慢慢混熟的。 况且这三人都没离开,他怎么这么伤心难过的表情? 西坐正身子,拉青儿坐在他身边,扯了一下嘴角说:“顾夫子找我谈了点事。” 青儿点点头,看来问题出在顾夫子身上,只是西的成绩不可能有问题,她也过关了,难道又出了什么岔子? 西叹了一口气,看了青儿半晌才悠悠地说:“夫子把我举荐给乡学,那边似乎对我很感兴趣,想要我一个人先过去,这几天就出发。” “你要走?他们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青儿说不下去了,从来没有任何人说过什么,也从来没人告知过他们今后的命运,一切只是猜测。 她觉得好像被人从温暖的屋里一下子推进大冰窟窿,孤零零地,彻骨的寒冷从心里一点一点泛出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没了西她怎么办,怎么可以没有西? 她不要! 可是,青儿知道西一心想入仕途,她不应该绊着他! 她应该替他高兴的! 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想他走! 走也行,带上她! 她用牙狠狠地咬着嘴唇,好像力量稍稍小一点,这些不负责的话就会脱口而出。 青儿猛得扑到西的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她紧紧地抱住西,狠狠地咬着他的前襟,强迫自己不要说话,不要哭出声,却止不住浑身的震颤。 她感觉到西的回抱,温柔而强横,西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把她的耳垂弄得痒痒的,可她舍不得躲开,离别就在眼前,她想要多放肆一下。 她受不了离开这个人,不知何时起,西已经慢慢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这样的分别好像生生剖开一对连体婴,撕心裂肺的痛。(未完待续) 第一五一 初吻 过了好久,青儿渐渐收了眼泪,又耍赖地在西的衣服上乱蹭。没几下西的前襟被她蹭得又湿又皱,才吃吃地低笑起来。 西见她的样子心都要化了,觉得他怀里抱着的是只调皮捣蛋的小坏猫,他轻轻捧起青儿脸,本来清秀的脸都被她哭花了,满是泪痕,头发也乱蓬蓬的。 他取出手绢,一边轻笑一边帮她擦眼泪,擦鼻涕,宠溺地笑道: “还记得咱们在古庙重逢时的样子吗?那时你也是这样,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呵,不过那时更丑一些,整个脸被打得鼻青脸肿,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家。” 青儿皱了皱鼻子还嘴道:“那是你少见多怪……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更丑?我现在很丑吗?!” 西噗嗤一笑,帮她拢了拢头发,故意打量了一会儿才柔声道:“粗服乱发,不掩国色。” 青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一边用手指梳着头发,一边撇嘴道: “少贫嘴,国色就长这样?让人笑掉大牙!” 西却认真地看着青儿的眼睛,定定地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听说过?” 青儿闻言羞红了脸,皱了下眉头气鼓鼓地嘟囔道:“你心情不好,少拿人家开心!” 西扯了下嘴角,一本正经地说:“谁拿你开心,我早就求过婚的。” “那不算!什么叫负责?负什么责?咱俩清清白白的,哪个要你负责?!” 西没想到青儿突然翻脸,完全搞不懂她的想法,明明一切很顺利。 她心里要是没有他怎么会哭成那样,她要是对他无情为什么这么舍不得他走。可现在…… 怀中乖巧的小猫突然炸了毛,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为什么每每一提婚事就发脾气?她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满意? 西狠狠地闭了下眼,暗暗地调整了一下情绪,柔声哄道: “离别在即,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对你的心意从没变过,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青儿的眸子慢慢柔了下来。半低下头。用手指不停拔着西前襟上的盘扣,沉默了半天才皱皱鼻子,嘟着嘴轻声问: “什么心意?我不知道!” 西挑了挑眉。等了半天居然等来这么一句——不知道?! 是人都看得出他对她的情义,连夫子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认为他有龙阳之好。 唯独她,却不知道! 西气得牙根直痒痒。安慰自己青儿晚熟,不懂男女之情。 他强压下心头的委屈。继续哄道:“我的心意是带你回中都见伯父,把咱俩的亲事定下来,三媒六证娶你过门。我说过的,你忘了?” 青儿侧过脸不看他。兀自和他前襟的盘扣较劲,紧咬着下唇不开口。 西不错眼珠地盯着怀中人,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还犹豫什么? 不同意的话。没理由这么由着他抱在怀里;若说是不好意思点头,又不是这丫头的作风。 一时不由暗叹私定终身原来这么难,难道有什么方便法门他不会的? 这方面他的确没有经验!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青儿突然问:“那你伯父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听了这句话,西的心才又定下来,用额头轻轻抵住青儿的额头,嘻嘻笑道: “呵,原来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啊!放心,我伯父是开通人,他会体谅咱们的苦衷。况且人已经进门了,不娶你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青儿闻言冷了脸,把公孙向后一推,跺着脚哭道: “不义?!说来说去还是要负责,我又没大肚子,谁稀罕你负责?!不稀罕!不稀罕!就不稀罕!” 西打了个晃才站稳身子,他又急又气,焦躁地看着哭闹的青儿,见她抹了把眼泪突然转身就要走,忙一把拽住她的胳臂。 青儿甩臂喊道:“你走!现在就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一句话把西彻底激怒了,他一把将青儿拽到怀里,却对上另一双冒火的眼睛。 西恼羞成怒,突然按住青儿的后颈恶狠狠地亲了下去。 “哎哟!” 两个人的鼻子却比嘴唇先一步撞到一起,西只觉“嗖”的一下,从鼻梁到脑仁传来一阵巨痛。 盛怒下的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在青儿的脸上着急地蹭了几下,终于寻到她的唇,霸道地压了下去。 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恣意掠夺、任性的侵占…… 过了良久,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青儿也随着他睁开迷离的双眼,一脸娇羞地瞪了他一眼,半握着拳头捶了他好几下,才揉着肿胀的唇娇轻声骂道: “你疯了?痛死我了,都咬破了!你是小狗吗?!” 西凑过去细看,果然有些微微地红肿,下唇的内侧还破了个小口子。 他歉意地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哄劝,就被青儿又不依不挠的捶了一通,只是那力道小得不过像蚊子叮了几下罢了。 西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不由心头一热,低下头又补了几个吻。这回他吻得小心翼翼,十分轻柔,生怕再弄痛她。 青儿陷在他的温柔攻势中,酥软无力地瘫在他怀里,任他挼搓,少时情不自禁地发出嘤咛之声。 伴着这声音,西只觉得浑身肿胀难忍,差点克制不住做出更冲动的事。 他用最大的毅力才强行压下冲动,停下所有动作,把头抵在青儿胸前粗喘。 这时,头顶却传来青儿的低笑,抬头只见她一脸幸灾乐祸地坏笑,促狭地说: “活该!让你由着性儿胡闹,难受了吧?快放开我吧。” 西却猛得收紧双臂,用鼻尖在她脸上乱蹭,沙哑地低声说: “就不,我乐意!” 青儿笑吟吟地由着他闹,西试着各种方法取悦她,趁她意乱情迷之际,貌似不经意地在她耳边轻声问: “刚才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见青儿不理,西突然咬向她的耳垂,青儿轻叫了一声向后就躲。西却不肯放过,用牙不停地轻啃,见她还是不肯说,索性含在嘴里轻吮。 青儿被他纠缠不过,闭着眼意乱情迷地低-吟道:“娶就得爱我……才不要……硬着头皮负责……饶我了我吧!” 西眯了一下眼,再次覆上了她的唇……(未完待续) ps:终于30万字了,小小庆祝一下,呃,一路清水,希望这章不要满篇** 试试吧~~ 第一五二 蚕豆症 公孙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终于放过了青儿,不过他还是弄不明白这臭丫头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女人就是事儿多,不过也无所谓,既然“负责”这个词她不喜欢,以后少说就是。 他恋恋不舍地放开青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他明白再这么腻歪下去会出人命的。 青儿红着脸,半侧过身去梳头发,西看在眼里却觉得和往日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他使劲甩了甩头,调整了几下呼吸,却不禁又回味起刚才的情形…… 此时,突然什么东西打了过来,西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却见青儿的那只木梳在他腿上蹦了几下,又掉到了地上。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青儿,却见她满面潮红,瞪着杏眼骂道: “你个讨厌鬼,就知道不正经,你刚才说的正经事儿怎么办啊?” 西心里暗笑,却用手扶着头不说话,果然青儿很快的爬了过来,拔开他的手关切地察看。 因灯光昏暗,青儿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伤处,心疼地念叨着:“到底打到哪儿了?疼吗?你傻啊,也不知道躲一下!” “嗯。” 西扁着嘴哼了一声,把额头凑上去乖乖地给她看,双臂悄悄地环住了她的腰,两手悄悄游走起来。 “啊,你装的!讨厌,不理你了!”青儿半羞半恼地推开他。 “再亲一口,乖,就一下……” 青儿的唇上好像涂了蜜,西品尝得欲罢不能,直到他难受地快要炸开还是舍不得松手。 看着在怀中娇喘的青儿。西第一次感到心里没底。 女人原来是这个味道,尝一口就会上瘾,再这么下去他真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把持得住自己。 突然一个响亮嘴巴,两人都是一愣,接着一只手覆了上来,青儿怯怯地看着西小声问: “疼吗?我没使劲,真的!” 西看着她诚惶诚恐地样子不觉好笑。其实这下的确没什么力道。只是偏巧很响罢了。 他故意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看来选了你,我能不能撑到活着拜堂的那天都不一定呢!” 青儿哼了一声。气鼓鼓地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骂道:“活该,谁让你占便宜没够,乱摸……” 说到这她的脸又红了红。轻轻地捶了西一下,咬牙切齿地说: “人家都急死了。和你说正经事,你却老打岔,你真的要入乡学?那以后怎么办?” 西故意揉揉左侧的脸,胸有成竹地说:“当然不去!我得在这儿看着你。不然你这个笨丫头让人捌跑了可怎么办?” 青儿哼了一声,却不敢再凶他,只催着他接着往下说。 西轻松地笑笑:“我有病。只要病得下不了床就行了。” “对,装病!” 西轻轻摇了摇头。狠狠地点了青儿脑门一下:“装病?前院好几个大夫,装得再像一把脉就露馅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死个人和死只蚂蚁没分别,要是被发现只怕保不住命。” 青儿听罢不由想到为采巴旦姆被人害死的那位学生,他的死无人闻问,但要是敢和学舍对着干就不一样了吧,尤其还是他们认为的“好事”。 她沉吟一下说:“那容易!你不穿棉衣在院里冻上一个时辰就行了,就你的身子骨儿一准会病!” 西挑了下眉,凑到青儿的眼前凶了她一眼,又笑嘻嘻地调笑道:“要谋杀亲夫啊?还没过门儿就想当小寡妇了?” “是你说要真病的,又连这点小苦头都舍不得吃,还想骗大夫?哼,就知道你一心想入乡学,圆你的仕途梦,又何必在这里用好话诳我!” “你啊,说你笨,你还就真笨!假鱼符谈什么仕途?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娶老婆呢,嘿,你这辈子跟了我就再别做当官夫人梦了。” 他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把手从青儿腰间抽回来,坐正了身子认真地看着青儿问: “青儿,说实话,你会不会嫌弃我,我有病?” 青儿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白了他一眼,笑道:“这个院儿里谁不知道你是个病秧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一种怪病,等我说完你再决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西阻止住青儿的话,抓起她的手,自嘲地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太小的事我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养父收留后,就常得一种怪病。病起来呕吐、发热,甚至尿血,最重的一次大夫都摸不到脉了,好几次差点死掉。直到十岁那年遇到一位高人,说我得的蚕豆病,血脉相传。青儿,你现在还要我吗?” 青儿闻言怔了怔,站起身把西揽在怀里紧紧抱住,过了半晌才说: “我从来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直到刚才听说你要走,我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似的,才知道心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你。好在你也是!西,所谓覆水难收,把你从心上挖出来难道不疼吗?总之日后无论多难,我们一起闯就是了!” 西别开眼,激动地说:“我对不住你!” “傻瓜,又不是你想得病,有病咱就好好治。” 西把头埋在青儿怀里不敢和她对视,心中满是愧疚,他不该对青儿使手段的! 他不是不了解青儿的品性,只是他怕有意外,还是耍了心机。 自夫子和他说完这件事,他的脑子就一直在疯狂的运转,他当然不想离开青儿。 但他先要确定青儿对他的心意,再定下终身,虽不能做出太过逾越的事,却要让她无法反悔,最后再激她说出不离不弃的话,一步步、一环环计划得天衣无缝。 只是,青儿刚刚这两句话,让他惭愧得无地自容。青儿的心像赤子一般,好像金光灿灿的阳光,把他内心的污秽照得分外分明。 公孙西在心里暗暗决定,自此以后对青儿永远赤诚相待。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西对青儿的心天日可鉴!你今日不弃我,日后无论贫穷富贵,咱们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青儿听了嫣然一笑:“啊,甜言蜜语真好听!我喜欢,以后你多说说。” 西见她并未当真略略有些失望,想到这种事多说无宜,就说回正题: “蚕豆病虽不能去根,倒很好防止,日常只许谨慎些就不会出事。其实很简单,只要不吃蚕豆,远离蚕豆花粉就不会发作。因此我有把握大病一场,逃过经此劫。”(未完待续) 第一五三 聚会 公孙西讲出他的蚕豆病计划,就遭到青儿的强烈反对,她担心会出意外: “你这个馊主意还不如我的,感冒发烧所有大夫都会治,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出人命。可你那个蚕豆病都没人听说过,这里缺医少药的,万一弄假成真怎么办?” 西见青儿说着说着眼中又泛起泪花,忙捉了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腰间,轻轻拥着她,柔声劝道: “别急,这不是和你慢慢商量呢吗。傻丫头,我可不像你,动不动就拼命乱来,我是不会随意犯险的。” 青儿轻轻点了点头,却紧接着反驳道:“可吃蚕豆就是犯险……” 西用一个吻成功的止住了她下面的话,过了半晌才说: “你就是太担心我了,关心则乱。其实你细想想,感冒发烧那种病根本不能阻止出发,病中长途跋涉才更要命。反倒是蚕豆病因无人会医,加之病情凶险,我才能真的留下来。那药方我用过多年,万无一失的。这条路看似危险,实则安全,明白吗?” 西见青儿没说话,眼神似乎有些动摇,又乘胜追击地劝了半日。 青儿一直很认真地听着,没插嘴,等他停下来才开口: “西,那药方你才用过两次,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就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学,到时也考进乡学找你。” “不行!”西突然决绝道,“到现在咱们还搞不清这里是怎么回事,要把我们这些人怎么样?这样分开只怕这辈子再难相见。况且你的基础太差,要是没有我的辅导,你真得能跟上大家吗?” 公孙西放开青儿。提笔写下一张方子递给她,嘱咐道: “这件事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商议,在有更好的方法之前,我的命全系于此,你先收好。还有,你要切记两件事:第一,这件事出自我口入于你耳。万不可再告诉第三个人。第二。别人的药千万不要给我喝。” 青儿看他说的郑重,明白干系重大,认真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劝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成绩不好,怕我考不进乡学。其实往开处想,我就是到了军前也没什么。至少我会骑马,会射箭。又有得是力气,说不定还能混个小头头当呢!” 西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道:“我希望这些话你只是用来安慰我的,如果你真以为能一直瞒住身份就实在……青儿,没有你我不是死在西京的路上,就是死在戈壁滩。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我不想过自己不想过的日子,你明白吗?” 青儿还想再说什么,却一眼瞟到门口的叶二郎。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背过身把药方贴身藏好。 叶二郎反客为主。热络地向西躬身行了个大礼笑道: “恭喜西老弟,贺喜西老弟!啊呀呀,如此天大的好消息也不见你提起,真是太过低调了。我这才听说你就要入乡学了,特来祝贺!呵呵,你可真沉得住气,要换做我早放炮庆祝了。” 西礼数周全地和他攀谈了一阵,青儿冷眼看着,觉得西的态度比平日里客套了几分,明白他是有意掩饰。 叶二郎似乎也看出西的变化,愈加卖力,阿谀之言一串串地从他那不值钱的破嘴里奔涌而出。 他可能说习惯了不觉得如何,青儿却听得一阵阵起鸡皮疙瘩,最后实在听不下去,只好躲到水房里找活儿干。 叶二郎走后不久,狗儿和董森也一先一后过来恭喜,顺便打听聚会的事。 青儿本没心情再办什么聚会,但现在西要去乡学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少不得要办个聚会掩人耳目。 两人为了不让大家起疑,决定在三天后请所有人一起热闹热闹。 只是谁都没心情操持这件事,为了图省事,便议定把钱交给牛大买只羊,再交给负责伙食的几个同学去打点,给大伙打打牙祭。 牛大动作麻利,第二天就牵了头大羊拴在院里。 院里的人死里逃生,马上又有羊肉可吃,最重要的是公孙西要入乡学,大家的日子也都有了盼头,院子人人都喜气洋洋的。 唯独青儿冷冷的,连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大家表面视若无睹,私底下却难免风言风语更甚于往日。打从青儿他俩住进后院就已经传出流言,只是青儿徒手拔树后人人都怵她一头,再没人敢多嘴。 然而现在她悲戚的神情,却激起了所有人的想象,各式版本的流言又纷纷冒了头。 为此狗儿不知和多少人吵过、闹过,后来索性连他也被编排了进去。 青儿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理会,她一心只在不停的想主意。 她不赞成西的方法,可出的主意又一一都被西轻易驳倒,时间越来越近,可她还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她受够了西的病,北上西京他们幸运地遇到冯先生,戈壁又从天而降了苏大夫;可是现在却什么指望都没有。 青儿已经打听清楚,现在的十五人里只有两位大夫。 一个就是骗吃骗喝的叶二郎,另一位大夫姓陈,可大家生病没人找他看,想来医术也不行。 西执意要走的这条险路,也是目前唯一条行得通的路。 只是,她不敢往以后想…… 在焦虑中,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聚会的气氛很热烈,西成了所有人心中的英雄。 红果果的羡慕,没有嫉妒和恨。 不是说十四位同学多么高尚,而是因为西的才华无法超越。嫉妒只产生在水平相近的人之间,西却离大家都太远了,遥遥领先。 相反,他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入乡学,更是第一个不用去军前送死的,所以他的成功给在场每个人以信心和希望。 西一如往日的平静,既不张扬,也不热情;对每位祝贺的同学礼貌有加,同时也透着不加掩饰的疏离。 青儿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没吃过一口东西,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西。 虽然她知道这样很傻,吃三两个蚕豆她是看不住的,但是她没办法阻止她的眼睛。 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就只有西一个人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五四 谋杀 青儿紧紧盯着,还是不知道西是什么时候吃下去的,只见他突然倒在叶二郎的怀里呕吐。 不住的呕吐,一开始还是食物,后来变成白水,再后来是黄色的,最后变成绿色的……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抓着叶二郎不停的问,叶二郎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折腾了半天却什么子丑寅卯也说不出来。 这时才有人想到陈姓大夫,接着又是一通的把脉,翻眼皮各种检查,之后摇了摇头。 众人见两位大夫全诊不出病症,便把人先抬回屋里保暖,没一会儿西又开始发烧。 青儿有些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怒气。西居然没有事先和她打个招呼就先下手了。 她冷冷地看着无谓忙碌着的人们,心也随之越来越冷、越来越慌。 她把手放在胸口,隔着一层布里边就是西的药方,一颗芳心却不上不下的吊着,心慌不止。 青儿不知道她由着西这么任性蛮干究竟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此而后悔终生。 小屋里挤满了人,连后院也全是人。 李知事把无关的同学请走,只剩下两位夫子、青儿、牛大、狗儿,还有两位大夫。 叶二郎此时全没了刚才的惊慌,言之凿凿地确认了病症,潇洒地给出一张方子,保证三五天就好,绝对不影响去乡学报到。 陈大夫四十岁左右,愁眉苦脸地摇着头死活不肯开方子,最后在李知事的威逼下才勉强开了一个。 李知事把方子交给两位夫子商量,三人议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青儿见机便主动要求去药铺咨询药铺掌柜。 李知事立即批准了她的请求。要牛大次日代为照看公孙西。 事情拍了板,所有人纷纷离开,青儿这才慢慢走到床前,看着昏迷中的公孙西悄然泪下。 西烧的很厉害,本来白皙的脸庞满是潮红,温度高的烫手,青儿不停地为他换凉毛巾。做物理降温。 她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知道食物过敏竟然这么可怕。西的底子本就薄,这样发烧不知能撑多久。 可是按照西的嘱托,不到第四天万不能喂他吃药。 青儿半点儿中医常识都没有。也不知他是怕病情不够吓人,还是那药吃早了反而有害。 当时她一心只顾着想别的招儿,并未细问,可这个天杀的居然这么早动手。完全不给她机会! 青儿轻叹了一声,如今也只能按他的交待一步步走。希望他的药万无一失。 她端着盆去水房打水,一开门却见陈大夫站在冷风中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忙把他让进屋。 陈大夫不知在外边冻了多长时间,已经被冻透了。进屋后在小火炉边烤了半天火才缓过劲,才不好意思地向青儿说: “我来是想说……那个,我不放心那张方子……要不。你还是不要用了!我实在没断出他的症结,他身体本就单薄如果再吃错了药。那身上仅存的卫气就……” 青儿本也没想用他的药,不过很为他的诚恳所打动,心想这人医术虽不怎么样,难得医德不错,便随口答道: “既然陈大夫这么说,那我就用叶二郎的药好了。” 陈大夫张了张嘴没说话,在屋子里又磨叽了一会便告辞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陈大夫又推门进来,低着看着鞋尖连珠炮似的说: “陆青,我下边的话随你怎么想,但不说出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叶二郎的药你千万不要用,他的断症是错的!我知道有好多人对我有看法,说我嫉闲妒能,随便吧,反正该说的我全说了!” 青儿惊讶地看着他,打心底里佩服他的正直和勇气,见他转身要走伸手将他拦下,不由好奇地问: “你不让我用你的方子,现在又不让我用叶二郎的,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病死不成?” 陈大夫羞愧地半低着头,半晌才闷闷地说:“有病是该吃药,但吃错药就不如不吃,非但治不了病,还会害了他的命。我没本事,断不出症结……但我知道叶二郎断的不对!” 青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我信你!” 陈大夫猛得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青儿,嘴唇动了几下,忽然长叹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青儿望着乱颤的门帘心想这人倒是个可以信任的,只可惜医术不行,要是苏大夫还在就好了。 想到这儿她猛得一惊,苏大夫还有医书在! 可她承诺过要把书传给他的弟子,而这位陈大夫年纪大了,医术又不好,况且又有充军的风险,把书交给他实在有负苏大夫的重托。 更何况西的病这么怪,也不是随便翻翻书就能治得了的。 现在,也只能相信西了! 青儿陪了西一整夜,后半夜发现院外的温度已经可以结冰,便冻了些冰块给西降温。 清晨西终于醒过来,青儿给他喂了些小米粥,却全吐了出来。 牛大来的时候西已经在吐胃液了,青儿心急如焚,索性披上外衣去药铺,不忍再看他的样子。 青儿一口气把三个方子的药全买齐,将西的药藏在怀里,好在冬天衣服好几层裹得大狗熊似的,倒也不招眼。 回去后,她趁没人的时候将西的药藏在床下的瓦罐里,却熬起了叶二郎的药。 李知事和顾夫子分外重视西的病情,每天都要跑来一趟亲自探望。 可西的情况却越来越不乐观,仅仅三天过去他本就清癯的脸上两腮便深深凹了进去,脸色发灰,竟已有下世之象。 这日两位夫子又来探望,顾夫子看罢西的样子,摇头叹道: “我第一眼看到西的文章便为之倾倒,知道他是大才。只不过他的笔迹……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态,不像长寿之人。果然第一次见面他就昏倒了,现在又……这真是天妒奇才!唉,真是可惜了!” 这时周夫子突然一推门冲进屋,向青儿厉声喝道:“陆青,你为什么不给公孙西喝药?你这是谋害人命!” 顾夫子莫名其妙地站起身劝解道:“出了什么事?搞错了吧,青儿怎么会……” 周夫子愤怒地指着青儿大声说道:“我有人证,有人亲眼看见他把药全倒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五 传人 少时,李知事跟着一位学生闯进门,他顾不得打照顾,只呼哧呼哧不住喘着粗气。 带路的这名学生正是周夫子口中的人证,原来他清早来后院打水,看到青儿把熬好的药倒掉了,犹豫了半天才报告了周夫子。 一时,所有人的眼睛都聚在青儿身上,等她说出个子丑寅卯。 不想青儿也不诡辩,坦然地承认了“罪行”。 周夫子气得直打哆嗦,用手指着青儿数落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恩将仇报之人,要不是公孙西为你辅导,你此时早已死在军前,焉能有命站在这里!” 顾夫子上前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转回身威严地说:“陆青,你的事一会慢慢说,先把叶二郎的药拿出来,赶紧救人要紧!” 青儿听他要给西吃药才着了急,分辨道:“夫子,我不分昼夜在这里守着他,难道我不比你们着急吗?!只是叶二郎的药不对,我才不敢给他吃的。” 周夫子听到这里猛得一从椅子上蹦起来,骂道:“小人!你还敢在这里狡辩!谁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如今他要舍你而去,你必是因爱生恨才……” 顾夫子忙上前打断了他的话,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那句“因爱生恨”却已经出了口,不止屋里众人听见了,就连院里趴窗根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传来阵阵窃窃私语之声。 青儿没想到周夫子居然把流言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她不怒反笑,愈发平静地回道: “周夫子说的青儿一句也听不懂,我只知道西得了怪病,叶、陈两位同学又说不出所以然。我拿着两个药方去问药铺掌柜的也说不清。我虽不懂,但也知道吃错药的后果,因此才不敢给他吃的。” 周夫子怒不可遏,瞪着眼睛吼道:“这种瞎话你也编得出来!你这个全没心肝的……败类!” 顾夫子也锁着眉逼问叶二郎的药,正不可开交之际,一股冷风吹来,门帘被人从外掀起。只听一个声音急急地说道: “不是他编的。这话是我说的!” 众人一下齐齐地看向门口,却是陈大夫挑帘进来,他很激动地红着脸说: “叶二郎的断症不对。他的药不能喝。我的也一样!这些是我和陆青说的,我还说公孙西身体弱,吃错了药会致命。陆青是信了我的话才不给他喝药的。” 周夫子呆呆得看了半天陈大夫,喝骂道:“你是什么居心?!” 陈大夫愣了愣。忽然笑道:“居心?呵,我只是不会说好听的罢了。这是实话,爱信不信!” 说罢他走向公孙西,摸了摸脉,叹了口气对青儿说:“他的身体太弱。可能真的撑不过这关了。唉,我真是没用!” 青儿听了有些于心不忍,她身上明明就有药方。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如此自责,还有他的仗义执言极有可能会被人误解。身陷众矢之的。 果然这时叶二郎也赶到了,向众人拍着胸脯保证他的药一准没问题,可惜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可能效果会有所降低。 青儿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却只得硬忍着不敢多言。现在西的命就在她手里,必须保证守在他身边,不然被人灌下叶二郎的药,西就再难活命! 李知事和两位夫子商量了一下,着人去药铺重新抓药,顾夫子严肃地把青儿叫到一旁训诫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主意?就是怀疑叶二郎的药,也要先和我们商量一下再做打算,你这么贸贸然地断药,要是西真的就这么去了,你不得后悔一辈子吗?” 青儿明白顾夫子是一片好心,比起拿不出药方的陈大夫,自然所有人都更倾向于信誓旦旦地叶二郎。 她意识到顾夫子是唯一对她还有信任、说话算数的人,必须抱紧大腿,她必须留在西的身边。 青儿刻意酝酿了一下情绪,咬了咬下唇说道:“夫子,我……实在是,如果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我真是好怕……我……” “唉,傻孩子,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总要试试才行。” 青儿不等夫子说完已经眼泪婆娑,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眼见西病成这样,想哭出几行眼泪倒也不难。 顾夫子见状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要按时照顾公孙西吃药。又转身驳斥了陈大夫一顿,说他妖言惑众,耽误了西的病情,要他闭门思过。 青儿见顾夫子同意她继续留在西的身边松了一口气,反正明天已经是第四天,也该喝药了,只不过不是叶二郎的那一种罢了。 此后青儿长了心眼,只在夜间无人时在屋里的小火炉上熬药,再偷偷喂给西,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捉住她的马脚。 西的药果然见效,吃了四天之后,他的脸色已经开始现出了血色,也吐得少些了。 夫子们见西的身体有了好转都松了一口气,只当是叶二郎艺术高超。 这日后半夜,青儿才喂过药,便听有人敲门,原来是陈大夫来了。 他很是尴尬地进来看了看西的面色,随后又为西切了切脉,微微有些惊讶,愣了一会才含羞带愧地对青儿说: “看来这回是我错了,险险害了公孙西的命!没想到叶二郎的药竟是对的,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唉,可能是我心存嫉妒而不自知,我真是对不起你!” 青儿听他这么说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以她的性子早就把真相对他说了,只是她答应过西,再加上又人命关天,想了想才说: “你别这么说,其实这里还有细情,但你必须发誓保密我才会告诉你。” 陈大夫眼睛兴奋地看了青儿半天才说:“我只是好奇这是什么病?怎么个治法?不过你既不方便就不必为难了,我没帮上忙,就不要再添乱了。” 青儿闻言愈发敬重他的人品,回想起苏大夫临终之言托她“物色个人品方正的大夫传给他”,若说人品方正,这位陈大夫是当之无愧了! 因此正式把苏大夫的那本册子传给了他,又说西现在用药正是苏大夫在大漠所书,陈大夫向着戈壁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正式成了苏门传人。(未完待续) 第一五六 西的战术 公孙西的这场病整整用了半个多月才渐渐好转,可以下床了,不过身体要想补回原样可就没那么容易。 顾夫子这日来看望他,叮嘱他不要着急,静下心来好生将养身体,提前入乡学的事情已经做罢,要同大家一起参加考试再入学。 这回的考试可不再是学舍自己出题,而正式的统考。 按照乡学的要求,必须考过童生试、院试和乡试三场后才能入学。 夫子早托县令查过十五名学生的卷宗,只有五名学生考过童生,其中居然还有一位考过院试的,就是董森。 也就是说董森只需考一次乡试,另四名学生可以免考童生试,而其余的十名学生则要考三门。 本来要考完这些至少也要好几年,因为童生试是一年一届,而院试和乡试都是三年一届,也就是说最顺利、最凑巧、每次都过也至少要考五年。 而实际上,二十多岁要能考过乡试已算年少有为,四十来岁考过很正常,一辈子都没考过的更是多了去了。 但不知为什么,凉王今年特意开恩,在自十月起每月开一场考试。也就是说顺利的话,一年就能考过乡试! 夫子没说考不过乡试的后果是什么,然后大家心里却都明白,只是一年内考过乡试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顾夫子笑笑,拍了拍公孙西的肩笑道:“这些对你而言太简单,你现在只需安心养病就是了。” 可,西怎么可能安心?! 自夫子走后他就愁容满面,皱着眉头算计了半天,三个月考过乡试。这对青儿来说实在太难了! 不止对青儿,就是对自小系统接受过教育的人来说也太难了。这意味着一次都不能失手,而且准备的时间太短了! 而最可怕的是青儿很可能连童生试都考不过,因为童生试恰恰是以明经为主,正正是青儿最弱的一项! 西用手指轻抚着太阳穴发愁,却被青儿一下将手拍了下去,碎碎念着: “又琢磨什么费脑子的事儿呢?还病着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要给我乖乖养病!” 西闻言一展愁容。搂过青儿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俏皮地说:“得令!” 青儿噗嗤一笑,戳了下他的脑门轻声骂了句“不正经”。端过一碗肉粥,一口口亲自喂给西喝。 “好好的粥又放肉!”西皱眉抱怨了一句,却见青儿把小脸一沉,慌忙改口道。“肉好!吃肉长身体,我吃。好香!” 青儿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就你主意大!早知道这病如此耗费身体,我才不会同意你这么干。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体,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西皮皮地笑了一下:“我这不好好儿的。有你服侍我什么病都不怕。” 青儿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心里却甜甜的。 她何尝不盼着能厮守在一起,况且他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吃了这么多苦还不是为了她! 西见了她的神情,更不愿和她心烦。考试的事还是让他一个人头痛吧。 他几乎一夜未睡,终于被他想出来个万全之策。 次日一早西去求见顾夫子,两人议了半日,又忙了三天才算把这件大事定了下来。 此后,青儿就进入到天昏地暗的复习中。 这日,二人正在一起温习功课,却见狗儿黑着脸进来,一进门把手里的书往床上一摔,委屈地抱怨道: “夫子也太偏心了!刚才周夫子考大家一个题,叶二郎没答上来,又叫我答,我答对了一半儿被他狠狠责骂,还打了戒尺。可叶二郎却既没挨打,也没挨骂,太不公平了!哼,要不是看在他治好了公孙先生的病,我倒要好好与他辩辩!” 青儿巴不得有人来聊几句,借机偷偷懒,忙劝道:“你和他比?他每天给夫子们又是捏腰、又是掐背的。要我说,你也不用在意这些,大考又不是夫子出题,到时凭的是真材实学!夫子们就是再偏心,他过不了也不能入乡学。” “童生试怎么可能过不了,那岂不是白活了?”狗儿说完突然发觉说溜了嘴,尴尬地看了青儿一眼,不再说话。 因童生试主要考的是《礼记》、《春秋左传》、《仪礼》、《春秋公羊传》等大、中、小三经。 这些原是读书人自小背惯的,又全是死记硬背,因此大家并不怕这门考试。就连半路出家的狗儿也仗着在清河的功底,不把这门考试放在眼里。 只有青儿例外! 她完全没有“幼功”,所有经学都是这三个半月生生背下来的,觉得最是稀松。 狗儿这话等于是当面揭短,好在青儿倒不在意。她和狗儿关系最为亲厚,知道他是无心之言。 况且她从小就没背过这些典籍,不会也并不觉得丢人。 这时,公孙西从容地答道:“我和顾夫子已经商量过,青儿月底不考童生试,而是和那四人一起考院试。” 狗儿听了愣了愣神,有些犹豫地说:“可院试更难!虽然经学的内容少了些,可毕竟更深,夫子不是说院试能过一半就算是极好的?况且,每次考试只有一次机会,要是院试过不了……你们这么干会不会太冒险了?” “对一般人而言或许是这样,可对青儿来说明经才是最难的,也最需要时间来温习,因此我准备把童生试放在最后一个月考。” “什么?”狗儿突然猛得跳了起来,“你,你,你没开玩笑吧?虽说过不了关是要充军的,但谁不想多考过一次,万一还有转机呢,毕竟也没说死话。可你们这么干,不就丁点儿退路都没有了!” 西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每个人的情况不同,青儿擅长策问和明法,而这两门在院试和乡试中所占比重最大,不仅不难,反而正是她的优势所在。再说,用三个月的时间背经,童生试也就更有把握了。” 狗儿听完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愣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笑了:“嘻嘻,我也是傻了,公孙先生的话怎么会有错呢!”(未完待续) 第一五七 大考 公孙西的战术是为青儿量身打造的,不可谓不大胆,两位夫子虽然批准了他的安排,更多的却是抱着好奇的态度等着看大戏。 第一个月底,八人参加童生试全过。 两人参加院试全过,当然就是公孙西和青儿两个,西陪她作伴儿,反正于他先考哪个都无所谓。 剩下的两人决定下个月同大家一起考院试。 而董森更是按兵不动,他只差一个乡试,的确没有动的理由,换任何一个脑筋清醒的人也要等到第三个月未才出手。 第一次考试结束,所有参加考试的人全过关了,可学舍里却不见一丝欢快的气氛,所有人都在埋头备战院试。 不是所有人,青儿在备战乡试了! 要知道乡试很多人是学了一辈子,考了一辈子也终究没能考过。 要知道考过乡试就成为真正的“秀才”,有了功名!那可是连上公堂都不用下跪,对官员不用自称“草民”,而谦称“学生”! 难怪狗儿不能理解,难怪两位夫子拭目以待,更难怪所有人都把青儿当作了疯子,把公孙西当作狂人。 青儿的心里也不是不打鼓,她当然也觉得这事有点悬,但她相信西! 她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又经过一个月魔鬼式备考,学舍应来了第二个月底,十二人参加院试,五人通过。 狗儿没想到叶二郎也过了,由此过关的兴奋也降低了不少。 后来一想到青儿早他一个月就已经过了院试,愈发觉得没什么可值得陶醉的。 更何况,青儿和西这次双双过了乡试! 这个结果让人所有人为之瞠目。确切的说应该是:青儿过了乡试这件事让所有人咋舌,毕竟公孙西考过根本没人意外。 青儿过了乡试! 这回就连一向沉稳的顾夫子也坐不住了,特意找到西委婉地询问他为青儿复习的良方。 当顾夫子从西那里得知青儿竟从未正式上过学后,才震惊地发现原来这个学舍里的天才不只公孙西一人而已。 乖乖了不得,一个从来没上过学的人居然考过了乡试! 谁敢信?! 顾夫子诲人无数,自认为经验丰富,到此时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竟还有青儿这样的奇葩! 现在他倒比所有人都更热切地盼望青儿能考过最后一门童生试,这可是人才啊! 第二次考试总共淘汰了八个人,这里边就包含了陈大夫。 陈大夫少时家境不错。倒也颇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其父早亡,家道中落,便弃学从医。 他过前几次考试都是啃老底儿。而院试就不同了,他实在跟得有些吃力。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根本没心思考试。 自从他从青儿手中得到苏大夫的小册子后,就一脑袋扎了进去。 他学医这么多年,直到四十多岁才第一次被中医的浩瀚所震惊,突然一下觉得自己之前所学根本都是浪费生命。好像一间黑洞洞的屋子突然被人破开了一盏窗,一下豁然开朗。 他明知这样下去等待他的只有充军,然而获得重生的他却根本不在乎。甚至有些雀跃地想去军前了,那里的伤病患一定多! 陈大夫倒对充军的事有些期待了。 然而。因为下个月的乡试还会淘汰出局更多的学员,因此囚车要下个月底才来接人,八位同学仍暂住在院子里。 可这么一来,这八个人就受了刺激。有破罐破摔,成天闹事吵嚷的;有心灰意冷,成天以泪洗面的;也有不言放弃,天天找夫子们谈心的…… 当然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陈大夫,一门心思地进入了他那神圣的医学殿堂,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不知是天意,还是多行不义,十月末坝州县太爷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他生了一肚子的水,还动不动就往外喷。 这一下可把整个沙坝县都惊动了,略好一些的大夫全被挖出来治病,可整整治了半个月仍不见效。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突然想到曾经医好公孙西怪病的学舍“神医”叶二郎。 遇到这样的良机,叶二郎自然当仁不让地冲上去巴结,恨不得搬到府衙去住。 叶二郎是聪明人,他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是学医的,文墨上本就不行,能考过院试已是佛祖保佑,想再考过乡试根本是痴人说梦! 因此他收拾起一切心情,只一心一意为县太爷治病。 他心里当然也清楚自己那两把刷子,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毕竟前边已经折了这么多大夫,就算他治不好也不过进一步证明县太爷得的是绝症罢了。 况且博一博也不一定就完全不行,公孙西不就被他撞上了? 虽然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公孙西是怎么治好的,反正闭着眼愣冲,没准就是一条活路,总比充军强! 就这样,在考生们背书背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叶二郎却频繁地出入起府衙,成了县太爷的座上宾。 然而没人在意他的得意,每个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到生死存亡的博弈,复习,复习,还是复习。 青儿已经快彻底挺不住了,她每天都觉得脑袋有两个那么大,沉甸甸的里边全是经书! 然而公孙西却仍觉得不够,不够,还差得多。 就在青儿觉得已经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迎来了童生试,青儿只想欢呼了,考完完,爱过不过吧,她已经受够了! 她几乎是在一种马上就要解放的高亢情绪下答完的卷,考完之后,她甚至无法判断她考得是好是坏。 面对要和她对题的公孙西,青儿激烈地捂住了耳朵,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童生试”这三个字。 西看她的样子也很心疼,青儿这阵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比谁都当事人。 因此虽然急切地想知道任何关于这次考试的点点滴滴,却只能强忍下来好奇怪,不敢再多问半句。 好在成绩两天后就能出来,只是一颗心终究悬在半空,分外难熬。 青儿小兴奋地建议要组个聚会,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往回走,还没进大门就听见一阵嘈杂之声。 青儿才一个箭步窜进去,只见院里四名捕快押着叶二郎,呼呼喝喝地往出拖,不知他出了什么祸事?!(未完待续) 第一五八 奉令捉人 叶二郎不住地嗷嗷怪叫,引得院子里围满了人,两位夫子也从屋里踱步出来,诧异地问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差人却根本不理会两位老爷子,只在叶二郎脖子上套了铁链就往外拽。 叶二郎那里肯老老实实地跟着走,哭爹喊娘地一阵乱嚎。 突然,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公孙西,用手指着大叫道:“你们看他,他前阵子的害了怪病就是我给治好的!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们随便问,他们全是我的证人!” 一个差人喝道:“你有没有罪不归我们管,老爷让拿你,我们便只管拿人,有什么话到堂上找老爷回去。” 叶二郎却不理,一边挣扎一边吵嚷不休。 另一名差人却没有这么客气了,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把叶二郎打得转了半圈儿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摔倒,嘴角上鲜血直流。 只听那差人高声喝道:“少给老子废话,再废话老子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喝!快走!” 这时却见李知事一路小跑过来,拔开人群挤了进来,熟络地和四位差人打了招呼,亲热地攀谈起来。 他本是府衙里的人,级别又高着不少,差人们倒是给他不少面子,详细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个仔细。 原来还是为了县太爷的病! 十月末县太爷得了怪病,先只是胃里冒酸水儿,后来变成动不动就往外喷水。 沙坝本是偏僻蛮荒之地,没有什么像样的大夫。因此,县衙虽把所有当地的好大夫都请了个遍,可治了半个月也不见好转。 这时便有人举荐了学舍的叶二郎。他看过之后满应满许。拍着胸脯保证能手到病除。 也是外来的和尚能念经,也是其他的大夫不敢打保票,因此县太爷便认准了叶二郎,把其余的大夫全辞了,只专心让他一人调治。 岂料却越治越糟,不过匆匆半个月的时间,一个脑满肠肥的大胖子在叶二郎的悉心治疗下。竟活活儿瘦了一百斤。连床都下不去了! 情况还不止如此,县太爷喷水的毛病还愈演愈烈,现在已经演变成大盆大盆吐水的地步。 直到病情恶化到这步田地。县太爷才确认被骗了,因此便有了今天的大动静儿。 青儿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由暗叹,果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叶二郎也是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骗到县太爷头上!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县太爷虽然不是什么清官。这回似乎倒要为民除害了。 叶二郎在学舍里一向狐假虎威,虽然也为不少人看病,但从来看不做没有好处的事。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一开始大家还不敢有怨言。毕竟谁也不敢得罪大夫。 只是慢慢的,有些人实在被他盘剥不起只得找陈大夫。 陈大夫是分文不收,也不会索要谢礼。一来二去便有不少人慢慢断了和叶二郎的联系。 也就是说聚在院里的人们。等着看叶二郎笑话的并不止青儿一人,至少有一半的人也在暗暗解恨。 然而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两位夫子和李知事。这些人都是叶二郎重点巴结的对象,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李知事问明缘由也很无奈,他虽在这里混了多年,但这事直接关系到县太爷的身体,以他的斤两根本说不上话。 他和差人说些好话,不过能帮叶二郎少在这四人手中吃点苦头罢了。 而这却不是叶二郎要的! 他见李知事帮不上什么忙,便转而跪在两位夫子面前不住磕头求救,盼他们能用州牧那层关系来压压差人。 两位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为难地半侧过身子不发一语。 正这时,却有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差大哥,自古就没有哪位名医敢说必能活人性命的,更何况叶二郎?我们做医生的不过尽本分而已,谁也不想有这种结果。这样吧,你们刚说的病症我倒是略有耳闻,不如让我试试?” 这番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青儿。她没想到陈大夫居然以德报怨,为叶二郎说话! 当初公孙西的事,叶二郎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到了陈大夫头上,他现在居然为这个骗子开脱!吃拧了吗?! 青儿不由皱了皱眉,她不喜欢恩怨不分的人。心中有些暗悔看错了人,她本以为陈大夫是个正直、有胆量、有担当的好大夫,却不想他是个滥好人! 李知事和两位夫子本就想为叶二郎说好话,只是苦于找不到缝子,如今正好为他说情。 四差人为首的那位本是县太爷的亲信,他掂量了一下轻重缓急,觉得目前这种情况还是救命要紧! 县太爷的病已经到了这种情形,难得有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如今最好的方法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反正这群书呆子也跑不出县太爷的五指山。 如若这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陈大夫能救了大人的命,自已这场大功劳可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便顺手给足了李知事和两位夫子的面子,把叶二郎留在学舍,只带陈大夫回衙看病。 叶二郎此时早吓成一滩烂泥,被他的几个小跟班儿连抬带架地搀进了屋,人群也各自散了。 青儿一脸愤愤地回了房,也不再提聚会的事。 西知道她素来厌恶叶二郎,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被他逃脱自然一肚子气,只是他一心只想着考试的事,也没心情去开解她,只在一旁暗暗盘算。 童生试时他们俩的桌子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她的卷子,也不知道这臭丫头考得到底如何? 饶是他足智多谋,遇到青儿这么个不靠谱的也没办法。 毕竟她是连错字都写得出来的主儿,什么乌龙的事不能出?要准确猜出她考试成绩除非是太上老君了! 西现在不得不认真打算最坏的结果,充军的事他想过太多次,可只要一想到青儿的女儿身就两手冒冷汗,这太危险了,绝对不可行! 前几天,他已如愿把青儿未上过学的信息递到了顾夫子耳朵里,从他的反应上看,果然对青儿另眼相看,惜才之心溢于言表。 只是西还不能确定,这位顾夫子在乡学到底有多大影响力? 或许为了稳妥起见,周夫子那边也要加把火! 只是……周夫子对青儿似乎有些反感,要寻个恰当的机会,不能太冒进了!(未完待续) 第一五九 初葵 西在这里暗暗盘算日后的应对之法,没在意到青儿的变化。 青儿为陈大夫的事气得生了一肚子闷气,可能又喝了点风,回屋后便觉得肚子说不出来的难受,想来是岔气儿了。 说来倒也不算多疼,只是稀稀拉拉的有点不得劲儿。 她半靠在被子上忍着,没一小会儿就睡着了。这阵子她复习得太狠,睡眠严重不足。 等西发现时,青儿早已不知做了多久的梦。他宠溺地笑笑,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被子,就悄悄出去打晚饭了。 西端盆到了打饭地方才发觉他几乎没打过饭,这些琐碎的事全让青儿一手包办了。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心疼,青儿可能被他的身体吓怕了,把他当成瓷娃娃,什么活都不让他干。 西端着饭盆老老实实排在队里,觉得队伍半天根本没动地方,一会儿狗儿从里边挤走出来,诧异地问道: “咦,公孙先生,你怎么亲自打饭来了?” 西被他问得脸一红,无言以对。 好在狗儿只是感叹,也没指着他回话,热情地抢过他手里的家伙扭身回到里边,没屁大会儿工夫就端着饭菜美颠颠地跑回来。 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埋怨:“这样不好吧,大家都在排队,这样让人笑话。” 狗儿诧异地瞪着西,莫名其妙地说:“排队?青儿打饭从不排队呀?我们都不用排!” “为什么?” 狗儿被西问得一愣,挠着头想了半天才困惑地说:“你这么一问倒把我问住了,我来时已经这样。我们一排队就有人让,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惯了。” 西听完狗儿的话,猛然想起青儿在戈壁为他和苏先生抢饼子的骁勇身姿。难怪! 因想着青儿还在睡觉,西没邀狗儿一起吃,而是独自一人回了屋。 青儿果然还在睡,西将饭菜靠在火炉上保温,随手整理早已乱成一团的屋子。 这些日子为了考试也没收拾房间,到处都是书和废纸,青儿累成这样。还是让她多休息休息。这些小事他多分担些吧。 等西终于收拾完屋子才发现太阳竟已落山了,不由一笑,这丫头还真能睡! 西走近晃了晃她的肩膀。青儿顺势翻了个身继续睡。看她这么疲惫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扰她的好梦,可是饭总要吃! 再说大白天这么睡,晚上可就睡不沉了。 西忽然弯了下嘴角。坏坏地笑了一下,猛得一下把被子掀飞了起来。 这一掀倒把西吓了一跳。只见青儿身下米白色的床单上,赫然一大片鲜艳的红色! 这时,青儿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上西震惊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惊叫一声,反手给了西一个嘴巴。 这一掌是下意识的,等青儿反应过来西已经被她扇了个趔趄。还好青儿手疾眼快一把扶稳他,两人对视一眼都羞红了脸。 青儿慌忙把被子盖回去。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羞得她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离开这张床。 算来这并不是她的疏忽,而这大脚这幅身体从来就没来过葵水。 青儿也没担心过这事,只是……第一次居然是这么被发现的,实在太丢人了! 西站在一旁傻了半天,突然大步走出屋子,反手带上了大门。 青儿这才长吁一口气,赶紧起身收拾东西。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居然真被她找到了一些应手的东西。 她诧异地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些是老美人秦小小送她的小包裹里的,这位老美人还真是大体贴! 这时西回来了,青儿忙把床单团成一团藏在身后,又把单子下染色的干草收到一个盆子里。 西把门插好,径直走向青儿,往她手里塞了一包什么东西,夺过床单就往外走,被青儿一把又抢过来。 西红着脸急道:“你不能受寒!” “你这样拿出去让人看见怎么办?” 西抢过来,背在身后低声说:“我才从外边回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前院也全黑了灯,所有人都睡下了,你放心。” 青儿怎么好意思让西做这种事,况且她很怀疑西会不会不会洗衣服,犹豫了一下说: “还是我来吧,水房里有的是热水,你帮我守在门口就好。不然你这种从来不干活的人突然勤快起来,实在招眼。” 西却不理会她的话,执意要亲自动手,两人争了半天,青儿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得由他。 西捧着床单,又看了看青儿手里的纸包,红着脸盯着脚面对她说:“我,我先去洗了,一时半会不会进来的。” 说完,一阵风似的溜了。 青儿莫名其妙地把纸包拿到灯下,打开一看是包灰褐色的细面面儿,捏了一点闻了闻,淡淡地一股中药味儿。 心想原来这个家伙给弄来了药,可又不告诉她服用方法,这东西看上去可不太好喝! 况且这又不是病,药还是不要乱吃的好。 想到这里,青儿便把药放到枕头下,坐在门口给西把风。 可能大家考试都累垮了,果然没有一个人来水房打水,西洗了好久才把床单抱回屋。 为了能早点晾干,青儿把前后屋的隔帘卸下来,用来晾床单长短倒是正好。 她只折腾了这一小下就又浑身不舒服起来,尤其是小腹,一阵阵向下坠着痛。 青儿皱着眉,捂着小腹靠在被子上休息。 她自从穿越过来这身体就一直没出过毛病,铁打的一样,没想到偏偏会痛经! 这时西悄悄过来牵过她的手,为她诊了下脉,关切地问:“一直是这样吗?” 青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西却迎着她的目光执着地问,青儿坚持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只好说是初次。 西惊讶地挑了挑眉,忽然挨着他坐下,半晌才悠悠地问:“青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青儿被他问得不明所以,这种事被他发现已经够尴尬的了,还能有什么可和他说的? 西等了一会,略有些严肃地问:“比如……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什么身份?多大年纪?青儿,咱们已经有了婚约,你觉得还有必要瞒着我吗?”(未完待续) ps: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呀~~~ 另外谢谢作梦的猫、sssskyy、慕羽葵、澍荷、清水染尘、了汐等等好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一六零 不许提分手 青儿一愣,没想到公孙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他竟对她猜忌至此! 她咬了咬下齿,突然发狠地说:“你既不信我,又何必在一起,我早说过不稀罕你负什么责。” 西沉下脸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柔声哄道: “你我是患难之情,出生入死过来的,何谈信不信任?只是你有一男一女两个鱼符,年龄又差了这么多,这也太……你是我的女人,难道我不能过问吗?还是说我对你而言什么也不是?” 青儿听他提到鱼符,才觉得的确欠他一个交待,只是又不想把九文供出来,便说: “女鱼符想来是果妈妈为我办的,男鱼符是朋友为了帮我从青楼脱身才送的,我只和云娘说过,却被她狠狠骂了一顿。说我的朋友冒死罪帮我,不能张扬害了他,并要我立誓再不说一个字。” 西点了点头:“这个我理解,不会逼你说的。但你总该告诉我你到底多大,叫什么名字吧?” 这个问题青儿倒真答不出来了,要是把穿越的事告诉他,会被当作谎话吧? 反正这种神神叨叨的事要不是她这回亲身经历,放平时她可不会信! 想了想决定还是拿失忆说事儿好了。 “你问的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被果妈妈养了三年,当了三年傻子。直到为救十娘受伤以后才清醒过来,可之前的所有事却都不记得了。不要说姓名、年龄,连有没有家,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 西听她说完,陷入沉思。半晌不语。 青儿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没话找话地晃着他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飙?” 西歉意地问:“刚才我吓到你了吧?只是,突然觉得你的年龄和女鱼符上差得太多,一时冲动……” 青儿倒更好奇她的年龄,忙插话问:“你怎么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多大年纪啊!” 西红着脸忸怩地说:“《黄帝内经》上说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这样算来应该是十四岁上下吧。现在想来应该是你个子高。果妈妈错认了几岁。” 青儿还以为他有什么大发现,原来又说回天癸这事,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西等了一会儿。忽然字斟句酌地说: “青儿,对我而言定下的事就是不会变的,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我知道你性子急,说话常口不择言。但你气我的时候气打我、骂我都好。以后不要再提分手的事,好不好?你这样说很伤人的。” 青儿听他说完这番话。心里也觉得刚才的话太冒失了,低着头轻轻点了两下头。 西见了轻轻一笑,探过头耳语道:“现在还难受吗?” 青儿扁着嘴使劲点点头,西在她耳畔点了几个吻。展开手臂把她环在怀里,两手捂住她的小腹。 “啊!别……”青儿娇嗔道。 嘴里虽这么说,却并没有推开他。 西的手掌并不热。但没一会儿,他手心很快就呼呼有热气冒出来。好像放了个小炉子似的舒服极了,疼痛顿时轻了许多。 “好些吗?我自幼体寒,小时候和伯夫学过一点导气之术,为你暖暖。” 见青儿半闭着眼点了点头,西柔声说:“都是我的错,让你一个女孩子天天弄那些冷水,受了寒。以后不许你再碰那些,都由我来做。不然以后每个月都要受苦,我看了心疼。” 青儿抿嘴甜甜地一笑,用后脑勺狠狠地向后抵着他娇笑道:“就你?你会做什么!” “我才刚洗了床单,有什么难的?”西自豪地指指房顶的订单,见青儿白了他一眼,突然坏坏地附在她耳边悄声说,“我还会好多,等成亲了我慢慢教你。” 青儿羞得叫了一声,转过身用拳头捶他,两人嘻闹起来,不小心把枕头打落在地。 西一眼看到落在地上的药包,抄手拾了起来,疑惑地看了半天青儿悄声道: “你没用吗?” 青儿撇了撇嘴,一边拢头发一边数落道:“你还说!你急急忙忙地把药往这里一扔,也不说怎么服用。是用开水冲着喝的吗?看样子不好喝,我还没吃呢。” 西用手摸着鼻子,用古怪地眼神看了看青儿,突然捂住嘴无声的笑起来。 青儿见他笑的不对,知道一定说错了话,吵着不许他笑。 西笑了好一阵儿才渐渐止住,不好意思地问:“这是草木灰,你不认得?!” 青儿听了登时羞得满面通红,抓住西又是一顿乱捶。 她虽没亲眼见过这东西,在果果楼时却没少听过它的大名,自然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青儿打了半晌,突然拧着西的耳朵审道:“你怎么连女人的东西都知道!快说,你有过几个相好的?” 西讨饶得叫了好几声,直到眼见他的耳朵变成了紫色,青儿心疼地松了手,兀自不依不挠的盘问。 西一边笑一边解释,直闹了半日才罢。 青儿用手捏着西的下巴威胁道:“哼,今天暂且信你,要是以后被我再发现什么,数罪并罚!” 西用手揉了半天下巴,哀怨地叹道:“唉,想当初不知多少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倒追我,怎奈我那时一心向学,没那份心思。这就是报应,如今却要千里迢迢地讨个河东狮回去让人笑话。” 青儿一挑眉毛,凶巴巴地问:“怎么,带我回去很没面子吗?” “怎么会,咱俩是天生一对儿!放心,大伯母一定很喜欢你!” “嗯?” 西坏坏地一笑,双手捉住青儿的手才说:“大伯母见我身子单薄,总给我找强壮的女人相亲。我还相过一个长得像黑铁塔的女人,你比那铁塔可厉害多了,拔树和拔草似的,她一准中意……救命,谋杀亲夫啦……” 两人打闹了一阵儿,青儿累得娇喘不止,咧了咧嘴撒娇地说:“嗯,还是不舒服。” 西柔情地眼神盯在她的唇上,用食指肚揉了揉她的唇,有些沙哑地说:“饿了!” 青儿这才发现他们的姿势太过亲密了,撑起手臂要爬起来,却被西八爪章鱼一样裹在怀里,霸道地封住了她的唇。 只听西含在嗓子里闷闷的坏笑声,也感到他胸腔急促的起伏,恨得攥起拳头想打他,粉拳却渐渐摊开,贪婪的攀在他的项上。 这次西的吻依然急切,却更加从容绵长,使人迷醉…… 作者君喝了做梦的猫送的桂花酒,表示某也醉了~~~嗯,所以今天就双更吧! 哈哈~~月饼节快乐啊~~少吃一点,糖太多啦~~小心会长胖(未完待续) ps:谢谢做梦的猫的 第一六一 不嫌弃 不知过了多久,西才放开她,青儿贪婪得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睁开眼才发现已经躺倒在床,不由粉面通红,别开了眼不敢看他。 西轻轻笑了一下,一阵细吻又雨点似的落到她的眼睛上、眉毛上、鼻梁上…… 突然西猛得坐起身,恨恨地骂了声“小妖精”就冲出屋外,过了一小会又冻得哆哆嗦嗦地跑回来。 青儿马上用棉被把他裹住,训道:“疯的不要命了,你的身子哪儿受得了这个,生了病怎么办?” 西一边打喷嚏一边笑骂:“生病也是为你,就是死在小妖精怀里也乐意!” 青儿被他逗得咯咯娇笑,用手指划着他粗重的眉毛甜腻腻地问:“你喜欢我什么啊?” 西由着青儿的手指在他脸上乱划,双手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游走,只老老实实地环着她的腰,忘情地说:“我不知道。” 青儿抗议的娇哼一声,皱了皱鼻子,用手指轻轻摸着西的耳垂催他:“痒不痒,快说,不然还闹你。” 西一边躲着她的手指一边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小气,随便你怎么闹,我都喜欢。” “嗯……”青儿拖着长音,在西的怀里乱扭着抗议。 “好了,好了,小妖精别闹了,我不行了!” 西把青儿推开了一点儿,却终于还是舍不得,长出了口气怨道: “磨人的小妖精!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反正就是和你在一起特别舒服。没了你心就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一块儿什么,不得安生,只有想到你终究会嫁给我才安心!” 青儿撇撇嘴。这学霸出口成章,怎么连告白都不会? 这叫什么鬼话,一点都不甜蜜,不好听! 她当下沉下脸,撅着小嘴抗议:“这叫什么?!” 西认真地看着她,费解地说:“真心话啊!” 青儿气急败坏地使劲打了他好几下,心想天下怎么还有嘴这么笨的男人。真是气死了! 这个呆子真是败性。居然连甜言蜜语都不会说,只狠狠地骂道: “笨死了,不会说点好听的啊!大笨蛋!不理你了!” 西怔怔地看着她。报着不耻下问的态度认真地问:“那你教我,我下回就会说了。” 青儿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大笨蛋,不要你了!死书呆子!” 西一本正经地说:“你又说不要我,刚才说好不说这种话的。” 青儿气得直拍床。刁蛮地吵道:“偏说,偏说。我乐意!” 西尴尬地舔舔嘴唇,好商好量地问:“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我身体不好,总是拖累你。又是贱籍。你不怕和我一起吃苦吗?’ 听他说的这般认真,青儿不由皱了皱鼻子,看来他心里真的有顾虑。 她赖回到他怀里。把下巴支在他的胸口,认真地说: “谁说你拖累我了?没有你我早撑不住了!从一开始你就帮我出谋划策。教我怎么打官司,后来还亲自陪我一起去西京。要是没有你,我一定感到特别迷茫和无助。现在你又教我读书,要是没有你,我一次考试也过不了。” 西认真地听着,又追问道:“那贱籍呢?现在这个身份不可能骗一辈子,等回了中都我还是贱籍,不后悔吗?” “我也是啊,张大脚就是贱籍!呵呵,哪道你要娶陆青,娶个男人回家?” 西也跟着她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又神色严肃地问:“那我的病……” “啊……”青儿长叹一声,撒娇地抱怨道,“你好烦,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纸糊的灯笼,要赚早就赚了,你老问不烦吗?!” 青儿不耐烦的态度倒没有令西不开心,他反倒如释重负地笑了,用头抵住青儿的头,深情地说: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青儿满意地笑笑,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娇声骂道:“刚才要你哄的时候你不会,现在偏又会了,恨死个人!” 西呆呆地看了她一眼,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喜欢诗啊?”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狠狠地掐了他好几下,直到西疼得大叫连连才饶了他,却别过头不理他。 西坏坏地笑笑,凑过去小声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青儿轻哼了一声:“就知道结婚,天天只知道说这个!你就不会说点旁的?” 西莫名其妙地看着青儿,诧异地问:“怎么,不想嫁我吗?不是不嫌我的病……” “你又来了,不嫌!不嫌!明白了?就让你说几句好听的怎么这么难啊,书呆子,写文章提笔就会,哄哄人家就不会啊!” 西用一串的细吻结束了青儿的发飙,用牙咬着她的耳垂喃喃道: “喜欢一定要说出来吗?这间学舍每个人都知道我喜欢你,连夫子都以为咱俩是……我连名声都不要了,也不要和你避讳,这些非要说出来吗?” “要!要!要!就要说出来,人家喜欢听!你怎么这么笨啊,要不你和别的女人学会了再来哄我!” 西突然冷了脸,放开青儿就要走。 青儿拽住他磨道:“就说几句好听的会死啊!我就喜欢听你说,不行啊!生气了,我生气了!” 西没忍住扑哧一下乐了出来,捏了青儿一下骂道:“说多少次了,你又提分手的话,罚你!” 说罢却又补了一个缠绵的长吻,青儿被他吻地软踏踏地瘫在他怀里,一副餍足的样子,眼神迷离地环着西的脖子,耳语道: “喜欢你罚我!” 西再次被她逗得笑了出来,脸也板不住了,只好哄道:“再说那种分手的话,就不亲你了。” 青儿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用手指玩着他的耳垂笑道:“哼,你忍得住吗?!” 一句话又点起了西的热情,青儿却死死抵着他的肩不给他亲,西急躁地眼睛都喷出火来,青儿却只嘻嘻笑着问: “老实说,嫌不嫌我脚大?” “不嫌,我们周边那些小国的女孩子都不缠足的,这不过是风俗罢了。行了吧,乖。” 不嫌就好!(未完待续) 第一六二 考砸了 次日一早,公孙西早早去找牛大请假,说青儿复习劳累过度生了病,要去药铺为青儿买药。 因为西入乡学是板上钉钉的事,夫子又说他大比必中,因此学舍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很给他面子。当然也包括李知事,请假这种小事更不会卡他。 因此一切都很顺利,中午青儿就喝上了药。 青儿其实不想喝药,他觉得痛经不算病,觉得西是中小心过度。可又不忍心拒绝他的一番好意,终于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谁想到不止于此,西还不许她下床! 青儿被他按在床.上怎么翻白眼也没用,双方正僵持着,却来了探病的客人。 可能因为大家都考完了试,成绩又一时出不来,一个个都百无聊赖的,听说青儿得了病便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 青儿被架在“病号儿”的位置上,不得不躺在床上作戏。 可能是前阵子复习太过拼命,缺觉缺得实在太狠了,青儿在床.上装病人,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青儿只睡得昏天黑地,不止错过了探病的朋友,还错过了陈大夫。 昨天陈大夫主动请缨去为县太爷看病,把县太爷的病症说得分毫不差,又报出了病症的名目,被县太爷留在府衙住了一宿。 结果前后三剂药下去,县太爷病情大减,在得知陈大夫二考未过的情况下,为稳妥起见还是让他搬进了府衙。 陈大夫这就是回来收拾行李的,他本想向青儿和西解释一下他去为县太爷看病的事,偏巧青儿在补觉。 陈大夫知道他们备考很辛苦就没多作停留,约着两天后等考试成绩出来时再来恭喜。 傍晚青儿睡醒。西才把陈大夫的事说了,挨了青儿好大一通埋怨。 她一来好奇县太爷的怪病,二来想给陈大夫开开窍,教教他什么叫作以直报冤。 西却对这些事毫不关心,待到狗儿过来探病时,直接把青儿和水房的事全托付给他,一个人跑去找夫子们聊天去了。 西聊天聊上了瘾。这两天水房的事几乎全扔给狗儿一人照料。他只管去和夫子们坐而论道。 青儿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好笑,谁让他非逞能!明明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难道还真指望他干活儿不成? 西这样的“贱民”青儿也真是开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想来是养父和伯父家境优渥吧,反正她是横竖怎么也看不出他竟是个贱民! 青儿正在心里诋毁西,却听大门却砰得一声被人推开,狗儿在门口兴奋地大喊: “青哥哥。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去前院看看,你就在这息着。我马上回来给你报信儿!” 青儿听到这哪里还坐得住,一掀被子也冲出房门,却被从前院赶回来的西堵了回去。 青儿急得大吵:“哎呀,别拦我!是成绩出来了。咱们快去听!” “我知道。先回屋,有话和你说。” 西不由分说拉她往回走,青儿见他样子古怪。也就没再挣扎。 二人一起回了屋,西关好门才小声说:“青儿。结果不太好……你的童试没过。” 青儿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西,拉着他的手反过来安慰道: “不要伤心!西教得很好,是我太笨了!没事儿,我身体这么好,就是去到军前也扛得住的!” 西把青儿按在床.上,面无表情地问:“真的?比如每月这几天也扛得住?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青儿扬着下巴倔强地说:“我不怕,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可我怕!怕得这几天晚上根本睡不着觉!”西突然把青儿搂在怀里动情地说。 青儿听了心也随之一颤,没想到西表面上清风明月的,却一直在暗地里为她操心,甚至失眠。 而她居然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知道! 西长吁一口气说:“放心!有我在,不会眼叫你去军前的。我已经和夫子们谈妥,你和我一起去乡学。” “啊!怎么可能?你怎么办到的?” 西淡淡笑了一下,抚着青儿的头发柔声说:“很简单。我就和夫子们表明态度——西绝不和青儿分开,青儿充军,我也去军前!咱俩同生共死。” 青儿皱皱鼻子,咧了咧嘴:“你……你是……大疯子!人家该把咱们当……当成那种人了!” “怕吗?毕竟人言可畏啊!” 青儿撇了撇嘴,昂首道:“有什么可怕的?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们能在一起才是真的!” 西笑了笑才要说什么,又被青儿急急地打断:“可是,两位夫子说话管用吗?如果别人也这么学,人多了会不会就不灵了?” 西呵呵一笑,狂傲地说:“这招儿除了我谁学也没用!还有你,现在你可是两位夫子眼中的奇货!” “奇货可居?为什么?” 西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青儿的鼻子笑笑: “你啊,不要太妄自菲薄!一个从未读过私塾的人,只凭短短半年时间连过院试、乡试,难道还不算奇货?童生试只考基本功,而你过的两门才见真本事。若我是乡学的夫子也会收你,明白吗?” “哦……”青儿拖着长声慢慢地点了点头,突然攀着西的肩膀笑道,“原来你这几天泡在夫子那里在干这个!你啊,真是狡猾的狐狸!” 西笑着在她前额亲了一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两人正搂做一团,却听门声一响,只见狗儿傻呆呆地立在门前,两只大眼睛都快掉到地下去了。 狗儿半天才尴尬地吞了几口吐沫,磕磕巴巴地说:“那个,青儿,你没过。” 青儿急切地问:“你过乡试了吗?” 狗儿咧着嘴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这回只有三人过了,公孙先生、我,还有董森。” 青儿瞪大眼睛开心地摇着西的手臂,大叫道:“太好了,全过了!我们大家都入乡学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巧董森此时也来了。 西把青儿的事同他们说了,董森和狗儿这才如释重负,大家开心地畅聊到半夜才散。(未完待续) 第一六三 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二天整个院子都被一种愁云惨淡的氛围所笼罩,没多久,董森和狗儿一先一后躲到了后院来避风头。 在众人眼中,考入乡学的一下都成了公敌。 羡慕没有,嫉妒和恨却是红果果摆在明面儿上,没有人愿意表现得稍微隐晦一点。 当然,首当其冲地就是陆青! 三次考试,她明明只过了两门却也被送入乡学,这不公平!就这样,两位夫子为此被一群人堵在屋门口责难。 顾夫子有备而来,他拿出一份乡学的文书声明是乡学的意见,人家就是看重陆青乡试的成绩。 一句话把众人说的没了词儿,谁都明白乡试和童生试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每年过童生试的如果有一千人过关,那么乡试就是那“千里挑一”。 尤其在坝州这种蛮荒之地,统共就没出过多少秀才,说是万里挑一也不过分! 众人也都明白再给半年时间,陆青一定过得了童生试,但他们依然过不了乡试! 顾夫子老将出马,几句话把众人说得含羞而去,却有一个人留了下来,非是别人,正是叶二郎! 叶二郎一早就知道他过不乡试,考试那天他泡在县衙里“治病”,根本就没参加考试,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这时,他走向前向顾夫子诉委屈,说县太爷病情紧急,他无法脱身考试,要夫子们再给他一次考试的机会。 顾、周二位夫子被他说得一愣,他二人虽是州牧派来选拔生员的,可三次大试是凉王特设,出题、判卷的不是他们。因此根本无权开考。 夫子们对叶二郎的印象很好,他这次又是为了给人治病才延误了考试,都十分同情他。 三人正在议论此事,却见上回的捕快又来了! 叶二郎见此故技重施,又在院里大声叫嚷生事,果然不一会又聚满了一院子的人。 周夫子上前阻止道:“这位上差,上次你们已经把陈同学请去为县令大人治病。听说病情已有好转。怎么现在又来学舍抓人?这是什么道理?” “这位夫子,我劝你别为这狼心狗肺的小人说话。这黑心贼医术不好也就罢了,没想到心肠比畜生还不如!他为了陷害陈大夫。居然给我们大人的药里下毒,还好被陈大夫及时发现,不然我们大人就……” 为首的捕快说到这里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慨,抬起脚照着叶二郎的小腹狠狠一踹。把他喘得打了一溜滚儿,捂着肚子躺倒在地。 手下的另三个差人也不客气。每人补了几脚才罢。 顾夫子走上前一揖:“上差是不是搞错了,叶二郎他德医双馨,我们学舍的师生都是他医治,怎么会发生下毒的事?请上差明查!” 为首的捕快哼了一声:“夫子不要被这黑心贼骗了!我家大人吃了陈大夫三天药现在已经大好。可这贼却差点把我们大人活活儿治死!下毒的事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我们官府难道还故意栽赃他不成?” 两位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接话,周夫子眼睛一扫看见青儿远远走来。忙招手喊道: “青儿快来,官府要拿叶二郎!你快来为他作个证,公孙西的怪病就是他治好的。” 青儿在后院听到动静来看热闹,却不想是叶二郎的事。 她心中冷冷一笑,果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青儿快步走上前,干脆的说:“两位夫子,西的病不是叶二郎治的,而是陈大夫治好的。” 叶二郎闻言疯子似的向青儿冲过来,却被脖子上的铁链卡住,尖声叫道: “你胡说!所有人都知道公孙西的病是我治好的!上差大人不要信他!” 青儿冷冷一笑,问道:“既然你说西的病是你治好的,我只问你那怪病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治的?” 叶二郎干咽了几口吐沫,转了转眼珠鬼扯道:“我虽不知道那怪病叫什么名字,但我参透了他的症结对症下药,把他治好了,这是事实!” 青儿根本不理他,回头向夫子说:“不知夫子可还记得,那时我三天没给西熬药的事?” 两位夫子点点头,青儿又继续道:“那是陈大夫特意叮嘱我的,他怕西吃错药破坏了卫气。夫子们被叶二郎蛊惑,认为陈大夫嫉贤妒能,命我喂西吃药。我当时也是慌了神,不知谁真谁假,多亏陈大夫……” 叶二郎见势不好,用手指着青儿高声叫道:“陆青这是挟私报复!他恨我在戈壁上提议分车,把公孙西和他分到了病人的囚车上。可不分车会死更多人,我没错!公孙西的怪病是我治好的,你说没喝的我药,你有什么证据?” 青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了扭手腕子悠悠地说:“你当我是好脾气的?再插嘴试试看!” 叶二郎吓得白了脸,把头扭到一边没敢作声。 青儿不再理他,向夫子说:“长话短说,陈大夫后来查出西得的怪病叫蚕豆症,开了新方子才治好西的病。但陈大夫惧怕叶二郎的势力,不想开罪他,特意嘱咐我不要提起。我既答应过陈大夫,要不是如今惊动了官府,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一番话说完,院子里立即响起了嗡嗡声,大家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学舍里有些人早被叶二郎的“谢礼”搞得转投到陈大夫那里看病,对他的医术和医德很肯定,听说叶二郎居然下毒陷害陈大夫纷纷破口大骂。 两位夫子没想到青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回想起当时种种又确有不少疑点。 再说陆青和叶二郎之间不论有什么过节,以她和西的关系,不可能对西的救命恩人倒打一耙。 凡此种种,夫子们不得不对叶二郎有了猜忌。 顾夫子想了一会向差人道:“刚才听上差说人证、物证俱在,想来县令大人必定会主持公道,既然如此,我们学舍就不打搅上差办案了。” 叶二郎闻言扑上前,双手双脚地爬向夫子们,涕泪交流地向磕头求饶。却被差人兜头套上锁链拖了出去,哀号声渐行渐远。(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 入乡学 此后三天,一切尘埃落定。 没有考过的人们再次坐上囚车充军去了,只有陈大夫凭着他的医术逃过此劫,被县太爷留在了府上作了清客。 而叶二郎则根本没有来得及判刑,就直接在堂上被杖毙了。 陆青、公孙西、狗儿、董森四人则随两位夫子坐上马车坝州奔乡学而去。 护送他们的三位差人中有牛大,他已向李知事递了辞呈,想将青儿他们送去乡学后就转道回乡,从坝州乡学回家不用路过戈壁。 结果才走了一天就接到凉王令,要他们直奔梁城! 凉王此次兴学之心甚坚,特将他的一处别院拿出来改作临时乡学,将所辖两州的乡学生员全聚在一处学习。 一行人听了十分振奋,梁城可是好地方! 因凉王的府邸建在梁城,所以这里虽无口岸枢纽、又无大片良田,却比西域最繁荣的西京还要气派得多。 公孙西听说转道梁城也喜形于色,这意味着能少走一半的路程,马车颠簸之苦让他备感煎熬,终于可以早点解脱了。 五天后,一行人进了梁城。 青儿下了马车,只见冬日温暖的阳光洒在梁城喧嚣的大街上,绿瓦红墙之间四处高扬着各式商铺的旗帜。 大街上车马、行人川流不息,街旁也是一片繁荣之景,这让刚刚从戈壁孤城而来的青儿有些眼晕。 不由感慨这才叫大街吗! “青儿,这边!” 随着狗儿的呼唤,青儿转身随大家向一处高高的红墙走去。 青儿看着这长长望不到头的红墙,心想这就是凉王的别院吧?果然是皇上儿子住的,好大的气派! 一想到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面。心里不由一阵澎湃。乖乖了不得,这几乎等于生活在故宫里,帅呆了! 夫子带大家走的应该是旁门,虽不算太小,只是不够气派,门口原来的牌匾一看就是才摘过的,还能清晰地看出原有的痕迹。 进了门儿。狗儿一把拉着她往里跑。一边指东指西地给青儿看,一边开心地大叫。 “快看那瓦,连瓦都这么漂亮!这是刻的什么啊?咦。那是什么?房顶上有小怪兽,和咱们那儿的不一样呢!” “看窗子,窗棱子都这么漂亮!青儿,咱们真要住在这儿啊。这不成住在画儿里了吗?我要给家里人写信,他们一定认为是吹牛呢!这辈子能住上这么漂亮的大宅子。死了也值了!” 青儿发现董森和公孙西直往旁边躲,知道他们嫌狗儿的作派丢人,忙偷偷扯了他一下,耳语道: “小声点儿。一会让别人看见该笑话咱们没见过世面了。” 狗儿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是真没见过吗,笑就笑呗!唉。你说这里已经这样了,那中都是不是更豪华?” 青儿左右看看。倒觉得和一般公园没什么区别,不以为然地说: “应该不会吧,这里已经是皇子的规格了,中都也不过如此吧?当然皇宫除外!” “嗯,要是能进宫看看那得多棒啊,眼睛一定不够使的!” 青儿瞥了他一眼,坏笑道:“那还不容易?只要你肯挥慧剑,去烦恼根就进去了,哈哈……” 可惜她还没笑爽快,就把公孙西一把扯了过去,狠狠的挨了一记爆栗。 青儿捂着脑门儿哀怨地住了口,心想这人也太严肃了,开开玩笑也不行?! “唉,狗儿,我们去那边……” 青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西截断了,严肃地瞪着她说: “夫子已经交待过,进乡学后要叫学名‘宋书苟’,你怎么老不记得!” 青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切,姓名是爹娘给的,有什么好嫌弃的?” 这时董森插话道:“青儿还是改口吧,今时不同往日,乡学的学子非富即贵,不注意点儿,日后宋书苟要被人笑话的。” 青儿这才住了嘴,看狗儿一脸尴尬又笑道:“宋书苟,那以后我管你叫书苟?还是阿苟?书儿?呃,这个名字不太好叫啊。” 正商量着狗儿的昵称,夫子招招手,引他们去住宿的地方放行李。 这里住宿的环境和坝州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屋里雕梁画栋不说,里边的家具、使用的事物一应俱全。 青儿倒不在意这些,她郁闷地发现这里四人间偏多,两人间和单间极少,以他们的身份会不会只够资格住四人间? 夫子领着他们一路走,直走到把角儿处才打开两间屋,又叮嘱了几句回去休息了。 今天是第一天入校,没有课程,主要是休息和熟悉环境。 四人老老实实躬送夫子离去,见夫子走得没了影,青儿开心地大叫一声,没想到夫子给的居然是两人间! 太完美了! 青儿用胳臂肘顶了西一下,西也会意地笑笑。 这时只听一声冷笑,一个尖利的声音说道:“不知哪里来的土包子,住外舍还这么开心!我们竟沦落到要和这路人为伍,丢死人了,这学上得实在无趣!” 四人寻声望去,只见两名二十来岁的青衫男子鄙夷地瞟了他们一眼,就像避瘟疫一样快步走开了。 青衫似乎是乡学的校服,青儿一路走来见每个学生都是这副打扮。 只不过这二人的一看就是高档货,不光质地好,袖口、衣摆等处还绣着和底色相近的暗花,透着讲究。 青儿不服气地讥讽道:“哼,看来人家上学为的是秀衣服。” 不过这点小事不会影响她的好情绪,单间是不可能的,两人间她已经很满意了! 青儿率先冲到房子里,只见又是大柜子,又是书桌,还有琴桌……两张架子床,上边带床幔,还有蚊帐。 打开柜子,里边整整齐齐地放着被子、枕头、衣帽、鞋袜…… 青儿张着大嘴看了一眼西,西淡淡地向她笑笑,冷冷地说:“我们还真是不被看好呢。” 青儿诧异地问:“我很满意啊,干吗这么说?” 董森闻言也走进来,轻哼一声答道:“这屋子是为带书僮的学子准备的,而且还是外舍。哼,等考完月考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六五 路遇小霸王 房间似乎不需要分,董森虽不情愿也只得和狗儿住一间,谁不知道青儿和西的关系。 他们走后,青儿才问西什么叫外舍。 原来乡学里的宿舍分为外舍、内舍和上舍三种,外舍是最差的,上舍最好。 不过住处不是定死的,而是按学习成绩不断调整。乡学定期会有月考、季考、年考等考试,优者依次由外舍升入内舍或上舍。 外舍生参加升舍考试,合格后参考平时的操行成绩确定能否升内舍,内舍升上舍也依此类推。 青儿听罢,吐了吐舌头:“管他什么外舍不外舍的,只要不住四人间我就没所谓,不过要是能考上个单间也不错。” 西摇头笑道:“又不懂乱说,住不住单间与考试无关。况且单间才是最差的,因便宜多为贫寒子弟住,设施也差得多。四人间略好些,是两位学子带两个书童住。咱们这种才是最好的,不过两人住就有点……” 青儿接口道:“还好啊,我不觉得挤!” 西搂过青儿在她面颊亲了一下,耳语道:“再挤点才好!” 青儿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收拾行李,他俩本没太多东西,没一会就收拾停当。 青儿看着柜子里的衣物不由感慨道:“凉王真是大手笔,连衣服都给备齐了,居然还有鞋袜,真是够细心的。看,咱们的衣服往这里一放,倒成了该扔的破烂。” 西凑过来盯着西儿不住地笑,把青儿笑得直发毛,追问他笑些什么。 “笑你呗!你连一夜还没住,一节课还不曾听。就已经在这里对凉王感恩戴德了,这又不是你在沙坝骂他的时候了!”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一般,一下把青儿打醒了。 没错!走戈壁滩死了五十多人,苏大夫就是在那里辞世的;学舍又有四百多人充军,还有那名为了巴旦姆惨死却无人问津的学生…… 如今只他们四个人死里逃生,若感恩凉王,那置军前四百多人性命于何地?! 青儿羞愧地低下头。暗骂自己好坏不分。善恶不明。 正在这时传来了打门声,原来狗儿和董森想在学校四处走走,青儿应了一声也拉着西一起出门了。 他们四人都没换学校的青衫。走在这里倒有些扎眼。 这间学舍很大,他们怕迷路并未走太远,只是想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青儿和狗儿玩得很疯,看什么都新鲜。到了哪儿都要过去一探究竟。 西和董森比较内敛,两人话也不多。只静静地跟在那两个疯子身后慢慢走。 “哎哟!” 只听前边一阵骚乱,西听出是青儿的声音,忙快步上前查看。 却见青儿和一个胖子摔倒在地,青儿揉着肩膀坐在地上直吁气。西忙赶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青儿好像被抓住的小偷。两眼瞧着地面,气短地解释了一句:“我跑得太急了。” 西那里还顾得上骂他,见她一只手始终扶在肩膀上。焦急地问:“怎么,肩膀撞到了?疼不疼啊?” 青儿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了句:“没事儿!” 西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轻,斜眼一看那个地上的大胖子足有两百斤,撞到这么一头大象怎么可能没事儿?! 他心疼地说:“咱们快点回去吧,我给你揉点药油。” 青儿见西没骂她,立刻来了精神,往胖子那边一看不由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只见那个大胖子动作十分笨拙,爬了半天到现在竟还没趴起身来,青儿几步走到跟前伸出手笑道:“来,我帮你!” 胖子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抓青儿的手,却猛得往怀里一拽。 青儿没有防备,重心不稳,饶她有天大的力气此时却也无用,一个踉跄向前冲出几步,直直的摔了个死跟头。 西惊呼一声抢步上前却已经晚了,待他扶起青儿时,见她两只手掌全擦破了皮,不由怒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我朋友见你摔倒好意去扶,你却故意把她摔倒,习孔孟之道,当知周公之礼,你这样做也不怕有辱令师!” 那个胖子嘿嘿一阵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哼,看你们的穿着就知道是从陋巷捡来充数的那批穷酸!凭你们也配来读乡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狗儿冷不妨冲上来叫骂,被董森死死地拖了回去,并向西叫道:“咱们回去吧,才第一天到不要生事。” 西克制地点了点头,也架起青儿向宿舍走。 青儿看见西眼中毫不遮掩的疼惜,早把欺负人的死胖子和手上的小擦伤忘到爪哇国去了,美滋滋地由着西半抱半拥着向回走。 这幕“香艳”的画面却被从一旁才拐过来的一群人看到,为首的那名鹰钩鼻的青衫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小霸王!呼呼,快来救我啊!”远处那个胖子拖着哭腔喊道。 “哈哈,大熊,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平地也能摔跟头啊!”随着一串笑声,这群人加快了步伐向大熊走去。 大熊被众人费力地拉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灰一边报怨道:“真倒霉,我走得好好的,却被一个不长眼的小穷酸给撞倒了!” 另一个人忍不住插嘴道:“小霸王,你出头找夫子说说吧,让那些穷酸没事少出来碍眼!他们进乡学根本就是笑话,得想办法把他们轰出去才行啊!” 小霸王用手指揉了揉鹰钩鼻,冷冷地说:“现在的乡学已经名存实亡,现在咱们都是凉王的客人。那批穷小子是凉王下令找来的,轰走的事你就别想了。谁知道刚才的人是谁?” 一个矮个儿小子钻出来献媚道:“我知道!刚才那四个是今天才从沙坝来的,当中长得最瘦最白的那个就是公孙皙,听说顾夫子很赏识……” 小霸王微微点点头,又问:“他旁边的是谁?” “哦!”小个子来了精神,挤眉弄眼地说道,“他搂着的那个叫陆青,就是那个没考过童生试的!听说他们俩……嘿嘿,是一对儿!公孙皙说没有陆青他就不来,这才把那个没考过童……” 小个子还没说完,大家已经听得义愤填膺,纷纷骂道: “公孙皙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如此拿大?” “这也太离谱了,连童生试都没考过就招了来,我们不得让外从笑话死?!” “小霸王,这倒是个由头儿!我们可以据此找学校理论,把那些穷酸给轰出去。” 小霸王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嘿,我倒觉得挺有趣的。”(未完待续) ps:谢谢作梦的猫的打赏,么么~~~~ 上回答应要双更,回去一查还真差不少,故而决定十一不出去玩了,天天闷功儿码字儿! 希望能双更整个月,作者君会拼命加油的!你们的支持就是某喵的动力! 第一六六 坐我身边 第二天一早有杂役领路,四人在他的带领下曲曲折折的走进一间屋子。 屋子很高大,一进门就见正面挂了张巨幅的孔子画相。 公孙西带头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对着画相遥遥拜了三拜,青儿见董森和狗儿也娴熟地做了同样的动作,心知是学堂的规矩,也依葫芦画瓢做了个全套。 屋子四角和正中各生了一盆很旺的炉火,把又大又高的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里边竖着码放了四排桌椅,每排六个座位,还全空着。 引路的杂役已然退去,四人相互看看,不知道坐在哪里比较合适。 他们毕竟是插班生,索性立在侧边的过道里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来人。西把青儿拉在火旁,又要查看她手上的伤。 青儿却嫌他多事,那伤本没什么,昨晚又是上药、又是包扎已把她搞得有些烦了,便把手背在后边不让他看。 这时只听脚步声响,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也立在门口向孔圣的画像行礼。 青儿见他行礼的样子恭敬虔诚,觉得应该是个好说话的。 随后公孙西上前询问,那人客气的介绍了情况,果然举止儒雅,言谈有礼。 青儿觉得此人和昨天遇到的那些人完全不同,细看他的青衫并不是学校发的,也是上好的面料,有暗花的刺绣,倒和昨日所见之人俱是一样,只是为人不同。 这人温文随和,与西聊得很投机。 他叫闫渊,是半个月前才从坝州乡学来此学习的。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十九位生员,也是由乡学半推荐、半考试选拔出来的。 此外。凉州乡学也来了二十位生员。另外还从乡学之外选拔了九位,这九位已在三天前报到。 原来青儿他们是最后一批到校的学子。 青儿听了他的介绍,又数了数屋里的桌椅心里有了谱,看来他们这是要和坝州的乡学合班了。 这么算来就是一共两个班,一个坝州,一个凉州。 既然依旧分开授课,又何必大远地迁到一处学习?真是莫名其妙! 正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响。青儿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那个大胖子。 他们一伙大约有八、九个人。那胖子并未站在头排,只是他长得又高又壮,无论谁在他身前也遮挡不住他那伟岸的身躯。 门口的人显然也看到了青儿一行。却无人张扬,只是规规矩矩地向画像行礼。 行罢礼,小霸王率众进门,往门口一戳。用下巴向公孙西一仰,问道: “你们就是顾夫子从市面上寻来凑数的人吗?不知夫子教了你们些什么?” 公孙西起身一辑。温和地笑道:“时间有限,我们只赶着考了童生试、院试、乡试三门大考,夫子还来不及教诲太多,就受命带我们来了这里。” 大熊冷哼了一声。狂傲地大声说:“简直是笑话!童生试、院试、乡试哪有这么考的?这真是旷古未有!哼,判卷的夫子不知放了多少水,你们才能站在这里!” 另一个细细地声音尖锐地说:“这还不新鲜。听说这里竟还有人连童生试都没过,就过了院试和乡试的?” “哈哈……”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难道连考试的顺序都没搞清楚吗?!” 八、九个人的狂笑声在空旷的大屋里发出回声,青儿气得怒火满腔。 都是因为她,才害得大家一起被人嘲笑! 只是没过就是没过,她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技不如人只能闭嘴! 青儿狠狠地咬着下唇,强忍住这种羞耻感,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好好学,考出个好成绩,给这九个人一个好看! 西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淡定从容地望着那九个人,好像他们说的是另外一国的语言,半点也干扰不了他的心境。 小霸这时王抬手止住众人的声音,斜着眼打量了半天陆青,又看了看西,慵懒地笑道: “在沙坝你们学的什么无所谓,可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你们还是拼命追吧!不要让凉州来的那群笨蛋笑话,我们可丢不起那个人!” 说罢大步走到第一排就坐,其他人也纷纷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这时闫渊起身,向西指了指最右边的一排说:“这一排后边四个座位还没人,你们要不先坐下,等夫子来了再排座位吧。” 西向他道过谢,还没来得及坐,却见后门慢慢踱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先生。 闫渊向夫子一揖,将西他们四人引荐给夫子,又坐了回去。 夫子粗粗问了几句,连人名还没问全,就甩手要他们找空座坐下听课。 这时小霸王使了个眼色,他旁边座位上的人自觉地坐到了后边。小霸王拍了拍那把椅子向陆青道: “唉,那个没过童生试的家伙,你叫青儿?你还不坐前边些,听得清楚。下次再过不了,可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啊!” 青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只手紧紧的攥紧的另一只手的拳头,强压怒火“蹬蹬蹬”向后而去。 她不敢说话,怕把一张嘴就吵嚷起来,甚至会动手打了那个不张眼的家伙。 她不想惹事,另外三个人已经受她的拖累挨了这么多闲话,她不想再拖累大家了! 小霸王半眯着眼目送着青儿走到最后一排,又仰头对上了西的目光,痞痞地勾了下嘴角,突然打了个哈欠坐正了身子。 董森最早坐到最后一个,青儿也走到后边,西又追了过去……狗儿只好撇了撇嘴,别扭地坐在小霸王旁边的那个座位上。 还好,两排桌椅离得比较远! 银发夫子开了课,课堂的气氛一下沉了下去。 还没到一个点,大熊已经爬在桌上打起了呼噜。夫子好像没听见,仍旧平稳地往下讲着什么。 其实青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课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好好学,不让那群人再笑话。 可她不久就发现,不认真听课还好,越认真听课就越困。 这位夫子的语速、语调全是平地,没一丝波澜,真得比英文课还催眠,青儿不得不顽强地和催眠曲战斗。 虽然她没有像大熊那样睡着,可她的大脑始终昏沉沉的,整整一个上午,什么也没听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 性命之忧 下了课青儿有点垂头丧气,和狗儿他们聊了会天儿才找回点信心,原来大家都被这位银发夫子折磨得不行。 西最可气,他根本就带了别的书,本来就没打算听讲! 青儿知道不能和他比,她相信以西的水平要是取代那位夫子,大家的成绩只会提高得快点罢了,好在她还有小灶儿。 她一直以为西的小灶儿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今天课前挨了一顿骂,现在不由有些担忧。 西这样为她开小灶儿会不会影响他的成绩?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青儿刻意降低她的存在感,不过还是被那个小霸王逮住冷言冷语了一番。 青儿在心里深切地明白,这孙子她早晚是要揍一顿的! 她现在只是为了另三个人努力地把这顿胖揍延后一段时间,不过这也要看那个没长眼的小子嚣张到什么程度! 青儿的爆脾气要是压不住,这回可不是拔树就能解决的,这孙子可比叶二郎讨厌多了! 西整个午饭没说一句话,脸色虽看不出个所以然,但青儿凭她女人的直觉知道他在生气。 不生气才怪! 被人家这么骑着脖子拉shi,还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西受得一定是内伤! 好在下午的课换了位夫子,这位王姓夫子讲课简洁、生动,还挺给力,青儿听着终于找回点信心。 她可不像什么都靠吃小灶儿,现在毕竟和以前不同,大家都上一样的课,没道理还那么依赖别人。 往私心里说,要是西能考个好成绩。压一压小霸王那群人的气焰也是好的! 因此,青儿心里想好了拒绝西给她补课的说辞,可没想到下课后,西只同她打了个招呼就去找闫渊了! 说一点不落寞那是骗人的,不过青儿觉得还是要给西多点私人空间,这样才能取得好成绩。 反正她陆青不是拖油瓶,人家好歹也是研究生好不好?!自学能力超强的! 就这样青儿吃过晚饭就一直在自学。她对自习的进度很满意。事实再次证明靠自己没什么办不成的事! 西很晚才回来,好像才跑完一万米长跑似的,进门一句话都没说就倒在床上没了声息。 直到青儿复习完。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西才开了口:“我刚找闫渊和夫子们聊了一会,现在才搞明白一些事情。” “哦?” 青儿没想到他不是去和闫渊聊天,而是又找了夫子。还们?! 听他的语气,看来不是小事儿。 青儿放下手里的毛巾。坐到西的身旁,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听。 “我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是要好好学啊,还是不要好好学?” 青儿听了一愣。想了一会才垂下头、嘟着嘴说:“当然要好好学了!我这不是复习到这么晚吗?我也不想让人家天天笑话啊。你放心好了,下回听老爷子的课我一定打起精神,再也不犯困了。” 西轻轻一笑。用手掐着青儿的下巴晃了几下,叹口气道:“你还真是……不用脑子!我在说另一件事。咱们来了这里。没有了充军之苦,我只想知道这里等着咱们的又会是什么?” “呃?” “从今天问的结果看,很不乐观。” 青儿紧张地问:“怎么说?” 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搂过青儿耳语道:“凉王让咱们考童生试、院试、乡试那会儿我已经觉得不对劲,看来果然是要从这里挑出科举的生员。唉,你我二人一个女扮男装有欺君之罪,一个冒名顶替用假鱼符的死罪,咱们参加科举都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咱们逃吧?” 西笑出了声:“逃?不要说梁城固若金汤,恐怕就连这院子我们都飞不出去。你以为凉王把乡学搬到别院为的什么?这里的守卫全是王府的亲兵,别说州衙管不了,就连军队也管不得!” “那我们就破罐破摔,把成绩学得一团糟,不参加科考不就行了?” “不行!”西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凉王要兴学的心意十分坚决,要两州放开出身的限制,破格提拔人才。可两州官员却扯大旗作虎皮,借着招生的名头,行得却是捉流民的指标。两州一共才招了十三个生员,这等于是给凉王一个软钉子!” 青儿惊讶地问:“可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这些官员就不怕罢官吗?” “呵,两州各级官员归中央统管,官员们不过看在他皇子的身份上才给些面子。凉王为人刻薄寡恩,御下极苛,这回被官员们摆了一道,必不肯善罢甘休。而两州乡学的学子大都有身份、有背景,怕只有咱们这十三个人才是最好的出气筒。咱们要是学得不好,必然性命不保!” 青儿不可置信地问:“会吗?这样凉王不怕落个乱杀人才的坏名声吗?我们现在可是良民,不是贱籍!” “难道这次的事还少死人了吗?!戈壁我们亲历地就死了近六十人,谁会在意?无论贱籍还是良民,我们的命在他们眼中不过如草芥一般!” 青儿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猛得一下坐起身发愁地问:“那怎么办?不好好学是死,好好学就得科考,咱俩科考还是死!这不就是没活路了吗?” 西也坐起来,拉着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们只能好好学,尽力考到最好,才能保命!” 青儿不明所以地提了下眉毛,歪头问:“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拔尖了真得好吗?尤其以后……” “只有优秀到无人可以替代的地步,我们才有被保护的价值,你明白吗?” 青儿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又随即摇了摇头,她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本来她只是想单纯的争一口气,不要别人看不起,可现在学习却突然变得性命攸关,真是麻烦。 公孙望着心事重重的青儿,用手指抚平她双眉间的耸立的愁眉,淡淡地说: “我刚才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我觉得你必须心里有数,看清形势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青儿点点头:“嗯,我会尽一切努力!” 西突然抓住青儿的手,动情地说:“不要抛下我一个,这条不归路我们一起走下去!我相信人定胜天,我们总能找到活下去的路。”(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 大骂 自那晚谈过话后,青儿开始发奋读书,这回不是为了争气,而是为了挣命! 她的生活如今只剩下了读书,甚至在西的默许下,连银发老爷子的课她也在复习,时间真的不够用! 甚至连吃饭也常常是西给她打回去,在房里抽时间囫囵吞下。 算来青儿有限的人生一直在读书,从幼儿园开始,一步步考试、读书、升学,再考试,一直读到研究生又穿越到这里。 然而到了这里居然还是读书,悲催的是以前学会的东西几乎全用不上,更可怕的是在这里书读不好还会危及性命! 这么大的精神压力真是生平头一次,青儿一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 梁城的确谈不上“寒”。何况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了,说来冬天已经只剩下一个小尾巴尖儿。 青儿穿着厚厚的衣服一点也不“栗”,她一边背书一边等待夫子的召唤,不知什么事儿,夫子居然找到她头上?! 难道不应该是西吗? 西又去找闫渊聊天去了,也不见这两个学霸级人物复习功课,成绩却好得令人咋舌,让所有人语塞。 青儿无法忘记那晚的对话,当她问到西有多大的把握考中时,西只淡淡的回说“囊中之物”! 西不是个狂傲的人,但他狂傲起来真的目中无人! 严格说起来,青儿正是从这句话才有了严重的危机意识,科举对西来说是囊中之物,而对她却势比登天。 青儿这才真的怕了,她怕拖累西。 既然命运把他们两人拴在一起,那么为了西。她也要博一回!不拼又怎么知道一定会输? 她虽没念过私塾,却也同样当了二十多年的学生,读书正是她的长项。 想到这里,青儿又拿起了手中的《尔雅》背了起来,不就是死记硬背吗,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谁怕谁?! 突然。有双手从背后蒙住了青儿的双眼。 她第一的反应是狗儿。就他爱胡闹。 但她又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狗儿的个子比她得多,而身后的人比她高。 西的个子倒是比她高。但这双手又不对。这手太热了,而西的手无冬历夏都是冰的! 董森更没可能,那家伙拘谨得很,从来不开这种玩笑。 好朋友一一从青儿的猜测中排除。她冷冷地问:“是谁?我不觉得这样有趣,如果开玩笑的请松手。不然我要不客气了!” 身后的人嘿嘿一笑,慵懒地腔调说:“你真冷淡,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啊。” 青儿没听出说话的人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的确不是她的朋友。 她很讨厌被遮住眼睛。不客气地说:“放开!我数三下,你不放开后果自负!” 根本没再给身后的人机会说话,青儿就大声数道:“一、二、三!” “三”字出口。青儿突然抓住蒙在眼睛上的双手,用头使劲向后一磕。旋即拧身,三两下将身后的人两膀绞住,用手扯着头发向上一拉。 “是你?!” 原来此人正是小霸王肖天霸! 青儿看清来人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家伙她还真不想招惹!之前小霸王也几次三番来找过茬儿,青儿都回避了。 这家伙手下有一群跟屁虫儿,要是惹了他可有的烦,青儿书都背不过来,哪有闲工夫陪他玩? 况且这家伙好像颇有背景,连夫子都给他些面子,青儿不想在这里树敌,再拖累到那三人她就真没脸见人了。 因此将小霸王推到一旁,引导性地问:“看来肖学子认错人了吧?” 不想小霸王却不领情,嘻嘻一笑道:“没想到你长得这般纤细力气竟这么大,呵呵,我是特意请你过来商量点事情的。” 青儿一皱眉,难道夫子找她是假的?没错,夫子从没找过她。浪费时间! 青儿厌恶地瞪了小霸王一眼,心想这人的时间也太宽裕了,没事儿读点儿书不好吗?却在这里无事生非。 小霸王却不知青儿的想法,笑嘻嘻从怀里取出一块翡翠腰牌,摊在手上献媚道: “青儿,你看这块翡翠如何?我一眼就相中了它!这是干青种儿,原也不值什么。只是难得它的颜色这么浓郁,色纯而无邪,和你真得是绝配,送给你吧!” 青儿一愣,诧异的看了看小霸王,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翡翠腰牌,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才说: “好端端你送我翡翠干什么?是想让我帮你说好话,要西为你补课?嗯,可是他真的没有时间!” 小霸王愣愣地看了青儿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指着青儿笑了半晌才说: “你误会了!别吃醋,我喜欢的不是公孙西,是你!” 青儿被他的答话搞得一愣,喜欢她?难道他知道她是女儿身?没可能啊! 不对,他是…… 呃,青儿突然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和西一直被外人误解,以为他俩有分桃之爱,原来这位小霸王才是如假包换的断袖! 青儿一时间有些无语,她倒是被表白过,不过全是异性,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同性,不对,这人也不是同性…… 她的大脑一时有点转不过向儿,这事怎么回绝才会比较不伤人呢?毕竟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也没有过错…… 正在她脚筋脑汁想如何委婉拒绝的时候,小霸王却误认为来了机会,乘机表白道: “青儿,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可惜你已经有了人。不过我相信你会选择,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公孙西不过空长了一幅好皮囊,却无法为你遮风避雨。青儿,孰优孰劣你自会分辨,这翡翠牌子我帮你带上吧。” 说着话就伸过来要解青儿的腰带。 青儿柳眉倒竖,一把钳住小霸王的手,高高举起,只疼得小霸王不住嗷嗷怪叫。 她怒喝道:“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西相提并论?把你的翡翠送给不开眼的去吧,瞎了你的狗眼,把我陆青当成什么人?!以后你的脏心烂肺再也不许惦记我一丁点儿,否则我生生倔断了你的胳臂!” 说罢青儿将他的胳膊猛得向上一提,小霸王嚎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青儿突然一甩手将他往地上狠狠一摔,忍了忍还是没继续动手,只高声骂了一阵,出了口恶气,这才愤愤地回了住处。(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 折桂班 自青儿大骂小霸王后,小霸王倒是真的没在找过青儿的麻烦,反而一门心思求起学来。 因春假将至,乡学也进入了一年中最紧张的年考阶段。 尤其这次的年考又不同于往年,不止关系到外舍、内舍、上舍的升级,更加关系到学子的分班,关系到夫子的变更。 目前坝州、凉州的学子虽已搬在一处,但仍旧分作两班由原任夫子传授。 而这次年考将彻底打破这个界限,按成绩分出一个“折桂班”出来。 折桂班将选取年考成绩前三十名的学子,由凉王特意从中都太学请来的汪、钱两位夫子执教。 因此,虽然一年一度的春节将至,可乡学里的气氛却比往日更加紧张。 这些学子本就是各处乡学、学舍筛选出来的尖子生,现在要在尖子里拔尖子,不仅学子们用心,连夫子们也分外卖力,都希望自己的门生能挤进折桂班。 青儿的压力更大,她最需要的是时间,慢慢牢固基础。可这次考试来得太突然,从宣布到开考只有区区十天的时间准备! 考不进前三十名就上不了折桂班,也就意味着淘汰出局,可青儿却偏偏输不起! 好在她和西行动得早,提前下手,不然真得要措手不及了。 青儿最弱的是明经,这又偏偏是门只靠死记硬背的科目,西没什么能插手帮忙的,最多不过帮她压压题。 也就是尽量缩减一下背经的范围,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背些重点的内容。可这种压题风险太大,几乎是天方夜谭。 然而西别无它法,只得为青儿过了一遍筛子。大胆地删减了很多内容。 毕竟只有十天的时间,一切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而这短短的十天里,还要抽出一部分时间来复习其他科目。所以,青儿又没有时间睡觉了。 她每天几乎只睡不到两个时辰,这对于一个十来岁正在发育身体、比较贪睡的年龄来说实在有点儿残酷。 然后西不得不硬下心肠,他们没有退路! 就这样在疯狂而又疲惫的备考中,学子们迎来了乡学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年考。 乡学的年考很正式。每天考一门。整整考了四天。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第三天,四门成绩已经出榜了。 发榜那天,西拉着青儿。与狗儿、董森四人一卢怀着惴惴的心情去看榜。 青儿还没挤进人群,就从周围人们羡艳的眼光中隐隐有了些期待,果然她轻易得在第一排看到了“公孙西”的名字,西之下是闫渊。 她开心地摇着西的肩膀指给他看。西却抿着嘴不理她,一双眼睛只死死地在榜单中下端找着什么。 半晌西才长舒一口气。向青儿笑道:“你还真会考,正正是第二十八名,好险!” 青儿扬扬眉,瞪大眼睛向榜单上再次确认。半天才终于在中间偏下的位置找到了陆青的名字。 二十八名,真得考上折桂班了! 青儿兴奋地楼住了西的脖子高声叫了起来,根本顾不得周围人们复杂的眼神。 她开心之余又回头细看榜单。见宋书苟考了第二十三名,董森考了第十六名。同伴们全进了折桂班! 青儿欣喜地在人群中找那两人,却发现他们并不开心。 董森沉默地低着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是冲着前十名去的,而以现在这个成绩升舍已是奢望。 狗儿似乎也不太满意,不过他倒没说什么,只是神情有些发闷。 青儿能进折桂班就已经很开心了,但看到他俩的反应也败了兴,猛然发觉她是所有人里最不求上进的那个。 尤其她现在的成绩离西说的“无可替代”还差得十万八千里,这样一想再没了任何兴致。 倒是西比较轻松,向众人说了很多打气的话,随后又问起大家过春节的打算。 过年乡学有一个月的春假,学子们大都会回家过年。 董森和狗儿的家本就在凉、霸两州,一个月的时候倒也来得及回去看看。 狗儿连想都没想就说不回去。 董森倒是颇踌躇了一阵想回家看看情况,毕竟他是被捕快捉走的,有机会还是想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 青儿莫名其妙地看着西发愣,不明白他罐子里卖的什么药,这个问题问得太怪了! 要是乡学可以放春假,她又何必拼命,直接跑路就好了?! 西明明知道不可能放春假,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为了调节目前的颓废情绪? 她一句话也没敢说,静静地随大家一起往回走。 等他们走在长长的宿舍走廊里时,青儿才明白了西的意思,整个宿舍都动了起来,学子们全在打点行装,看来很多人随时都要启程了。 难道真的有春假? 青儿从来没上过任何学馆,对这里边的规矩更是一无所知。 现在眼见着大家争着收拾的场面,心里满满升起了逃跑的念头。从这里逃出去! 她和西现在都有鱼符,逃去中都完全没问题! 青儿正在脑子里构想她的逃亡之旅,忽然衣袖被人扯了几下,却见狗儿一脸防备地冲她使了个眼色。 顺着狗儿的眼神看去,只见小霸王站在他们的正前方。这回他只身一人,倒是没带那些狗腿子。 小霸王向她招了招手,叫了一声:“青儿,你过来一下。” 青儿不由皱皱眉,难道临走前这个家伙又要生事吗? 她不想牵扯到西和其他人,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向三人打了声招呼就迎了上去。 小霸王快步带着青儿捌了几个弯,见没有尾巴才笑道:“你刚才随我来,公孙西的眼睛都喷火了!哈哈,真是好笑。” 青儿不客气地问:“好了,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小霸王有些意外地停住脚步,四下打量一下才兴奋地说:“我看榜单你也考进了折桂班,想到你还有点儿本事!” “就这?没事我走了。” 小霸王一把拉住青儿的胳膊,急切地说:“哎,还没说正事儿呢!你对我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吗?!”(未完待续) 第一七零 痴缠 青儿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霸王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哼,我没想到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公孙西倒有点本事,居然被他考了个头名!不过那又如何?我查过了,他出身寒门,就算他有本事考到状元也没我的仕途坦荡,官场还是要讲根基的!” “说完了?” 小霸王伸手拦住青儿,告饶的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不说这些了。嗯,我找你是给你透个风,春假你们都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嗯?” 青儿挑了挑眉,心想这小子看来知道些内幕,倒不妨多套套他的话,想到这里倒也不着急走了。 小霸王得意地笑笑,他身量极高,此时微向下欠了欠身子低声对青儿说: “我有准信儿,原乡学的学子可以放春假,但你们……嗯,说是基础比较弱,要待在这里特训,由顾、周两位夫子给你们授课。” 青儿听了不由皱了皱眉,说什么补课,根本就是怕他们逃跑吗! 小霸王此时也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能考上折桂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凭什么要和那群下九流一起补课!” “下九流”这个词一出来,青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霸王也察觉到口误,慌忙用手掩住了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没有改口。 青儿现在已经明白他是好意,只是奇怪为他的态度。 她明明打了他。他非旦不记恨,倒好心给她送情报,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陷阱不成? 小霸王清了清嗓子,放柔了声音低声说:“我猜你也想回家去过年的,要不……我对你的心思还如当日一样,只要你答应从了我,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也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等青儿回话。他又快速地说:“我知道你眼里只有公孙西,他是有本事,长得也比我好。可他没我专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现在成天往闫渊那儿跑!虽说闫渊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但公孙西长得比女人还标致,日子久了难免……” 青儿一边听。心里一边暗笑,看来这个小霸王对她倒是真上心。可惜他的这片“芳心”注定没有指望。 她现在只好奇小霸王说能带她出去是用的什么路数,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是可以用来逃跑?这倒不妨问个清楚。 青儿没那个耐性听他讲完,直接问:“你有什么法子带我出去?这里守备这么严,你怎么会有这个把握?” 小霸王得意地笑笑:“嘿。这事简单!这别院一应大小事务都是我舅舅说了算,我只说你是我的……嘿嘿,他一准帮我。” 这说法让青儿颇感意外。没想到这里风气如此开化,同性恋居然能名正言顺的告诉长辈。而长辈甚至支持这种交往。 小霸王还以为青儿不信,忙解释道:“我办事你放一万个心!我舅舅能在这里谋事全仗着我娘。嘿,她就是不放心我大远的在这儿。所以这事儿没问题,否则我回家说舅舅一句坏话,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青儿突然觉得这位小霸王还挺可爱,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唉,真是慈母多败儿! 见青儿又没了动静,小霸王又急切地表白道:“青儿,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想玩玩,但后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可以用钱能收买、用权威能打动的人。现在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天虚情!我敢说,你只要跟了我绝不会后悔!” 青儿听了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小霸王这人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坏,但她真的没法儿帮他! 与其让他继续沉迷于这份乌龙的感情中,不如给他个干脆。 青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好不好与我无关,我只有一颗心,而这颗心早就给公孙西了,没办法要回来。你的青睐是我的荣幸,但请你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 小霸王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好像被定了格一样,青儿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这家伙还没过被拒绝过。 唉,万事开头难,保重! 青儿快步回到住处,想和西商量从小霸王处得来的信息,不想却扑了个空,问了狗儿才知道他去找闫渊了。 青儿备考这阵子缺觉缺得厉害,没一会偎在西的床上睡熟了,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漆黑。 她睡得有点迷糊,随手把身上的棉被往上抽了抽要接着睡,却不小心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青儿吓得惊叫一声,捂着崩崩乱蹦的心口,小声骂道:“大半夜你不睡觉,跑我床上来干什么!” 公孙西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端倪,只平静地说:“这是我的床!” 青儿歪头想了想,这才记起她的确是在西的床上等他回来,想和他一起商议春假的事,忙说道: “春假我们走不了,乡学要给我们办特训班!” 公孙西并不惊讶,只淡淡地问:“小霸王告诉你的?” “嗯,他还说乡学的学子可以放假回家。只有咱们走不了,由顾、周两位夫子给咱们授课。我想找你商量……” 青儿打了个哈欠,揉着眼泪继续说,“结果就睡着了,你回来多久了?” 说罢,她突然欠身摸了一下西的胳膊,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低声凶道: “你怎么不盖被子?身上这么冰,不要命了?!” 西听了这句话突然一把将她狠狠地抱住翻身压在上,就是一通乱吻…… 与其说是不停地索取,不如说是急切地宣誓主权。 狂乱而霸道的吻,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怨气和怒意,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青儿被这突如其来地狂吻炸得晕头转向,渐渐没了思考的能力,只凭着本能慢慢响应着他,突然一阵凉风把她猛得惊醒。 羞怯地发现西直直的跪在她身上,被子早已滚到一旁。(未完待续) 第一七一 春节 “阿嚏……” 青儿睡在温暖的被子里突然被拆开着了冷风,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西慌忙盖好被子,把她揉在怀里失笑道:“让你乱摸,冻着了吧!” “阿嚏……” 青儿小猫一样懒懒的趴在他的怀里,娇羞地骂道:“明明是你饿狼一样偷袭人家,还恶人先告状!” 西轻声笑着又偎了上来,在她耳畔不住的乱舔乱咬,闹了一阵儿又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克制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地问: “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小霸王走得这么近了,他居然给你放消息?” 青儿知道必有此一问。 上回她撅了小霸王怕会惹祸上身,便没告诉任何人,不想又牵连上大家。现在听西的口气这么酸,八成又醋上了! 西什么都好,只是醋劲儿太大! 以前青儿也不觉得,直到来了乡学才慢慢发现他好像护食的小狗似的天天看着她,别人多看她一眼,这位爷就好大的不自在。 要是有人胆敢和她多说几句话,甚至勾肩搭背,西就会用各种借口迅速分开两人,然后摆张臭脸给她看好几天。 似乎只有狗儿是例外,不过青儿私下觉得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狗儿的真实年龄,狗儿太显小了。 青儿不喜欢小心眼儿的男人,但西除了这个毛病,在别的方面真的无可指摘。 唉,想到他出生在这么个女人缠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封建社会,青儿也只好认了,一直没和他在这方面争执过。 不过她自有对付的办法。她会装糊涂! 遇到这种事,青儿只需假装不理解他生气的原因就好了。 西是个内敛又害羞的人,从不愿承认他吃醋的事实,因此常吃暗亏,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儿很享受她的杰作,她就喜欢看着西一边生闷气。一边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反正人家只有十四岁。嘿嘿,少不更事吗! “问你呢,什么时候和小霸王走得这么近了?”西等了半天却没个回应。终于熬不住又问了一句。 青儿这才恍过神,故意用手背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她不喜欢这种剧目安排在半夜三更,尤其还是在她非常非常困的现在! 她没心情陪他玩,为了不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便如实的把事情经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还没等西反应过来,又紧跟了一句:“困死了。今晚你睡我的床吧,我懒得换了。” 说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又睡了过去。 西刚刚看到她打哈欠的时候就已经心软了,丫头这阵子背经拼得太狠,根本没怎么睡觉。 他轻叹了一声。把青儿刚才的话又重新品了一遍,既然小霸王喜欢的是男人,倒没有什么威胁。不过照旧很不爽就是了。 想到以青儿的气力,只要她不乐意。几个小霸王也沾不了她的便宜也就宽了心。 他看了看身边已经睡熟的青儿,有点舍不得下床,又磨叽了一会还是克制住了。 西恋恋不舍地爬下床,心想就算真有春假能顺利逃回中都,成婚也要再等上一两年。 青儿才刚初葵,年纪还太小。 虽说也不乏有这个年纪,甚至更小的年纪就嫁人生子的,不过他精通医理,明白这么做无论对女子、还是未来的孩子都不好。 可他马上就二十岁了! 同龄人早有当爸爸了,唉,他却还有得熬! 尤其还是明明有了心上人,天天厮守在一起的情况下,*地熬! 西躺在床上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决定不要被这种事干扰,还是想点儿有用的。 小霸王的消息、以及从夫子口中套来的消息是合拍的,看来果然是防着他们逃掉。 可这有些说不通,免费读书、白吃白住,这对贫寒子弟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过完年十之*会回来。 毕竟像他和青儿这种特殊情况太少。 现在这所所谓的“乡学”已直接攥在凉王手心里,不可能是别人的指令。凉王为什么防得这么紧,还是别的它图? 西没想多一会儿也睡着了,毕竟彻夜苦读的不止是青儿一个,他也陪了半程,没病倒已是奇迹了。 结果这句话说早了! 可能那晚西太过生气,在青儿身旁整整坐了半宿着了凉?又或者是他前阵子给青儿辅导太过劳累? 总之,美人灯笼再次病倒了。 好在这里是梁城,他又病在凉王特设的乡学,而西更是乡学年考的第一名,好大夫自然是不缺的。 虽然如此,西也还是整整卧床五天,万幸总算赶在大年夜前好利索,没把病带到新的一年。 乡学的春节是凋敝的,本就空旷的院子骤然少了四十多人显得更加没有生机。 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除了青儿他们这种学舍来的所谓“下九流”外,还有几位因特殊原因无法回家过年的乡学学子。 青儿他们的春假只休了四天,初三一过就开始了特训。 而“特训”干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拜师,也不是考试,而是收鱼符! 十三个鱼符大都是良籍,也有五六个贱籍,全由两位夫子收了上去。 看来这次特训真的是以看着大家别跑为目的! 然而并不稀松,甚至比年考前还要紧张,顾、周两位夫子上满了弦似的拼命给大家“填鸭”。 才只上了三天课,大家就都纷纷觉得不对劲儿,也传开了各路小道消息。 西去夫子那里套了几次也没套出什么,但看得出来夫子们态度不大寻常。 西认为训无好训,此事有此不大妙,要青儿加倍打起精神。 青儿倒不惧,按西当初的分析,她要活命就必须优秀到无人可替,那么眼下正是时机! 折桂班中二十多位乡学学子全放春假休息去了,她正好可以用这一个月的时间提高,争取开学能挤入前十五名。 西的方针是用这一个月相对完整的时间主功她最烂的经学,系统地学习是永远没有机会了,但至少要把主要典籍全扫一遍。 这个工程量之浩大,绝对不是青儿拍胸脯时所能想像的,然而性命攸关,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就这样,青儿白天在两位夫子的指导下拼命,下课又有西为她开小灶,整个春假学得热火朝天。(未完待续) 第一七二 大秘密 春节匆匆而过,折桂班在新年之始便正式开课。 董森比所有人都开心,因为折桂班整体搬进一个相对封闭的跨院,连生活带学习都和其他学子分开了。 他执着地认为这个跨院就是乡学的“上舍”。 青儿才不关心上舍不上舍的问题,她只关心怎么住。 结果发现跨院的规格确实比原来的要高,每人单独住一间青儿和西合住的那种单间,即便没有书童也是一人一间! 屋里两张单床、桌椅、柜子、书柜、琴桌等物一应俱全,连脸盆、茶具、窗帘等日常用品也比之前的还要讲究。 青儿和狗儿门挨着门,入住时却发现邻居换作了西。原来这家伙以开小灶儿为诱饵和狗儿对换了屋子。 其实没换之前他和青儿只隔了七个门而已,青儿觉得多此一举,没想到西听了她的论调脸又沉成了水,过了半晌才严肃地问: “你是不是畏惧人言,不想听别人在背后乱说咱们……那些难听的话?” 青儿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随口说:“你能不能只听字面上的意思,不要什么事都想那么多?我才不怕,随他们咬舌头去!” 西不悦地查看了一遍青儿的屋子,状似无意地低声说:“我只是觉得挨着住方便,你要洗澡什么的我也可以帮你看着门。” 这里的春天极短,没多久就要进入夏季,青儿挑了下眉点点头,还是西心细,洗澡这件大事她倒疏忽了! 她谄媚地笑了一下。用头顶蹭了蹭西的前襟,“喵”地叫了一声。 西冰山一样的俊脸瞬间被春风吹化了,轻叹一声揽过青儿的小蛮腰狠狠地往怀里揉了两把,宠溺地说: “真拿你没办法!你先看书吧,我去夫子那边探探消息。” “汪夫子还是钱夫子?那个姓汪的好像不大喜欢你,可要小心些!才开学有什么好探的?” 西打了她屁股一下,无奈地笑道:“你啊。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八月就要秋闱了。从这里到中都要两个月的路程,满打满算现在就只剩下两个多月时间,当然要打听清楚。才好谋划对策。” 青儿皱了皱鼻子,迟疑道:“就两个月?!就你觉得我行吗?” 西给了她一个很大的微笑,用脑门蹭着她的脑门小声道: “目前的情况远比我设想的顺利!凉王要广招学子,两州只招来咱们十三个人。好在咱们争气。十三人却数全考进折桂班。照这个春假的情况看,凉王应该还是满意的。所以他应该不会……” “什么意思?春假不放咱们回家倒是满意?” 西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青儿清澈见底的眼神,没忍住亲了她一口,小声骂道: “你的脑子就不能用用?年前折桂班的名单一出来。凉王就把咱们全扣了下来恶补了一个月,不就是想在这十三个人里出成绩吗?” 青儿疑惑地看着西,咬着嘴唇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用下巴磕着西的胸口撒娇地说: “人家偏不动脑子,有你就够了。我还要省着脑子背经呢!乡学的学子从小读书,明明实力更强,为什么要特训咱们?” 西被她气得笑出了声,柔声骂了句:“小笨蛋!小懒虫!其实我也只是猜测……” “好啦,好啦,不要谦虚了,你什么时候猜错过!” 西得意地笑笑,又继续分析他的观点: “凉王乃宫女所出,在朝中势孤力单。他兴学是假,是旨在甄选一批寒门学子,通过科举培植他在朝中的力量。乡学的学子都是有背景的,就算他日高中也不见得能为凉王所用。而我们从这间别院出去,每个人脸上都刻着凉王的印记,明白吗?” 青儿吁了一口气,发了一会儿呆才搞明白这一大堆乱七八糟地信息,伸手摸着西宽阔地额头叹道: “西,你真得只有二十岁吗?说实话吧,我不嫌你老!” 西捉住青儿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几下,含笑地说:“嫌也没用,这辈子赖定你了!” 青儿皱了皱鼻子,白了他一眼说:“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休了你!” 西的眼光一闪,促狭地笑道:“你舍得吗?休了我谁给你补课?谁给你洗床单?” 青儿猛得羞红了脸,甩开他的手骄声骂了句不要脸,转身跑去看书了。 草木灰那种玩意儿实在太难用了! 青儿千注意万注意,可这两个月每次都要西帮她洗床单,提起这事儿青儿就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关键这里有仆人专门负责洗衣服,洗的时候不得不像做贼一样,西藏在屋里洗,青儿还要在门口把风…… 唉,总之丢人到家! 西这一走,不知是不是撞到了软钉子,有去无回。 直到下午才有人拍门,青儿欢蹦乱跳地跑到门口开门,没想到来的却是小霸王肖天霸。 青儿一脸的兴奋顿时化作飞烟,小霸王看到眼中不由闪出一丝受伤的神情,不过转瞬即逝,一脸阳光地看着青儿笑道: “怎么,不请客人进屋坐坐?” 自上次他好意送消息,外加真情告白,青儿对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心里有一丝无法回报痴情的小小愧疚。 青儿闪身把他让进来,小霸王拿眼扫了一下屋内的情况,皱眉道: “你何必这样亏待自己,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成什么样子?就算你只把我当同窗,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到我那里拿好了。” 青儿不以为然地回道:“这条件还差?你真真是膏粱纨袴之徒!和沙坝比起来,这里已经是皇宫了!” 小霸王回头盯着她有些动情地说:“你吃了不少苦吧?” 青儿摊摊手:“习惯了!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霸王叹了口气,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青儿一眼,快步走到门前观察了一下关紧门,压低了声音说: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我本不该说,可实在放心不下。此事我只对你一人说,千万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不然我舅舅就没命了!” 小霸王的舅舅此时打了一个大喷嚏,心想这是谁在想我呢?原来是作梦的猫又打赏啦~~~多谢猫爷的赏~~~~~~~~(未完待续) 第一七三 凉王的极限 听小霸王说此事关乎人命,青儿郑重地点了两下头,保证绝对不会外泄给任何人。 看他还不肯说,青儿忙补了一句:“人命关天!就是对西,我也绝不会说半个字!” 小霸王这才放心继续往下说:“你们十三个人的鱼符是不是都被收走了?我听说这回去中都的只有十五个名额,凡是选不进的都会失了身份!就是说……” “充军呗!单只我们来的坝州学舍就已经充军四百多人了,只我们四人幸运地来到这里,你说的事我早亲历过多少回了。” 小霸王瞠目道:“怎么可以这样?这……这也太不讲理了!科举和充军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不怕人知道?这,这……” 看到他的反应,青儿突然想笑。 怕人知道?! 大街上不是天天都在捉“流民”充军吗,有谁不知道? 怕也只有小霸王这样儿一小儿就被养在深宅大院中的王孙公子们不知道、觉得不可思议吧? 青儿突然明白为什么她老觉得小霸王这些人幼稚了,他们实在是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生活在另一个甜美的世界中。 但她也同时在心里补了一句,也正因为如此小霸王他们身上还有没被这个社会污染的良知,还有一颗主持正义的心。 想到这里,青儿反过来安慰道:“呵,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的成绩虽差,但为了活命会拼的!三十人里取一半,努努劲儿未必没胜算。况且我们春假学了一个月,多少会有些提高的。” 小霸王别过头想了一会。黯然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凉州乡学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们这边有几个人是不可能不去中都的。” 青儿愣了半天才琢磨过来他的意思,挑眉看着他。 小霸王有些不自然地看着青儿,微叹了一口气:“就算考不上也是要去的,不然家里不会罢休。就算是凉王……也不愿为这种事树敌吧。” 青儿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没想到这一层! 如此说来她是完全没有希望去中都了,她从来都不是无人可以取代的那一个!那么西呢? “坝州这样的学子有几个?” 小霸王掰手指默算了一下。凝眉地说:“这要看凉王的决心了。我只告诉你一个最低的数字,也就是说无论凉王下多大决心也动不了的人数至少有五个人。” 青儿点了点头:“五人里有闫渊那样的学霸吗?” “当然!除开成绩不算,闫家在西域虽挤不进前三位的豪族。但这两三代颇出了几位文官,几番联姻下来也算得上显赫了。说来这五人里只有我学得最差,我不想和你争,但我就算交白卷也仍是要去中都科举的。” 青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瞎想。我的烂成绩排不上号,咱俩之间谈不上争与不争。” 小霸王突然握住青儿的手。激动地说:“青儿,要不我和家里说说,把你的鱼符要回来?你又没犯罪!你别误会,我不是逼你跟我好。只是不忍心……” 青儿几乎没给过小霸王几次好脸,没想到他待自己的情义竟如此深厚,几句话搞得青儿很感动。眼框有些发潮。 可感激归感激,她却无法接受这样的恩情。想到小霸王的任性,索性一次把话堵死。 她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不了解我,我陆青什么也不怕!我这么玩命考试不过为了和西守在一起,虽然希望渺茫却还想试试!果真不行的话,我就充军去,以我的体力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呢!” 一席话让小霸王黑了脸,他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 “公孙西就这么好?值得你为他拼命!他不过会背书,又生得漂亮些罢了,这样的品相在小倌里随便点!我堂堂肖家嫡子在你眼里竟连尘埃都不如吗?” 青儿听他竟把西同小倌里的相公相提并论,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充到脑袋上,一口恶气直往上冲,破口骂道: “没错,西就是处处比你强!他不过少了你的好运气,投错胎罢了!哼,就你这种人也只配去小倌找人,不然谁惜得跟你?!” “算我瞎了眼,竟喜欢上你这么个全没心肝的东西!”小霸王恼羞成怒地丢下这句话,用脚踹开大门扬长而去。 青儿也怒气未消,气哼哼地带上大门,半依在门口的柱子上顺气。 忽然觉得有人从后边搂住了她的腰,青儿柳眉一挑,回肘就向后面撞去,还好及时看清来人是西,又生生地收住了劲道。 西吓得用手捂着心口缓了半天,才幽幽地报怨道:“你就不能像点儿女孩子吗?!” 青儿一肚子火还憋在肚子里,哪里再吃得住半句横话,眼睛一翻脱口而出: “别烦我,找你的淑女去!” 西凝眉打量她几眼,见她变颜变色的,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一个劲儿的催问。 青儿向小霸王保证过不和任何人透露此事,可偏偏又不想和西说瞎话,在心里犹豫怎么开口,哪段儿能说,哪段儿不能说。 可她现在烦燥不已,一时间理不出个思路,西又问得急,便把话题支了开去,问道: “先说正事吧,你从夫子哪里打听到什么线索了?” 西怔了怔,忙把大门关了,拉着青儿走到里边椅子上才低声说: “事情倒还顺利,钱夫子挺爱聊天,说话也不太避讳。只是情况比我想得差!” “怎么说?” “我本来以为凉王主持大局,人选主要由他请来的两位夫子定,大家凭本事争取。却不料凉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夫子手里才只有五个名额。” “五个?” 青儿回想小霸王才给的数字也恰是五个,如果坝州乡学五个,凉州也五个,可不只剩下五个? 这下夫子和小霸王的数据就对上了,看来五人已经是凉王的极限! 青儿怔怔地念叨:“也就是说我要在二十人里竞争前五?不对,咱们四个里已经有三个人是我超不过的了,哪岂不是要在十六个人里竞争前二?!” 西急道:“什么叫超不过!我给你辅导,你有点底气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七四 豪门的面子 青儿没有底气,但她不想辜负西的一腔热情,咬紧牙关硬拼,不久就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次旬考。 功夫不负有心人! 整整一个春假的苦功出了成绩,参加特训的十三人成绩都有了显著提高。 尤其抢眼球的就是青儿,竟从垫底的二十八名一跃成为第十六名! 狗儿和董森考得也不错,狗儿排行十二,董森十三。 又如何?! 青儿明白这远远不够,或者说于事无补。 除去西不算,她必须在十九人的竞争里挤入前四才有可能,然而十六名她已拼尽全力。 用最积极的态度说,她用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向前窜了十二位,但离最后的一考也只剩一个半月,而她还能再拼掉十二个对手吗? 毕竟越往前挤就越难! 青儿的心已经动摇,但却不敢明说,她不想让西伤心。 她只默默加倍努力,为了日后不后悔,而更多的还是为了西能安心考试,他无疑是必定能去中都的,青儿不想让他出任何意外。 西的身体是不能去充军,那是一条必死之路! 所以青儿看到排名后就直路回屋继续复习,那个榜对她没有意义,她只是为了心爱的人在拼。 书还没看多久,狗儿和董森双双来了。董森沉默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狗儿也闷闷的。 青儿不明所以,刚才两人还意气风发,怎么才一转眼就跌入低谷? 她站起身为二人沏好茶,问道:“你们出了什么事?” 狗儿端着茶杯在手中慢慢地转着,过了一会才说:“上次你和我们说只有挤进前十才有戏。是不是西从夫子那里挖来的消息?” 青儿点点头,她当然要把这件事告诉两位朋友。 但说的时候她纠结了很久,如果照实说二人只能同她一样幻灭,说成前十名则还有些奔头。 同时,她也隐去了消息的来源,现在说成西也完全交待得过去,不算说谎。 董森狠狠地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一跃而起道:“假的!” 青儿扬了扬眉。他们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道已经不是秘密了? 董森说完这句却没心情再继续说话,愤愤地跌坐回椅子生闷气。 狗儿接着解释道:“刚刚我们路遇大熊他们一伙人,他们向董森挑衅。说就算我们考得再好也去不了中都,名额早被乡学的学子占满了!” 狗儿说到这里把头埋在胳膊上哭了起来。 董森看了看痛哭的狗儿,又看了一眼平静的青儿,皱眉问: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骗我们?” 青儿用手搓了搓脸。长吁了一口气才说:“我不想你们和我一样失去信念,前十名还有渺茫的希望。但……我现在……唉!” 董森一怔,别开眼睛闷闷地说:“我明白!” 狗儿这时突然一抹眼泪义愤填膺地说:“既然根本没名额,弄这么大动静折腾什么?是我没本事考不上,死也认了!可让我做个美梦。又说没我的份儿,这也太残酷了!大熊学成那样倒能去中都,这还有天理吗?” 青儿正要劝狗儿。却听董森在一旁冷冷地说:“你连情况都搞不清就乱发火,大熊才不会和我们争!所有人都知道他一早就计划好去中都的行程。那几个人背景一般,不可能被乡学选送的。” 青儿讶然道:“怎么说?” 董森惊讶于青儿和狗儿的不知情,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们半天,才慢慢地解释道: “只要是秀才谁都能去中都科考,只是乡学选送的生员比较有面子。再来乡学会出面组织生员参加中都一些活动,在考前为生员扬名。高门子弟以乡学选送为荣,不过为早已演变成比出身,只有极少的佼佼者是凭的实力。” 青儿和狗儿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些富贵人家竟如此无聊,他们以命相换的名额,不过是人家拼富的玩具! 这时青儿才真正明白小霸王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就算交白卷、就算注定考不上,家族为了面子也必须死霸住这个名额。 而在这种情况下,凉王每占一个名额就是扫了一门望族的面子,所以他身为皇子也只得五个而已! 真是……! 青儿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内心的愤慨。 董森平静地看着青儿的眼睛问道:“青儿,说实数吧,我想知道实情。” 青儿见事已至此便如实相告。 狗儿瞪大眼叫道:“什么,五个名额?这么少!我们十三个人只能决出五个人?” “不!” 青儿心想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索性说明白: “不是十三个,而是所有人!乡学中背景不深、但排名靠前的也是我们的对手。” 狗儿疑惑道:“他们不是和大熊一样自己去中都吗?” 董森皱皱眉,有些不快地说:“你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我说的是成绩不好的自己去中都。乡学选送很有面子,成绩好的为什么不挣一下?” 青儿见两人心情都不好,怕他们发生口角,便出面把二人劝住。二人得知名额只有五位,再没心情吵嘴,坐了没多久各自离去。 他们走了没多久西又一脚踏了进来,他反身关好门,激动地抓起青儿的手快步走到桌前,摊开手中的几页纸,一脸兴奋地说: “青儿快看,我找到办法了!” “嗯?” 青儿认真看那张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纸,一时却没看明白。 西迫不及待地用手指着,边比划边说: “我认真计算了排行榜,发现你这回的成绩提高主要是明经和明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青儿疑惑的问:“你是说放弃明经?可我明经分数低,往上提高的空间比较大。而明法和策问本来就已经是高分了,不容易涨成绩啊。” 西温柔地看着青儿,唇边泛着浅浅的笑意,他补课时常是这个表情,这就是说他胸有成竹了。 果然他笑道:“不看成绩,要看名次!” “呃?单科的名次再好有什么用?排行是要看总排行啊?” 西听到这里神秘地一笑,神秘地说:“这就是重点!”(未完待续) 第一七五 改变战术 西指着桌上的纸说:“咱们春节这一个月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放在明经上,其它三门没花太多精力,然而你的明法是第三名,策问是第五名。这说明什么?” “偏科太严重呗!”青儿满不在乎地回答。 “偏科?呵,这个词还挺准。我上回说过,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成为不可代替的人。你的进步有目共睹,连夫子也很看好你,但时间不够!” 西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一下,又随即笑道:“不妨直说,你的总成绩不可能在一个半月里杀入前五。与其坐以待毙,不妨放弃前五!” “啊?” 西愉悦地看着青儿的反应,嘻嘻一笑,用手指点着纸说道:“我们放弃前五,坚决保八,同时争明法、策问两门单科的第一!” 青儿疑惑地说:“保八……努努力还有奔头,只是没人在意单科成绩啊,真的有用吗?” “我们换个角度想,凉王此举是要培植力量,但他费了半天气力只得五人,就算五人全考中也不争脸。此次凉王被两州官员糊弄,一定憋了口气想在科举上出风头。三鼎甲没有把握,出个单科的魁首也是风光的。因此,我想赌一赌!” 青儿明白西不是赌性强的人,实在是被她的成绩搞得没了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看着西愈发清癯的面容,及布满血丝的眼睛,估计他为此事又几通宵没有睡好吧? 青儿故作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只要你不让我冲前四,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其实她心里何尝有一点放松,春节拼了一个月的命也不过才挤到十六名。 保八? 何谈这个“保”字。她是从来没有进过前十五的人啊! 然而,咬牙上吧,也许身后有凉王这个大老虎追着,她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奇迹先从天气上应验了,这年的夏天非常非常热,热死牛! 人们坐在原地不动照样会不停地出汗,复习更是痛苦。心焦气燥。有书童的人就幸福多了。有人帮着扇风。 而青儿却完全忘记了夏天的存在,她的心里只有复习、复习、复习! 疯狂的复习,经文还要继续背。只是拿出一部分时间来强化那两门课程。 青儿很喜欢西为她补这两门课,很长见识。 只是她心里不由默默地想,西让她在这两门勇争第一,是否意味着他要在这两门放水? 但是西放水。闫渊会不会乘虚而入,升到第一?这样会不会影响西的成绩? 虽然西就算是屈居老二也不用充军。但是如果是被她连累的,青儿还是无法接受。 终于有一天青儿坦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却被西痛快地骂了一顿: “有点志气好不好,等我让你?就算我让。难道闫渊也让吗?要想争第一就把一切心思抛开,只一味向前冲就是了!” 青儿听了这话心里才算踏实,也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董森和狗儿也加紧了来青儿这边蹭课的频率,三个人开始了一场暗地里的比拼。 时间过得飞快。在一年里最热的时节他们又迎来了月考。 青儿早已经考疲了,根本没有什么紧张、焦虑等待症状,只是木着脑袋去考试。 而夫子们却对这次成绩极为重视,这可是选送中都生员前的最后一次月考。 成绩出来让青儿有点失望,她的“保八”没有成功,第八名被狗儿夺了去,青儿仅得第十。 第一还是西,闫渊万年老二,董森得了第十二。 而西最关心的单科成绩却让人振奋,青儿真的包揽了明法和策问的双料第一! 然而,没人在乎! 连夫子也没说什么,青儿甚至怀疑夫子们根本没留意,西的策略失效了。 然而西没有改变策略的意思,青儿也没任何意见,她只是为西在拼,如果真问她的意见,她早想放弃了。 这段时间也真的有太多人放弃,尤其是乡学的学子们,很多人已经在暗暗地打点行装,随时准备去中都科考了。 剩下不想放弃的人们则牟足了劲,只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后就是最后选送十五人入中都的大试,当然准确的数字其实是五人! 现在没有人还会在意什么面子、里子之类的虚物,狗儿和董森几乎天天长在青儿的屋子里,西一直在为他们加小灶。 为此青儿和西急过,她要西抽出一部分时间留给他自己的学习,西却执意不听。 吵过几次,每次西总是诅咒发誓他还会是第一,青儿才不再言语。 是的,西自来到乡学,从来不曾考过第二。 西从来不用别人操心。 青儿心里一直隐隐觉得以西之能是完全有望得三鼎甲的,然而她知道那不可以,因为那张假鱼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中了三鼎甲的人能有什么事不被仇人挖出来? 而三鼎甲的仇人就是普天下所有没有考上的读书人。 青儿私心里希望西能平安,平安比什么虚名都来得重要。 然而,在青儿最安心的情况下西却病倒了,可能是操劳过度吧?! 这次生病,西不允许青儿伺候,而是向夫子借了一名小厮。 青儿对那小厮完全看不上眼,觉得他又没经验,又不会伺候人,根本一无是处,可她却又不敢强拧着西的心意,让他着急。 日子就这么在别扭中一天天熬过去,七天后西总算痊愈,大家都安了心。 西病好后,青儿坚决认定西是累爬下的,拒绝他给任何人补课,当然也包括她,甚至不许任何人向西求教。 狗儿和董森不得不转战到万年老二的闫渊,而青儿只闷头自习,根本不理西。 直到最后的十天,西的脸色完全缓了起来,为了补课的事和青儿大吵一架,青儿怕他气坏了身子才勉强同意恢复补课。 西仍坚持他的判断,以明法、策问为主,花了大量的时间讲解、讨论。 十天后,决定众人命运的选送考开始了,还是考四天。 青儿压力很大,为了西的病,她拒绝补课,生生自习了小半个月。 如果考砸,她不敢想像西的反应。他一定会骂死她,而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旦考不好就意味着生离死别,谁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一面? 三天后发榜,青儿已经没有勇气看榜了。(未完待续) 第一七六 留门 决定所有学子命运的成绩榜前黑压压一堆人,不用挤到前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第一行的名字,依旧是公孙西。 然而没人在意这个,每个人都忙着向里边挤,想看清自己的成绩。 青儿不费力地用手臂拔开一条路,很快从榜上找到“陆青”的名字,她真的是第八! 不自觉地一行热泪悄悄从脸上滑过,她做到了! 现在能不能去中都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她完成了西对她的期待,从第二十八名升到第八名,她已经无憾了! 可惜榜上没有特意公布单项成绩的排行,青儿不得不仰着脖子一个科目一个科目地比对。 直到她的脖子酸得快要麻木时,终于确定了结果:明法她是第一名,而策问则位居第二,第一是闫渊。 青儿看到这个结果就明白西还是让了,只是他让得巧妙,且让完后仍能高居榜首,西到底有多深青儿已经无从判断。 她只是强烈地感受到西的那种从容,也许西真的有能力考中三鼎甲,难怪他说考中只是囊中之物。 青儿不太关心他的能耐究竟如何,西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回中都就好。 随继又找另外两人的成绩,狗儿第六名,董森十一名。 青儿很为狗儿开心,闫渊是乡学选送的,不占凉王那五人的名额,也就是说狗儿成功了! 狗儿和她不同,她必竟上过二十多年学,虽说所学的知识在这边几乎全用不上,但学习方法可以借鉴,甚至所学多少也有融会贯通的地方。 可狗儿就不是了。他除了正经在清河上过半年学舍,又蹭过些私塾,下剩就全是自学了,能拼到第六名真是不易,也真是天才! 青儿从人群中挤出来,眼角余光看到狗儿,他却很快的闪没了影儿。 躲她? 她马上又明白了。狗儿不知道西的计划。认为第八名铁定去不了中都,所以他觉得见面尴尬吧? 青儿一笑,西的计划早就失败了。只是她已经竭尽全力,没有任何遗憾。 也许再给她半年时间会有完全不同的结局,然而这个世界不讲“如果”,现在她觉得很满意。虽败犹荣! 青儿往西的房里找他却扑了个空,她打量着西的房间不由摇了摇头。 桌上、床上满是画得乱七八糟的废纸。茶杯里喝残的茶水已经在杯壁上沤出一道茶圈,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 唉,青儿轻叹了一口气。 同是男人,她也见过狗儿和董森的房间。董森似乎有点洁癖就不比了,可狗儿的房间不能说有多么整齐,至少能让人看得过眼去。 每到此时青儿就不免质疑西的出身。这位自理能力极差的大少爷,没有个使唤人跟着真心活不下去。 而他居然是贱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在学子们或者开心地在人前臭吹,或者悲伤地在角落啜泣的时候,青儿却摞胳膊、挽袖子搞起了大扫除! 青儿什么都不想,如果说注定要和西分开,有得是时间慢慢哀伤,现在她只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分钟。 她提醒自己等西回来后,千万不要哭泣! 可她没想到西的出现如此匆忙,甚至由始至终她都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他又飞一般得跑了。 就在她将屋子打扫干净的时候,听见隔壁的房门响了一下,还没等她出门查看,西已经冲到眼前,拥住她就是一通狂吻。 西吻罢急切地说,凉王要召见前五名学子。他特地跑回来交待一声,今晚一定要给他留门,说罢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青儿望着西远去的身影不由挑了挑眉,从认识他那天算起几乎就没见他跑过。 他永远沉稳练达,一幅泰山压顶也处变不惊的样子,可今天……也对,毕竟是掌着大家生死的凉王。 青儿这时又想到他的嘱咐,要她留门……难道,他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荡,脸突然发起了烧。 青儿咬着下唇痴痴地想,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想辜负了这段真情,总应该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她喜滋滋地看了看才刚收拾好的房间,还是嫌西的屋子太过冷硬,又转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了。 青儿一直等到夜深,熬不住还是先躺下睡了,想着西可能不会过来了。 似睡非睡之间,她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忙点上床前的蜡头儿,果然是西在蹑手蹑脚地正在横门栓。 青儿举着蜡迎上去帮他照亮,西兴奋地回头向她笑了笑,栓好门,却回身把蜡吹熄了。 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只有屋外的月光透过纸窗隐隐地滤出一点朦胧的光亮,青儿感到西那双略泛着凉意的手颤巍巍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羞涩地低下头,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动作,又鼓足勇气抬起头看了一眼,见西正脉脉含情地凝视着她。 一时相顾无言。 青儿清晰地听到“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却分不清是他的,亦或是自己的,只觉得这一声声的心跳燥得她心慌意乱,把持不定。 她心里暗暗埋怨西的胆小,人都已经在面前了却还木头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青儿咬了下嘴唇,红着脸嘤咛一声投入了他的怀里,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西猛得一震,好像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紧紧裹住她的身体,滚烫的吻慌乱地落在她的粉颈上、面颊上…… 青儿羞得死死揽着他的腰,把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焦急地低语不断从头顶传来: “青儿求你,乖,青儿……” 西越来越焦燥,他的手慢慢变得滚烫,也变得越来越不老实,一双修长的大手开始有恃无恐地扩大领地。 “别……啊,你坏……放手……” 青儿突然扭动着身子抗议,想要躲过那不大规矩的手,却被他的唇捉了个正着。 西噙住她的小嘴,贪婪地享受着她的甜美。 青儿被他吻得快喘不过气,伸手不住捶打他的肩膀,祈求他放过她。 西闷闷地笑了一下,却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青儿浑身酥软得再难站稳,娇躯虚软地往下滑,双手死死攀住西的脖子。 谢谢作梦的猫的打赏,你的香囊平复了我们心中的小小遗憾。脖子,以上,嘿嘿,我是遵规守法好市民~~~(未完待续) 第一七七 有希望 燥热中突然后背一阵冰凉把她激醒,青儿这才羞怯地发现她正半躺在书案上。 西一双凤眼焦灼在她的身上,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青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用手抵住在他胸前,娇嗔道:“疯子,也不让人喘口气!” 西低笑不止,凑过来又要亲吻,却被青儿死命抵住不让他近前。 他突然猛得把青儿抱起来,吓得她低叫了一声,又羞得马上咬住了他的前襟。 想到刚才的叫声或许会被隔壁听到,青儿不禁又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攥起拳头打了西几下。 西旦笑不语,径直把她抱到榻上又是一番温存。却又在炽烈的当口斩然而止,侧到一旁喘息起来。 青儿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红着脸依偎过去,小猫一样赖在他的怀里玩着他散下来的乱发,见西没有任何表示,才小声嘟囔道: “让人家给你留门,现在又……”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把烧红的脸埋在他怀里,再也不敢看他。 西的胸口微颤了几下,俯在她耳边吃吃地笑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青儿听他这么问,把头埋得更深,拿拳头胡乱打他,却被西捉住了双手。 西扣着她的手腕,浅笑道:“别闹了,傻丫头,再闹就出事了!” 青儿挑了挑眉,这家伙到了这份儿上还如此淡定,难道是她的身材太差了? 她客观地评价了一下这幅身体,的确前不凸后不翘,一身的马嗖没有半点软肉,所以诱惑不了西? 青儿皱皱鼻子。咄咄逼人地问:“你老实说,到底是嫌我年纪小,还是嫌我身材不好,又或是嫌我脚大?” 西被她闹得没撤,依恋地将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含笑勾起她的下巴又轻轻啄了几下,手指点着她的脑门浅笑道: “傻丫头。咱们还没成亲呢。怎么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青儿用手指划过西粗重的眉毛,又略过他英挺的鼻梁,贪恋地说: “我这一走。咱们就是生离死别,也不知道今生今世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我真的想留下个美好的回忆。” 说到后边青儿有些哽咽,强忍着才没哭出来。这一夜她不想流泪! 西微怔了一下,双手把青儿锢得更紧。用下巴不停蹭着青儿的头顶柔声说: “傻丫头,咱们永远不分开。相信我,我有办法!” 青儿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不喜欢西这样把她当小孩子哄。毕竟在这种大环境下,无论是西还是她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强压下心头的悲情,决然地轻声吟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西闷闷地笑了一阵。雨点一样的吻顺着她的光洁的额头,一路吻到小巧的鼻子、满是红晕的面颊,最后却只克制地啄了几下唇瓣,宠溺地笑道: “小东西不乖,哪里看的这些浓词艳曲!你才几岁,漫说咱们还没拜堂,就是真的成了亲也要隔一两年才能圆房。你还没长大,要是有了孩子可怎么好?”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撇嘴道:“谁要小孩儿了?” 西狠狠搂住她亲了一口,大手摩挲着她的后背,吃吃笑了一阵才说: “圆房自然就会有小孩儿,傻丫头,有了夫妻之实可不是你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哼,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一味胡闹,万一我把持不住可就出人命了。” 青儿这才恍然想到这里不可能有避免的措施,又好奇地问道:“咦,你不是会岐黄之术,难道就没有药可以……” “胡说什么?!”西突然神色一凛,狠狠地训了一声。 青儿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凶,委屈得眼泪夺眶而出,想不明白两人已经这般亲密,还端着副卫道士的架子做什么?! 西看她哭花了脸,又软语温言地哄道:“乖别哭,是我不好,刚才太凶了些!你年纪小,又失忆过,不太懂男女之事。那种下.作东西可不是正经人用的,以后再不要乱说了。” 青儿赖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不由冒出几丝小小的窃喜,看来西是个如假包换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给她戴绿帽子。 心里虽然美得冒泡儿,嘴上却不肯服软,小声嘟囔道:“那你让我给你留门!” 西愣了一下,又噗嗤笑了出来,促狭地说:“你这小东西成天想些什么?我那是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嗯?” 西扳起青儿的脸,兴奋地小声说:“本不该这么早告诉你,可我实在憋不住了。青儿,你的名额有希望了!” 青儿一脸惊喜,这才明白过来西原来是要趁夜和她说的是这个! 他去了一趟凉王府,难道探得了新消息? 不!不是探,他走前就要她留门,应该是他早有计划,这个狡猾的狐狸! 想到这里催问道:“快说,你怎么办到的?” 西捏着两根手指捋着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山人自有妙算,不可说,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讨厌!快说!”青儿哪里肯依,又是打,又是掐地一通讨伐,怎耐西嘴封得死死的,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一个字。 两人又闹了一阵儿,青儿突然在他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害得西惊叫了一声。 黑暗中,西紧张地看了看隔壁的方向,压低声音训道:“还闹,让人听见明天怎么有脸见人?” 青儿咬过就后悔了,却听不得西训他,嘟着小嘴耍赖道: “刚才你不是也突然……就许你一人闹啊?哼,人家一定刚才就听见了。说到底都赖你!谁让你不早说,害人家白白着了半天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坏死了,活该咬死你!” “好了,小声些!”西无奈地任着青儿又打又拧地闹了一阵儿,才淡淡地叹道,“今晚我这断袖之癖算是做实了,我一世英名尽毁你手,说吧,怎么补偿我?” 青儿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的说:“要我负责不是不可以,但要依我一件事!”(未完待续) 第一七八 枉担虚名 西讶然地看着青儿,神色不定地问:“依你什么事?” 青儿双手扳着西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我是妒妇!你若和我好,从今后就不许再亲近旁的女人!” 西听罢嘻嘻笑道:“哪有人当妒妇当得你这般自鸣得意、趾高气昂的,真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青儿梗着脖子说:“耻什么?卧塌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西扬眉促狭道:“哦,学弟,几时这话可以这么解了?” 青儿挑起眉,用手拍着西的脸恶声恶气地问:“少废话,说,从也不从?不从就算了,用老当家的话来说就是: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 西伸手掐着青儿的下巴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 “怪我自己瞎了眼,偏偏看中你这个河东狮。唉,这也是前世的孽缘,我就认命吧!” 青儿皱了下鼻子,嘟着嘴有些不乐意地问:“这算什么,答应了?” 西郑重地点了下头,自嘲地笑道:“答应了!看来这辈子我是夫纲难振喽。” 青儿灿烂地一笑,在他唇上端端正正地印上一个吻,随即拍着西的脸颊得意地宣布: “公孙西,你这辈子是我一个人的了!” 西笑了笑,突然猛得把张牙舞爪的青儿狠狠搂进怀里,霸道地补了一个深深地吻。 良久,望着怀中醉眼迷离、娇喘微微的青儿,喃喃道:“小笨蛋,早就是了!” 一夜无言。 西整晚没回去,搂着青儿一宿都没松手。好像怕稍一松手青儿就会飞走似的。 第二天一早,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才把二人惊醒。昨夜闹得太晚,两人都困得不行。 西揉着早已酸麻得没有什么知觉的左肩,嘴角溢着甜甜的笑容。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榻而眠,他又知道了青儿的一个坏毛病,只认他的左肩! 西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又叫了她好几声也不理。看她没有半点精神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叫。 他见外边天色已然不早。只好一个人先起来洗漱,又等了一会才再次唤青儿起来,却见她愁眉不展的窝在那里半天不啃声。 后悔了? 西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 昨晚并未做什么太过格的事,虽说有些欠妥,但郎情妾意,又已有白头之盟。不至于这就后悔了吧? 西半眯了一下眼,展开温柔地笑容。这才扶着青儿的肩哄道: “快起吧,天都亮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罢扣住青儿的手腕就要号脉,却被青儿甩了出去。 青儿忽地坐直身,直眉瞪眼地问: “昨晚你说的事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我要去的话是不是要把别人换下来?我才想到狗儿正好是第六名。难道要我换下他?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原来是为这个!西暗自松了一口气。 昨晚说的时候已经猜到青儿会有这个反应,好在当时浓情蜜意之间她根本没留心。 说辞是现成的,早在谋划之初他就已拟好腹稿。当下从容地应对道: “我原不该这么早告诉你,害你瞎想。现在这件事全不过是我的猜测。八字还没一撇。昨天我不过是向凉王引导了一句单科成绩,究竟他要如何处置谁又说得准?况且凉王刚愎自用,不是别人能左右得了的。” 青儿闻言皱皱眉,她固然不想离开西,不想充军,但如果说必须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狗儿的不幸上,要她如何安心?! 她走到今天多么不容易,狗儿也一样不容易。他们都没有正规上过私塾,为什么偏偏是狗儿? 青儿过不了自己这道关! 西打量着青儿的表情,用手晃了晃,柔声劝道: “不要钻牛角尖,狗儿能不能去中都和你我无关,名额有五个,这五个人是谁只怕连凉王也还没有定案。凉王此次要的是人才、是扬名,自然会多方权衡。我只是觉得你比任何人都更符合他的诉求而已。” 青儿别过头不再说话,西拥着她吻了又吻,哄道: “青儿,你舍得离开我吗?我为你的事心都操碎了,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现在好容易才看到一丝希望,你真的忍心舍我而去吗?我们这么长久的努力,难道就忍心让它付之东流吗?” 青儿看着西憔悴地容颜,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她扑在西地怀里默默地哭泣,心里的天平不知该往哪头儿倾斜。 哭了一会儿,西才劝着她起床梳洗。 西亲自为她盘好头,一边插上竹簪子一边低语道:“这簪子太次了,等到了中都我给你换个好的!” 正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敲门声,青儿吓得一抖,紧张地看了西一眼,脸唰得一下红了,手足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西却好整以暇地从桌上抄起一本书,用眼神示意青儿去开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青儿咬着下唇,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悄悄提起门栓才要开门,却听狗儿在外边大喊: “青儿快点,凉王要召见前十名学子,我和森先去汪夫子那里等你了啊。” 青儿赶忙应了一声,用手捂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颗芳心仍旧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西这时走过来,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书随手一放,拉起她的手推门就往外走。 凉王昨天召见了前五名学子,今天又要见前十名,所有人都在揣测王意,希望自己也能雀屏中选。 此时,夫子还没有到,但他的房间已经站满了人。 西和青儿不是最晚到的,可他俩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间有羡慕、有嫉妒、有刻薄,甚至也有几束带着明显的鄙夷。 青儿不自在地把手从西的大手里抽出来,她不愿意让别人因她的存在而鄙夷西。 西却抛给她一个无所畏的眼神,甚至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俯下身向她耳语道: “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事已至此索性大方点儿,怕什么?!” 青儿闻言只觉得脸烧得像着火一样,她低头专心地数着地砖,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西这个人! 她想明白了,狗儿是知道西在她房里才刻意不进来的,而且他在敲门之初并不知情。 青儿脑子里甚至都拍出了小电影,隔壁的那位学子如何探出个脑袋,如何比划,如何递眼神,什么样的口型…… 青儿突然觉得很冤枉,他们真的没有分桃之好,也并没有干那件事,却要背这个大黑锅。 她甚至觉得与其如此应个虚名,倒不如昨晚真的做下了,至少不亏心! 只是,她无法想像挺着大肚子装男人的画面。 唉,由得人家去传吧!(未完待续) ps:某喵看到这里有些不悦,挺着大肚子这句话是在讽刺谁呢?它轻盈地纵身跃上茶几,卧在一只鼓囊囊的香囊上,满意地喵了一声,心想还是作梦的猫最好了,这只囊好香软,好舒服~~~ 第一七九 小九呢?我想他了! 凉王的府邸并不如青儿想像中的那般奢靡,甚至可以说比他们现在住的别院还要……萧瑟、单调、清冷。 整个府邸的规模不小,气势也有,只是似乎朴素得过了头。 此外,整个装璜、装饰、器具、所有一应事物的颜色都很暗、很压抑,到处都是灰突突的! 若说这种色调要说有什么优点,恐怕就只剩下耐脏一点了。 一行人随着侍者鱼贯而入,进入一间很开阔的大殿。这间大殿和之前的建筑不同,显得气派非凡。 高高的殿堂通体是黑色系的,黑色的大门,黑褐色的木制结构,黑色的摆设。 独梁上悬挂着的十二只镀金吊灯,和正面屏风上呼之欲出的金光灿灿的凤凰,这两件大手笔的金色装饰将整个大殿烘托得富丽堂皇。 少时,一行人簇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锦袍男子走了过来,看架势便是凉王本尊了。 凉王中等身材,形容消瘦,瘦长的脸上深深地刻着两道触目惊心的法令纹。 殿内侍者立时呼啦啦跪倒一片,青儿他们一见也随之跪了下去。 凉王紧走几步,亲自搀起首排的闫渊,朗声对左右笑道: “哈哈,你们快来看,这十位就是我们凉、坝两州的大才子,日后的国之栋梁!” 说罢细细端详了一阵儿,转头笑着向闫渊道:“闫家子为我介绍一下今天来的新人吧。” 闫渊深施一礼,从容地将第六名到第十名的学子简单的报了姓名。 凉王耐心地听完闫渊的介绍,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几下,突然指着青儿向左右笑道: “哈哈,昨天咱们已经见到一位美少年。今日又来了位姿仪英秀的!哼,中都那些人见识过什么,成天就只把小九儿捧上天。依我看来西域才是人杰地灵,看看这些学子们的风采,哪点儿输于旁人?” 青儿情知凉王口中赞的美少年就是西,今日偏又赞得是她自己,看来他俩即便在外人眼里也是般配的。 再想到昨晚西已经承诺永无二心。心中难免甜滋滋的。 正想着。就听有人凑趣道:“殿下所言甚是!正所谓深山出俊鸟,飞涧有沉鱼,我们西域自古以来人才辈出。倒是中都。不过是网罗了八方才俊罢了。” 凉王深以为是地点点头,身旁又有人急急地钻出来溜须道: “殿下刚刚实在过谦了,若论起美貌而言,中都单凭皇室就可以横扫全国。不要说九皇子貌美绝伦。素有‘谪仙’之称,就是三殿下也是风度翩翩、气宇……” 凉王不待此人讲完。不客气地插话说:“什么谪仙,依我看他根本是混世魔王!” “唉,这是谁在背后说我家小九的坏话啊?!”突然之间,就听见一声大喝。好一似炸雷相仿。 青儿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儿,只觉得这声音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右手里忽得闪出一名侍者低声禀道:“禀殿下,宋将军不肯在门外候……” 凉王沉着脸皱了皱眉头。轰苍蝇一般挥手让他下去了。 这时只听“蹬蹬蹬”一阵靴声响亮,殿外大步走过来一位身高八尺、顶盔贯甲的将军。 他走到大殿门口。将手中的配刀交给一名护卫,四名护卫分左右齐刷刷地立在殿外,好像雕像般一动不动。 凉王此时向前紧走几步,朗声笑道:“哎呀呀,不知将军大驾光临,小王未曾远迎,实在失礼失礼!” 宋将军哈哈一笑,挥手道:“嗨,少来这些虚套子,某是听说我家小九在你这儿作客,特地千里而来看他的!快把那小活猴儿给我叫出来!” 凉王面上一寒,尴尬地笑了笑,又客气地解释到:“九弟早前确实在小王这里住了一阵,不过前些天接到父皇的旨意又急急地赶回中都去了。” “啊,我来晚了!他几时启程的?” 凉王掐指算了算回道:“真是弹指一挥间,九弟已经走了小半个月了。” 宋将军一拍大腿叹道:“嘿,多快的马也赶不上了!” 凉王将满脸失望的宋将军引入大殿,分宾语落坐后,向宋将军引荐左右,又介绍了下站的诸位学子。 青儿被宋将军的一身铠甲所吸引,不注瞄看。 他的头盔略高,把所有头发都护了起来,只露出花白的胡子,看样子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 他的五观虽然长得有些狰狞,但眼神极为坦荡,不像老对虾那样看人老狠嗒嗒的。 宋将军对众人全无兴趣,只郁闷地向凉王大发牢骚: “说来我已经有小十年没见着我家小九儿了,这回听说他来了西域,我特地大远跑来又扑了个空,真是!那小子现在可精进些了?” 凉王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依我说不见倒好,我这位九弟实在放浪形骸,愈发地不成样子!” 宋将军听了倒不生气,只放声大笑。 青儿抬眼见房顶上金灯悬着的吊坠扑簌簌真颤,心想要是掉下几个才好,可惜只是镀金。 笑罢,宋将军开口道:“你们两兄弟不是一路人,你看他不顺眼就对了!哈哈,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几兄弟里我还就和小九投脾气。” 青儿闻言忙看向凉王,没想到他表情平静如水。 这位刚愎自用的凉王居然能容着宋将军说这些话,看来这位将军来头不小! 也不知牵动了哪根肠子,宋将军说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可惜太子英年早逝!老臣到现在还记得那次太子带着小九,同我们一帮老臣打猎的样子!唉,真是……” 说到这里宋将军竟老泪纵横,当着众人哭起了太子! 青儿听他句句哭的是太子,而不是“故太子”不由一惊。 自古帝王之家无父子、无兄弟,这位将军如此随性地在三皇子面前哭太子,难道不犯忌吗? 虽是初见,青儿却对这位年逾花甲却仍保有赤子之心的宋将军颇多好感,不由暗暗替他揪心。 青儿又瞄向凉王,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也在默默拭泪。 不止凉王,整个大殿的人均面露哀伤之色,看来这位故太子非常得人心啊!(未完待续) 第一八零 新的顾忌 回乡学共三辆马车,青儿、公孙西、狗儿、董森、闫渊五人一辆。 大家基本都是头次见识这么大的场面,又是一群活跃的年青人,回程路上自然而然地畅谈起这遭的见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青儿好奇地问西宋将军是何许人,身为武将居然敢与封王结交? 可能是青儿的问题太过尖锐,一时间整个车厢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倒把青儿吓了一跳。 西淡淡一笑,骂了青儿一句“不学无术”,才悠悠地说起了宋将军的情况。 原来这位宋将军虽非名门之后,却是忠烈一门。 其父曾舍身救过先皇的命,此后三位兄长又相继殉国,只留下宋将军一只独苗。 估且不论宋将军本人战功赫赫,有趣的是他竟也同其父一样救了当今万岁的性命,此后他娶了故太子的胞姐长安公主,算来是正经皇亲。 青儿恍然,他这样的身份来见凉王倒不意外,而他又同时是故太子的姐夫,难怪哭成那样! 随即她又诧异于凉王也哭得泪人相仿。 青儿可是仔仔细细观察过,凉王的哭绝非作伪,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的强忍着悲伤,却没有忍住。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凉王又不是性情中人,怎么提起太子如此动情? 青儿很想问,可有了刚才的那场“静音”她已经不敢多问半句了。 尤其这里还牵扯到皇室,不如回去细问西吧。 车里的气氛也因刚才的突然冷场而渐渐静了下来,一时间没人再起头谈论这些敏感问题。 倒是狗儿兴奋异常,又问道:“我还是有点好奇,就算宋将军是皇亲。他管九皇子叫我家小九儿,这个‘我家’是怎么个说法儿,有人知道吗?” 这回西也茫然的摇了摇头,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闫渊此时笑了笑,从容道: “这个我倒正巧知道个大概,九皇子的生母桃妃出身于沐州谢氏望族,而宋将军也是沐州出身。可能有些亲缘关系。故有此一说吧。当然,这么说多少过于随意,不过宋将军行伍出身。又战功赫赫,也不会有人为此责难他。” 狗儿听罢瞪着兴奋的眼睛还要问些什么,却被青儿捅了他几下,强自忍下了。 车中众人也换了话题。讨论起大殿的灯饰和晚宴的菜品。 待马车回到乡学天色已晚,便作鸟兽散了。 次日风和日丽。青儿不再背书应战,就约了西在别院里闲逛。 这座别院有处很大的内湖,青儿从一住进来就想去转转,却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实现这个愿望。 眼见去中都无望。便和西一起去游湖了。 她表面装作一派开心、享受的样子,心里却想着不日就要分别,一片愁云惨淡。 西本不是多言的人。然而此刻能和心爱的姑娘并肩游湖,这样的美事不免让人陶醉。不知不觉地诉说衷肠。 青儿挂着淡淡的微笑,听这些甜言蜜语从西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也渐渐听得痴了。 她突然想到刚开始交往的时候,西连句取悦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不想现在已精进于此,不由笑出了声。 西看出她的神游,逼着要她说出个所以然。青儿实在拗不过,便玩笑的说了。 西听了也不禁莞尔,捉了她的手并肩慢慢踱到湖边柳荫下赏景。 他望着波光粼粼地湖面轻声说:“真希望我们以后可以这样长长久久、简简单单地厮守在一起,你说呢?” 青儿狠狠地点了点头,强自克制住内心排江倒海似的狂潮,半侧过身子深吹了几下气,随手折了一枝柳条拿在手中。 她半倚在西的肩头,一边把玩手中的柳条,一边不自觉地轻声念道: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 西闻言默默从背后揽住她,低声说: “青儿,还记得在沙坝装病时我说过的话吗?我曾说,‘你今日不弃我,日后无论贫穷富贵,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我对你的誓言,西不敢或忘!” 两行热泪无声地涌出,青儿扭身将脸扎在西的胸前不住垂泪。 西环着她的腰,用手取过那支柳条远远地扔了出去,恨恨地说: “咱们不要这玩意儿,相信我,就是拼掉一切,我也不会和你分开!” 西的心思她何尝不懂,只是那样的中都叫她怎么去? 难道真得换下狗儿?狗儿是第六名,明明是正经考过的!难道她以第八名的成绩代替他不成?更何况狗儿是她的好朋友! 在这件事上,西的态度和她截然不同,两人心里都有数,所以一时相对无言。 正这时,就听见远远传来呼唤青儿的声音。 她拭干泪水,大步站到土坡上向远方招手,却恰恰是狗儿到了! 狗儿小跑到近前才看到不远处的西,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向青儿使了个眼色想要单谈。 青儿知道他匆匆而来,十之*是为了中都的事,不想西加入他们的谈话,便和西打了声招呼,拉着狗儿去了别处。 原来狗儿打听到小道消息,说中都的人选并不全按名次,还要参评出身,据说凡是贱籍出身的根本免谈! 听到此青儿心中一喜,这样的话狗儿和她之间的直接竞争关系就化解了。 狗儿低声骂道:“我真不明白,说好不分出身,广招天下学子的!现在我明明考上了,却又反过来要查我们的出身!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我们是贱籍又不是我们的错,青儿,这样我不服!” 青儿听完他的话才恍然,狗儿一直不知道她还有另一个良籍的身份! 她一时语塞,没想到好端端又多了一层顾忌。 可这件事又偏偏解释不清,毕竟新鱼符的秘密关乎九文的性命。 青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可一颗心却不停地往下沉,她该如何向狗儿解释呢? 她心里唯一安心的是,似乎凉王没有采纳西的建议! 西说得对,凉王还处在权衡之中,出谋划策的一定不在少数。 青儿犹豫了半天,只是照着那日西安慰她的说辞,又拿来安慰起狗儿。 两人说了一阵,狗儿才悻悻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八一 背叛 此后,没有任何音信。 以大熊为首的那些富贵子弟们开始纷纷打点行装,自去中都了。 只两三天的功夫,整个乡学就只余下三十多人还在观望。 当然“观望”这说法仅适用于富贵子弟,另十三名被没收了鱼符的寒门子则是想飞也飞不出去,只能坐以待毙。 没有音信,各路小道儿消息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得到处都是。 狗儿先前还义愤填膺的常来找青儿密谈,后来也开始迷茫于不知该信哪个版本,渐渐不怎么找青儿了。 青儿自是求之不得,她暗暗祈祷最好是什么消息都不出,只给大家亮个结果就好,免得朋友间还要为此闹矛盾。 她现在对于结果甚至也不太执着了,一切听天由命吧! 而最执着于结果的西,居然什么表示也没有,成天摆出一副逍遥闲适的样子,不是找闫渊去聊天,就是找夫子去下棋。 青儿私下认为他不过是在逞强,只是恼怒凉王没有采纳他计策罢了。 日子越来越近,这天突然有了动静,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太不同寻常! 没有榜文,没有函件,乡学等来的却是凉王的亲兵! 亲兵指名点姓要带走陆青和狗儿两人。 几经交涉之下,最后双方议定由汪夫子、公孙西、小霸王三人作陪,一行五人再进王府。 青儿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全程死死抓着西的手,机械随着众人往前走。 西那双略显冰冷的大手是她现在唯一的支持,只有握着这双手才能让她稍稍安定下来一点。 一行人再次来到那间以黑色为主的恢宏大殿时,青儿不再关注那些耀目的金灯、或是那只金光璀璨的凤凰。她只低着头茫然地站着。 少时,凉王沉着脸问道:“我只要两个,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亲兵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一个字也不敢回。 汪夫子沉稳地上前一步,深施一礼说明来意。 凉王用冷厉的眼神看了众人一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挥手招出一名小吏。 这名小吏四十来岁。他一摇一晃地步到众人面前。突然指着青儿厉声大喝: “陆青,把你盗用鱼符的事情给我从实招来!” 青儿闻言一骇,心里顿时抖了几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难道她女人的身份暴露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狂蹦不止,好像随时要冲破胸膛蹦出来一般,她一时慌得没了半点主意。 这时,公孙西迈步上前。直直地紧挨在青儿身旁跪了下来,偷偷握住了她的手。从容地说道: “启禀凉王,陆青品性纯良、刚正不阿,绝非坐监犯科之人,学生愿意为她作保!盗用鱼符乃是死罪。此必是小人诬陷,还望凉王明查,还陆青一个清白。” 青儿听西说完这套话才如梦方醒。好像溺水的人揪到救命稻草一般,忙跪正身子哭道: “学生是本分人。一向循规蹈矩,不敢有违国法,请王为青儿作主!” 一时汪夫子、小霸王也纷纷跪下为青儿求情,只狗儿稳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公孙西扭头恶狠狠地剜了狗儿几眼,冒火的目光好悬把空气都烧焦了。狗几却只两眼目视前方,装作什么看不见。 小霸王看到这幕突然猛得一跃而起,揪起狗儿的领子大声喝骂道: “原来是你这个没心肝的贱人做下的好事!青儿待你不薄,你竟敢含血喷人,造谣生事,你的心被狗吃到肚子里了吗?” “住手!” 随着小吏的一声断喝,早有亲兵上前将小霸王押倒在地。 小吏斜眼瞄着小霸王,狐假虎威地大声喝道:“大胆!你是什等样人,竟敢在堂堂凉王府放肆,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霸王跪在地上从容地抖了抖衣袖,整了整衣冠,朗声道:“学生乃虎口肖家子天霸,刚才一时冲动,望请凉王海涵。” “哦,虎口肖家?”凉王突然开口,定睛打量小霸王几眼笑道,“本王年幼在中都时曾与兵部肖侍郎共事过一段时日,不知……” 小霸王面上一喜,自豪地说:“凉王所言正是学生的二叔父。” “哦,原来肖卿之侄已然到了科举的年纪了!呵呵,世人总笑我西域无人,依我所见人才并不少吗,只是平日里疏于联络。你们看,如今故交子侄来我梁城,我却不知,说来谁信?旁人倒要骂我孤高了。” 小霸王笑道:“王言重了!此次王广招天下学子,各地人才无不奔走相告前来投效。天霸一庸才尔,尚有自知知明,实不敢有扰。” 凉王哈哈一笑,又转头看向狗儿,淡淡地说:“今日之事由你而起,现在人已在这里,你们当面对质吧。” 青儿心里虽已明了是狗儿告密,却仍心存侥幸,希望另有原委。 直到亲耳听到凉王的话,顿时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打了一个冷战,她讶然地望着狗儿,原本清澈的眸子里一片迷惑。 狗儿不敢看青儿,只看着凉王禀道: “学生与陆青同是凉州城人,且俱为贱籍,故一向交好。一年多前学生去清河县求学,曾邀他一同前往,他没去。不想九个月前我们又在沙坝重逢,一直考到坝州乡学。陆青确系贱籍,请凉王明鉴!” 凉王听罢点点头,又看向青儿。一旁的小吏见状忙喝问道:“陆青你怎么说?” 青儿不善扯谎,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说不认识狗儿吗?还是不承认在凉州城生活过?她想了一会儿,脑子却乱作一团。 她向上偷瞄了一眼凉王,见他正直瞪瞪地看向她,心里愈发慌了,硬着头皮说道: “学生……学生确是凉州城人,可学生是良籍!” 说完这句话,青儿实在不知该怎么编下去。 真假身份太好查,只要去官府查雄符就真相大白。 更何况她还是女人,逃不脱的! 青儿最恨背叛,没想到这种电影、连续剧里老掉牙的背叛竟被她遇上,而且居然是她最信任的人--狗儿!(未完待续) ps:亲们,十一结束喽,要上班上学喽,唉。。。可伦家起不来床啊~~~~~~多谢作梦的猫的平安符,今天踩着最后一分钟盗垒成功~~~果然平安才是福! 第一八二 当面对质 一时间所有气愤、怒火、不齿、委屈全涌上了心田,青儿扭头看向狗儿,咬牙切齿地大喝道: “宋书苟,我陆青哪点儿对不住你?为什么如此待我?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好兄弟,你没书我买给你,你没被子我买给你,在沙坝你天天长在我们屋里,可你却……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会是你!你真是……让人心寒!” 狗儿面无表情地说:“王要听的不是这些,快解释一下你的鱼符吧!” 西气得脸色刷白,愤然地看着狗儿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早知道我就不该给你辅导,你若死在军前,这世上倒能少个祸害!” 狗儿闻言一笑:“你辅导我?哼,你们不过是拿我当幌子,怕别人知道你们那些偷鸡摸狗的丑事罢了!” 青儿大张着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狗儿,不可思议地叫道:“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你是……毒蛇!” 她的脑子此时只剩下愤怒,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人。 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向上冲,太阳穴“突突”直蹦,青儿紧咬后槽牙猛然站起身,却被西一把抱住。 西使劲向青儿摇头,急切地小声说:“冷静!这里是王府,不要造次!青儿,快跪下!” 说着西攥紧青儿的手,用力地把她拽回地面。 青儿深吸了几口气,可全身上下依旧气得直打哆嗦,眼泪也不问自来,她太寒心了! 她瞎了眼,错认小人! 一直以来她是真心实意把狗儿当弟弟的,却换回来这样的结果!他居然如此说她。说得这般恶毒! 西两只手紧紧按着青儿不住小声劝,一双凤目死死地盯着青儿的表情,生怕她一时冲动闯下大祸。 小霸王突然向凉王说道:“启禀凉王,这事我觉得不用吵,只需调来陆青在官府备案的雄符就真相大白了。” 凉王笑而不语,脸上一幅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小霸王无奈地看向夫子,夫子却轻叹一声向他摇了摇头。 西安抚了青儿一会儿。突然冷冷地说: “佛家讲见心见性。眼中所见其实往往是心中所想。狗儿,我爱你机敏之才、敬你好学之性,才愿意出手帮你。而我的所做所为在你眼中却成了障眼法!可见你心性肮脏!哼。我和青儿是真心,向来不畏人言!” 西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又激动地骂道:“你误解我也无所谓,可青儿她为人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待人肝胆相照,你居然疑心她。真是……其心可诛!” 青儿心中所有的委屈、愤怒都被西的这一番话道尽了、骂尽了,她听罢只觉得身轻气爽,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虚弱地跪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狗儿被西如此当众羞辱。尤其还是当着凉王这么尊贵的人面前,不免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反击道: “陆青于我有什么恩?不就是花钱给我买书、买被子吗?他是伎馆的龟奴自然赚的多。这些小钱对他又算什么!哼,公孙西。你没想到吧?你找了半天就找了个龟奴,他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用过……” 公孙西猛得站起身,挥着拳头疯了似的向狗儿冲去,却被小霸王一把拦下。 西涨红了脸,用颤抖的手指着狗儿高声喝骂:“你……你,你造谣中伤!” 小霸王手里拦着西,眼睛却看向青儿。与西的激动失态相比,青儿此时倒显得无动于衷。 她有些木然地跪坐在地上,目光冷冷地射向狗儿,眼神中的不屑代替了原本的狂怒,嘴唇紧紧地向下抿着,却始终不发一言。 凉王挑了挑眉,冷笑一下,悠悠地说:“唉,这又何必呢,真是斯文扫地!那谁,你说说看吧。” 那名小吏躬下身,含笑地说:“凉王英明,早派人把陆青鱼符的官方备案找了来。呵呵,我已经核过了,要想验明正身倒有个最简便的法子。” “哦?” 小吏美颠美颠地禀报说:“陆青的备案上有一条很特别,言此人力大无穷,能开二石弓,所以……” 凉王讶然一笑:“那就试试吧。” “是!” 小吏回身站直身子吩咐手下准备弓箭不提,却说青儿心中无比惊讶,心中暗想九文倒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在鱼符的备案里写下了两石弓! 这回又被他救了一命! 西在破庙时就见过青儿的紫檀弓,又见她一脸放松,便知这关撞过去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正此时只听外边人声喧哗,从大门匆匆跑来一位侍者,喘着粗气正要禀报却被凉王阻止了,不快地问: “宋将军来了?” 侍者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果然一阵皮靴响亮,那位顶盔掼甲的宋将军又威风凛凛地进来了。宾主免不了又是一套寒暄,好在宋将军不耐烦,倒也简略。 宋将军扭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好奇地问道:“哟,你这儿搞什么呢?” 凉王笑着把前情简略地说了,宋将军听到“两石弓”来了兴致,冲殿外高喝一声: “取我的弓来!” 少时有护卫举着一张大弓送了进来,宋将军大叫一声:“哪个是陆青?” 青儿本就喜欢这位将军,弯弓她又不惧,应声而起,大步上前施礼。 宋将军挥了下手,撇着嘴向凉王道:“就这个小嘎巴豆子?我看不用试,直接拉出去宰了吧!” 凉王笑笑:“老将军稍安匆燥,此事人命关天,还是给他个机会吧。” “哼,浪费时间!” 青儿没想到这位将军如此不看好自己,用手接过护卫手中的弓箭。 这只大弓比她的紫檀弓大了两圈,掂在手里的分量也重了一些。不过比起老对虾那只霸王弓可就差海了,当下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她拿着弓箭问道:“不知将军要我射什么?” 宋将军哼了一声:“能拉开就算你本事,那上边说你有力气,又没说你会射箭!” 青儿一笑,心想这位宋将军长得恶鬼相仿,话也着实难听,心肠却软。(未完待续) 第一八三 狗儿之死 因为有老对虾的那张霸王弓打底,青儿从心里没把这张弓看在眼里。再加上李将军刚刚的怀疑态度,倒要给他个好看。 青儿没做任何准备活动,双手用力拉了一下却觉得弓略有些紧,她微微一下,刚刚不过只用了五成气力。 她很有信心地又加了三成力,猛得一拉居然还是没有拉开。 这下青儿的脸不由腾得一下红红,看来是她轻敌了! 这弓应该不止两石! 青儿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弓,按说比大对虾那把霸王弓轻太多了啊? 她心下不由纳闷,难道是这阵子一直在读书,几乎没干过体力活,锻炼得太少,力气大不比从前? 青儿深吸了几口气,收了刚刚的傲慢之心,把大弓放在地上,正要活动活动筋骨,做做准备活动,就听西的声音喊道: “青儿!” 她扭头望过去,只见西正忧心冲冲地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忙将右手攥成拳头向她挥了一下。 青儿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挥动胳膊做了些伸展运动,再次抄起地上的大弓。 她这回收起傲慢之心,按九文所授摆好造型,两臂猛得一用力,高喝一声:“开!” 只见大弓应声而开,拉了个满月。 “好!”宋将军立着大指笑道,“没想到你小小个子倒真有把子力气!哈哈,好小子,多大了?” “十……六岁。”青儿差点脱口而出十四岁,却突然想到得鱼符已经一年,应该是十六岁了,好险! “难怪!哈哈。你年纪小,以后还有机会蹿个子!” 宋将军端详了青儿几眼,扭头向凉王道:“我说,把这小子给了我吧,难得的好力气,放你这儿白白糟蹋了!” 凉王挑挑眉道:“老将军说笑了,陆青是此次两州乡学的第八名。小王还等他去中都考个一官半职。扬我西域凉、坝二州的威名呢!” 宋将军咧嘴哈哈大笑:“自古西域就不出文臣,就算能考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还不如跟我到军前历练几年。拼个武职出来更有奔头儿。” 凉王哪里肯?! 他一早就听了西的意见,有意要陆青去中都科考挣个单科的魁首回来,只不过因狗儿的举报才犹豫了。 现在既已证明青儿的身份,怎肯再放手! 当下凉王含蓄地推辞了宋将军。又看向下跪的众人厉声说: “宋书苟好大的胆,竟敢信口雌黄迷惑本王!来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狗儿磕头如捣蒜一般,哭着喊着请凉王开恩。 青儿听他哭得让人不忍,不免想起初次相见时,他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为他求情。 西好想看破了她的心事,大手按在她的手上,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 青儿随即又想到狗儿刚才一句句诛心之言。抿了抿嘴唇没开口。 两名亲兵押着狗儿就要往出拖,狗儿尖声叫道:“我就再说一句话。让我再说一句话,不然我死不瞑目!” 他自小发育不良,外表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甚至连声音也还是童声,叫起来十分凄厉、可怜。 宋将军皱皱眉向凉王求请,凉王摆了下手,亲兵退到两旁。 狗儿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向青儿质问道:“我就要死了,临死想讨个明白。陆青,你既然不是贱籍,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就死在你这一句话上!” 西反应极快,狗儿才闭嘴就抢着说:“宋书苟,你临死还不知悔改!你的死和青儿无关,像你这种不仁不义、忘恩负义、造谣生事的小人也只配这种下场!” 狗儿声嘶力竭地叫道:“我问陆青,不要你答,我不和坏人说话!陆青,你为什么骗我?” 青儿叹了一口气,她何尝骗过他? 只是为了九文,很多事不方便说罢了。没想到这一个误会竟会让狗儿钻了牛角尖,甚至搭进一条性命。 她明白西说的每一句都对,是狗儿自己的问题,但仍是于心不忍,狗儿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青儿哽咽道:“刚才西说爱你机敏之才、敬你好学之性,我又何尝不是?在我眼里‘贱籍制’本就是恶法,应该取缔!只是我人微言轻,又能如何?你明明敏而好学,却因出身不得出头。我替你可惜,想尽一已之力帮你,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 青儿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她擦了一把眼泪继续道:“这是我的真心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 狗儿淌着泪点点头:“我信!青哥哥不会骗人,是我自己命苦。其实我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读书的,可是我……真得很爱读书啊!” 两人说到这里都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凉王冷冷地问:“说完了?” 狗儿猛抬头,又贪婪地看了一遍大殿,向青儿笑道:“我生前有幸见到这样宏伟的大殿,也不算白来人世走这一遭!可惜妈妈、哥哥是不信的,他们一定以为我吹牛!” 凉王一挥手,两名亲兵架起狗儿就往外拖。 却听狗儿大声诵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狗儿!” 青儿听到这句诗不由哭倒在地,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鼓动狗儿读书,不应该帮他去寻那不可能实现的梦? 如果当初她没背过顾城这句诗,那么狗儿也许现在还好好的在家糊纸盒子。或许有些许小忧愁,但命还在,也许已经娶亲,甚至作了父亲。 青儿现在的心情就像鲁迅所述的彷徨,看到一屋子马上要闷死的人们,究竟应不应该呐喊一声,把人们惊醒? 然而,惊醒的人们却又在无可挽救的苦楚中死去,是不是更加痛苦? 狗儿就是这觉醒者,然而他无论如何努力,终究还是不能摆脱渗入骨髓的残藉之血,终于还是被半路“遗弃”了。 或许是她太多事? 或许是她太天真? 或许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人,根本不该陷入这么深,不该影响别人的人生? 还是她做得不够,她也是半路遗弃狗儿的一份子? 自她和西在一起后,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西,与狗儿的确疏远多了。 狗儿的死她到底有没有责任,青儿心中一片茫然。(未完待续) 第一八四 考场搜身 中都选送的名单中毫毛悬念地列上了陆青。 启程前一天,青儿独自去给狗儿上坟,却不料偶遇董森。 青儿一直以为他俩后来关系处得很僵,因此来前也没约他,此时略有些尴尬。 两人难免聊起二进王府的事情,森当时并未在场,等听到青儿诉说种种困惑时,才劝她不要介意。 森含糊提了一句沙坝采巴旦姆的事,他至今仍不能释怀。如今两人均已作古,一切随风而去,不愿再提。 青儿听出森是为死者讳,不想说狗儿的坏话,便不再深问,但隐隐感觉还有内情。 森他们充军的事至今并无音信,青儿也不敢多提,只安慰说凉王惜才,料应无妨。只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透着别扭,便匆匆告辞了。 不想这一别竟是永别。 次日临行前,众人才发现九位学舍旧友都不见了,连夫子也不知他们被送去了哪里。 六辆马车就这样载着不同心事的夫子、生员和仆从奔向了中都。 牛大在梁城开了眼,又想去中都见识见识,因此也跟着青儿他们一行奔了中都,想着考完试再随车队回坝州老家。 从梁城到中都要有两个月路程,青儿本来担忧西的身体吃不消,一走起来才发现是她多虑了。 此行十五名生员中倒有十一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们事儿多、懒散,走起来三步一息、两步一停,脚程极慢。 西因身体不好,一路假寐。他们车上四人全是寒门,一个个只拿着书苦读不止。想借这两个月的时间抓紧补习。 青儿这遭根本不把考试的事放在心上,反正她是吊车尾上来的,考不好也不显眼,考上却是天大的麻烦! 只是马车上没有别的消遣,仍旧只能读书。好在终于可以读闲书了,只可惜太“闲”的书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另几辆车就不同了,一路上又是拼歌、又是飙琴艺、又是聚赌。只闹得不亦乐乎。 本来小霸王诚邀青儿和西去他的车。青儿对此本不抵触,却不想让另两位难堪,便拒绝了。 很明显。乡学的配置是一车五人,但他们这车只有四人,那名尖子生耻于和寒门子为伍,去别的车里挤了。 如果青儿和西再去小霸王的车。这辆车很可能只载两个人! 同车的二人一姓杜、一姓季,都是凉州学舍的。他们看出青儿不走是为了他们,心存感念,大家一路上相处得很好。 就这样晓行夜宿,从夏天走到了秋天。一行人终于在秋初抵达了中都。 一进中都的地界,同车的杜、季二人就各霸着一个窗子,伸出脖子贪婪往外猛瞧。好像要把整个中都吞进肚子里去。 青儿并不是不好奇,只是没觉出有什么特别。不过就是比梁城再大些,人再多些罢了 说实话,这里再富庶繁华也和二十一世纪没的拼,不要说霓虹灯、大高楼,就连人口也少得多。 当然,对人少这事儿青儿还是感恩的。 他们住在一处繁华的大街,远远一望这条街几乎满是客栈,乡学包了其中的一栋。 青儿和西分在一间,这里条件当然不比乡学,房间不大,设施还算齐全,只是有些老旧,好在屋子里倒没什么怪味。 青儿最满意的是这间屋子靠近水房,洗澡方便,她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去公共浴室洗。 由于路上行程太慢,再过十天就要会试了。 虽说如此,乡学依然见缝插针地组织了各路应酬活动,大肆推举两州的生员。 这本是好事,也是人人削尖了脑袋要乡学举荐的原因。 然而恰恰是这件好事,彻底恶化了贵族子弟和寒门生员之间的关系。 究其原因很简单,贵族子弟本来就觉得这些寒门不配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不配占名额来中都科考。 而在应酬交际中更加凸显了寒门生员在琴歌酒赋这方面的短板,让贵族子弟失尽颜面,连一向厚道的闫渊也忍无可忍了。 当然这里所说的寒门仅指青儿、杜、季三人。 西是例外,他的棋、箫不过三日已在中都扬名,为梁城的生员挽回不少面子。 贵族子弟因西的原因,也不好太闹寒门,双方总算相安无事地迎来了会试。 会试这天,天还没亮众人就被汪、钱两位夫子叫醒,打着灯笼早早到考场外边去搜检。 两位夫子为大家发了浮票,生员拿着浮票和鱼符排队搜检。 此时,这些少爷们全没了往日的娇骄二气,混在一队长龙中默默地一步一步往前蹭。 青儿扒着前人的肩头,伸长脖子往前望,却黑压压地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队伍走得极慢,看来搜身搜得很彻底。 她自然没有夹带,更不想作弊,她此来就是奔着考不过来的! 可她是女人! 如果搜得太细会不会查出来…… 青儿年纪尚幼,发育又晚,身体第二性征并不明显。尤其可喜的是她的胸部很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说来她一身肌肉,比那些柔软的大胖子更硬朗,更像男人。 只是,如果摸.下边…… 半夜西就把她叫了起来,两人也顾不得羞,试验了半天,最终商议还是不要裹胸,没事缠着一圈布反而招眼。 青儿心里默默祷告上苍,千万让她创过这一关! 直到天蒙蒙亮,他们终于排到了。 青儿掂着脚尖观察,前边门口一共有两排,每排两个人负责,一人搜身,一人检查包裹。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她前边这人搜得太细,便和西换了队。 走近果然看得清,她前边这位搜身的一脸疲色,搜得极为稀松,青儿这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可没等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来了四个换班的! 青儿见这四人精神抖擞,心先凉了半截,再等看清替换的新人就冷得更彻底了。 此人高大健硕,黑着个脸,眉间两道重重的川字纹,两个嘴角略略向下耷拉着,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他倒对得起这幅长相,果然搜得极细! 一双硕大的手在前边那个胖子身上摸来摸去,突然大喝一声:“脱衣服!” 虽是初秋,但太阳还没出来也有些阴冷,可前边这位仁兄真的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宽.衣解.带了。(未完待续) 第一八五 名落孙山 青儿前边的胖子果然被搜出夹带,直接被一旁的差人押走了,后边的队伍一时不住唏嘘。 那黑脸汉子一招手,青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交了浮票。 大汉对着浮票,用锐利的眼神把青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大手向青儿的腰间搜了两下。 这时,只听旁边的公孙西怪叫一声,大汉住手好奇的看过去。 青儿看了半天并没看出什么,大汉却锁紧了眉头,向那排搜身的喝了一声: “你过来,我搜那边!” 随着这话青儿出了一身密汗,脑子里只蹦出“漏网之鱼”四个大字。 换过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他嘟着嘴明显有些不服气,两手放在青儿腰间作样子,眼睛却不停地向旁边瞟。 “脱.衣服!” 那人战战兢兢地也把衣服脱了下来,居然脱了个一丝.不挂,青儿看了后怕得要死,暗道一声好险! 为她搜身的小伙子又摸到了腿,突然他的手停在大腿上不动了。 青儿吓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猛跳不止,鼓了半天勇气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正聚精会神地侧目看热闹。 接着只听一阵大哗,大汉果然又找到了夹带。 对面的小伙子脸上半是羞愧,半是兴奋,草草摸了下胳膊就把青儿放过去了。 只听小伙子无比崇拜地对大汉赞道:“吕头儿太厉害了,藏在那种地方也能找到,我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青儿才不好奇那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她故作沉稳地大步向里边走,生怕大汉再给她补上一次。 说来这是青儿第一次入正式考场。前边的童生试、院试、乡试都是凉王特设的,全是在学舍考的。 她一脸茫然的被人推入排号房,上了手指粗的铁链子,心里非但没有屈辱感,反而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气,放松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那铁链子很安全。那个黑脸大汉再也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会试考了三天。三天吃喝拉撒全在这个号房里,青儿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这件事,那种污浊的臭气直到考完三天都洗不下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她不用再考了! 会试她放水了! 青儿这一年多没干别的。一直就在不停的考试、考试,所以她非常有把握这一次她铁定考不取。 当然成绩也不会过于惨不忍睹,毕竟还要向凉王交待,那位爷可是吹毛求疵的主儿。 况且人家毕竟是皇子。要是万一有办法搞到成绩,甚至是卷子…… 青儿觉得还是要稳妥。只要考不过就好了。 会试过后众人反而更忙,乡学为大家准备了一场又一场的饭局、诗会、赏花会……名目繁多的让人应接不暇。 然而这只是别人的热闹,青儿、杜、季他们三人倒落得个轻松。 就算那贵族生员不说什么,他们三个私下里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再丢人现世了。索性每每装病的装病,背书的背书。 夫子其实也乐得不用带他们三块料去出丑,八不得他们有这个自知知明。 就这样过去了五天。会试成绩公布。 公孙西得了魁首,另三名寒门生员全部名落孙山。 贵族生员的成绩也极不理想。只有闫渊以第二十三名的成绩过关。 青儿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西,没给他任何面子,连拉带拽的把他推进房,上了锁。 她怒不可遏地把西按在墙上,压低了声音责问道:“你疯了?为什么要考第一?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西似乎早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微微牵了下嘴角,拍掉她的手,整了整衣服泰然道: “我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能考第一?我从不记事时起就读书,读了一辈子的书,为什么不能考第一?我自小的理想就是匡国济时,为什么不能考第一?” 青儿听他说得语调平平,却能体会到他刻意压抑下来的激愤。 如果说狗儿才思敏捷,只因贱籍不能上学让人心生同情的话,那么西怀才不遇,空有一身抱负,却因贱籍不得施展就更加让人扼腕! 只是…… 青儿含着泪,怔怔地看着他,忧心地问:“你不要争这一时之气好不好,你真得想明白了吗?万一事发,这可是杀身之祸啊!” 西坚定地看着青儿,肃然道:“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青儿长叹一口气,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执着,执着得连命都不要了吗?真的值得吗? 她不是西,她没办法真正体会他的心情,也没办法帮他判断值与不值。 但一个人非常非常想要一件东西,而不是因为自身的能力却得不到,这的确会让人发疯的。 只是,这场疯是要以命相抵的啊! 万没想到一向从容镇定、精于算计的西也有这样不顾一切的一面,也许他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吧?! 青儿无法理解西,却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因为这是西的人生。 她钻入西的怀中,环住他的腰,把脸紧紧贴在他的心口闷闷地说:“随你吧,开心就好,大不了我都陪着你一起疯!” 西的胸口颤了两颤,大手轻柔地为她拭干眼泪,过了半晌才低下头在她面颊上印了一个吻,动情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是为你死了也是甘愿的。” 青儿突然仰起头,立眉斥责道:“不许成天死啊活的,我们现在人已经在中都了,这是天子脚下,凉王也拿我们没办法,以后我们有的是好日子要过!” 西宠溺地一笑,揉着她的耳垂含笑道:“既然这样,你反正也没考过,那天抽空和我回家见家长去吧?” 青儿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圈着他的脖子娇声问: “这回你可扬眉吐气了,日后你要是当上了状元,可有得是名门闺秀哭着喊着要嫁你,那时你还惜得要我这个大脚婆吗?” 西跟里发出几下嘶嘶声,蹙眉想了一会儿,为难地说:“唉,可也没办法,我已经对你发过誓要不离不弃,改不了啦。” 青儿拧眉,揪着西的两只袖子急道:“后悔了?!” 西吃吃笑着,纤长的手指在青儿唇瓣轻轻划过,悄声说:“傻丫头,溺水三千,西只取一瓢饮。” 不等青儿再说什么,细吻如雨点般降下,简陋的客栈中登时一室旖旎。 “崩”的一声大门向里撞开,小霸王急冲冲闹进屋,愣愣地看着还拥在一起的两人,沉着脸别过头,冷冰冰地说了句“打扰了!” 青儿红着脸一把推开西,忙着整理衣服。 小霸王回手把门带上,走过去小声说:“青儿出事了,凉王听了成绩大为不快,下令要把你和那两个学舍来的一起押回去!”(未完待续) 第一八六 乌龙过关 青儿和西对视一眼,西不解地问:“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算是信鸽传书也顶多才把考试结果送到,怎么这边就收到回信了?” 小霸王一摇头:“正式的回信当然没有,但……总之这个结果不会错,只是不知道人回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儿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是好事?回去当然是要处罚了!弄不好还是充军!” 小霸王平心静气地分析道:“这倒也不一定,咱们这次十五人一共只考过两个,没道理只处罚你们仨,或许是凉王觉得人才难得,想培养你们三年后再考,又或者直接在梁城做个小吏?” 青儿听了小霸王的判断心里更没底了,她可不想留在那个阴恻恻的凉王身边,无论是小吏还是再考都是要她的命。 况且她还要和西结婚,一起过小日子呢! 又想到会试时已经拿到陆青的那张鱼符,现在这里是中都,就算她抬脚走了,凉王也拿她没奈何吧? 又或者索性溜出客栈,恢复女儿身,到西的伯父家避风头? 青儿想到这里觉得腰杆儿又硬了起来,凉王远在梁城鞭长莫及,奈何不了她! 有了这个准谱儿青儿也不再着急,和小霸王又聊了一会儿。 小霸王走后,西才悠悠地开了口:“青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小霸王知道这些内幕,你居然不好奇他的消息来源?” 青儿皱皱鼻子,心想这个大狐狸,什么都瞒不了他! 因想着不能说出小霸王要她保密的事,只点出他舅舅的差事倒也无妨。便提了一句他舅舅是管事,更多的她也不知情。 西用手指抚着太阳穴想了一会,悠悠地说:“如此说来,只怕凉王就在中都!” “啊?不可能啊!王没有旨意随便入中都可是大罪!” 西微叹了一口气说:“所以他一定有旨呗,你倒有空为别人操心,先想想咱们的事吧。” 青儿皱皱鼻子无所谓地说:“反正现在鱼符在我身上,天大地大任我走!” “话是这么说。但既然凉王人在中都。咱们就要有所顾忌,不能在中都搞出事情来。为今之计是还是在回西域的路上逃跑比较稳妥,之后你扮作女装转回中都。先到我伯父家躲躲,等我考完科举就成婚。只是……” 青儿觉得他这个主意很正,一想到马上就能脱离凉王的控制,开心地问:“只是什么?” “你一个人逃太危险。我怕会有意外。” 青儿不以为然地笑道:“嗨,我以为你要说什么!放心吧。我没问题。” 西犹豫半晌才不甘愿地说:“你手里不是有丐帮的信物吗,还是借助他们的力量比较稳妥。青儿乖,就算是为了安我的心,你听话好不好?” 青儿撇撇嘴。暗骂他婆妈。却又明白他的担心与她一般,其实放西一人在中都考试,她又何尝安心。毕竟冒用鱼符是死罪! 想到这里认真地点点头:“这回我听你的,你安心考试好了。” 西听到这句话。眉眼才又舒展开,再度把青儿揽在怀里说: “我们好容易一步步熬到中都,没想到还是要分别,我心里真是……不过这是我们最后一难了,过了这关咱们就修成正果,想想就开心。” 青儿听了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一下却惹起了西的火,两人又纠缠了一番。 本以为次日会等到凉王令,没想到却被他们等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丑闻——云、贵、川三州科考舞弊案! 主、副主考官车裂,由此牵连出一批官员一律收押受审,云、贵、川三州考生一律取消成绩,记录在册,永不录用。 如此一来会试成绩大变脸,去除三州生员后,梁城众多生员稳稳地上了榜。 青儿也在此列,因此陆青就这样乌龙地考过了会试! 然而,就在青儿还没从通过会试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考取的所有考生就莫名其妙地被官兵押入了国子监待考。 也就是要在果子监一直被关到月底的殿试! 因爆发了骇人听闻的丑闻,皇上新封的主考官——吏部尚书魏大人为了防止再发生任何意外,将本届所有殿试考生“请”进了国子监。 不要说青儿逃不出去,连夫子想给生员送点备考书籍、好吃的都要盘查七八回才能过关,当然夫子仍是进不来的。 青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殿试! 不要说别的,只这个搜检一关她就过不了,总不能再指望又有突发事件了。 而公孙西那个狐狸又不知道被关在哪里,虽说同在国子监,但这里有两千多间房,他俩却不幸地被分关在不同的地方。 这里根本就是监狱,每个房都上锁,进去容易出来难! 青儿不知是幸或不幸,同他关在一间房的那名考生第一天半夜就发急病猝死了,此后也再没人被安排住在这间。 青儿乐得住了个独间儿,洗澡、换衣服、入厕都落得个方便,才不计较什么晦气不晦气的问题。 一转眼四天过去了,青儿抱着必死的心跟着队伍向考场走。 她麻木地随着众人往前走,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左手,扭头一看却是西! 青儿惊喜地笑了一下才要开口,却见西使了个眼色忙又合上了嘴。 只听西突然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青儿真心把他抱进来,正不知要怎么办,就有官兵过来呼呼喝喝地将她推入了一间空屋。 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青儿知道这是医馆,就把西平放在床上。 西睁看四下看看,伸手止住青儿快速小声道:“没时间,先听我说。这次考试你每门都必须认真考,切记在最后交卷时故意打翻墨汁,把考卷作废,明白了吗?” 青儿听了不由暗赞狐狸果然狡猾,按规定凡考卷有污迹的就没成绩,这方法就算是凉王查到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殿试紧张是人之常情! 青儿点点头,却忧虑地说:“你想的这个未免太远了些,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过‘搜检’这道关?” 西胸有成竹地坦然道:“怕什么,有作梦的猫赏得平安符还怕过不了关?”(未完待续) 第一八七 双保险 听了青儿的困扰,西胸有成竹地快速说:“还记得会试那天为你搜身的黑脸汉子吗?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总之我大伯有恩于他,两天前我已和他接上了头,他很同情你的遭遇,答应帮忙。你到时千万不要慌……” 西说到这里突然“哎哟”一声怪叫,又装起病号。 青儿回头见来了位长衫打扮的人,刚要和大夫打招呼,就被来人一连串喝骂,连推带搡地哄出了屋,“崩”的一声把她关在门外。 虽然西的话没说完,但青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美滋滋地想这个大狐狸还真好用,和他在一起就是省心,简直就是个哆啦a梦! 美中不足就是长得太帅了。 青儿在大学时曾被交往两年的“校草”狠狠劈过腿,成了学校师生共同同情的对像。她自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天下帅哥都不感冒。 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青儿觉得西的婚恋观堪称绝对“封建腐朽”,如果是西的话,她倒愿意相信他的操守! 想到这里青儿不由甩了甩脑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危难关头还是先想着考试的事吧。 西的建议非常牛,比她的计划更隐蔽,更狡猾。 青儿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殿试只考她最拿手的明法、策问两门,也是四门中最不好把握尺度的。 她本想在殿试中针砭时弊、大放厥词、痛批时政,直接被阅卷的考官灭掉。 现在既然有了“泼墨”的好法子,完全可以上个“双保险”双管齐下! 主意已定,青儿的心稳稳地放回肚子里。 这时只听前边有人大喝一声,队伍又慢慢向前移动。 青儿一路探头找那位黑脸的汉子。可惜偏偏找不到他的身影,眼看着队伍越靠越近,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依旧寻他不见! 这可糟糕了,难道并不是他当值?! 青儿低调地让过六七名考生,引得一些人好奇地看向她,正在着急的时候。终于眼见那黑脸汉子过来换班了。 青儿这才悄悄吐了一口气。心想上回她千方百计是躲他,这回却又死心踏地等他,好神奇的缘份。 她心急火燎地往前蹭。想赶快趁着他在的时候过了关,不要夜长梦多。 可等了好久才轮到她,青儿向黑脸大汉巴结地笑了一下,那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青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有问题? 她站过去高举双手让他搜,大汉的手才放在她的腰间开始搜。就听旁边一个声音喝道: “你一边儿去,我来!” 青儿浑身颤了一下,只见一名穿着软甲的人走了过来,看他趾高气昂的样子似乎比黑脸大汉品阶要高。 青儿的心提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向来人,心里暗骂他多事! 黑脸大汉踌躇地看了青儿一眼,皱了皱眉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依言闪在一旁。 软甲的小头头走过来把腰中佩刀往黑脸大汉手里一塞,挽了挽袖口就搜了起来。 青儿的腿忍不住微微打颤。向两旁看了看,后边人挨人堵了个死,前边大门左右各站着两名配刀的官兵,再加上身边这五个…… 逃不脱的! 难道这是天意?陆青要命丧于此?! 青儿心慌气短,用力得甩了甩头,暗命自己不要太没出息。待脑子清爽一些后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头头的动作很敷衍? 这是为什么? 青儿好奇地仔细观察他,他低着头按程度快速地搜着,动作极轻,可以说他的手根本没碰到过她的身体。 少时,小头头甩手立起身喝了一声:“过!” 青儿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幸运的事,什么情况?!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看清小头头的脸后,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这人赫然是九文身边的那个护卫——肖二! 这才恍然记起,肖二那日护卫不周使九文中了毒,被老对虾绑了要他的脑袋。 九文和青儿还为他开拓罪责,看来老对虾终于还是容不下,他竟跑到中都来谋事,似乎混得不错! “呔,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走!”黑脸大汉指着青儿怒喝了一声,皱着眉给她使眼色叫她快走。 青儿这才嘴才现她光顾发呆,竟半天没动身,妨碍了后边考生搜检,忙点头快走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头看了眼肖二,他却已经巡视到另一边去了。 青儿这才迈腿走进大门,心想这是好兆头,今天这个难关竟有两位贵人现身相忙,来了个双保险! 对于她来说,过了搜检这关后就再没有任何烦心事了。 考好考坏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一门污了卷子没有成绩就够了,所以她一身轻松地瞻仰起皇宫。 殿试顾名思义是在皇宫里举办的。 青儿没想到她居然有幸亲眼看到皇上住的宫殿,这和每天迎接五六万游客参观的故宫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而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居然进来了,青儿随着众人亦步亦趋地向保和殿走,一边不住欣喜。 一介女流的她混迹在这座皇宫中,一不是任人欺凌、命如草介的的宫女,二不是勾心斗角、求荣争宠的嫔妃,真是快哉! 她悠闲地欣赏着这座由无数大殿组成的宏伟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下红色的宫殿,透着无比的庄重威严。 而她只是到此一游,两篇文章之后就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何等潇潇洒! 不知为什么,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想到了狗儿临终时的话——生前有幸见到这样宏伟的大殿,也不算白来人世走这一遭! 可惜他却没有这个幸运,能亲眼来看看皇宫,如果狗儿此刻能在这里一定会得意洋洋,万分开心吧? 无论狗儿做过些什么,青儿总是很难恨他,因为狗儿走到这一步有她的参与。 如果她当时没有大力鼓励狗儿读书,狗儿也许还好好在家糊纸盒子,也不至命丧梁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作为一个穿越者,或许她本来就不应该参与得太深,因为她终究是个“外人”,好心犯的错误也常常是无可弥补的。(未完待续) 第一八八 殿试 殿试共两天,第一天考明法,第二天考策问。 这两门都是青儿的强项,然而却不相关,青儿只想如何考不过。 她此刻悠哉悠哉地随着人群向考场走,不久便走到一座高大宏伟的殿宇面前,只见匾上题着雄劲挺拔的三个大字——保和殿。 青儿满腹的闲情雅致,心想“保和”二字应是典出《易经》的“志不外驰,恬神守志”,取它神志专一、宇内和谐的意思,倒是挺适合当考场的。 考生被分为两列排开侯在殿外,青儿排在偏后的位置,看着这长长的队伍不由有些眼晕。 乖乖了不得,皇上这是要一个一个见吗?那得考到什么时候去啊? 少时,主副两位主考官从殿内走出,面向众考生宣布殿试开始,宣读殿试规则后朗声唱名,被点中的考生出列在小太监的代领下步入保和殿。 待所有考生进入保和殿之后,又有列队、散卷、赞拜、行礼等诸多繁文缛节,考生本是天黑就赶早起来的,可直折腾到快晌午还没开始动笔。 青儿不由暗暗感慨,皇家的规矩果然就是大。 保和殿很大,所有殿试考生容了进去却仍有富裕。 每名考生配有一个又小又矮的桌子,没有椅子,只在桌前地下铺一张小席。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考生们就了位。 偌大一间保和殿此时又变得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青儿半低着头,自入了大殿就没再抬起来过,当然,这不是她一个! 放眼整个大殿。每位考生的脖子上好像都坠着块一百多斤的隐形大石头,没一个人敢仰头看上半眼。 整个大殿被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肃穆的气场笼罩着,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青儿慢慢发现不止他们这些考生,就连主考官大人走路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一丝响动,青儿只觉得连喘气都喘不均了,整个身体僵直得好像不是她本人的,恨不得马上逃出这座大殿。 跪拜时。青儿乘机偷偷向上瞟了几眼。却只远远看见一个黄袍的人影儿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 她暗暗安慰自己,皇上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眼睛。再说自古伴君如伴虎。还是离他老人家远点好,她还没活腻呢。 跪拜之后终于正式开考! 青儿跪着写了一小会儿腿就麻得没了知觉,她侧目看去,见也有上了年纪、或身形肥胖的考生盘腿坐着写。这才松了口气也依样坐了下来。 为了缓解这个大殿带给她的窒息感,青儿全身心地投入到考卷之中。不知不觉间把西的“泼墨*”,连同她自己的招数全忘到爪哇国去了。 待到出了保和殿,青儿才后悔不迭,和自己生了半天的闷气。 就这样。千斤的重担只能全部压到次日的“策问”上去了!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策问”本就比较合适发难。 第二天,青儿做好充分心理准备。一心掂记着她的“双管齐下”奔了保和殿。好在有了第一天的适应过程,这回她已经从容不少。 策问的题目是由皇上亲自拟的。只有一题,考生可以充分发挥,并不局限于某种体例。 这就几乎等于是皇上给了大家布了个案例,考生根据自己的认知水平设计出一个实行的解决方案,或者是给出一个很明确的思路框架。 这种灵活的考试比较适合底子薄的青儿,所以一直是她的强项。 不过这回青儿可是奔着考不过才来的,一上来就语出惊人,定下了全篇犀利、大胆的调子。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年青人,青儿自幼接受的是自由、民主、平等的理念,对隆昌国这个等级鲜明的封建社会有太多的不适应、不接受、不苟同。 这次她总算找到个突破口一吐为快,可能是弊得太久,也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的铭心刻骨,这篇文章几乎是一挥而就,才半个时辰就写好了。 看着桌上这份辛辣、刺激、挑战极限的卷子,青儿不自觉地笑了笑,真是解气! 这样的卷子要是有考官敢给过,那他就真是不想活了! 青儿随后轻轻松松的坐了好一会,眼见周边慢慢空出了一些座位,这才将早就写好的文又誊抄了一遍。 就在她抄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低叫。 可能是这叫声和大殿的宁静太过不和谐,发声地一下就成了考场的焦点。原来是位考生交卷时不小心带翻了书上的水盂儿,卷子污了! 一瞬间,青儿就觉得她的心脏停了半拍。 坏了,她应该早交的!这招儿一旦被人捷足先登就不好使了! 她伸长脖子瞪眼看着,却见一位老太监和颜悦色地向那考生走去,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有小太监随后收拾好旁边一个书桌,让那名考生换了新桌子,继续誊抄考卷。 青儿心里一冷,完蛋! 看来西的方案行不通!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子,不知她自己这招儿又能不能过关。要不,再等等? 青儿觉得只要耗到皇上撤了,那些太监和主考官未必有这个耐性等考生重新写卷,不如熬到最后再打翻砚台试试。 可青儿等了很久很久,大殿里剩下的五个人在不停地奋笔疾书。 她不由在肚子里骂开了锅,有什么可写的?都写了两个时辰了,一个个都不长眼,也不想想皇上等得多么焦急! 然而这五个人里就有西。 青儿敢下十万两的赌注,押西一早就写完了,这个狐狸一定是对她不放心。 唉,那就一起耗着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青儿越等越没耐性,大肉虫子似的坐在那里不住鼓秋。 青儿不知道她的小动作有多么碍眼。 整个大殿,除了皇上和考生以外所有人都是站着的,当然也包括两位主考官。 考生考了多久,主考官就站了多久。 尤其是吏部尚书魏大人,他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这会儿腿早就站得没了知觉,却仍如松树一般直直的立着。 相比起来,青儿的小鼓秋就显得分外碍眼。 放松? 在宫里,这是放肆!(未完待续) 第一八九 临阵变招 皇上坐在御座上观察着还没交卷的这五名考生。 元帝今年五十四岁,虽仍属旺年,但白发已悄悄爬满了双鬓。 他很在意眼前的五个人! 考生已答了两个时辰,而他也礼贤下士地陪了两个时辰,这五个人居然还稳得住,至少定力和胆识均非同一般! 元帝强忍着好奇没有离开御座,不想因他的小小举动而影响五位考生的心情,继而影响成绩。 可中后排的那个小子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虽隔得远看不大清楚他的神情,却很明显这个考生一早就写完了,誊抄好的卷子放在手边一字不易,偏偏就是不肯交卷! 这里有什么玄机? 又等了半个时辰,五个人仍岿然不动。皇上的耐心终于被耗光,他慢悠悠地起了身缓缓步下御阶,轻轻向这五个人走去。 第一排这位青年看来二十岁左右,不知学识如何,单只看这身体……似乎单薄了些。 元帝皱了下眉,他少年时骁勇好战,不喜欢身体弱的臣子。 此子动作虽小,却也早已写就,只是不着急誊抄罢了,不知在等些什么? 元帝情知他早就定稿,弯腰抄起桌上那份底稿,用手扶住要走向行礼的考生,耳语道: “别动,不要影响了其他人。” 元帝随意看了两眼考卷,不由一怔,此乃状元之才! 细看这张底稿几乎文不加点,从头至尾只改过三处,然而细品这三处却大有深意。 如此看来,他的才华倒反在其次。尤为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却能通识时变,大有匡佐之能。 此人有相才! 元帝惊喜地看向他,不防又是一个惊艳。 世人都说小九儿生得好,被誉为谪仙。今日一见,此子并不逊于他的小儿子! 只可惜他生得太过清癯,隐隐似有病容,只怕这身体真是个问题。 元帝寻到一位良才。不免龙心大悦。也顾不得会不会影响考生的成绩,一一去了每处查看,然而却越来越觉得扫兴。 此后三人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真不知道这三块料在瞎改些什么?早知道他们是如此庸才,大可不必耗在这里,博什么礼贤下士的名头! 元帝想到这里不觉微微恼怒,一抬眼又看到了青儿。 这一眼他又看怔了。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怎么金殿之上竟有个小孩子?! 此人样貌不过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就能考到殿试来了? 就算是神童,也未免太早! 元帝慈祥地摇头笑笑,怪道刚在御座上看他肉虫子似的到处鼓秋,原来还只是个毛孩子。难怪没有长性。 有趣!这小孩子写完却不交卷,不知要耗在这里做什么? 元帝慢慢踱到青儿桌前,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地垂头缩在桌后。不由慈爱地笑笑。 拾起那篇文章才听看了前两行,却不由得龙颜大怒! 元帝的目光从卷子的角落斜斜地身向缩着头的小孩子。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胆小。 胆小? 他简直胆大包天! 这个黄口小儿竟口出狂言,借着策问的题目,把相关朝.政批得一无是处! 好在元帝生来胸襟宽广,素有从善如流的雅量,再加上他一心觉得这考生年纪尚幼,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并未认真。 然而当他细细读完全篇后,倒有了些别样的看法。 此文虽言辞偏激,甚至有刻薄的地方,然而总体上仍不失为言之有物。 统观全文,处处都透出浑小子独有的一套歪理,虽说他的想法太过大胆、偏激、甚至不切实际,然而脉络通透,绝不是哗众取宠。 其实,浑小子书法极差,但字迹刚直方正、力透纸背,绝不是邀宠之人。 只是……这浑小子居然写错字! 字写得丑已经让人难以容忍,居然还写错! 元帝不由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考上秀才?! 再联想到她刚才那副散漫的样子,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要用这孩子至少也要再等几年。 元帝转过身,向主考官摆了下手,往保和殿外走去。 瞬间“哗啦啦”跪倒一地恭送。 青儿也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心里仍止不住狂跳,看着皇上的背影不由暗想这倒是位有道的明君呢! 皇上看了她的卷子这么久,居然没把她咔嚓了,简直匪夷所思。 原来青儿一察觉到皇上从御座上走下来,心里就慌得不行。 待再看到皇上看西的卷子,又看了那么长时间,她就已经完全打消了任何侥幸心理。 她这篇东西可不是能给皇上看的! 只是临时再写一篇新的又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青儿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写新的来不及,至少也得改改吧! 她打开卷子想在上边改点儿什么,却发现要想让皇上看了不生气,除非把卷子满篇全涂黑了! 可这么一来似乎更加找死! 皇上想看谁也拦不住,青儿灵机一动,要不然写上几个错别字? 她早发现隆昌国的人各各眼毒,看见错字就好像是看见蟑螂,旦凡有个错字就恶心得看不下去,现在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对,就是这个法子! 想到这里,青儿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又抄了一份新的,只是刻意地写了四五个简体字在上边。 随之青儿又想到,她写错字这个毛病几乎尽人皆知,那些简体字至少给两位夫子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如今“泼墨”计划实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不把“错别字”当作“泼墨”计划施行下去? 就这样青儿改用错别字、外加大放厥词这个“双保险”,总算把殿试给混过去了。 至于凉王,成绩下来只要推说怯场,凉王也不得不信,至少两位夫子可以帮忙证实她一直就有此“前科”。 青儿虽然一直没抬头,看不到皇上的表情,但从那张飘落的卷子就知道皇上对她的评价。 小命尚在,但前途铁定没了,终于得尝所愿! 青儿这回踏实了,却又开始为西担惊受怕,怕他会高中状元,怕他会东窗事发。 殿试时,皇上看他卷子看了很久,从种种迹象表明西一定又牟上了。 就那么想当状元吗?就那么想当官吗?甚至连小命也可以不要? 唉,真想不到一向审时度势的西,也有这么轴的一面!(未完待续) ps:想认真和大家交流下,为什么不能接受狗儿的背叛? 我有点困惑,找不到脉(目前已经走了两位朋友了,好伤心。。。) 我觉得从狗儿的角度看,背叛固然有他品性上的致命弱点,但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所以在这个人生关键点上他暴露了他的问题,自私,恩将仇报。 其实这点在沙坝采巴旦姆时已经暴露过一次,自那之后董森就疏远了狗儿,只是董森保持沉默,什么也没说。 而从西的角度讲,他不努力向凉王推荐青儿,青儿就充军,要是被发现是女人的话,就会成为营伎,当然也可以自杀。。。 因此他向凉王推荐单科成绩的方案来救青儿,他的目标不是狗儿,但影响狗儿是一定的。 西没有办法两个人全保,而且选择权最终是在凉王手里。 大家是觉得这个安排太残酷了吗? 唉。。。 为什么我一写自以为*的地方就走人啊,要是平着写倒好些。。。 我想知道你们不能接受的点,告诉我吧! 一切看了这本书的朋友都发个言吧,不管是从哪里看的。 请回到起点评区,谢谢~~~~~~ 第一九零 捷报 考完殿试青儿大解放,再也不用背书,更不用应酬,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西却正相反,被两位夫子押着宦游于各路宴会、酒席、拜望等一切应酬活动。 不几日,西的名声就已在中都脱颖而出。同时也成为乡学同学争相巴结、笼络的对象。 其实西在梁城时就一直包揽第一,然而那时他从未露过在黑白、音律、诗词上的技艺,而这些小技却正是世家子弟最为看重的。 对于这些豪门贵族子弟而言,考试如何根本无所谓。就是考不上,只要是嫡子袭爵蒙荫也是迟早的事,总会被家族安排个不坏的出路。 然而琴棋书画这些要是玩不出门道可就丢人了! 因此,在梁城乏人问津的西,到了中都却陡然成了乡学人人巴结、结交的“同窗”,虽然明明已同窗了四个月。 总之,名目繁多的邀请函如雪片一样淹没了西。 西就算对这些邀约没有半分兴趣,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带着乡学的队伍一起去应酬,他已是梁城乡学里名符其实的一竿大旗。 就这样时间光飞逝,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金秋的八月底迎来了震动整个中都最大一个节目——放榜。 青儿他们住的这条街以客栈为主,时下又正值三年一度的“秋闱”,整条街挤满了全国各地的考生。 因此从放榜的第一天开始,各路捷报就没有断过,街上永远响着敲锣打鼓的动静。 乡学诸位考生都被这一声声的捷报搞得坐卧不宁,只青儿、小霸王和西是例外。 青儿在考场耍了手段,稳稳地考不上。心里只为西操心不已。 然而她很清楚西的心意,他这次考得那么拼,捷报一定只会在最后一天的“三鼎甲”时才会有,还早着呢。 而小霸王则根本没进入殿试这个环节,早在会试就被淘汰了。 小霸王别看读书不行,下棋倒是一把好手,这阵子没人和他切磋。便天天泡在青儿这屋和西手谈。 自从西在中都扬名之后。小霸王也渐渐对青儿死了心,不再和西较劲,三个人平心静气地做起了好朋友。 这日。西和小霸王正在下棋,只听外边一阵锣鼓喧哗,接着楼道里传一类一阵乱糟糟的脚步。 西将手中的白子往棋盒里一放,笑道:“应该是闫渊。我去贺贺。” 小霸王拦道:“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闫渊?先下棋!” 西起身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今天是出一甲的捷报。咱们这里能中的不过我们二人,既然没停在我门前,就只能是他了。” 小霸王虽留恋战局,但他家和闫家本是世交。如此大事断没有不去贺喜的道理,恨恨地又看了半天战局,才心猿意马地随着西和青儿一起去了。 走到门口三人发现恭喜的人已挤满了半个过道。只能等屋里贺喜的人出来,才能再进下一拔儿。 小霸王看了一眼说:“咱们还是晚了!要不再下几手去。反正在哪儿也是等。” 西只笑笑,脚底下一动不动,小霸王无奈也只得跟着挤在队伍里慢慢往前蹭。 三人等了许久才轮到,闫渊还没来得及换上绿色吉服,喜气洋洋地接待了大家。 闫渊此次是一甲第十八名进士,这成绩足以让他在族人面扬眉吐气一番了。 就在西诚挚地向闫渊道喜的当口儿,只听外边喧哗声越来越大,屋里连说话声都听不清了。 这时一人冲进门高声叫着:“西,你是状元!”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小霸王狂笑几声,突然一把将西扛到肩头,大喝道: “我们坝州乡学出状元啦,快给状元公让路!” 门外的人却不动,欢呼着一个个高举起双手来抢西,众人把西从头上一一传了过去,一边传一边欢呼着,口号却渐渐变为: “我们梁城乡学出状元啦,梁城乡学出状元啦!” 青儿一直恼怒西的不理智,暗暗为他担心,但到此时也不由得喜极而泣,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西的“冲动”。 她也是从童生试一步一步考过来的,个中甘苦只有这些考生们才能体会。 为西贺喜的比闫渊的还要多一倍,因为西代表的不止是坝州,甚至不止是乡学,凉州乡学、以及凉州学舍的人也纷纷来贺。 青儿看到来贺的杜、季二人才悄然想到坝州学舍那充军的四百人,他们会知道本届的状元就是当日的“同窗”吗? 不一会夫子们也挤了过来,青儿明白今天不是西一个人的节日,而是大家共同的节日。 过了许久,人才渐渐散去。 这倒不是因为热闹够了,而是被青儿赶出去的! 她眼看着西这个纸糊的灯笼都快被大家折腾散架了,只得挺身而出扮起黑脸,穷凶极恶地将众人驱散了。 等有关的、无关的所有人一律被撵走后,青儿才深吐了一口气,关切地再看看西,却发现这家伙一脸灿烂地向她笑道。 青儿气得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大狐狸,你又骗人!” 西指指桌上的大红袍笑道:“不这样哪有时间更衣,一会还要去夸官呢。” “哦,那你快些更衣吧。” 青儿说罢扭身出了屋,反手带上门的一瞬间,突然袭来一股莫名的失落。一会儿考中的进士都要去夸官,而她却只能默默地躲在客栈里。 虽然这是她的选择,然而她也是童生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次次考过来的,她并不是考不取,并不是不如人。 如果女人能做官的话,她为什么要如此躲躲藏藏? 难道她吃了这么多苦只是为了做状元夫人的吗? 青儿想到这里自嘲地一笑,这才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命才保住,又不知足了! 等她回到屋里,西早已换好状元的大红袍,火红的袍子映衬得他愈发意气风发、白璧无瑕,玉树临风一般。 西从未穿过这么艳的衣服,青儿不由被眼前的美男子闪瞎了眼,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前,一边掐着他的下巴一边流里流气地笑道: “得此佳人,虽南面王不易也!” 西紧握她的双手深情地说:“真没想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这回终于……”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霸王旋风一样冲了进来,一脸惊诧地高叫着: “青儿,你的捷报!” 注:会试一般称春闱,但可是but一些很重要的原因,隆昌国的会试叫秋闱,大家不要奇怪,架空文就是这样地与众不同~~(未完待续) ps:嘻嘻,作梦的猫的打赏也是不同的,这次是袋大大的香囊~~~ 第一九一章 夸官 小霸王一句话把二人惊得愣在当下,西随即笑骂道:“你可真能胡闹,这种事也拿来玩!状元都出了,还出什么捷报?难不成有两个状元?” 小霸王没说话向旁边闪了下身,他身后走出来一名小吏,向屋内客气地一躬身堆笑道: “不知哪位是陆青陆老爷?” 青儿上前一步说明了身份,那人笑眯眯地说:“恭喜陆老爷,贺喜陆老爷,你考取了当科二甲第四十一名……” 身旁的西走上前两步喝骂道:“好大的狗胆!你是什么奸人竟敢来此蒙报喜钱!一甲都已经报完,怎么可能又报上二甲来了?” 小吏稳稳地一笑,打躬作揖道:“启禀状元公,当科二甲本来只有四十名,陆青陆老爷这个功名是皇上特意加的恩典,请陆老爷谢恩吧。” 青儿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后边又有人说了些什么已经完全不知道,只昏昏沉沉地由着众人摆布,谢了恩,领了吉服…… 过了半晌,她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见自己坐在椅子上,屋里仅余西一人,伏在桌前不知写着什么。 青儿叫了他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徒然流泪。 西拿了一封信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温声地说:“我想可能是殿试时皇上看上中了你的策问,或许那篇文章中什么地方暗合圣意,事已至此就认命吧!” 说罢他掏出手绢为青儿拭泪,又嘱咐道:“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总会在你身边。不要哭了,让人看见不好!我先去把《谢恩表》的事办妥,你换过衣服就到街上找我一起去国子监。” 青儿点点头。明白事情已无可挽回,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西走后,青儿望着桌上的进士服不由自嘲地一笑,十分钟前她还嫉妒别人考取,一转眼却拿着吉服哭了一鼻子,简直成了反复小人! 细看这件进士服不同于状元袍,是深蓝色的圆领罗袍。 有趣的是进士巾。和普通乌纱帽不同。在乌纱帽的展角上还系着皂纱垂带,走起路来飘啊飘的,很是有趣。 等穿戴整齐。青儿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西大魁天下的好日子,不该让他操心。 而她却偏偏用烦心事扰他,真是不该!想到这里抹干眼泪。拍了拍脸,展了展笑容。火速冲下楼。 她到了楼下才发现这里早已是一派热闹气象。 梁城乡学大大的风光,夺了个状元不说,还考取了另三名进士,即一甲的闫渊、二甲的陆青、三甲的杜纯。 整个乡学都乍了营。一楼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青儿道了几百句谢,脸都笑僵了才得以冲出客栈。 她偷偷擦了下额角的汗。才看见客栈外已聚了二十多位深蓝色罗袍的进士。 西本就长得标致,如今穿着大红状元袍。在一众深蓝色进士服的映衬下正正是万绿丛中的那一抹红,益发显得他光华夺目、丰标不凡。 众人等了一阵儿,眼见时辰快到了却迟迟不出发。 问过小吏才得知这条街上的进士已经聚齐,只是青儿名额补得太过仓促,她的马还未配齐。 小吏反过来催促状元公先行,等青儿的马到了再领着她赶去国子监。 西欣然上马,却策马到青儿身旁,探出手臂笑道:“等不及了,咱们共乘一匹吧!” 小吏见状吓得三两步蹦上来拦住西的去路,告饶道: “我的状元公,我的小祖宗,你们要这么出去可是我的好看啊!我若有什么事办得不周全,状元公打得、骂得,可……唉,停下!不要啊……” 不等小吏说完,青儿早已拔转马头跑上了大街。 那小吏在马后追了几步,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通乱嚷,却只引得看热闹的众人阵阵大笑。 梁城师生全知道西和青儿的关系,虽也有些讶然二人的大胆,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无人在意这些。 其余的看客更加不关他们的事,只是拣乐子罢了。 青儿回头看见那小吏上窜下蹦,跳着脚乱嚷的样子,止不住在马上放声狂笑起来。 她生性粗疏,原是个没心没肺的,突然闹了这场小插曲倒把原本郁结的心情荡了个精光。 西揽着青儿的腰,贴身坐在她身后,任她在马上狂放地大笑并不阻止,只由着她的性儿胡闹。 胡闹,又如何?! 西深知青儿此番被皇上看中,是祸不是福! 如今青儿和他的头上都悬着一把随时会斩将下来钢刀,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女扮男装做官是欺君之罪,冒用他人鱼符是杀无赦,他们两人各背着一条必死的大罪还有什么可怕的? 今天是他状元及弟的日子,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竟成了真,一个贱民考中了状元! 就是现在立时死了,他也无憾! 管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就这样,在中都的御街上大摇大摆走来一队高头大马,而为首的那匹马上端坐着一对俊美少年! 他们一白一黑,一柔一刚,一个温文尔雅、一个英姿飒爽。 路上的行人纷纷止住脚步,连做生意的也看呆了眼,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为首的那匹马上,羡艳地望着这对璧人。 不知是谁突然大叫一声:“看,今科状元公好俊啊,长得和小娘子一样标致!” 青儿听了朗声大笑,悄悄对西说:“和你在一起就是安全!在他们眼里你可比我像女人多了,哈哈……” 西悄悄收紧手臂,俯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要是你就收敛些,免得叫哪位世家小娘子看上,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入赘。每科都有因此被逼得休妻弃子、家破人亡的寒门子。” 青儿听了心下一怔,好心情一下去了大半,皱皱鼻子酸酸地说: “唉,那看中的一定是你!我就是衬你这朵大红花的绿叶,难道小娘子的眼瞎了不成?” 西嘿嘿一笑:“不可不防,我不就是偏偏看中你,不远万里把你诓回来了?” 青儿嗤笑一声,却不敢再放肆。她已经莫名其妙做了个乌龙进士,可不想再搞出个乌龙女婿。 因此不再流连大街上的热闹,嘘了一声,策马向国子监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九二章 纱帽罩婵娟 去国子监是为了拜谒孔子,不过更吸引青儿的却是簪花,她是二甲还有簪花的资格,而三甲就只能干看着了。 当然,前提是她并不知道原来拜谒孔子的这个流程是如此繁琐,如此费劲,之前殿试拜皇上也不过如此! 略为安慰的是西比她还累,她站在人群中还能偷偷懒,而身为状元的西全程领队,真是一丁点松懈也不可能。 当青儿的腿快要站麻的时候,祭酒、司业等等一干记不住名目的官员总算一个个讲完话,开始簪花仪式了。 先是祭酒、司业为三鼎甲簪花。 青儿掂着脚尖看过去,只见西的簪花是蓝色的,虽然看不清楚,但配着大红袍分外的精神。 轮到榜眼和探花时,簪花就变成真正的大红花了,红花下配着蓝色的枝叶。 三鼎甲之后是一甲、二甲,这时祭酒、司业等官员已退去,换作下一级的官员主持簪花。 青儿倒无所谓谁来,她只关心花。 原来二甲的簪花和榜眼、探花的一样,也是青色的枝叶配着大红的绒花,上边还有一个铜牌,刻着“琼林宴”三个字。 青儿摸着两侧的簪花不由犯愣,这么三拜九叩、啰哩啰嗦折腾出来的小铜牌子上居然写的是吃饭的词儿? 宴?这也太不正式了! 那怕给她刻个“二甲进士”,实在不行“二甲四十一”也是好的,总也比“琼林宴”有纪念价值啊。 不过,簪花之后还有的吃也算意外之喜,她折腾了这半天,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又是受惊的。来场大宴补补也不坏! 琼林宴把三甲所有进士请全了,光宴席就摆满了整整一个大院子! 这满桌的菜全是皇上赐的,是正正经经宫里御膳房端出来的,不过青儿似乎想得太简单了,一群儒生吃饭怎么可能只是吃饭而已? 可惜,当她想逃的时候却已经下不了桌了,真真是宴无好宴! 青儿只是二甲。西当然不可能和她一桌。她和二甲的十位年兄分在一张桌上,由国子监的一名印卷作陪。 她并不知道印卷是多大的官儿,看起来倒是丁点架子也没有。极客气的,只是这一顿饭吃下来,不是吟诗就是作对…… 青儿看着眼前令人垂涎的饭菜根本没有一丝胃口,她倒更乐意扭头就走。饿上几宿。 酒也不能好好喝,还要行酒令! 青儿根本不会那玩意儿。推说她素不饮酒,却终究没逃过,还是在另外十个人的怂恿下喝了不少。 其实她倒是很希望能多喝点酒遮遮脸,这一顿饭吃得实在太丢人了! 她根本就不会这些! 虽说她为了考明经。着实背过不少诗词曲赋,但背古人的和亲自做一篇诗文根本不是一码子事。 青儿就是因为不会这些才回回装病号躲乡学组织的应酬,却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还有这一劫! 一开始青儿还脸红。狼狈得说不利索话,几杯酒下肚之后,她虽没醉,却把她心里的那股浑劲给挤出来了。 看着这一桌明里暗里挤兑她的年兄们,心想客气啥? 她陆青可不是由着人往扁了捏、往圆了团的软蛋! 她就是一个根本没考上,楞是被皇帝老子强行“恩典”进来的倒霉蛋,不会这些肿么了?!姑奶奶还就不会了,爱咋咋地! 这一下青儿也转过向来,化被动为主动。主动要求做诗,故意把话说得极其粗俗恶心死他们! 没一小会儿这个方法奏了效,一桌子的人全都开始躲她。见到这个可喜的变化,青儿无赖地笑了笑,这就对啦! 不要我不发威,就不拿我当hellokity! 没人带她玩,她乐得自在,索性在角落自斟自饮起来。 青儿想把自己灌醉,可大脚身体里那种能化解酒精的“酶”可能实在太多,不知喝了多少壶下肚却只弄了个“半醉”。 正此时,礼部侍郎、祭酒、司业等一众官员来到他们这桌敬酒,按规矩这桌要出个才艺好的显艺,另九个坏蛋大肆推举青儿作代表。 青儿斜着眼,抿着嘴看了一圈同桌的年兄,不由在心里冷冷一笑。 有道是人不犯我不犯人,姑奶奶这回要是不让你们把肠子悔青了,就不叫陆青! 青儿大着舌头,兴致勃勃地接受了这个提议,要求给各位大人献唱一曲。 众官员看出她喝醉了,倒也不以为意。 毕竟十年窗帘苦,一朝天下闻,现在这院里的幸运儿们难免大喜若狂,得意忘形。 青儿见没人拦她,愈发上了几分酒气,成心要同桌另九个人的好看,嗽了嗽嗓子大声唱道: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作高官,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青儿唱得一气呵成,中间一点儿也不受外届的干扰,不屈不挠地给喝完了。 可听得人却不如她淡定,从她第一句唱出来就已经有人撑不住了,稍远处笑到出溜到桌子底下的都有。 最惨得是礼部侍郎,他本人一开始倒还强撑着没乐出来,却被身旁的司业“噗”的一口老酒喷了个全身! 青儿这桌的年兄们一个个青了脸、红了脸、紫了脸,个个噤若寒蝉,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的桌的年兄年弟们则不管不顾地抱着肚子、捶胸顿足地笑闹成一团。 只有主桌的公孙西不错眼珠的盯着青儿的一举一动,满脸的担忧。 青儿这一闹把西也拉下了水,一来西正正就是今科的状元,又偏偏是个潘安的貌…… 而更重要的是,西和青儿同乘一匹马来到国子监,每个人都看到了! 他们这样本就扎眼,现在又来上这么一出儿,西和青儿再想不出名都不可能了! 西面如土色,倒不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传,而是担心青儿的身份不要曝光! 喝高了唱什么不好,偏偏唱什么“原来纱帽罩婵娟”! 这丫头真是疯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三章 定情信物 青儿后来是被同去的杜纯扛回来的,原本是西抱着她,杜纯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下去,一把夺了下来。 这位状元郎的体力实在太差劲了! 青儿回了房又是吐又是闹,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睡死过去,可这一睡却任怎么摇也摇不醒了。 西找来客栈的小二收拾屋子,直闹到半夜才疲惫的睡下。 不想半夜青儿起来找水喝又不小心把桌上的水杯打碎,扎伤了手。 西睡得轻,忙又爬起来给她上药、包扎伤口……这一通折腾下来,西已经睡意全无。 青儿的头嗡嗡地响个不停,整个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哼哼唧唧地睡不着。 西为她掐了几个穴位,她才慢慢睡熟了。 第二天青儿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想起昨天琼林宴的事就烦心,好端端怎么唱起了“女附马”?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没醉,哼,没醉怎么能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她越想越郁闷,索性一骨碌爬起来洗漱打扮,照镜子梳头时才发现头上的簪子变作了一支翠色簪花。 这只簪花没有红花,正是状元的那款! 青儿拔下来细看,原来状元的簪花是金属的,虽不知具体的质地,掂在手里倒颇有些分量。 不知是何种工艺,金属的簪花呈湛蓝色,可笑的是旁边配的金牌上仍是“琼林宴”三个字。 青儿不由噗嗤一笑,西温柔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是银的,喜欢吗?” 青儿撇了撇嘴,把手中的簪花往上一递,酸溜溜地说:“又不是我的。才不稀罕!你收好吧。” 西轻笑一下,揽住她的肩挤坐在她身侧笑道:“还记得梁城时说过的话吗?我答应过你,等到了中都为你换个好些的簪子,这就是我送你的簪子,怎么不是你的?” 青儿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才望向西认真地说:“这东西是你拿命挣回来的,你有多看重它我心里清楚。你还是收好吧。” 西拦着她的手。在青儿额头轻轻啄了一下笑道:“傻丫头,我说送你就送你!要觉得师出无名,那就算作我们的定情信物吧。刚好一人一支。等成了亲就凑成一双了。” 青儿不由红了脸,抿嘴甜丝丝地一笑,摩挲着这支簪花心中满是喜跃。 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结婚一定要钻戒,认定是珠宝商的广告宣传。对此嗤之以鼻。 现在手里举着这支簪花才明白定情还是要有个信物。 爱情太过虚无飘渺,不仅看不见摸不着。还来无影去无踪,一旦深陷心里难免空落落的不踏实。 就算她同西这一路上同舟共济,最近这阵子却也隐隐开始有些发慌。 而钻戒、簪花这些东西恰恰凭着它本身的郑重,将这份情物化。拿在手中让人倍感安心。 青儿太明白这支簪花在西心里占的位置,所以她也明白西的暗示——她比状元重要! 想到这里,青儿不由痴痴地笑了。只是这笑容才刚刚绽开又涩涩收住。 青儿心里还是没有底,就算她和西情比金坚。却不知两人能不能活到成婚的那一天? 前途未卜! 西并未捕捉到她这小小的苦涩,用手捋着她的头发轻声笑道:“快收起来吧,一会儿让人看见又有的编排了。” 青儿听了这话,突然咬着下唇磨了几下,才吞吞吐吐地小声说: “我本以为没醉的,谁知……都怪那些咬文嚼字的酸儒!哼,他们想让我出丑,我才不怕!反正我就是皇上恩典出来的,不懂他们那些风雅做派。由他们笑去,有本事让皇上夺了我的功名!” 西握住青儿的手半晌没说话,青儿狐疑地看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娇声问: “怎么,嫌我给你丢人了?我不会那些诗啊曲啊……” “傻丫头,你才学了几天,能走到现在已经神乎奇迹!我是在想皇上为什么恩典你。上回你默的那篇策问我已经看过,你下笔毒辣、不留半分余地,我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用你?” “哼,天天说我傻,原来你才是痴人!君心难测听没听说过?皇上是什么人,岂是旁人能随意看透的?劝你别瞎想那么些没用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西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揉着她的头发叹道:“你啊!快点收拾吧,一会儿还要朝谢呢。” 青儿挑了挑眉,忍住了没有回嘴。 朝谢是大事,尤其是西,他作为状元一会儿要代表当科所有进士谢恩的。 青儿把西按到椅子上,拿着簪花就要为他插,可比划了半天却找不到怎么弄。 却见西早已笑得浑身乱颤,她举着簪花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等西笑完,青儿用膝盖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西吃疼的低叫了一声,笑道:“也不看清楚,昨天戴的是这顶吗?傻丫头,朝谢不用簪花,妥帖收好信用吧。” 青儿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他戴的乌纱,细看和昨日的差别挺大,背过身皱着鼻子吐了下舌头。 随后大队人马再次入宫,青儿走在皇宫里不由感慨,上回殿试时她可万没想到还会有再次进来的一天! 只不过这回再没了上次的闲情雅性。 她现在已是进士,正无可挽回地朝着死胡同的尽头一步步往前冲,明知路不对却无力扭转,任着惯性向墙头猛猛地撞过去。 现在除了咬牙走下去别无它法,而且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青儿想着心事,混在人群中看着西的一举一动,朝谢只是状元一个人的表演。 望着天之骄子的西,她心中满满地自豪之情,她的西一直是最优秀的,无论学识、人品、相貌、才艺没一样拿不出手,只是命运没有给过他表演的机会。 而现在他才终于走上了人生的正轨,一切都无法再遮住他身上璀璨的光芒。 看着这样的西,青儿心里不可能没有任何波澜,不由踌躇她真的配得上眼前这个万众瞩目的人吗? 繁复的朝谢过后,青儿本以为可以回客栈好好休息,不想又收到凉王的宴请。 看来大狐狸又猜对了,凉王果然身在中都!(未完待续) ps:谢谢葵葵和作梦的猫的赏~~~~好开心啊!这本书已经有执事啦~~~~~偷笑中。。。 第一九四章 挟制 凉王设宴邀请中都参加科举的封地考生。 他没想到公孙西竟真的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让他在中都皇族面前赚足了颜面。 状元公,这对于他的封地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凉、坝两州有史以来从未出过半个状元,凉王一想到这里就从心底涌出一股自豪。 要不是他革故鼎新,石破天惊地破除身份限制,广纳西域贤才入乡学,单凭一介微末寒儒公孙西怎么可能轻易扬名中都? 怎么可能在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中脱颖而出,鱼跃龙门? 公孙西固然人才难得,但没有他凉王的知遇之恩和大力提携,区区一个状元又能如何? 哼,这世上昙花一现的状元多了去了!谁又耐烦记住他们的名姓? 不错,状元又是簪花、又是夸官、又是朝谢,然而那不过是一时的风光,出路无非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芝麻官罢了。 虽说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但没有背景的内阁又在哪里? 世上又有几个魏一诚?! 凉王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公孙西要想有好的前途只能找后台,而他正是他的贵人。 虽说他不过是个不得志的皇子! 自太子和二皇子相继辞世,凉王已是年纪最长的皇子。然而他却是宫女所出,又向来不得恩宠,从未有过丝毫逾越之想。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想做个平安王爷罢了,至于天下则由得老四和老八争去! 只是他的封地太过贫瘠,中都又没有官员支持。两州的官员根本不把他这个封王夹在眼里。 同样是皇上的儿子,眼看着弟弟们一个个飞扬跋扈,才有了这次科举的动作,但充其量也不过是想在中都安上几个钉子。 一来多些耳目,更重要的是在中都培植出一批愿意为他效劳的官员,他也能在封地好过些。 现在看来,他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是。这个状元公可不能小窥。 现在他当然要依附于他。只是中都比他根基深厚的后台可太多了! 凉王对此不是没有顾虑,只是他已经深知牵制他的关键——陆青。只要把陆青抓在手里,公孙西就会乖乖就范。 会试结果出来时。凉王就想借机把陆青押回梁城,给他谋个小吏安抚下来,用以牵制中都的公孙西。 当时他就料定公孙西必中,只是没想到他竟真的中了状元。 只是没料到陆青这小子走了一步旺运。竟被皇上钦点为二甲进士!这倒让凉王一下乱了阵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多费些周折罢了。 为了掌控住公孙西这枚棋子。凉王准备把陆青放到封地做个七品县令。 二甲进士有这样安排很合情理,而这点小小的手段他还是有的。 至于陆青,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子,能做县令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想来无论公孙西。还是陆青都会欣然同意,并对他感恩待德。 凉王想到这里不免笑了笑,这一笑两条刀刻斧划的法令纹显得更深了一些。 其实除了公孙西外。凉王对乡学的考试也是满意的。 虽然通共才考中四位进士,但考虑到封地的基础。他明白这已是了不起的好成绩了。 一甲的闫渊是世家大族,考不考中与他没什么相关。 倒是那个三甲的杜纯,不过是凉州一户贫民之子,放榜当日已特意跑来三次坚持向他谢恩。 凉王故意让他空跑了两次,却在心底认为这是个可以重点栽培的苗子。 本科算是开了个好头儿,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有了这次成功以后就是坦途了。 凉王不禁得意地想到,他今年才不过三十虚岁,就这样稳稳地经营十几、二十年下来,他这个封王未来的日子将会过得很惬意。 故此,凉王此番设宴的一个重头戏就是重赏! 重重的赏! 赏给每一位夫子和寒门的生员看,让他们晓得他的决心和魄力。 然而凉王的想法青儿却不知道,也不惜得知道。自从她收到进士的捷报后,凉王就再也不是她的恶梦了。 捷报的到来彻底浇灭了她逃脱的侥幸,命运硬拖着把她拖进仕途这条不归路,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还怕凉王做什么? 因此青儿得到宴请只是觉得心烦而已,她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却不得不继续应酬。 她现在最怕就是就宴请和应酬,因为自那日琼林宴后她已经多了个外号——婵娟! 这个外号当然不是夸她长得漂亮,而是出自女附马的那句“原来纱帽照啊照婵娟”。 青儿已经成为所有同年,乃至所有读书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成为“不学无术”的代名词! 然而什么宴都可以推,凉王的宴却不可以。 青儿不想让人觉得她是过河拆桥的反复小人,虽然她对凉王的“盛情”实在是敬谢不敏。 凉王宴设在中都远郊一处风光旖旎的别院,青儿一到就爱上了这里。 这所别院静静地卧在一片湖光山色之中,庭院的建筑和设计都走得是返朴归真、大巧若拙的风格,让人见之忘俗。 青儿一方面很享受这里的风景,一方面又不愿意看那些躲避她的目光。 梁城乡学的同窗当然不会像外人那样笑话她,但婵娟的“美名”却人尽皆知。 不管这些人的心中做如是想,青儿都觉得如芒在背,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拉着西跑到了室外的小亭子观赏山景。 按凉王的安排,宴后众人将在这里住上一晚,故而到此时还没有开宴的意思,她自然乐得偷闲。 青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山中特有的清新空气,向西感慨道: “果然是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没想到凉王一到了中都竟变得有品味多了!你看看这所宅子,可比他梁城的那个王府不知强了多少倍。” 青儿等了半天却不见任何动静,诧异地扭头看过去,见西的面上虽看不出过多的表情,却似乎蒙着一层淡淡地忧愁。 这太不像西了! 西是春天,永远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ps:亲们,明天某喵就要去度假啦,月底回来。安心,安心,稿子已经存在起点了,只要起点不抽就不会有问题,双更~~~~ 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我只要有机会上网就会没事上来看看的! 一想到之后的日子不用在码字,不用蓝天白云已经醉了,哈哈~~~ 第一九五章 跟屁虫重现江湖 青儿关切地悄悄移过身去挽住他的胳膊,把头依在他的肩头悄声问: “怎么,又听到什么难听的话了?” 西仍只淡淡地看着前方,微微地摇了一下头。 青儿不由暗暗吐了下舌头,看来事情闹大了! 西平时可不是这副冷冷的样子,她暗暗反省了一下最近的行为,似乎并没闯什么祸,难道不是为她? 青儿转了下眼珠,压低声音问:“凉王找你谈话了?说了些什么?” 西嗔怪地望了她一眼,无奈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了。” “哦!” 青儿心虚地捂住嘴,后知后觉地想到西的大伯父就住在中都!他这段时间忙得陀螺似的,一直没抽出空回家报喜。 而她在一连串意外之后,早把这当子事抛在脑后,想到日后成了亲还要走这门亲戚,不由后背发凉。 原来西在生她的气! 也难怪他会生气,见伯父这件大事西在她面前提了不下百遍,而她居然硬生生的给忘了。 青儿咧了下嘴,讪笑地摇了摇西的胳膊,低声下气地说:“要不等明儿一回城咱们就去拜见他老人家,可好?” 西讶然地看了她一眼,诧异地说:“那怎么行?太危险了!就算咱们不为自己考虑,也不能连累伯父他们啊!” “呃?”青儿圆瞪着杏眼,脑子一时有点儿接不上轨。这么说西不是气她忘了拜见伯父,那是……危险? 哦!青儿一拍自己的脑门,这才转过向来。“公孙皙”的籍贯是西域,而非中都。 如果牵强的说西的伯父后迁至中都。就算一时能混过去,日后东窗事发还是会牵扯上他伯父一家。 青儿想到这里也不免长叹一声,搂着西安慰道:“不要着急,凉王在这里不会久待,等他回转梁城你就自由了。” 西摇了摇头,戳着青儿的脑门笑着叹道:“你这里是摆设吗?我怕他做什么?我是他举荐的,我出了事他也不逃掉。只是……唉。我还是暂时别去。看情况再说吧。” 青儿也陪着他长叹一声,忽然觉得这里秋风瑟瑟,惊叫一声碎碎念道: “哎呀。看我可不是糊涂了!没事儿在深秋把你拉到风口里傻站着,偏这里的山风阴冷阴冷的,再把你吹坏了!” 想到西的体质,青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屋里去。可巧屋里也快开席了,她拖着西走到主桌。 因考上进士的不过四个人。不用想他俩自然全在主桌。 二人才坐下,还没和同桌的客气几句,便见凉王施施然走了进来。 众人见凉王到了,呼啦啦站起一片向凉王施礼。 凉王严肃的脸上难得一见地泛出一丝笑容。他举着两手免了众人的跪礼。 才刚寒暄了没有两句,就见一名侍慌慌张张从外边一路小跑进来对凉王耳语几句。 凉王闻言皱了皱眉头,向众人摆了下手就匆匆随侍卫步出了宴客厅。 屋内众人见凉王已走。便又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由于还未开席,桌上只是摆了些各色水果和干果。青儿近来谢绝一切应酬自然见不着这些。这下便老实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她正吃得兴起,就听“嗷”的一声喊叫,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东边两三张桌子的人都惊慌地闪到角落,一下空出了三张桌子。 “啊……是耗子!不要,不要别过来……” 随着这声高叫,一个身高七尺的大胖子颤着一身肥肉,惊恐地向青儿这桌跑了过来。 青儿身旁的杜纯冷冷一笑,低声讥讽道:“真真是膏粱纨袴之徒,被只耗子吓成这样,可惜了这一地好吃的!” 说罢将宽大的袖子挽了几挽,走过去抓老鼠。 青儿其实也怕老鼠,她最受不了那种黑老鼠油光发亮的恶心样子,可又好奇能吓到这么多人的老鼠究竟有多大。 犹豫了一下,还是乍着胆子随杜纯一起凑过去看热闹。 顺着胖子兀自颤抖的手指望过去,青儿惊讶地发现一只肥大的粟鼠端然稳坐在圆桌上吃干果。 “啊,住手!”青儿一把揪着就要冲上去打老鼠的杜纯解释道,“这不是老鼠,这是粟鼠,不放打!” 杜纯莫名其妙地看了青儿一眼,息事宁人地应道:“好,我不杀它,可总得把它弄出去吧?现在这样一会儿可怎么开席啊?” 青儿不敢撒手,眼睛盯着那只如入无人之境的粟鼠不由暗暗纳闷,这家伙怎么不怕人? 既然是粟鼠,她自然不怕。 青儿也仿着杜纯的样子把袖口挽好,向他一笑:“交我来,你就请好儿吧!” 说罢小心翼翼向那粟鼠凑过去,粟鼠此时也不再啃食,瞪着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青儿。 青儿怕吓跑它,越走越慢。 不想那粟鼠忽得一下立起身三窜两窜蹦到青儿面前的桌子上,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向她爬了过来。 这粟鼠比一般的要肥上一圈,毛色极为鲜亮,只是走路似乎有点一跛一跛的…… “跟屁虫!” 青儿突然冲口而出,等叫出来后才觉得自己可笑,跟屁虫怎么可能在这里?! 她抽抽嘴角正想着这回真丢人到家了,却不像那只步履蹒跚的粟鼠听到这声呼唤浑身一振。 随之箭一样窜上了她的肩头,轻车熟路地踏着她的耳朵,窜上她的进士巾,不大满意转了一圈儿又蹦回她的肩膀,稳稳地端坐在肩膀上不走了。 青儿这才认定这就是她的跟屁虫! 她用手把臭东西抓到手里,捧着看了没两眼,泪水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杜纯冲过来问道:“怎么,咬伤了?对它就不能客气,快交给我!” 青儿尖叫了一声把跟屁虫护在胸前,敌意地瞪着杜纯叫道:“不许动,这是我的跟屁虫!” 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突然屋子的大门被粗暴的踢开,一阵皮靴响亮,只听有人放肆地大声说道: “……现在连拜师宴都不许办了,三哥好大的胆子,竟聚了一群进士在太子别院里办宴席,就不怕有人打你的小报告吗?”(未完待续) 第一九六章 九皇子驾到 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近,只见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绝色男子大步闯进屋来。 他穿一身墨绿色窄袖骑装,身长玉立,丰姿潇洒,两道剑眉在过于俊美的脸上平添了一丝英武之气。 此人通身没有一件配饰,和凉王腰间悬玉、宝石围腰……一身的珠光宝气一比,宛如才降下凡尘的仙子一般,毫无一丝尘世的俗气。 来人向屋内扫了一眼,指着青儿肩头的跟屁虫大声笑道:“哈哈,三哥非说没有,这可不正是我的跟屁虫吗!” “九文?” “傻子?青儿!” “你才是大傻子!” “九文是什么?你敢给我起外号!” 抢着吼完这两句,二人突然默契地一阵狂笑,笑声肆无忌惮地在整个屋子里回响,根本不在意别人错愕的目光。 九文抢身上前,抓着青儿的肩膀激动的看了半天突然问: “傻子,好端端地哭什么?” 青儿此时再也控制不住,抱着九文把头闷在他怀里哽咽地哭道: “你没死,真好!” 九文怔了一下,豪迈地笑道:“那点小伤早就好了,我是恶人,连阎王爷也不敢收我!哈哈……” 笑了几声突然硬生生地收住,愣愣地看了青儿几眼,诧异地问:“你这是……青儿,你怎么跑中都来了?” 青儿听了这话,满肚子的委屈全涌了出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横着回道:“怎么,这中都是你一个人的,我还来不得了?” 九文不接话。只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青儿,又满脸茫然地回头看向凉王。 凉王早就觉得二人这样悬殊的身份,又搂又抱的不成体统,想插话又忌惮小九的脾气,见时机来了这才不动声色地插到二人之间打趣道: “怎么,九弟竟不知道,这位就是今科鼎鼎大名的‘婵娟’啊!” 九文剑眉一立。也不搭理凉王的冷笑话。冲着青儿急赤白脸地大叫: “你疯了!你考的哪门子进士?你……” 青儿先是震惊于九文居然是皇子这个事实! 不过与此相比,她更担心的是这位活祖宗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使劲向他挤眼睛。 九文接到她的眼神不悦地运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揽过她的肩膀向凉王笑道: “婵娟怎么了?我看挺好!我就不爱吟诗作对那套,有那功夫还不如猎几只兔子!青儿,赶明儿我给你谋个翰林院的差事。哈哈。我就看不惯那些学究儿,你到那里替我闹他们去!” 说着从怀中取出金丝软笼。把跟屁虫从青儿的肩膀上哄下来。 青儿恋恋不舍地看着跟屁虫小声赞道:“没想到你把它养得这么好!” “那是!养这些我可是大行家,整个隆昌国我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九文得意地笑着,又小心翼翼地将跟屁虫请进笼子。揣入怀中。 凉王鄙夷地看着小九摆弄那只耗子,恶心得一身汗毛全炸起来了。心想堂堂皇子如此玩物丧志,难怪不得父皇的烟儿抽。 算来他们几兄弟。只有小九和他一样受冷遇,不免端出一副兄长的派头儿正色道: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就为了这么一只耗子,上回在梁城用金子易巴旦姆,把凉、坝两州折腾了个天翻地覆!那里是边陲,我也由得你乱来。 这会儿你的耗子又把我的宴会弄得一团糟,我还没和你计较!怎么,你还要闹到翰林院去?你就不能省省事,非要父皇关你的禁闭才开心吗?” 九文却扬着下巴环视了一下现场,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无所谓地说: “嘿,三哥,依我说你这宴不开也罢!你也不看看现下的光景儿,前几天才刚车裂了两名主考,成队的官员现还押在刑部大牢里候审。你又在这里凑的什么材料儿,是怕父皇没处撒邪火吗?” 凉王被他说得心下一冷,他请的学子中虽只有四名进士,按说摆个宴也不算什么。只是这里毕竟是中都,若被有心人传到宫里…… 想到这里不由皱了下眉,暗忖自己久在边陲心也变得粗疏了许多,竟没想到这节! 此间鱼龙混杂,难保能做到密不透风。 凉王此时已有悔意,情知小九这番话虽不中听却透着些许善意。只是当着封地众人,他一时无法下台。 九文这时哈哈大笑,拍着凉王的肩膀爽快地说:“得了三哥,咱们既是亲兄弟,你这事儿索性也算上我一份儿!今后谁问起来只说是我闷了,硬逼着你找些闲人陪着一起狩猎好了。” 凉王闻言大喜,此间别院向东二十余里就是小九的别院,他常在此狩猎。 而小九惹祸的大名在中都无人不知,连皇上都懒得问,只要抱定了他这条大腿,就不怕皇上疑心了。 凉王满心感激,亲络地拉着小九为他引荐众人。 这顿饭表面虽花团锦簇,凉王却吃得意兴阑珊,一想到会有人借此事到皇上面前扎他的针,就心烦意乱。 此次中都之行,他本是借着一件尚未办完的差事强留下来,若是有人向皇上挑唆,后果难以设想。 他忧心忡忡地挨到最后,按原计划重赏了四名进士: 状元公孙西独得赏银五百两,一甲进士闫渊赏白银三百两,二甲进士陆青赏白银二百两,三甲进士杜纯赏白银一百两。 此外,夫子们按品级设了三百两、二百两、一百两共三档。 赴宴的大多是豪门子弟,这区区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往心里去,倒是夫子们脸上泛起红光,另几位学舍的生员也羡慕得红了眼睛。 青儿也很开心,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她能摆脱布满凉王眼线的客栈,租个地方消消停停住一阵子。 虽说凉王不会放过她,但好歹图个清静。 九文这时走过来,不屑地看着那张银票,撇了撇嘴小声道:“你们凉王还真是小气,二甲只值这些?” 青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九文倒不以为意,兴高采烈地问: “唉,你们这边的事要是完了,干脆和我打猎去吧!我的别院就在旁边,打完猎带你去看看我养的动物。” 青儿一听眼睛刷得一下亮了,嘴巴不自觉地翘了上去,她已经一年多没打猎了! 一个“好”字本已滑到舌尖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突然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她要去的话西可怎么办?那家伙根本不会打猎! 况且这么冷的天儿,要是让他在密林里骑马跑上一个下午,只怕又要病倒了。 想要拒绝又不甘心,她偷偷地看向西,却失望地发现他正专注地和闫渊说笑,根本不向她这边瞧。 青儿又想到西刚才思家不得归的样子,他近来情绪不高,要是自己再贪玩不陪他,好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还是去不得,青儿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推掉了九文的邀约。 理由倒是现成的,明天他们四个就要去吏部铨试。 听说铨试非常之严苛,当然于她而言反倒是越严越好,过不了才好呢! 九文诧异地盯着青儿看了一会儿,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嘱咐她小心,有什么事只管找他,随后便一阵风似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七章 我给不了他给的一切 青儿拒绝打猎的邀约后心里很不爽,宴后也没心思多作停留,无精打采地回了下处。、 不想一推门就见西坐在屋里等她,不由绽开笑容问道:“咦,你比我还早!刚吹了风现在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啊?” 西没有回应,青儿用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倒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青儿看他情绪不高,还以为仍在想念伯父,只好继续唱她的独角戏,自顾自地说: “凉王这次好大方,我想用那些钱租个房子搬出去住。听说铨试就算合格也还要再等好久才能定缺,不过要我说最好……” 西这时突然冷冷地插话道:“你要搬去哪里?九皇子府吗?” “嘎?” “你的鱼符是九皇子给你办的吧?你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这样显赫,也不必担心连累他,就认了吧!你有了这么硬的后台,当然不必在凉王这里寄人篱下,自然要搬出去的。” 青儿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西,这是来得哪一出儿啊? “你!” 她怔怔得看着西,气得小脸通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西冷冷一笑,突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青儿一步冲在门口将屋门关上,背靠在门上委屈地哭了起来,一时屋里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阵儿青儿才擦了擦眼泪说:“西,你是状元也好,是神医也好,如果觉得我配不上你就直说,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挤兑我!我早说过不用你负责的。” 西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刷白,全没一丝血色。一双凤眼死死地看着青儿,过了半晌才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要去拣高枝儿我不拦着,但你记住,变心的是你不是我!让开,我要回去了!” 青儿扑进他怀里,死死抱着他哭泣起来,哭了一会突然骂道: “你浑蛋!你的话刀子一样字字见血。什么都不知道就乱给我按罪名。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大浑蛋!” 西怔了一下,盯着青儿看了一会儿才默默地从怀里取出手绢递给她,青儿却不接。 他举着手绢等了半天。终于轻叹了一口气亲自帮她拭泪。 擦了没两下,青儿就软塌塌地偎在他怀里,又委屈地啜泣起来。 这一来西的心终于软了,搂着她哄道:“是我不好!我刚才看见他当众就……就抱你。我都气疯了!别哭了,是我误会了。我心里一急就没想到他不知道你是女人。” 青儿吸着鼻子愣了一下:“他知道呀。” 西闻言一把甩开青儿,气急败坏地说:“他知道……那你们还搂搂抱抱的,我哪点冤枉你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还有脸哭!” 青儿听了这句才终于肯定他又吃醋了,不至于吧?! 至于他指控的“搂搂抱抱”。青儿回忆了一下的确是有的。看来这个动作在这个迂腐的臭男人心里已经逾越了。 青儿在肚子里一百个不服气,却只能无奈地闭闭眼。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偏偏喜欢他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九文是我的朋友,之前他中了很罕见的毒生死不明。我刚才惊讶他居然还活着。所以有些……有些情不自禁……但我们绝对是光明正大的,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 “我小气?你不觉得你的朋友太多了吗!什么狗儿、陈大夫、牛大、董森、小霸王……这一个个的我,我已经全忍了!你还要怎么样?可是他不一样!九皇子知道你是女人,你们还这样不避讳,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青儿撇了撇嘴,夺过他的手绢擤鼻涕,把用过的脏手绢放回他手中,嬉皮笑脸地环着他的腰说: “当然把你放在第一位啊!刚才九文约我去打猎,我就因为一心惦记着你才刚吹了冷风,怕你闹病,又怕你没人陪给推掉了!我都一年多没打猎了,好馋啊!结果人家好心留下来陪你,你还要吵架,早知道还不如去打猎呢!” 西却不吃这一套,扭过头一字一顿地说:“后悔现在就和凉王借马去,还追得上你的九皇子!” 青儿听了这话脑袋一热,抬脚就要冲出去借马,走了两步又怔怔地定住,长出了一口气强自忍下。 她明白西在男.女方面的保守,隆昌国男女授受不亲,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除了丈夫和家人根本不见外人。 所以她能理解西的恼怒,但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选择了西就连朋友都不能再有了吗?! 青儿望着恼羞成怒的西,她是真心爱着他,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她不想在爱情中迷失自我,慢慢变成西心目中的女人——一个隆昌国标准的贤良淑德的女人。 最终失去自我,成为男人的附庸。 青儿很清楚她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决不会是那种人。 如果为此她必须失去面前这个男人的话,她会很伤心、很痛苦,然而她不会后悔! 其实他们之间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只是她一直在回避、不想冲突,然而这次她退无可退。 青儿不再沉默,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平心静气地说: “西,我们之间一直有问题,我因为太在乎你,不想失去你,总是装作它不存在,但现在也许应该说清楚。” 说到这里她只觉得一束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青儿不由一怔,原来西还有这么可怕的眼神,竟和老对虾的那种感觉很像。 看来西并不比她好过,大家都在努力地忍耐对方,难道他们真的这么不合适吗? 青儿无奈地一笑,轻飘飘地说:“西,我成为不了你想要的那种女人,我做不到三从四德,做不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不到柔顺温恭,齐家睦族,也做不到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所有朋友。” 西皱了下眉头,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不是今天才认识你……我……唉,算了!多说无宜。现在你既有良配,我决不挡路就是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哼,谁让我给不起他能给你的一切!” 看着西急匆匆冲出去的背影,青儿怅然地往椅子上一坐。 他这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吗?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八章 铨试 次日一早,有人引着西、青儿、闫渊、杜纯四人到吏部铨试。 铨试是从官的资格考试,要从身、言、书、判四方面来考核所有进士,四项全部通过才能中选授官。 其中,身是指体貌伟岸;言是指言辞辩正;书是指书法遒美;判是指文理优长。 青儿一直以为考上进士就能当官,全不知还有这些说道。果真如此以她那蜘蛛爬的毛笔字,至少“书”这一关就明摆着过不了! 铨试是一票否决制,也就是说她失去了当官的资格,仅有一个进士的虚名罢了。 不当官就没有俸禄,也不会挡住别人上进的道路,那样她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又有谁会在意?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青儿想通了这个关节不由暗舒一口气,轮到“书”的考核时,她提笔认认真真抄了一篇正楷递了上去。 这时候就没必要再放水了,她认真写就的毛笔字水平也不过是人家隆昌国七八岁小盆友的水平! 青儿恭恭敬敬地将文稿递上去,满意地看到对方嫌恶的表情,整整悬了两天的心这才踏踏实实地落了下来。 考过铨试后青儿心情无比振奋,在吏部门外辞别众人忙着去找房子。 这两天忙下来,不知不觉间客栈的学子已经越来越少。没的考过的学子们不是集在一起去游山玩水,就是闷闷地打道回府了。 小霸王不着急回家,想在中都好好玩玩,一早就搬去他二叔家里住。 闫渊则因这几天活动应酬太多,拖到今晚才搬家,以免得跑来跑去太过麻烦。 也就是说过了今晚的离会。仍住在客栈的很有可能就只剩下青儿、西、杜纯他们三个学舍的寒门子。 昨天吵架后,西就把她当成透明的,一句话都没有。 青儿只好问杜纯要不要一起就伴找房子,杜纯却舍不得动他那一百两银票,想继续在客栈蹭着住下去。 因此才有了青儿今日的独自寻房,倒是牛大担心她被人诳,自告奋勇地跟了来。 有牛大这个老于事故的人出马。青儿很快就找到了租房的牙人。 牙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顺遂起来。一想到马上就能摆托凉王的客栈,青儿心中不免雀跃。 只是,如果没有昨天发生的事。也许现在会更幸福吧。 虽然以她和西的身份不可能堂而皇之的住在一起,但能像小情侣一样开开心心地就伴找房子也好啊。 可惜再也不可能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青儿本以为下定决心抗争是对的,不能因为爱情就把自由双手奉上。 然而还不到一天。她的心就已经彷徨得随时都要放弃了。甚至已经不能确定这个坚持有没有必要。 在中都找房子比她想像得难得多。 她只一个人,可出租的院落却大都极大。卖的里边倒有一些小的。可她的钱不多,又不想全部花掉。 些后,青儿以“婵娟”为原因向夫子婉拒了所有邀请,只一门心思和牛大一起跑起了房子。 整整五天过去。才勉强找到一套不太中意的小院子。 其实她要求不高,房子和家具不用太好,只要能住人就行了。关键是这家院子的位置在一条比较乱的街上。附近又似乎住得多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青儿心里有些打鼓,当下并未敲定。而是约好这天再重新看一次。 房子倒是还不错,院子也挺规整,关键是价钱合适。她已经跑了这么多天,心气儿早就被打压了下去,索性当场就拍板了。 没想到房东却在这时变了卦,就地抬价,说是又有大主顾出了更好的价钱。 这事说来怨她没早决断,自然是价高者得,青儿气也只能气自己犹豫不决,垂头丧气地回了客栈。 她一想到之后又要继续跑房子,就看什么都不顺眼。 正在屋里打枕头发泄情绪,不留意却猛然看到西站在门口笑她,慌忙扔下枕头坐直了身子,心里懊恼让他看见这么丢人的样子。 西笑呵呵地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走到她身边。 青儿心中咚咚乱跳作一团,难道她赢了?西终于还是妥协了?这是要合好? 西撩袍坐在她身旁笑着问:“怎么,房子没租成生闷气啊?” 青儿这才恍然是他搞得鬼! 心里顿时怒火中烧,就算是小院子不好找,也不能这样挖墙角啊! 她瞪着眼大声问:“是你干的?” 西微微一笑,得意地点头认了。 还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青儿的眼睛直往出喷火,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逞强地笑道: “哦,那恭喜啦!不过说实话我根本就没看上那院子,环境实在太乱了,周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邻居。” 西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生气地问:“知道还租!你不是有二百两银子吗?干吗租那么便宜的房子,一个姑娘家……真是让人操心,可说你什么好!” 青儿听了一怔,这是几个意思? 他抢了她的房子是因为怕她不安全?是真情还是假意?心里虽还在疑心,却已经隐隐挂上了一层笑意。 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揽着她的肩搂在怀里,随即在她额头点了一个吻笑道: “傻丫头,想死我了!” 青儿芳心窃喜,却使性把他推了出去,别开眼硬生生地说:“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说过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西坏坏地一笑,八爪章鱼一样裹起她就是一连串的狂吻,炽烈的吻好像要补偿这五天所有的损失。 青儿一开始还作势挣扎,没一会儿就热烈地回应起来,二人缠绵不休,良久方息。 “嗯……”青儿偎在西的怀中悠悠地哼了一声,手指划着他的鼻梁慵懒地问,“怎么又突然这样了,要好也是你,要分也是你,反复小人!” 西嘿嘿笑了一阵,用鼻梁蹭着青儿的脸颊柔声道:“看见你去租那么破的院子,天大的气也消了。” “呃?” 西吃吃笑道:“我本以为你要去投奔九皇子,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你和他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以后再不许和我以外的男人拉拉扯扯,尤其九皇子!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行事也该有点女人的样子。” 青儿撇了撇嘴,不乐意地回道:“有女人的样子我就死了!再说什么叫既往不咎?我根本没干过让你咎的事儿,你少说得不明不白的,你给我说说清楚……” “好了,没空儿和你胡搅蛮缠,先商量正经事儿。”西在她唇上又含恋地啄了一下:“我被逼婚了!”(未完待续) 第一九九章 逼婚 青儿眉头一挑,急道:“逼婚?你给我说清楚!” 西捉住她两只手,一边揉搓着一边平静地说:“今天礼部侍郎来为张丞相的二小姐做媒,也就是张皇后的胞妹。” 青儿甩开他的手,阴阳怪气地说:“呦,恭喜啊!你这是要做皇亲飞黄腾达了!” 西笑着捉回回她的手,交叉到他的腰后,又补了几个吻安抚了半日才笑道: “看你这急脾气!就要当官的人还这么沉不住气,婚事我已经辞谢了。那女人大我大六岁,顺自小摔折了腿,一直待字闺中。张家只两位嫡女,张皇后在深宫,二小姐很得宠,这回拒绝只怕面上不好看,未见得就此罢休。” 青儿杏眼一瞪,抽回双手急道:“怕他什么?难道你不乐意,人家还能强按着牛头喝水?哼,若是你贪慕人家的权势富贵大可点头,不过是腿瘸,人家有的是佣人伺候着,也用不着你端屎端尿的,我看划算得很!” “这就把我卖了?我已经有了你,别说是相爷,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我也不稀罕。” 西说到这里呵呵一笑,用手掐住她的下巴晃了晃,轻叹了一声: “你啊,就知道跟我发脾气!说来这事也怪我,夸官那日笑你会引来狂蜂浪蝶,不想却应在我自己的身上。哼,那些豪门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捉人拜堂、逼死发妻都是有的,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青儿眉毛一立:“让他逼死?凭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和他们拼了!” 西轻笑不止,点着青儿的鼻子叹道: “你就知道蛮干!好了,不逗你玩儿了。我一送走礼部侍郎。就亲自找凉王回明此事,此事已经完结,不会再有麻烦了。” “凉王?和他什么相干?就算咱们是他举荐的,难道娶谁也要他同意?咱们又不是他的家奴!” 西不以为意地笑道:“在世人眼中,你、我、杜纯脸上都刻着个‘凉’字,张相的事我不说他也会知道,况且以凉王的立场必不甘心让别人摘桃子。 既然能借他的力推掉此事。何乐而不为?我只是想知道有人抢我你会如何?原来是要拼命的……呵呵。我很开心!” 青儿不由红了红脸,翻了个大白眼儿骂道:“哼,这就是你的正经事?懒得理你!” 西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展给她看。 青儿接过来细看竟是一张地契,原来这个家伙用那五百两银子置宅子了? 她才要问,却听西笑道:“这是凉王赠我的宅子,足够……” 青儿一把夺过地契。一边仔细看,一边捻酸地说:“果然还是要当状元啊!这么大的宅子。打着滚睡都睡不过来。我和杜纯却什么也没有。” 西的脸微微一红,眼神中略过一丝得意之色,柔声说: “我的意思是咱俩索性一起搬进去,且由得他们去说、去传!这样也免得媒人把我的门槛踏破了。呵呵。你只有一条命,我怕你拼不过来。” “呸,也只有瘸子才稀罕你!”青儿轻轻踹了他一脚。嘴上不服气,心里却很乐意。 她虽没觉得西长得多美。不过气质略好些罢了,文雅中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雍容之态。 可隆昌国的女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上次只夸官一日,西就已在中都艳名四播,甚至被人把他和九文并称为“双美”。 这不把丞相的女儿都招来了?那可是皇后的亲妹妹啊!有几个男人抵得住这种诱惑? 大祸水!一个男人长那么漂亮干什么?又不是没本事要靠脸吃饭!哼,还不如分给她一半儿。 青儿嘟着嘴,越想越觉得西的方法行得通,毁容既然舍不得,不如就把西的名声搞臭,绝了那些莺莺燕燕的盼头! 她爽快地答应了,西的脸上溢出一抹阴谋得逞的奸笑。 青儿才不在乎是否中了大狐狸的圈套,反正他处心积虑也不过是想和她厮守在一起,在这点上他们没有任何冲突。 只要别把她看得太死,给她留下点儿喘气的空间,青儿也舍不得离开大狐狸。 事情商定,次日一早二人就搬了家。 西的新宅子是个两进的规整院子,大门中规中矩,进门处有个小小的素影壁。 拐进来左手里一排仆人住的倒座南房,前院极小,走过垂花门就是后院。 后院左右各种有一棵石榴树和枣楼,东、西厢房各两间,北房两间,并两间耳房。 青儿看看不由吐了吐舌头,昨天看那地契已经觉得大,今天亲眼看了才有了更直接的感触。 这房子别说两人住,就是把客栈所有考生全搬来也够住。 看来,凉王对西还真下本钱! 此外不止家具一应俱全,连管家、厨娘、仆从都是全套的,共四人。 青儿撇了撇嘴,突然有点怀念被西搅黄了的那所小院子,条件虽和这里没的比,可也没这么多眼线。 这样搬家还有什么意义,不还是照旧在凉王的严密监视下生活吗? 西和管家客套了几句,竟把所有仆人照单全收,安排住在前院,整个后院只西和青儿两人住。 青儿没想到西这么好说话,居然把仆人全留下了!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她才拉着西小声说: “你真得信得过他们?” 西扯了下嘴角,从容地说:“不然呢?你觉得凉王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在我身上,真的是想做善事吗?放心,我有办法不让他们敢来后院捣乱。” 青儿知道大狐狸有得是招对付这些仆人,但她心里依旧很郁闷,想了一下说: “这样吧,我在这里蹭你房子已省下不少房租,不然我让牛大来做我的管事。他和咱们一起住后院,多少有个自己人照应一下,你觉得如何?” 西皱眉看了眼青儿:“方便吗?他不知道你的事啊。” “是管事,又不是贴身丫环。咱们在学舍这么久也没露馅怕什么?嗯,我看就让他住东厢房,怎么样?” 西点头称是:“咱们的确需要个心腹,牛大这人很可靠。不如明儿叫他先去伯父家送封平安信,请伯母代我选个靠谱的厨娘。其他的倒无所谓,我们平时小心些也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玉环 牛大很开心地应了管事一职,他进中都后便已生了留下来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如此顺遂,欢欢喜喜搬进新宅不提。 却说这一日凉王宴请四位进士,并特意邀了吏部尚书魏一诚一同赏菊。 按朝廷几年前开始颁的禁令,门生一律不得组局办拜师宴。 魏一诚作为本科主考官,而前任主考又刚刚被车裂,要不是凉王亲自出面,这位行事一贯谨慎的魏尚书才不会赏这个天大的面子。 既然是凉王默许,宴上大家竭力巴结魏大人,谁让他不仅是本科主考,更加是负责官员考评、任免的吏部尚书! 尤其杜纯,他说得那些溜须拍马的话让青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魏大人却无动于衷,想必听惯了。 青儿一直知道杜纯不是省油的灯,只是没想到她还是底估了他的战斗力,其献媚的本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相比起其他人,青儿最放松。她知道铨试肯定过不了,只是闪在一旁看大戏。 万没想到西也加入了逢迎的队伍,只不过他表现得更加隐晦,更加巧妙,然而却最有效。 青儿冷眼旁观,觉得一行人之中魏大人似乎只对西一人感兴趣,虽然他喜怒不行于色,然而每每向西看过去的目光却是与众不同的。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很正确,此后西便常往来于魏大人府上。 青儿对此有点不明所以,状元的第一站是翰林院修撰,这是定死不会变的。 西如此不遗余力地巴结吏部尚书,就不怕引起凉王的不满吗? 但她并未在意,西对仕途的热衷她一直是知道的。大狐狸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且由他去吧。 青儿最近很闲,当官基本上已经无望,西的婚事也没人再提起,现在她又有了固定的住所,因此开始盘算起云娘托她办的事。 找张生,人海茫茫。不如先去一诺阁把去娘的东西取回来再说。 这日她只身一人顺利地找到了位于中都城东的一诺阁。 中都有所谓“西富东贵南贫北贱”之说。城东本是中都最富贵的所在,街巷中尽是些高门大户、王族官员的府邸。 一诺阁正正是建在城东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二十阶台阶把它的气势抬到顶点。每个来往的客人想看清“一诺阁”的金字招牌都不得不仰视。 此时,青儿正仰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大厦,好大的气派!好一个店大欺客的架势! 她左右环视一周,果然此间门可罗雀。要不是云娘事先告知她存资已付,没个几百两银票傍身。她还真不敢进这个大门。 青儿拾级而上,推开沉重的大门,却被眼前的富丽堂皇唬了一跳。 说来她可不是乡巴佬,是正正经经进过皇宫的人。但这里实在太过华光溢彩,让人眼花缭乱。 就在她被这里的豪华目眩神摇,不知身在何世之时。身边一个温文的声音问道: “贵客远来不知有何所托?” 青儿这才恍过神,见一个类似账房先生的长袍中年男人立在身前。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略有些口吃地说: “我代人取件东西,啊……那个是……” 那人客气地一笑,将她引到柜台前,将上边的纸笔向她推了一下。青儿这才反应过来,提笔在纸下认认真真地写下“崔旋”两个字。 那个接过字翻开一本很厚的小册子查了半晌,又从身后的大柜子里翻出另一本大册子,查看多时向她笑道: “似乎还有一句诗吧?” 青儿这才回道:“洽比其邻,昏烟孔云。” 那人慢条斯理地合上册子,归了原处,击掌叫来一名小厮看茶,向青儿笑道: “请稍等,我去取。” 少时,那人取来一只紫檀木盒将青儿引至一间雅室,只留下青儿一人退了出去。 青儿看这房间极小,门窗严谨,即便是大白天仍须掌灯。此外除了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外空无一物。 四周的墙壁上和八仙桌上共有十来盏“灯”,这灯既非油灯,也不是蜡烛,灯托上顶着的是一种发光的珠子。 青儿听过夜明珠,但觉得不太可能,这数量也未免太多了,想来是另外一种也能在暗处发光的矿石吧。 好在这光很正,几乎和太阳的感觉差不多,不大偏色。 她按云娘所示,拿着木盒上的圆形突起正旋七下,反旋三下,木盒果然应声弹开,里边果然是半只玉环。 青儿郑重地取出玉环,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却不觉得有什么稀罕之处。 她虽不太懂玉石,但这东西不透、不润、不翠、不白,甚至连工也很粗糙,左右看不出是上等货的样子来。 她看了看那几只灯,暗想只怕这一颗珠子能买上好几只这样的玉环吧? 青儿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蓝布,将这半只玉环包好放入怀中,步出一诺阁。 一路上她不由暗自猜测云娘在这么气派的地方只存了个似乎不太值钱的玉环做什么,这里存资应该所费不少,难道是她不识货? 回到住所收好玉环后,才听牛大说新厨娘已经就位,没想到西的大伯母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青儿知道西身体弱,又挑食,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个要命的蚕豆症,不换个知根底的厨娘他一定吃得不踏实。 可惜无论西、还是她都不敢亲自拜谢伯父一家,好在已经报了平安,等凉王回了西域再说吧。 才吃完一顿顺口的饭,青儿还没来得及多开心一下就传来噩耗,她明天一早要去参加九卿科道考试! 也就是说她过了铨试! 更糟糕的是所谓的“九卿科道考试”根本就是走过场,走到这一关就是板上定钉的官员,只差定缺而已了。 而事实上不知是不是凉王的能量太强,仅仅三天后青儿的缺已经定了下来——吏部司封司外郎,七品芝麻官。 青儿怔怔地盯着桌上的诰书,心情坏到极点,看来这个欺君之罪她是犯定了! 突然诰书被一只纤细地大手抄了起来,青儿用脚撑着地面,椅子两脚着地仰向后方,不用抬头就看见西的笑脸悬在头顶。 西笑道:“太好了,终于留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零一章 上任 青儿被西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做了官还“太好了”?不由诧异地看向他。 西将诰书向桌上一扔,用手扶稳青儿的椅子,开心地笑道: “凉王本想把你放到他的封地去做县丞,用以挟制我。我托了魏大人把你留在中都,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青儿恍然大悟,原来这阵子西天天巴结那位魏大人是为了她的去留!怔了几怔,皱眉道: “事态这么险峻,你就该和我一起打个商量。我还以为自己过不了铨试,天天悠哉悠哉混日子,你却为我奔忙,这叫什么?你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通气?” 西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你不想去吏部?那可是六部之首啊!况且吏部魏大人也是寒门出身,你去了应该不大受排挤。” 青儿突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认真地说:“现在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也不同我讲,默默把一切都搞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大废物!托油瓶!” 西圈住青儿的腰身疑惑地问:“托油瓶?” 青儿翻了个白眼,一激动又说错话了! 想到西为她的事下了那么多苦心,一时又自责刚才的话说得太冲了,因此缓下口气慢慢说: “那是我家乡的土话,意思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是你的大累赘。” 西温柔地笑笑,额头抵在青儿的额头上轻轻地顶了两下,宠溺地笑道: “傻丫头,你才几岁!我是你男人,我不护着你还像话吗?这些小事我有把握自然不要你操心。等我束手无策的时候自然会和同你一起商量。” 青儿听了这几句找不着缝儿的话不由暗暗咬牙,西就是这样看似软绵绵地,其实密不通风,让人找不到半点由头发难。 自从认识他,青儿就被他制得死死的,虽然有时心里恨得直磨牙,偏偏听了这些话就受用百倍。现在又不争气地软在他怀里了。 青儿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享受西的温存,心里暗想她这辈子算是被这只大狐狸吃定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她倒是不在意会被他吃干抹净。甚至有点小小的期待。 只是西认定她是小孩子,那一天还要等很久吧?话说大脚这幅身体也真是发育得让人着急。 次日一早青儿和西双双出门,一个奔史部,一个往翰林院上任。 料事如神的西这回料错了吏部的局势。吏部尚书魏大人是寒门出身没错,但却不能保证同是寒门子弟的青儿在吏部不受排挤。 恰恰相反。正因为魏大人用人重才不重出身,他属下多是一批有才干、有能力的官员,因此更加看不上这位本已落地,却仅凭皇上一时兴起恩典出来的“婵娟”。 青儿的直属上司是郎中韦达生便是此类人中的一员。 此人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说话办事显得十分干练,也透着一股傲劲儿。 短短五分钟的接见结束,青儿觉得这位上司就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偶尔飘过来的眼神也带着无比的蔑视和敌意。 韦达生不耐烦地招来和青儿平级的另一名外郎陈平,让他带青儿熟悉环境。就匆匆脱身了。 陈平四十岁却一脸的皱纹,老气横秋的脸上长了一对永远睁不开的细长眼睛。 青儿听他絮絮叨叨地介绍情况,没多久已经对他的前半生有了大概的了解。 陈平自考中后就春风得意地来到吏部上任,不想在外郎这个位子上一做就做到今天,本来熬到大前年时终于有望升迁,偏偏空降了韦达生。 韦大人聪明能干,深得上司重用,关键他才三十多岁。陈平现在他已死了心,不再对升迁有任何指望,不过混日子罢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陈平对青儿的态度和这里人截然不同,表现得很友好。 只是青儿对他却有点敬而远之,这位同僚似乎有些祥林嫂附体,满嘴全是他不如意的人生,听了让人生厌。 青儿引得他大致交待清楚工作的情况后,就急着上手工作,好合理的避开他的倾诉。 她其实怀疑整个吏部的同仁都和她一样在尽力躲他,难怪他对她的出现表现得这么友好和兴奋。 可惜青儿并没打算做聆听者。 她认真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外郎的工作其实非常低级,干得根本是些初级到不能再初级的档案工作。 这种初级工作真的有必要由一路童生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考上来的官员来做吗? 明明随便找个识字的教上一半天的也就上手了。 然而工作了两天之后,青儿发现她想错了。 这份工作的确不需要太高的能力,但事关隆昌国所有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具体事务,如果没有相对的官职来制衡,的确很容易出乱子。 之后,青儿便以无限热情投入到这份新工作中。 倒不是说她觉得这份工作多么有意义,而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正坐在最大的金矿前,却整整耽误了两天的时间! 她所在的司——吏部司封司收藏着隆昌国建国以来所有官员的任免记录。 若果如云娘所料,张文远必能高中的话,那么吏部就一定有他的资料,找张文远还有比这里更便利的吗? 青儿郁闷的是她整整耗了两天才后知后觉,而这明明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真是灯下黑! 当然,现在张文远已经改名叫张生了。 青儿推算一下,估计张文远应该是在元初十四年到元初十七年这个时间段考中的,所以她怀着满腔地兴奋去找卷宗。 谁知才翻了没几下,突然发现一个令她扼腕的事实,原来旧卷宗和她日常处理的新卷宗不同,是盖着封印的! 而青儿这种官职没有权限拆封,她只是最末一级官员,拆封必须要报批,经郎中批准后还要备案。 也就是说她天天守在卷册面前却不能查,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想要找到张生就只能熬到升官吗?!(未完待续) 第二零二章 查无此人 升官?开玩笑! 青儿经过这半个月的“宦.海生涯”已经理解到,从外郎到郎中这小小的一步没个五六年是熬不上去的。 然而这难不倒她,青儿想了两宿终于被她想出个好主意。 她以前曾在大学图书馆勤工俭学过一段时间,有了那里的经验,她很快就发现这里的档案管理还有改进的空间。 这里的档案完全按时间索引,如果要找某一名官员的档案就只能陈平这样的老人儿凭记忆回想起大致的年份,再逐月查找,费时费力。 而如果按照大学图书馆的方法,在档案中夹上备注关键词索引就不同了,可以在档案柜之外再加设个索引柜。 索引柜中设立姓名、官职、年龄等最常用的搜索项,然后一一对应编号,这样可以把查阅速度提升数倍,甚至数十倍。 当然这是个很繁杂的系统工程,所有的旧档案都要重新开封,整理出关键词,再编号,想必会耗费很大的人力。 然而这个改良工程却是长治久安,前期工作虽然费力,但经过改良整个司封司的工作效率、内容、甚至是人员结构都会有很大的调整。 青儿初步估算了一下,完全运用新方法进行档案管理之后,在工作效率不变的情况下至少可以减员一半,也就是说朝庭可以少发一半官吏的俸禄。 这要办成了可是奇功一件! 当然,青儿并不在意立不立功,她只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解封旧档案的借口,至少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而这件奇功她很乐意免费送给那位不用正眼看她的上司韦达生。 为了云娘,青儿什么都无所畏了。就算白白把这件功劳赏给那个讨厌鬼上司也在所不惜。 好在韦达生这人高傲是有的,偏见也是有的,却也同时也有一双明目,青儿的点子一说,他的眼睛就放起了光。 还有一点是青儿没料到,她这位上司还有着常人不及的执着。 青儿的点子并不被吏部侍郎看好,然而在韦达生坚持不懈的申请下。吏部侍郎终于批准他在辖内先搞个小试点。 辖内试点。这就足够了! 司封司虽然应名有两位郎中各管一摊儿,而实际上全由韦达生一人支应。 另一名郎中别说青儿从没见过,就连做老了事的陈平也只见过一面。谁让人家是世家子,在这里不过挂虚名图个好听,连俸禄都懒得来取。 韦达生是个干脆利落的脾气,加上年轻气盛又想要立功表现。他大鞭子一挥,底下的这些小官吏可就惨了! 这些人对韦达生敢怒不敢言。可对青儿就没了顾忌,一时间青儿成了整个司封司的公敌! 韦达生此番的改良是在吏部侍郎大人面前拍胸脯保证的,只求成功不许失败! 他先把司中所有官吏召集起来碰了无数次意见,找出了二十多条关键词。又亲力亲为一一筛选,最后只留下六个关键词。 接下来又制定了改良进度的计划,这个打了鸡血的疯子居然要在三个月内完成近十年的所有卷册整理。 因此。全司的上下官吏就拿着这六个关键词,开始了苦命的加班生涯。 很多人在加班的时候嘴里从来没停过。不是聊天,而是痛骂陆青。一时间陆青声名大震,不止司封司,几乎整个吏部都知道她了! 青儿才不管那一套,爱恨不恨、爱骂不骂,反正这些人对她也从来也没友好过。 她只求找到张生! 毕竟她这个官儿不知还能当多久,必须在没暴露女儿身之前,乘着这个便利条件把云娘的事搞定,找到张生。 青儿的目标只是元初十四年到元初十七年这个时间段,她当仁不让的选了这部分当作她的任务。 韦达生却觉得她选的量太大,硬是把元初十四年又拔给了陈平。 青儿为了不让张生的卷宗从眼皮底下溜走,每每去得比陈平都早,撤得比陈平晚,还要不时听他那些陈年抱怨和委屈。 唉,一切为了云娘! 青儿干活和别人不同,不是一个卷宗挨着一个卷宗地干,而是把一年的所有卷宗先洗一遍,她说这样干心里有数。 其实她只是在排查,因此她只用了一个月就已经把元初十五年到元初十七年的所有卷宗都排查了一遍。 可以认定一个她很不愿意接受的现实——张生落榜了! 青儿不放心甚至在吏部睡了五个晚上,把陈平负责的元初十四年整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张生。 查无此人! 这个结果对青儿的打击实在太大,好像被扎破了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再也拎不起精神来。 她的情绪落到最低点,坐了半天什么也干不下去,索性去找韦达生请了半天假。 一来她干活从不惜力,也从未不请假,二来她前阵子在吏中干了几通宵的事大家都知道,所以韦达生根本没问原因就放了她。 青儿出了吏部大门,顶着初冬午间温暖的太阳意兴阑珊地向住所走着,心中还想着张生的事。 云娘才学不低,所以她一直相信云娘的判断,认定张文远一定高中,这才兴起这么档子事,把吏部搅了个天翻地覆。 没想到结果却大出意料。 难道云娘给了张文远太多的感情分,而那小子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大本事考取? 青儿叹了一口气,要查官员还好办,要查个平头百姓可就难了!更何况张文远没考中的话,极有可能早就离开中都了。 人海茫茫让她到哪里去寻去找? 她正想得出神,听有人在她耳边咳了一声,吓得她打了个激灵,回头一辆马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那马车走到前边猛然顿住,窗口伸出一只手招呼她。 青儿见马车装饰豪华,但凉王为人拘谨有余不可能把手臂伸出车外,而且这只手臂上也没有凉王不离身的祖母绿戒指。 可除了凉王,还会是哪个有如此华丽的马车? 青儿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未敢上前。 少时却见九文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招呼道:“青儿,犯什么傻,快来!” 怎么把这个纨绔给忘了?! 想到这儿,她又马上在心里纠正了一下,人家可不是什么纨绔,而是堂堂皇子!(未完待续) 第二零三章 猫舍 青儿本来也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就上了九文的马车。 这辆马车上不止表面装饰豪华,车里更是有茶有酒、各式干鲜水果应有尽有,青儿见状也不客气,抓起一个桔子剥开就吃了开来。 九文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官服,诧异地问:“你留在中都了?谋得哪里的职?” 青儿一边吃桔子一边不以为然地答道:“在吏部司封司做外郎。” 九文扬了扬下眉,抓起几粒干果边吃边聊起了别后的情况。 原来当日公孙先生推荐的那位神医就住在梁城附近,九文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说服神医为他解毒。 只是那神医性子过于古怪,给了解药就开始撵人,把伤得半死不活的九文生生轰出了山庄。 一行人无可奈何,又怕再次遇到东瀛的杀手,只好去梁城找凉王寻求庇护。 凉王接下伤重的九文后,哪里敢瞒?八百里加急把九文中毒在梁城养伤的消息火速送往中都。 皇上震怒,却又怕九文重伤未愈,不能长途跋涉,一时也不敢让他回来,只得派了三位御医,又赐了无数的药物千里迢迢送去梁城。 结果三位御医看了伤势各自为政,每人都一大套自己的理。九文见状根本不理他们,依旧只按着怪癖神医的法子治,总算给治好了。 伤才刚好,凉王又火速报与皇上知道,一拿到圣旨就送瘟神一样把九文送回了中都。 青儿听了这些细情,约略能感觉到九文和凉王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但这是皇室的事情她才懒得多问。 她有意把话题扯开又聊了一会儿,青儿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说: “说来还要谢谢你!前些日子考殿试搜检时多亏碰上了肖二。那家伙够义气,帮我过了难关。” 九文一愣,茫然地笑了一下:“哦,肖二?那次之后再没见到,倒不知他已经回了中都。等等,这么说三哥没帮你安排好搜检的事?” “凉王为什么要帮我?哦,你误会了。他不知道我的事。” 九文皱皱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不过你这样太危险!” 青儿觉得她的事对九文没什么可隐瞒的,便一五一十把他们如何被抓,又如何逼着上学、如何考科举的事全说了。 九文听罢把手里的干果往桌上一摔。愤然骂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人都说我行事胡闹,我看三哥才是乱来!你也是,那天明明碰到我也不说明,我给你在沐州谋个小官。混段时间给你报个暴卒不就得了?总好过留在这是非之地,不好脱身。” 青儿听到这里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谁想到能考过啊!别提了,我这一路考得都不好,偏偏每回都走狗屎运竟全过了!还有那个九卿科道考,我明摆着过不了的。可能凉王暗中使了劲儿,唉!” 九文拍了拍青儿的肩膀,从容道:“没事儿。过段时间我帮你想想办法,不过要等三哥先回去再说。免得他又来烦我。” “又?” 九文诧异地看了一眼青儿,惊讶地问:“你不知道杜纯的事?” 青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和西早就搬出来住,和杜纯好久没见面了。” 九文暧昧地挑了下眉,压低声音问题: “你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看着他吧?听说张相派人去说过亲,是你给搅黄的吧?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些寒门的男人眼皮子浅,负心汉比比皆是,你可要看紧些!” 青儿翻了个白眼儿,揶揄道:“一个大男人传起老婆舌这么大兴头儿,也不嫌丢人!哎,你刚说杜纯怎么了?” 九文嘿嘿一阵坏笑,说起了凉王闹出来的大笑话。 原来杜纯上回没巴结上魏大人,又削尖了脑袋去巴结副主考,却连人家的面儿都没见着。 后来愈发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他也不清楚各路官.员的背景和瓜葛,只要是当官的就巴结一番,前几日竟误打误撞地找到九文头上。 此事传到凉王耳朵里勃然大怒,在九文面前甩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怪话,当场被九文直接噎了回去,一气之下把杜文发到边境南障去做县丞。 那南障不仅偏僻荒芜,主要是充斥着瘴气,除了当地人一般人都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病死过很多官.员,基本是用来流放、贬谪用的。 九文笑着讲完这个故事,别有深意地看了青儿一眼说:“我这位三哥不聪明,却自以为是,跟着他可要格外小心,不如跟我吧?” 青儿撇了撇嘴,一边嗑起瓜子一边闲闲地说:“我没兴致当官,谁也不跟!你念在咱们的情份上,还是逮机帮我逃跑吧,保住小命才是要紧。” 九文哈哈一笑,忽然觉得马车一顿,有仆人报知已经到达猫舍。 青儿随九文跳下车,才发现眼前的景色已是郊外,满眼的湖光山色。 她猛然想起上次凉王宴时,九文说过他在附近也有别院,原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别院? 青儿今天被张生的事弄得很烦,听到“猫舍”这个名字倒有些好奇九文的别院会是什么样子,散散心也好! 二人快步走入大门,青儿诧异地发现这里竟像个植物园,满目苍翠,绿意盎然,星星点点的建筑掩映在绿色之中,颇有些原始的趣味。 嗖的一声,青儿张大嘴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拖着五色长尾巴的无名野鸟从身边矮矮地飞了过去,竟不怕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的地方,却已经找不到半点踪影了,这里感觉好像是世外桃源啊! 九文哈哈一笑,解释道:“我这里平日不许人进,一年到头儿不过才打十来次猎,所以什么小动物都有。我还养了好多大的,去看看?” 青儿开心地点点头,随着九文在密林间穿插,两只眼睛根本不够使,雀跃地指东问西。 九文随意地向她介绍着各种动植物,如数家珍一般。 二人走了好一阵来到一个独立的小园子,九文手扶着门向她坏笑一下:“跟着我,不要怕啊!”(未完待续) 第二零四章 唯一的朋友 青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要怕什么? 随着九文的手拉开小门,一股动物园的骚.气味儿就应面扑了过来。青儿心里一动,难道这里…… 她快步随着九文踏进园子,便吓得移不动步子。 见一只斑斓猛虎冲着九文就扑了上来,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嗷”的叫了一嗓子。 那只老虎来势太猛,把九文撞得向后直退到墙角才止住。猛虎的两只前爪把九文死死地按在墙上,张开血盆大口,用那两尺长的鲜红大舌头为九文洗起了脸…… 青儿咧嘴站在一旁,两只拳头下意识攥得紧紧的,虽然明白这是九文的宠物,不过,这,这实在有点太吓人了! 九文开心地大声笑着叫停,大虎又玩了一阵儿才蹦回地面,摇头摆尾地在九文身边乱蹭。 九文回着看向青儿大笑道:“青儿你行啊,来过这里的属你胆子最大!要不要过来摸摸我的妞.儿?” 青儿兴奋地瞪着杏眼犹豫了一小下,实在熬不过内心的雀跃慢慢蹭了过去,小声问道: “它不会咬我吧?要不给我点肉,我喂它吃东西是不是就不会咬我了?” “那可不行!他只吃活的,吃东西时更危险。放心过来吧,我在这里没关系的。” 青儿兴奋地伸出手又定在了空中,九文哈哈一笑,拉着她的手摸了摸虎妞.儿的大脑袋。 老虎的皮毛原来这般柔软,不过青儿觉得这只虎并不乐意她摸它,只是碍于九文的面子不好发威,所以只摸了两下就收了手。 变成只有九文一人时。那个大家伙才显现出一副放松的样子,享受地闭着眼使劲把大脑袋往九文身上扎,弄了好一阵儿才罢手。 九文笑道:“呵呵,这臭东西可粘人了!前阵子我人在西域好久没来看它,这家伙想我想得竟瘦了二十多斤,直等我伤好了这才慢慢缓起来的。你别看它是个畜生,可通人情了!” 青儿对所有猫科动物都没有免疫力。又是第一次这么零距离地接近这种庞然大物开心地不行。成串的问题也随之涌了出来。 “你是怎么捕到它的?” “它平时吃多少东西?会不会自己猎小动物吃?那会不会被它吃光了?” “这家伙几岁了?有没有给它配过对儿?生过小老虎吗?” …… 九文见青儿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的宠物,又热情百倍地带她看了他养的鹰、猎狗、鹦鹉、鹤、鹿、龟…… 青儿觉得她简直是在逛动物园加植物园,只是植物她不太懂。但品种之丰富真的不下于八大处的那间植物园了。 两个爱动物的人越聊越投机,不觉天色渐晚,吃过饭青儿才发现天几乎黑透了。 想到西那个臭脾气,上回查张生档案在吏部过了几夜。已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要是在九文这儿过夜。估计就要折房了。 没办法,只好坚持辞行。九文扭不过她,也只好陪着她一起回城。 在马车上,九文惬意地靠在软垫上突然笑道:“呵呵。看我!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忘了你是女人了,真这样住在这里你的那个公孙西会疯吧?” 青儿只顾专业给跟屁虫喂干果,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九文好像猛得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坐起身。认真地问: “唉,你好歹也是个女的,就你的眼光看公孙西长得漂亮吗?我就不明白他瘦得皮包骨头似的到底美在哪儿?凭什么和我并称‘双美’,一想到这个我就不服气!” 青儿哑然地看向九文,任跟屁虫登鼻子上脸地窜到头顶上去站高高。 不是吧!一个大男人居然在意这个? 她不由认真看了九文几眼,这才发现他虽爱穿骑服,又从不带佩饰,可细看下来这身衣服无论从颜色、还是款式,以及各种细节果然全是下过功夫的。 不由翻了个大白眼,原来当美人也是需要后天勤奋的! 这么算来她倒是应该知足,西在这方面可比九文质朴多了,从未在这上边花过太大的精力。 “问你话呢!你不用屈心,反正你的相好也不在这里,说实话就行!”九文急切地催促后,又不放心地补了两句。 青儿不由歪了歪嘴,看来标准答案呼之欲出。 唉,所谓吃人嘴短,更何况人家整整陪了她一个下午解闷儿,现在连夜送她回家,忙敷衍道: “嗯,你们不是一个风格,你英武、他文雅。不过要说身材和相貌你都要强些……唉,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在这上边较劲有意思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这也……” 九文却不在意她的数落,小孩子一样得意地笑着说: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我自小就被人家夸漂亮习惯了,突然来了这么个病痨鬼似的家伙居然和我齐名,心里老大的不舒服,难道我……” 青儿脸一沉,把手里的干果往九文脸上一扔,破口骂道:“你才病痨鬼呢,你们一家子都是病痨鬼!” 九文的话恰恰犯了青儿的忌讳! 说西什么都好,但只要沾个“病”字她就不干了。西的身体不好是青儿的心病,除了她自己,谁也说不得。 九文一愣,把身上的干果扫到地上突然狂笑起来,笑了半晌才止住,压低声音说: “你这句话要是被旁人听见就是杀头的大罪,以后说话小心些!呵呵,不过我喜欢你这样。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以后你在我面前只管随意,说什么都使得。” 听完这句话,青儿才恍然她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什么九文,也不是九公子,而是隆昌国皇上的亲儿子——九皇子! 只是她总忘了对方的身份,九文现在的样子和在凉州时一模一样。 咳,反正过些日子九文帮她把这身官.皮一扒,换回女装去做西的老婆,也没什么机会说错话了。 想到这里,青儿突然涌上一股淡淡的忧伤。 嫁为人妇恐怕就要和隆昌国女人一样过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这里的女人是不能抛头露面外出工作的,而且她还是官太太,更加不可能,难道今后她真的要成天数着地上的方砖过日子吗? 那和做牢又有什么差别……(未完待续) 第二零五章 冷战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青儿匆匆辞别九文,拿着一把小巧的宫灯半摸着黑往后院走。 一边走一边暗自庆幸,本来她想养只大狗的,因西不喜欢动物一直不让养。 真是万幸!这要是养着狗,一通乱叫她可就暴露了,以西的性子八成没有安生觉可睡了。 青儿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鬼一样轻飘飘地钻进自己的房间,又轻轻将房门从里边上了栓,这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她左手向头上一举,小声地叫了声:“也,盗垒成功!” 话还没说完只觉斜前方黑影一晃,吓得她紧捂住口鼻差点失声叫出来。 青儿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命地说:“西?你……你还没睡啊?” 西背着手从黑暗的阴影里向她走了几步,立在她面前,冷哼了一声客气地说: “外郎公干辛苦,让下官好等!” 青儿太了解他的为人,情知他这是在给她下套儿,对这个大狐狸是半句谎也说不得的,当下谄媚地笑笑: “不是公干,我,那个,嗯……张生的档案完全找不到,我一气之下请了半天假,那什么,刚巧遇到九文,呵呵,和他一起散了散心。你知道吗,他养了一只大老虎,这么大,可爱死了……” 青儿说了半天见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接她的话,不由越说越心虚,越心虚废话越多,只好把话题拼命往不相关的事情上乱扯。 等说到了九文的种种宠物时却不觉真的兴奋起来,一边比划一边口沫横飞的谈起她的所见所闻。可爱的梅花鹿、流线性的猎犬、慢吞吞的乌龟…… 直到嗓子说干了才觉得情况不对,好像这个时候不应该如此兴高采烈地说这些吧…… 她顾作从容地喝了几口水,闪在一边偷偷查看西的脸色,不再多话了。 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青儿忙心虚地闪开了眼睛,一边看着黑忽忽的房梁一边心里好大的不服气,她又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为什么要心虚成这样? 人家不过是和好朋友逛逛动物园。有没有这么大的罪过啊! 她忽然打了个哈欠,又忙歉然地掩了下嘴。 看西这样子八成等了很久,说来她应该托人给他留个信儿。不过上马车之前她也没想到会玩得这么久。 唉,还是这里太落后了,这要是有手机根本就不会出这么状况! 屋里没有丝毫声音,青儿觉得整个房间压力好大。压得她都快窒息了,她现在不得不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要先赔个不是。虽然她不觉得犯过什么错。 过了好一会,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无声的谴责,委屈地小声说: “你是不是等我好久了?其实我也没想到会玩那么久,那些动物实在太可爱了……嗯。我是说我应该早点托人给你带个信儿,不该让你着急。” 西闻言总算有了点动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原来你只是忘了给我送信儿?好。好!这种信儿你以后不用找人给我带,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这句话。他气哼哼地走出屋子,根本不给青儿解释的机会。 总算是走了! 青儿觉得屋子里的压强一下小了不少,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正当她走到门口掩门时,只听西的屋门在一片寂静中爆出“崩”的一声巨响。 青儿的手也跟着一抖,把门栓掉到了地上,差点砸到脚。随后心脏也跟着突突地狂跳不止,看来这件事没完! 不自觉委屈的眼泪哗得一下淌了下来,青儿脸也不洗,衣服也不脱,和衣躺倒在床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西的,只是当她发现的时候早已情根深种,拔也拔不出来了。 可是这个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西骨子里其实很霸道,霸道到连她的一个朋友都容不下! 青儿可以贝者咒发誓地说她从来只把九文当成没有性别的朋友,而且她也可以很肯定地保证九文同她一样。 真的只是好朋友,为什么西就这么小心眼儿,完全不能接受呢?! 青儿一直在劝自己,九文在隆昌国这种环境下长大,他有不能接受的成长背景和理由。 但她已经很小心,很疏远九文了,却还是不行! 久别之后第一次看到死里逃生的九文,她已经拒绝了打猎的邀请,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也从未主动找过他。 好朋友处成这样已经很差劲,难道真的要和九文断绝关系才行吗?凭什么?! 青儿觉得她已经退无可退,就算她再爱西,可她也有自己最后的堡垒,也有她不能妥协的底线。 如果为了一段爱情就必须要铲除友情,也许只能证明这段爱情似乎不太合适。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相爱容易相守难吗?!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如果她和西的爱一定要如此践踏彼此的心志,踏平彼此的底线,那么不要也罢! 青儿在泪水中慢慢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青儿起床看着镜子里肿得桃子一样的眼睛有些不敢见人,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迈出房门。 等她去吃早饭时才被告之,西已经早早吃过饭去翰林院了。青儿扯扯嘴角,尽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她更应该做的是搬家吧?这里是西的家,又不是她的!闹成这个样子,还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真的搬出去,这段感情就无可挽回了吧?她有些狠不下心! 青儿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西昨夜唯一的一句话——“原来你只是忘了给我带信儿?这种信儿你以后不用找人给我带,我丢不起这个人!” 西的意思很明确,他的心容不下九文,容不下她这个正常的朋友。 她明明已经说了他们交往地过程,他们只不过在和小动物玩,没有半点私情。但是西偏偏就是容不下! 青儿的早饭吃得味同嚼蜡,她把饭碗往桌上一推,默默走出大宅。 当她回头看大门时不由暗想,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病 青儿陷入了低谷,在家里持续和西冷战,在吏部又没了张生的线索,只剩下枯燥无味的整理工作。 好在没两天就出现了转机,这么说好像有点儿不厚道,嗯,其实是美人灯笼公孙西再次病倒了。 西这场病来得很急、很猛,青儿觉得这病八成是她气出来的。 虽然她没犯错,但大病当前还是先治病,因此也顾不得分出谁对谁错,日夜衣不解带地伺候病人。 凉王本来已经打算要回西域了,却因西的这场病又延缓了他的行程,毕竟这场科举折腾下来,他只剩下这一个砝码。 而且还是让所有人羡慕、嫉妒、继而想要争夺的法码! 一开始西夺了状元为凉王出了口恶气,但除了凉王本人外其实没人把这当回事儿,直到西真的踏入官场之后才慢慢展露才华,让众人为之侧目。 西所在的翰林院虽是隆昌国的象牙塔,却完全不是个纯粹做学问的地方,反而是最不好混的地方。 一来能进到这里的全是人尖子,没有一个怂货。二来还是那句老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这小小的翰林院俨然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论多低的品级,人人背后都有背景、有后台,关系错综复杂。 众所周知西是凉王的嫡.系,可惜他的这个后台太弱,弱到所有人都有恃无恐地争相延揽,而西竟来者不拒! 西上任这一个月来可谓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无论是谁的宴席、酒会、诗会等等所有活动西一律捧场,然而却能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连凉王想要敲打敲打他也找不到口实。 年仅二十岁的西没多久就以人情练达、博学多才在一众新人中脱颖而出,成了所有人争相延揽的最大目标。 而现在,西病了! 这下可给了大家表现的机会,一时间西的大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中都所有名医几乎全排着队到这里报道了一遍。 青儿不胜其烦,西每每不得不强打精神应承这些探病的来客,虽然他人半靠在坑上好像不影响休息。然而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在飞快的运转着。 这可不是事儿。这么“养病”养下去,就算是小病也得要命! 青儿在强忍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还是爆发了,她一怒之下才不管来人是谁、多高的品级。揪着脖领子就给人家拖出院外,愣是给轰了出去。 接着又命家院紧闭大门,不得让任何人入内! 对于青儿的这场暴怒,西早就料到。只是没想到她竟做得如此过分,再说大家都是斯文人。人家又是来探病的。 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哪知才劝了没两句就被青儿噼里啪啦一连串地话堵了回来,只好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青儿才忸怩地坐过来。磕磕巴巴地为刚才的发火道歉。 西看着青儿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不由一笑,叹道:“你这个火爆脾气也该改改了,你和我怎样发脾气我都容得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这样是要吃亏的。” 青儿撇了下嘴。不以为然地说:“没事,九文答应我等凉王回了西域,他就帮我把这顶乌纱给摘了去。你刚说的‘我怎么发脾气你都容得了我’,等我嫁给你可不许后悔!” 西愣了一会才又笑了,少时有些不放心地问:“九……九皇子想用什么法子帮你?” “哦,他说要把我放到沐州做个县丞,过段时间报个暴毙身亡就行了。” 西半眯着眼听罢,微微点头道:“可行!沐州是他舅舅的地盘,离中都又远,县丞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芝麻绿豆官,生死不会有人留意……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同我说过?” 青儿撇了下嘴,揉揉鼻子委屈地说:“你还敢说,那天我一回来你脸沉得和水儿似的,我无论说什么你都没话,吓死个人!还把门摔那么大声!” 西皱了皱眉,不高兴地说:“你那晚是说了不少,我忍着听了半天就是没一句正经的,又是大老虎,又是大乌龟,几时说这件要命的事了?” 青儿白了他一眼,强词夺理道:“还不是被你吓的!哼,你天天对别人都如沐春风似的,就对我,倒成了秋风扫落叶!我现在还没嫁你呢,要是真嫁给你,弄不好天天往死了打我!” 西噗嗤一笑,把她搂到怀里,用鼻子顶了顶她的鼻子低声笑道:“我要想打你得等下辈子了,你不揍我,我就天天念佛了!” 青儿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几时打过你一下?你这个纸糊的破灯笼连碰都不敢碰,就又病倒了。哼,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中用的男人!” 西不说话,捂着胸口皱了下眉,青儿忙把手扶了过去焦急地问:“怎么?不是好多了,怎么心口又疼了?” 西捉住青儿的手浅浅一笑:“嫌我不中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拜了花堂,入了洞房可就没的悔了。” 青儿皱着鼻子把头扎到他怀里,娇声骂了句:“坏蛋!” 西紧紧地搂住她,在她眼睛上、鼻子上又啄了几个吻,用手指揉着她的红唇小声说: “青儿,如果这事真的能成,我也想办法辞官不做,咱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安生日子,养一大群孩子好不好?” 青儿讶然地看着西,突然从鼻子哼了一声,用手掐着他的下巴讥笑道: “就你?!一个拼了命也非要考状元的主儿还辞官不做?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算了,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儿,你就好好走你的仕途,我不坏你的好事。” “傻丫头!”西淡淡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官吗?鱼符是假的,伯父伯母近在眼前却不敢见面,这样的日子不好受啊。” 青儿莫名其妙盯看着西:“那你考状元的时候想什么来的?” “傻丫头!” 西苦笑了一下低头堵上了青儿的唇,一个绵长的深吻终结了青儿一肚子的疑问。(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救美 青儿的禁门令生效了,谁有那么大的脸还敢再去碰她的钉子,西终于可以安心养病,病也就好得快多了。 他这场病本来就没什么大事,静下心来养了三五目已经能下坑了。 青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家照顾西,她和西的事整个中都的仕人全知道,请假倒是方便。 其实此时司封司的官吏们已忙得四脚朝天,韦达生这个假准得恨杀了一干人,等于把始作俑者给放了,他们却在这里撅着屁股干活儿! 只是人人都心里明镜儿似的敢怒不敢言,谁不知道陆青、和她那位状元公是尚书大人的得意门生。 而陆青能在这里谋职根本就是尚书大人给状元公的面子,现在状元公病了,这个假除了准,也只能是准了! 青儿才不管韦达生怎么坐蜡,反正她已经送了他一份档案改良的大礼,既然找不到张生的影儿,她才懒得去干那些无聊又琐碎的工作。 再说她在吏部也待不了几天,等凉王一回西域她就去沐州上任了,因此她打定主意只要西一天不去翰林院报道,她就一天不销假。 这日青儿去给西取药,其实这活儿本来是牛大的,不过青儿派他偷偷去西的伯父那边报平安,为掩人耳目二人约好地点,先由青儿把药取好。 这家药铺离西的宅子挺远,可能是凉王选房时有忌讳,特意选了这处附近一无医馆、二无药铺的宅子。 青儿一边走一边腹诽凉王乱搞迷信,她这个人百无禁忌,觉得西这样的人就应该住在药铺后院才方便。 不知是不是换季病人太多的原故,药铺取药居然还要排队!害得她等了好一阵子才从药铺出来。 青儿站在药铺的高台阶上想晒会冬天的太阳,却一眼看见不远处的街角上正在打架。左右牛大还要一阵子才到,便好奇地挤过去看热闹。 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由怒火中烧。 只见一家制衣铺门口,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华服妇人指挥着两个丫环在打一名土布衣服的女子。 那女子虽然被扯得披头散发,灰头土脸,仍能依稀看出容貌绝丽,身段婀娜。 这女人的棉服已被丫环扯破好几处。里边的白色棉花翻了出来。那贵妇兀自不肯罢休,叫嚷着要把她的鞋拔下来抽嘴巴。 那女子闻言高呼救命,拼命扭着身子护住她的两只脚。 青儿见此情形不由柳眉倒竖。在隆昌国女子因为缠足,脚是只能被丈夫看的,现在的这种侮辱实在比扒.光了衣服还恶毒。 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犯了什么错? 她正在这里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却见那挨打的女子突然向她跑了过来。扯着她的官衣缩在身后跪着哭道: “求这位大人救命,为民女作个主!我真的没有偷她的东西。呜呜……民女是本分人,不信请大人问问四邻。大人,我若是真偷了东西,甘愿被大人砍手砍脚!大人救命!” 青儿先是一蒙。没想到这女人会求径直跑到她的身前寻求护庇,听她说完这才恍然是因她穿了一身官服,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可转念一想又泄了气。她这个吏部小官儿只是个管档案的,这这这…… 倒是这女人一心求当官儿的为她主持正义。依此看来果然是冤枉的,看来这里边有些误会。 既然她求到自己头上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不要说她的确是官儿,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也要为她出出头。 青儿一时豪气大发,弯腰把那女人搀起来,还不待她说话,便听一个丫环尖声笑道: “哟,我说你瞎了眼吗?找他有什么用!也不看看他的官服,不过是个区区七品芝麻官儿,给我家老爷提鞋都不配!他怎么敢管我家姑奶奶的事?” 那女人浑身一颤,含泪的双眸渴盼地望着青儿哭道: “大人!民女姓冯,在这间店里已经六年了,大人可以向四邻问问我素日的为人,我真的没偷东西!要不大人把我押去官府好了,我受不了她们这般羞辱,宁可去挨老爷的板子!” 青儿见她如此刚烈,也不由血往上撞,一挺身走向那名贵妇正色道: “这位夫人,下官是吏部司封司外郎陆青,今日偶遇此事,或许大家有什么误会之处,不知夫人丢了什么宝物?下官愿意帮忙找找看。” 那贵妇轻蔑地瞥了青儿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她。 身旁的丫环撇嘴一笑,刻薄地说:“外郎算什么东西?我家姑奶奶是柳侍郎的夫人,你也配和她说话?” 青儿冷冷一笑,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下官虽官卑职小,在保和殿殿试时也曾同皇上说过话。倒不知柳夫人是哪位上仙临凡,下官倒不配和她说句话了?!” 一句话说出,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发出一阵窃窃的笑声,更有人混在人群之中喝了一声好,引来一阵更热烈地笑声。 那丫环狠狠地瞪着人群,用手指着叫好的方向高声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是吃了天王豹子胆,小心我家老爷要了你们的狗命!” 不想这话说出来,立时笑倒了一片,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大声回道: “侍郎好大的官啊!哈哈,我们城东房顶上掉下根竹竿子就能打到两个侍郎!” 一句话说罢又是一阵哄笑,又跟了几声喝彩的。 那丫环鄙夷地一撇嘴:“哼,把你的狗嘴闭上,我家老爷可是堂堂太尉!不知你们谁又见过?哼,你们这群穷酸一辈子也不得一见他老人家!” 一时间周围果然随之变得鸦雀无声,青儿微微一愣,没想到随随便便管件闲事竟管到太尉家去了。 可既然已经接了这件事,她也不在乎得罪谁,天大大不出个理去,更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总是要讲理的。 这时,柳夫人突然开了口,向那丫环喝骂道:“多嘴!招摇什么?如此不懂规矩!” 青儿差点笑出声,这柳夫人骂得也太假了些!(未完待续) 第二零八章 说瞎话 原来这件事很简单,柳夫人带两名丫环在由此向东隔三个门的一家珠宝店为太尉定了一块玉佩。 取回玉佩后主仆一行随意逛逛,可巧走到这家小店见到一种几年前流行的旧式布料,便挑了一阵儿,柳夫人突然发现才取的玉佩不翼而飞。 由于这家店里只有五个人,即店主、主仆三人、以及这名顾店的冯姑娘,便疑心是冯姑娘偷的。可这她咬死不认,便有了开始的那一幕。 青儿听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冯姑娘最可疑,但从她的种种反应看的确不是她偷的。 店主是位六十开外的老人家,行动迟缓,又在这里开了一辈子的店,也不可能是他干的。 难道是柳夫人的丫环? 青儿没有迂回,直接问道:“柳夫人,不知两名丫环在贵府上做了多久事了?” 柳夫人蹙了下眉头,旋即又冷笑了一下说:“这两名丫环都是太尉府的家生子儿,跟了我七、八年了。” 青儿吁了一口气,已经这么久,看来两名丫环做案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又细想了一阵,抬头看了看那家珠宝店,这两家店的距离太近,在这几步路上下手难度太大,不过她还是准备问问。 青儿又将珠宝店的老板和伙计找来,细问了当时的情由。两人都记得柳夫人取玉时,店里的确有位中年男子也在。 那人身着光鲜,看上去像个大主顾,不过他在店内并未看上什么东西,几乎是和柳夫人前后脚出的店,也往西走的。 青儿觉得此人非常可疑。细细问明那人的相貌、穿着,又回来问制衣店的二人。 冯姑娘抢着答道:“大人说的这位中年男子,是不是外罩深蓝色铜钱暗花外氅,里边是淡青色长袍,袖口有草龙纹暗绣的?” 青儿听冯姑娘说得比那边两人形容得还仔细,忙点头称是。 冯姑娘说:“我记得他,那人穿得不差。却好生没有礼貌!当时我正在门口招呼客人。柳夫人突然被他撞了一个跟头。那人也不赔礼就溜了,因此我不大记得他的长相,但衣服我认得出来!柳夫人扭了脚。这才进我家店里休息的。” 青儿听了觉得有门儿,十之*就是这个男人了!她兴奋地望向柳夫人和两名丫环。 那知两个丫环和柳夫人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全称不记得有这名男子,她们主仆进店就是为了买那款旧料子。 可巧当时制衣铺的店主在屋里。对门口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青儿不由暗暗奇怪,小偷明显就是那个中年男子。他从珠宝店已经盯上了柳夫人,直到制衣铺才下的手。 可柳夫人和丫环为什么推说没这个人,她们不着急找玉,却一口咬死冯姑娘是何道理。难道有仇? 她给冯姑娘使了个眼色,避开众人小声问:“说实话,你和柳夫人是不是有仇?放心。我会为你作主!” 那女子诧异地看了一眼青儿,又回头端详了半日才低声道: “大人。柳夫人这样阔气的主顾是不会光顾我们这种小店的,我从未见过她!今日她要不是被撞得扭了脚才不会进店,而且……我猜她是因为待得太久,不好意思才买下那些面料的。” 青儿微微点了点头,冯姑娘说得合情合理,只是不知道柳夫人为什么故意刁难她,这事倒真难办了! 正在此时,只听有人高声喧哗,少时从人群外边挤进来四名仆从,齐齐向柳夫人施礼,却是太尉府上的家丁来接夫人回家去的。 柳夫人见来了救兵登时腰杆硬了起来,威风八面的招过青儿问道: “我的案子你问了半晌到底要如何处置?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半天,怎么还任由那小偷逍遥?你办不清不要紧,我自己办也使的。” 说着话,一使眼色,那几名家丁就要抓冯姑娘。 青儿一伸手把冯姑娘挡在身后,高声说:“且慢!天子脚下,你们要动私刑不成?” 柳夫人摆了一下手,厉声问:“笑话!几时吏部也管上抓小偷的事了?” 一句话把青儿问得有点卡壳,这时身后的冯姑娘突然站出来高声说: “大人,民女情愿让这两个丫环为我搜身,到时还请大人、柳夫人还我一个清白!” 青儿皱了下眉,这实在太屈辱了,尤其那两个丫环绝非善类,可是如果不同意,这件事只怕她已经按不下去。权衡了一下,悄声说: “委屈你了!” 冯姑娘感慨地看了青儿一眼,随着两名丫环进了制衣铺。 青儿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一肚子火。 她忙将珠宝店的店主叫出来又细细问了一遍玉佩的事,好在柳夫人取的那块玉佩是请专人画的样子,特别订制的。 青儿忙请店主将那玉佩的样子画了个草图拿在手里以防意外。 过了好一会,两个丫环把冯姑娘绑了个五花大绑推了出来。 青儿一见这情形不由后悔不该答应搜身,看来她们使了什么肮脏手段。她要发难,却见一个丫环高举着手绢,高声喊道: “姑奶奶,我们搜出玉佩来了。” 一时人群大哗,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柳夫人不接丫环手中的玉佩,却要她直接递给青儿看。青儿也不接玉佩,招来珠宝店的店主请他过目,那店主看了半天只是不语。 青儿早就料道他不敢得罪太尉府,从怀中取出店主刚刚画的草图展给柳夫人看。 她一句话也不说,本想给柳夫人留个面子,却不想那柳夫人突然劈手把那草图抢过来,撕了个粉粉碎。 青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没想到堂堂太尉府的千金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一时火冒三丈,指着柳夫人喝道:“你把玉佩的草图撕了也没有用!是就是,非就是非,不能因为你是千金小姐就可以由着你的性儿颠倒黑白!” 说完突然转身向人群解释道:“刚才太尉府的丫环说搜到了玉佩,可惜此玉佩却不是丢的那块,而我刚刚请店主画下的玉佩草图却被柳夫人撕碎了,我想请柳夫人给大家说个明白!”(未完待续) 第二零九章 高人出手 青儿这么一吵,看热闹的人群很快静了下来,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碍于太尉府的威势不敢大声议论,少时却一阵阵的“嗡嗡”声。 柳夫人听完陆青的话,气得脸色刷白,在她三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来没遇到过如此不长眼的小官儿! 本来她不想和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屁官儿较劲,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太尉府留,就这么吵嚷起来。 柳夫人恨得银牙咬碎,其实一块玉佩对于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那是她为了讨好父亲专门请人画的新样子。 就算如此也没什么,再画再订就是,可关键是那个女人! 她长得像极了她前夫的那个小妖精! 柳夫人李氏是李太尉唯一的嫡女,她前夫也是世家出身,郎才女貌,只可惜婚后两年没有生养,便纳了房妾氏。 那小娼妇进门一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眼前这个女人的眉眼像极了她! 柳夫人一打眼就发现了,她假装崴脚进了那家小铺子,没想到天从人愿失了新订的玉佩。 她才不在意那是谁偷的,眼看着那个狐狸精挨打,她心里不知多么畅意! 却偏偏不知打哪儿蹿出来个管闲事的,还把事情搞得么这难堪。 她倒不怕别的,只是一想到此事若是传开,她岂不成了笑谈?以后还怎么有脸在中都混下去! 正暗自生气,她身旁那个从未开口讲过话的丫环忽然站出来从容地说: “这位吏部司封司外郎陆青陆大人说得极是,我们夫人刚从这家店里取的玉佩的确不是店主手中的这块,然而我们夫人一共丢了两块玉佩,现在虽然只搜到了一个。也已经可以证明这个女人就是小偷了。她久住在这里,必是把另一块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还请大人查个水落石出。” 青儿听她把自己的官衔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不由冷哼一声。暗道这丫环倒比她的主子更加阴狠,可惜她却偏偏不在乎! 陆青还就和太尉府牟上了! 青儿微微一笑:“这么说来倒有趣,常人的玉佩都是挂在腰间为了示人的,看来柳夫人果然不喜欢招摇!” 她一句还没说完。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哄笑起来。大家不敢说什么。就由着性的哄笑,反正人这么多量他们也抓不过来。 柳夫人气急败坏地扫了一眼人群,突然发狠地要家丁把冯姑娘押回府里。 青儿见她气得乱了分寸。心里也跟着发急。 这位柳夫人就算真把事情闹大也不怕,她父亲毕竟是太尉,就算闹到皇上那里去,到时不过“无知妇孺”四个字就给赦了。可冯姑娘却只怕没活路了! 青儿抓着冯姑娘的右手,把她护在身后。就在两边眼看就要动手打起来的时,只一声惨叫,一个被反手绑着的人从天而降,结结实实地摔在众人面前。 冯姑娘反应最快。指着那个叫道:“小偷就是他!” 她的呼声清脆而响亮,不一会珠宝店的小伙计和店主二人也认了出来,异口同声地指认他就是当时尾随柳夫人出门的家伙。 青儿心里定了定。一双眼睛却望向人群外边扫,果然一会儿挤进来一位背负长剑的红衣男子。 他俏皮地向青儿眨了一下眼。就向柳夫人走了过去。 红衣男子伸手把一枚玉佩交给柳夫人过目,客气地问道:“这小贼说这玉佩是从夫人这里偷的,我来核实一下,不知夫人还丢了别的不曾?” 柳夫人拿着玉佩神色尴尬,结结巴巴地回道:“这个……嗯,还有一个,不过,不过已经找到了!” 红衣男子一愣,回身就向那小贼腰间一踹,那小偷捂着下腹惨叫一声,高声喊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她骗人!她只有一个玉佩,我拿了整个的荷包只有一个玉佩,还有两张银票……我给存起来了,大侠,我刚才已经招认过了!” 青儿看着红衣男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唐杰吗! 她眦了眦牙,这小子换了一身官服她居然就认不出来了,可真是! 故友偏偏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青儿刚想招呼一声,又猛然敛起笑容,她现在和太尉千金牟上了,还是别把好朋友也拖下水。 她倒是在中都混不了几天就去沐州了,可唐杰还要在这里干下去。 记得唐杰之前夸过海口,说中都是他的一亩三分地,那么现在她可以休息一下,且看唐杰怎么化解这件棘手的事情。 唐杰莫名其妙地问柳夫人到底还丢了什么,柳夫人面红耳赤地再也说不出口,倒是她身旁的丫环稳稳地说了个清楚。 最后又补充道:“或许这贼人与那女子本是一伙的,偷了东西都交她窝藏起来,大人可不要漏了要犯。” 唐杰笑笑,拿了新“搜”出来地那杖玉佩在小偷上着晃了晃,笑着说: “招一个了也是招,招两个也是招。我问你,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偷的?是不是你在偷的时候露了马脚,才放在那女人兜里栽赃的?” 小偷苦着脸哭道:“我的亲大侠,我承认我是小偷儿,但我没栽赃过别人!我也是凭本事吃饭的!我,我承认我偷了两块,但是那块我是放在刚说话的丫环那里的。我想着放在那儿能迷惑她们,只想着放错了地方,她们多找找,我也好跑远一些。” 青儿听了一愣,这是什么情况?有剧本?怎么小偷还按剧本来的? 唐杰满意地站起身,将玉佩还给柳夫人,哈哈大笑道:“完璧归赵,让夫人受惊了。唉,不是我说,巡城御史也不知上哪儿玩去了?我拖着这个小贼走了半个城也没找着他!” 正说话间又听人声嘈杂,有人吆五喝六地分开看热闹的人群,一位身穿墨绿色官袍的人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 他急急忙忙向唐杰虚应了一下,就一溜小跑到柳夫人面前告罪。 青儿听了半天才明白来人正是巡城御史,看来这位御史大人也不过是太尉府的一条狗。(未完待续) 第二一零章 解惑 之后,巡城御史护送着太尉府的小轿大摇大摆地走了。 青儿在人群中找到牛大,把药交给他。 转身正要找唐杰时,却见冯姑娘抱着个小包裹在街上哭哭涕涕的很可怜。 问过才知道,那家店主人觉得她今日得罪高官怕惹祸上身,竟把冯姑娘给辞退了。 青儿一脑门子气,可一想那位店主年迈得行动都不利索,又不免生了怜悯之心。 再细问了问才知道,冯姑娘在中都没有任何亲戚。 青儿见她可怜,又喜欢她刚直的性子,想到西的宅子只牛大、厨娘是自己人,不如先暂时收留下来再说。 她的俸禄虽不多,却有凉王那二百两赏银垫底,手头倒也宽敞。 当下命牛大带了冯姑娘先回家,她则去找唐杰叙旧,可忙完了这些事再找唐杰却没了半点影子。 青儿找了一圈也不得见,只好郁闷地往回走,谁知才走进胡同口就撞上一堵肉墙,可不是唐杰是谁! 青儿开心地捶了他一拳,二人久别重逢分外开心,勾肩搭背地去寻馆子吃酒。 唐杰不愧是地头蛇,找的这间馆子在巷子深处不吵不闹,味道还真不坏。 二人推杯换盏喝了几杯,唐杰才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读书也这么厉害,竟被你考上了!来,敬你一杯!” 青儿客气道:“嘿嘿,我会什么?不过是师傅厉害罢了。” “魏大人?” 青儿一愣,随即笑道:“那可不敢当,我说的是公孙西!” 唐杰一笑:“哦,他啊!他现在可是红得发紫。不知多少千金大小姐吵着闹着要嫁她。呵呵,要不是你们……对了,听说张相提亲被拒了?你们两小子胆子可够肥,谁不好惹偏去得罪他!” 青儿瞪大杏眼脱口叫道:“你也知道了?难道此事已人尽皆知了吗?” 唐杰哈哈大笑:“别的地方不敢说,中都可没有能瞒得过我的事情!放心,张相那么好面子的人不会有太多人知情。说来也是他眼光高,不然他女儿不会耽误到这个年纪。说来几年前要是选柳易就好了。” “柳易是谁?” 唐杰“噗”的一声吐了一地的酒。一边咳嗽一边拍着桌子笑道:“你小子和人家老婆扛了半天,原来丁点背景都不知道啊?” 青儿半张着嘴听他劈里啪啦说了半晌,才搞明白这里边的曲折。 原来柳易是三年前那科的探花。以美貌艳惊中都,竟比当科的状元还要风光。 一时被无数千金小姐看中,却不想竟娶了李太尉的女儿!不知碎了多少芳心。 这位李氏比柳易年长十三岁,他们的婚事传出来也是一片哗然。听到的人难免不暗暗为这位俊俏的探花郎惋惜。 原来李氏早嫁过人,因不育又好妒一向与夫家不合。她夫家虽也是旺族,仍迫于太尉府的势力容了她几年。 后来李氏实在太过跋扈,与妾氏吵闹也就罢了,还常常毒打夫家的儿子。她夫家终于忍无可忍这才为二人办了合离。 唐杰说罢砸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说道:“相比而言,我倒觉得张相的女儿和柳易年纪更合适些。估计人品也不至于这么可怕。可惜张相当初没看上柳易,原来是盯着咱们状元公呢。哈哈。” “去去去,别拿这种人和西相提并论!” 青儿不屑地摇摇头,吃了一口菜叹道:“你说这的这个柳易我虽没见过却已经看他不起,这样的人就算长得再标致气质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唐杰促狭地笑道:“那倒是,他可比不上当今的状元公。” 青儿凶了他一眼,见唐杰向她不住作揖才掀过这篇儿,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唉正经的,我现在人已经到了你的一亩三分地了,你倒是说说你自己的事,比如,你这身官皮是哪儿的啊?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你像个当官儿的。” 唐杰哈哈大笑:“实不相瞒我是绿林出身,十年前被白大人救下,我敬佩他是个大清官就跟了他。随着他一路升官到了中都,这一算在这儿也住了七、八年了。白大人为我讨了御前四等带刀护卫,嘿,其实我仍是只跟着大人一起。” 青儿点了点头,笑道:“难怪你身上没有一丁点官气,其实我不喜欢当.官的,还是和你这样的一起吃酒痛快,来干一杯!” 唐杰忽然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瞎混吧!我现在是官不官匪不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嘿,我就图大人是个好官,我得保住了他!” 这句知心话青儿听了有些动容,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唐杰却关心道:“你小子和我一样直脾气,这回你得罪了太尉府有什么想法没有?” 青儿愣了一下说:“你想太多了吧?我又没干什么,她能耐我何?” 唐杰闭着眼一笑,伸过头来小声骂道:“傻小子,你不会这么天真吧!你得罪的可是八皇子生母李妃的亲姐姐,这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青儿想了一下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她这般嚣张!唉,看来我还真的不适合在中都做官。不过你放心吧,过些日子我就去沐州了,到时候这些皇亲都离我远远的。” 唐杰抛来一个探究的眼神,突然笑道:“你小子也不简单啊,原来背后除了凉王还有九皇子,难怪你敢和太尉府死磕!” 青儿闻言怒道:“管这件事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看那位冯姑娘可怜,我就出手了!后来柳夫人的丫环还用言辞点我,我才不稀罕!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本事就来找我陆青来算账,这事与凉王、九皇子统统无关!” “好!”唐杰此归伸出大姆指赞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是条汉子!这样,不如你两条腿走路。今儿的事反正我也有份儿,要是你万一去不成沐州就来大理寺找我,大人那里我为你求个情也不比吏部差。” 青儿端起酒杯一撞,笑道:“好,一言为定,小弟要是遇了难就去大理寺投奔哥哥去!” “嗨,你别说,我觉得你还真干得了这个!哈哈……不如就来我们大理寺吧!” “哈哈哈哈……好!”(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病上加病 青儿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怎么摸回了家,远远地就被早已守在大门前的牛大一眼看到,半搀半抱地把她弄回了后院。 二人才刚拌蒜地走下台阶,西的房门就开了,他一脸薄怒地看着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儿走了过来。 牛大才把青儿搬进屋,就被西撵了出去。 他搞不明白西在这里遮掩些什么,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俩的关系!如今他一个还没好利索的病人,伺候得了醉鬼吗? 牛大不放心地在窗下守了半晌,也不见西唤他,只得郁郁地回了屋。 却说屋内的西看着大醉而归的青儿,气得脸白得没了血色。 一个女人家不知检点喝醉酒也就罢了,竟然还忘了女扮男装的身份,这要是醉了说出什么可是要掉脑袋的! 西气哼哼地坐在坑沿看着已经酣然入睡的青儿,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疼,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让他拿这丫头怎么办? 下午牛大带回来个女人也就算了,这宅子里也缺少可以放心用的人,可是听了牛大的话他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这个丫头居然和太尉的千金对上了! 西徒然地想他在翰林院那么复杂的环境里,小心翼翼干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湿到鞋,可这个惹祸精一下午就得罪了太尉府! 这倒好,隆昌国一文一武两位首席大员得罪全了! 说来拒婚得罪张相,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青儿为了管闲事得罪太尉实在是欠妥。 更何况他二人本就是戴罪之身,这以后的日子可真是举步维艰了。 或许九皇子的方法是对的,青儿根本不适合留在中都,应该把她远远地放到沐州去。 想到这里西的眉头又高高地耸了起来。为了一个九皇子他们已经闹了两次,没见她有什么转变,反是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毕竟九皇子可以把青儿头上的乌纱安全地摘掉,而他却做不到。 现在可倒好,九皇子还没利索,又来了个唐杰!想到这个人,西的心就一抽一抽的。他又想到船上青儿和唐杰亲密的样子。 不过是个草寇! 西一入中都就查清了唐杰的底细。他不过是个招了安的土匪,这样的人天天缠着青儿实在可怕,好在他不知道青儿是女人。 一想到这里西就更加生气。明明是女儿身还和人家喝酒,而且只有两个人! 这要是酒后失德……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西只觉得后怕,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可该拿这个没脑子的臭丫头怎么办? 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西明白青儿对他和对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也清楚她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的心里只有他! 只是这丫头似乎完全没有做女人的意识。有时候西不禁想她是不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想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青儿的记忆全没有了,连生身父母都想不起来。 她被果妈妈收留后,先是当了三年多的傻子。这期间就一直是男装。从果果楼出来后又一直扮男人。 或许是她扮男人扮得太久已经迷失了本性? 西长叹一声,希望她扮回女人后一切都能慢慢归了正位,不再这样随意地同男人们交往。 说到底她不过才十五岁。也许是他想太多,太在意了! 女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男女大防了。 西的病还没好利索。他歪在青儿身边一会想这,一会想那,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一早青儿睁开眼,就吃惊地发现西歪在她身边睡着,连被子都没盖。 青儿唬得一翻身坐起来,伸手一摸西整个人全冻得冰凉,脸却粉粉得还泛着红晕,伸手一摸脑门烫得要命。 慌得她一下子从坑上蹦了下来,三步两步跑出屋门,大声唤牛大去请大夫,她则又返回屋里好一通儿摆忙。 她又急又气,不停地用手打自己的脑袋,西一定是不放心她醉酒才抱病守在这里的,心里不由满满的全是懊悔。 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 她的失态一定把西吓坏了,其实她现在也不完全记得昨晚和唐杰都说过些什么,有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 少时大夫诊过并无大碍,青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又叫牛大把小炉子搬进屋,亲自为西熬药不提。 西的这场病是病上加病,又躺了七、八天才慢慢好转,青儿却不敢让他再轻易下地活动了。 二人对于那夜青儿醉酒的事谁也没提,青儿有几次想说,却又实在鼓不起勇气,一来二去也就不了了之了,然而在心里两人谁也未曾释怀。 西生病的这阵子还出了个新鲜事,原来青儿救下来的冯姑娘非是旁人,而是肖二未过门的媳妇! 冯姑娘是贱籍,父母亡故后到中都来投亲,却被狠心的舅舅卖入烟花。别看冯姑娘长得弱不经风,脾气却硬,交割当场寻死觅活地就是不从。 肖二正赶上这场面,一时心软把冯姑娘买了下来,又为她找了住处。二人一来二去有了情义,便定下终身。 不想就在要成婚的前夕,肖二被老对虾选中做九皇子的亲随去了西域,又在森林护驾时犯错使九皇子受伤,多亏九文和青儿一力回护才免于死罪,被老对虾免了职,一抹到底。 肖二回到中都后,辗转托朋友在巡城御史公署得了份队长的活儿,好巧不巧又被他撞上青儿搜检,便顺手帮了个忙。 本来一切顺利,二人正一起凑钱准备完婚,不想好端端又遇上太尉千金这码子事! 青儿听了前因后果豪爽地一笑:“肖二,咱俩也算患难之交,你结婚的事我全包了!你要是不嫌弃这里,索性你们小两口就住下来,反正后院还空着这么多房子。说句心里话,有了你这高手我们也住得踏实。” 冯姑娘在这里住了几天已搞明白状况,知道前院的人全是凉王的眼线,听青儿这么讲索性要肖二辞了工,给青儿做护卫。 西闻言不待青儿回话,忙一口应下。他想着青儿不日就要去沐州就任,有这两夫妻结伴真是再方便不过。 况且到了沐州还要假死逃命,多些人手帮忙也便当,而且成功后还要护着女装的青儿回中都。 这真是天上降下来的好帮手!(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大乌龙 此后宅子里迎来了第一桩喜事——凉王终于回西域了! 之后的第二桩喜事,当然就是肖二和冯姑娘的大婚。 新房、家具之类全是现成的,青儿又请牛大置办了两床大红缎面棉被,一身火红、一身粉蓝的两套袄子,又亲自挑了一套白银头面作陪嫁。 西则包了新郎的两套衣服、靴子,此外什么镜子、锅碗瓢盆、脸盆等一切日常使用之物充作彩礼,此外西还送了新郎官儿一匹好马。 虽然两位新人都是只身一人在中都,没个亲戚(冯姑娘那豺狼舅舅就别算数了),青儿还是坚持请了轿子,又是锣鼓、又是唢呐地绕着整个东城转了一圈儿才回来。 这场婚礼热热闹闹办完,西和青儿才正式回各自衙门销假。 青儿一回吏部就发现,整个司封司同僚好像全成了霜打过的茄子,一个个蔫头耷脑的。 而他们看她的眼神儿也再没了往日的轻蔑、鄙夷……而是换作一张张木木的脸,一个个不是发呆、就是发傻。 青儿不由暗暗吐了下舌头,心想你们可恨准了人!主意虽然是她出的,可谁让韦达生非要一口吞个胖子,限定要在三个月之内完工呢! 恨与不恨也与她无关,总之这里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张生、还是张文远都没有来过这里,而她也要离开了。 只不过不是去沐州,而是转去大理寺! 又是一场大乌龙! 前天九文突然约她吃茶,青儿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去沐州了,不想九文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这破事还求了哪个?你是不放心我,怕我办不了吗?” 青儿被他的怒火吓得愣在当场。过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回说她从未托过其他人。 九文皱着眉又看了她几眼,觉得她的神情不像作伪,这才气得拍着桌子骂道: “还好不是你干的,不然我撕碎了你!我这儿一直惦记着你的事,好容易盼着三哥走了,就马上要沐州那边上折子报缺。嗨。没想到大理寺不知为了什么居然也要你!nnd。沐州离得太远,我这边折子才搞到手,就听说皇上已经把你拔给大理寺去了!” 青儿一听冷汗真冒。看来这事儿还真和她脱不了干系,一定是那天酒喝大了,不是她、就是唐杰把事情给乌龙成这样。 想到这里,青儿没底气地小声解释:“那……那有可能是……那什么。我和大理寺的朋友喝酒,说起吏部的差事太苦……可能。他,唉!他也是好心……” 九文气得用手点着青儿的脑门晃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 “你有种!现在也只有皇上才能把你捞出来了!看你挑的这破地儿!不知道现在科考舞弊案还没结?整个大理寺就在风口浪尖儿上。里边的人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出来,偏你一头往里扎!你这是嫌死得不快是不是?!” 青儿的确完全没想过这些,她迷迷糊糊记得当时和唐杰说过她要去沐州的事。怎么变成了这样了? 唉,关键是她喝高了。怪不得别人。 青儿一边听九文骂她,一边哀怨地想一会儿回到家里,西八成也得照样来这么一出儿,这场酒喝的!痛定思痛,她决定戒酒。 青儿推算得很准,回家后西也是照样一顿数落,最神奇地是这两人好像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骂人的词儿都不带差样儿的! 挨骂的过程中,青儿不由暗想要是没有她,九文和西这两个人会不会成为知已啊?明明两个人的想法那么接近! 然而令人郁闷的是,挨了半天的热骂还没完,西居然又单方面拉开了冷战的序幕。 青儿心里明白还是为了唐杰,上次这事儿因为西生病被掠了过去,现在这是要新账老账一起清算! 可她找谁清算去? 这个大理寺去得可真是冤枉,其实她可是正正经经升官了。 吏部司封司外郎是七品,大理寺寺直是从六品,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升了半个品阶,也没个人来表扬表扬她,没有天理啊! 然而当青儿第一眼看到大理寺时再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只有一个感觉,很强烈的感觉,她喜欢这里。 没有原因,也说不出原因,只是站在大理寺门前看着那高高的台阶,她就觉得来对了。 其实大理寺的建筑并没多么恢弘,但是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站在这里她不由想到凉州大堂,她的心在嚎叫,她要翻案! 虽然果妈妈、云娘、九姑娘都已故去,钱学理也被手刃,但她的心仍不能平静。隐隐的,青儿觉得她要在这里做些什么。 有过吏部就任的经验,这回大理寺的报道青儿已是驾轻就熟,她很快把一切搞定,见了直属上司寺正李万坚。 李万坚好像非常非常忙,从一桌了案宗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把她踢给了同僚汪伦。 汪伦和青儿平级,同是从六品寺直,他不到四十岁,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他带着青儿在大理寺快速地转了一圈儿,又简要说明了一下寺直的职责。 寺直和寺丞同级,一主外一主内,各六人。寺直负责出使推按,而寺丞则负责分判寺事,复审各省上报案件的量刑。 一般而言都是从寺直做起,一年到头在各省奔忙。如果年纪大了还没熬上去,一般就转为寺丞,安生在中都做事。 青儿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大理寺是看中了她这幅好身板儿! 汪伦这时突然笑道:“你来得还真是解渴,这儿都疯了!眼下这桩科考舞弊案牵连太广,皇上又责令要限时结案。根本没时间把咱们往下派,直接把三省的官.员全锁到中都来了。寺丞这边忙不过来,就把咱们几个全借了过来。这阵子咱们先在寺丞这边帮忙,其实这些活儿我也才上手,咱们一起学吧。” 青儿开心地点点头,觉得汪伦这个人挺实在,又不拿架子,高高兴兴地和他一起学习寺丞的工作。 半天下来,她就发现这个工作和她的想的不一样,实际工作就是把犯人叫来叙述案件,然后问他认不认罪,认罪就画押收监。 他们审的这半天,一共审了七个官.员全都认罪了,搞得青儿不得不好奇不认罪该怎么处理。(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私下交易 青儿在大理寺跟着汪沦审了整整三天,没遇到一个不认罪的官.员。 她不由暗暗称奇,就算是知道这回科考舞弊案龙颜大怒,可世人毕竟是怕死的,难道一个想挣扎一下的都没有? 青儿知道这个案子水深,九文和西都再三嘱咐让她不要太过好奇,况且她只是个跟着汪伦学习的小新人,汪伦不说话也没她说话的道理。 他们俩审了几天一直很顺遂,这日又被派去死囚牢复审。 死囚全要在牢房里复审,青儿跟着汪伦一进死囚牢不由眉头一皱,紧紧地捂住口鼻,这里的味道实在太恶心了。 这股味道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把厕所味、汗味、血味、将死人的气味、伤口溃烂的气味……种种味道混在一起,再加死牢几乎密不通风,其味道可想而之。 汪伦这时故意侧头看她的笑话,青儿不想示弱,皱了皱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恶臭,果然鼻子马上就熏聋了。 她放下手向汪伦炫耀地挤了下眼睛,汪伦也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二人打着两盏小油灯向深处走去。 开始复审后,青儿有意加快了速度,一来这些环节她早已烂熟于心,二来这里不止气味不好,还阴森恐怖,青儿总怕会被误关在这里,只想快点干完好冲出去。 他俩抓紧时间迅速地审完了两个犯人,就听一阵“踢里踏拉”的走路声,青儿和汪伦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回要倒大霉了。 二个所料不错,来人果然正是令整个大理寺闻风丧胆的邋遢皮! 邋遢皮这个名字在大理寺威名赫赫。却没人记得他的本名,他是名主薄,因为人邋遢、嘴碎,外加大嘴巴,大理寺从上到下没有人愿意和他共事。 按规定复审必须带一名主薄记录,只是最近人手太紧,而陆青和汪伦本就是两人一起办案。所以一直由青儿代为记录。 今天这情形想必是寺丞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就把这个碍事不利脚的邋遢皮踢给了他们! 青儿心下一片哀怨,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赶在死囚牢。有了他这速度就上不去了! 邋遢皮还没走近就扯着嗓子寒暄起来,青儿觉得脑仁儿直疼,这种地方这些礼节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没办法,小新人还是要随和些。青儿也只好陪着回了一句,不想这一句倒惹了麻烦。 邋遢皮突然指着青儿哈哈大笑。嚷道:“你就是那位婵娟吧?听说你和状元公好得穿一条裤子,哈哈……你可真牛!居然在大街上就和太尉的千金对上了?是不是因此得罪了太尉,才被踢到我们这儿来的啊?” 青儿听了这几句话才深切地理解为什么没人愿意理他,不由翻了个大白眼。这人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不招人待见! 她吃一堑长一智,暗下决心再不和他过话。 汪伦见到这种尴尬局面,只得代青儿圆了几句。三人这才开始继续复审。 复审的时候,好几次青儿都想从地上捡起块破布把邋遢皮的臭嘴给封上。可惜她只能动动心思。 才审完一个,三人来到下一间囚室,邋遢皮就被他的上司唤走了,旺伦也顺便出恭去者。 青儿一听邋遢皮走了就一身的轻松,她悠哉悠哉地在牢房里乱晃,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叫她。 原地转了一个圈儿才发现,唤她的人是趴在地上的死囚,这名死囚蓬头垢面看不出本来面目,昏暗中只能看见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奇地凑过身去,只听那人小声问道:“你可是陆青陆大人?你是不是和柳夫人有过节?我有办法整她!” 青儿冷冷一笑:“你怎么这么好心啊?” 那人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说:“我是冤枉的,我想立功,但不想被暗害在这里!陆大人,我知道你是凉王的人,我卖你一个好儿,你也能为凉王立个功,何乐而不为呢?” 青儿闻言不由扬了扬眉,还真来了! 这些日子西天天耳提面命地要她“不要多管闲事!”,看来他果然英明,这可不是闲事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囚犯说的两件事青儿都没兴趣,一来她不是凉王的狗,也不想立什么功。二来她和柳夫人也没那么大的过节,尤其现在连冯姑娘都嫁人了。 那人见青儿没有反应,踌躇了一阵儿小声说:“柳易是假的,现在的太尉女婿是假冒的,他姓张!” 青儿只觉得她的心脏停跳了半拍。 姓张,上科的探花! 难道他是…… 青儿猛得把头转向那人,死死盯着他问:“张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嘿嘿笑道:“成交了?” 青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会有错! 云娘说张文远必中,他就一定必中!以云娘所学不会料差的,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 而且云娘说过,张文远美仪容、善辞令,能让云娘看上眼的男人十之*就是柳易! 青儿稳了稳神,低声问:“你拿命换就别吊我的胃口,实话说我们爷对你们这些破事儿没兴趣,何况现在皇上看得这么紧。不过你要说明原委,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回禀王爷,但能不能管用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人眼睛一亮,凑上前压低声音说:“这里的人多是替罪羊,不过有证据的只有我一个!你只需对凉王说,我能把川州牧关林士拉下马,至于能不能顺藤摸到更大的瓜,那就看你们爷的本事了。” 青儿看了他一眼,假装想了会儿什么,又问:“柳易是谁?” 那人笑笑:“大人帮我把话传到,我自然有一份大礼给你。” 青儿突然变脸,装出一幅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问:“最后问一句,柳易是谁?” 那人咬着牙犹豫了一下,急切地说:“大人记清楚我叫乔得春,是杏县县令。那柳易他本名叫张文远,后改名张生,我有铁证,包他身首异处。” “等我回信儿!” 青儿站起身,故做从容地收拾纸笔,心里却不断地狂喊:云娘你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青儿帮你找到张文远了! 少时汪伦回来,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做记录。(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密信 青儿从大理寺回到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张文远她是一定要见的,但这样的人值得信任吗? 现在已经可以知道他忘恩负义,宁可娶一个比他大十三岁的老女人,宁可绝子绝孙也不要云娘。 他全不顾云娘对他的一片深情和恩情,真得要把云娘的坟立在他家吗? 再来就是乔得春!死囚里这些替罪羊到底救还是不救?怎么救? 青儿觉得越想越乱,她的头都要爆了! 这时西从外边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就把门从里边栓好,走上前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青儿正愁没人给出主意,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说完就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西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略想了一下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青儿叹了一口气说:“虽然我看不上张文远,不想把云娘的衣冠冢埋在他家,可我立过誓,也只能遵从云娘的意愿。” 西点头嘱咐道:“你和柳夫人有过节,这件事万不要加深彼此误会。虽说死者为大,只怕柳夫人……唉,你既答应过云娘,还是要做万全之想。依我说,还是不要惊动柳夫人为好。” 青儿嘟了嘟嘴,不情愿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云娘的坟要悄悄立?她死得这么惨,还这么……” 话还没说完,青儿已经哭得哽咽得说不下去。西搂过青儿,拍着她的后背哄了半天。 青儿才勉强说:“真不明白云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选中这个没脊梁的赖皮狗!我心里真替她不值!” 西一边用手绢为她擦眼泪,一边哄道:“有什么办法呢,她喜欢张文远。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好比你对我再不好,我也甘之如饴。” “呸!我哪点对你不好了?” 西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青儿明白他又想拿唐杰说事,现在她可没心情和他扯那些,便扯开话题问: “那你说乔得春的事要不要管?唉,你是没看见那些死囚。真是生不如死!这样为人背黑锅、丢脑袋。想想让人寒心。乔得春说他能揪出川州牧,还要凉王顺藤摸瓜,你说这瓜会是谁?” 西长叹一声。无力地笑笑,轻声说:“还能是谁?能在考前拿到考题的除了皇上就是主考官,两位主官早就车裂了,就是说皇上不想让人摸到那只瓜。” “啊?可……那我们大理寺瞎忙什么?出了这么严重的舞弊案。皇上发了这么大的火,为什么还要保这个幕后黑手?” 西冷冷地一笑:“虎毒不食子呗。” 青儿睁圆眼睛。突然想到古装连续剧里夺嫡的狗血剧情,难道她现在是要亲临了?! 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九文和西一直不放心她去大理寺,原来他们早就料到了。 事情牵扯得这么深,的确不应该插手。只是。死牢里那些无辜的囚犯难道就应该成为皇室较量的牺牲品吗? “可……那些人是无辜的……凭什么啊?!” 西认真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觉得于心不忍,不妨给凉王捎个信。看他怎么办。” 青儿大张着嘴,不是他不让她往这件事里掺和。怎么这么一会儿又变了主意? “告诉凉王?你也想救大家?” 西轻轻地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我们谁也救不了,凡参与弊案的官只有死。其实他们不值得同情,如果没得赃,谁也不会顶着杀头的风险干这些。” 青儿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才疑惑地问:“所以你是想向凉王示好?” “那倒不重要。只是大理寺办了这么久,也没找出能让皇上满意的犯人。这事不能再拖了,凉王如能奉上一个州牧,这案子就能了结。不然夜长梦多,要是多蹦出几个乔得春,牵扯太大,恐伤国本。” 青儿咧嘴看了西半天,突然发现她和西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只想着死牢里即将冤死的可怜人,而人家却已经想到国本去了,哼,果然层次不同! 青儿不管不顾地伸了个大懒腰,由着西帮她草了份密信。抄时嫌她写得太好,改了几句连夜发给凉王。 一件事搞定! 张文远的事就不用西多费心了。青儿心里已经想到个最佳人选——唐杰! 他不是号称地头蛇吗,那就由他把张文远给约出来就是了。 随后又找出云娘给张文远的那封信,这么久的颠沛流离,信封早已磨得破败不堪。 青儿拿着这封信不由想起当日云娘含羞将它交给自己时的情景,不觉鼻子一酸,怔怔地淌下几颗热泪,心中有如刀绞一般。 她抹了抹眼泪小声说:“云娘,我一定完成你的心愿!” 次日一早,青儿一进大理寺就到处打听唐杰,问了好多人才得知他去外埠公干,还要七八天才能回来。 青儿哪里等得了! 她找了张文员这么久,恨不得现在就把云娘的事情做个了结。 青儿一天都魂不守舍地琢磨怎么见到张文远,却又不被她老婆知道,突然发现这事还没那么容易。 要是直接递信,她又舍不得,绝笔信只有一封! 整整想了一天才猛得想起丐帮的那个铜钱,第二天一早特意早早起床,绕了一条最繁华地路去大理寺。 她还没走完第三个巷口,就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乞丐拦住了她。 青儿一喜,将信封拿出来,再三嘱咐要他亲手递到柳易手中。那小乞丐满口答应下来,一晃身就跑远了。 青儿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背景突然有点儿后悔,这么小的孩子办事能靠谱吗? 之后这封信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音信,青儿在信封背面写了会面的时间、地点,可整整等了三天也不见人影。 只急得她着急上火,脸上起了好几个火疙瘩。这天青儿又带上三杖大钱上了街。 这回现身的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青儿将上回所托之事说了,那汉子只说要她等消息便匆匆去了。 青儿不知这回要等几天,午间与同僚一起吃饭的路上突然被个乞丐撞了一下,青儿明白是丐帮的朋友,便追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耍诈 这小乞丐还真能跑,青儿追得有些腿软时才追到,她上前拍了一把他的后肩,没防备被对方反手一把擒住。 青儿暗叫不好,难道这不是丐帮的朋友? 这乞丐身形和她差不多高,身量也挺单薄,却下手极狠,一句话不说上来抡拳就打。 青儿哪里吃这路亏? 她躲了两下就发觉这孩子不会武功,只是斗狠而已,心里不由稳了稳神,也不忙着进攻。 果然打了几拳后,那孩子发拳没了准头,青儿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他的右臂顺势把他按倒在地上,高声喝道: “你是谁,为什么偷袭我?” 那孩子嘴还挺硬,一句话也不回。 这可让青儿有点挠头,一来她有求丐帮不想生事。二来是觉得这孩子瘦小胜之不武。 想了一会儿,只得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绑了个结实,扔在一旁接着审,无奈何这孩子好像哑巴似的,死活不肯开口。 一会只听劈里啪啦一阵脚步声响,从巷口又跑进来了两个大孩子,其中一个正是接了青儿书信的人。 两个孩子跑到她面前也不说话上来就打,青儿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大叫: “丐帮的朋友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可要出杀手了!” 两个孩子一怔,其中一个略大些地问道:“既然是朋友为什么捉我们的人?”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儿,指着绑在一旁的小乞丐说:“他把我引到这里不问清红皂白就打,因不是我的对手才被绑了,我打没打他你们自己问。” 接信的孩子迟疑了一下率先冲了过去,三两下解开腰带。三个人小声嘀咕了半天,那孩子又回来质问道: “这回你是没打人,可你凭什么告我的黑状!信我已经亲手交给柳易,你为什么在堂主面前说我没办好差事?” 青儿听了一愣,问道:“你是怎么把信交给他的?在什么地方交的?你确定他收到了?” 那孩子一昂头自豪地说:“那有什么难!就你给我信的当天,我们在他家门前等着。他下骄要走百步才进侧门,我们就在那里设了个机关。等他摔倒后。我亲手把信塞到他怀里才跑的。” 青儿听这孩子说得如些详细已信了大半,不过还是追问了一句:“是你们三个一起去的?你确定他是柳易?他看到那信是什么表情?” 那孩子咧嘴一笑:“是我俩去的,没他!柳易谁不认得?不就是那个刁婆子的小女婿!当时他只扫了信皮一眼就吓得撞鬼一样。慌忙塞到怀里去了。” 青儿点点头,这两个孩子没说谎,看来信已送到,是柳易不想见云娘!那大些的孩子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不信我们。不然你现在再写一封和我一起去,你亲眼看着我们把信交给他如何?” 青儿笑道:“不用!上次是误会。我信得过丐帮的朋友!” 说罢在附近的一家小店向账房先生借了纸笔,写了张很小的字条,约在三日后辰时一刻在城郊一处荒废的尼姑庵见面。 写罢又将纸条郑重地托付给丐帮小友。 忙完此事青儿在路边随便吃了些东西,回吏部只说是抓小偷搪塞了过去。 下午青儿收到了凉王回信。要她联系乔得春取得有力证据,直接以大理寺的名义彻查。 青儿不由摇摇头,看来凉王既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又不愿意错失顺藤摸瓜的好机会,想用借刀杀人的招术。 可惜按西的判断。凉王此举则白白把向皇上献礼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大理寺卿。 青儿无所谓,能为那些坐冤狱的人做些事,无论由谁出头都是好的。说什么左右都是死,就算是注定要死,也要拼上一拼才甘心。 事不宜迟,当下她只身一人去死牢会乔得春。 乔得春果然是个有心机的,他手里攥着关林士给杏县下的正式文书。不知他做了什么手脚,竟然瞒过信差没有将这么机密的东西烧毁。 另外这个家伙极精明,关于张生的秘密只透露出了一部分过程,原来张文远以张生的名义参加乡试被捕,因为张生根本是在逃的杀人犯! 当时乔得春在衙里任县丞,诈干了张文远手中所有银票,为张文远换了现在这个柳易的身份。 同时,找了一个倒霉蛋李代桃僵,代张文远替张生伏了法。而张文远则以柳易的身份大摇大摆走出了县衙。 说到这里乔得春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所谓的铁证更是只字不提,要到离开死牢后再给青儿。 青儿无奈地摇摇头,她和这种人奸人没怎么打过交道,觉得她的脑子实在转不过来。 反正她也从来没想诓他,就等他出牢再拿证据也没什么。 和乔得春打了这回交道,青儿深刻地觉他居心叵测,尤其对他的上司,他从一开始就偷偷藏下致命铁证,明摆着不怀好意。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关林士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亲自下正规文书让属下办违法的事,事后却肩膀一滑推了个干净,要人家为他抵命。 看来西的说法不错,或许这死牢里真有冤枉的,但数量可能极为有限。更多的应该全是乔得春、关林士之流,不过看谁比谁更会耍诈罢了。 想到这里,青儿对他们的同情少了许多,她拿着乔得春的亲笔信联络到他的亲信,取得关林士的铁证,直接将这些东西打包面逞寺正李万坚。 李万坚惊愕地看完所有东西,捋着胡子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儿,才带着青儿直接找大理寺卿白君正。 青儿虽然从唐杰口中已经知道白员外就是大理寺的一把手,但亲眼看到他穿着官服威严地坐在眼前,还是有些意外。 同船人是三品大员也就罢了,还偏偏是她现在最在的领导,人生的际遇还真是有趣! 回想起来当时她总是有点怕他,难怪,白大人是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 说来还是西的眼睛毒,从一开始就猜中了他们的身份! 从李万坚带她直接来找白大人的时候,青儿就明白这是把她当成凉王的人了。 不过无所谓,这么想也没太冤枉她,她毕竟也收到了凉王的密令。(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女死者 白大人细细看完所有东西,又向青儿提了几个问题,直接提审乔得春。 乔得春在白大人面前倒是乖巧得多,只是反复强调要立功赎罪,只要能免了他的死刑就彻底配合。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白大人自然同意了,之后就是各种盘查审问。 青儿听完这一场精彩的提审意犹未尽,原来审犯人也可以审得这么精彩! 虽然她还有太多地方不能领会,但已经大开眼界了。 此后就是加班、加班、按的加班,再然后就变成大理寺上下所有人员吃、干、睡在大理寺,几乎连轴儿转! 直到青儿猛然意识他和张文远约期已到时,才赫然发现已经晚点了! 现在已经整整晚了半个时辰! 青儿急得变得脸,丢下手头的东西匆匆跑到寺正李万坚那里请假,又借了一匹马就向城外狂奔。 她只能寄希望于张文远是个有耐性的人,而其实她甚至没有把握张文远会不会去赴约。 等青儿赶到时却发现这间破败的尼姑庵围着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不由暗叫倒霉。 她选定这个地方就是图得人少背静,没想到这是赶上了庙会?进香?法事? 青儿栓好马凑进人群,听了几耳朵才知道原来是死了人。 不由暗自发脾气,好容易才约到的人,尼姑非赶在这会儿上吊凑热闹。 这倒好!又是女尸、又看热闹的人群,张文远就是来了也一定早给吓跑了。 可她还是不肯死心,好容易请了假大远赶了过来,总要找找看才甘心。 青儿从来没见过张文远,只好往人多的地方转了两圈。可这么多人里就楞是没一个长得顺眼的男人。 也难怪,现在围在这里看热闹的大部分是这周边的乡邻,青儿暗想就算张文远没有传闻中美貌,至少衣着要比这些人光鲜亮丽得多。 她又再三确认了一遍,果然真的没有张文员。 若是走了还有情有可原,要是根本就没来,那就太让人心寒了。这已经是第二次邀约了! 青儿想到云娘对他的一片痴情。不由心下发狠,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张文远从太尉府给挖出来! 想到这里不由暗自埋怨,说来还是她忌惮太尉府的威严。 只是。李太尉毕竟是一个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臣。如果她真得对上这个人,只怕连西也要跟着遭殃。 青儿不知不觉走到人少的地方,她一会儿怪自己心生怯意。怕了太尉府,一会儿又恨张文远活得没囊没气。居然住在老婆娘家,仰人鼻息。 生了半天闷气,觉得于事无补,她正要往出走。忽然无意中听到拐角处几个小吏在亲闲聊女尸案。 原来尼姑庵里死的并不是什么尼姑,而是一主一仆两名妙龄女郎,年龄大约二十多岁。 听这几个小吏的争论似乎不是劫杀。两女子身上的盘缠根本没有翻过的痕迹;似乎也不是女干杀,两女子衣服完整。没有受过侵袭的样子;若说是情杀似乎又…… 青儿没留心他们的争论,她一肚子的怨气,一会埋怨自己忘了时间,一会骂张文远是无义小人……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觉得既然已经请好假,不如索性回家睡宿踏实着,最重要的是能洗个热水澡,这几天身上都臭了! 她一边想一边往外走着,好像突然被雷击中了一般浑身一震,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半晌才缓缓地向那几名小吏看了过去。 难道是…… 青儿用手使劲拍了拍脸,希望脸上的肌肉可以放松下来,直到脸被热了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向那几名小吏去打听案情。 这些小吏听说她是大理寺的寺直自然十分巴结,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把女尸的情况说了个详细。 一名仵作说到兴起时,干脆拉着青儿一起去看尸。 随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哗”地一下被掀开,青儿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再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醒转,见她正躺在一处干净的青条石台阶上,那名仵作立在身旁。 仵作见她醒了,忙陪笑地解释道:“都怪小的鲁莽,惊吓到大人了!” 青儿脸色苍白,勉强地笑着说:“我是新入职的寺直,从来没见过这阵仗,本想着正好观摩一下,不想却丢了这么大的人,真是……” 那仵作咧嘴笑笑:“大人说笑了,这种肮脏勾当有我们就全齐了,大人原是不用看这些的。” 青儿心情闷闷的,胸中好像被塞了几块大石头,根本没心思和他闲聊,又坐了一会儿,谢过仵作打马回家。 她进了家门只觉双脚踩着棉花相似,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屋,就一头栽进坑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脸上痒痒的,睁开眼只见西正微笑着看着她,青儿猛得抱住西,一头扎到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青儿的举动把西吓得白了脸,他问了几句,青儿也不回话,只是不住的嚎哭。西只得紧紧地抱着她,不停摩挲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青儿直哭得嗓子有些沙哑才止住,把脸贴在西的胸口闷闷地说: “我害死人了!” 西闻言浑身一抖,双手捧起青儿的脸,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青儿抽了几下鼻子哭道:“我和张文远约在城外尼姑庵会面,结果我忙着审案错过了时间。等我赶到时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死了两个年轻的外乡女子……” 西的脸色略为缓和,环住青儿柔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乱想。” 青儿挣扎出他的怀抱着得大声叫道:“怎么没关系?如果不是我约张文远过去,她们主仆就不会被当作云娘被害死!我亲眼看到了……年龄、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一定是张文远雇杀手干的!” 西紧紧的把青儿拥在怀里,紧得青儿差点透不过气,过了一会才激动地说: “你知道我听了你刚说的怎么想的吗?我吓得心都快跳不动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准时到了,也许连你也逃不脱?张文远想杀的除了云娘,还有约他去的另一个知情人!”(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云娘归谁 青儿在西的怀中怔了一下,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肩久久才分开,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听好!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再联系张文远,凡是和他有关的所有事必须和我商量。这个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 青儿看他神情郑重,双眉微蹙,知道自己又害他操心了,偎在他怀里乖乖地点了点头说: “我觉得我就是个大麻烦,总是给你招惹事非。你的仕途本来走得顺顺当当的,可我……这回怕真的要和太尉府对上了。西,要不……要不我搬出去住吧。” “胡说什么?”西狠狠地瞪着青儿,见她又落下几颗眼泪,用手指轻轻抹掉,柔声说,“随你,反正你搬去哪儿我就住哪儿,咱们夫妻一体,分不开的。” 青儿皱了皱鼻子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阵才突然笑道: “看来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它没给我云娘一样的美貌和才情,却给了我西!你知道吗,刚才我心里慌成一团,可现在听着你的心跳觉得特别特别踏实。只是我一直拖累你……那就当你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还债吧。” 西抿嘴一笑,揉着她的秀发宠溺地说:“咱俩还分得清谁拖累谁吗?没有你,我早死在西域不知几回了。咱俩如今也算是百死之身,太尉府又如何?张相又如何?反正咱们身上各扛着一道死罪,还有什么可怕的!” “嗯!”青儿不住笑着点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在西的怀里撒娇地蹭了蹭。 西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立即捉住就是一个热吻,才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却被青儿抵住双手,娇羞地说: “别闹,我洗个澡去,这几天住在大理寺那边不方便,身上都臭了。” 西叹了口气,却仍抱着她不肯撒手,口气不善地说:“你们大理寺办事也太磨叽!铁证都交上去了。怎么还天天不让回家。有什么可干的!” 青儿白了他一眼,她可受不了任何人说大理寺的坏话,抢白道: “你知道什么。这个案子不止涉及云贵川三州,还牵连中都大小好几个衙门。唉,要在皇上限定的日期前把所有人审一遍,把所有文书备齐。我倒像长出个三头六臂来才好。” 西撇了撇嘴继续埋怨道:“我看你就是个忙星下凡,你在吏部时把吏部搞得天昏地暗。现在去了大理寺……” “那是大理寺本来就缺人手,才要的我好不好!” 西哼了一声,拧了她一把骂道:“我天天盼你回来,可不是盼你发脾气的!哼。和人家就又是喝酒、又是养耗子欢天喜地的,回来就和我发大小姐脾气。” 青儿噗嗤一笑,拧着他的耳朵娇嗔道:“所以你要好好反省这是为什么!懒得理你。我去洗澡了。” 西猛得把她霸在怀里,面色不善地问:“反省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青儿真怀疑他有没长鼻子。就不能等她洗干净再纠缠吗,甩给他一句“没情趣”就溜出去洗澡了。 没情趣? 西不悦地撇了撇嘴,他没情趣?! 不客气地说他执黑子在中都难逢对手,萧虽不算惊艳仕林,也算名满中都了。 哼,还嫌他! 自从入仕以来,西都记不清婉拒过多少门亲事,只不过不想青儿烦心,没敢告诉她罢了。 她倒反过来嫌弃他了! 西捻了会儿酸,自主地想起了张文远的事。这件事青儿必不肯罢休,而张文远刀已见血,已经无法回头了。 这个案子如无意外应该落在刑部,也就是张相的势力范围,要是张相知道这个案子是太尉的女婿办的,似乎就有热闹看了。 只是,万一搞不好把青儿裹挟在里边就大大地不妙! 稳妥起见还是再等等乔得春的铁证,如果那证据当真够铁,以最简便的方法尽早除掉张文远这个祸害才是正理。 这么看来倒是先要稳住青儿不要轻举妄动。 西正在这里谋划怎么除掉张文远,青儿已经泡完澡回来了,她裹在厚厚的毯子里进门就冲到了小炉子边烤头发。 青儿一边烤头发一边从衣服里翻出三块白薯,放在炉子边上烤了起来,没一小会儿屋子里就满满的全是烤白薯的香气。 西半靠在炕上,忽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沙坝的那些日子,苦虽苦,却有种很温暖、很怀念的感觉。 他享受地半眯着眼看着青儿在屋里折腾,觉得很好笑,这屋子他怎么看也看不出问题,偏她眼睛里总能找出那么多干不完的活儿。 西望着青儿忙碌的身影,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揉在怀里认真地说: “刚我嘱咐的话你记住了吗?张文远的事不要急,等乔得春的铁证出来后咱们再商量下一步,总之有关他的事必须先和我通气。” 青儿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几天没见你怎么变成碎嘴子了!我正想和你商量,我们大理寺的案子眼看就要收尾了,我想等那边忙完抓紧把云娘的衣冠冢立上。” 西愣了一下,没想到青儿的想法跑得这么快。不过这倒是件好事,有了这件事牵着她,也免得她沉不住气找张文远算账,出什么危险。 想到里便说:“这倒是件大事,肖二的婚事你没少花钱,现在又开着三个人的工钱,我那里还有三百多两银子,不要办得太小气了。” 青儿献媚地又往他身前凑了凑,西半眯着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青儿舔了舔嘴唇嘻嘻一笑,环着他的脖子低声下气地说: “我刚想了想,云娘的心愿是要个好名头下葬,不至在九泉无颜见父母双亲。张文远既然是个混蛋,我就想……嗯,现在那么多女人想要嫁你,不如云娘算作你亡妻如何?” 西面色一沉,把青儿推开,心想这女人一定是疯了,简直不可理喻! 青儿不屈不挠地求了半天,西始终冷着脸,最后被她烦得没办法,不得不说了硬话: “要娶你娶,我不要!” 青儿气得变了脸,涨红着脸低声吼道:“我要能娶就不麻烦你了!陆青只有十七岁,云娘已经二十四了,说她是我老婆谁信啊?!”(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畏罪自杀 第二天青儿气得连早饭都不吃,天蒙蒙亮就跑去大理寺了。 大理寺的收尾工作本来还要再干上十来天,结果皇上不知为什么提前把白大人叫到宫里问话,等回来以后这案子就定了调子。 按旨意三日内完工! 这三天大理寺可真是忙得脚丫子朝天,人仰马翻。 到了第四天,每个从大理寺出来的官吏都好像刚被扒下一层皮似的,二目无神,神情呆滞,反应迟钝。 办成这么大的案子,虽然不算立了多么大的功,但大理寺从上到下每个官吏都分了些油和米,再轮着每人给了五天大假。 说来大理寺的赏实在扣门,相比起来还是要说凉王大方,他写信对青儿表彰了一番,又赏银一百两。 不过大理寺这五天大假给得倒真是时候,青儿只睡了半天,之后就打了鸡血似的带着牛大、肖二把中都郊外跑了个遍,终于在西郊方向找到一块可心的地。 青儿特意为云娘的玉环定了个紫檀的小方盒,四框雕着云纹图案,她郑重地将紫檀小方盒放入坑穴。 亲眼看着黄土一点点将那木盒淹没,直到木盒变得无影无踪时,青儿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她一直强忍着不想哭,不停地告诉自己入土为安是好事,这是在完成云娘未了的心愿。 然而眼泪还是不请自来,看着眼前渐渐垒起的小土山,心中五味杂尘。 她替云娘不值,张文远非但不肯给她一个妾氏的虚名,甚至起了杀心!这个中山狼! 青儿在云娘的坟前立定主意,这件事没完! 云娘一生的积蓄。云娘攒了这么久的赎身钱,青儿要帮她讨回来。 此外,如果尼姑庵的两个外乡女子真是张文远杀的,青儿也要帮她们讨个说法! 不管张文远是朝廷命官也好、是太尉女婿也好,青儿发愿宁拼得一身剐,也要把他拉下马。 只是西……青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她不想牵连到西。她已经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还是等乔得春的证据吧,反正他这一两天就可以出狱了,出来后就能拿到铁证。 之后的立碑。青儿把牛大留下盯着,她和肖二回城听信儿。 提起这块碑文,青儿就一肚子气。 西太小气,用他一个虚名都不行!最终云娘的碑文被刻作“亡妻陆门崔氏之墓”。 因为和西呕气。这回青儿一个大子儿也没用他的,而是向寺正李万坚预支了五十两俸禄。 这五十两银子。再加上凉王赏的一百两,买块上风上水的好地还有富裕。 青儿不想云娘受委屈,连墓碑也选用上好的石材,整桩事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五天后云娘的碑立起来,青儿再次来到坟前。 看着碑文不由满意地想这有什么?不求人,陆青还不是照样把事办成了?! 哼。她偏偏就喜欢娶年纪大的女人又何妨?反正有太尉女婿柳易比着,她和云娘的年龄也不算差得太远。 事情办妥。青儿又急急赶回大理寺。这几天她和肖二天天盯着乔得春,不知为什么大理寺迟迟没动静。 青儿不敢大意,命肖二留在城里严密监视大理寺的动静,死守乔得春,只要他一出大理寺就先行截下。 她和乔得春的交易见不得光,不敢有半点疏漏,生怕这小子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却不想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乔得春畏罪自杀了! 这怎么可能!那个怕死的人怎么可能自杀,而且还是在马上就要重获自由的时候?! 看来有人在大理寺动手脚! 青儿怒火冲天,风风火火撞进寺正的房间找李万坚。 李万坚闻言镇定地放下手中的案卷,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踱到门前把大门关好,指了一下椅子要青儿坐下。 青儿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人死不能复生,再着急也已经没用,只得按他的意思坐下。 李万坚从桌上端起他的茶杯,用手掀起盖碗闻了闻茶香,这才慢悠悠地笑道: “年青人不要着急,这件差事你办得不差,凉王不会埋怨你,反而会赏的!” 青儿听了一皱眉,看来李万坚非但对乔得春的死丁点儿都不在意,甚至还话里带刺儿,对她充满了敌意。 难道就是他动的手灭口的?甚至懒得在她面前掩饰?他就是那只瓜派在大理寺的钉子? 原来大理寺也不是铁板一块,想到这里青儿不由一身冷汗,只好虚与蛇尾。 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身,假装诚惶诚恐地回道: “大人此话不敢当!卑职虽是坝州出身,自入职大理寺以来尽忠职守,一心只想着为朝廷效力,不敢有半点私心,还请大人明鉴!只是……当初卑职信誓旦旦保证乔得春的性命他才招的。现在,这个……我……唉!” 李万坚眯着眼笑了笑,抬手让她重新坐下,摆出一副推心置腹地样子说: “你还年青,这种事谁没经历过?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总之为人处事不求无愧于人,旦求无愧于心。呵呵,你一来就碰上这么桩要命的案子,这些日子也够辛苦的了。 前阵子我把三个寺直全调回来帮忙科考舞弊案,如今外派的案子已经堆成了山,你抓紧休息一下,过几天你们几个就要调回去办寺直的案子了。” 青儿闻言一惊,他这是要把她支出中都!离开中都,她就没办法继续追查张文远的事了,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回道: “多谢大人栽培,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案子。只是,卑职对乔得春的事有点儿挂怀,想去祭拜一下,安安心神。” 李万坚闻言脸色一寒,冷笑道:“这个乔得春先是贪赃卖法、后是卖主求荣、如今见大势不好不得不畏罪自杀。此人不忠、不信、不义,没想到死了还有人惦记着,倒真算好命了!” 说着提笔批了一张条子,往桌上一扔,青儿拜谢而去。 她攥着批条大步流星向殓房走,不亲眼见到乔得春的尸体她不死心。(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当把仵作 殓房在大理寺尽西头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青儿还是第一次进到这种地方。 手持着寺正的批条果然不用废话,小吏头前引着她踏入殓房。 原来这里从外边看是一间大屋,而里面则被格成一间间极小的隔间,隔间的墙比一般的墙壁要厚上两倍,每个格间里停放着一具尸首。 小吏引着她很快的找到乔得春,青儿向他点了点头,那小吏便告退了。青儿一愣,本认为小吏会从旁监视,没想到居然如此放心地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不过她的确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毕竟仵作的工作太过专业,她是半点不懂。 只是机不可失,柳易的迷团或许就在乔得春的尸体上。 青儿四下看看,偌大的一排敛房空空荡荡,就只有她一个还喘着气儿的,一时之间只觉得阵阵阴风从后背嗖嗖刮过。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闭着眼壮起胆猛得掀起了前面的白布。 半晌觉得周围没什么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眼睛望着屋顶看了半天,才一咬牙一狠心看向身前的尸身。 可能因为现在是冬天,人又是才死了没多久的,乔得春看着倒不吓人,像睡熟了的样子。 青儿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三魂六魄归了位。 乔得春死得这般安详,倒是青儿没想到的,这时她才猛得想起,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自杀的。 青儿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只恍惚觉得上吊应该吐舌头,服毒应该七窍流血。那他这是…… 她暗暗告诫自己不懂就不要乱猜,还是干正经事要紧。 可是她乍着两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其实她来的主要目的只是不服气,非要亲眼看看才认。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干点什么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她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法医片、悬疑片之类的连续剧,决定先搜搜衣服里有没有遗留什么线索。 想和做是两回事。青儿举着双手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认命地一跺脚,干! 可惜她细细搜过一遍,并未发现有任何小纸条之类的东西。那么。接下来…… 青儿锁着眉头,眼神偶然扫到了乔得春的左手。他的左手很怪,居然攥成拳状,这太不合理了! 人死全身都没了力气。而手还蜷着,这里一定有事儿! 青儿抻手掰了一下觉得很紧。她掰了两下都没掰动。这才想到死人的身体早就僵更,没有任何柔韧性,要想掰开就得生生地把五根手指全部撅断。 想到这里,青儿后背一冷。汗毛刷得竖了上去,她双手合十小声嘟囔道: “乔得春你在天之灵要看清楚,我可是真心诚意要救你。你的死真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为了惩奸除害我不得不打扰你,希望你见谅。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找害你的人吧!” 她胡乱念叨了几句心里慢慢平静下来,这才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查看,却失望地发现他手里什么也没有。 只是乔得春的手掌很怪,掌心正中长着一颗很大的黑痣。 这回连手指都掰折了,青儿已经不再害怕,失望之余她又仔仔细细地查了半天别的地方,只在耳后发迹线附近看到一丝血污。 这也太奇怪了!这血污周边没有任何伤口,那血是从哪里而来的? 青儿蹲在地,怔怔地看着血污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端端的…… 啊!这是…… 突然灵光一现,青儿吓得浑身一振,这是有人在她之前已经彻底清理过尸身,把所有血迹都处理干净了! 青儿想到这里猛得站起身,四下张望了半天,空旷的敛房却没有任何人影和动静。 虽然如此,她还是不敢久留,不知暗地里有没有耳目在窥视她。因此匆匆盖好白布,转身离开了殓房。 这个假设把青儿吓得双腿发软,她从大理寺疾步如飞地往家走,在巷子被突然闪出来的肖二吓了得惊叫了一声。 肖二反过来也被青儿的尖叫吓了一跳,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歉意地笑笑,凑过来低声问: “陆大人,我听说乔得春已死,就赶快过来找你,看有没有别的吩咐。” 青儿惊吓过度,早就把她令肖二守着大理寺的事情给忘到爪哇国去了,此时听肖二一说才反应过来。 她一把抓住肖二,略显紧张地问:“这事一会儿再说,我问你这一路上你有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我?” 肖二肯定地摇了摇头,青儿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是老对虾特训出来保护九皇子的,青儿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这才长吁一口长气,带着肖二匆匆赶回家。 回到家青儿就冲进水房吵着要洗澡,她觉得由打心里直往外呼呼冒冷气,而且她浑身都泛着敛房冰冷、污浊的臭气。 她命肖二老婆找来很多香草、花瓣泡在大浴盆里,又倒了多半盆呼呼冒气的热手这才把所有人使出去泡澡。 直到她的皮肤被烫得粉里透红,青儿才觉得身上又有了暖意,刚刚一身阴气被热水慢慢从体内驱逐出去,随之已经锈死的大脑也开始慢慢活泛了起来。 她认为乔得春掌心的黑痣是天生的,可他到死还不肯放手却是故意的,他想留下线索是一定的。 只是这线索是留给她的?还是留给别人的?如果是留给她的,那他想说的是什么? 黑痣……难道张文远身上有黑痣,而柳易却没有?可这怎么才能证明呢? 现在冷静地想,乔得春和张文远的交集是他为张文远换了新身份,使张文远从死刑犯“张生”变身成为家世清白的“柳易”。 那么这个铁证如无意外就一定应在柳易身上,难道柳易并没有死? 青儿的假设越来越多,却一点头绪都没有,直到水渐渐冷了她才认命地明白要想搞清楚这件事,就不得不借西的脑袋用用了。 哼,事有轻重缓急,为了大事大非的问题,也只好先不和他计较云娘碑文的事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零章 夜行衣 青儿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用毯子裹着头就跑去西的房间,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她焦急地在西的房间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 直到她把头发全都烤干了也没见人影,青儿急得把牛大吼过来细问,才得知西和同僚一起去赴李学士的笔会,今晚就宿在李府不回来了。 青儿气得狠狠踹了一脚身旁的凳子,气急败坏地把牛大轰出去,自己在屋里生闷气。 真他娘的,烧香佛像掉屁股! 她不日就要离开中都,也不知道会被发到哪儿,要待多久才能回来。 而且,如果她的推断不错,李万坚就是弊案幕后黑手安插在大理寺的钉子,那他一定会把她派去一个短时间回不来的地方。 因此她必须抓紧时间把柳易的事情给查清楚,刻不容缓! 青儿想到这里,哪儿还有耐性等西回来再商量,独自一个人想了一会。 她觉得无论黑痣是不是线索,现在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柳易的身份上,那么只要搞到柳易的档案查查就是了。 只是偏偏她现在不在吏部,不然原本是唾手可得的! 青儿不甘心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肖二的武功高强,虽然当时肖二他们几个的轻功比不上东瀛忍者,但上房应该不成问题吧? 想到这里青儿按不住心中的喜悦,把肖二叫来商量大事,她大致和他说了下柳易的事情后,急切地问: “你的轻功怎么样,能不能负我去吏部?我想查看一下柳易的档案。” 肖二犹豫了一下:“我的轻功倒不成问题,只是这种事到底危险。我不大放心大人的安危。不然你告诉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我取来给你看后再送回去。” 青儿摇了摇头:“吏部的卷册山一样高,外人不摸门路不可能找得到,这件事只有我亲自去才能办成。” 就这样两人换上夜行衣直奔吏部。 青儿万没想到此时的吏部司封司居然还是灯火通明,她郁闷地发现韦达生按着所有官吏不让回家,正在加班加点地开夜车,赶进度! 近在咫尺的案卷却拿不到手。青儿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韦达生这是要熬到什么钟点才肯罢休,亦或是要开通宵?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青儿本以为本去匆匆。她怕自己太沉影响肖二,还特意减了些厚衣服,结果在房顶上呆了没多会儿就已经哆嗦成一团。 肖二见状独自翻身下去熟悉地形,少时把青儿负到司封司二楼的阁楼处躲着。 青儿看了看这里很适合藏身。不由在心里暗赞果然是修炼有素的专业人士,她在司封司干了这么久都没注意过这地方。也从来没上来过。 这里比房顶暖和了不少,而且透过阁楼的栏杆可以轻易看清下边的一举一动。 二人在这里耗了一阵子忽然有脚步声响,肖二机警地带青儿藏到一处堆满杂物的暗角偷偷向外看。 却原来是韦达生和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说说笑笑上了阁楼。 那中年男子笑道:“你这个人精想出这么个好点子,再过一个多月等你这事成了还要高升。到时可不要忘了老哥哥我啊。” 韦达生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年兄取笑了,他现在是平步青云。倒是你要多照应照应小弟才是。况且整个司封司都知道这点子是陆青出的,哼。该着他没这个福气,偏偏这时候调去大理寺了,真是皇天佑我!” “我看不是天佑你,而是凉王佑你!你还不知道吗,凉王把陆青调到大理寺去揪人,想把科教舞弊案幕后的人给揪出来,结果只挖出一个州牧。” 韦达生一愣,悄声说:“还有这事,你消息真灵!” “嘿,你哥哥我就这点本事!告诉你,还有消息传……”那人左右看看才压低了声音道,“其实白大人已经查清幕后指使却被皇上叫停了,大理寺为此开了三个通宵,听说连告密的人都被处决了。” “啊?可,这么大的案子就……黑不提白不提了?那陆青岂不是白去了?她在这里跟着我好歹也能喝口汤的。” “你啊,真是个书呆子!凉王已经把这事捅到皇上那儿了,已经是大获全胜,陆青那小子可不是吃素的。多亏他走了,不然你可玩不过他。” 韦达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不过是有靠山罢了!你我兄弟要是有靠山也不至于混这么久还上不去,唉!” “靠山也得自己找啊,陆青还不照样是寒门,可他聪明傍上凉王走得顺风顺水,这就是本事!不过……说来凉王弱了些,要我说要傍就傍腰粗的,你有兴趣吗?” “我?我……一个区区……谁看得上我。” 那人嘿嘿一笑:“由来白屋出公卿,到底穷通未可凭,贤弟又何须妄自菲薄?我才听了句笑话,说是有才的人就像有孕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呵呵,贤弟是有才之人自然会被有人想要延揽。这不,老哥哥我今儿就是受托为此事而来的。说实话我现在……” “嘘!”韦达生左右看看,慌张地说,“哥哥,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还是到家细聊吧。” 那中年男人笑道:“看看,我刚就说要去家说,你偏要上楼。呵呵,多此一举不是!” 紧接着楼梯声响,二人下楼遣散众人后也匆匆离去了。 青儿没时间想他们刚才的对话,只专心找柳易的档案。他是在元初十四年考中,也就是却被韦达生硬拔给陈平的那部分。 她曾经连了几个通宵查过一遍,因此轻车熟路,没一会就翻到了卷册。 青儿看着手中砖头那么厚的材料有点犯难,就算看一夜也不见得找得到重点啊。 肖二看出她的意思,小声提议把卷册带回去慢慢细查,用完后他再送回来。 青儿也觉得以肖二的轻功还卷宗不成问题,反倒是现在这样还要背一个人更吃紧些,这里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因此听了他的建议,带着卷宗回了家。(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依我三条 西在李学士的笔会中偶然听说乔得春死了,生怕青儿在冲动之下闯出什么大祸。 他一心记挂着青儿的安危,一宿辗转反侧没睡好,天才蒙蒙亮就称病匆匆回转。他本是多病之人,倒也无人疑心。 西急匆匆回到家,推开青儿的房门见她伏在案前睡着了,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见桌上的油灯火苗兀自跳个不停,悄悄走过去灭灯,等他瞟了一眼青儿手中是什么东西,一颗心差点儿没跳出嗓子眼儿,半晌仍狂颤不止。 这个要命的丫头,居然把吏部的卷宗给盗出来了! 真是胆大包天! 西怔了半天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看她这样子八成也是一夜未眠,也不忍心把她吵醒。 既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只得无奈地拿起桌上的卷宗认真地查看,希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看青儿这劲头不尽快找到张文远的把柄,她迟早得闯下大祸。 不知过了多久,青儿迷迷糊糊眼开眼,看到西正坐在身边看卷宗嫣然一笑,才想抱抱他却“唉哟”一声,腰好悬要折了似的。 不止腰、肩膀、脖子、一侧的大腿全都麻得动不了。天,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 西在旁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站起身扶着她到上坑休息,嘴里不由责怪道: “你也不小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就这么趴着睡一宿身体能受得了吗?趁外边天还没大亮抓紧再补个觉,无论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青儿不依,急着问他卷宗有没有什么发现。西只推说才刚看,什么都没看出来。 青儿闻言怕打扰他看卷宗。想着这东西快点看完还得抓紧还回去,因此也不敢打扰,只得闭了眼睛装睡。 她这阵子忙大理寺的事,又忙云娘立坟的事,现在又忙着查柳易,一刻也没停闲,本想着是装睡可没一会儿已经响起微鼾。 等她睡醒觉已是巳时。再看西时仍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看卷宗。见他看得认真也不敢打扰。悄悄起身准备去大理寺点个卯。 大理寺最近在陆续给寺直派任务,一时还没派到青儿头上,她随时待命起程。只要每天去衙门报个道就好。 西听到青儿的动静柔声道:“快去快回,咱们得抓紧还了它。” 青儿笑嘻嘻地走过来笑道:“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有了这个,我就不怕抓不住柳易的小尾巴!” 西哼了一声。怒道:“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敢提!是谁答应过我乔得春的案子必须和我商量过再动?你居然趁我不在偷卷宗。知不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我早晚被你吓死!” 青儿早知道必有此一骂,反正他已经在看卷宗了,挨多少骂也值得。当下倒在西的怀里端端正正印上一个吻,耍赖地说: “赏你一个吻。昨晚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昨儿我等到你半夜才知道你回不来了,想着这件大事就是和你商量完,也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办到。所以就先办下了。嘿嘿,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西不悦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想或许黑痣的方向不对,我再查查其它的。” 青儿昨晚研究了一宿,也没在档案里找到柳易哪里长过什么黑痣、瘊子、胎记、痦子……之类的东西。 知道西的说法没有错,心气儿也不免淡了下去,急匆匆去大理寺点卯。 没想到这次点卯还就真接到了令,五天后起程奔燕门! 青儿急忙赶回家,向西牢骚道:“李万坚这个家伙一定是成心的!我一个新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案子!我加怀疑乔得春就是他找人干的,他就是弊案幕后黑手安在大理寺的钉子。” 西闻言噗嗤一笑说:“你怀疑李万坚只因为他讽刺你是凉王的人,其实这很正常,大理寺和吏部的官.员以寒门出身的占主流,李万坚反感你的背景再正常没有。” “可他对乔得春的暴死一点都不震惊!” 西笑了笑,抚摸着她的秀发慢悠悠地说:“早在你和乔得春做交易之初我就说过他活不了,难道我也是钉子?这件事牵扯这么深,不可能留下活口,李万坚干了一辈子怎么会不懂。” 青儿皱着眉想了一会,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甩了甩手说:“算了,好好儿的提他干什么,柳易的事你想出什么来没?我们得快些把卷宗还回去。” “这件事由我来办,你安心去办你的案子。”西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份卷宗指给她看,“看这里,这是柳易在老家的文书。” 青儿见西找到了破绽心中大喜,接过那件文书看了半天却看不出所以然,疑惑地看向西。 西得意地笑了一下,说道:“柳易少时一次大病差点死掉,他家人上衙门消了户籍,结果他命大离奇地死而复生。” 说到这里西顿了顿看着她,青儿早就看过这份东西,不知道这能说明些什么,着急地催着他快点讲重点。 西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坏笑,突然把卷宗仍到桌上,拉着长音说:“哎呀,我突然有些渴了。” 青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乖乖地为他沏了一碗茶递过来。西却垂着双手不肯接,只张口从她手里吃茶,两臂顺势把她揽在怀里,笑道: “原来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不过有件事你得先依我。” “嗯,全依你!” 西把茶碗从青儿手中取下来放在桌上,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说: “你总是闯祸,这回出去我又不在身边,有三件事必须依我。第一,你必须带肖二一起去,我这里用不上他。第二,到了外边每十天必须给我写一封信报近况,不许三两个字敷衍我。第三,你只是新人,一切全听前辈的话,不许多事,不许惹祸。这三条你须全依了我,我才把柳易的事说给你听。” 青儿闻言扁了扁嘴,想了一会儿讨价还价道:“燕门离得这么近,不用搞这么复杂吧!” 说罢看着西的脸色,见西半晌不语,才只好点头应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不住凶宅 青儿应了西的三条大律,催着他要说法。西这才说明缘由。 原来他在柳易死而复生的材料中发现当初为他医治的大夫名叫倪一刀,此人乃杏林怪杰,善开刀医病,尤喜治各路疑难杂症,活人无数。 而按照卷宗上所述的病情,西推算柳易左肋应该有一道刀疤。 青儿跳着脚吵道:“也就是说只要张文远身上没有刀疤,他就是假冒的!” 说完也不等西回话就冲到门口把肖二唤来,说明前因后果,要他去查张文远身上的伤情。 西看着她的急躁样子无可奈何地一笑,补充道:“刀疤在左肋,至少两寸长,一定是旧伤,且极为明显。” 四天后,肖二查得张文远全身上下并无任何疤痕,三人议定暂时按兵不动,多搜集些罪证再一并告发。 这当然是西的主张,按青儿的意思当时就要告。 西认为柳易现在是李太尉女婿,而李家这位嫡女的合离令李门相当一段时间内颜面尽失,直到三年前嫁得探花郎才挽回些声誉。 现在李家就算得知柳易是假冒的,也只能死保。毕竟这位大姑奶奶再出点什么状况,李家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而刀疤这种东西毕竟不算铁证,是随时想有就能有的,至于新旧则不好说。李氏的妹妹李妃、或者李妃所生的八皇子要是在皇上面前撒个娇,伤不是旧的也是旧的! 青儿明白西的顾虑是对的,隆昌国的事只要一沾上权力二字黑白就不论了,也只好暂且忍耐,等时机成熟一并算总账。 青儿出发前请肖二把卷宗还了回去。居然从始至终未被发现。 这回青儿仍是跟着汪伦出外办案,上回科考弊案二人处得很是融洽,都很开心又能凑在一起就伴儿。 他们一行只有五人,除汪陆二人外,还有肖二、一名评事和汪伦的小厮。 说来燕门不过十天路程,算是个甜活儿。 青儿到此才不得不承认西的说法,李万坚并没有成心和她作对。她从汪伦嘴里得知六位寺直全部派了下去。中都一个没剩。 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来到燕州。青儿本以为还像上次一样走走过场就好,却不想这次的案子却十分棘手。 此行出使的燕州平县匪患横行,连杀了两名县令。新任黄县令到任半个月时向大理寺呈报公文,希望大理寺派人来此勘察。 可大理寺前阵子倾全力忙着主持隆昌国头号大案——科考弊案,连在外埠办了一半差的寺直都抽调回中都,更不可能再往出派人了。 不想此次等汪陆二人到了这里。才赫然发现这位黄县令已经失踪了整整四天! 这一下汪伦和青儿傻了眼,马上向大理寺、燕州牧刘权发文书说明此事。青儿也依约给西去了一封信说明情况。 汪伦见事情如此危机自然不敢怠慢,带着青儿火速勘察起来。 这一查之下才发现另一件可怕的问题,原来失踪的不止是黄县令,还有很多卷宗也随之失踪了! 黄县令生死不明。卷宗又残缺不全,二人这时才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汪伦多少有些经验,商议要一起搬出县衙。青儿什么也不摸门儿,当然唯命是从。 二人向县丞推说衙门风水不好。连死二名县令,现在黄县令又闹失踪,太过晦气。 以此为借口一行五人从县衙搬出,乔装住进了一间不大起眼的中档客栈。 汪陆二人一边查看县衙里留下来的部分卷宗,一边焦急地等大理寺和燕州牧的消息。 没想到最先等来的却是西的家书,信中要青儿火速搬离县衙,与肖二同屋居住,不得单独行动。 又再三嘱咐青儿万不可涉案过深,一切只听命汪伦行事。 青儿看罢撇了撇嘴,扬着书信向肖二无奈地说:“你说他这么瞎操心有什么用?隔着这么远,就算他想到什么也晚了,真是个不省心的!” 肖二却认真地说:“恕属下多嘴,状元公为了大人的安全要我们同住,虽说是套间,能有这样心胸的男子世间少有,大人应该珍惜!依我看现下黄县令失踪,大人不防也来个失踪,我护你回中都状元公伯父家才是正经。” 青儿却放不下柳易的事,她扮成女人住到西的伯父家,就连肖二也见不到了,还提什么给云娘报仇? 再说张文远是太尉府的人,这么大的娄子也不能全交给西一人扛着啊! 要为云娘报仇的是她,这个祸也只能她一个人来闯! 她现在只后悔给西写了那么一封信,那天她实在是吓慌了才如实写的,现在想来真是不该。 何必让西大老远地为她揪心?他又是个病殃子! 青儿自此打定主意,此后只报喜不报忧,再也不多写一句危险的话。 正这时,汪伦的小厮过来有请。 二人一进门,汪伦就兴奋地拿着手中的三页纸展给青儿:“快看我找到了什么!这是黄县令手抄的纸片,好巧不巧夹在那本卷宗里,可能正是这样才得以漏网的。” 青儿拿过来一看是三张都快磨破了的旧纸,上面满是一列列的人名,有的人名下还划了线。 这是什么东西? 汪伦两眼闪着兴奋地光芒,脸上地神情则半是欢喜、半是忿恨。 他突然欲言又止,不满地看了肖二几眼,又回头向青儿使了个眼色。 肖二见状正要退出去,却被青儿拦下了。她向汪伦笑道: “肖二是我最信任的人,什么话都不用避他。况且咱们俩现在身处险境,两条性命全赖他一人守着,没什么可回避的。” 汪伦微微愣了下神,随即也不由一笑,继续兴奋地说道:“你还记得被杀的第一任县令剿匪立功,受了朝廷的赏。这件事你不觉得有些古怪吗?” 青儿深深地点了两下点头,她也早就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儿。 王县令当时联合驻军一同剿匪三百余人,可仅仅十几天后,成群的土匪就冲入县衙大肆砍杀报仇。匪首斩下王县令的头颅,高悬于县衙大门之上。(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探匪巢 汪伦推测道:“我刚查过王县令任上的公文,匪患大都不过几十人而已,百人已然少见,从未超过二百人。可他立功是剿匪三百余人,而仅仅十天后就有成群土匪冲入县衙,那这些余党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青儿一脸茫然地看着汪伦,又看看他手中的名单,疑惑地问:“难道你的意思是……” 汪伦眼神中满是兴奋,抖着名单说:“这名单上共三百二十七人,数目和吏部对王县令的嘉奖分毫不差。换句话说,我手中的就是黄县令搞到的匪徒的名录。可你看这里、这里……唉,作孽!不止有女人,还有孩子!” 汪伦又拉过平县的花名册,对着纸上划横线的名字一一指给青儿看。 青儿这才震惊地发现,凡是名字下边划有横线的全在平县花名册中,也就是说这张纸上画线的人全是平县的百姓,而且大多是贱籍! 三百二十七条人命! 青儿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她瞪大眼睛看向汪伦,才发现他也已是一脸悲戚之色。 这世上竟会有这样的父母官?把子民指作“悍匪”残杀,用以邀功?! 青儿怒不可遏地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大骂道:“其心可诛!我恨不得……” “嘘!” 肖二突然窜过来一把掩住她的口,青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汪伦机敏地接口道: “算了,这几年此地匪患频频,我们又不了解详情,一切还是等找到黄大人再议吧。” 肖二抽回手低声说:“人已经走了。听动静不是练家子,应该没听到什么。大人,要不要换家店?” 青儿犹豫地看向汪伦,汪伦将手中的纸条妥善收好才说:“平县县城这么小,我们搬到哪里也找得到,以后我们说话办事多留心就是了。” 青儿点头称是,又道:“看来黄县令就是发现了这个大秘密才向大理寺告发!只是他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张纸又不能当证据呈堂,案卷又失了许多……不如我们微服私访,或许能找到线索?” 汪伦皱眉叹道:“谈何容易!你看这些划线的人全是贱籍。且名单中又有女人和孩子,想必是斩草除根,没留任何活口。” 青儿闻言只觉得胃里有什么在搅动,贱籍! 这个该死的混账狗官。居然杀的全是最贫苦、最无助的贱民。 难怪他死于非命,死无全尸。只可惜这些“土匪”太厚道。应该活剐了他! 青儿长吁一口气,暗想平县这么小,贱籍只怕已尽数命丧在“剿匪”之中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缩到一处,冷冷地说:“不管多难也要试!既然黄县令能搞出这张名单。我们也一定能查出来,明天我和肖二去探探。” 这句话不是商量,而是青儿的决定。她不顾汪伦的反对。执意带了肖二扮做生意人的样子侦查起来。 她手里只有十来个从花名册中核实出来的人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青儿一心要为平县贱民做些什么。虽然人死不能复生,至少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他们连访了六天,却毫无所得。虽然案子没有什么进展,倒是对这位横死的王县令有了更多的了解。 二人查了没多久就发现,当地百姓对两任县令的暴死很漠然,尤其对王县令的死,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原来平县土地虽不算特别富饶,千百年来倒也过得安康,直到七年前王县令到任,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同了。 王县令一来就开始加税,田税、人头税、买卖税,种种苛捐杂税花样百出,渐渐把百姓盘剥得苦不堪言。 这样过了三年,普通的人家早已被他掏空了家底。偏这年又遇到旱情,家家颗粒无收,税却要照缴! 这下平县百姓彻底挨不过去了,家家户户都有饿死的老弱。 这种情形下,有钱的人家纷纷搬家,穷人也大多向外县逃荒,剩下的一部分穷人却在周边山林落草为寇,贱民多混在其中。 青儿万没想到平县的所谓“悍匪”居然是被官府逼上梁山的! 更可悲的是,这些“悍匪”打劫过一阵子后,因劫无可劫,渐渐在一位老猎手的引领下适应了林中生活,开始以猎兽为生。 猎人们常用林中的野味去市集上换些米面油盐等物,慢慢在林中安顿了下来,甚至建寨立村,倒也与民无扰。 却不想王县令的税官神通广大,在集市上收猎户的税还不过瘾,竟耸着鼻子摸到了林中去征税。 后因猎户拒缴税款,竟先后放了几次山火,逼得这些猎人不得不二次落草! 青儿和肖二挖出来的内幕越多,就对这位王县令就越愤慨,对这里的百姓越同情,慢慢生出了想要入林寻访土匪的主意。 她认为要想破王县令的“假剿匪立功案”,就必须团结林中的土匪,那里一定能挖到证据! 肖二激烈反对,他本以为青儿此番主动请缨是要借机装死脱身,不想她竟来真的! 进林子找土匪,疯了吗?! 青儿见做不通肖二的工作,索性直接找汪伦商议。不想汪伦也是个不要命的,二人一拍即合! 肖二万没想到这两人疯到了一处,可惜他人微言轻,拿这俩位活祖宗没半点儿辙! 偏偏公孙西身在中都,鞭长莫及,根本指望不上。而借调平县县衙的人手只会打草惊蛇,徒增危险。 肖二苦劝不住,也只好随二人进密林犯险。 这天三人扮成皮草商人的样子,假借置办山货的旗号入林探案。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他们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猎户,因价钱给得高、量又要得大,那猎户直言做不了主,全无戒心地将三人引入深山。 生意谈判以汪伦为主,青儿只扮作他的副手没怎么讲话,肖二身为随纵自然更加沉默。 汪论是个谨慎的人,又办老了案子,这次进山只为摸底,并不想打草惊蛇,顺利谈妥了皮草买卖就出山了。 却不想阴沟里翻船,一行人居然在出了匪巢之后中了埋伏!(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黑手竟是他! 青儿也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一蹦一跳地窜在最前边,站在桥头回首看着山林的美景,心中却全无欣赏之意。 她心想这石桥立在此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勇”之势,要不是有此屏障,这些猎户也坚持不到今天。 想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下定决心要帮他们翻案! 大理寺既已插手此事,就一定要还山中百姓一个公道,使他们日后不必再藏头缩脑,背负着匪号过日子。 青儿长叹一声,不意对上肖二一脸关切的神情,不由笑道: “看吧,就你瞎紧张!这里不过就是普通寨子,有什么危险?他们只是些受不了官府盘剥的百姓,无奈藏身于此而已!哼,我倒想查查那些税收都流到什么地方去了?” 汪伦冷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 话还没说完,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突然地动山摇一般。 青儿下意识闭上双眼,用手护住头顶,只觉得脚下一虚,她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就被肖二抱着飞了出去。 她下意识紧紧地抱住肖二不放手,直到肖二再三提醒她已经着地,这才睁开眼,却只见周遭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真切。 青儿手捂胸口吁了一口气,才发现没了汪伦,急着叫肖二去救。 不料肖二瞪着眼四下看了半天,冷冷地说:“有人在这里设下火药炸桥,是针对咱们的。此处仍很危险,我寸步不会离开你!” 青儿立眉骂道:“我现在很好,可汪伦更需要你!” 肖二却坚定地说:“同一个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上次我差点害死九爷。永远没有下一次了!” 青儿气得直翻白眼,却无言以对,她明白上次的事对肖二的打击。 他本是万一挑一的好手,只因一次大意差点丢了性命,虽得九文出面保住性命,却一直耿耿于怀。 青儿知道说不动他,气得辨认了一下方向。疾步向石桥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气哼哼地嚷道: “你牛,我指使不动你,我自己去救人!” 肖二也不和她争。只影子似的紧紧守在她身后。结果二人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汪伦的回应,这个命大的居然毫发无伤! 三人均未受伤,这才有心思回头去查看石桥。 可能火药威力有限。石桥只被炸毁了三成,可桥面上深深的裂纹仍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炸桥的动静太大。没一会儿就跑来了几个山寨的人,大家隔在两岸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喊了几句话就各自散了。 其实不用喊话,青儿也明白此事与山寨无关。而是暗中黑手干的,也就是上回派人在客栈偷听的人。 看来敌人已经沉不住气了! 由于青儿和汪伦是光杆司令,除了肖二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因此汪伦决定暂不再动作,坐等大理寺回信。 三天后大理寺回信。李万坚信中说白大人已将此事禀明朝廷,要他们务必彻查! 同时,燕州牧刘权不日将亲赴平县协助办案,有任何异动随时汇报。 青儿看到信不由舒了一口气,有了州牧大人,他们两个光杆司令终于有了依傍,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查案子了! 她开心地望向汪伦,却见他一脸阴霾。 汪伦半晌才压低了声音说:“陆青你想过没有,黄县令既然发现王县令的秘密,为什么不速报燕州牧刘大人,而要报大理寺彻查?” 青儿只觉得心脏猛得一顿,这的确不合常理了! 她突然觉得双腿有些软,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却转个不停。 如果说初到平县时,黄县令才“失踪”四天的话,那么如今已是十四天,可以认定是遇害了。 也就是说黄县令独自办案的可能性被排除,他是被人灭口了! 黄县令发现了王县令的秘密,不通知直属上司却上报大理寺,现在又被灭口,如此种种…… 青儿颤声问道:“你的意思,黄县令怀疑的是州牧刘大人?” “不清楚!我们手头的东西太少,无从判断。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县衙内部的人做的。总之咱俩现在谁也不能信,当务之急要把最新的情况报给大理寺,请大人速速加派人手!” 说罢汪伦便开始写信,青儿在一边暗自琢磨。 她这次来得本来极为勉强,心里一直挂着张文远的事,起初对这个案子没没上心。 然而王县令所做所为实在太令人发指! 好好的平县被他搞得民不聊生,逼良为寇,甚至为了邀功,竟杀戮三百多无辜百姓充作土匪! 青儿本想等州牧刘大人到了,再加上汪伦就能把事摆平,为黄大人和枉死的百姓们讨回一个公道。 然而,她太乐观了。 幕后黑手极可能正是这位刘大人! 如果这样的话,就算黄县令是被县衙里的人办的,只怕听命于刘大人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案子只能靠她和汪伦两人办,衙里的差人都不能用。而刘大人到了平县后,他俩将会被死死监视住,甚至有性命之忧! 既然黄县令没留下更多线索,或许应该查查第二位死在这个位子上的张县令了? 因此,青儿带了肖二去县衙找张县令的线索,许县丞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这位许县丞四十六岁,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待了小半辈子。 青儿在大理寺审科考弊案时虽没亲自主审,但那个审案密度不是一般情况能比拟的,因此虽然仍算新手,多少也不再算外行了。 她同许县丞聊了一会儿就觉得此人有些迷糊,而且对县丞的位子挺满意,心里对他不再那么堤防。 青儿故意将话题转向张县令,可惜许县丞印象不深。也难怪!这个倒霉蛋儿到这里不到三个月就横死了。 只不过按照许县丞的说法,张县令却不是被土匪杀死的,而是行船遇到风浪,溺死在水中! 青儿听罢不由心下一振,看来这个倒霉蛋也死得有古怪! 她故做平静地询问:“我来了已有十天,倒没听说咱们这里还有湖?”(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内鬼 许县丞客气地笑笑,恭敬地说:“是下官说的不清楚,张大人是接到州牧刘大人的令,在去燕州途中遇难的。对了,地点就在三百里外的白川。” 又是燕州牧刘大人! 看来张县令的死也与他有关。 这么说来,或许倒霉蛋张县令也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才被灭口的? 想到这里,青儿灵机一动,索要当时张大人接到的那封信。 许县丞微微一愣,倒没说什么,起身引着青儿去了阵放卷宗的房间。 他二人才刚进门,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从里边快步出来,许县丞见了似乎也有些诧异,转而又热情地向青儿引见县尉钱大人。 钱县尉虚应了几句又匆匆走了,青儿装糊涂地对许县丞笑道:“这位钱主薄看来是个急性子,还没聊两句就急着走了。” 许县丞不好意思正面纠正青儿,委婉地说:“呵呵,大人说的是钱县尉啊?大人不要见怪,我们这里所有巡缉盗贼、平治道路、稽检囚徒的活儿全归他一人管,他总是这么忙的。” 青儿见他如此迟钝不由暗笑,拍了拍脑门笑道:“哈哈,是我说搞错了!这几天睡得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看他从这里出去就以为他是主薄。” 许县丞了一边找东西,一边歉意地随口笑道:“嗨,王主薄回乡探亲去了!偏巧两位大人驾道,要什么都找不着。好在钱县丞热心,总帮我登梯爬高地找卷宗,不然我这老胳臂老腿儿的……呵呵。” 青儿眼睛一亮,原来是他! 她从县衙回到下处。急忙找到汪伦商议此事,二人都觉得钱县尉极为可疑,很可能与张县令的死、黄县令的失踪有关。 二人商量良久,却苦于手中没有任何过硬的证据,那张黄县令的人名单又算不得铁证。 汪伦措词了良久,不敢把案情写死,又生怕写不到位。不能引起上司的重视。二人商量了半日才定稿。快马将信报回中都。 想到回复还要再等十天,二人便商议着在刘大人赶到之前,抓紧时间找证据。因此带着肖二成天泡在县衙。 他们一会逼着钱县尉去找黄县令,一会又拉单子催许县丞翻卷宗,但无论怎么查,剩下的卷宗就像水洗过的。再找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催逼奏了效,三天后平县发现一具无头男尸。浑身*。经县衙多人指认,证实死者正是消失了十余天的黄县令。 自此,平县已经确认连续横死了三位县令! 汪伦赶紧向大理寺修书,他的书信才将将发出去。燕州牧刘大人就抵达平县,亲自拜见两位大理寺寺直。 其实州牧是四品封疆大吏,而寺直不过区区从六品的芝麻官。然而两位寺直是代表大理寺出使推按,地方官自然不敢怠慢。 三人扯了会儿不痛不痒的官话。接下来就是接风酒。 虽然明明州牧刘大人才到,但这里毕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由他坐东为二位中都特使洗尘。 席间县衙几位官吏往死了灌酒,汪伦和青儿使出浑身解数招架,总算存了一丝清醒回到下处。 只是人到了客栈,再用什么解酒汤也不管用了,二人谁也没抵过酒劲儿,没一会儿就睡死了过去。 第二天,州牧刘大人毕恭毕敬地陪着两位寺直办案。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竟无一人提验尸的事。不止刘大人不提,连汪伦也不提。 青儿见隆冬已过,白天的温度早在零度以上,黄县令的尸体再不验就来不及了! 虽然她不懂专业知识,却明白时间拖得越长,越验不出结果来。 就这样熬到第三天,青儿终于忍无可忍,挺身站出来催着要为黄县令验尸。 刘大人并未阻拦,毕竟无头尸案谈不上为死者留全尸。 青儿没想到他拖了两天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怕他再做什么手脚,提出要旁观。 她的这个要求不止让刘大人震惊,甚至连汪伦听了都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从汪伦的态度来看,这家伙一定没参与过这个环节,也不认为这事与寺直有什么瓜葛。 青儿想到她才入职时,汪伦带她进死囚牢时得意的神情,还以为他这样有经验的寺直什么都见识过! 又或者是歧视? 她突然想到凉州拜访吴仵作的情形,可能验尸这工作在隆昌国人心中太肮脏下贱吧? 管他的,青儿才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 她捂着手绢,直挺挺地站在仵作旁边看了个全程。 期间,她一直努力让眼睛不离开尸体,同时还要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肠胃,以至于根本没顾过来细看。 然而青儿坚信,只要守在这里,仵作就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鬼。 验完又等了很久,仵作才上来报告。称死者系后脑受钝物大力击打致死,死者无反抗,无其它伤痕。一击毙命,应为惯犯所作。 随后,钱县尉也上前呈报他的查案结果。 他推断黄县令系独自微服查案时被歹人从背后击倒,由于力度过猛一击致命。后歹人对黄县令进行洗劫,盗走包裹、衣物等东西。 刘大人又问许县丞,黄县令生前有无独自查案的习惯?许县丞回县衙众人均能证明确有此习惯。 青儿对此毫不怀疑,她和汪伦不也同样不敢用他们办事吗。 只是她不同意是劫杀,大声质疑道:“请问钱大人,抢劫不过图财,何必害人性命?再说劫杀又为什么要分尸?把头颅割下来,再丢到另一处,不是增加了被旁人发现的可能吗?” 钱县尉被青儿问得一愣,磕磕巴巴搪塞了半天,却不能自圆其说。 青儿和汪伦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刘大人猛得站起身大步走过去,将钱县尉狠狠地斥责了一顿,并命他速速细查,限十日内必须查出真凶。 汪伦也站起身,大赞刘大人御下有方,治理得力等等。 青儿则站在一旁不作声,心下诧异几时变成她唱黑脸,汪伦唱红脸了?(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接驾 西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三令五申命她不要涉案过深。这要是被西知道她唱黑脸,一定又要挨训了! 然而黑白脸一分,再想改就没有可能了。 算了,就当是为了这些屈死的冤魂,她再拼一把吧! 此后,刘大人日日恭恭敬敬地陪着二位寺直办案,直到刘大人定下的第十天到来。 然而,钱县尉仍坚持是劫杀,只是还没有找到杀人凶手。 不过他倒也不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钱县尉找到了黄大人的头颅,凑成全尸,为黄大人下葬了。 青儿本也没指望他能破案,倒也谈不上失望。 况且昨晚他们接到了大理寺的回信,伟大的寺正李万坚原来早已从中都动身,亲自来督阵了。 按信中的日期推算,应该这一两天就能到达了! 青儿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渴望见到某人,而且这个人还曾大大地看不顺眼。 没想到离开中都没多久,连惹人讨厌的李万坚都如此让人怀念了。 她盼着他能早点儿到,好为他们撑撑腰,好正正经经办这桩案子,而不是天天这样穷耗着,说些言不及意的废话,尤其还是和第一大嫌犯。 青儿正胡思乱想之间,刘大人突然放下手中的书信向汪伦问道: “鄙人刚收到州里转来的大理寺函,言寺正李成坚李大人不日要莅临平县,汪大人可曾听说此事吗?” 汪伦笑着回说已经收到消息,李大人今天不到,明天必至。 刘大人一听慌了手脚,忙着人去城门处打探消息。匆匆起身告退去筹备迎接钦差大臣的事宜。 霎时,偌大一个大厅只剩下了青儿了汪伦两人。 二人对视一笑,都觉得心下一派轻松。这些日子他们坚持地可是不易,好在终于盼到了黎明。 他们俩也不敢怠慢,匆匆回到下处换朝服去城门迎候。 到了城门,二人才发现刘大人已率着二十多号官吏侯着了。 青儿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齐的队伍,不知道刘大人从什么地方这么快把他们全拘来了。 不知等了多久。青儿觉得她快冻得快没知觉的时候。才见一名小吏疯了似的大叫着跑来: “来,来了……” 刘大人忙指挥众人跪在地上,他为大家布了半天阵。本人也规规矩矩地跪下去。 青儿跪在人群中不免有些小得意,心想你刘权也有怕的人,也有怕的这一天! 现在姑奶奶的大老板亲自出马了,且让你看看我怎么主持正义。为屈死的三百三十口冤魂向你们索命! 少时只听马蹄声响,只见远处一阵烟尘。青儿不由诧异地看向汪伦,难道大理寺到了州县这么大派头? 汪伦也一脸迷惑之色,看着青儿微微地摇了一下头,又跪了下去。 一片烟尘之中。慢慢隐现出两辆马车和两队人马。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青儿他们也渐渐被尘土包围起来,鼻子里全是土气。呛得喘不过气来。 可马车上的人还没动静,刘大人和汪伦也还老老实实地跪着。大家也只得继续喝土。 青儿细看了看众人,大家都跪得笔杆条直,青儿强忍了一会儿还是不管不顾的拿手绢捂住口鼻,少吸一口是一口,她的肺还要呢! 她偷眼看见后面马车下来两个人小跑到第一辆马车旁候着,为首的正是她盼望已久的李万坚,看样子还有更大的官来了,难道是白大人? 青儿在西域遇到乔装成员外的白大人时,就对他印象非常好。虽然一直有点怵他,但心里喜欢,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 心里不由盼着要是白大人就好了,平县百姓就真得有盼头了! 她伸着脖子等白大人出来,可身影一晃出来得却是位穿紫袍的高挑身影。 这抹身影太过眼熟! 青儿不由定睛细看,乖乖了不得,这……这不是九文那厮吗! 她向两边的马队看了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都是九文的亲兵,数一数竟有二十人之多。 本来青儿一直担心刘权连杀两位县令,死罪难逃,生怕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可好!现在有了九皇子和他的亲兵,总算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刘权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皇上的儿子,那可是灭门之罪! 青儿欣喜地随着汪伦步出人群,向九文行礼。 九文散漫地胡乱点了点头,眼睛一晃凝在青儿脸上叫道:“咦,青儿!你怎么在这儿?”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心想我是大理寺寺直你又不是不知道! 转念一想,她还真是太久没和九文联络了。先前托人家帮忙虽然乌龙了,可人家并没少费心。 后来却再没联系过九文,这次出来办案也没先支应一声,还真是她理亏在先。 唉,可有什么办法,谁让她摊上了一个醋坛子! 青儿想罢才要回话,却突然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到她身上,才想到九文的身份,忙躬身规规矩矩回了话。 九文勾了下唇角没说什么,这时刘大人忙凑近点头哈腰地赔不是:“下官实在不知道九皇子大驾光临,要是早知道……” 九文不等他说完,摆手说道:“这里暴土扬尘的,刘大人就别整这套虚礼了。要我说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也别让诸位大人在这里接着喝风了。” 刘大人忙笑着迎着九文再次上了马车,他自己上了一匹马在头前领路,把众人引到县衙。 青儿跟着李万坚、汪伦二人往县衙中走,第一次觉得进县衙大门不用提心吊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 随后的接风宴李万坚、青儿、汪伦他们三个大理寺的人被分在不同的桌子上,也没个机会向李大人汇报案情。 饭吃了大半天,之后又开始忙着搬家! 都知道县衙连出三条命案不大吉利,刘大人本拟将大理寺众人安置在平县最大乡绅的别院中,连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不想九皇子居然现身! 这下乡绅的别院也又不够格儿了,可一时之间这小小的县城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好在九皇子已有准备,早派人在平县备下住处,并要接大理寺众人一同前往。(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九文是哪头儿的? 青儿一听喜出往外,别的不提,单那二十名随护就没处找去! 那可是二十个肖二啊!有他们护着还用怕刘大人? 岂料李万坚却是个胆小的。也难怪,他不过区区五品,打死也不敢乘九皇子这个人情,再三推辞不敢接受九文的好意。 青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后悔没在信中写明受袭的事情,眼看九文越来越不耐烦,生怕李万坚把好事搅黄了,索性代他应了下来。 李万坚诧异地瞪了青儿一眼,又偷眼看看九皇子,不再言语。 此事就此搞定,之后便是大搬家。 青儿和汪伦的行李几乎没什么,主要是案件的卷宗太多,这些东西可不敢假手于人,直折腾到天黑才搞清。 二人考虑到李万坚毕竟上了年岁,再加上旅途劳顿,不敢打扰,想到这一天就这么白白耗去,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此时只听门外一阵喧哗,汪伦机警地走到门口向外望。 青儿看他神色不对,也挤了过去。 原来是肖二、肖四在长廊上亲热地交谈,他二人自西域一别已有两载。 九皇子那边规矩大,分别后大家再没联系过,不想竟在此重逢。二人聊得尽兴,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还是肖四机敏,最先发现汪伦射过来的眼神,忙收住话头儿,规规矩矩走上前传话,言九皇子有请陆大人。 青儿开心应下后才发觉汪伦神情古怪,恍然想到她在众人眼中本是凉王嫡系,现在又和九皇子结交,难免令人诧异。 她微耸了下肩,不以为意地随着肖四步出庭院。 二人才捌进后院。远远就见一人热络地迎了上来,原来是孙员外! 青儿不想在此遇到这位故人,一时不由百感交集。当初要不是他,青儿早死在虎哥手下了。只是看到他,又不免想到云娘。 二人寒喧一阵才步入正屋,青儿惊讶地发现这里陈设虽不算华贵,却足见机心。 此次九文来得如此匆忙。孙员外竟安排得这般周到。实在功力非凡! 想到这里青儿的心不由一顿,九文既然是皇子,那孙员外真的是商人吗?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待青儿询问。只听一阵朗声大笑,九文从屏风后面步入厅堂。 他此时已除下紫袍,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和他认识这么久,这还是青儿第一次见他穿长衫。 九文好穿骑服。总是一副英武的扮相,不想换上长衫倒平添了些翩翩公子的风雅之气。 连青儿看了也不由暗叹。这厮果然生了副好皮囊,真真如金似玉一般! 九文一见青儿就揶揄道:“你这家伙真是不省心,哪里有火坑哪里就有你!我看状元公早晚被你累死!” 青儿圆睁杏眼问道:“怎么,这里的事你全知道了?!” 孙员外插话说:“先别谈公务。我只问你,你真的傍上状元公了?听说那可是位美男子,连张相都动了心!没看出来。青儿还有这般本领!” 青儿气得翻了个大白眼儿,孙员外觉得她本事居然不是因她考中二甲进士。而是惊讶于她能“傍”上美男子! 哼,她陆青一不少鼻子、二不缺眼,找个帅哥难道比考进士还难?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她丑吗?! 想了这里青儿撇了下嘴,别过脸不理孙员外,只向九文报道: “这里的确是个大火炕!剿匪受奖的王县令鱼肉百姓、逼良为寇在先,后来又……” 九文和孙员外本来一派闲情,根本没心思听这些公务,可听着听着二人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待青儿说到险些被炸死的时候,九文拍案而起,背着手在屋中不住踱步,却一言不发。 青儿不明白九文为什么这种反应,堂堂皇子难道连个小小的四品州牧都不敢动?! 过了半晌,九文才长叹一声坐回椅子,瞪了青儿一眼说:“你就是个麻烦精,又给我找事!你可知道这个刘权是什么人?” 青儿一愣,看来刘权还真是个人物?! 孙员外嘿嘿笑了几声,接口道:“还是我来说吧。这个祸害管李太尉叫舅舅,在中都时已无法无天,创了不少祸。后来被他舅舅派到地方上,颇立了几次大功,我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不想却变本加厉!” 青儿听了心里一震,不是吧?!怎么七捌八捌又捌到李太尉头上来了,看来这仇儿是越结越死了! 九文若有所思地说:“父皇此番派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就是要给李太尉留些脸面,只是……没想到刘权做得这么过分。” 听他这么说,青儿直犯迷糊。 她想不明白皇上派九文来为什么就是要宽纵刘权?皇上难道在意这个四品官? “嘿嘿,青儿啊!你要听我的,就别往这里陷,还是踏踏实实嫁你的状元公吧!”孙员外圆滑地一笑,继续点拨道:“你就不是混官.场的料儿!九爷都说这么白了,你还听不懂。皇上要有意办刘权,早派四皇子来了!” 青儿当了近四个月的官,虽然不再是官.场的新瓜蛋子,可这么“高大上”的事儿还真心听不懂。 本以为皇子之争,与她这个芝麻官儿无关,不想所办的第一个案子就牵扯这么深! 青儿用心想了半天才有点搞明白状况,这逻辑似乎是——刘权是李太尉的人,而李太尉女儿生的八皇子,和八皇子争皇位的是四皇子…… 所以皇上要办刘权,只会派四皇子,而不是九文。 真乱! 孙员外说得对,她的确不适合在官.场上混! 可是再不适合也得撑下去,难道明知道真相,还由着那群衣冠禽兽继续鱼肉百姓?! 反正她也不想当官儿,反正也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如果一定要有个垫背的,就豁出去了! 所谓不为江山,为黎民! 青儿知道她不这么做一定良心难安,这辈子都睡不踏实觉。 有了拼命的心理准备,青儿瞪着九文问:“你是哪头儿的?保四、还是保八?这个刘权我办定了!你是我的敌人吗?”(未完待续) ps:嗨,朋友们,某喵正式归位啦! 哈哈,谢谢做梦的猫、澍荷、清水、葵葵、一晃勼年、汐汐、舎涐萁誰ら、老狼、j73等等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另外,欢迎新朋友——杨贵妃8100、birdinsea、严松子,啊,好像还有新朋友,嘿嘿! 有这么多朋友的支持,我会认真写下去的! 第二二八章 私仇 九文被青儿将了一军,思虑片刻后才郑重地说:“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才劝你诈死嫁人。可你非要往这案子里陷,我也只能尽力护你周全,不过四哥、八哥的人我绝对不碰!” 青儿没想到一向倨傲的九文竟说出这么怂的话,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猛得想起九文在凉州遇袭、险些丧命的事,才恍然皇上的儿子也不是好当的! 既然九文有苦衷,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好在这个答复已经足够。只要九文不拉偏手,一切自有李万坚主持大局,大理寺是不会放过刘权的! 青儿又闲聊了一阵儿才告辞离去,不想才从九文院里出来,就迎头碰上李万坚的小厮,看来他已守在这里多时了。 随小厮进了李万坚的房间,青儿才赫然发现汪伦也在! 看他那副不自然的样子,就立即明白是他打的小报告。青儿心里有些不自在,向李万坚行过礼后,郁郁地立在一旁等他示下。 李万坚抿了一口茶,缓缓开了腔:“这趟差事不好办!你俩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汪伦跟了我四年,也算历练出来了。至于陆青吗……” 青儿疑惑地抬起头,对上李万坚笑眯眯的眼睛,只听他幽幽地说: “刘权可以说是八皇子的半个财库,凉王一定很关心这个案子。如何?九皇子那边肯出手相助吗?” 青儿一愣,没想到李万坚问得如此*。 原来老家伙认定她是奉了凉王的令去拉拢九文,一起打击八皇子。唉,随他吧!反正此时再怎么否认,也没人相信。 说到底。这个案子终究要靠李万坚出头,还要哄好。只要不把九文卖了就好,青儿斟酌了一下回道: “九皇子不愿插手此事,他……他两不相帮。” 李万坚皱眉冷哼一声:“什么混世魔王,我看他比谁都乖!嗯,也好,总好过他偏帮刘权。” 汪伦忧心忡忡地在一旁提醒道:“大人。九皇子的话可不能轻信。万一……那我们就被动了。” “放心!刘权犯的事儿太大,他不敢罩。只要我们能拿到真凭实据,就是皇上也不会姑息的。依你们看。咱们先从哪里下手为好?” 当下三人连夜密议,最终敲定次日汪伦和青儿二探山寨,而李万坚则坐阵大后方,牵制住刘权。 第二天一早。青儿才从屋里出来,就见汪伦拎着个食篮子迎了上来。讨好地说: “才刚出锅的煎饼!快点趁热吃,一会儿可就疲了。” 青儿知道他是为昨晚打小报告的事儿,那事办得太不地道了! 她本不想理他,可又清楚这回的案子汪伦是主力。没他办不成。为了顾全大局,也只好先不和他一般见识。 汪伦见青儿爽快地接过煎饼,大口朵颐。又乘机巴结道: “嘿,我早知道你是个心宽、有肚量的!昨晚是我不好。可我也是破案心切,怕出意外!如今说清楚就好了,既然凉王也想办刘权,咱就一个心眼儿往前冲!有道是各为其主,咱们都是为主子出力的,你也能体量我的难处不是?” 青儿听他说了软话,气已消了大半,再细想他所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 他是大理寺的人,又是李万坚的嫡系,站在他的角度,自然疑心凉王联手九皇子一起保刘权,确实有报告上司的必要。 想通了这个关节,青儿大咧咧地一笑: “哥哥说得对,咱的目标是刘权,不能窝里反!只要办了这个祸国殃民的败类,咱俩全立功。嘿嘿,不过我们凉王可比大理寺大方多了。” 汪伦也随着笑道:“兄弟果然是明白人,和你共事真畅亮!” 二人饭罢辞别李万坚,带着肖二再次入山取证。 那座石桥没有修补,倒是在旁边又架了座单薄的小木桥。这回三人轻车熟路,而且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山寨的人也不是傻子,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个简单的道理。 汪伦和青儿见时机成熟,索性亮明身份,言明是大理寺前来取证的。 山寨的几个头领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迟疑。 青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想到他们也许不知道大理寺是干什么的,她正要解释给众人听,就听后屋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领头大哥少时从后屋搀出一位老者,引见给二人,称其为“吴先生”。 吴先生五十岁左右,相貌清癯,气质斯文,倒像个教书先生。他温文地向汪伦和青儿点头笑道: “没想到我们这小山沟儿竟惊动了大理寺,不知二位上官是哪位大人的手下?” 青儿和汪伦对视一眼,听他的口风儿,难道此人和大理寺有什么渊源? 汪伦不敢小视,客气地回道:“先生取笑了,我和青兄弟是大理寺直,受寺正李万坚李大人所辖。先生……莫非与我家大人相熟?” 吴先生闻言肩头微微耸动,闭目长叹一声道:“看来老朽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贤儿有望沉冤得血,我们也有望重见天日了!” 一句话说得屋中众人群情激动,领头大哥瓮声瓮气地嚷道:“吴先生,我们都知道他俩是好人,可只有两个人有个蛋用?!” 吴先生抬手压下纷乱的喧哗声,才轻声说: “大理寺李万坚李大人与黄县令是同年,二人情同手足。现在黄县令被害,他又派人探山,明摆着是要为黄县令报仇!大理寺主管天下刑案,有它给我们撑腰,还怕讨不出个公道吗?” 青儿闻言一惊,她都不知道李万坚和黄县令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不由偷眼看了眼汪伦,见他一派镇定,果然知情。 这就对了! 难怪这回李万坚办事如此犀利、勇猛,原来还有私仇要报。 正此时,一个人风一般地冲进屋,捂着胸口不住粗喘,倒了半天气儿才气喘吁吁地道报: “山……脚……有队……伍!” 领头大哥听罢立刻大手一挥,带了两个兄弟冲了出去。(未完待续) ps:欢迎新朋友小兵~~~~~~~~~ 第二二九章 皇子挡箭牌 青儿听说有山里进了队伍不由心头一紧,难道凭李万坚还绊住刘权?就算李大人份量不够,还有九文呢! 常常皇子在县城镇着,刘权居然敢使人进山? 况且平县这么小的地方,县衙的衙役捕快满打满算也到不了五十人,就算进山能有什么作为? 肖二这时悄悄用胳臂肘顶了青儿一下,她会意地点了下头,肖二悄悄溜了出去。 少时肖二附在她耳边低语:“是九爷!” 青儿不由一震,这活祖宗怎么跑这儿来了?他不是两不相帮吗?不要命了?! 她本想立刻去找九文问个究竟,不想领头大哥此时已带着一队人走进来,粗声大气地问: “山下有二十多个人的马队,官不官、商不商的,看着个个都不是怂货,是你们带来的人吗?” 青儿见汪伦张口就要否认,忙抢着说:“是我的朋友!他们全无恶意。如果各位不介意,我想去试试,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 领头大哥大声问:“吴先生,你怎么说?” 吴先生思虑片刻,笑道:“大理寺的朋友就是我们山寨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果这些好朋友愿意相助,还请青大人代为引见。” 青儿点点头,为了避免嫌疑,也不敢带上肖二,只身一个人下了山。 一路上她不停地想九文为何来此,可直到远远看见到马队,她心里还是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半点思路。 青儿向肖四点了下头就利索地上了九文的马车,揭开车帘。却见九文正好整以暇地和孙员外手谈,不由冲口急道: “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犯险?县城出了什么事吗?” 九文一边沉溺在棋局之中,一边随口应道:“还好意思说我,你明知道危险还进山!” 青儿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来了气,伸手将棋盘抹乱了恼道: “我们来过一次,认识寨子里的朋友,当然不会出事。可你就不同了。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太危险了!你还是快走吧!” 九文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怒反笑,忽而又正色道: “我收到消息,李太尉已请旨派兵支援刘权剿匪。你还是想好。到底是借机逃跑,还是继续查案?这案子牵扯极深,你要听劝就放手吧。” 青儿闻言一愣,没想到事情竟搞得这么大。居然连李太尉都动作起来了。 看来现在的情形,凭一个区区的大理寺正可压不住了! 青儿想到这里。一时豪气大增,挺起胸膛,义正词严地说: “既然有人来剿匪,我就更不能走!山寨里的全是被贪官逼得活不下去的庄稼汉。他们不是土匪。大理寺既然派我到这,我就要为民做主!如果连我都跑了,他们不止活不了。死了还要落个匪名,那我这辈子永难安心!” 孙员外冷哼一声。摇头笑道:“我就说她是个傻子吧。” 九文也跟着叹了口气,无所谓的说:“既然你执意要查,我们只好陪你一起进山了,不然军队会直接把你们杀死在山里灭口。” 青儿一愣,原来李太尉不是要剿匪,而是要剿杀大理寺的知情人,也就是杀她和汪伦! 这时她才弄明白,九文来此居然是给她做挡箭牌的! 青儿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滚了出来,她强自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吸了两下鼻子,语无伦次地说: “可他……他怎么敢谋害朝廷命官?这……” 孙员外嘿嘿一笑:“人家州牧大人是来帮你们大理寺剿匪的,可惜你们这些文官争功,手无寸铁就往土匪窝里跑,被土匪干掉了,州牧大人只好帮你们仇报。嘿,这不是大功一件吗?” 青儿被孙员外堵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说得对! 刘权已经连杀了两位县令,现在又有了李太尉的支持,自然不会把区区两个寺直放在眼里。 如今除了九文这棵大树还能仰仗外,再无他法!只是…… 青儿关切地问九文:“那你怎么办?会不会因此得罪了八皇子?上次……我是说,你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九文无所谓地一笑:“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你要有本事把案子全揽到大理寺那边去,八哥自然恨不到我的头上。” 青儿抿了抿嘴,干咽了两口唾沫,艰难地说:“这里出的大小事都是我陆青一个人干的,与九皇子无关!可你们皇家心眼儿多,眼线也多,没一个省油的灯,我就……” “哈哈哈哈……”没等青儿说完,九文就捶着腿狂笑不止,最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青儿不明白她说错了什么,愣愣地望向孙员外,想要个答案。 不料孙员外却不理她的茬,只摇了摇头,甩了句:“听我的,你还是赶紧嫁人吧!” 青儿认真地点了点头,这阵子她早就明白,她根本不是当官儿的材料。 官.场太复杂!等结了这个案子,无论如何她也不干了,踏踏实实地给西当小媳妇去。 就这样,九文带着他的二十名亲兵,浩浩荡荡地进山“狩猎”了! 青儿心里毛毛的,不知怎么做才能把九文从这场复杂的纠纷中撇出来,偏偏这么机密的事,又无法写信向大狐狸求救。 肖二倒是可以送信,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青儿还指着他保命呢。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盼着不要把九文连累得太惨,不过这份人情债,她是注定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好在山寨的人没什么心机,“九公子”作为大理寺陆青的朋友被山寨接纳后,很少有人打听他的来历。 而青儿和汪伦也无暇分身,被成山的证据埋在案头。 原来吴先生早有准备,他竟在平县做过主薄,只是后来被王县令开革了! 后来的假剿匪案中,吴先生一家未能幸免,他几经周折才逃进深山,保住一条性命。 因他见过世面,遇事有对策,慢慢混成了山寨的“军师”。 他一念着家人的血海深仇,明查暗访,记下了王县令及刘权的诸多罪证。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竟真被他等来了大理寺的人!(未完待续) ps:旅行回来思路全乱了,完全找不到北,不好意思,这阵子可能要单更了,等我找找节奏先。 第二三零章 剿匪 按下青儿和九文不表,却说刘权终于显出了些笑模样。 他以封疆大吏的身份伺候大理寺的小屁官儿这么久,早窝了一肚子的火儿没处发,本想把他们哄过去完事。 不想平空又砸下来个九皇子! 这些日子他天天烦心,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舅舅,这么大的动静出不事先透个风儿过来。 直到昨天收到舅舅的密信,他才一片乌云散开了! 李太尉在信中说已经请旨,调百里外燕营的四百兵马过来,助刘权剿匪平寇。 这事让刘权兴奋了好一阵儿,他一收到信就使人传了文书,将到四百兵马给调到县里来,估计就快到了。 在他二十五年的生涯中,说来什么刺激的事儿都干过了,独独没领兵打过仗,这回可要好好过把瘾! 就在他正做春秋大美梦的时候,管事突然慌里慌张冲进来,报说九皇子不见了! 刘权闻言也有些慌,忙起身去九皇子处请安,却得到一个惊悚的消息——九皇子带着亲兵,去东山狩猎了! 刘权只觉得“嗡”的一声,慌得没了脉。 狩猎?哼!他一早就看出九皇子和大理寺的陆青不对,两人眉来眼去的。 陆青是凉王的人,难道说……凉王和九皇子已经站到四皇子那边,大家合起伙来要对付八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九皇子和陆青此次进山就是要给他挖坟,旨在拿他的罪证! 刘权急得上窜下蹦,一下派了三匹快马,换马不换人地奔中都给他舅舅送信。 可中都来回再快。没个五六天也回不来。五六天……搞不好,他已经人头落地了! 刘权越想心里越没谱,杀死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而他一连杀了两个! 这事可是被舅舅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放以前一定能帮他揭过去,毕竟那白花花的银子又不是他一人造没的,八爷上上下下运作。哪里不得用钱? 可现在形势不同了! 凉王和九皇子如果全站到对立面儿。就算舅舅想保他,也不一定保得住。 况且难保那个老东西不弃卒保帅,过河拆桥。 刘权咬了咬牙。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半盏茶前燕营的兵马已到,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山头儿给平了。再放上一把大火,烧他个死无对证。 到时候。九皇子就是领兵剿匪英勇牺牲的大英雄,皇家的面子也保住了,还能为八爷干掉一个对手,搞不好他反而立个头功! 刘权本是个胆大包天的。此时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正。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干! 刘权立即下令出兵剿匪。 结果他人还没走出县衙。就迎面正撞上急急赶来的李万坚。 李万坚直言已命陆青、汪伦去匪巢取证,请刘权务必等二人回来再派兵围剿。 刘权理都不理他。拔腿就走。 李万坚没想到刘权居然这么混,对他连点儿礼数都不讲,只得跟着他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大吵。 同年黄贤弟就死在此贼之手,难道还要他眼睁睁看着他的爱将汪伦也被他害死?! 都怪他求胜心切,太过鲁莽,完全没防着李太尉会派兵过来动硬的。 想到爱徒就要被这个恶人害死,李万坚急红了眼,扑上去死死抱住刘权的大腿,不许他出兵。 县衙的众衙役班头这回可真开了眼! 院里这两位,一位是四品封疆大吏,一位是朝廷亲差大臣,两位朝廷大员就这样扭打起来。 李万坚死抱着刘权的大腿,就是不放手,刘权则连踢带踹地挣扎,急于摆脱…… 饶刘权身边一堆手下,却没一个敢上前拉偏手的。李万坚再说也是朝廷亲差大臣,见官大三级,谁活得不耐烦了?! 最后还是刘权急中生智,突然大呼救命,当众指称李万坚犯了疯症。 这样一样,他的手下才纷纷上前,将李万坚架了下去,关进房中,又请了一群大夫看着,这且不提。 却说刘权终于摆脱李万坚,带着四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杀奔东山而去。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九文,孙员外早就安排好了探子。 刘权的大队人马一出县城,探子就已经飞鸽传书,把信儿报进了山。 九文得了消息哈哈一笑:“你看,你看!我就说不用等太久的,这个刘傻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孙员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死心地劝道:“他这一动已是死罪,依我看……” 九文摆手拦道:“你怎么也犯起傻来了?戏要做真!再说,这个刘权必须死在山里,不然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旦求自保,咱们犯不上为四哥卖命!” 孙员外点头称是,却还是不肯放弃: “九爷,我这右眼皮从早上就一直蹦,蹦个没完没了的。要不你先躲躲?上回在凉州我已经受了一回惊,那是避不开。可这回你就饶了我吧……” 才说到一半,他突然机敏地住了口,随着一阵脚步声,青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她好像进了自己家似的,抄起茶几上的茶杯就牛饮起来,接着往椅子上一坐,疲惫地说: “我现在晕头转向的!我和汪伦没睡觉,总算把证据全理清了,刘权这回死定了!哦,咱们出山吧?我得睡个大觉!” 孙员外兴奋地接过话头儿:“这可太好了!说实话,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我们早住不下去了。既然正事办完了,咱们就赶早走吧,越早越好!” 青儿早料到九文受不了这寨子的坚苦,所以才和汪伦没命地赶进度,总算把活全办完了。 况且刘权手里有兵!要能早点赶回去,请李万坚李大人把这个恶贼拿了,大家才真正的安全,只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外边一阵嘈杂的声音,青儿的脑子立时清醒了过来,难道刘权已经来了?! 她猛得冲出房门,站在二层的台子上往下看,整个寨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九文此事也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坏笑道:“后悔了?当初让你逃你偏不听,现在可没处买后悔药了。” 青儿白了他一眼,夺过九文手中的桃花扇数落道:“这是作梦的猫送的扇子,喵为它昨天加更了一章,你倒用起来没完没了,你交租子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三一章 让她着着急! 屋外一片嘈杂声中,忽然爆出闷雷般的一吼。 青儿冲到窗口,只见领头大哥站带着三五个人站在对面的高台上正在喊话。 寨子里的人们听到吼声纷纷止住脚步,一个个仰着头专心地等着。 领头大哥见大家慢慢静下来后,才大声说道:“山脚下来了三百多官兵,要来剿山。从现在开始准备御敌!打仗的听我指挥,其余一律听吴先生的调度!” 说罢他长臂向寨子大门一指:“十七岁以上的男人,全到大门西侧集合,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他从平台直跃而下,招呼着沿途的壮年一起向大门而去。 吴先生则继续留在平台上指挥,他将余下的人编了几队,分别负责做饭、补给、运输等工作,又一一指定了队长负责…… 青儿见寨子转瞬间就安定下来,每人都按着吴先生、领头大哥的指令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 孙员外此时一副置身事外的派头,点头评议道:“我看这位吴先生指挥从容有度,倒有做县丞的本事。” 九文也笑道:“这山寨倒藏龙卧虎,那个领头的也不错。刚才他只在高台上一现身,寨子里的人心就定下来了,颇有大将之风!” 青儿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二人,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在这里看好戏? 刘权已到山脚,看架势连九文也要一起灭口!这两人居然如此安然,也不抓紧想个对策。 但一想到九文是为了她才落难于此,青儿就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要是九文有个闪失……她不敢再往下想!青儿直直地看着地板,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才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也不管这话九文有没有听到,她就低着头一路小跑了出去。 孙员外望着青儿的背景,噗嗤一笑:“你还不告诉她已经调兵的事?不怕把她急坏了?” 九文冷哼一声:“让她着着急没什么不好,这样才能长记性,要不以后还指不定敢惹多大的麻烦!哼,多亏她是个女的,要不还不得把天戳出个窟窿出来!” “呵呵……的确比你还不省心!”孙员外坏笑道。“说来我还真有点同情起状元公了。他要人才有人才,要样貌有样貌,怎么偏偏看中了她?” 九文拿眼睛横了孙员外一眼。护短地说:“青儿哪点儿配不上那个病秧子?她有才华,有见地,比那些只知道描眉化眼、邀宠献媚的女人不知强多少倍!” 孙员外挑了挑眉,识实务地闭上了嘴。 可惜九文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聊天的功夫,青儿已经去大门西侧集合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九文了为保护她,不惜以皇子的身份来做挡箭牌。可偏偏遇到一个浑得连皇子都不吝的主儿! 现在轮到她保护九文了! 青儿穿着商人的上好衣料,混在山寨的人群中分外显眼,领头大哥一眼就看到她。叫道: “大理寺的朋友,不要站在这里,这儿可是要打仗的队伍!” 随着他的一声吼。青儿四周响起一阵大笑。 青儿胸有成竹地大声回道:“别小看我,我会射箭。用两石的硬弓!” 领头大哥浓眉一挑,伸出长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揽着青儿的肩膀大声向众人说: “这是大理寺的好朋友,讲道理的好官儿,他是来为什么平.反的!现在朝廷的钦差大臣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说明我们是正义的。此战必胜!正义必胜!” “正义必胜!正义必胜!” 青儿见大家群情激动的样子,不由心中暗赞领头大哥。 他看似粗憨,其实却是个很会煽动的家伙,难怪这小小的山寨能顽强地屹立这么久。 天色将晚,探子回报说官兵已然安营扎寨,起灶做饭,看情形不准备今天攻山。 相比之下,整个寨子却没闲着,领头大哥带人设机关、挖陷阱,吴先生则带人准备武器、转移老弱…… 青儿一直跟着领头大哥,却并没有被安排什么任务,直倒人员都安排就位,领头大哥才把她揪到一处背静地方,悄声地问: “青儿,你那两位朋友我已托付给吴先生照顾。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借他们那些好手!现在人手紧,我们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看……” 青儿点了点头,九文当然要保。但山寨要是被攻破了,那区区二十个亲兵也守不住九文的性命。 没废话,青儿引着领头大哥找九文讨人。 九文早就做好出人的准备,可在听到青儿要亲自出战时却翻了脸。 他满脸怒气地瞪了青儿一眼,将她扯到身后,掩住她的半个身子,向领头大哥讲条件: “我一共带了二十人,可以分给你十五个,但青儿必须和我们一起,待在安全的地方!” 青儿气得挣脱他的手,挤上前叫道:“现在四百官兵攻山,山寨才凑了几个人?几乎要以一对六,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 “呵呵,不要急,都不要急!有话好商量!”孙员外走过来拉圆场,扳着青儿的肩,一边不易觉察地向后推,一边笑嘻嘻地说: “哈哈,人是一定缺的,可这里有天险啊!一来,有山口那座桥拦着,大队人马不能一拥而入。再来,山林里不像平地,人多的优势不明显,熟悉地形才更重要。然而,我认为此战的重中之重却是补给!青儿识字,我建议让她帮吴先生,大家怎么看?” 不待青儿反驳,领头大哥就豪爽地笑道:“我从没想让青儿作战,他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孙员外说的对,我们缺识字的人帮吴先生。哈哈,望大理寺的二位大人不要推辞啊!” 汪伦瞧准这个机会冲了上来,一口代青儿应下了,只气得青儿向他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九文见状心情大好,问道:“倒要请教二位,山口那座木桥打算怎么办,要断掉吗?” 吴先生微微一笑:“那座桥可万万断不得!”(未完待续) ps:无存稿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报时0:47,嘤嘤。。。 第二三二章 九文失踪 吴先生解释说,山下的石桥是林子与外界唯一的通道,石桥炸坏后已经弃用。 如果把木桥砍断,官兵虽一时进不来,但逼急了很可能像上次一样放火烧山。 时下又正值春天多风的季节,山火一旦烧起来非人力可救。 与其那样,不如一拼! 九文本就是怕他们拆桥才有此一问,听到这个答复正合本意,便不再深究。 此后吴先生指挥众人,连夜将寨中老幼病弱全部转移到后山,九文却执意不去,强留在主寨中。 次日天光,官兵开始攻山。 正如孙员外预言的那样,刘权的官兵数量虽多,却陷在密林之中,加之地形不熟,又多陷阱机关,一时并未显出优势。 青儿和汪伦整日跟着吴先生,协助他统筹所有军需、物资、粮食。 二人本就年轻,又是做惯了事的,上手极快,没多久就成了吴先生的臂膀——走到哪带到哪儿,三人只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抽不出来。 相比而言,孙员外、九文两个闲人倒渐渐不淡定了。 这日,孙员外焦躁不安地说:“贾校尉的兵马怎么还不来?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九文被他絮叨半日,心里也开始犯嘀咕。照常理队伍一天半前就应该到位,可现在却仍无音信。 他们这回搬的是白川的救兵,贾公的侄子正在那里驻军,距此不过四五个时辰的路程。 自从上次九文在凉州遇袭后,孙员外就吓破了胆,此后无论九文再去哪儿,他都要先探好路、摆好阵。 这回九文人还在中都的时候。他已经与贾校尉碰过一次头,把平县所有的事情全铺平垫稳了。 本想着山寨只要能抗上半天,援军一到就能一举歼灭刘权,不想开战两天,军队还见不到半个影子! 如今已经整整被困了两天,难道要指望山寨里这群乌合之众? 眼见事态渐渐失控,二人心里越来越没底。商议决定向众人摊牌。联合山寨的力量一起自救。 晚间九文约请领头大哥、吴先生、青儿、汪伦等一干人,不得不主动亮明身份。 九皇子的身份一亮,吴先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领头大哥和另几个头领也随着“呼啦啦”跪倒一片。 九文忙将领头大哥扶起,直言已借了白川的兵马护驾,只要寨子坚持几天,就能与援军一起里外夹击。歼灭刘权。 吴先生笑道:“九皇子旦放宽心!你有所不知,白川每年二月中旬都要闹两三次水患。估计队伍是被水患阻住了。不过那河不大,闹个三五日也就过去了。现在有皇子在我们这里,此后再战士气必然大振,再坚持七八天不成问题!” 九文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先生说得有理,明天我要亲自领兵上阵,鼓舞士气!” 此言一出。整间屋立时炸了营,所有人都出言阻止。 只有青儿一人力挺九文。分析道:“九皇子参战壮军威还在其次,关键是能让刘权的人马知道他们出师无名,他们与皇子为敌,就是与朝廷为敌!自古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只要对方军心涣散,我们就能多扛一阵子。” 领头大哥大声反驳道:“战场刀枪无眼,这太危险了!要是九皇子出了意外,我们有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九文听了却无动于衷,他心意已决,坚持要上阵督战。 孙员外则抵死不依,双方争执不下。 青儿急道:“九皇子上阵,可以扰乱对方的军心,别人谁还做得到?刘权此来就没打算放过咱们任何人。有道是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等山寨守不住的时候,再请九皇子出来就没用了,只怕玉皇大帝来了也没用!” 青儿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在场的诸人无言以驳,最后议定由亲兵守着九文,青儿也如愿地与九文并肩出战。 第二天,九文和青儿领着亲兵守在半山的空场上。 地上连夜竖起三只高杆,上面挂起九皇子的旗号,人一进山远远地就能看到。 九文参战的主要作用就在于此,因此形式远远大过内容。 他的二十名亲兵全部从前线转到这里守着,其实于战局上很吃亏,大大削弱了山寨的抵抗力。 但领头大哥为了确保九皇子的安全,坚持如此。 其实这里是半山腰,离石桥很远,敌人杀过来的数量很少,加此此处又有险可屏,十分安全。 饶是如此,孙员外还是不放心,坚持让九文和肖四共乘一马,青儿也被喝令必须同肖二共骑。 这是昨晚大家一起议定的,九文、青儿虽然心里不爽,却拧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不想如此精心安排,意外还是发生了! 事情发生得很偶然,敌人的一小只队伍迷了路,不辩方向地竟从后山摸到此间,与亲兵发生冲突。 这些亲兵全是千里挑一,这点儿敌人本不在话下,偏偏激战中,一只流箭从九文的马前掠过。 九文的马受了惊,嘶鸣一声,直直得站起了身,差点把九文从马背上甩出去,好在肖四紧紧地护住他,二人死死扒在马背上。 这匹惊马随后又照单甩了几次,还是未能把背上的人甩下马背,突然愤蹄向密林深处窜了进去,一晃眼的功夫就闪得没了踪影。 青儿和孙员外见状,急得拔马便追,七八名亲兵跟在他们身后,下剩的则守在原地断后。 可这里林子太密,九文的马又跑得太快,众人只追了一阵,别说人影,就连肖四故意发出的鞭子声都听不见了。 这片密林和战场已经离得很远,树木长得极为茂盛,遮天蔽日,大白天林子里却显得阴暗潮湿。 大家失了方向,只好兵分几路各自搜寻。 肖二似乎在追踪上经验很丰富,在视线不清的林子里,能轻易察觉到马蹄的踪迹。 随着不断出现的马蹄印迹,青儿觉得他们追的方向应该是对的。 她不会追踪术,只焦急地四处乱寻,心里一片慌乱。 九文参战是她极力促成的,现在却出了这种事,不亲自把九文平安的找回来,青儿是放不过自己的! 青儿他们越往林子深处走,越觉得这里人迹罕至的样子,只怕连寨子里的人也不大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空气皇子 青儿和肖二在密林深处找了半日,却断了九文的踪迹。 肖二见时间不早,把青儿安置在一处安全的所在,独自一人去猎吃的。 青儿此时已渐渐习惯了密林的黑暗,没了一开始的恐惧,只是太阳晒不进来,不免越坐越阴冷。 她想找个枝叶稀疏的地方晒晒太阳,才走了几步却隐隐听到流水声。 这使她异常兴奋,有水就有生命!九文如果真在附近,那出现在水边的可能性极大! 想到这里,青儿再也耐不住性子等肖二回来,顺着水声就找了过去。她一边寻水源,一边用羽箭在沿途的树木上画标记。 走着走着,突然从头顶树枝上掉下一坨什么东西,青儿条件反射地将那东西随手扔到地上,不想却是一条蛇! 这蛇有三根手指那么粗,被扔到地上后高扬起三角脑袋,吐着长长的信子,直直地和青儿对峙着。 青儿胆子本不小,但这时不由慌了手脚。 她连去动物园爬虫馆都没去过,更别提面对面和蛇站这么近了,更何况她也不清楚这条蛇是不是毒蛇?! 想到这里青儿心里不由发毛,她手中只有一只羽箭,身上也没有配刀,这可怎么办? 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蛇头,全神贯注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右手悄悄从肩膀上缓缓摘下长弓,心里盼着肖二此时能从天而降。 蛇的耐性也很强,它探着三角小脑袋摇摇晃晃在青儿面前等了许久,突然箭一般的冲了过来。 青儿吓得半闭着眼,用手中的弯弓向它横扫过去,也不管打没打到。扭头就跑。 却不想还没跑几步,脚下一绊,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叽里咕噜地向一个深沟滚落下去。 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头部不知被什么狠狠一撞,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青儿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半靠在一个温热的怀里。她惊得一挣。头却被震得好像要裂开似的。 “小心,你的头受了重伤!”九文的声音向她耳畔传来。 青儿才转了半下脑袋想清说话的人,头痛得嗡嗡响个不停。继而就是一片天旋地转。 过了半天她才切身体会到,她的头伤得不轻!青儿不敢再动半下,只急急地用手摸去。 九文忙抓住她的手,重新将她圈到怀中。轻声说:“别乱动,好容易才捂出点热乎气。这里简直要冻死人了!” 青儿此时头虽疼得厉害,神智却极清楚,不由急着问:“这是哪儿?肖二和肖四呢?” 九文干巴巴地说:“这里是山坳,肖四为了救我。已经……唉……肖二和其他人都还没有找到我们。” 青儿长吁一口气,这个答案太可怕了! 她的头不能动,只好使劲转着眼珠看了看周围的情形。 他们似乎置身在一个山洞中。只是这洞很浅,他们一半在洞中。一半露在外边,向上看月朗星稀,向下看不见,但流水潺潺…… 应该是美景如画,只可惜她现在没有半点心情欣赏,她宁可被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牢房,至少能暖和点儿。 不幸中的万幸,她终于找到九文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山坳。 青儿叹了一口气说:“早知如此,我真不该支持你上阵,没想到把你害到这步田地。” 九文的表情她看不到,只觉他呼出一口热气在她脖子上,应该是笑了吧? “我好歹也是皇子,无论你支不支持,我也不会缩在后山,传出去以后怎么有脸见人?” 青儿听他这么说不由一笑,却又带着半边脑袋疼了半天: “呵,可惜你这回倒是英雄了,却有可能没命回去。这里没别人,你说实话后不后悔?” “我们这些贵族,活得就是一张脸面!没了面子,那滋味你可不懂!” “就你懂?” “当然!” “啊,嘶……”青儿抓住了九文的口误,得意地想白他一眼,却疼得失声叫了出来。 虽然吃痛,她还是不忘笑话九文,等头痛轻些又得意地说: “你既然懂那滋味,就说明你很没面子!嘿嘿,招吧,你以前做过什么丢人的事,没面子了?” 这句话说完,空气好像凝结住了一般,九文那边再没了半点动静。 又过了很久,九文才悠悠地说: “咱们也许不能活着出去了,我也不怕说实话。在你眼里我是皇子,很风光。其实九个兄弟中,父皇最讨厌我,或者准确地说是从未正眼看过我。我的生母不受宠,生下我不久就疯了。所以在皇族里,我从来就没有任何面子。” “可……”青儿没想到她的玩笑引来这么一番话,想了想突然说: “骗人!就你这副臭德性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坏了的!你在凉州眠花宿柳不说,又挖坑害大对虾飚下十娘,毁他的名声!后来在梁城养病,又为了跟屁虫,用金子换巴旦姆,搅得整个坝州人仰马翻……我问你,你干了这么多不靠谱的事,回到中都后可曾受过罚?” 九文冷冷地一笑,惨然道: “我自小就没受过罚,不过不是因为受宠,而是他欠母亲一个后位!父皇还未登基时,我母亲本是正妃。后来,他上了位却立了张相的女儿当皇后。那时母亲已经疯了,舅舅又不作声……唉!” 青儿听了这内情不由一愣,九文的生母是沐王之妹,出自隆昌国屈指可数的豪门,怎么会出这种事? 如果九文的母亲是皇后,那九文不就是太子了?这位舅舅是怎么样的! 她也没多想,直接问道:“你舅舅为什么不作声?难道他不想更上一层楼吗?” 九文长叹了一声,感慨道:“这事我一直搞不清楚!说来可笑,我从来没见过这位沐王。有人说他是胆小鬼,只想当平安王爷。我却不这么认为!谢家本是武将出身,可近几代子嗣凋零,军权旁落。沐王却在短短二十年间把沐州变成天下粮仓,稳稳保住沐家的权势,他可不是寻常之辈!”(未完待续) ps:太可怕了,23:42,我好困好困好困,没存稿太可怕了! 第二三四章 穿越你信吗 青儿没想到九文表面风风光光,内里的实情却如此不堪。 父亲不喜,母亲疯了,好容易有个硬气的后台舅舅,结果人家还对他不闻不问! 而他又偏偏生在全天下最势利、最没有亲情可言的皇家。 青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拍拍九文的手问:“既然你在皇家如此没地位,为什么还会有人刺杀你?他们怎么不杀凉王?” “你问题真多!也好,我们最好谁也别睡,这地方要是睡着了,也许就再也睁不开眼了,冻也得冻死!” 说完又坦然问她刚才的问题。青儿气得翻了个白眼,却扯得头疼了好一阵儿,心中暗忖翻白眼这臭毛病,看来真得改改了! 等她的头略好了些,先训了九文几句,这才又认真地问了一遍。 九文听了坦然回道:“三哥是宫女生的,自然能做平安王爷。我却不同!沐王虽没野心,谢家却是老牌望族,全国至少半数的将军全出身沐州。老对虾就是故沐王谢长达的属下,征西时才跟了父皇。呵,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不遇袭其实挺没天理的?” “可你舅舅根本没见过你,也不管你,难道世人不知情吗?” 九文呵呵一笑,故作神秘地小声说:“舅舅亲啊,砸断骨头连着筋。” 青儿听了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这位沐王还真是心冷、意冷的人! 她愤然说:“这次回去,你不用帮我诈死了,我才不要你为我去求那种人!” “傻丫头,沐王对我也不坏啊!基本上算得上有求必应,观世间菩萨也不过如此了!呵呵。再说过年过节数他的礼厚,小时候几位哥哥都曾为此吃过味儿。四哥还专为此事和他舅舅闹过一次呢!” 他越是这样说,青儿心里越替他难过,她默默攥着九文的手问:“你在皇家过得不开心吧?” 九文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么问?全国每天都有冻死、饿死的孩子,我比起他们不知幸运多少。况且我们还有太子!” 提到这太子,青儿倒是猛的想起梁城那晚的哭泣。 那晚她印象极深,凉王府大殿之上。凉王、李将军、夫子、西……甚至连仆役、丫环无不为之动容。这位太子大得人心呢。 九文此后聊了很多关于太子的事,原来小时候九文和三皇子混得最惨,都不被皇上宠爱。兄弟们也不大愿和他俩玩耍,只有太子例外。 太子是皇上原配所生,生性仁厚慈悲,对所有兄弟都十分友爱。只可惜英年早逝。 这也是多年来太子之位一直虚悬的缘故。 按九文的评价,他们兄弟中再无一人及得上太子半分。 青儿听了不由唏嘘。被一个人说好不难,被所有人说好可就是圣人了,而这位无缘谋面的太子似乎就是圣人。 九文此时突然岔开话题:“别光说我这点儿事了,不如说说你自己吧。难道你不想和我说说真心话吗?” 青儿听他问得一愣,难道九文早知道她没有失忆?她咬了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九文低笑两声:“你听了我这么多真心话,却不说说自己的。未免不太公平吧?” 青儿嘴硬道:“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再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一定不信!” “如果我信呢?” 这倒是!若说整个隆昌国会有一个人相信穿越的故事,似乎也就只有她身边这位仁兄了吧?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笃定他会信。 其实青儿一早就想和别人说说穿越的事,她早就快憋死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就这样青儿娓娓道来,把她穿越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 九文时而感叹,时而窃笑,时而讶然,然而不管情绪如何,他真心照单全收,信了青儿的所有说法。 青儿欣慰地想还好是九文!如果这些话对西说,或许他只会为她号脉,甚至开药医她的“疯症”吧? 不过她没开心多久,在她得尝所愿地说完穿越经历后,才发现九文更感兴趣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事。 青儿不是不想和他分享新社会,她很乐于告诉他,其实有那么一个世界是没有贱籍,也没有皇帝的。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女人不用裹小脚,可以光明正大地读书、工作、赚钱,甚至可以选择不婚不育。 只是她很困,非常困!而九文的好奇心则未免太强。 到了最后,青儿几乎在用梦话回答九文了。她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反正好像父母、朋友、学校这些事几乎都被问了个遍。 第二天,青儿睡醒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昨晚她迷迷糊糊间不会连大学追校草的事也招了吧? 想到这里,不由背后一阵阵恶寒。 山坳的白天比晚上好过得多,至少有太阳、有动物、有水,两人不至于再挨饿受冻。 青儿的头部应该是比较轻微的脑振荡,经过一晚的恢复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只是偶尔还会有些疼痛。 她本想趁着白天多猎些动物,甚至扒些动物的皮毛到晚上御寒。 而九文却闲闲地只打了够吃的分量,塞饱肚子之后,从腰间取出一个东西放起了信号! 青儿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质问他既然有信号为什么不早说。 九文无辜的摊摊手回道:“你也没问过啊?再说,这难道不是起码的装备吗?倒是你,居然也好意思说是来找我的!你身上连个信号炮都没准备,你能有点诚意吗?” 青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其实当时的确有的,只是她犯懒,全放在肖二身上了。当然,这种内情就不需要和九文细聊了。 不知是九文信号炮的功效,还是青儿在树干上标识的功效,反正亲兵很快找到了他们。 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贾校尉的队伍已经到达,山寨和军队此时正里外夹击刘权。 九文听说救兵已到沉稳了起来,带着众人找到肖四的尸体,寻了块安静的地方,郑重地将肖四入土为安了。(未完待续) ps:报时1:30,周未来了,我要攒文。。。。困死。。。。 第二三五章 杀无赦 贾校尉白川的兵马一到,刘权手下的队伍就四分五裂了,一部分人望风而逃,一部分人缴械投诚。 如果说山寨立着九皇子的大旗,一开始还能理解为匪徒的骗局。那贾校尉的到来,无疑打破了所有幻想。 每个大头兵心里都清楚,白川的贾家军是骠骑大将军贾志宇的嫡系,他们既然来这里护驾,那山寨里的必然是正牌九皇子! 而刘权手中的皇命,此时倒有些说不清真假了。 如此一来,贾校尉势如破竹,再加上山寨的里应外合,他几乎没怎么打就收编了大部分刘权借来的兵马。 而刘权只带着一小拔儿人抢占了一处山头儿抵死坚守。 贾公这个侄子倒是个乖人,别看他不还到三十岁的年纪,心眼儿却不少。他从收编的士兵口中得知刘权手里有皇命,因此只围不打。 贾校尉亲自出面稳住领头大哥、孙员外等人,一面派人封了山寨,一面又派人迎九皇子。 至此他不再做更多的动作,旦等九皇子回来主持大局。 就这样,九文和青儿被贾校尉的队伍迎请回来,孙员外一见到九文就扑了上去,不顾形象的大抹眼泪。 青儿看在眼里,几次差点笑出声儿,心中不由暗悔昨晚竟把孙员外给忘了! 这个孙员外好像和九文形影不离,似仆非仆,似友非友,不知二人到底有什么渊源。 九文这回表现的出奇得狠,他下令围剿山头,一律全歼,不许留一个活口! 另一点让青儿费解的是。九文把贾校尉的大部分兵力用来驻军,只用少量兵力去攻刘权,而把进攻主力全抛给了山寨的弟兄。 青儿以为他护短,想要保存贾家军的力量,后来听到吴先生对山寨兄弟喊话,才体会到九文的良苦用心。 原来他是想借此战,给山寨众人谋一条出路。 青儿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症结。她找到九文直接问: “你把攻山的主力安排给山寨,是想让他们立功,好有资格从军吗?你有没有想过。平县民不聊生的根源不是土地贫瘠,而是苛政猛于虎?要想救他们就应该给他们一任清正廉明的……” 九文不等青儿说完,就梆了她的脑袋一下,笑骂道:“这些话等你当上大冢宰再说吧!以你现在的职位。这些就叫作废话,懂不懂!” 青儿回瞪他一眼。辩道:“所以我才找你啊!你是皇子,这种事儿当然只有你出面才办得到!” 九文意兴阑珊地笑了一下,冷冷地说:“我?哼,我还是少废话吧!咱们先灭了刘权再说。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热闹?” “当然!”青儿白了九文一眼,还好,她现在的脑袋已经没那么疼了。 依然是青儿和肖二同马。九文这回却和肖三共乘了。 青儿知道九文心里一定不舒服,但有过昨晚那场大难。她也明白这么安排的重要性,张了张嘴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此后的大战比青儿预想的激烈太多! 山上的人个个心怀死志,不要命的一味拼杀;而寨子里的人则因看到希望,也以命想博,想为自己博出一个未来。 两下里只杀得一片血雨腥风。 孙员外见事不好,几次三番苦劝九文回大营,都被他断然拒绝。 青儿敏感地发现此时九文和平时完全不同,如果说他平素是只慵懒的大猫,那现在的他就是只戒备的猎鹰。 他的眼中竟闪出和老对虾一样的寒光,目光凛冽,偶尔撞上他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打个哆嗦。 没想到游戏人生的九文,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青儿第一次发现,在昨晚深谈之后,在知道了九文童年遭遇之后,她还是并不了解他,至少没有她认为得那么深。 这样的九文让她没来由的忧心,他不会是被仇恨、愤怒裹挟的失去了理智吧?! 青儿悄悄地嘱咐身后的肖二,要紧跟着九文的马,必要时不用请示直接出手,极力阻止九文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来。 就这样青儿他们步步紧随九文,直到九文的马突然发力,肖二反应极快,二人紧紧咬着他,没有跟丢。 原来九文在乱军中找到了刘权,青儿见九文搭弓便射,不由出手阻止,她不想九文像她一样手染鲜血。 九文疯了似的大吼:“你帮的什么倒忙?我好容易找到刘权,却因为你,让他给逃了!” 青儿不敢松手,死死捉住九文的左臂,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劝道: “为他弄脏了你的手不值!我们大理寺已经掌握住刘权的罪证,你现在把他杀死在乱军之中,貌似出了一口恶气,其实却是便宜了他!国有国法,我们要让他伏法!” 九文瞪着满是怒火的眼睛,向青儿大骂道:“你懂个屁!他带兵剿杀皇子,犯的是灭九族的重罪,你是想他一家两千余口为他一人陪葬吗?!” 青儿听到这里不由猛得一怔,九文是对的! 刘权必须死!只有他死了,后边的事才好操作,只要处理一下,他的家人还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这可是两千多条无辜的性命啊! 青儿看着愤怒的九文,心里有点不放心,却不得不把手松开了。 事实证明此时的九文心里是明白的,甚至比她还冷静。 既然九文坚守在这里是为了置刘权于死地,以教更多人的性命,青儿自然支持,也加入到搜索刘权的队伍中。 不久,肖二一眼看到刘权,他根本没打招呼,就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 九文策马过去,跳马下亲自查看了半日,又在胸口补了两剑这才放心,命亲兵把刘权的尸体速速焚化了。 青儿迷惑地看着九文的举动,心里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他真的只是为了救刘家两千多条人命吗? 这份疑心像一只长长的羽毛,不时过来骚动她的心神,青儿被这事纠得心神不宁。 战争虽然随着刘权的死结束,可青儿的心却彻底乱了! 晚上,青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猛得从床上坐起来。 不行,她必须知道真相!(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夜袭 青儿质疑九文处理刘权的动机,她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可种种推测积在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可熬不到第二天!大夜里,披上外衣就跑去了九文的下处。 好在肖三远远一眼就认出了她,没有给她来个“一剑封喉”。他用古怪的眼神望了青儿一眼,也不打招呼,就纵身上了房顶。 青儿觉得莫名其妙,这家伙难道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吗?只是她一心找九文对质,没时间和他叽歪。 青儿气哼哼进了九文房间,没想到这厮睡得倒香! 她为了他的事翻饼,这混蛋自己倒睡得这么沉,想到这里不由怒气冲天,猛得抄起桌上的冷茶,朝着九文的脸泼了下去。 “啊……你疯了?!” 九文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用凉水从睡梦中激醒,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蹦。 待看清来人是青儿,只好认倒霉地撇了撇嘴。 他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隔着窗子大骂:“肖三还是肖大?你们这群混蛋是怎么守夜的?有人夜袭啦!” 不想这句话骂完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了无声息。 九文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忽的了然一笑,向青儿挤挤眼说:“哈哈,这群坏蛋心太歪了!” “呃?”青儿挑着眉,凑过头去迷惑地看着九文,等他的下半名。 九文见她这样迟钝反倒有些尴尬,随手拽过一件外氅给她披上,问道:“这么晚来找我,什么要紧事?” 青儿往大衣里缩了缩,正色道:“刘权的事你倒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为了救那两千多条人命才杀死他的吗?” “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么妇人之仁!” 九文扯了下嘴角,拍拍坑沿让青儿坐下,这才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 “刘权是八哥的人,外号小金库。他家豪富一方,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八哥身上。父皇不想动他,就是怕动摇八哥的根基,这才派我来的!可没想到这浑蛋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连杀两位县令。还在地方上逼出匪患……” 说到这儿九文打了个喷嚏。裹紧被子继续道: “他这样,我要保他成了什么人?好在他自己作死,竟敢借兵剿杀皇子。我正好顺水推舟办了他。但这事不能做得太绝!要是刘家因此覆灭,彻底断了八哥的财路,他能饶得了我?再说父皇那边也得怀疑我!” 九文看青儿用手比比划划想得出神,不由噗嗤一笑。顶了下她的肩膀促狭地问: “绕明白了吗?就你这脑子还当官?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九文把事说透了,她才总算搞明白这中间的曲折! 青儿扁扁嘴。叹气道:“真复杂!你们这些人要是把脑子全用在正经事儿上,百姓何至于这么苦?不过……嗯,四皇子这回总要记你一功吧?” “哼,好稀罕!”九文冷冷一笑。不屑地说,“我不会故意坏哪个,也没必要讨好哪个。再怎么说我也是皇上的儿子,他们的事我不掺和就可以了。” “真的这么简单?派人刺杀你的人。你也不坏他?日后他干掉了对手,说一定下一个就会对付你,你毕竟有个让人忌惮的舅舅!” 九文眼神一凛,戒备地望向青儿,却见她一派坦然,皱起的眉头这才渐渐松了下来: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以后的事谁能料到?现在我还没查出害我的是谁,只盼这遭回去,父皇赶紧封我一块地,我远远地离开中都这个是非窝儿,安安心心做太平王爷去。” “那好啊,我去投奔你!是所有皇子都有封地吗?” “二哥、五哥薨了不提,三哥封凉王、六哥封怀王,七哥封幽王。” 青儿听罢掐着指头算了一会,迷茫地问:“这么说没封王的只有三个,就是你、四皇子、八皇子?” 九文听了直皱眉,撇清道:“别乱说!我没封是因为年纪小,不过今年我也十九了,年前无论如何也该封了。” “那你想好去哪儿吗?” “呵,这可轮不到我选,给个地方就行,我不挑!只要不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碍眼就好。” “嗯?” 九文长叹一声,不无忧虑地说: “几位哥哥都是十八岁成人礼上封的王,我已经整整晚了一年!父皇不喜欢我,可难保有心人非把我和四哥、八哥往一块儿凑。希望这回我差事办得好,父皇一高兴把我打发走就好了。” 青儿一个劲儿的点头,经过这次平县一行,她是彻底看出来官.场的水有多深,太可怕了! 九文要是真能封个王,她也就有安生去处。 有了这个盼头儿,青儿回去做了个香甜的好梦。在梦里她和西到了处世外桃源似的地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惜现实却没那么甜,平县的扫尾工作很多,刘权虽然死了,可大理寺的卷宗却仍要立,青儿和汪伦又忙前忙后折腾了四五天才算弄完。 九文也不比他们清闲,死了个封疆大吏,后续的事也有得操办! 好在燕州的胡监州素来与刘权不合,他为人又很干练。 胡监州匆匆赶到平县后,立即法办了钱县尉,又把立了功的吴先生扶上这个位子。 此后报请吏部委派新县令不提,胡监州又亲率许县丞、吴县尉火速把前三任县令的死定了案。 此后雷厉风行地肃清县衙,该法办的法办,该开革的开革,该平反的平反。 平县的百姓苦了这么多年,总算眼睁睁看着这些贪官酷吏得到了处罚,无不欢欣鼓舞,奔走向告。 更有好事者竟然搞出来个《万民表》,吹吹打打报给了县衙和大理寺的钦差李大人,有趣的是这表上颂扬的字字句句全是九皇子! 胡监州看出九皇子不愿张扬,可他却一心贪功,便伙同李万坚一起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把《万民表》报给了朝廷。 九文有苦说不出,只得从速启程,想赶在奏折之前回中都想办法。 不想胡监州又悄悄向外界泄露了消息,待九文启程那一天,平县竟聚了三千多老百姓送行! 最后搞得九文人还没出燕州,万民表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回家 九文火速赶回中都不提,青儿他们却被李万坚绊住了。 李万坚毕竟有了年纪,身子骨也不算好,前阵子为刘权的事着了一顿急,初时忙着结案倒不理会,等案子办踏实,心气儿一松,竟病倒在路上。 大理寺一行为了迁就李万坚的病,停停走走,眼瞅着年关将至,这是要拖在路上过春节的节奏啊! 青儿不知给西写了多少封信,偏生旅途不定,一封回信也收不到。 就这样煎熬了半个多月,他们才回到中都。 当青儿远远看到中都的围墙时,不由开心地大叫:“太好了,我们总算赶上过除夕了!” 汪伦揪了揪她的袖子,青儿这才反应过来,窘迫地吐了吐舌头。 李万坚不以为意地一笑:“你啊!一根直肠子通到底。为官做人都要防着祸从口出,不然要吃亏的!” 青儿嬉皮笑脸地笑道:“我明白,我压根就不是当官的料!嘻嘻,等我找到好出路就辞官。” 李万坚闻言正色道:“咱们这回也算出生入死一场,说句开诚布公的话,你这人毛病不少,却是一心为民的,这点在官场尤为难得。你走?你们这些正直的都走了,难道要累死我们这帮老头子?要把百姓交给刘权、王达那样的败类?整顿吏治,你们这些后生责无旁贷啊!” 李万坚这话说得一片赤诚,汪伦在旁听了不由一怔,看来上司已把青儿视为亲信,不再顾忌她凉王的背景了! 青儿则被李万坚的话激得豪情万丈,觉得他说的对! 仅刘权、王达两名贪官就把平县百姓害的两次落草。数百人背井离乡,更有三百余口背着匪号枉死刀下! 身为朝廷命官…… 正想到这里,突然一头凉水泼下来。青儿猛然意识到再大的情怀也没用,她是女扮男装,头顶着个欺君之罪这把大刀,不知几时都会落下来,还是保命要紧。 如果李万坚知道她是女人。也不会这么忽悠她吧? 想到这里一腔热忱瞬间烟灭。青儿点头虚应了几句,只觉一股失落无助的情绪蔓延到全身。 她突然更想家了!希望下一秒就能见到西。 屈指算来他们已经分别一个半月,不知那家伙身体如何。有没有生病? 然而该做的还要做,回到中都后青儿也不能立即回家,她和汪伦先送李万坚回家,再回大理寺处理完所有事。天已蒙蒙黑。 青儿出了大理寺,疾步走在回家的路上。余光好像扫到了什么。 她无意的瞟了一眼,眼泪却跟着流了下来,是西! 西披着一件白色狐狸皮毛外氅,连头带身子全蒙在里边。搓着双手正向她浅笑。 青儿抹了一把泪,三两步跨过去,一把将西拉到无人小巷。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傻哭了半日,竟不知说些什么。 西也不说话。只含着笑紧紧地盯着她看,把她回抱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西猛然松开胳膊,并向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看过去,原来有行人路过,正诧异地看着他们。 青儿轻哼了一声,不以为异,揽起西的手臂就往家走。 西却拦住她,用下巴向一旁的轿子点了一下,小声道: “今晚我要陪李学士进宫侍讲,我怕见不到你,就特意在这里等你。晚上恐怕回来的太晚,你累坏了,不用等我先睡吧。” 青儿一脸失望,嘟着嘴酸酸地说:“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花钱置办这么好的皮氅,原来是要进宫!哼,我算老几,陪皇上当然比较重要,你不用回来了!” 西被她气得笑了出来,四下看看无人,环住她的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又马上松开了。 他压低声音笑道:“你呀!就是被我宠坏了,怎么连皇上的醋也吃!呵呵,你这回离家这么久,一定乏透了,回家好好泡个澡休息吧。等过完年找机会把官辞了,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青儿皱着鼻子胡乱点了几下头,依依不舍地和西分了手,眼巴巴看着那顶小轿走出视线才无精打采地回了家。 远远得就见大宅一派热闹,又是春联,又是灯笼的,一派过年的气氛。 一时间不由想到去年的春节。那还是在梁城,她和西、董森……还有狗儿一起背书,唉,这一年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啊! 董森不知现在如何,至于狗儿…… 一想到狗儿,青儿的心就好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传来钝钝的痛。 她仰起头看着大宅的牌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进中都的是狗儿,而不是她,又会如何呢? “哟,大人回来啦!我这儿还正要去大理寺找你呢。对了,公孙大人出去了……”牛大的声音把青儿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青儿笑着打断他:“我们见过了。家里可好?年货全置办齐了?对了,肖二呢?” 牛大笑道:“嘿嘿,他这回可忙了,他老婆有了!” “啊?”青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马上开心地叫道,“太好了!我们要有喜事了!我要吃红鸡蛋!” 牛大抢着说:“那怎么行,红鸡蛋太便宜他了,这么好的事必须得请客啊!” 青儿拉着牛大闹过肖二两口子,这才回屋细问公孙的情况。牛大提到这事儿,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原来青儿走的这阵子,西的身体不仅没出大毛病,还走了一步旺运。 一个月前,翰林院的李学士病了。 不怎么搞的,最终竟让资历最浅的西进宫侍讲。没想到皇上对西异常满意,此后常召他入宫侍讲。 最近李学士的病好了之后,皇上还是不忘叫上他。 总之,西已经成为翰林院最火的后生晚辈,连很多官职比他高得多的人,还没进宫侍讲过呢。 青儿听了半是开心,半是忧心。 西有真学问,得到皇上的青睐也不奇怪,只是他的身份却是个定时炸弹,他越红就越招别人嫉恨,要是被人发现他的身世,可是要掉脑袋的! 牛大得意地说:“我看这么下去,弄不好过了年公孙大人就要升官了。” 青儿不像牛大这么乐观,她只盼着西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有了这回平县的经历,青儿切实体会到官.场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只是西既有大才、又有大志,只怕不会轻易放手吧?!(未完待续) ps:谢谢作梦的猫的桃花扇,么么达~~~另外,欢迎新朋友玥児涙的加入~~~ 第二三八章 圈禁 西的屋里没点蜡,暗夜中只有透过纸窗射入的隐隐月光,青儿和衣倒在坑上,身上搭着棉被,睡得很沉。 西坐在她身旁静静地想着什么,过了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柔声唤醒她。 青儿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歉意地向西笑笑:“嗯……我等着等着又睡着了。” 她坐起身拉过西的手,又猛得弹开,慌忙用被子把他的手捂起来,心疼地埋怨道: “这么大的人了,明明体寒,也不知道用手炉!看冻得冰胡凉,让人操心……好些了没?” “现在你回来,终于有人疼我了。”西笑着把青儿拥入怀中,望向青儿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欲言又止。 青儿完全没觉察,沉溺在重逢的喜跃中,她把头依偎在西的怀中笑道: “见到你真好,你不知道我在平县时多想你!那些官.场上的事我全不懂,都快被刘权那个混蛋欺负死了!要是有你这个大狐狸在,我才不怕他们!你随随便便出个点子,就能把他弄死。哼,偏人家指望你,你倒不在身边,指不上的东西!” 西喉中发出闷闷的笑声:“这回你为百姓除害,做了男人也做不成的大事,只是……太凶险了!你给我的信全报喜不报忧,害我乱猜,反而更担心。” 青儿听了吐了吐舌头,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这阵子我常进宫侍讲,皇上看来很器重我,这样一来凉王应该不敢再为难你。我想不如过了年,找个机会把官辞掉吧?” 青儿顺从地点点头:“嗯,我也不想干了。不过要等我为云娘报完仇再说,不办了柳易我不甘心。” 西知道她在这事上的执着,劝了也没有用,转而又聊起平县的案子,青儿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振奋,只说得全没了半点儿睡意。 西听得很仔细。静静的听完似乎若有所思。迟疑地小声说:“九皇子……” “呃?” “哦,没什么,我是说这次多亏他。要不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说到这里,西紧紧地把青儿搂在怀里,半晌没有一句话。 青儿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撒娇说:“讨厌。这么劲儿干吗,人家都喘不过来气了!” 西闻言非旦没松手。反而凑上却补了一个炽热缠绵的热吻。 二人温存了一阵儿,西才长出一口气说:“太危险了!答应我,以后再不要如此犯险好不好?我在这里担心得要死,简直地度日如年。” 青儿赖在他的怀里。娇笑一声:“等办完柳易,我就给你当小媳妇儿,那时什么险也与我无关了。不过。有几个事我要先讲在前边!” “哦?”西挑了挑眉,收紧手臂奸笑道:“还敢提条件。不怕我不要你?” 青儿娇哼一声,作势要挣扎起身。 西只好哄道:“好啦,好啦,什么都依你就是!小冤家,这辈子我在你面前是抬不起头了。” 青儿得意地一笑,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一,我虽然辞了官,但牛大、肖二这些人不许辞。我即收了他们,就要负责到底。” “这个自然,他们本来就很能干,再说我们也要心腹之人。还有什么?” 青儿用手指点着西的胸口,骄横地说:“第二,你娶了我,就不许再有其他女人,碰都不许碰,想也不许想!” 西笑着抓住青儿的手,边揉搓边笑道:“浪费了一个条件!怎么你忘了,定情时我已经答应过这条了。” “当然没忘,重要的事多说几遍,就是要你知道绝对不能犯,犯了就没得挽回了!” 西吃吃笑了一阵才说:“傻子,有你这个母考虎在侧,我哪里有那个胆子?!” 青儿紧紧盯着西的眼睛,恶狠狠地说:“想也不许想!看也不许看!” “好了,好了,我早依了,说下一条。” 青儿用手指掐着西的下巴,又盯了半天才满意地放开手,小声嘀咕:“哼,量你也没这个胆子,否则让你步太史公后尘!” 西摸了摸鼻子,打了青儿屁股两下,板着脸训道:“大姑娘家家的,这种话也好意思说!以后成了亲说话小心些,让人听见笑话。” 青儿撇了撇嘴,在心里暗骂他迂腐,举起三根手指说:“第三,我就算嫁了你,也有交朋友的自由。” 西微微皱了皱眉,隔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现在你女扮男装,交往什么人我拦不住,可为人妇总要有女人的样子,婚后再女扮男装出来瞎跑就没有道理了。” 青儿闻言半晌不语,小脸沉得水一样,别过身子不再理他。 西撑了一会儿,见青儿没有缓和的迹象,只好委曲求全地哄道:“我知道你扮男人久了,一时受不了约束。好在牛大、肖二夫妇都在,你习惯一阵子就好了。” 青儿突然怒道:“我一共有多少朋友?狗儿死了、董森不知去向,现在已经不剩几个,况且他们大多不知我是女人,以后想联系也无法联系。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九文,就直说不好吗?我就不明白经过这回的案子,你为什么还对他有偏见?九文到底哪里不好?”” 九文气急败坏地吵道:“他好?哼,我这就告诉你他有多好!他才回中都的第二天,就和户部尚书的公子为个风尘女子争风,把人家的腿打断了,现在已经被皇上圈禁了!” 青儿惊呼道:“九文被圈禁了?什么时候?你怎么现在才说?不行,我要去问问!” 说着话,青儿抄起坑边凳子上的外衣,披到身上就要往外走,却被西一把拦腰抱住,急道: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他是被皇上圈禁的,有重兵看守,你我这种小人物怎么进得去?!” 青儿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不料西却禁不住她这一推,竟直直地向后摔去,吓得青儿冲上前将他又揽回怀里,身体一时失去平衡,二人齐齐地栽到坑上。 西就势压在青儿身上,箍住她的双手大声道:“你听我说!我对九皇子的感观不重要,他既然救过你,我就欠他的人情!但这回的事是皇家内务,况且……这圈禁只怕是他自己设计的!”(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ps:已经五十万字啦,好开心,加油加油啊~~ 第二三九章 偷会 青儿听了西的话,挣起身远远躲在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愿意被囚起来,还自愿?你怎么不自愿一个去!” 西怒道:“对,我是小人,他是君子!”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动了动嘴又生生给咽回去了,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二人相对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西突然长叹一声说: “算了,怎么想由你,但我还是要说清楚。按你的说法,九皇子一早就联络了白川的队伍,直耗到刘权那疯子逾越才出手。结果他杀了刘权,却放了刘氏满门,这一来八皇子反倒要欠他一份人情!你不觉得九皇子心机太深吗?” 青儿没想到西只听了她粗略的叙述,就指出九文放刘氏的用意。 西这么一点她才想到,当时九文的确联络好救兵才入山的,也就是说在刘权出兵之前,九文已有杀他之意,却从透过风声! 她心里虽信了几分,却依旧护着九文,回道: “我没看出什么心机,只知道他够仗义,够胆识,够朋友!反正你就是看他不顺眼,这回九文为民除害,你没见百姓多拥戴他!偏到了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了!就应该让你亲眼看看平县百姓的《万民表》!” 西冷冷一笑:“要没有这份《万民表》,他也用不着把自己关起来呢!你也不想想,他回中都才第二天就闹事,是不是太急了些?” “嗯?” 西继续说:“这阵子我常在宫中走动,知道的稍多一些。九皇子这回差事办得深得圣心,张相为首的很多官员都上折子请皇上封他。皇上和李学士将封号定为嵯王……” 青儿雀跃地插话道:“真的?太好了!封地是哪儿?” “没有封地,只有爵位。” 青儿脑子有点蒙,封王不封地,光给个名号有什么用? 看来皇上果然偏心,不由轻哼了一声:“你绕这么大的圈子,倒底要说什么?” 西叹道:“冥顽不灵!现在太子之位虚悬,皇子们哪个愿意离开中都?人在这里便大业可图。九皇子此举是向皇上表明他的不争!不然只凭这点小事。何至于此?” “哦,你是说……九文不想要虚号,不想被四皇子、八皇子嫉恨。所以故意闯祸,好气得皇上不给他爵位,结果却弄巧成拙,被圈禁了?” 西微微摇头道:“不算弄巧成拙。他被行刺过,皇上此举或许是有意保他。” 青儿拧着眉。想了一会还是不太理解,吵吵道:“保个屁!这么简单一事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皇上想让谁当立谁就是,何必把大家绞得一团糟,不累吗!” 西走过去。拉起青儿的手柔声说:“这些皇家的事,你我这样的人就不要跟着搅合了。九皇子那么精明的人,必有自全之策。夜深了。你这阵子太辛苦,还是快回去睡吧。” 青儿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算不算又合好了? 唉,不见面的时候想得不行,恨不得飞回来,可见了面又吵成这样,这到底算什么?! 不免想到日后真的嫁了他,到底会不会幸福? 一想到嫁人后就要被囚在后院,突然觉得她和九文同呼吸共命运起来。 只是九文终究还有个盼头,她却要坐一辈子的“牢”,难道这就是爱情的代价?这代价是不是太高了点? 青儿回房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九文的事。 “嵯王!” 青儿冷哼一声,心想皇上真是够可以的,取个什么字不好,偏偏念个错!九文到底做错过什么,让他这么耿耿于怀。 西的推测更让人心烦,她不愿意相信九文是成心的,可偏又想不出能驳倒他的理由,一时间越想越烦,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青儿猛得从床上跳起来,开了个门缝四下打量,后院果然没人,西的房间也已经黑了,这才轻击两掌,把肖二叫了过来。 青儿将九文被圈禁的事说了,肖二也吓了一跳,两人相对搓手长叹。 少时肖二道:“属下会想办法打听清楚,我与九皇子主仆一场,也该尽份心。只不过……如果是禁军守卫就麻烦了,他们那边不得融通。” 青儿嘱咐道:“唉,这事实在……你要当爹了,又才回来,我本不该烦你的。只是想着你和肖三他们比较熟,联络比较方便。唉,大年下的,也不知道怎么个圈禁法儿?咱们在外边总是方便,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大人只管放心,九皇子对我有恩,这事就包在属下身上了。”说罢轻手轻脚地去了。 青儿几乎一夜无眠,一整宿似睡非睡的,第二天起来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还嗡嗡作响。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只见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用凉水洗了个脸,又用手拍了几下脸颊,这才清醒了一点。 今天可是年三十,还得振作! 青儿不想西担心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一通瞎忙,总算是把这个年踏踏实实过去了。 两天后肖二打听清楚,九文被圈禁在猫舍,据说过得还不错,什么也不缺,只是禁军守卫,所有人一概不让见。 肖二已经和孙员外打好联系,定在初四夜里扮成仆人会面。 禁军出了名的难搞,也不知孙员外出的什么高招儿,总算是给办妥了。 到了正日子,青儿备了些酒菜,悄悄随肖二去了猫舍。 九文在院门口迎着青儿,等院门一关,再看不见禁军的身影,忙一把将青儿抱在怀里动情地说: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一个人快闷死了!” 青儿做作轻松地笑道:“我当然得来,还得给你拜年呢!看,酒都准备好了!” 九文哈哈一笑:“看你,真把这当探监了!我好歹也是皇子,还不至于连酒也喝不上,一切都是照旧,只是不许出这个院子罢了。” 他边说边引着她去见虎妞。 一路上青儿环顾这座院子,可能因为是冬天的缘故,上回那个绿意盎然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瑟之气。(未完待续) 第二四零章 一抛二 青儿随九文看过虎妞,又进屋和跟屁虫玩了一会,才聊了两盏茶的功夫,孙员外就跑进来催青儿启程。 虽然他已提前打点好禁军,却也不敢让青儿待得太久,恐生意外。 青儿没想到相聚的时间这么短,有些发愣,九文拉住她的手叮嘱道: “你亲眼看了我的处境,这里一切均好,虽然闷了点,好在还有虎妞和跟屁虫陪我,你不用为我担心。唉,父皇不肯给我封地,圈我在这里也是一样,能图个清净,得个安生。只是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来了……” 他见青儿似乎要说什么,忙快速用话截住她: “听我说!这里眼线密布,你万万不可再来,这种情形下再见面对你、对我都不好!还有,我这一进来就没法帮你脱身了,你要尽快想法子辞官嫁人。我囚在这里,你要出了事我可是有心无力,总之一切小心。还有,日后若遇到什么事,只管找东屏就好。” 说完青儿就被孙员外急急地拉了出去,九皇子只送到花园就不再往外走了。 青儿见他还是一派洒脱的样子总算放了心,这里条件不错,九文看起来也还精神。 自此,青儿才开始有心思过年,中都的庙会很热闹,说来这是青儿穿越过来第一次正正经经过春节,再加上后院肖二小两口要添丁,家里也添了几分喜气。 今年过春节冒险的可不止青儿一个,西近来得了皇上的赏识,胆子也壮了些,他悄悄回了趟伯父家,虽然行色匆匆。总算是回家拜了个年。 回来后,西便天天催着青儿辞官,他已经和伯父、伯母言明将要娶妻的事,只是没提要娶的是位“寺直”大人。 过了年,青儿就十六虚岁了,这是隆昌国女子出阁的好年纪。 而西已经二十一岁,成亲已嫌太晚。虽说他不畏人言。架不住提亲的人太多。每每总是婉拒,不知还要得罪多少人! 可青儿却不着急,十六岁不过是高中生的年纪。 当然这不是她真正纠结的。另两件事才是她不想早嫁的根源: 一来她想斗垮张文远,为云娘报仇,如果辞了官,这担子就得沉甸甸地压在西一人肩上。让她于心何忍? 二来她有点发杵婚后的生活,像这里的妇人一般成天被囚于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日子她想想都觉得要疯! 然而后一点青儿不好明说,她不想再和西吵了,况且这件事吵也没用。国情如此,西是不会妥协的。 因此每逢西来规劝,青儿便把张文远抛出来受死。渐渐地。她发现西对张文远的事越来越上心。 青儿不由暗自窃喜,要扳倒张文远可没那么容易。现在西常在皇上身边走动得勤,也算是有话语权的人,有了这个底儿,便多了几分盼头。 眨眼间春节就快过完了,这日青儿突然收到凉王的赏! 凉王办事挺有趣,整桩平县的案子他从未过问过一句,此时却巴巴地给青儿送来一份厚赏,让青儿和西不明所以。 不想好事接踵而至,年后大理寺褒奖了平县公干的李万坚、青儿、汪伦,三人各奖了两石粮食。 此外,李万坚官升一级,提为大理寺少卿,汪伦接了他的位子,升至寺正。青儿因资历太浅,职位没有变动。 青儿根本没想过升迁的事,此案她虽出力最多,却毕竟只办过这么一个案子,再说她的心思也不在这儿。 汪伦却不这么想,几次三番请青儿吃饭解释此事,上任没多久,又向李万坚提议把青儿调去任寺丞。 李万坚对此不以为然,寺丞的位子一向是照顾老人儿的。陆青年纪轻轻,身体又好,正是该多出去闯闯的年纪,几次都给驳回了。 过了几天,九皇子被圈禁的事才传到大理寺,李万坚得知后很不快,找来汪伦密议,二人均觉得此事缘自平县,必是八皇子使的阴招儿。 李万坚气哼哼地骂了半天,最后长叹道: “咱俩这回能平安回来是沾了九皇子和青儿的光,不想还升了职,说来惭愧!如今九皇子却被圈禁……唉,要不就依你,把青儿调任寺丞吧。九皇子咱帮不上,青儿还能行个方便,要不我这心里实在过不去。” 汪伦自然愿意当这个好人! 他和李万坚想法不同,可不认为青儿和九皇子的关系缘于凉王。 肖四和肖二那么熟络,明摆着肖二就是九皇子送给陆青的,否则她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护卫? 还有,他们二人亲密的样子,九皇子第一次见陆青就当众喊她“青儿”,尤其是九皇子失踪时,青儿带头往密林中冲,竟是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 由此汪伦揣度青儿和九皇子有一腿,只是不明白状元公怎么甘心戴这顶绿帽子? 世人称颂的“双美”原来全让陆青这小子攥在手里,真是不能小瞧了他!就算眼下九皇子不得宠,可状元公得宠啊,听说三五天就要进回宫呢。 汪伦极力笼络青儿,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企图用手中的小权力把青儿留在中都,送陆青一个人情,日后或许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如今李万坚终于想通了,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青儿,通知她这个喜讯。 青儿果然高兴地手舞足蹈,开心地请他在广德楼吃饭。 汪伦脸上嘻嘻笑着,心里却其实更想去状元公的府邸喝杯茶,不过他不急,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青儿请汪伦吃饭,免不了点了酒,回家时星星已经挂满了天空,她欢天喜地回了家却撞上西阴沉的脸。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不当寺直了!” 西眉头一挑,兴奋地问:“你辞官了?” 青儿觉得有天旋地转,有些头重脚轻,她紧紧抱西的腰,把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稳了稳,嘻嘻笑道: “汪伦够朋友!让我做寺丞,以后我们不有分开了,好不好?” 西略略有些失望,很快又高兴地笑了:“再好不过!” 青儿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张文远的事不办成,她是不可能踏踏实实嫁过门的。 虽然每思及此,他心里难免结个大疙瘩,似乎在青儿的心中,他永远比不上那个烟花女子云娘!(未完待续) ps:这周未一定要存住稿! 没存货太可怕了,昨天一边写一边睡,敲几个字就着了,敲几个字就着了,困极了真的可以坐着睡! 昨晚质量有点差,捂脸! 第二四一章 撞到手心里 次日一早,青儿兴高采烈地去大理寺寺丞处报到,没想到正巧碰上汪伦也在。 汪伦虽然现在是青儿的直属上司,倒是没任何官架子,依旧像以往一样和青儿称兄道弟的。 他亲自将青儿引荐给另一名寺丞毛乐山,笑道:“毛老前辈可是大理寺的老人儿了,论资历排的话比李大人待的时间还长,青儿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请教,毛前辈可没少为咱们大理寺培养人才。” 行乐山五十五岁,一看就是位老好人儿,他听汪伦这么抬举他,忙含笑向青儿点了点头。 汪伦又向毛乐山托付了几句才离开,青儿在这边帮过忙,毛乐山也不用多做介绍,索性带她一起办起手头的案子。 去年科教舞弊案时积压下来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办清,毛乐山手里攒了一大堆小案子,数量之大,真是想想就头疼。 其实毛乐山打从心眼里不想带陆青,这孩子十来岁就能来寺丞做事,后台够硬! 他应名是“带”他,说白了却是给这小子干活儿。可没过两天毛乐山就转为惊喜,没想到陆青居然很能干! 他打听到陆青在平县时表现非常好,索性由着她做事,自己反倒落得个清闲。 没想到好样的日子还没过几天,突然从天下砸下来个棘手的案子——白粮案。 白粮是一种特殊的粮食,特指由苏、浙两州贡来的粳米和糯米,这是特供给皇室和三品以上官员食用的,不想前些日子居然有白粮出现在中都的黑市上! 这可是大事!据说此事已经被人捅到皇上那儿,龙颜大怒。还摔了杯子,要大理寺立刻破案。 本来这种要案是不可能落到毛乐山头上的,他要是旦分有点儿本事早就提了,可这阵子实在太忙,偏偏只有他手里没有大案子。 总不能让别人把手头办了一半的要案扔了,来接这件。 毛乐山这下慌了神儿,这可是震动皇上的案子。他从来没办过这么棘手的。这可真是要了亲命! 青儿倒是分外开心,这几天她跟着干够了无聊差事,所有案子都不过是例行公事。无聊透顶,现在猛得接到要案别提多兴奋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白粮归户部的仓部管理,也就是说直管的人正是仓部侍郎柳易! 如果真是柳易从中渔利。把贡米倒在黑市卖高价那可是重罪,按律至少流放! 此事既然已经惊动到皇上。只要做实此事,恐怕连他那太尉的老丈人也没辙。 不过青儿对此倒不大yy,柳易应该没那么弱智,况且他也不缺钱。此事十之*不是他干的,但顺利的话应该能参他个监管不严的小罪。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天赐良机! 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查柳易的事,青儿不信他的身份能藏得没有任何破绽。 说来。青儿到现在还没见过那个浑蛋呢,基于此她不停催促毛乐山找仓部侍郎面谈。 可毛乐山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他深知柳易的背景,打死不从。 这件事就这样在毛东山手里压了足足两天,什么也没干。 汪伦气得发了威,也不顾什么前辈不前辈的,给毛乐山一个没脸,甚至还拍了桌子。 毛乐山就像反应迟钝的史前恐龙,汪伦的鞭子抽他一下,他这才动上一动,带着青儿去了趟户部。 户部共有两位侍郎,柳易是仓部侍郎,主要是赡军输,督漕运,赡及转输屯种、百官俸禄支给。 柳易负责的仓部又分为东、西、漕三科,而本案正是漕科出的事儿。 不想毛乐山和青儿到了户部却撞了一鼻子灰,柳易不在! 仓部巡官司全笑道:“二位大人来得真是不巧,我们柳侍郎偶染风寒,告病在家休养已经三天了。毛大人若是案情紧急,可以到太尉府去试试看。” 毛乐山听了这话怂得就要告辞,青儿却朗声道: “柳侍郎既然病了,我们怎好打扰他?我们是来办案的,请司大人随便找个了解案情的人,同我们说清楚也一样使得。” 司全一愣,嘴里喏喏半日,说不出一句整话。半晌,他抬眼偷瞧了青儿一下,尴尬地说: “陆大人有所不知,卑职虽应名是巡官,却一向只负责西科的些许琐事,所有漕运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我们柳侍郎亲力亲为,不仅卑职不知情情,其他人也不知情。” 青儿见他摘的一干二净,心里猛然一喜,难道柳易真的利欲熏心,从白粮中获利,此案真是他犯下的? 这时毛乐山也有些不高兴了,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柳侍郎报恙在身,司大人又不了解情况,那不如带我们去放白粮仓场看看吧,不知白粮都存在哪处?” 司全摸着鼻子吭哧了半天,这才装模作样地问过身后一名主事,回道:“白粮存在禄米仓,卑职这就带大人们前去查看。” 青儿注意到司全说完话,悄悄向他身后那名主事使了个眼神儿,那主事随后就默默地往外蹭,忙一口叫住他: “唉,门口那位主事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像比司大人更清楚仓场的事情?呵呵,我和毛大人对此一窍不通,不如请他来为我们说说吧。” 那位主事尴尬地钉在那里,往外走也不是,往回撤也不敢,不由心虚地望向司全。 “哦,他叫张广。”司全嘿嘿一笑,招手把他叫进来吩咐道,“大理寺的两位大人来此办案,你就好好为他们介绍一下吧。” 张广屈着腿,半低着头施礼笑道:“卑职其实也不是漕科的,不过略知一二,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二位大人海涵。中都共有十三家仓场,简称十三仓,分别是禄米仓、南新仓、旧太仓、海运仓……” 青儿叫他回来只是想按住他,怕他跑出来去给柳易送信儿,其实却根本无心了解仓场的情形。 张广介绍完毕,青儿就盛邀司全、张广二人陪他们一同去禄米仓查看。(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晚了15分钟,昨晚写到12:30实在困得不行了,光打瞌睡了,醒了一看写的全是外星语,完全用不了,只好早上起来现码。 我要存稿!加油! 第二四二章 姜是老的辣 禄米仓就在南城,青儿他们没多久就到达仓场。 仓场的人极少见到这种级别的大官,再听说是大理寺派来查案的,一个个儿更是吓得直往后缩,低着头不敢吭声。 司全将二人引至客厅,毛乐山这时又恢复了缩头乌龟的本相,端然稳坐在一旁,只顾饮茶。 身为“协助办案”的小新人,他不带头,青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么大好的机会要是浪费了,可真得悔青了肠子! 关键是如果柳易现在还没来得及做手脚,可他们前脚一走,后脚这里就得大变样,再来可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毛乐山却一味闲谈,半句正事不提。 青儿等了半晌实在没辙,也顾不得什么是礼数、哪个叫规矩,直言要司全把账册取来查对。 司全应声着人取出白粮账本,又命人打开粮仓,请二人抽检。 青儿有了账册,本以为能拿柳易一个现形儿,可等她进了仓库却傻了眼。放眼望去仓库中满仓满谷,而她则成了个睁眼瞎,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连水稻和麦子都分不清楚,更别提什么粳米和糯米了! 情急之下,青儿随口查问了几个仓库里正在干活的人,希望能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什么,可这些人见不惯大场面,一个个儿吓得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周全。 青儿又急又气,求助地望向毛乐山,却发现他没了踪影。 她假装淡定,拿眼睛细细地把仓场筛了一遍,才发现毛乐山这位老顽童居然在一处米仓前,优哉游哉地玩米粒儿。 青儿看了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这位仁兄还有此等雅性! 这案子是他毛乐山的,她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案子要是破不了,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青儿气归气,心里更多的却是埋怨自己。 这些日子,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忽悠毛乐山来户部这件事上。却没有做任何关于仓场的功课。这才是导致现在抓瞎的根本原因! 她应该事先找懂得仓场的人认真了解情况,或者在此行之前提醒毛乐山带上懂仓场的手下,这回白白浪费了大好良机。她是有责任的。 青儿暗暗叹了一口气,拿着账册假模假式地问了些问题,想尽可能从对方的回答中听出些端倪。 司全推说对漕运的事概不知情,一切问题全由张广一人作答。张广职位虽低。人却极玲珑,回话永远言废滔滔。却没有任何营养。 青儿听了半天,知道从这小子嘴里套不出话,只得就这么草草查过,白白来了一遭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在回程的马车中。青儿故意大声地长吁短叹,可毛乐山却只不语。 回到大理寺,青儿再也没心思去理那个窝囊废。一个人气哼哼地回了房间。 少时,毛乐山笑呵呵地推门而入。气定神闲地问:“怎么,小家伙生气了?哈哈,做事要沉得住气才行啊,你看看这个!” 毛乐山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把米,摊在青儿面前。 青儿见了不由一愣,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从仓场里偷了白粮出来?这……这可是大罪啊!你怎么能……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啊!” 毛乐山闻言哈哈大笑,用手指扒拉着手中的米粒说:“这的确是我从禄米仓带出来的,不过我可没犯罪,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白粮!” “什么?!”青儿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毛乐山激动地说:“你是说……” “哎呀……呀,放开,疼,好疼……哟,疼死了!” 青儿在毛乐山一连串的尖叫声中,猛得松开双手,不住地作揖赔礼。 毛乐山把米扔到桌子上,一边摩挲着手臂,一边轻声埋怨道: “你这孩子,好大的手劲儿,你是不是有劲儿使不完啊?哎呦……真是,你看看,这都青了!” 他伸出手臂给青儿看,果然在他皱皱的手臂上有几点淡淡的青紫。 青儿尴尬地看了一眼,心想这老家伙肉居然这么嫩,不过是激动了一点儿,居然就见青了! 无奈之下,青儿想到毛乐山好茶,忙转身为他沏茶,用了唐杰以前送的好茶叶。 一来是她手重,把人家给掐坏了,用好茶赔礼。最重要的是这老小子说仓场的米不是白粮,那这案子岂不是破了? 看来老小子有点水平,柳易这回要倒霉了! 青儿满心欢喜地端着一盏香茶,笑着向毛乐山再次赔礼。 茶杯盖一揭,毛乐山不由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青儿一眼,半晌才悠悠笑道: “我早知道你有凉王的背景,又是状元公的……好朋友,却没想到你居然和大冢宰也有深交。” “呃?” 毛乐山见青儿一脸诧异,品了一口香茶,装作不在意地说: “这是大冢宰最爱的洞庭湖老君眉,这可是不好掏弄的紧俏东西!嘿,我们老头子爱喝的玩意儿,不想你这儿倒有,以后我可要常来。只是你用这样的极品打发人,真是可惜了!” 青儿哦了一声,嘻嘻笑道:“我根本就不喝茶,哪里懂得这些门道!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是好东西呢!你要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说罢,青儿真的回身把一整包老君眉送给了毛乐山。 “这怎么好意思!呵呵……” 毛乐山举着那包老君眉念恋地闻了半天,笑道:“那我就盛情难却了!呵呵,你别以为我贪小,实在是这东西太不好搞了。” 毛乐山一边说,一边慌忙地将茶叶纳入袖中,好像生怕青儿会返悔一般。 收好茶叶,毛乐山又端起茶杯,突然一本正经的问:“刚才你查了半天,现在我考考你,仓场中一共有多少白粮?” “粳米六千石、糯米八千石!” “哦,那粮食和账册对得上吗?” 青儿疑惑道:“对是对得上,可是……你刚不是说那根本不是白粮吗?” “本来就不是!”毛乐山喝完一口茶,抿着嘴说,“看你这么乖,我就教教你吧。你看这桌上的米有什么不同?” 青儿趴在桌前仔细看了半天,迟疑道:“难道这是大米,不是粳米?”(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时机不对? 毛乐山被青儿呛得差点把口中的茶吐出来,他皱眉看了她半天,摇头道: “真看不出你竟是个五谷不分的!看你那一手的糨子,我还以为你是个苦出身呢。” 青儿不接话茬,只是嘿嘿一笑。 毛乐山倒不也深究,用手指着桌上的米说: “你看,这米粒呈椭圆形,丰满肥厚,颜色蜡白,腹白较大,硬质粒少……唉,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这米虽看上去极像晚粳米,其实却产自西北,根本不是粳米,外号西粳。” 青儿闻言大喜,着急地喊道:“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带人去查封禄米仓啊!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毛乐山笑着摇摇头:“沉住气!这能说明什么?” 青儿回道:“当然说明柳易以次充好,用西粳充当白粮,贪污敛财,欺君蒙骗对听啊!” “哦,那如果我是柳侍郎,就会弃卒保帅,把张广或司全舍掉,说是手下私自做的,顶多落个监察不严之罪。可你想想,这案子已惊动皇上,岂是一个区区巡官或主事能了结的?” 青儿听了毛乐山这番高论不由暗喜,看来毛乐山和她是一头的,真是苍天有眼! 想到这里她又问:“那么,以毛前辈的意思……” 毛乐山叹道:“这个案子棘手啊!眼下最关键的,我们先要找到黑市里流通的白粮,查看这些白粮是什么品相,什么源头?” 青儿着急地说:“可……那禄米仓不封上吗?要是柳易把米换成真的,咱们可就没证据了!” “你啊,用用脑子!案发到今天已有数日。柳侍郎要换早换了。他如此有恃无恐,必有内情。只怕人家早就挖好了坑,静等着咱们去跳。” 青儿被他说得有点晕,毛乐山的意思是今天这出戏是柳易设的局,单等他们钻? 她莫名其妙地问:“咱是执行公务,就算真把禄米仓封了也没错啊?就是闹到皇上面前,咱也有理!” 毛乐山拿起茶杯却不喝。青儿见了忙帮他续上开水。他从容地喝了一口茶才说: “年青人,漕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哼。你以为汪伦那个精豆子为什么把案子甩给我?就是因为他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敢派那些毛头小子去办。” 青儿挑了挑眉,虽然刚才毛乐山露了一小手儿,可她还是打从心眼里不那么看得上他。怂货! “不信?这就是你比不上汪伦的地方了,那小子长了尾巴比猴儿还精!我能在大理寺稳稳当当呆这么久。自有我的套路。看在这杯茶的面子上,我劝你在这案子上不要贪功,小心没了十年寒窗换来的乌纱!” 青儿茫然地看着他,心里不由焦躁起来。他这话到底有几个意思? 刚才明明一幅要把柳易往死里整的口气,怎么才两句又开始往回抽抽儿了,这人真是摸不透! 毛乐山呵呵一笑:“听不懂?晚上回家好好琢磨琢磨。我是不会害你的!说正事,我国律法虽无明文。但漕运向有惯例,白粮在两种情况下可以变通卖给平民:一是过期霉变,二是扫收零撒土米。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黑市白粮,查出米源!” 对这个惯例,青儿闻所未闻,或者说她对漕运的事完全不摸门。 她按照毛乐山的思路,把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觉得这路数挺有道理,只是案子已经发生了这么久,现在才去找白粮,会不会市面上的货早已卖完了? 她这个想法才一说,毛乐山就捋着胡子大笑起来: “放心,我一接到案子,就已经把人撒下去查黑市了,若是等到这会儿,岂不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青儿这才明白,他今天是来示好的。这个老东西一早就已经行动,只是一直给她放烟雾弹。 有李万坚在前,毛乐山此番举动也不稀奇,谁让她脸上印着“凉王的人”四个大字,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多多少少防着她。 算来,毛乐山算是转换得快的,拢共只考察了她五六天就交了底,青儿反而有些开心。 晚上青儿回家,才一进门就收到凉王的亲笔信,信中要她“务必彻查,牵出幕后指使。” 青儿虽然对凉王一直不大感冒,但这封信却令她欢喜,有了凉王当后台,虽说这个后台有点稀松,但心里多少有了些屏障。 她躲在屋里反复琢磨老油条的话,却越想越糊涂,他的话好像怎么理解都行,根本断不出他是哪头儿的,看来毛乐山她是指望不上了! 她正烦着案子的事,西进来了。 青儿一见,立时满脸喜色,笑着说:“我道是谁,原来是我的救命菩萨来啦!” 西闻言有些紧张,忙问:“凉王的信上说了什么?他给你找麻烦了?” “凉王?哦,没他的事!是我经手的那个案子,你知道吗,柳易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以次充好……” 青儿滔滔不绝地说案情,西认真地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两人直说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把发生的事情说完。 西扶着额头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太棘手了,你偏又遇上个老滑头,明明是他要破案,却鼓动着你往前冲,哼!” “这倒无所谓,他办不办这个案子,我也不会放过柳易!现在他犯到我的手里,我才不在乎扮黑脸。反正我也没想过升官,要是这回能把柳易拽下来,我就辞官!” 西的眼光一闪,却很快暗了下去,想了一会叹道:“要办柳易还是另找机会吧,这个案子涉及漕运,干系重大,办不好会万劫不复!” 青儿没想到他居然和毛乐山一样怕事,豁然起身,冲口道: “云娘是我的朋友,她的仇我报定了!柳易这个人我也办定了!你要怕我连累,明天我就搬出去。” 西慌忙捉住她的手,辩白道:“看你又急了!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知道一天不把柳易办了,你就一天不辞官,我的心就得跟着多悬一天,可总要找对的时机啊。”(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此生不负 青儿甩开西的手,走到另一边,背过身不理他。 西叹道:“这件案子大有古怪,我同意毛乐山的看法,禄米仓明显是柳易设的局。现在咱们虽猜不出他的目的,但只要不上他的圈套,他早晚会自已显出原形儿的。” 青儿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既然大狐狸和老油条意见一致,或许真的有什么陷阱,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西见她点了头,近而劝道:“青儿,你知道漕运对隆昌国意味着什么吗?漕运决不能出乱子,否则天下大乱!” 青儿微哼一声,不以为然地别过头不理他,西自顾自地往下讲。 原来隆昌国建都于北方,人口众多,开销巨大,皇室、官吏、军队、百姓都要吃粮。 可吊诡的是,全国盛产粮食的地方却集中在东南地区,距中都路途遥远,虽然如此不便,但为了保证中都的供给,朝廷每年不得不从苏、徽、浙、鄂等几州征粮。 漕运仅调粮一项,每年就高达四、五百万石之巨,如遇战乱则更要翻倍。 青儿一开始没认真听,可听到后来也不由动容,照这说法漕运的确是重中之重,人没的自然会乱。 她突然问道:“就算你说的全对,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我们查的是白粮,只为皇室和三品以上大员特供,这关百姓和军队什么事?” 西摇头道:“青儿我问你,太尉身居要位,为什么只给柳易谋了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 “因为……”青儿从来没想过这个,琢磨了一下说道,“柳易娶老婆才三年。就算他老丈人想提携他,也要一步一步来啊?再说仅三年就升到四品已经是神速了!” 西又笑道:“那换个问题,柳易是探花出身,按理应该进翰林院,可为什么李太尉却非把他调到户部去管漕运?” 这个问题倒真把青儿难住了,世人都知道翰林院出身有多牛!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而柳易明明够条件入翰林。再加上李家的背景。日后入内阁也不是无望,怎么目光短浅地去了户部? 就如西,他现在不过是个区区的从六品官阶。只因身在翰林院,便得以常常进宫面圣,反观四品侍郎,却没的比了。 青儿想了半天也不明所以。问道:“你的意思是,管漕运比入阁还重要?” 西噗嗤一乐:“当然不是!只是入阁与否全在圣上一念之间。翰林院人才济济,能入阁的能有几人?可漕运就不同了,只要把握住漕运,就等于把握住朝廷命脉。管漕运的日后必是朝中重臣,同时还财源滚滚。这人选择既实惠,又保险。” 青儿点了点头。突然说:“说着说着案子,你捌到这里做什么?” “我说了这么多。只是要你明白,你现在对付的根本不是台面上的柳易,而是他背后的李太尉!太尉不会允许任何人干扰他对漕运的掌控。而皇上也不允许漕运出任何差池,现在他虽然震怒,但关键时刻很可能不顾是非,只考虑权衡之术。” 西把话说得这么通透,青儿想不明白也难。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西和老油条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原来是对手太强,对手可是权倾朝野的李太尉啊! 青儿却无所谓地说:“李太尉又如何?反正我要为云娘报仇,就得办柳易,早晚都要对上那个李太尉!既然现在老天把机会送到我面前,我怎能放过?这件事你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 西长叹道:“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起把这个案子办到底。” 听他这么说,青儿忽然心头一酸,深感她对不住西。 西明明才步入人生的正轨,皇上那么喜欢他,三不五日的要他入宫。可她却一味把西往险境里拉,得罪了李太尉,西日后会被拖累的。 青儿环住西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低声道:“云娘是我的恩人,她于你却没有半分恩情,报仇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要拖累你!不如,咱们还是断了吧?” 突然腰间一紧,西狠狠地反拥住她,坚定地说:“傻子!你以为我这个官能当多久?假的真不了,假身份早晚会拆穿。我只盼你早早辞官嫁给我,以后的事……” 青儿激动地打断他:“我总是拖累你!” 西笑着吻了青儿一下,安慰道:“傻子,咱俩一样的欺君之罪,提什么谁拖累谁?” “如果……”青儿想了半天,磕磕巴巴地问,“如果我不报仇了,也不做官了,那我们……” 西摇了摇头:“那你会后悔一辈子,你一天都不会开心!与其那样,倒不如我们拼上性命干一场,就算不成功,至少问心无愧!” 青儿正要插话,却听西抢着说道:“况且,我也舍不得……青儿,如果我娶了你,可……那时,如果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你……会怨我吗?” 青儿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会!” “呵,傻子!” 西动情地吻了吻青儿的额头,呢喃道: “我总说你傻,其实我才是天下最大的傻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哼,我就是不服!我既有经世之才,为什么不能匡国济时?为什么不能留名青史?只因为我是贱籍吗?我却偏要让天下人看看我的本事!” 青儿握住他的手说:“你已经做到了,现在皇上很器重你,你会成功的!” 西惨然一笑:“你选中了一个傻子,怎么办?” “那不是绝配?咱们瞎驴配破磨,谁也别嫌弃谁!”青儿含着泪笑道,“我只怕会连累你,只要你不嫌我总是惹事、闯祸,我就跟定你!虽千万人,吾往矣!” “青儿!”西哽咽地叫出这一声后,狠狠地抱紧青儿,激动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西才低声说:“感谢苍天让我们相遇!有了你,我此生无憾!青儿,西此生永不负青!” 说罢又是一串绵长的深吻,两人都知道他们在挑战的是什么,然而又如何呢?! 这世上又有什么可以抵得住年青的热血,还有爱的执着?(未完待续) ps:谢谢作梦的猫送来的香囊,爱你~~~ 另外,向大家推荐朋友的新作《重生金牌冰人》,欢迎品尝! 第二四五章 终于见到你! 次日,毛乐山来找青儿。 他得意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囊,倒出一小把米放在桌上,兴高采烈地笑道: “青儿快看,这是我之前布的几条线取回来的米样,仔细看!” 青儿俯下身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得尴尬地一笑,等毛乐山揭密答案。 毛乐山见他看不出个所以,也不以为意,高兴地说:“我放了五六条线,采回来的米全是陈米,这回咱们可以交差了!” “陈米?” 青儿听罢不由一皱眉,这个答案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毛前辈,昨天你说我们一要查清米质,二来查清米源,那么米源有结果了吗?” 毛乐山笑道:“快了,现在已经跟得差不多,这一两天就能抓到人。” 此时忽然有人喊门,不等青儿走去开门,毛乐山便发话将人叫了进来。 来人是毛乐山的手下,禀报米源已抓到! 毛乐山和青儿闻讯一震,匆匆赶去审问。二人才进入问审处,眼睛扫到被抓住的人,不由都是一惊。 此人竟是张广! 这个结果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二人不由互视一眼,毛乐山不急不忙地落坐后,也抬手请青儿坐下。 二人坐在案前不发一语,只由着小吏不断喝问、审讯。 青儿清楚记得张广口齿伶俐,能言善道,果然审了半天,他除了说出自己的身份,只一味东拉西扯。所有关键问题只字不答。 小吏们可能忌惮他的背景,并不敢太过严厉,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听了没一会儿,毛乐山突然抬手止住小吏的审问,笑道: “我看你们这阵子太过清闲了,连起码的问供都不会了。唉,我可没这个闲功夫陪你们在这儿浪费时间。两个时辰后给我供词!” 青儿没想到毛乐山还有这么严厉的一面。不怒,不骂,只三言两语就把三名小吏震得变颜变色。 毛乐山从容起身。带上青儿走出问审处,去他房间吃茶去了。 青儿心急火燎地看着一旁的毛乐山,他已经吃茶吃了半个时辰,一句话都没有。 她忍不住问道:“毛前辈。我不太清楚米价。我想知道柳易把阵米放在黑市上能卖多少钱?按正规途径又能得多少钱?这个差价,值得他如些犯险吗?” 毛乐山扯了下嘴角:“哟。怎么一个晚上就变聪明了!哈哈,当然不值得!” “那这其中……” “哎,陆青,你这是小慧。而非大智!昨天我的话你没好好想想?此案不要争功!” “可是……” 毛乐山摇了摇手,拦住青儿的话头,摇头晃脑地说: “我也年青过。你急于立功的心情我全懂。但这也要分案子,有的功能立。有的功不能立。嘿,我干了一辈子,断不错的!柳侍郎这么做自有缘故,可这和我们大理寺什么相干?” 青儿看出毛乐山要息事宁人,问道:“那此事毛大人准备怎么办?” 毛乐山摇头晃脑地说:“这很简单。一会儿咱们等到口供,无论供出什么,咱们只须再去一趟户部,把口供给柳侍郎一递,之后就看他的了。无论巡官,还是主事,只要他交个人过来,咱们就结案了。” 青儿越听心越凉,就这样草草结案,岂不是要放虎归山? 可恨她只是从旁协助,无权处置! 不提青儿如何焦急地熬这两个时辰,只说两个时辰后,毛乐山接过口供冷哼一声,便将那摞纸扔到青儿面前。 向小吏冷冷地说:“你们三个很让我失望……” 那名小吏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道: “大人息怒!大人可以亲自看看,那小子已经快被我们收拾残了!该用的、不该用的刑我们全用上了!可他的嘴实在太硬,他是刁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求大人放过小人吧!” 青儿见他身上溅满血污,脸上又是血又是泪,黑一块红一块的,和刚才判若两人,不由心惊。 审人的人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张广得伤成什么样? 她本就不赞成刑讯逼供,而眼前的情景更是不由她不想到云娘和果妈妈。 思及二位恩人那次受刑,记忆犹新,青儿觉得热血沸腾,就算张广做了坏事,自有法律惩处他,这样逼供总是不对。 青儿冲动地向毛乐山说:“毛前辈,上次我们去户部时,我就觉得那个张广能言善辩,是个滑头。看他这样子想必已然尽心了,不如就饶他们这一遭吧。” 毛乐山摇头一笑:“好吧,既然陆大人为你说情,这次暂且不罚,但记得把人给我看好,要是再出什么意外,可别怪我不客气!” 小吏连声称是,边作揖边退了出去。 毛乐山道:“青儿,你这样心软可不行!你以为你为他们说好话,他们会念你的好?不,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日后不给你好好办事。” 青儿一笑:“我没有买好的意思。只是刚才毛前辈说口供不重要,只要让柳易明白张广已落案就行了。晚辈实在是……看见那些血,心里不舒服。” 毛乐山扯扯嘴角,不再多言,只吩咐一声备轿,带着青儿二入户部。 柳易八成已经得知张广的事,这回他可不敢再端什么臭架子,老老实实出来相迎,远远地就笑道: “哎呀,劳动毛大人、陆大人亲自跑这一遭,实在是有失远迎,望请海涵,啊哈哈……” 青儿在旁冷冷地看着,只见柳易长得身长玉立,朗目疏眉,举止儒雅,若不知道他的人品,或许倒也算个美男子。 只不过看在青儿眼中,却只觉得他目光闪烁,举止做作,言辞轻薄,平白地令人作呕,不明白云娘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柳易不知青儿的身份,当得知她不过是协助毛乐山时,便将更多的热情全献给了毛乐山本人,把青儿甩在一旁。 殊不知这倒正救了青儿,她和柳易说每一句话都恶心要死,这样反倒舒服多了。 青儿没想到这次会面居然以茶艺为主,毛、柳二人对着茶叶大谈特谈,根本一句张广的事都没提。 只在作别时,毛乐山将那份口供交给柳易,便带着青儿告辞了。(未完待续) ps:终于有推荐了,已经双更一天,今天要不要双还要看进度。 神啊,请赐予我手速吧! 另:推荐朋友苹果的种子的《妖神养成记》www./mmweb/3500939.aspx 第二四六章 伦家没说谎 青儿回家后,在西面前大骂毛乐山是怂货,没胆量…… 西旦笑无语,等她骂痛快了才说:“毛乐山是聪明人,他心里应该已经猜出个大概,自然不愿去捅那个马蜂窝。” “呃,你猜出来了?其实我也有个想法,你说会不会是户部内斗,张广背叛了柳易,反戈了?” 西点头一笑:“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我倒觉得另外一种更有可能。” 青儿见他又卖关子,翻了个大白眼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行了吧?说!” “不行!” 西突然搂住青儿深深一吻,良久才笑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这也算的上好处?” 青儿想掏他肚子里的话,皱了皱鼻子没敢还嘴,只不住的扯他的袖子撒娇。 西笑道:“毛乐山有毛乐山的打算,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打算。你是协助办案,又是新人,自然支使不动那些小吏,但你可以亲自审问啊!” “对!嗯,不对!你还没说另一种推测呢?” “什么推测都抵不过张广的口供,猜可以由着性儿猜,但想法再多也没有用。” 青儿揉着嘴唇,打了他肩膀一巴掌,娇声骂道:“大骗子!” 西拥着她,忽然认真地说:“我只是不想让猜测的东西绞乱你的脑子,先入为主要不得!就好比柳易,他明明生得不坏,也不像你说得那么恶心……” 青儿突然板起脸,要挣脱西的束缚,西只好笑着讨饶: “好好。不提他!我在说正经事。这个案子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办,切记不要先入为主!最好不要有情绪!比如审张广,你最好把他当成你从未见过的人,甚至不要想柳易,明白吗?” 青儿郑重地点点头,西说得对,这个案子现在只能靠自己问了! 成败只在明日! 次日一早户部来函。言经户部内查。查出主事张广私自将过期霉变的白粮销往黑市,谋取私利云云。 毛乐山拿着回函,急不可耐地去写结案卷宗了。 青儿见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没时间再向毛乐山费话,便一个人悄悄去了关押张广的号子。 张广见了青儿一幅冷冷地样子,青儿却无法像他一样淡定,张广现在已经伤得没了人形! 他血葫芦一样趴在地上。身下垫着的干草全荫着血,稍稍走近就能闻到扑鼻的血腥味、溃烂味。令人作呕。 青儿紧锁眉头,更加恨柳易,如此忠心的人居然被他弃如敝履。 她忍了半天,想着西昨晚的话。暗暗叨念不要先入为主,不要动情,要理性…… 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张广惊愕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青儿尴尬地抹了把眼泪说:“看什么看。别自作多情,我又不是为你!真的不为你!以前我一位朋友做了冤狱,不服上告,复审时就被打成这副模样……我,只是想起了她……” 眼泪再度袭来,青儿用袖子抹了半天,过了一会儿才止住快要崩溃的情绪,尽量不带一丝感*彩地说: “我是来告诉你,柳易刚刚已经来函,他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你一个人头上,你真的要为他扛刀吗?你为他受了这么多罪,他却没派个人来看你一眼,为了这种人,值得吗?!” 张广眼神复杂地看了青儿一眼,半晌才冷冷一笑:“你不用在这儿装神弄鬼的,你要办柳易,也得先秤秤自己的斤两!连你们那位毛大人都不敢碰,你又能如何?” 青儿咬了咬下唇,狠了狠心,郑重地说: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和柳易有仇,我想借机报仇!我才不管什么毛大人,羽大人!他不过年纪大些,其实和我是平级。我也不是新人,而是才从寺直那边调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调我过来,哼,当然因为我才是嫡系!” 这番话说完,青儿觉得张广的眼神不再坚定,忙趁热打铁地补充道: “再说明白点儿吧,柳易这个人我是昨天才见的,说是仇人却不是我的仇人。哼,我的身份大家都清楚,我是梁城乡学出来的,你现在明白了吧?” 张广突然凌厉地看了青儿一眼,问道:“你是暗示我,你受了凉王的令来办这差事的?” 青儿被他的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却表现得极为坦荡,她本来就收到了凉王的亲笔信,要她“彻查”此案! “哪里来得暗示,是明白告诉你好不好?大理寺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的背景,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兄弟,我佩服你的忠心,不过……很鄙视你的眼光!主子挑咱们,咱们也得挑主子啊!你那位主子,实在不令人佩服!” 张广的眼神果然更加凌乱,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不说话。 青儿心想,此事成于不成只在此一击,便又加码道: “刚才毛乐山已经拿着户部的回函去写结案卷宗了。你现在要是说出来,我马上找寺正把卷宗压下来,一切都还来得及。可要再晚,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没辙了!” 张广迟疑了一下,突然说:“可是……我只是具体办事的,知道的不多。” 青儿心中不由冷笑,你小子知道的不多?鬼才信!她狠了狠心,作戏道: “这样?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她毫无留恋地往外走,才迈了两步,就听张广喊道:“等一下,我有办法!” 青儿嫣然一笑,搞定! 她背对着张广没有急着转身,暗嘱自己一定要冷静,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青儿平复了一下情绪,没急着往回走,而是立在当地慢慢地回过身,冷冷地说: “不好意思,我只是为主子办事。你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 张广不再迟疑,快速地说:“那些陈米是柳侍郎让我卖入黑市的,我只是听命行事!” “废话!” 青儿按住心中的喜跃,冷冷地说:“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张广咽了口吐沫说:“这话太机密,你靠近点儿,我怕别人听见。” 青儿一听有门儿,却仍装得懒洋洋地凑了上去,往地上一蹲:“说吧!” 张广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了,凉王能保得住我的命吗?”(未完待续) ps:上次帮朋友发文,忘了加链接了,汗一个。。 请大家关注:优悠乐的《重生金牌冰人》www./mmweb/3582238.aspx 第二四七章 漩涡 对于张广保命的要求,青儿有些犯难。 凉王是不可能管的,而她面对李太尉这个对手,显然也无能为力。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骗他!如果说之前的话半真半假,她有故意引导的成分,但面对张广的生死,她无法继续“引导”下去。 难道要卡在这里吗?!青儿心里很慌,可是却没办法违心地承诺他。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时,张广突然鬼一样的笑了几声,盯着青儿说:“我信得过你!” 青儿心中一凛,她要继续这个误会吗?她没有骗人,可是……她做不到! “我又没答应保你的命,你信我什么?”青儿故意冷冷地说。 张广又是一阵鬼笑,只笑了三两声又痛苦地咳嗽起来。 青儿明白这是咳嗽扯到了伤口,不由在心里为他痛,这种痛她自己也受过,虽然事情已经久远,她却还清楚的记得那痛楚。 只是现在不是当好人的时候,她只要成功! 张广平复下来,笑道:“你刚才如果说能保我的命,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因为那是谎话,凉王鞭长莫及,根本保不住我。可你没说!所以我信你!” 青儿不由长出一口气,还好,万幸! 同时,她的心里也不由佩服起眼前这个张广,生死关头,他的脑子居然可以这么清楚,这么冷静,冷静地吓人! 而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名小吏,真是不公平! 张广直瞪瞪地看着青儿说:“你救不了我的命,但我自己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张广笑道:“等我把事情说完再告诉你。” “不行!你现在先说。如果你让我做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张广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你真是……咳咳,没想到方今官.场……咳……还有你这路奇葩!” 青儿怒道:“你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我们大理寺正直的好官多得是!” 张广又怪笑了一阵,忽然正色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告诉你真相后。请你去户部跑一趟。找到户部侍郎张一隆,把这里所有事都告诉他。然后,我会写封信。烦你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你做得到吗?” 青儿郑重地答道:“我答应你,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会疏忽的!” 张广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才把白粮的秘密说了出来。 事情起自三个月前的一天。漕运接到一批白粮,按正常手续一关关过到禄米仓。 白粮入仓的事,柳易一向格外审慎。照常理来说,他总要亲自查验无误后方准入库。可偏偏那天是她夫人的生日,实在抽不出时间。 他严令要下边的人把事情办妥,可这种事往往头儿不在。底下的人就更不知所踪了,因此这批货也不知道怎么就草草地收了仓。 结果。这批货还就真的出了问题! 半个多月后,有人偶然发现这批货有毛病,根本不是白粮,柳易这才急了! 这事说来有他的疏忽之罪,他本想自己掏钱搞点真的白粮,把事情抹平。不想却有好事之人把此事捅到了李太尉那里。 李太尉觉得有人故意陷害,便止住了柳易的行动,暗查此事。 果然没多久查出此事是张相手下干的,李太尉便来了个顺水推舟,让柳易放了些陈米到黑市,又贼喊捉贼,把事情搞大,真捅到皇上那里。 他们手里拿着证据,本打算借大理寺之手查封禄米仓,再给大理寺卖个人情,助他们揪出张相的手下,好在皇上面前给张相、四皇子一个反击。 却不料大理寺根本没封仓,反而抓住了张广…… 青儿听了不由震惊,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是这个样子!说白了,此事里里外外根本没有柳易什么事啊! 现在没时间细想,青儿匆匆从号子出来,直接找到汪伦,把能说的全说了,要他务必按住毛乐山的结案卷宗。 汪伦欣然同意,又催促青儿马上依约去户部,千万要保住张广的命,免得死无对证。 青儿别了汪伦,快马奔了户部去找张侍郎。 一路上青儿也在想为什么张侍郎能救得了张广的命?可还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到了户部。 来不及想明白,先救人人紧! 青儿完全按照张广的条件把事情办利索,又快马回来找汪伦,汪伦果然依约把卷宗压了下来,青儿这才出了一口长气,人总算救下来了。 可事件事办下来,青儿老觉得什么地方别扭,她也想不出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直到忙了一天快回家的时候,青儿才恍然大悟,她明明是要对付柳易的,可这一天瞎忙下来,只救了张广的命! 这是哪儿挨哪儿啊?说好的冷静到哪里去了? 青儿气得直敲自己的脑袋,完了,这下回去又要挨骂了! 可与她的设想相反,西并没骂她,静静听完她一整天的事情后便陷入了沉思。 西用手指敲着太阳穴不知在想什么,想了很久。青儿不敢问,怕引火烧身,反而赚一顿大骂,只好惴惴地坐在一旁干等。 过了许久,西才出了声:“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事情和我推测的完全不同。唉,一切看事情的发展吧,现在我们已经左右不了大方向了。” “怎么说?” 西蹙眉想了一会儿说:“今天你被张广扯进了八皇子、四皇子争斗的漩涡,不过,他们只是利用你,还好!那封信你没看吧?” 青儿忙一通儿摇头,那是个人*,她才会那么low! 西正色道:“我得把这事情给你讲清楚,免得日后你为了帮别人再陷进去。听好!” 之后西讲了一大篇,青儿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记得一个大概。 好像是说:柳易是李太尉的女婿,而他的小姨子正是八皇子的亲妈,所以李太尉是保八皇子的。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真绕口,就叫八王党吧! 而今天她下午见的那位张一隆,则是张相的远亲,自然和张相一样是四王党。 也就是说户部的两位侍郎,八王党、四王党各一枚。 而青儿在这个下午,就迷迷糊糊地为四王党出了点力,因为张广反水四王党……(未完待续) ps:昨天又双更了一天,今天继续加油,再赐给我点手速吧! 第二四八章 铁证 整整一个晚上,青儿都没怎么睡,她一直在反思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人利用? 而且最郁闷的是,她被人利用的无知无觉,甚至还要靠西的点破才醒悟! 要一个根本就没有参与过此事的人提醒她——亲,你被人家利用了。 这种感觉太差了! 第二天一早,青儿脑袋沉得好像装满了板砖。不止沉,还晕头转向的,难受得要死。 然而想了一宿之后,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案子里,柳易是无辜的。 青儿对这个答案非常郁闷,一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的,直到她接到户部张侍郎的条子,约她中午面谈,这才重又打起了精神。 她的第一感觉是张侍郎要继续利用她,心里好像吃了苍蝇屎似的,心想就算她好骗,也不能单拣她一个往死了骗吧! 但转而又想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既然张侍郎能利用她,她也同样可以利用张侍郎和柳易之间的矛盾,来为云娘报仇。 更准确的说,她可以和张侍郎结盟,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出于结盟的考虑,青儿如期赴约,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张侍郎竟送了她一份超乎想像的大礼,一份可以直接把柳易送入监狱的铁证! 这是一份柳易的账册,其中勾勾画画,标记着柳易贪污的证据。仅这份账册中,柳易就贪污了白银千两之多。 这个盟结定了! 就算明知是给张相当枪使,青儿也认了! 千两白银,这足以要了柳易的命,而且和白粮案不同。这回柳易可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得到账册后,青儿狠不天马上黑下来,好赶紧回家,让西看看这个好东西。 可惜日头却不肯动,好像嵌在天空中一般,定定地一步也不肯挪。 青儿想了半天。觉得此事似乎可以找汪伦谈谈。他帮忙把毛乐山的结案压下来,也的确需要增加一些新的证据。 她欠汪伦一个定心丸,毕竟上边一直在催办这个案子。想到这里。青儿带着账册去找汪伦。 虽说他俩共事才三个月,然而这三个月却是出生入死的三个月,是共患难的三个月,她有把握汪伦会主持正义。 果然。当汪伦粗粗看过账册后气得满脸通红,义愤地说: “白粮案我还觉得冤枉了柳易。现在看来一点儿也冤!想不到他身为太尉府的乘龙快婿,府里金山银山吃不完,还要如此巧取盘剥,真真是国之蛀虫!哼。这样的人反倒飞黄腾达,才三年就升到了四品!” 汪伦激动地把手中的账册往桌上一摔,说道:“青儿。我们拼得一身剐,也要把这位乘龙快婿从云端上给拉下来。你敢不敢?!” 青儿只听得热血喷张,狠命地点了两下头,心里不免暗赞汪伦带种,果然有大理寺的铮铮铁骨! 因事情机密,汪伦只叫了一名专功账目的心腹小吏,三人一起分析账册。 青儿完全不懂账目,她越是认真想把账目搞明白,反而越听得头晕脑胀,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坚持不下去了。 汪伦倒是个伶俐人,这天下似乎就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安慰道:“账目的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理得清楚的,你从来没接触过,还是不要贪多,先休息一会儿吧。” 青儿闻言疲惫地往椅子里一瘫,小声抱怨道: “我可没你这副好脑子!让我出个力、跑个腿不在话下。可这玩意儿……我的天,真真要了我的亲命!看来账目的事,只能有劳你了。” 汪伦一笑:“放心,你在这案子上的大功没人抢得走!我看你早晚是要平步青云的。上回平县的案子,你没提升只是因资历太浅,现在要是再办了柳易,我就不信大理寺谁还敢小瞧你!” 青儿淡淡一笑,懒得解释什么。 她何曾有过升官的心?不过一门心思辞官保命罢了!然而这种话她是不便明言的,就让汪伦觉得她想力争上游好了。 汪伦似乎一点也不急于账册的事,只一心一意陪着青儿聊天,不久又聊到了漕运。 青儿再度发现自己的无知,汪伦口中的漕运,与西说的有很大不同。似乎是因为二人的角度不同吧?汪伦更倾向于谈及漕政。 听了汪伦的说法,青儿才明白,柳易的千两白银在漕运案件中只是毛毛雨而已,当然柳易一定还会有别的账目。 回家地路上,青儿的脑子里久久回响着汪伦的慨叹: “漕运仅米豆每年就达四、五百万石之巨,然而由此所获之利,上不能归国库,下不能富百姓,几乎全部被朝廷的各级官吏、军队中饱私囊!上有贪赃枉法的高官,中有层层关卡盘剥,下有船帮横行敛财,百姓何以聊生?” 虽然今天青儿得到了柳易的铁证,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先不说以她和汪伦区区之力,能否撼动柳易还未可知。就算办成了,柳易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他身后的李太尉、甚至八爷党还会继续把持漕运,还会继续盘剥敛财。 青儿无力地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屋顶的天花板,不想动脑子。 她一心要为云娘报仇,才死死咬住柳易,可现在她却突然发现这世间的不平、不幸远不止于此。 穷她一生之力,也无法根本改变什么。 青儿疲惫的闭上眼,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累,而这累是源自心头的。 可能是昨晚一宿没睡,没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青儿觉得有人推她,睁眼只见西一脸关切地望着她,突然委屈地一把抱着西号哭了起了。 西被她吓了一跳,紧张地拥着她问个不停,青儿却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直到她哭累了,才抹着眼泪把今天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青儿说罢,西手捂着胸口,温声骂道: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吓唬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阵子身体好得太不像话了?!”(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耳光响亮 青儿吐了下舌头,这才想到,西的身体近来的确好了许多,不由好奇地问: “你最近得什么仙药,身子变硬朗了?” 西将她揽在怀里,坏笑道:“柳易的证据拿到了,只等他进了监狱,你就能辞官嫁给我,我不把身子打磨好怎么行?” 青儿呸了他一声,正待要骂,却被西温柔地封住了唇。 温存一阵后,青儿忽然觉得心满意足,漕运关她什么事? 只要为云娘报了仇,了却了这桩心头大事,还管那些从未谋面的百姓做什么? 有道是国之兴亡,肉食者谋。那些漕政*、吏制败坏的烂摊子,还是留给皇上和内阁大员们着急去吧。 想到这里,她的一腔柔肠又回到西的身上,缠着问他换药的事。 西被她烦得没办法,只得承认他也不太了然。只是这几次进宫侍讲后,总有口福尝到御膳房的人参枸杞汤、羊肉羹之类的煲汤,吃了觉得很受用。 因此西便猜测他体质好转,与这些滋补的汤水有关。只是御膳房的料理,他不好过问用料,不然倒真想在家里也试试。 青儿听了有些汗颜,身为未婚妻,她成天只知道逼着他出主意、想办法,尤其转入大理寺后,更是将全副身心都投在案子上,对西的关心越来越少。 她环住西的脖子深深一吻,之后小猫儿似地赖在他怀中,一边玩着他衣领,一边撒娇地说: “御膳房有什么了不起!等我辞了官,天天在家给你鼓弄这些个汤啊水儿的,保证不出半年就把你喂成个大胖子。” 西噗哧一笑。眯着眼说:“光听听就觉得好,不过成婚之后你就不用再操劳了,那些琐事还是交给厨娘吧。” 青儿脸上忽然一暗,嫁为人妇还能有什么不是琐事的事,不由叹了口气。 西眉头微皱,拉过她的手轻声问:“怎么无缘无故叹起气来,不想嫁给我吗?我待你不好吗?十六岁出阁可不早了。青儿。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不想成亲?” “谁不想成亲了!”青儿避过他的目光,“这不是还没给云娘报仇呢吗!” 西用手掐住她的下巴,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有些咄咄逼人地问: “除了报仇,你还有别的心事吧?为什么不说出来,我真的不想再猜下去了!有什么最好趁没嫁之前说明白,或许还来得及。” 青儿去拔他的手。却发现他不肯松手,一时有些讶然。好端端的又在气什么? 她不想回答西的这个问,婚后囚于后院的事说出来,只会吵架。况且现在西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青儿决定还是先不作声。蒙混过去日后再说。 不想西这次却很坚持,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不可。 两人僵了很久,西突然冷冷地问:“说到底你还是不甘心嫁给我。你还对九皇子没死心,是不是?” 青儿听了身子猛得一震。脑袋嗡得一声,只气得血往上撞,抡圆了就是一记耳光煽了过去。 她是什么力气,西又是什么体格?! 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西连鼻子带嘴角全淌出了鲜血,青儿看到血才恢复了理智,慌忙又是拿纸擦,又是找药包的,乱得没了半点分寸。 西抚着肿胀的面颊艰难地说:“不用药!” 青儿拔开他的手,见他原本清秀的脸上赫然印上几个红色的指痕,心疼不已,用手抽了一下他的肩膀,颤声骂道: “你浑蛋!九文是我的好朋友,我要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懂?我只是不想嫁给你而已!” 说到这里,青儿已经哭成个泪人儿。 西则捂着半张脸团缩在床头,凝着眉冷冷看着她,一脸阴郁,半句话也不说。青儿抹了半天眼泪,这才哽咽地说: “你们这里太变态了!嫁了人就不能再走出家门一步,那和犯人有什么区别?!我舍不得你,不想和你分开,可我也不想被囚在院子里一辈子!” “变态是什么意思?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是隆昌国的人,对不对?你……”西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青儿咬着下唇不说话,她刚才情绪失控,已经说得太多了,穿越这种事西是不会信的! 西突然凑过来,重又把青儿狠狠地揉在怀中,小声说: “我不管你是暹罗人、高丽人、还是真腊人,你只是我的青儿!只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你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都好商量。可我再问一句,你对九皇子到底有没有情?” 青儿猛地推开他,恨恨地叫道: “你是聋子,还是傻子,我说过多少回了怎么就是听不懂?听明白,九文是我的好朋友!和孙木头、狗儿、唐杰、汪伦一样是我的好朋友!为了他们这些人我可以去死,但我不会嫁给他们,不会让他们亲我,明白吗?” 西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他不顾青儿的反对,狠狠将她抱在怀里就要狼吻,可惜嘴唇才碰到嘴唇就疼得叫了出了,滚在一旁捂着嘴不住哼唧。 青儿见了他的狼狈样子破涕为笑,直到看他半天不动地方才心疼地爬过去查看,不料却被西翻身压在身下又吻了起来。 亲了好久西才停下,却又捂着嘴咝咝地哼个不停。 青儿心疼地骂道:“可不是疯了?不知道疼啊!” 西不说话,眼中满是笑意。 “疯子!” 青儿不再理他,盯着房梁看了半天,突然问:“你今天犯什么病,怎么好端端又想起九文来了?” 西别过脸不理他,青儿怎肯罢休,一通审问才终于搞明白,原来西知道她和肖二去了虎舍! 再问他是谁说的,却无论如何一个字也不提了。 青儿气得干坐在坑沿琢磨,她和九文见面的事是机密,除了九文、孙员外、肖二和她外再无人得知,这几个人中并无一个多嘴饶舌的。 就算虎舍有眼线,可那又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偏要把这件事捅给西? 青儿想了半天没想通,这事又没人能问,也只好烂在肚子里了。 不过往好处想,这回总算把嫁人的恐惧讲了出来,不用偷偷藏在心里,反倒觉得舒坦了很多。 还有好玩的就是,西原来把她当作邻国的女子,她倒是没想过这个! 比起穿越而言,这似乎是个更容易接受的说法。(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尚公主? 次日清晨,青儿没吃早饭就急着要出门,却被西在门口堵住了。 青儿心虚地往他脸上看了一眼,左颊还有些微微的粉色,不细看倒是已经看不出破绽,不知他用了什么好药。 西不提旧事,只叮嘱道:“账册的事我又想了一下,所谓术业有专攻,你只做汪伦派你的事,千万别再碰那些账。另外,他们既然要充好人,把你推在前边扮黑脸,且由得他们!” “为什么不能查账?” 西匆匆道:“现在没时间了,我一会儿还要进宫,晚上再和你细说。” 结果西想多了,汪伦压根没有让青儿参与查账的打算,她被安排跟着毛乐山,带了一队人马去户部查封柳易的账库。 到了户部依旧是司全接待,柳易又不在,毛乐山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派头,缩头缩脑的不肯办事。 青儿怕他这副窝囊相影响士气,令手下不敢动手,敷衍了事,因此明知他成心往后闪,她也不得不往前冲。 反正柳易她是办定了,早已不顾忌得罪人的事。 查封的账册一律由青儿亲自押回大理寺,正式查封后汪伦也不再神秘兮兮的,命*个小吏一起查账。 青儿押了五次才送完账册,她又不放心仓场,又去十三家仓场一一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安心。 查完仓场,她本想回大理寺问问查账的进度,一出门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这时她想起西的叮嘱,便直路回家了。 青儿满心疑惑,不明白西不让她碰账的缘故。因此直接去了西的房间。 她见屋里没有光亮,本想在房间等他,不想一进门差点吓了一跳,西一个人呆坐在坑上不知想什么。 青儿悄悄掩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旁边,猛得挥手大叫一声,吓得西差点蹦起来。他手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大黑天不点蜡。钱也不是这个省法!” 青儿一边叨唠着一边点燃了烛台,举到西的身旁一放,这才发现他的脸白得不像样。不由慌张地问: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西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吓的!” 青儿一笑:“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招了吧,你干什么亏心事了?” 西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又问道:“今天没碰账吧?” “怎么可能不碰?查封的所有账册。全是我亲自押回大理寺的。” 西冷冷一笑:“好快的查封令!” 青儿听他主动提起此事,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叽哩哗啦地学了一遍。 西认真听完。冷冷一笑说:“我果然没猜错,这个汪沦也是张相的人。” “你胡说什么!”青儿气得大叫。 西拉过她的手,有重点地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青儿听他单挑出与汪伦相关的事叙述了一遍,听罢心里也有些起疑。只是她和汪伦可是在平县就认识了,他明明…… 西叹道:“平县也好,白粮案也好。他都是在针对八爷党的人。只怕他这个背景,连李万坚都没察觉到。没想到皇子之争。连这些不上台面的芝麻官都裹挟起去了,这是朝廷的大患啊!” 青儿不愿意相信这个假设,但眼前的白粮案,尤其是之后查封柳易实在太顺利。 昨天她才找到的证据,今天就查封了!这背后要是没人开绿灯,鬼也不信啊! 她越想越对路,也不由越想越心寒,官.场太可怕了! 青儿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皱了皱鼻子想向西撒会娇,却见他一脸的魂不守舍。西从来没这样过! 青儿猛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觉地推了他一把,冲口而出:“想哪个女人呢?” 西居然有些气短地回:“胡说什么。” 话一出口,青儿的火立时就撞了上来,这话回得太没底气了! 难道昨晚失手打了他,他就……他就居然跑到外边找安慰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儿又气又恼,扳着他的双肩一边晃,一边大声吵道:“你给我回神,说!你的三魂六魄被哪个妖精迷走了?” 西眼神有些闪烁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长叹一声,拉住她的手往怀里带,却被青儿狠狠地一把甩开。 西有些尴尬地收回定在空气中的手,吞吞吐吐地说:“这回麻烦了,我……唉!” “谁说亲了?是哪家的千金?”青儿赌气地坐在另一头儿恨恨地问。 她当然相信西的清白,只是这些名门闺秀实在让她心烦! 西又叹道:“昨晚不是说起御膳房的事吗,我一直以为那是皇上赏的,今天才知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才有。” “啊?!”青儿瞪着眼大叫道,“皇上是断袖?” 西慌忙赶过去捂她的嘴,可已经完了,不由埋怨道:“胡说什么?不怕掉脑袋啊!” “他能抢我的男人,我还不能说话了?!” 西见她的浑劲儿又犯上来,气道:“真不知你是哪国的鬼婆子!” “后悔了?找到更好的了?”青儿瞪着眼凶道。 西淡淡一笑,捉住她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才说:“原来那些根本不是皇上赏的,而是……而是……” “啊!”青儿抽出手骂道,“你平日是个仔细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可怎么好?这种事没也是有,跳到黄河里也说不清啊……” 西急急地打断她的话:“又想到哪里去了?是金华公主!” 青儿这下真的傻了眼,金华公主? 公主! 她拿什么和人家比?! 她气得一边跺脚一边哭闹,西叹了口气过去劝,青儿却根本不给他半点儿好脸儿。 又闹了一阵,青儿突然把手头的瓷枕往西身上狠狠地丢去,还好西抱了个正着。 饶是如此,瓷枕多少也砸了一下大腿,他一边揉着大腿一边说: “我真是才知道,估计李公公……唉,他应该也是奉命先给我透个信儿。侍讲后,皇上居然和我闲话家长,一会问年纪,一会问家乡,后来甚至还问起了父母……”(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止乎于礼 西后来说的什么,青儿已没心思再听了,脑子里翻江倒海地只响着“金华公主”四个字。 金华公主,隆昌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究其原因是她十五岁那年奢华的大婚。 当时金华公主以万金之躯,下嫁给中都四才子之首的东方克,这段惊世骇俗的姻缘一时盛传全国。 虽说东方一门也算世家,却早已败落。可金华公主独独相中了他,令世人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允婚了! 那场婚事声势浩大,震动朝野,仅御赐的驸马府就占了整整两条街,比哪位皇子的府邸都要气派。 可惜驸马东方克却是个无福之人,仅两年便撒手人寰,只遗下一女。 此后,皇上又将金华公主接回宫中居住,算来已是四载。 不想金华公主再动春心…… “你在想什么?”西拉了拉青儿的袖子,才把她从神游中唤了回来。 青儿闷闷地说:“皇上对金华公主的宠爱世人皆知,她初婚已嫁得随性,二婚要嫁状元,皇上不会不依的。” 西瞪了她一眼:“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居然还在担心这些无聊的事?!今天我回皇上的话都是随口编的,皇上只要稍一查证,我的命就不保了!” 经他这么一说,青儿才猛然醒悟事情的关键。 天啊!这可怎么办? “我们逃吧!”西长叹一声,“我知道云娘的仇还没报,不过现在这个案子已变成八、四两位皇子之争,这案子我们已无力左右。你怎么说?” 青儿点头应道:“那现在就逃!” “现在宵禁,只能等明早开城门了。关键是你愿意走吗?舍得吗?” 青儿大声说:“报仇的事再重要。也重不过你的命啊!再说,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机会!” 西松了一口气,捧住青儿的脸看了半晌,不无歉意地说:“你总说连累我,这回轮到我连累你了。” “少废话,我去收拾行李……” 西抱住青儿不撒手:“这次逃亡,咱们除了银票什么也不能带。不能露出半点苗头。不然会连累院子里的人。” 青儿听到这里,眼圈儿有点发红,反手环住西的腰。偎在他胸前不说话。 两人相对无语,过了许久青儿突然问:“你要不要去拜别伯父、伯母?” 西摇了摇头,长叹道:“算了……我平日不能在他们膝前承欢,难道这会还要他们为我担惊受怕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写平安信吧,都怪我眼高手低。若是不科考……” “哪里手低?如果你真的手低,就不会高中状元、不会被各方延揽、不会得到皇上的宠信。西,错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这里非要把人分作三六九等。使你这样有才华、有抱负的人不得伸展。它已经病入膏肓了!我们这就走,去寻一个自由的地方,一个可以让你大展身手的地方。” 西紧紧地盯着青儿:“知道吗。有时候你总能点醒我。” 青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继续用手摆弄着他的扣鼻。不再搭理他。 西笑笑,把头俯在她耳畔说: “傻子,我是认真的!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我从来都不敢想。可你一说出来,我就觉得仿佛你说出了我的心底话。天下之大,知我者唯青一人!” 青儿嫣然一笑,突然又挑眉娇哼一声:“那可不一定,人家金华公主很看重你呢,又是送汤、又是送水的……” 西眼神一闪,突然坏笑一下,双手探到青儿腋下,不停搔她的痒处。 青儿娇喝一声,一边娇笑不止闪躲,一边不住用双手抵死去挡。她仗着力气大,没多久便扭转局势,把西压在身下好一顿收拾。 二人笑闹了好一阵才罢,良久青儿偎在西的怀中说: “咱们真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胡闹!不理你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西紧紧搂着她不撒手,耳语道:“我们没什么可准备的,别走,陪我一起等天亮好吗?” 青儿羞涩地瞪了他一眼,双臂忽然圈紧他的脖子,微闭双眸,送上一个浅浅的吻。 这个浅吻好像一阵春风,瞬间吹皱了一池春水,西炽烈地回应着,好像要把彼此燃成灰烬,融在一起。 他猛的停下来,一脸窘态地分开彼此,深深吸了几口气。青儿满脸绯红地又偎了过去,却被西止住了。 西喘着粗气艰难地说,“别这样!还没成亲呢。” 青儿一撇嘴,用手指肚画着他英挺的鼻梁,娇声道:“那又如何?你为了我连公主都不要,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西打下她的手,忽然坐起身,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说:“这是两回事,我早说过要三媒六证,明媒正娶的!” 青儿一脸娇羞地说:“我那时还小,今年人家已经十六了……再说,明天就要逃亡了,哪里来的三媒六证?难道一辈子就这么止乎于礼?” 西听了怔怔地答不上话,青儿又贴了过去,有些情难自禁。 “别,求你!”西粗喘几声,捉住那双调皮的小手猛得推开,哑声说,“我不要这样!” 见他这个样子,青儿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含羞带怒地问: “原来你是骗我的,说到底你还是想尚公主?也对,我和公主怎么比?我是傻子才会信你!” 西忙回身哄道:“胡说什么!公主与我什么相干,难道我不要命吗?” 青儿一把推开他,哭着说:“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认识你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演技一流!我是傻,可还没傻到那个份儿上……” 说着话,她一骨碌爬起身就要走,西拦了几下哪里拦得住,急得他大叫: “闹什么!想全院的人都听见是不是!” 青儿这才停住脚步,站在那里哭个不停。 西快步走到她跟前想要抱,却几次三番被她闪天,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揉在怀里,柔声道: “傻子,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清楚?!只是……” 青儿抱着双臂,别过脸气哼哼地问:“只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身世之印 西叹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一直埋藏在他心中的秘密: “我好像说过,自记事起我就在一家富户做伴读,后来那家遭劫,我幸免于难,被养父收养。从小我就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他们不要我?” 青儿愣愣地看着西,见他满目哀伤,有些后悔不该逼他,忙扶着他坐下。 西顺势将青儿搂在怀中,继续说: “后来长大了,知道世上很多贫寒人家养不起孩子,或送、或卖、或弃。而我出身贱籍,家境一定不好,身子又弱,并不怪父母充了我这个拖累。” 青儿见他的神色越说越凝重,晃着他的肩劝道: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多说无宜,现在有多少名门向你求亲,有什么苦也全过去了!” 西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说罢西突然起身,开始宽衣。 青儿脸不由一红,捶了他一下骂道:“作死啊!你这是做什么?” 西默默宽衣不理她,青儿红着脸,纠着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两只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 其实西的身材谈不上好,青儿在病中照顾他不知看过多少遍,只是现在情形不同,此时再看倒不由心里小鹿乱撞。 她一双妙目在这副熟悉地身体上游走,西的骨架很大,只是少肉,说来不算养眼。然而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不同。 这时西突然回过头,两人目光对视,青儿窘得忙别过眼,西却反手指着左肋靠后侧的地方让她看。 青儿扫了一眼撇撇嘴。抓起他褪在坑上的衣服叨唠道:“不就是那块红胎记吗,有什么可看?快些把衣服穿上,一会又要伤风了。快!” 西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为他穿衣服,诧异地问:“你几时见的?” 青儿一边利索地帮他穿衣服,抽空白了他一眼:“你生病时不全是我伺候你的吗?不给你擦身,难道由得你臭死?” 西闻言脸刷的一下彤红。羞得别过了头。烛光之下两个耳垂愈发红得剔透,好像新鲜的小红樱桃一般。 直到衣服穿好,西也没再说过一句话。青儿本想接着问他,又怕挑起他的心事,也不敢乱说话。 过了好一阵,西才嗽了嗽喉咙说:“其实。那不是胎记……你没看仔细。” “啊?” 青儿一挑眉毛,她为他擦过那么多次身。怎么可能没看清? 可是,似乎这胎记十分重要? 这话挑起了青儿的好奇,她知道胎记的位置,不由分说把西推到坑上就剥衣服。 西一开始还挣扎。但实在不敌,也只好由着她了。 青儿不敢像刚才那样把衣服全脱下来,怕他又受了风寒。明天还要跑路呢,只把那附近的衣服掀开。举了蜡凑过去细看。 蜡光中,雪白的肌肤上一抹朱红。 青儿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不由用手指摸了摸。只觉西的身体好像触电一般浑身一抽。 青儿会意,不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西顿时又红了脸,转过身不让青儿再看,青儿哪里肯依! 两人打闹之间,只听“啊”的一声低叫,原来青儿手中的蜡油不小心滴到了西裸露的皮肤上。 青儿忙放好蜡,哄小孩儿似的帮他吹了两下,又揉了揉,问道:“还疼吗?让你不听话!” 西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索性把脸埋在双臂中不再看她。 青儿这才继续看胎记。胎记呈朱红色,形状是个长长的椭圆形,用手摸着并不平滑,而是略略有些向外鼓,边缘也不太清晰…… 她突然低叫:“咦,这好像是烫伤!不对,不是……” 西突然转过身,一边整衣服一边说:“对,是烫伤,不过原本的位置应该是一枚印章。” “印章?!” 青儿不依不扰地又扒开他的衣服看,形状果然像是一杖闲章。只是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更加辨认不出原本写的是什么。 她扫兴地皱了皱鼻子,帮他整衣服。 西面无表情地说:“我本来也以为是胎记,这位置靠后,我看不大清楚。直到十三岁时才发现不对劲。我什么法子都试过,也辩不出那是一方什么印。但从那之后就怀疑起我的身世,你知道的,贱民不许刻印,所以……” 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这才艰难地说: “所以,我应该是私生子!而且父母之中至少有一人是良民。不知是谁为我烙下这枚印,大约是要日后相认,而另一方却以我为耻,把这印给毁了,永不相认!” 西突然抬头紧紧盯着青儿:“你现在嫌弃我吗?” 青儿一愣:“嫌弃什么?你父母是谁与你何干?他们又没养过你一天!” 她见西的表情依然阴沉,便开玩笑地说: “况且,谁也不能选肚子投胎啊!要是能选,我就选皇后娘娘的肚子。哼,等我当上了公主,想要哪个貌美如花的才子就要哪个!不从的一律杀头!” 西瞪了她一眼,使劲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骂道:“貌美如花的才子就在你怀里,不用再投胎了。还一律!你想嫁几个啊?” 青儿撇了撇嘴:“好大的脸!你挺多算五观端正而已!” 西从容一笑,不再多说。 青儿突然捉住他的手,激动地说: “不对啊,你刚一说我就觉得别扭!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你父母要和你分开,就给你烙下这杖章,方便日后相认。可你所在的宅子被灭门,你养父可能觉得章太凶,为了保你的命,便把章毁了!哇,这剧情是不是太狗血了?” 青儿说完不由吐了下舌头,自从西把她认为外国人后,她说话就越来越不忌讳。 西早已习惯她的“怪话”,手抚着额头想了一会,才犹豫道:“好像这样也说得通。” “什么叫也?明明比你那版合理多了!”青儿得意地叫道:“笨蛋!前几天还要我‘不可先入为主’,现在你自己却犯!你先认定了父母不要你,才看不出你的推测错得多么离谱!”(未完待续) ps:欢迎新朋友——纱帐轻解罗衫、漠漠竲竲~~~~么么达~~~~~ 第二五三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青儿难得能说过西,好不得意,过了一会儿又好奇地问:“那你找到线索了吗?” 西长叹一声:“我去凉州就为找线索,可想找的人已离世多年,目前为止所有线索都断了。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我倒不想再找下去了。” “为什么?” “我找到他们只想亲口问一句: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了?如果你猜得对那就不必了,我明白他们还是要我的,也就不难受了。” 说到这里,他抚着青儿的面颊柔声说: “为此我发过重誓,日后一定要三媒六证、明媒正娶,我不想我的骨肉如我一般饱尝私生子之苦。呵,其实在喜欢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娶妻。你知道我的身体有多差,我不想拖累人。再说,我连姓都没有,也不用延续什么香火。” 青儿听了一半眼眶就湿了,用拳头打着西的胸口说:“不许胡说!不管你找不找得着父母,我都会连他们那份儿一块儿疼你。” 西噗嗤一乐:“是挺疼的,估计都被你打青了。” 青儿狠狠白了他一眼,却换来一个绵密的吻……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两人就收拾已毕,各穿了一套最普通的身服,坐等天明。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天还黑得像锅底一样。 二人虽急不可耐,却不敢过早上街使人生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直到隐隐听到鸡鸣,二人这才悄悄潜出房间,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现在虽是初春,早晚仍有寒冬的影子。二人紧紧裹着外氅碎步向处院走去。 青儿掐着领子,伸头四下望了望,多亏天冷,外院的仆人们还没起床。 她回头向西点了点头,二人匆匆走到大门。 青儿轻手轻脚地搬起笨重的门栓,悄悄立在角落,又提着力拉开大门。大门还是轻轻发出了一点吱嘎声。好再没有仆人出来。 二人才刚喘了口长气,还不待转身,就听身后有人尖声尖气的笑道: “呵呵。状元公起得好早啊!咱家还想着是不是来早了,不想刚刚好,再晚些可就要扑空了。” 青儿转身见来者是个年纪三十岁的男人,光面无须。穿着极为考究,不由皱了下眉。 身边的西则热络地迎上前。笑道:“啊呀,原来是中贵人!真是有失远迎,不知这么早来寒舍有何指教?” 那名太监随着笑了两下,只说是皇上有旨。急见状元公,也不待西多言便往一旁的轿子上引。 青儿咬了咬牙,盘算着他们连轿夫才不过四个人。打是打得过。 只是担心西的体力,这里又没有马。恐怕人还没跑出城,就被抓住了。 正在她犹豫间,西从怀中摸出个银锭子塞了过去,笑道: “你看我这身衣服,总要回去换件官袍才使得。另外还要烦问中贵人,宫里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天还没亮就这么急的找我过去?” 太监收了锭子笑道:“咱家虽也不大清楚具体是什么事儿,却知道是好事!嘿嘿,状元公不必担心,衣服也不用换了,宫里早有安排。” 说着话一使眼色,和另一位太监将西一起客客气气地架到了轿旁。 西突然“哎呦”一声,向二位太监解释了几句,快步走到青儿身边,偷偷把身上的银票全塞给他,嘱咐道: “看样子还没事发,不然应该是禁军来抓人!你且安心,不要莽撞,我去去就回。” 青儿脑子早就乱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见西转身就走,只在背后喊了句“多加小心!”。 西转身向她一笑,就被两名太监拥上轿子,那乘小轿一溜烟儿地消失在巷口。 青儿待轿子走出了视线,突然身子一软,险些坐到地上。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后院,坐卧不宁地在屋里一个劲儿地打转。 这时房门突然轻轻敲了两下,肖二小声门外问了句什么。 青儿忙跳起身,急切地开门把肖二扯了进来,这才发现牛大也躲在他身后。 让进二人后,青儿迫不及待地说了金华公主、以及西被太监请进宫的事。 二人也很着急,肖二拍了一下拳说:“可惜现在九皇子被圈禁,不能入宫,不然可以找肖三他们打听消息。” 青儿闻言眼睛一亮:“孙员外呢?” 肖二搔了搔头皮,为难地说:“他,他不过是个皇商……在宫外边路子野得很,不过入宫的话……” “唉!”青儿长叹一声颓在座椅上。 牛大这时不太有底气地问:“要不……大人去求求闫大人?他和状元公交情很深,应许愿意帮忙。” “哪位闫大人?” 牛大一愣:“就是乡学里总考第二的那位,闫渊闫大人啊!他现在是礼部主客司的员外郎,状元公一直和他走动的。” 青儿一拍脑袋,这才想到她自当了官就再没和闫渊来往,竟把他给忘得死死的! “闫渊能入宫?” 牛大咧嘴一笑:“这我可不懂,不过……这么说吧:工部赵侍郎有两个女儿,长女入宫,生了金华公主,另一个就嫁给了西域的闫家。论来,闫大人和金华公主是正经的两姨亲,关系可挺近的!应该比咱们消息灵通。” 青儿皱了下眉头,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那些娘娘们看着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囚徒罢了,一般二般的哪里能见得着娘家人? 红楼梦里的元妃那么得宠,一辈子不也就省过一回亲吗? 她的眼光又看向肖二,肖二也一个劲儿地嗫牙花子,磕巴道: “这个……可能悬吧?金华公主虽然得宠,可她生母赵美人却……嘿,宫里的事……不过多问问应该也没坏处吧?” “当然有!西临走时特意嘱咐我不要莽撞,可他……” 青儿说到这里,冷不丁地猛地想起狗儿! 虽说她对眼前两个人完全放心,可……西冒用假鱼符是杀头的大罪,还是不能说! 想到这里,青儿只好改口道:“算了,许是我想多了!皇家规矩多,招驸马这么大的事儿不会这么快的。”(未完待续) ps:啊,,,还在推荐期啊,,,求票票,求订阅,求一切~~~~~~~~~~ 第二五四章 良缘 青儿满腹忧心,哪里有心思办案,随手写了个假条派牛大去大理寺告假,她则一个人憋在屋里发愁。 她原以为西到晚上就能回来,不想担惊受怕了整整一天一宿,西竟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音信。 青儿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莽撞不莽撞,令肖二看家,她和牛大一起去访闫渊。 她换了身体面衣服,又让牛大备了厚礼,特意坐轿子前去拜会。 二人先直奔礼部,却被告之闫大人告假在家,又匆匆前往闫府,偏又说主人外出了。 青儿想回家也是等,在这里也是等,索性厚着脸皮赖在闫府客厅死耗。 闫府的下人虽不认得她,却和牛大熟识,等搞明白这位就是和状元公住在一起的“婵娟”后,客厅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牛大发觉闫家下人找各种理由来此偷看,很是恼怒,可现在毕竟有求于人,也只好忍耐,眼睛盯着砖缝在一旁运气。 青儿则一心记挂着西的安危,于这些根本无知无觉。 主仆二人就这样被晾了整整一个上午,眼瞅着到了饭点儿,也没人来招呼客饭。 青儿根本没心思吃饭,背着手满屋走溜儿,不住唉声叹气。 牛大肚子叽里咕噜乱叫,却一声也不敢言语。 直到日头偏西,闫渊才来到客厅打招呼。 青儿等了这么久,早已经熬得没了任何耐性,也不寒暄,上来就问闫渊是否知道西的下落。 闫渊听了一怔:“你不是寄住在他家,怎么这么问?出了什么事?” 青儿急得一拍大腿。一口气把两名太监撸走西的事说了。 她抱着脑袋说:“现在西入宫已经整整二天一宿了,杳无音信,真是急死人了!” 闫渊稳稳地吃了一口茶问,悠然地问:“近来西不是常进宫走动吗,你急什么?” “可这次太怪了!天还黑着,两个公公守在大门口儿,也不叫门。你说反常不反常?” 闫渊不以为然地说:“圣上的脾气有时比较急。这种事倒也没什么。” 青儿见他脸上微波不惊,完全看不出丝毫端倪,也没心情再猜。照实说了金华公主的事。 不料闫渊听罢一笑: “西今年二十一岁,论理早该娶妻生子。只是他幼年失怙,这样的大事也没人替他惦记着。前些时日也有几家高门求亲,唉。连我都觉得不大妥当。如今有了这等好事,学弟也该替他开心才对啊?” 青儿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早就知情,便问: “你早知道这事?那你知不知道西为什么被扣了这么久?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闫渊挑了下眉:“扣?呵,学弟言笑了!如此良缘,世人求之不得。这是西的造化啊!西有治国之才,可惜根基太浅,日后若能得公主扶持。必成国之重器!况且公主素有才名,这段姻缘再合适不过!我相信学弟也代他开心吧?” 青儿只得随着苦笑一下。西的假身份不能说,她不知怎样才能求动闫渊帮忙。 这时管事前来回话,闫渊听了几句突然怒道:“陆大人不仅是我的学弟,又是同年,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怠慢!真是愈发得不中用了,还不速去准备!” 骂罢下人,闫渊向青儿一揖,赔笑道:“我这才知道家中这些蠢材,竟未给学弟备饭,真真可恼可恨!望贤弟稍待,少时乞劳玉趾,万勿推却。” 青儿听出他这是要送客的意思,见他如此做作也不由暗恼,愤而起身告辞。 闫渊客气地将青儿送到门前,突然犹豫了一下说:“愚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他眼睛瞟了眼牛大,牛大忙欠身离去,远远地在院子里候着。 闫渊重又将青儿请回屋内就座,说道:“此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洗耳恭听!”青儿忙笑着深施一礼。 闫渊长叹一声道: “刚刚你的神情,让我想到你们初来梁城时的情境。如今我们三人同殿称臣,也算有缘!我知道你们从学舍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只是乾坤有序,阴阳有道,序不可乱……这道理你该明白吧?” 青儿没想到他叫住自己,只为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不过能说开也好,总比刚才那样生分着强。 她正要告辞,岂料闫渊还未说完: “现在的朝局你也明白,八皇子、四皇子……唉,闹得我们这些人也……因此我说这桩婚事是良缘,就正在于此!西自从进了翰林院,多少人拉拢他?饶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也没少吃亏,况且躲来躲去的终究不是个法子。” 青儿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不由认真了几分。 闫渊望着青儿说: “我明白你找我的缘故。实话说,我乐见其成!金华公主受宠还在其次,难得的是赵家不偏不倚,这才是西最需要的后盾。赵家弱,西才不会被其左右。你我都是西的朋友,望你以大局为重,不要误了他的前程。” 二人虽是同窗,拢共也没说过这么多话。细听下来,闫渊倒是一片好意。 青儿叹道:“你能这样为西谋划,我很感动。只是……有些事你还是日后亲自问西吧,只怕你好意牵的这条线,反而会害死西!” 闫渊皱了下眉:“此事我倒不敢居功,这是李妃向皇上提议的。” “什么?” 青儿的脑袋“轰”的一声,原来又是李太尉捣的鬼! 她克制住激动的心情,稽首道:“总之宫中万一有什么消息,请闫兄务必知会我一声,青儿在此先行谢过!” 青儿和牛大没吃饭,匆匆赶回家,可惜家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第二天近午时分,闫渊才派家人送来一封密信。 均好勿念。 了了四个字,青儿只扫了一眼,就哭红了鼻子。 这是西的亲笔!她一遍又一遍痴痴地看着,紧紧握着,心才总算踏实了下来。 可还没几分钟,她又猛然想到,西不会和她在平县时一样,只报喜不报忧吧? 不然,何以解释信写得这么短?! 才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忽得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未完待续) ps:欢迎新朋友浮云忘,么么哒~~~~~~~~~~~~ 第二五五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正在青儿和纸条较劲的当口儿,就听牛大叫门,说是大理寺有人来找。 青儿忙擦了把脸,换了件正式官衣,出门相迎。 原来是汪伦派人传话,要青儿速回大理寺,连马都备好了。 青儿和来人急急赶奔大理寺,一路上不由诧异账册的事她全然不懂,汪伦不抓紧对账,急着找她干什么? 回到大理寺,小吏带着青儿直奔牢房,昏暗中她还没辩清方向,就听到一阵嘈杂,间或还夹着大声喝骂。 待走到近前,只见张广小小的牢房已经塞了四五个官人,汪伦一见到青儿便快步冲了出来,好像遇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直娘贼,居然下毒!实在太卑鄙了!” 青儿一听也着了慌,推开众人挤了进去,只见张广躺在染满了黑褐色陈血的草堆上一动不动。 她附下身细看,张广面色发灰,目光呆滞,像濒死的鱼一样正大张着嘴急促地呼吸,两只手臂无助地四处乱抓。 “大夫呢?”青儿回头问道。 汪伦叹了口气,愤愤地说:“已经来过两个,都不认得是什么毒,不敢开药。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这个证人就废了!” 青儿怒火慢膛,可以说张广这条命一早就没了,是她一力将他从鬼门关中救了回来,没想到…… 此时,一名小吏骂道: “娘西皮!居然敢在大理寺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可惜我们查了四个通宵,连眼都不敢合,全白忙了!光有账。没有人证,难保他们推托,到时还是逮不住大家伙!” 汪伦瞪了他一眼,凶道:“有空在这儿废话,还不滚回去查账!只要你们能查着硬货,有没有证人都能定罪,还不快滚!” 小吏一缩双肩。低头耷拉脑袋地跑了。另几个见形势不妙,也悄没音儿的跟着一起溜了。 青儿见没了旁人,忙低声问:“白粮一案柳易罪责不大。何必杀张广灭口?” 汪伦吧道:“这几天你病了没来,不知道细情。张广是柳易的心腹,很多账目都是他经手的。唉,前天我才和他做了笔……” 青儿眼光一凛。汪伦下意识地掩了下口,随即又一甩袖子说: “嗨。和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非要先见一个人,不然不同意作证,也不肯指认柳易,我就应了他。” “见谁?” 汪伦微一迟疑。压低声音回道:“你应该也猜得出来,就是户部张侍郎。柳易那小子把张广当了弃子,现在张广便反水跟了张侍郎。” 青儿皱着眉想了一会。问:“前天见的张一隆,昨晚就被下毒了。难道张一隆和柳易也作了交易……” “不可能!”汪伦斩钉截铁地说。 青儿见他这种态度,才不由得不信西的猜测,汪伦和张一隆果然全是张相的人! 青儿点了点问:“如果不是张一隆,你是怀疑大理寺里有柳易的钉子?” 汪伦冷冷一笑,小声说:“柳易胆小如鼠,敢在大理寺出手的,恐怕是李太尉!你们凉王……” 李太尉! 青儿紧咬钢牙,狠狠地捶了一下囚笼,又是他! 突然,灵光一闪,青儿猛地想通了一件事。 李太尉暗中撮合西和金华公主的婚事,不是为了延揽西,是要他的命! 他手里一定已经攥住了西的铁证,要用金华公主的婚事引出西的假身份,再置他于死地。 这个想法一出来,青儿不由一阵寒战。 这个假设虽然无凭不证,可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所有的疑问都豁然开朗了。 李太尉和西没有利害冲突,甚至之前还一力延揽。现在他对西下毒手,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她陆青! 她从一开始就先得罪了李太尉的嫡女,后来又在平县办了州牧刘权,折了八皇子的小金库,如今还死死咬住他的女婿柳易…… 青儿早做好对战李太尉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竟绕过她,直奔着西去了! 难道……是因为九皇子! 一定是李太尉摸不清她和九皇子的关系,一时有所忌惮,便拿西开刀,杀鸡给猴看! 这个思路越来越清晰,越理越顺,好像已经找不到其它解释。 青儿想透了个中关节,不由恼羞成怒,原来西的婚事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国色,也不是他的才情,而是因为她! 全是她惹得祸,却偏偏要西来受。 西现在身在深宫,铁证又握于李太尉之手,此番恐怕是……九死一生! 青儿满腔怒火腾地一下涌到头顶,破口大骂道:“好歹毒的小人!” 她冒着火的眼睛瞪着汪伦: “你想想结案吗?想立功吗?如果想,就跟我走!拼了这条性命不要,我也要轰轰烈烈闹一场,来它个鱼死网破!” 汪伦眼神一闪:“好!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只要能破这个案子,我就和你并肩战!多大的祸事咱们一起担!” 说罢伸出手掌,青儿狠狠一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柳易,我要你为西陪葬!” “知道柳易在哪儿吗?” “德合楼!中午户部和漕运总督在那儿议事,窦尚书、两位侍郎全在,估计现在还没散呢。” 青儿点点头,要汪伦速招一班差役,再带上人事不知的张广。 一行十二骑,气势汹汹奔德合楼而去。 德合楼是百年老号,地处皇城东宫墙外,因紧挨着吏部、户部、礼部等有钱有势的官署衙门,生意异常火爆,基本上非官不接。 大理寺则在东宫墙外,隔得也不算远。 青儿却唯恐撞空,一路上快马加鞭,飞也似地赶到德合楼。 她飞身形下马,回身向差役的马走去,长臂一探,将张广扛在左肩,也不顾众人跟不跟得上,一个人昂首阔步进了德合楼。 早有小伙计把在二楼雅间的楼梯口,陪笑道: “官爷,楼上雅间已经被户部的大人包下了,官爷楼下用餐也是一样的,小的我这就……” 青儿本不知道柳易在哪儿,这一来反倒有了目标,右手将小二往后一搡,大声道: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不许上楼。” 说罢“噔噔蹬”抬阶而上。 这时汪伦和众差役也已赶到,紧跟着青儿上了楼。(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闯大祸 青儿扛着张广来到二楼,才转出楼梯,就听一声大喝: “站住!整个二层都被我们包下了,哪里的闲人,还不快块退下!”两名小吏守在第二间包房的门口,耀武扬威地指着陆青。 她理也不理,直直向二人走了过去。小吏见情况不妙,高声吵嚷着,伸臂相拦。 青儿左手扶着张广,右臂揪起一名小吏,狠狠摔在另一人身上,两人叠在一起摔倒在地,不住高呼救命。 青儿踹开包间的门,往里就冲。 这时从里边迎面猛冲出来两个当兵的,他们一见青儿穿着大理寺的官袍,犹豫了一下,纷纷向后撤了半步。 青儿旁若无人地闯进去,见一众官员围坐在圆桌旁,柳易赫然就在其中,朗声道: “下官大理寺丞陆青,奉旨侦办户部白粮案,不知在座哪位是户部尚书窦大人,卑职有下情禀报。” 众人旦见冲进来一个疯子,肩上还扛着个血葫芦似的死人,又说是大理寺“奉旨”办案找窦昌的,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无人应答。 少时,一位年逾花甲的长者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墩,面沉似水地冷笑道: “窦某人近来体弱,鲜少出门,不意蹲坐在家中几日,出来才发现官场已变得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了!可笑,大理寺一个芥末小官竟有如此气派!” 青儿并不答话,伸臂往桌上一扫,“稀里哗啦”一阵脆响声中,桌上的珍馐美味、盘碗杯碟顷刻间覆于埃尘。 在坐诸人没想到疯子好端端地来这手儿,一个个慌忙闪躲。更有一位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溅了一身的油污。 青儿不理众人,将张广从肩头卸下,往桌上一摔,盯着窦昌大声道: “禀窦大人,此人名叫张广。是贵部主事。因涉嫌白粮案押在大理寺问话。昨天他才揭发了贵部侍郎柳易的诸多罪证,便于当晚被人下毒,现在神智不清。命在旦夕。我来此处别无他事,只是想问窦大人一句,下毒的事与户部有无瓜葛?”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命官!” 窦昌指着青儿骂了一声,随后身子软绵绵栽倒在座椅里。捂着前心,深深地喘起了长气,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易此时蹦了出来,尖声骂道: “陆青。你要造反啊?居然以下犯上,如此羞辱朝廷大员!我……你……现在漕运总督宋大人在此,你是不是要命了?!” 青儿一见柳易。太阳穴青筋真蹦,冒火一样的眼睛直直地剜着柳易。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冷冷笑道: “你这个损公肥私、中饱私囊的国之硕鼠!你私吞千两官银都不怕死,我陆青不偷、不抢、不占,怕作何来?” “你,你……你”柳易面白如纸,手指点着青儿,冲着漕运总督道:“宋将军,你可全看见了,大理寺这是要造反啊!” 宋将军不以为意地笑道:“造反?哈哈……柳大人玩笑了,难道大理寺查你就成了造反?” “不,不敢!宋将军取笑了。”柳易被宋将军一句话撂在这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灰溜溜地又坐了回去。 青儿这才发现遇到了故人,漕运总督竟是长安公主的驸马——宋将军,梁城见过的那位! 宋将军捋着花白的胡子,呵呵一笑: “我这个漕运总督当了还不到十天,屁也不懂!什么白粮、黑粮的,还是你们这些明白人聊吧,我就不掺和了。” 青儿马上把话接了过来,向窦昌道: “窦大人既说户部与下毒一事无关,我也相信堂堂尚书大人不会卷入这等丑闻之中。现在我就把贵部张广还给你,望他能活着上堂作证。” 窦昌气得大叫:“他已是垂死之人,你这是……这……你不配和我说话,叫你家大人来!” 青儿冷冷一笑,从桌上随手抄起一只银筷子,突然翻手向柳易掷了过去。 柳易反应挺快,猛得一俯身,一头扎进了窦昌怀中。 那根筷子距柳易头上两尺处“嗖”的一声滑过,直直嵌入他身后的木屏风上,竟没入一半,剩下的一半兀自不住抖动。 柳易只吓得浑身哆嗦,连滚带爬地缩回椅子里,大气也再不敢出。 窦昌气得大叫道:“反了,反了!你竟当众谋害朝廷命官!快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他喊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户部此行来的全是文官和做账的小吏,李将军手下的士兵倒有不少,只是人家也不听命于他呀。 窦昌喊不动人,觉得没脸,扶着圆桌站起来说:“好、好!我这就随你去大理寺,找白君正还我一个公道!宋大人,你可要为我作证啊!” 宋将军嘿嘿一笑:“窦大人言重了!白粮、黑粮我不懂,可扔筷子我倒看得真真的。就算柳大人不动,那筷子也绝碰不到他半毫分,这谋害二字实在是牵强了些!” 窦昌的脸白了红,红了白,干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众人僵在一处时,外边一阵喧哗,少时有小吏进来报大理寺正汪伦求见。 窦昌一边敲着桌子一边骂:“让他滚进来!他的手下已经把我羞辱到这步田地,他又装得什么样子!” 少时汪伦进屋又是请安,又是陪罪,拜年的话说了一大车,可就是不肯把张广接回大理寺,还一再暗示柳易人脉广,认识解毒高手,定能找到解药。 窦昌坚持了一会儿,看讨不到丝毫便宜有些气馁。 一直没说过话的张一隆此时主动请缨,把张广接了下来,窦昌这才算找到个斜坡下驴。 此后,张一隆和汪伦二人毕恭毕敬地将窦昌窦尚书搀了出去,柳易尾随着也要跟出去,却被青儿一把揪住。 她指着屏风上的半截筷子,恨恨地说: “柳易,你最好烧香拜佛求张广能活过来,不然,哼!如果法办不了你,我陆青就用私刑,给张广和所有被你害死的人报仇!” 柳易吓得脸色刷白,连个屁都不敢放,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包间。 宋将军拍着桌子狂笑道: “陆青,好小子!中都闷死了,不想今天看了一场好戏!不过……你这祸闯得可不小,赶紧找凉王想法子去吧!”(未完待续) ps:谢谢浮云忘的月票,天啊,我好兴奋~~~~~~今天三更,三更,三更,重要的话说三遍! 第二五七章 再探九文 青儿才不管闯不闯祸,反正西在深宫九死一生,她独活何趣?就算把天捅出个大窟窿她也不惧。 现在她把张广扔回户部,柳易就不得不为其解毒。那里反正有张一隆盯着,谅李太尉也不敢再动手脚。 张广不死,柳易就难逃流放之刑! 张文远这种人渣,与其让他痛痛快快死,不如看着他一点点失去所有的一切,身份、地位、官职、富贵…… 当初他就是为了这些,毫无眷恋地背弃云娘,甚至派人错杀了两位无辜妇人。 等了这么久,他的报应也该来了! 至于她自己,青儿心里明镜似的,结案之前她不会有事,张文远的下场她一定等得到。 哼,所谓官.场说到底不过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有什么难?她这回不也利用了一把汪伦和张一隆吗?! 青儿没回大理寺,而是直道回家,希望西还能借着闫渊的通道,再递些消息出来。 却不想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半点音信。 两天后的清晨,闫渊突然神色慌张地跑来,报称西东窗事发,已被打入天牢! 青儿虽说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亲耳听到,还是如五雷轰顶一般。 闫渊叹道:“难怪几天前你慌成那样,倒是我冤枉了你,你不要往心里去!现在什么也不说了,我马上奔魏大人那里。他是大冢宰,又赏识西,希望能在皇上面前说个人情。你也速速给凉王去个信儿吧。” 青儿摇头道:“凉王身在西域,鞭长莫及,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闫渊一愣。诧异地问:“凉王现在燕门公干,距此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你竟不知?你快给凉王修书吧,我先走了!” 闫渊匆匆去后,青儿立即招来肖二,让他速速联系孙员外,急见九文。 另一边。她草草修书一封。让管事的速报凉王,强调事关状元公的性命! 把人全打发出去后,青儿一人在屋里转开了磨。大冢宰魏一诚、凉王、九皇子全找了。还能再求哪个?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熟人,除了上述三个外,还能接触得上皇上的就只有白大人、宋将军两人了。虽说没什么把握,总要一试! 她换了身体面衣服。才要去拜见白大人,不想肖二匆匆回来。说孙员外已安排妥当,现在就起身。 青儿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迅捷,忙随肖二奔了虎舍。 这回再见九文,青儿不由心头一震。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原本仙子般的美男子九文,竟瘦得脱了相! 九文本就生得高大。现在人整整瘦了两圈儿,走路似乎都打晃儿。他两腮深陷。整张脸只剩那对剑眉,还依稀找得到往日的风彩。 这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 九文看到青儿的表情,微微一笑: “我是不是变得没人模样了?前阵子虎妞……唉,还有跟屁虫先后死了,我心里难受,一下瘦了三十多斤。呵,现在成了活骷髅了!” “没事……以后,我再给你猎好多好多跟屁虫……”青儿紧紧拥住九文,努力克制住情绪,可眼泪还是噼里啪啦往下掉。 孙员外、肖二在一旁,也跟着悄悄拭泪。 九文反倒到洒脱一笑:“你们哭什么,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时间有限,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青儿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却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九文看了一眼肖二,肖二忙把早上的事回了,又说一会出去再去找找白大人和宋将军。 九文一愣:“哪位宋将军?” 青儿吸着鼻子说:“就是长安公主的附马,宋……宋凯?他几天前调任漕运总督,我才见过的。” 不待九文回话,孙员外猛击掌笑道:“太好了!这件的喜事我竟不知,这下咱们可有救了!” 九文递给青儿一方手帕,冷冷地说:“东屏不要想太美,凯是父皇平西时的爱将,他回不回来和我无关。你不要想那些没用的,还是说正事吧。” 孙员外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九文严肃地对青儿说:“西的事我管不了,我劝你也不要再找任何人!找大冢宰是对的,他的话父皇还会听,至于其他……” 青儿插话道:“不管听不听,多些人求情总是好的!” “你错了!” 九文稳稳地往椅子上一坐,苦笑道: “我圈起来这二十五天,每天都在想以前的事,近来对父皇的想法多少明白了一些。西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谁说情也没用!可是……” “可什么?”青儿含着泪问道。 九文见青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宽慰道: “唉,西出身良也好、贱也罢,父皇只要爱惜他的才干,他就死不了。现在父皇最恨的是萧墙之争,因此,凉王就是西的优势!你只能求凉王一人,否则反而会要了西的命!” 青儿急道:“你这话说得还要拐几道儿弯?这里又没外人,不能直说吗?我听不懂!” “你啊,天下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唉,谁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听好喽,好话不说二遍。” 九文无奈地摇头一笑: “现在面上四哥、八哥争得最凶,可其他哥哥也难免没自己的想法。目前,只有三哥最让父皇放心,西就沾了他的光儿。翰林院不少人延揽西,西却死跟凉王一个,这是西的厉害之处!所以,你要不想害死他,就老实在家等信。” 青儿犹豫道:“我明白,可……难道让我眼睁睁干等着,什么也不干?” 九文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孙员外见场面太干,凑过来笑道: “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无为而治’吗,九爷就是这意思。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急就越容易出乱子,买卖反而做不成!” 青儿这回点了点头,望着九文说:“明白了,我听你的!你……你要保重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青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九文也猛得别过头去擦眼泪,身子却像钉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九文才甩下“珍重”二字,疾风一般地步出屋去。(未完待续) ps:青儿诧异,九文走得那老急,做啥子去了?孙员外忙附耳道:去收浮云忘的票票去啦!两张呢! 青儿了然地点点头,如此大事,难怪,难怪! 神赐予我手速吧,我要三更! 第二五八章 八王有请 青儿望着空荡荡的椅子怔了一会,不解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孙员外长叹道:“九爷本就好热闹,关在这种地方……关键是没个盼头,这关到哪天是一站啊?!我真怕再多关些日子,他……唉,不提了!宋将军他……” 之后,孙员外的话题紧紧扣着宋将军不放,可惜青儿对他并不了解,孙员外将二人送到大门处才别过。 青儿和肖二出了虎舍,都黯然不语,青儿不时想起九文那消瘦的身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暗自埋怨这阵子忽略了他。 良久,肖二闪烁其词地问:“大人,我,那个,我想告个假,大人能不能……” 青儿愣了一下,急着翻出荷包,从里边掏出个小银块子: “好啊,我自己回家!你是要给嫂子买东西去吧?随便买点好吃的帮我捎回去,算我一点……” 肖二不伸手,猛得别过脸,一会儿才有微微些哽咽地说: “我刚看完九爷,心里难受!我知道有卖小猫小狗的地方,所以想着……” 青儿动作一顿,把荷包整个塞给肖二说: “也好,那你帮我买只小猫送过去。不好,九文看见猫会想起虎妞,还是买狗吧,呀……也不行,他养了好多狗呢……” 青儿越说心越灰,她明白无论是虎妞还是跟屁虫,都是无法替代的。 因想着不能再去找白大人、宋将军,与其在家中枯坐,还不如为九文选个合适的小宠物,解解他的宽心,便与肖二一同去了市场。 二人在市场里挑来挑去。青儿想选个命长的,鉴于九文已经养了一池子的乌龟,就决定送他一对灰鹦鹉。 灰鹦鹉能活五十年,免去了送它西归的的痛苦。再者,这种鹦鹉学话很快,能给九文解闷儿。 青儿挑好一对灰鹦鹉,命肖二送去虎舍。她则自己回府。 这个决定连肖二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头顶上老大的日头,又是在大街上,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 然而。还就真的出事了! 肖二走后没多久,青儿刚刚捌出市场,就在一个不宽不窄的巷子里,被四个亲兵给绑了! 当时巷子里有很多人。青儿一个劲地高声呼救、疯狂地挣扎,然而根本没人帮她。 毕竟在老百姓的眼里。差役、亲兵、士兵全是穿官衣的,抓谁都是在执法。 青儿力气再大,一个也拼不过四个,更何况他们的功夫并不在肖二之下。 挣扎了没多久。青儿就被绑成个大肉粽,套了个面罩,扔进一辆马车。 青儿支着耳朵细听。却不想这五个人沉默如金,一个字也不说! 随着马车的颠簸。青儿有点犯晕,中都皇城没有多大,怎么走了这么久?可要说出城又不大像,这路况也未免太好了些! 想了一阵她才搞明白,马车这是在城里兜圈子。 青儿想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儿,有必要吗?! 如果到现在她还猜不出是八皇子有“请”,那她真的可以回家抱娃去了。 就这样不知又兜了几圈儿,马车才停下,青儿又被扛着走了好远的路,看来皇子的府邸果然不小。 之后她被闭进一间小屋,又不知过了多久,青儿才被人晃醒,睁开眼只见身处一间极为奢靡的书房。 整个书房一水儿黑沉沉的紫檀木,可能是为了打破这种压抑的感觉,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黄色。 金色的窗帘、金色的坐垫、金色的烛台、金色的把手、以及各色黄金饰品。 青儿不由恶毒地想,不知道的人准得把这间书房当成金店吧?真想不明白皇子锦衣玉食的,品味居然这么恶俗! 她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耳中忽然听到有说笑声,果见一个人昂首步入书房,后边还跟着四五个侍从。 来人中等个头,体态圆润,头戴金冠,身着蓝袍,腰间扎着一条两寸宽、闪闪发光的金色缎带,差点晃瞎了人的眼睛。 八皇子长得哪哪儿都圆,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他和善地一笑,装模作样地说: “咦,你们就这样招待本宫的客人吗?真是岂有此理,还不快快给我松绑!” 马上有两名侍从上前,利索的解下绳索。 “啊!”青儿疼得不由低叫几声。 她被绳子绑得血脉不流,绑着的时候倒不觉得,突然解开反倒受刑一般痛苦。 两个臂膀像被卸掉似得,两只手也变得又肿又紫,手指头也动不了,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八皇子这时已坐到上位,示意青儿也落坐,笑道: “本宫近日听到一桩趣闻,很是感慨,故请陆大人过府一叙。唉,现在像陆大人这样的忠勇之士真是少见!只是……呵呵,所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你难道真的情愿,就这样明珠暗投吗?” 青儿听了一愣,万没想到八皇子此番逮她,竟有招揽之意!她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儿,呆呆地愣在当场。 八皇子见她发愣,呵呵一笑: “陆大人年青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不相关的事断送了大好前程?大理寺白粮案已结,又何必横生枝节,对柳易穷追猛打呢?” 青儿朗声道: “中都控天下,所有朝祭之需、官之禄、主之廪、兵之饷俱靠漕运。而漕运逢关过卡,运米入仓,处处勒索。每年仅粮食一项,盘剥、卡扣就高达十四万两白银之多。这些银子上不归天子,下不归黎民,八皇子认为这是枝节?” 八皇子撇嘴笑道: “这里只你我二人,不必说这些场面话!我只问你,你挖出柳易,凉王保得了你吗?或者说,他会保你吗?呵,不妨明白告诉你,就算柳易输了,只要交了赎款也不过罢官而已,他还是李太尉的女婿,再谋个职,照样还是柳大人!可你呢?为此误了一生的前程,值得吗?” 青儿听了这话身子猛得一震,激愤地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只听“咔嚓”一声,八皇子将手中盖碗摔得粉粉碎……(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皇上救命 八皇子挑眉喝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李太尉再三托付,你也配和我说话?!哼,不学无术的‘婵娟’,要真用你,我还怕会被人转为笑柄呢!” 青儿微微一笑:“原不必八皇子抬举。” 八皇王闻言恼羞成怒,脸上的横肉颤了几颤,突然又强自镇定下来,嘿嘿干笑两声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想烧小九的冷灶吗!哼,你看到他被圈禁起来,所有人都躲着他跑,而你却反其道为之,趁虚而入,凑上去大献殷勤,以博个万一。呵呵,可惜你押错了宝!” 青儿气得面红耳赤,大叫道:“少用你的脏心烂肺去猜别人,九皇子是我的朋友!” 八皇子扯了扯嘴角,把玩着腕上的翡翠串,冷冷地说: “朋友?少说那个虚头八脑的!其实你挺聪明,只是小九……唉,不是我看不上他,他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怎么连他亲舅舅都不保他呢?呵,也多亏如此,要不以沐王的势力,还真是个劲敌。” 青儿冷哼一声,不再作声。 “看你跑去猫舍,我还以为你是聪明人,结果连我和小九,你都能选错!真是死不足惜!” 八皇子认真端详着手串,随口道:“拖出去吧,手脚干净点。” “是!”屋中随从齐声应了一句,上来就抓人。 青儿见这四个来得凶猛,情知不敌,也只得奋力反抗。怎奈她两条膀子还没缓过劲来,根本不听使唤。 使从武功高强。四个人一拥而上,没费多大力气就把青儿按倒在地。 青儿又怒又恨,虽说大闹德合楼时,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她还没和西道个别,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死,死也死得不踏实! 随从正要把青儿往外扭送。却见管事的神色匆匆小跑进来。速速行礼后,俯在八皇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八皇子神情变了几变,恶狠狠地剜了青儿一眼。不太情愿地点了下头,管家又急急地退了出去。 八皇子整了整衣冠,少时突然摆了下手,四名侍从放开青儿。无声地退到廊下。 青儿不知八皇子又要玩什么花样,咬着牙费力地从地上往起爬。 正此时。猛听门外一阵皮靴响亮,少时管家引着一位太监,并四名披着软甲的禁军进了屋。 众人行过礼后,八皇子笑着迎向太监道:“原来是曹公公啊!呵呵。有失远迎,父皇圣安?” “圣躬安!老奴这是奉旨来押陆青进宫的,还请八皇子行个方便。” 青和听到这里不由一颗心砰砰狂蹦。心中暗祷上苍,千万要进宫。必须进宫,不然我的小命休矣! 她跪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八皇子,只见他略有些尴尬地笑道: “这个自然,哈哈……父皇面前还要请公公多多美言。” 话音未落,管事的就偷偷往曹公公袖口里塞了些什么。 曹公公会意一笑:“八皇子贤名天下尽知,不止老奴,宫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赞一声!呵呵,就是老奴我,在万岁跟前儿也没少把您挂在嘴边上。” 青儿看到这里,一颗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她的这条小命儿又保住了! 随后四名禁军将青儿押到马车上,直到马车驶出八皇子府邸,青儿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完全没料到八皇子居然胆大包天,这么紧要关头居然敢杀朝廷官员,也不怕被四皇子抓住把柄?! 青儿摇了摇头,看来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她不过区区从六品,这样的官职中都一抓一大把,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公务员而已,也许她的死根本无人在意? 叹了一口气,青儿看看车上不作声的另五个人,不由想到皇上为什么要见她? 因为西?! 没错,除了西没有旁的原因! 皇上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 搞不好,一会儿能和西见上一面?! 一想到也许有望见到西,青儿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好车没多久入了皇城,青儿随着曹公公下车,一路奔养心殿而去。 青儿怀着兴奋地心情一路赏花观景,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人好巧不巧地正跪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青儿眯眼细看,那魁梧的身躯,花白的头发,难道是…… 他们越走越近,曹公公突然低声惊叫道: “哎哟,我的驸马爷!您这个年纪怎么跪在大凉地上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宋将军回头瞧见曹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却向着养心殿的方向,扯着脖子大声喊: “我在求我家大帅放了小九儿!不就把窦昌儿子的腿打折了吗?有什么了不起!再不放人,我就把他儿子的脖子也撅折喽,好把我和小九关在一处,就个伴儿去!” 曹公公劝道:“哎哟喂,我的驸马!老奴求您可小着声点儿吧,您怎么喊都无所畏,老奴这颗脑袋可还想留着吃饭呢!您老等我们走过去之后再喊,可使得?” 宋将军嘿嘿一笑,低声嘱咐:“曹公公一会见了皇上,可要给我家小九儿多说好话!” 曹公公频频点头,小声说: “瞧驸马爷这话说的,这种事儿还用您特意嘱咐?!老奴我该说的一句也不少,只是就算老奴说一万句也顶不上您老半句,您说是不?” 宋将军叹了口气,闷声道:“屁大点儿的事,这爷俩怎么还牟上劲了!” 说罢一眼看到青儿,诧异问:“陆青?你怎么跑宫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青儿咧了咧嘴,期期艾艾地说。 宋将军向曹公公看了过去,曹公公笑道:“哎呦,皇上的事儿老奴也不清楚,老奴只知道魏大人也在。” 青儿听了心头一喜,看来闫渊真的说动了大冢宰,而且今天果然是为了西的事!只是不知一会能不能见上一面? 宋将军看了青儿一眼,犹豫了一下说: “你认得九皇子吗?要是方便,看在咱的面儿上向皇上求个情,准与不准的,咱都欠你一个人情!” 青儿心说人情有啥用,还是作梦的猫给的香囊才最实惠!!!(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 牟上皇上 青儿诚挚地对宋将军保证道:“九皇子是我的朋友,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我位卑言轻,不然我陪你一起跪死在这里,直到皇上允了才罢!” 宋将军闻言一喜,猛得在青儿胳膊上拍了一记,豪爽地笑道:“好小子,我没看走眼,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这时,曹公公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个靠垫,足得有两寸厚,他将靠垫平放在地上,又搀着宋将军跪在上边说: “驸马爷,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也是上了春秋的人了,可比不得西征那前儿,要珍重自己的身子骨儿啊!” 宋将军跪好一摆手,粗声粗气地说:“跪坏了才好,我跪坏一条腿就算替我家小九还给窦昌了,正好把小九救出来!” 曹公公轻叹一声,这才领着青儿又急急地奔前走。 来到养心殿大门前,也不用通禀,直接将青儿带了进去。 “低头!” 曹公公压低声音训了一句,见不管用,又拽了青儿袖子一把,青儿这才将头垂了下来。 其实她什么都还没瞧见! 元帝根本没在大殿上呆着,而是在养心殿左手的一间侧殿内,一进门又刚好竖了一架屏风,虽是大白天,屋里却很昏暗…… 这时只听大太监曹公公禀报完毕,他又很技巧地将宋将军跪在殿外的事点了一笔。 元帝果然注意到此事,哼了一声道:“这个宋凯,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唉,你去叫他回府去,别在这儿给我碍事了!” 曹公公领命而去。只剩下青儿一人跪在地上。 她悄悄向上瞟了一眼,视线猛得撞到魏大人,忙吐舌头笑了一下,却被魏大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老老实实垂头跪好。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任何动静,屋里静得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青儿这才又向另一边望去,这才看到皇上正半倚在软塌上。闷头写着什么。 养心殿和她去过的保和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知是不是侧殿的缘故,这间屋子并不算大,摆设也不大像书房。倒似乎有点半卧室、半客厅的感觉。 青儿正在欣赏宫里的布置、摆设,不意小腿传过来一阵巨痛,回头一看却是曹公公。 他进来一点声响皆无,进屋一不汇报、二不见礼。居然先踹了她一脚,青儿无奈地缩了缩脚。悻悻地垂下头。 这时曹公公才报称,宋将军的意思是不放九皇子,他就不回家。 只听“啪”的一声,元帝把手中的笔狠狠摔在案子上。骂道: “那就让他跪着!一诚去传我的话,他年纪没我大,别想在这儿以老卖老!哼。让他来中都是办漕运的,他放着正事不管。却管起我的家务事来了,这成什么体统?!” 魏大人领命而去,殿里又没了半点动静。 过了一会,元帝突然问:“下跪何人啊?” 青儿回明身份后,元帝又问:“知道联找你来是为的什么事吗?” 这句话说的没有半点语气,青儿又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是福是祸,只推说不知。 “哼,联虽身在宫中,可耳目却不闭塞。听说四天前有人大闹德合楼,当众向一位四品侍郎动家伙,还把三品大员给吓病了,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青儿没想到让她进宫却是为了这档子事,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她舔了舔嘴唇镇定了一下,朗声回道:“臣有下情禀报!” “说!” 青儿便一口气把白粮案,柳易贪污案,柳易毒杀证人案一五一十全说了一遍。 元帝听完思忖了一阵,突然笑道:“我问你德合楼的事,你只字不提,却说了一大堆别的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儿叩首道:“微臣在德合楼所做所为确是义气用事,没有什么可辩驳的。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臣情甘愿领罪!但请皇上不要放过那些祸国殃民的硕鼠!” “哦?” 元帝沉吟一阵,突然笑道:“一诚啊,这都是你的门生啊!你自己看看……他们,哼!” 魏大人原来早已回来,见元帝正在问事便未作声,此时见无帝突然发难,忙跪倒在地回道: “臣不敢!四年前我国已颁新规,所有进士皆系天子门生,臣不过是主考官,不敢有门生之说。” 元帝大笑道:“你倒撇得一干二净!哈哈,起来吧!宋凯那个扛头怎么样了?” 魏大人才站起身,忙回道:“本来宋总督是不肯起来的,不过公主殿下及时驾到,把……嗯……把总督大人劝走了。” 元帝闻言一阵爆笑,拍着大腿开心地说: “该!这个扛头仗着他们父子救过驾,天不怕地不怕的。哈哈,天有眼,偏偏让他怕老婆!” 青儿听了半是想笑,半是想哭,没想到九文最大的生力军,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被公主摆平了。 而且关键的是,看情形皇上根本没有要放九文的意思啊! 等元帝笑够了,魏大人才说: “呵呵,宋总督仰仗的是皇上的胸怀。嗯,公主殿下时才叫微臣给皇上带句话,殿下说入宫之前才看过九皇子,好像九皇子身子不太好,公主的意思是……” “够了!我不听这些,一共才圈了不到一个月,可就病了?扯蛋!” 青儿听到这里,满脑子晃的全是九文单薄的身影,她猛得叩头禀道: “皇上,微臣今早才见过九皇子,他已经瘦了三十多斤……现在骷髅一般。皇上可以不信臣的话,但请皇上……务必见见他,再这样下去……只怕……” 青儿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元帝见她双肩抖动不止,眼泪像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突然喝道: “大胆!九皇子圈禁,你身为朝廷官员居然明知故犯,与圈禁之人见面,该当何罪?!” 青儿猛得仰起头,用袖口抹了把眼泪,梗着脖子直直地盯着元帝说: “青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九皇子无辜圈禁,仅仅二十五天已瘦得不成人形……我都不忍看!皇上身为人父,知道他病了居然不闻不问,只急着要处置微臣。哼,看来皇上的儿子,不做也罢!” “放肆!” 元帝突然猛得站起身,屋中所有人呼啦啦跪倒一片。(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臣不愿独活 元帝少时身为征西大帅,一双手不知染过多少鲜血。 可能正是缘于战场上的历练,自他即位之后,鲜少有臣子敢直视他的眼睛,尤其是文臣。 而眼前这个小家伙居然不怕他! 怕与不怕,元帝分得太清楚,这个叫陆青的孩子眼中存着死志! 这个疑问让元帝迅速冷静下来,多年沙场、数十载朝争,经验和教训都告诉他搞清事情,再杀不迟。 元帝再转回身时,面上已没了丝毫怒意,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元帝挥手打发走不相干的人,屋中只留下魏大人、青儿、曹公公。 他又坐回软塌,把头转向魏大人,悠悠地问:“一诚啊,违规探视圈禁的皇子是什么罪啊?” 魏大人扯扯嘴角,叩首道:“禀皇上,这个……我朝还未有先例。皇上试想,凡是圈禁必是犯了重罪。这种事就算朝廷不禁,人人也避之唯恐不及的。” 元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绕这么大圈子是何居心?” 青儿不等魏大人回答,抢着说:“臣一人做事一人当,皇上只管治罪就是!唯请皇上在给我治罪的同时,也不要忘了那些中饱私囊、谋人性命的恶官,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元帝呵呵一笑:“看来你此行是来求死的,为什么?” 青儿看着皇上玩味的表情,觉得自己只是他打发时间的玩具,一时之间满满的厌恶之情,直言道: “西入宫已九天。现身在死牢,生死不明。西若死,青不愿独活,旦求死能同穴!” 此话一出,元帝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向魏大人,却见魏大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为什么?”元帝追求道。 青儿俨然一笑。背出元好问那首千古绝唱: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见元帝怔怔不语,又挑衅地笑道: “我与西有白头之盟。此生至死靡它!他既然犯了死罪,我独活何趣?呵,这种事想必皇上是体会不了的。” 元帝眼中一寒,摆了摆手。便有几个小太监将青儿架了出去。 魏大人见此情形慌忙跪倒在地:“皇上开恩!陆青虽……他罪不至死,请皇上明鉴!” 元帝噗嗤一乐:“虽什么呀?哼,你啊……起来吧。我又没说要杀他!” 魏大人愣了愣,爬起身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元帝才不可思议地问:“陆青和公孙西是,是……这事,你知道吗?” 魏大人慌忙又要下跪,元帝向曹公公使了个眼色,曹公公忙将魏大人扶起来。 元帝有些不耐烦地说:“行啦,这屋里统共就咱们两个,所有大规矩全废了吧!你到底知不知情?” 魏大人哆哆嗦嗦地掏出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说: “臣倒是耳闻过一些风言风语,只是从来不信!要不是刚才……唉,臣一直以为这是小人嫉妒和毁谤之辞。臣也曾疑心是求亲的望族太多,他一直推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内情?” 魏大人期期艾艾地补充道: “西才得第时,张相就派人说亲,想将二女许给西,却被婉拒了。因此臣就以为……微臣真的不知实情啊!可不公主的婚事,臣是一定会禀明的,请皇上明鉴!” 元帝微微点了点头:“张相的二女儿,就是瘫在床上的那个?” 魏大人用手绢擦了擦鬓角的汗水,不住点头:“是,是的!” 元帝长叹一声,半晌才说: “我昨天还在想,西的人品、才干我是清楚的,出身就不要那么计较了!他尚公主对大局最妥,难得金华那丫头也乐意。没想到,唉,这就棘手了。” 魏大人急切地说:“皇上的意思是……” 此时有小太监进来向曹公公耳语几句,又无声地退出去了。 曹公公见皇上望向他,这才笑道:“皇上,是凉王求见。” 元帝挑了下眉,向魏大人笑道:“你说老三这是来为哪个来求情的?” 魏大人笑了笑,低头不语。元帝也不追问,命他先下去休息。 魏大人才退下,凉王就风尘仆仆地进来,父子闲话几句,凉王才说明来意,他是为西求请来的。 凉王不停地说了好一阵,元帝才冷冷地问: “除了公孙西,你还为想为谁求情?” 凉王眼睛一亮,以为皇上准了他的事,便又滔滔不绝地给陆青讲情,元帝默默地听了一阵,再次冷冷地问: “除了公孙西、陆青,你还为想为谁求情?” 这时凉王才觉察出皇上的不对劲,吓得腾得一下站起身,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两个人一站一坐良久无语,过了一会儿元帝还问: “你说完了?还有没有想求情的人?” 凉王忙拨拉鼓一样地摇起头,怯怯地说:“没有了,儿知错了!” 元帝猛得一拍桌子,凉王好像弹簧一样,向上弹了一下又直直地跪倒在地上,把头狠狠地扎起地里,再也不敢抬头。 “想清楚,你还为想为谁求情?” 凉王低着头不住摇头说: “没有了!儿知错了!父皇治天下,怎么可以为了儿臣废了国家法度,儿臣以后再不敢求情了!” 元帝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捂着胸口等了一会儿,缓缓地说: “你是错了!刚才听到你来了,我心头一暖,还以为你是来为小九求情的。你们两个打小儿就亲近,现在他有了难,我以为你这个做兄长的,念及兄弟之情,要为他说情。哼,结果呢?你只顾着你的手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凉王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才回道:“九弟自小狂放不羁,儿臣觉得早该管管了,父皇这次做的没错!” 元帝猛地抄起手边的镇纸打了过去,镇纸呼呼作响地从凉王头顶飞了过去,凉王连闪都不敢闪一下。 饶是如此,元帝的怒意却没有衰减,骂道: “放屁!你心里要有这个弟弟,就不会驱车两个时辰直奔宫里当说客!你真是个冷口、冷心肠的人!长安的驸马在殿外跪了一个下午,才刚被公主劝走,可你呢?你进了中都,都不肯顺路去看看他!”(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蠢就认了吧! 元帝越骂越动干火: “自从小九被关起来,中都的这些兄弟姐妹个个都来为他求过情。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都还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你可倒好,连个样子都懒得做。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凉王一语不发,只不住磕头,如捣蒜一般。 元帝又骂了一阵,渐渐累得有些骂不动,才放后靠了靠。 曹公公忙为皇上垫了两个靠垫,又端上了一盏热茶,伺候皇上喝过,递了个热手巾板,陪笑道: “皇上是上了春秋的人,可不要真的动了干火,龙体要紧啊!” 皇上擦罢脸,用手巾嘘了嘘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半闭起眼睛歪在软塌上运气。 曹公公忙向凉王使了个眼神,凉王会意,四条腿地爬到皇上跟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捶腿。 见皇上没有避开,才又说了不少软话,元帝却只黯然不语。 过了良久,才冷冷地问:“你还赖着不走,是为了公孙西吧?” 凉王眼睛看着地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元帝长叹一声,略显疲惫地捉起凉王地手说:“再怎么说,你也是朕的骨肉!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凉王舔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说“儿臣愚钝。” 元帝冷哼一声: “你最大的毛病是没有自知之明!你不是所有兄弟里最笨的,但却自以为是,眼高手低。这回你大远地来这里给手下求情,却不问问这些人还是不是你的手下?” 凉王听到这里身子一震,眼神中透露出一阵惊慌。 元帝声音平静地说: “就在你进来之前。陆青为了给小九求情,不惜以命相博。他早上才见过小九,是奉了你的命吗?哼,你一直觉得小九没本事,只知道胡闹,可他和陆青只办过一起案子,陆青就愿意为他去死。而你呢?” 凉王眼神一颤。掏出手绢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信了?唉,你也太好骗了!” 元帝无奈地笑道:“这都信,你就该老老实实回梁城做你的太平王爷。还非要学人家在中都安什么钉子?真是不知所谓!” 凉王尴尬地笑了两下,迟疑半晌才小声辩解说: “儿臣不敢!只是想着中都有人,以后有什么事,能早些知道。提前有个应对。其实,我也知道青儿和小九认识。他们都好养耗子,好打猎……” “一起玩?哼,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陆青的随护是小九的亲兵?” 凉王紧张地回道:“这个。儿臣也调查过。肖二以前失职被……” 元帝瞥了他一眼:“怎么,说不下去了?觉得太巧合,太牵强了?” 凉王羞愧得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无助地望向别处。 元帝拍了拍他的手,叹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再说公孙西。你查过他吗?告诉你朕查过,因为联想用他!你知道他伯父是谁的人吗?” 凉王咽了两口干吐沫,说:“他家人全死了,我查过户籍的!” “哈哈……”元帝笑了几声,摇头道,“我早知道那些是假的。他伯父就在中都,是太史令门下的清客。” 凉王忙用手绢又擦了擦汗水,眼神愈加惊慌。 元帝突然严肃地说: “这就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嫡系!一个有张相的背景,一个根本就是小九的人!你还看不上小九?他比你强太多了!你若与他异位相处,怕早死过一百次了。” 凉王紧咬着下唇,怔怔地一个字也不说。 元帝拍着他的手背说: “朕共生了九个儿子,现在拢共只剩下你们六个。我是真不想你们再有人出事!答应朕,好好回去当你的太平王爷,别在让你父亲操心了。唉,朕知道你一直在心里怨我,觉得你的封地太荒僻。要知道生在皇家,一切都要凭自己的本事。朕要是给了你最好的,那才是要了你的命,懂吗?” 凉王听了全身一震,眼眶瞬间红了:“父皇,我……” 元帝动情地抱住他,久久才松开手,摆了摆手让凉王下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才让曹公公把魏大人叫回来。 魏大人进来一怔,小声道:“皇上是不是过于操劳了?要不臣再等等,皇上先歪一觉休息休息吧?” “我的身子我清楚,我还没老得不中用呢。唉,就是这几个讨债的儿子让我操心!老三太笨,我得把话点得透透的才行!” 元帝摆了摆手,让魏大人坐下,又疲惫地笑道: “生这么多干什么?刚才陆青说的你听到了吧?看看他们都搞成什么样了!兄弟反目,互相陷害,甚至还投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想真让人齿冷啊!要是太子还在……” 说到这里,元帝不由老泪纵横。 曹公公又奉上一把热毛巾,元帝擦好了脸又长叹几声,不再说话了。 魏大人劝道:“皇上节哀,太子已经去了这么久了,皇上也该为隆昌国立位储君了。” 元帝再叹一声,把毛巾扔给曹公公,往后一歪说道:“一诚你说,这几个不中用的东西哪个堪当大位?” 魏大人忙跪倒在地,郑重地回道:“立储之事攸关社稷,臣不敢多言,只能皇上龙意圣裁。” 元帝冷哼一声: “你看看他们干的这些个事!老四陷害老八,老八反过来捅到我这里,还,还还下毒!这就是朕的儿子!这就是国之储君?你说,你说说,我怎么圣裁?” 魏大人语气平淡地说:“储君登基即是天下之主,当以阳谋治国。” 元帝用手揉着眉心说: “谁说不是呢!唉,我近来对老四、老八他们两人越来越失望,他们用的都是误国之术,他们旦凡有一点儿当家作主的胸怀,断不会如此!尤其老八,尽使些歪门邪道培植羽翼,也不想想日后真的坐了在位,再拿什么去贿赂这些官员,还如何治国?” 魏大人坚定地点了点头,元帝却长叹一声: “可剩下的呢,就更加登不上台面!老三太蠢;老六胆小无决,任人操控;老七更是荒唐,淫乐无度!哼,这就是朕的儿子们!” 魏大人一愣,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还有九皇子呢。”(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西必除之 “小九?” 元帝气冲冲地说:“你要我把天下交给一个养耗子的?!” 魏大人赶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君臣二人半晌无言,元帝突然叹道:“一诚啊,要不明天你去看看小九吧。平安从来不乱说话,也许真的病了。” 魏大人领命道:“皇上真是一片慈父之心!” “慈父?刚才不是有人说‘皇上的儿子,不做也罢’吗?” “皇上胸襟宽广,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陆青就是一根筋,、想事情从来不会捌弯,尽说些浑话!” 元帝笑了笑:“我倒是挺中意他!我的儿子要是有个像他一样的,我也不用这么寒心了!唉,只是他和西……” 魏大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太年青,等长大就明白了,人总要成家立室,开枝散叶啊。” “哼,我可不能拿金华的一生去赌!”元帝缓缓地摇了下头。 又想了良久,元帝嘟囔道:“不如罢了西的官,只保陆青一个!” “皇上!”魏大人惊叫道。 元帝笑道:“急了?动你的心肝儿了?哈哈……放心,西这样的人才,你舍不得,我更舍不得!你猜猜我的用意。” 魏大人眼睛盯着房梁想了半天,突然掩了一下口。 元帝兴奋地说:“说,快说!” 魏大人欠身小声道:“皇上这是要把西藏之深山,留给储君?” 元帝微闭着眼睛点了下头,突然长叹道: “朕为储君觅了一位相才,太子若在,他们君臣合力。盛世可期!奈何老天不佑,给我剩下这六个不中用的东西,他们有谁能挟制得了西呢?” 魏大人闻言浑身一个激灵,忙低下头,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元帝看出他的心思,推心置腹地说:“一诚啊,人才难得。不到万不得已。朕也舍不得!可主弱必受制于臣,西必除之,以绝后患!” 魏大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元帝半闭着眼睛又想了一会,叹道: “还有陆青,呵,他若早生二十年。必是我麾下猛将!殿试时,朕已有用他之意。只是觉得他年纪太小,又锋芒毕露,本想先历练几年。不想暗流汹涌,竟把他推到了浪尖。” 魏大人陪笑道: “微臣倒以为陆青做文臣更好。这十几年外扰连连。皇上平定四方,立了旷古奇功!然恕臣直言,国内的吏治就……现在缓出手。也该好好治理了。陆青勇往直前、敢作敢为,正是文臣最缺的!方今之势。必要陆青这种人来破一破!只是……” “嗯?” “他性子太烈,只怕会捅大娄子。像刚才他居然顶撞皇上,多亏皇上是明君,不然……”魏大人叹道,“平县时要不是九皇子力挽狂澜,陆青就捐国了。这回的白粮案又差点被……” 元帝点点头:“朕看中的恰恰是这个,朕就是要他的闯劲、还有烈性!不怕做错,就怕畏首畏尾,什么还没做呢,就一堆的借口。放心,西罢了官必定保着他。他们一勇一谋,一刚一柔,希望他们能把这潭死水给搅混了,朕好下重手!” 君臣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皇上才放走魏大人,埋头批阅奏折。 魏大人出来后先去领陆青,不想青儿却赖着不肯走,非要魏大人把她关进天牢,好见西一面。 二人纠缠个没完,魏大人最后只得向她保证西绝对没事,青儿这才欢天喜地出了宫。 果然,第二天一早西就到了家。 青儿兴奋地忘了避讳,在院子里就冲进西的怀抱。西被她搞得满脸通红,最后只得骗她要洗澡、除晦气,方才脱身。 牛大见青儿开心地四处张罗,完全忘了大理寺的事,便自作主张去大理寺告了一天的假。 从大理寺回来,牛大本想向青儿回禀一下。 还没走到青儿的屋门,就见肖二又是吹口哨,又是使眼神的,这才猛得拍了下脑袋,扭头去忙别的了。 西当然在! 他从浴室才出来就被青儿劫到了这里,拉着问长问短,一边串的问题。 青儿抱了西一会,满意地说:“还好,你没怎么瘦,你可不知道现在九文变得比你还瘦……”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说话没走脑子,又犯了忌讳! 今天西才出来,她可不想吵架,只是说出去的话,拨出去的水,已经覆水难收了! 果然西敏感的捕捉到了“九文”这个关键词,剥茧抽丝地问开了。 青儿见他越问越多,越问越细,索性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当然送鹦鹉的事可不能说。 要是西由此打听出她被八皇子逮到,差点没了小命可不是闹着玩的!非关她禁闭不可! 没想到西对九文的兴趣,远远没有对皇上的大,在他细腻地审询下,青儿几乎把当时的情形全景再现了一遍。 西细细地审完,劈头盖脸地骂道: “你真是疯了,那可是皇上!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掉脑袋,你可倒好,居然敢和皇上对顶,活腻味了是不是?” 青儿扁着嘴说: “腻味倒没有,要是能由着性的选,再活三五百年我也不嫌多。可当时人家以为你死定了,那我也不活着了,既然不活了,还忍气吞声干什么?皇上了不起啊?!” “你就是罗刹国的疯婆子!”西嘴上一边骂,手上也狠狠地拧了她几把。 “嗯……你说谁呢?谁是罗刹国的?说清楚,是不是看上金华公主,觉得我不够漂亮了?!” 西突然一脸严肃,认真地说: “从今以后,你嘴里再不许说出金华两个字!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正式和我提过婚事,而且此事一共没几个人知情。现在既然不了了之,再提出来有损公主名声,我们要积口德。” 青儿连忙捂住嘴:“一定!一定!要不她嫁不出去,回头赖上你可就麻烦了!” 西横了她一眼,青儿不依不饶地说:“我可没提那两个字,我只说‘她’。” 说完坏笑一下,主动偎到西的怀里,西从善如流地回应了她的热情。 一场缠绵的热吻过后,西笑道:“以后我可要吃软饭了!”(未完待续) ps:谢谢浮云忘的月票,加更呵~~~~~~~~~~~~ 第二六四章 见家长 青儿早预料到这个结果,打趣道: “少做梦,我才不养你!要不你给我做幕僚吧?我把每个月的俸禄全给你,你负责所有折子、卷宗这些要动笔、要费脑子的。啊,不对,还有一切的诗会、笔会,总之一切应酬也归你,成交不?” 西笑了笑,没说话。 青儿深知他对仕途的抱负,见他兴致不高,只得好言相劝: “这次能保住性命已经不易,可不能再不知足了。况且当官天天勾心斗角的有什么好?真要劝你别再官迷了!我可是待够了,只等办了柳易就辞官,毫无眷恋。” 可说完这句话,她却猛然想到八皇子的那番说辞,心下不由气馁。 西见她神色不对,忙不迭的追求,青儿只好把八皇子那日所说,要用钱为柳易赎罪的事学了一遍,情绪又沉到了谷底。 不想西听了噗嗤一笑:“我还当多大的事!这还不容易?只要李家不肯为他出钱,不就赎不了罪了吗?” “呃?” 西笑着骂了声“小傻子”,这才说出他的对策。 上次查柳易档案时,西曾推测出真的柳易在肋间应该有处刀疤,而肖二查过张文远身上并没有。 当时怕李氏做假,弄出一个新伤口糊弄,此事便不了了之。 西胸有成竹地笑道: “李家当然不愿当众承认,他们嫡出的大小姐嫁给贱民,成为望族口中的笑谈。但如果是李家自己查出来的,又怎么能忍?” 青儿拍手笑道:“有理!可那证据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李家明白刀伤的事呢?” 西胸有成竹地说:“简单。就让他再得一次病好了!我还记得医案,只要让张文远生一场病,症状与柳易少时那次相类,到时就放出风声说,此病只有倪一刀能治。” 青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相隔十多年,倪一刀还会记得柳易这个病人吗?” 西笑道:“倒不必倪一刀亲自治,他形踪漂泊。没处找去。只要提醒李太尉查柳易的档案。找出那位名医就大功告成了。” 青儿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笑道:“我明白了!可是,怎么才能让张文远生病?天啊。你不要说你会下毒?” 西瞪了她一眼:“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吧?药有偏性,顺着用是治病,逆着用是致命,其实俱是一理。” 青儿觉得鸡皮疙瘩真往上冒。扁了扁嘴说:“早知道你会这么可怕的东西,我才不要你!今晚我会做恶梦的!” “呵呵。你现在后悔可太晚了!” 西笑罢,想了一阵说:“我大概要用两三天的时间,试试药效,此后就可以要看肖二大显身手了。” 二人又闲扯了一阵儿闲话。接下来就是战斗的一天。 他们备下重礼,先是去了闫渊处道谢;跟着又去了吏部,拜谢恩师;再下来西又去了一趟翰林院;最后。二人才正式去拜访西的伯父、伯母。 青儿这是第一次“登堂入室”,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这回她以男人的身份见面。多少还自在一点儿。 西本意这次就要明说,青儿却执意不肯。西也怕说出实情,伯父伯母接受不了,只好由她。 西的伯父住在城南一个很深的巷子里,青儿才进院子就有点心里发虚,不是吧?这么大!这可是中都的内城,房价不低啊! 伯父不是太史令门下的清客吗,清客居然能住这么大的宅子? 路上她悄声向西询问,西低笑道:“我伯父是书痴,为了读书方便才拜在太史令门下,又没有规定清客必须穷啊?” “可……”青儿一时无可辩驳,只得闭上嘴。 她两只眼睛认真地评估着这个宅子,上任前她没少和牛大一起跑房子,虽说这种档次的她没怎么看,但多少还有所了解。 青儿一路看一路品,西的伯父倒也算不上多么阔气,但至少中产! 少时,一位年纪六十出头的老者迎了出来,这人足得有二百斤,一动一身肉跟着乱颤,脸圆圆的,颇具喜感。 青儿实在没法把此人和西联系在一起,但想到他是西养父的哥哥,倒也淡定了,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吗! 伯父看见西乐得像开了花儿似的,棒槌似的小肉手就没松开过他,两个眼睛也只在西的身上粘着,好像根本没发现青儿。 连进门都没请上一句,青儿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自己跟了进去。 好在进门后不久,伯母大人也驾到了。很难想象一个肉冬瓜居然娶了这么一位! 西的伯母只比青儿矮一点点,难为这个年纪身材还保持得很好,打眼一看年轻时就是个标致的美人。 现在年纪虽大了,却依旧打扮得极精致。 不止这样,就连她身后的丫环、婆子们也个个利利索索的。 青儿见了不由暗暗叫苦,这位伯母大人一看就是个干练、挑剔、拔尖的主儿,这个婆婆可不好伺候! 初次见面,青儿心中已生了怯意。 其实公平地说,倒是伯母对青儿照顾有加,那位肉冬瓜伯父好像很久没见过玩具的孩子,扯着西聊个没完,而且聊的主题永远是书。 青儿想插口说一下西的近况都没可能,最后只好放弃。 倒是西,终于抽出身来和伯母汇报起近况,伯父这下才不言语了。 伯母果然不是一般妇孺,听到皇上有意要西尚公主,并无喜色,听到西身陷囹圄也不见忧色。 倒是听到西可能不久会被罢官,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伯母淡定地听完,向西说: “我是妇道人家,不懂你们大男人的事。要我说这官不做的好!咱们吴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不至于要你提着命,去挣什么功名。老爷,你说呢?” 伯父笑笑:“夫人说的是!你不做官,正好搬回来住。我这里有的是书,咱爷俩好好切磋。你要觉得闷,我就给你开个医馆,治病救人才是积德的好事。” 伯母点了点头,老两口一切殷切地望向西。 青儿心里直打鼓,生怕西却之不恭真得应下来,不想他却笑着回绝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尘埃落定 伯母抱怨道: “我虽有两个儿子,你也清楚的,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你大哥是一脑门子的生意经,成年累月在番外做买卖,根本心里就没这个家。 提起你二哥,我更是来气!那个不中用的软骨头,竟由着媳妇捌到丈人那里住,不嫌丢人! 现在你好容易回来了,却不家住,你倒底怎么想的?” 青儿听到这里不由暗想,你不是不也该反省一下,为什么家里条件这么好,却连儿子都留不住。 西腼腆一笑:“上次侄儿回来说过,今年我就要娶亲,不想来回折腾捣乱了。” 伯母突然把脸一沉,怒说: “这是什么话?小叔下世前把你托付给我们,你要求学、要前程,这些我妇道人家不敢拦。可娶妻这事我可要管!第一,你娶谁必得我点了头才行。第二,你不娶妻可以不住家里,娶了妻就必须住家里!” 伯父也一个劲的点头说:“夫人说的是!你成了亲,家里没个长辈怎么行?” 就这样煎熬了一个多时辰,青儿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伯父家出来的,只觉得虎口逃生一般。 出了宅院的大门,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气都喘不均。 天啊,穿越过来当媳妇已经做牢似的,前途堪忧了,她还要面对这么一个恶婆婆吗?又不是亲生的! 这女人要知道西娶的是个天足的女人,一定不会同意吧?! 西牵着她的手,和她并肩走在巷子里,低声说: “想什么呢?你不是傻大胆儿吗?别告诉我,你连皇上都不怕。却被伯母吓到了!其实伯母没事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才怪!”青儿撇了撇嘴,把这句话咽到了肚子里。 西哄了一路,青儿只留个耳朵给他,一回大门就躲进了俗室。 泡在略略有些烫的热水里,青儿长出了一口气。还真是前景惨淡! 今天拜见大冢宰时。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柳易的案子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她拼了性命才把这个案子扳过来,西又有点子整治柳易。眼瞅着就要拨云见日,大仇得报。 她和西也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了,不想偏偏在这时候,凭空掉下来个恶婆婆! 青儿觉得好累! 她自穿越过来就没得闲。好像打游戏似的,过完这关。过那关,关后还有关,简直就是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 好容易摸爬滚打的,把这八十一难熬过去。取到了真经。结果却告诉她,真经就是个封建恶婆婆! 有天理吗?靠! 青儿狠狠的往水里打了一拳,却被飞溅起来的水花眯了眼。nnd。连水都欺负她! 青儿无声地哭了…… 两天后,西把“致病”的药丸配了出来。派肖二处理。 再后来就是没有尽头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儿百爪挠心地等结果,可所有结果都悬在半空,好像不把人逼疯,就不够刺激似的。 此后的三天,太尉府被李大小姐闹得鸡飞狗跳,李家开始从全国各地遍请名医,甚至已经惊动到后宫,连太医都搬出来好几位,却仍在继续找。 肖二此时放出风声说,柳易从小就有恶疾,是遇到一位倪性神医才治好的。 两天后,满街都帖出寻找“名医倪一刀”的悬赏告示。 这下可好,太尉府门前天天排满了领赏的长队,光是冒名顶替的倪一刀的,每天就不知要打出去多少个,可不怕死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西又耗了两天,这才把解药给了肖二,果然自此之后,太尉府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阵子,西和肖二都忙得不亦乐乎,偏偏青儿却无事可干。 大理寺柳易相关的所有案子,汪伦都把她划作外围,核心的东西根本不让她碰。 青儿明知他想抢功,倒也乐得轻松,反正不过是走过场,一切决策皇上和魏大人早就定好了。 终于这一天,好像约好了似的,所有消息都相约而至。 最先出来的消息,是西的革职解任! 不知道吏部是怎么想的,居然给西落了个“大不敬”之罪。 以至西被翰林院踢出来后,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甚至有几位相熟的年兄年弟特意找上门来,吵吵着要上联名折子。 同一天,白粮案也终于尘埃落定。 主犯柳易被判贪污白银一千七百两,流放南障不毛之地。后其妻李氏用三倍白银为其赎罪,改为革职解任。 从犯司全革职解任,永不续用。从犯张广知错悔改,破案立功,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也是同一天,大理寺也有新动作。 汪伦破案有功,调任太常寺寺正一职,陆青破案有功升为寺正。 这个任命在大理寺一下炸了锅! 青儿到大理寺仅仅四个月,就从寺直升到了寺正,成了大理寺有史以来最年青的寺正! 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红了眼,一下子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十六岁就当上寺正,前途一片光明啊! 一时间想抱大腿的蜂拥而至,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来贺喜,大家哄着要青儿请客。 青儿不管认不认的全招呼上,挑了街上一间比较高档的馆子,吃! 一顿饭下来,青儿只觉得头晕脑胀,连来的是谁都不知道,反正连官带吏整整五桌。 而青儿也就喝了整整五桌! 她根本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回家的,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醒来后,青儿觉得头沉得好像灌满了铅,头疼得像有把看不见的锤子在一个劲地砸。 迷迷糊糊间,有人把她扶起来,青儿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是西又迷糊了起来。 西端着一碗药汤给她喂了下去,青儿连苦都觉不出来,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才要躺下,却被西揽在怀里: “等会儿,这么快躺下去会吐的。” 青儿乱转着脑袋算是点头。 西笑道:“我还没恭喜陆大人升官呢!” “去!”青儿难受地滚到他怀里,哼哼唧唧地说,“什么狗屁升官,明明是皇上把你辞了,在我这搞平衡呢!”(未完待续) ps:谢谢作梦的猫的小金猪~~~~~么么哒~~~ 好开心呵,金猪拱门,岂能不加更? 第二六六章 二人世界 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已经升到五品了,还想辞官吗?” “神经病!”青儿随口骂了了句。 “什么是神经病?” 青儿不耐烦地说:“就是……脑子有病!你别问东问西的了,我的脑袋现在就是一整块石头,根本动不了,一动就疼,而且还混混沌沌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喝!”西宠溺地笑笑,“青儿,你……是不是有点怕我伯母?” 青儿扎在他怀里,一字一顿地大声回道: “不是有点怕,是怕死了!要是婚后必须和她一起过,我会被她欺负死的!我宁可提着脑袋当一辈子官,当一辈子男人,一辈子不结婚!” 西听了青儿的回答,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又柔声哄道: “在你们那儿,婚后都不和家人一起住吗?” 青儿晃了晃脑袋,扒着西的胳膊迷糊着了,西轻轻晃醒她不住追问,青儿被他烦得发了阵儿小脾气,却终于还是拗不过他,迷迷糊糊地回道: “一般都是自己过,就算没房,也会租着住。” 西不甘心地问:“夫妇两人住,那公婆怎么办?” 青儿用头在他怀里到处乱蹭,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迷迷糊糊地说: “他们也要过二人世界……” 话还没说完,青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二人世界?西不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却又心疼青儿,不忍再把她摇醒,想了一会叹道: “果然是个蛮夷!” 青儿正式走马上任的这一天正巧是立夏,而她也很应景儿的点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她的这三把火可是来势凶猛。不止把寺直、寺丞们烧得神焦鬼烂,连她自己也跟着无眠无休地苦战了十天。 所有身在中都的寺丞、寺直全都倒了霉,陪着她加班加点地熬通宵,短短十天,竟然把去年积压的那些阵案干掉了半数! 青儿见累得人仰马翻,这才鸣金收兵,每人轮休两天。 轮到她休息的这天。青儿却一大早就醒了。翻来复去再也睡不着。十天的疯狂工作并没有缓解她抑郁的心情。 青儿闷闷地窝在床上出神,见西推门进来也赖得讲话,西问了几句她也不理。 过了好一会儿。青儿才冷不丁地问: “你说,李家大小姐为什么要赎柳易?明知道他是冒牌货也不肯放手。张文远骗了她那么多年,难道她就不恨他吗?” 西摇了摇头: “你是女人都看不懂,我更猜不透了。我奇怪的是。就算大小姐念及夫妻之情,或说怕再难找到如意郎君。难道李太尉竟也能忍下这口气?” 青儿突然眼睛一点,一拍床板叫道: “会不会是李太尉怕丢人?柳易到底还是他的女婿,被判流放会被人笑话?或者说怕别人嚼他舌头,说他为富不仁。见死不救?” 西摇头道:“就为这白白缴五千多两银子?” “穷酸!五千两在咱是大数,人家钱来得容易,随随便便买个戒指、玉佩也要这些。况且。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从漕运得了多少钱。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西叹道:“希望是吧,不过我不认为革职能比流放光彩多少。” “你就是财迷!李大小姐没道理还要他,她想找条哈巴狗能有多难?没了柳易,还有张易、王易……那种廉价男人一捉一大把。你等着吧,他们马上就会合离的。” 西哼了一声,弹了她一个爆粟子,骂道:“一说人家的事就这么精神,醒了还赖床!” “谁赖床了?我早就洗漱完了,连早点都吃过了。” 青儿边说着话,连收拾利索,扭头看到半桌子的请柬,又不由神气起来。 因为“婵娟”的美名,她很少受到邀约,更加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青儿开心地向西招摇请柬,却换来一记冷眼,这才猛然想到,西以前天天都要收到这么多。 青儿虽然公务缠身,一个也去不了,却怀着小小的虚荣,每个都拆开细看一遍。 突然她抖着其中一张向西说: “是汪伦的!那晚喝酒好像他没去,你说要不要去应酬一下,我觉得这人虽是个官迷,不过还是个干实事的,人也不算太坏。” 西接过来扫了一眼扔回桌上,冷冷地说: “你眼里就没坏人!他什么事都拱着你出头,等用完了就把你丢到一边,甚至连案子都不许你碰,抢功抢成这样,也太不择手段了吧?” 青我骚了骚头,叹道: “也是!不过我刚进大理寺那会儿,他对我挺照顾的,平县时他也冲得很猛。况且这回他挺惨的,平调到太常寺。这衙门我都没听过,管什么礼乐祭祀?哼,不就是降职吗!立了功却降职,没天理!” 西噗嗤一笑,点着她的头骂道: “你就是心太软!别人对你一点儿好,你能记一辈子!什么叫天理?还不是四皇子、八皇子搞的那点儿事,把皇上气着了,各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吗。” “对啊!四皇子这边降了汪伦,八皇子那边革了柳易!皇上这是在说……不许内讧,对不对?” 西冷哼一声,懒得再费唇舌。 青儿白了他一眼:“我不像某些人,一肚子阴谋诡计……” 一句话说完,青儿就狂笑地败在西的手下。 饶是她力气再大,却出奇的怕痒,西慢慢摸索到她这个弱点,每每用这一招儿对付她,从未失手。 青儿笑得岔了气,西又是点穴位,又是气功的一个劲儿的折腾,青儿被他掐的嗷嗷乱叫。 正此时门突然弹开,肖二瞬间位移到床前,又风一样的消失了。 西和青儿对视一下,要不是大敞扬开的房门,还以为是错觉。 青儿看着西还放在她肋下的手,白了他一眼,西这才明白过来,起身换了把椅子正襟危坐。 别说这一受惊,青儿的岔气倒不治而愈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没好气地叫道:“肖二,有什么事进来说!大白天的你闹什么鬼?” 肖二闻声进来,眼睛望着别处,窘迫地说:“我找到柳易了。”(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即日完婚 “找到柳易?什么意思?”青儿莫名其妙的问。 肖二犹豫地看了眼西,见西未阻止,才回道: “大人前阵子忙公务,属下不敢打扰大人。柳易自被赎回之后,就没在太尉府出现过。” “这有什么?我要是柳易,出了这种娄子,也不敢进太尉府。除了五千两银子不算,罢官的事太尉也丢了好大的脸!” 西这时插话道:“关键是十多天了,柳易夫妇一直没露面,我觉得不对,这才要肖二去查。你查出了什么?柳易在哪儿?” 肖二沉吟了一下说:“他现在南城,二位大人看过就明白了。” 当下三人雇马车直奔南城鲜鱼口儿而去,这里是有名的贫民区,西在马车上犹豫了一阵才下来。 西蹙着眉,用手帕掩着鼻子,不情愿地跟在后边。 也不能怪他走得太慢,这里地上实在太脏。两边店铺的污水、垃圾全扔在街面上,使得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路变得臭水四溢。 西费力地挑着路走,可还是一个不小心,溅了一脚的泥。 青儿着急地跑过来,拉起他的手快步走,边走边训: “就你慢!一会儿人跑了怎么办?路就这样,横竖是要中招儿的,大不了回家洗鞋呗!” 西的鞋反正已经脏了,也不再较劲,跟着青儿加快了脚步。 二人随着肖二兜兜转转,捌到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子,肖二突然收住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青儿一愣,前后左右猛找了半天。一共不过五六个人的巷子,哪里有柳易的踪影? 她急道:“坏了,是不是我们来得太晚,让他跑了?” 肖二用手指向五六米外的一处墙角,压低声音说:“就在那儿。” 青儿和西顺着肖二的指尖看了过去,却见墙角下缩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细看还是个残疾。腿和手臂似乎全废了。 西突然低叫一声。像看到鬼一样扭过脸,身子也跟着向后退了几步。 这种反应让青儿心下不快,她和丐帮朋友感情很深。日常看到乞丐都会打赏。 西的退避,激得青儿从怀中摸出所有大子儿,两三步走到乞丐身前,往他身前摆的破碗里一丢。 那乞丐摇晃着上半身“啊啊”应对。竟是个哑巴! 青儿皱了下眉,这人也未免太惨了。手脚残了不说,还不会说话!骗子吗? 她一眼望过去,不由浑身一震。 “柳易?!” 乞丐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个劲儿的颤抖。“啊啊”狂叫着向墙角缩了进去。 青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柳易和这个肮脏的乞丐合在一起。 这时,肖二悄悄走过来。扯着青儿往回走。 青儿的脑子一片空白,多年来她一直的心愿就是把张文远从温柔富贵乡揪出来。把他从云娘身上榨到的所有一切全吐出来。 可……这个人是张文远吗? 三人回到马车中,青儿还是有些发懵,肖二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肖二按西的吩咐多方打探,却一直找不到张文远的下落。 他知道此人与陆青有深仇大恨,不愿轻言放弃,便自作主张夜探太尉府。 他从仆人闲谈中获知,李大小姐这阵子住在城南的别院,便连夜赶奔别院,不想却目睹了血腥的一幕。 肖二咧了咧嘴说:“我从没想到女人的心竟那么狠!李氏不只打残了张文远,还让人把他的舌头割了下来。而且……” “怎么?” 肖二摇了摇头:“看到后来我才发现,李氏对张文远还算手下留情,她身边的两个丫环和一个婆子全杀了。” 青儿倒吸一口凉气,用手紧紧抓住西。 西反手握住她,说道: “看来我们都想错了,花钱赎人是李氏的主意,她这是要灭口。唉,她一定是完全不能接受张文远贱籍的事实,所以要赶尽杀绝,把这件事彻底抹去。” 青儿恐怖地看向西:“怎么说?” 西很笃定地说:“我在翰林院修法典时看过几起这样的案子,这种人的妻子往往比旁人反应大,可能觉得她们自身受到玷..污了吧。哼,谁能明白!” 青儿闭上双眼,手捂心口静了一下,这书呆子真是吓死人! 原来是从书上看来的,不然青儿真要以为西是变态了!就算如此,对变态的内心也不用搞得这么清楚吧? 过了一会,青儿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想了一会吩咐道: “肖二,把张文远带到云娘的坟地去守坟吧。” “啊?” 肖二愣了一下:“可不缺守坟的啊?大人何必管他?就由得他自生自灭好了,这是他的报应!” 青儿白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这是他欠云娘的!云娘生前一心想和他厮守,我就让他用下半生好好陪她。再说他这副样子,死了才是解脱。” 西摇头唏嘘道:“真是最毒妇人心!我好怕!” 青儿横了他一眼,“所以记住,不要做让妇人发毒的事。” 西双手抱肩,佯装恐惧地看了青儿一眼,二人都被他逗笑了,刚才的那股阴森之气也随之消散。 回府后,西找到青儿密谋。 西的意思,张文远为云娘守坟,云娘的心愿得偿,青儿也到了挂印而去的时候。 青儿并无留恋,要西代写了一纸辞呈,想连夜潜逃。 可事情来得太突然,西却想再等一晚,先和伯父、伯母辞行,次日一早动身。 青儿也恐连夜赶路西的身体吃不消,再说,这一去谁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他的伯父、伯母已然年迈,哪里敢拦? 她私心也想去虎舍和九文道个别,可肖二已被她支了出去,没个两三天也回不来,此事也只得做罢。 一夜无话。 却说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青儿已收拾好行囊,只等西回来就逃。 她支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突然听到西连声不住咳嗽,心中生疑,悄悄扒开一个门缝,却见西身后还跟着一队人,细看却是禁军。 她慌忙把行囊和辞呈藏好,装得无事人一样迎了出去,这才发现西身旁的竟是曹公公,心下暗道不好! 青儿明白曹公公在宫中地位非凡,他亲自来必有大事,当下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将他请到客厅。 只是万万想不到,曹公公竟是传圣旨来的。 青儿心中不由暗暗打鼓,她才生了寺正,难道又有变动? 她和西跪在地上,只曹公公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户部尚书窦昌之孙女窦珠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陆青已弱冠,适婚娶之时。二人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窦珠配陆青为妻,即日完婚。钦此。” 即日完婚?! 青儿听到这里如泥塑一般呆呆跪在地上,连谢旨都忘了。(未完待续) ps:恭喜作萝的猫荣登堂主,加更一发~~~~~~~~~~~ 啦啦啦~~~~好开心,又完结了一卷~~~~~成功就在前边!继续加油! ps:伦家今天都双更了,你们不要打死我!!! 第二六八章 阴差阳错 听完皇上赐婚的圣旨,青儿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西揪了揪她的衣袖,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只得替她谢了恩,把她强行从地上拉起来,托着她的手接了旨。 曹公公假装看不出来,兀自在那里喜气洋洋地恭贺。 仆人们扎堆到院子里看热闹,听说是皇上赐婚个个脸上放光。 乖乖了不得!满朝文武成百上千号人里,有几个能轮到皇上赐婚的?看来还真跟对了主子! 这时牛大挤进屋,看到青儿的样子也唬了一跳,忙替西支应起曹公公,让西为青儿把脉。 西知道青儿没病,可她的样子着实吓到了他,他用银针给青儿扎了两处穴位,见青儿缓过神,忙使了个眼神。 行过针后,西假门假氏开了个安神的方子,让仆人们去抓药。 他却依旧装着为青儿诊治,小声说:“别急!等曹公公走了,咱们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嘴里虽这么说,心里也明白眼前这个阵式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果然,没一会曹公公就摆脱了牛大,晃了过来嘻嘻笑道: “陆大人真好福气,窦家可是开国时六大望族之一,三百年来经久不衰,这可是门好亲事啊!” 西忙起身虚应道:“公公说的是,这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这即日完婚……呵呵,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可是丁点准备也没有呢!” “可说呢,陆大人的心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早做准备,人家窦家那边早就把一切都备妥了。” 西听他话里有话。忙使了个眼色,牛大适时塞了个大红包给曹公公。 “呵呵,这可得收着,我也得沾点喜气儿不是!” 曹公公坦然收下红包,笑道:“窦尚书为了这事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月,总算讨下了皇上的恩典,这回可在世族中神气了一把!” 西小声问道:“公公有所不知。我家大人以前为了公务。曾经冲撞过窦尚书。因此,西真的有些搞不明白,窦尚书怎么还会请皇上把孙女指给我家大人?这位窦小姐……” “这是什么话!窦家是望族。窦小姐更是长房嫡女,再说这是皇上指的,能有什么差池?!” 西听这话说得有些硬,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陆大人和窦尚书之间的私怨。咱家不清楚。按说这种事都是双方私下议妥后,才托后宫的人请皇上赐婚。图的就是个风光。你们怎么居然不知情?这还真是蹊跷了。” 说到这里,曹公公突然打了个哈哈: “管他的,反正这是天大的喜事!也许是陆大人鸿运当头,挡都挡不住了。哈哈。” 西陪着干笑了两声,想着曹公公能熬到这个地步,套他的话只怕不易。只怕弄巧成拙,反倒提高了他的警觉。 不想西才刚呜金收兵。曹公公这边倒急了,催道: “哎呦喂,你们全在这儿陪着咱家干吗啊?倒是抓紧布置啊!这素不楞楞的,晚上可怎么行大礼啊?” 西搪塞道:“公公说哪里话来,我家大人抱恙在身,我们当然得代她陪着公公。就有天大的急事,也得往后搁不是。”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家此来是受了上谕,要咱家在这里看到礼成方能回宫复命,你们等得起吗?哎呦,你们再不急,咱家都急得要帮手了,可是快着点儿吧!” 西听了不由一怔,曹公公要待到礼成! 他稳了稳神,命人将青儿扶到卧室休息。 不想青儿前脚才跨过门槛,两名禁军就跟了过去。 曹公公笑道:“这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儿可得看住喽,要不然晚上可就喜事变白事,大家伙一起掉脑袋啦!哎呦,我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吉利啊。呸呸呸!” 西见曹公公把话亮明,也不敢再做他想,心里只暗暗期盼能有奇迹出现,要是肖二不走就好了! 可他明白肖二不可能赶得回来,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西找来牛大,小声吩咐他抓紧布置喜堂。客人则一个也不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牛大应声还未出去,又有人报闫员外郎求见。 西让仆人将闫渊请至后堂青儿得,又把牛大安在这里应付曹公公,自己找个由头去了后面。 西一进门,就见闫渊正和青儿说着什么。 闫渊见到西,忙叫道:“我一早才得消息,知道赶不及,索性又核实了一些细节才过来。” 青儿嫌他说话太慢,抢话道:“闫渊刚说,新郎其实是汪伦,是后宫把事情搞乱了!” 说着话,她拉着闫渊就往门外冲,西反手把门关上,说: “坐下!什么事都先稳住,想好法子再说。” 青儿急得吧啦吧啦说道: “这么明白一事,你还没听清楚哪点儿?婚事是户部侍郎张一隆做的媒,窦家和汪伦早就议好的。可窦尚书那个老不死的非要皇上赐婚,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月。“ 好容易皇上点了头,偏赶上汪伦调去太常寺,而我顶了他的位子!结果后宫就阴差阳错搞拧了,把他的媳妇塞给了我!我们叫来汪伦,大家一起和曹公公说清楚不就完了?该谁的媳妇谁娶!” 西瞪了她一眼,故意慢悠悠地说: “你是说皇上把事弄错了?这是皇上赐婚,他想怎么配就怎么配,就是他配给你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你也得谢主隆恩!哼,汪伦?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这个老婆他也不敢娶!” “那我去找窦尚书!”青儿不服地说。 西横了她一眼,拉起闫渊要说什么,青儿挤过去叫道: “窦尚书一定恨我,他不会把自己嫡亲孙女往火炕里推,对吧?这回他和咱们是一头儿的,我和他一起悄悄进宫去找皇上,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一切都来得及改。” 西别过头不理他,闫渊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陆青坐,别急!你接旨的时候,窦家一定也接了旨,他们现在没动静,已经说明态度了。” 青儿皱着眉才要起身,又被闫渊按回椅子上,笑道: “汪伦现在和议婚时大大地不同,当时他干得风声水起,现在却明升暗降,前途堪忧。而你才十六岁就坐到寺正,窦家或许正在庆幸这个错误呢!”(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大婚 听闫渊说完,青儿一下蔫了。 如果汪伦不敢,窦家又首肯,那这婚事岂不就真的推不出去了?! 这时西才向闫渊问道:“窦家此事是托的宫中什么人来运作的,你知道吗?” 闫渊略有些尴尬地说:“是金华公主。” 青儿一听就急了:“又是她!原来不是搞拧了,而是犯小人!” 西迅速横了她一眼,责怪道:“胡说什么!” 青儿才不管那一套,咄咄逼人地回道: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真不知道那女人想些什么!现在你已经罢了官,你们的事根本就没指望了,她还害我做什么?!” 西也急了,怒道:“住嘴,越说越不像话!” 青儿委屈地闪着泪光,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终于忍住了没流下来,略有些哽咽地说: “她都把我害成这样了,你倒替她说话!你到底是哪头儿的啊?你敢说去猫舍的事不是她挑拔的?哼,我看你们倒挺般配,都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西喝道:“够了!” 青儿梗着脖子,狠狠瞪着西,“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说来那件事你从来就没明确拒绝过,你是不是根本就愿意啊?是我自做多情对不对?” 西锁扯了扯嘴角,别过头不理她。 青儿见他不否认,眼泪一下扑簌簌滚了出来,咬牙切齿地说: “从今后我陆青的事与你无关!我死、我活都不要你操心!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着话,她就拽着西的胳膊往门口扯,闫渊见状忙上前,插在二人中间。劝了半晌。见他俩都平息了一些,才训道: “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们还发脾气、使性子!我真不明白你们闹什么?这婚事虽说来得突然,却是好事啊。你们如今和李太尉顶上了,现在和窦家结亲,日后有了这个撑腰的,不好过孤军奋战?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闫渊郑重地望向二人。见他们默不作声。又继续说: “上回西的婚事攸关生死,这回不是啊?你们不要告诉我,陆青也是假身份!哼。难道你们真想一辈子都不结婚?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话本不该我说,可看你们闹成什么样子!” 闫渊说完,也气呼呼坐到一旁。不再理人。 青儿咬着下唇,张了张嘴。却被西一记凌厉的眼神煞住,没敢说出实情。 西走过去,向闫渊陪笑道: “是我们任性了,闫学弟莫怪!眼看着晚上就要行礼。现在喜堂还没布置。这事少不得还要劳烦学弟,呵,你在礼部。这可是你的专长!” 闫渊听到这里,才有了笑容。横了西一眼说: “这才像句话!放心吧,我早料到你们措手不及,前时已经找来几个手下,他们办惯了这些杂事,全不用你们费心。” 西好言哄走闫渊,反身埋怨道: “你怎么当着他的面说公主的不是?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况且他的消息还不是从公主那里来的?我一个劲儿地拦,你非但不住口,反而什么都说出来了!” 青儿扁了扁嘴,没底气地小声说:“呃,那……人家没想到呢。我一听你袒护那女的,我就气疯了!” 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再糊涂,也分得清亲疏远近,不像某人!” 青儿自知理亏,钻到西的怀里不住磨着他撒娇。 西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说: “眼下这形势跑是跑不了,为今之计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我一会配些药粉给你,你想法哄新娘喝下,过了今晚等禁军撤了,咱们再找机会逃。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和人说起,以免连累他人。” 说罢,西又叮嘱几句,匆匆回到前堂应酬曹公公。 多亏了闫渊,礼部员外郎干这个实在大才小用,喜堂和洞房只消多半天的时间,已经像模像样,能见人了。 本来西和闫渊都没算着能来几个人,没想到皇上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下午陆陆续续来了半屋子人。 酒筵再备已经措手不及,在闫渊的建议下,西订了外食,全部用食盒递进来。没想到这个主意,可真是立了大功! 谁都没想到,唐杰那个好事的,居然把白大人和冯先生搬了来! 青儿哪里还敢称病,忙披红挂彩地跑出来应酬。 不多时,大理寺上上下下大小官吏也闻训而至,挤了满满一院子,好不热闹。 青儿一肚子气,找准时机,将唐杰扭到个背静处低声骂道:“你小子干的好事,怎么把白大人给请来了!” 唐杰嘻嘻一笑,安慰道:“放心,大人明白你才接旨,来不及邀请,不会怪罪你的。” 青儿翻了个白眼:“多事!” “你是大理寺的人,皇上赐婚,白大人不来合适吗?那大人来了,他们不来合适吗?嘿,你这回的婚事可风光了,大理寺第一份儿!对了,你知道这门婚事是谁给你奔来的?” 青儿横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唐杰神秘兮兮地坏笑道:“汪伦!哈哈,他费了牛劲才搞定,不想却为你做了嫁衣,活该!我早就看他不顺眼,给你交个实底吧,他是张相安在咱大理寺的钉子!嘿,这回可把他启出去了。唉,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恭喜啊兄弟!” 青儿见他连汪伦的底牌都泄了出来,知道唐杰也是一番好意,只好强打起精神应酬了几句。 结果不止大理寺,吏部的韦达生,及几位相熟的同僚纷纷来贺。眼瞅人越聚越多,青儿的心也越来越凉,这婚事越来越像真的了。 少时,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到了大门。 青儿和西迎出来,看到送亲队都一皱眉,好大的排场!窦家真是准备充分,新娘子的彩礼长长得排出了巷口。 青儿见了脑子一炸,浑浑噩噩地随着喜娘的摆布,机械地将新人迎进宅子,在司仪的高声唱和下,拜个不停。 “夫妻对拜。” 青儿和新娘正待下拜,只听一声高喝:“停!” 喜堂中所有的眼睛都望向门口,只见一位高瘦的青年临风玉立,赫然是九皇子!(未完待续) ps:谢谢浮云忘的月票,哈哈,刚才在码字,才发现,加更一章~~~~~~~~~~ 第二七零章 借新郎 九文大喝一声停,快步走上前,扯起木头一样跪在地上的青儿就往外走。 四名禁军忽然闪身而出,在二人身前排成一队,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曹公公也跑了过来,笑容满面地说: “原来是九皇子驾到,老奴有失远迎。呵呵,九皇子稍安毋躁,只等拜完天地,就有喜酒喝了!” 九文一皱眉,没想到曹公公会在这里,他毕竟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也不敢怠慢: “青儿好大的面子,曹公公居然亲自来此观礼。” “九皇子取笑了,老奴是奉了圣上的口谕前来观礼,礼成之后还要回宫复命去呢。您看户口尚书窦大人、大理寺白大人也都在呢。” 九文不接他的话茬,笑道:“曹公公别拿皇命压我,我才放出来,有些重要的事要找陆青,还请曹公公把人借我一会儿吧。” “哎哟,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老奴恭喜九皇子解禁!您的事自然是头一等的大事,只是,今儿陆大人的大婚,误了吉时,恐怕……” 曹公公脸上堆着笑,一边说一边溜了九文几眼,见他没半点放缓的迹象,马上改口道: “老奴在此恭候就是,嘿嘿,请九皇子不要耽搁了陆大人洞房。” 九文拉着青儿快步走出喜堂,四名亲随从门后闪出,拦住禁军,禁军只得跟在随从后面,远远地盯梢。 青儿出了喜堂才缓过神来,拉着九文走到树下,开心地说:“皇上终于把你放出来了?太好了!几时出来的?” 九文凶道:“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笑得出来!你疯了?居然敢拜天地。难道一会儿还真要入洞房不成?你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青儿双手一摊:“你还说,这不都是你老爸乱点鸳鸯谱!我能怎么办,抗旨是死!我只好闯一关是一关了。” “胡闹!”九文握着青儿的手说:“和我进宫去找见父皇,把实情全说了。” 青儿咧咧嘴,往后一退:“你才胡闹!我可不去!” 九文死死攥着她的手,恳切地说:“放心,我就和父皇说你是我的女人。一切罪我全担了!明儿我就接你进府。” 青儿圆睁杏眼。仔细研究九文的表情,见他神色郑重,这才干咳了一声: “那个……兄弟够义气!不过……结婚这种事在我们那里是很神圣的……我的意思是说。没有爱的婚姻是不被祝福的。呃,总之……你听懂了吧?” 九文急道: “问题你现在隆昌国!别和我提你们那里如何如何!我只知道我不娶你,你就得死!这洞房就是虎穴,你进去就离死近了一步。这关你闯不过去的,明白吗?!” 青儿挣脱他的手。从袖子里摸出药包,在九文眼前晃了晃,笑道: “看,我也是有备而来的!有了这东西。新娘子一夜好梦,而我就可以稳稳过关了。至于以后吗……” 九文一怔:“你要辞官?” 青儿白了他一眼:“辞?不要命了!当然是脚底抹油,悄悄溜啊!等我把这晚混过去。就找机会逃。你来得正好,我正愁不知怎么和你道别呢。可巧你就来了,老天都在帮我!” 九文脸色阴沉了下去,坚持道:“你这法子不靠谱,那有那么容易混过去的?现在你已经和李太尉结了仇,这一走窦家也会和你反目……” “走都走了,还管反不反目?况且,再不济还有你啊!你总有本事护我出中都吧?再说,等我换回女装,谁还能认得出来?我们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猫一辈子,永不再回中都不就得了!” 九文蹙眉,冷冷地问: “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跟我吗?想疯了的有的是,为什么你却不肯?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爱不爱,但我会对你好的!你在我心里和其他女人不一样!” 青儿听了这句话,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双手叉腰训道: “不是吧你?这么大个人连爱都不懂,还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呃,等以后你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女人,你就感激我今天不嫁你的大恩大德了!” 青儿见九文的眉头依旧锁得死死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信心满满地说: “放心,我一定能过关的!” 九文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怔怔不语。 青儿收好药包,嘱咐道:“以后你别那么逆反,不要皇上不待见什么,你非干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熬一年,等封了王,到了自己的封地,想怎么疯怎么疯去。听见没?” 九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走都走了,还惦记我做什么?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九文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青儿心里很不是滋味,中心暗骂他纨绔。她现在就要亡命天涯,九文发的是哪门子邪气?! 不及多想,青儿很快就被四名禁军“请”回喜堂,继续拜花堂、入洞房。 青儿心下惴惴,任由喜娘摆布。 一双眼睛不时瞄着酒杯,暗想一会儿怎么给新娘下药,饶她什么还没干,两手心已全是汗。 这时她才郁闷地发现,下药这事可比射箭难多了! 少时,喜娘拿着秤杆过来,要她揭盖头。 青儿心里更加恐惧,掀了盖头还怎么下药? 她心下一烦,猛得一挥手中的秤杆,只听陪嫁丫环“嗷”的一嗓子,捂着脑袋冲出了洞房。 她这一跑不要紧,其他娘家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叽里咕噜逃出了洞房。 青儿不明所以,回头一看才发现连喜娘也跑了! 四顾一下,屋里只剩下她和新娘两个人,不由心中一喜,这下可方便多了! 然而即便如此,青儿还是做贼心虚,背过身在袖子里翻了半天,才翻出药包。 她按西的嘱咐下好药粉,用筷子搅匀后,突然又担心药效不够,本想再加一点,却又怕会有什么副作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加。 此时,青儿已出了一身透汗,她用手绢把杯子擦干静放在新娘的一边,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码好两杯酒,这才拿起秤杆,正要去掀盖头,猛得发现右手上和袖口沾了好些药粉,慌忙在手盆里净了净手。 青儿深深吁了一口气,看来下药真不是好干的! 她收拾完毕,又细细查看了一遍,这才再度拿起秤杆,走到新娘身旁,猛得将盖头往后一挑。 新娘垂着头,清楚地见到她鬓间一对步摇曳不停,肩膀瑟瑟发抖不止。 见她吓成这样,青儿不由心中一软,估计她是被刚才的动静吓坏了。 想到这个无辜女人一生坏在自己的手中,青儿心中满满的怜悯,柔声道: “娘子,不要怕。” “娘子”这两字才出口,青儿就被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她强忍住反胃地感觉,继续劝窦小姐。 青儿的劝告好像终于起了作用,窦小姐猛得一抬头,两人视线相对,不由都是一惊。(未完待续) ps:谢谢作梦的猫的香囊啊~~~~~~~~~~~~~~~ 第二七一章 洞房 等新娘抬起头来,青儿看了好悬没炸着毛,从屋子里横着蹦出去。 这女人是妖精,还是鬼怪? 青儿克制住尖叫的冲动,乍着胆子细看了几眼才明白,可能隆昌国的新娘妆就是这个品味! 只见窦珠脸上砌了厚厚一层白粉,眉毛几乎从一半处就给拔光了,后边硬生生画了一条极细的线。眼睛就更别提了,根本就是烟熏妆。 就连嘴唇上也糊着一层白粉,只用红色绘出个兔子一样的三瓣儿嘴。 青儿对隆昌国的审美表示恶寒,万幸平常见的女人倒还是人模样,没想到新娘竟是这幅尊容,就不怕把新郎吓颓了?! 她慢慢适应了这副鬼打扮,却越端详越觉得眼前的女人有几分面善。 与青儿的表情相仿,厚厚的一层浓装下,窦珠也是一脸震惊。她大睁着熊猫眼认了半天,却始终不敢相信。 少时,新郎、新娘异口同声地叫道: “是你?!” 话一出口,二人均是一脸的狂喜,窦珠死死抓住青儿的胳膊,失声哭道: “青儿!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我这不是做梦吧?” “彩儿?谢天谢地,居然是你!真是天不亡我!” 二人抱头哭了一阵,彩儿突然拧了青儿一把,压低声音说:“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没事,整个后院都是咱自己人。” 青儿长吁了一口气,看彩儿雪白的脸上挂着的几条眼泪流出来的黑线,不由吃吃发笑,催她先去洗脸。 彩儿把凤冠霞帔除掉,洗过脸。还了本来面目。 青儿见了不由一惊,短短两年多没见,彩儿脸上竟已有了风霜之色。 彩儿擦干脸,饿狼一样扑到桌子前猛吃东西,一边吃一边说:“我已经三五天没怎么吃东西,快饿死了!” 青儿劝她慢慢吃,可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饿着?是窦家把你抓来的?他们逼你扮窦珠吗?” 彩儿一边忙着往嘴里塞东西。一边东一句西一句说起她的经历。 原来。彩儿在霸州只干了半年多,那种绣品就不时兴了,绣坊一家接着一家地关门。 彩儿没了饭碗。便和几个北上的姑娘一起结伴南下,不想途中遇劫,侥幸逃出后,几经波折到了中都。 因她刺绣手艺超群。被选入窦家绣活,后留下做了窦小姐房里的三等丫环。 三天前窦府得到消息。婚事有变,新郎从汪伦换做了陆青。 因德合楼一事,陆青在窦家名声极差,被传成个面目狰狞、凶残成性、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窦珠小姐得知后。竟连夜和奶妈一起逃跑了。 窦府悄悄派人四处寻觅不到,就把彩儿充做窦小姐嫁了过来。 青儿听她说得有太多不合情理之处,好奇地问: “窦家怎么会选中你?你只是个三等丫环。照理应该让贴身大丫环来,她们对小姐的事样样清楚。那样才不容易有破绽啊?” 彩儿这时已填饱了肚子,说道: “窦珠的女红很出名,可她的几个大丫环都差得太远。再来我又识字,也懂得些规矩……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细话我们一会再说。倒是你,怎么做了官?” 青儿长叹一口气,把彩儿自赎之后,果果楼遭难、云娘和果妈妈含冤而死、她又如何被逼科举等事大致说了一遍。 谈及云娘和果妈妈的遭遇,二人难免又是一阵悲伤,哭过一阵,彩儿突然低声叫道: “天啊,如果今晚在这里的是窦珠,你可怎么办?” 青儿苦笑一下,指了指桌上的酒杯:“早为新娘备下药酒,本想睡过这关再作打算,不想现下倒免了!呵,老天佑我,不让我干这路损阴败德的事。” 彩儿脸色一白,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问:“你不会是要逃吧?要跑一定带上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青儿不以为然地说:“你这回可为窦家立下大功一件,他们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你的命?” 彩儿才要开口,眼泪又成串地滚落下来,她边抽泣边说出了隐情。 详细的内情,彩儿作为一个三等丫环也不得而知,只是府里风言风语传小姐窦珠与一位布衣男子交往,被家人发觉。 窦家不敢为其再择高门,便仓促选中虽无根基,却前途看好的汪伦。 窦老爷本想把这个伤风败俗的女儿早早嫁出去,不想婚事却卡在老太爷那里。 窦昌不知个中就里,他几个孙子全不成气,独独这个孙女以女红闻名中都,甚至得到过公主的褒奖,这回非要为这个长房孙女讨个赐婚的名头,也好风光一下。 老太爷下了大力气,耗时两个多月总算把圣旨讨了下来,却不知宫中出了什么差子,竟按错了人! 窦珠本就心虚,再听说新郎换成了一个凶残成性的男人,愈发恐惧,竟携着所有细软,连夜和奶妈一起找相好的私奔了。 这回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窦老爷见纸里包不住火,这才把实情回禀给老太爷。 窦昌一听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窦珠身边几个贴身大丫环乱棒打死,二等、三等丫环一律割了舌头发卖出去。 彩儿哭道: “因我进府时间短,对这些事并不大知情。再来我女红最好,又识字,窦老太爷便指定我代替小姐嫁了过来。现在我要是回了窦家,一定被他们灭口!而且……” 青儿见她欲言又止,不由急道: “我的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快说啊!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彩儿却只是垂着头,一个劲儿的哭,不论青儿怎么问就是问不出来。 最后,青儿气道:“爱说不说!反正明天我找到机会就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最好。你是小脚,逃亡带上你这个累赘,实在太费劲了!” 彩儿闻言猛得一抬头,眼睛坚定地盯着青儿说:“你不用逃!我,我可以……”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下唇,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别过头小声说: “我可以给你生个孩子!再不会有人怀疑你是女人了。”(未完待续) ps:重大利好:刚接到小道消息,浮云忘的月票已经到中蒙边境,傍晚可达华北,一扫500雾霾,好开心啊好开心~~~~浮云一到,雾霾全消~~~~~加更两章! 第二七二章 原来是你 青儿圆瞪杏眼,大张着嘴半天才合上,突然欢喜道:“你有孩子了?恭喜!他是做什么的?快说出来,或许我能成全你们!” 彩儿幽怨地看了青儿一眼,叹道: “你真是……怪人!以前在果果楼时,我总对你不服气。现在想来,是我自己太傻!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现在你高居五品,我却沦落至此,真是没半点脸见你!” “这是什么话?你有了喜欢的人,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不用怕,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官儿,我给你作主!就算对方是窦家的,我也可以找个名目把他要过来,成全你们一双一对。” 彩儿怔怔地看了青儿半天,见她没有丝毫恶意,这才委屈地哭道: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就算我是贱籍,好歹也是读过书的,还没有嫁人,怎么会做那种不要脸的事!” 青儿闻言心头一紧,见彩儿不再说话,明白自己猜中了,狠狠一拍桌子,怒道: “他是硬来的?他是谁?你只管说,我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彩儿慌得不住摇头,压住青儿的胳膊,急急地说: “不要,千万不要!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求你……我怕,我永远不想再想起那件事了!要是被人知道,我就没脸活着了!” 青儿见她浑身止不住颤抖,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不住安慰。 彩儿扑在她怀中痛哭失声:“求你!这件事,一辈子都不要再问我,都怨我自己命不好,我自认倒霉!” 彩儿哭了好一阵。才坐直身子擦眼泪。 青儿呆呆地坐在一旁,不知应该怎么劝她,以她的性子,说什么似乎都不会对。 半晌,彩儿止住眼泪,怯怯地望着青儿说: “我本来没指望能活过今晚。现在遇到你,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青儿。你能不能……容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走?我生了孩子。就不会有人怀疑你是女人了!况且,我也会帮你遮掩,好不好?” 青儿张了张嘴才要说话。却见彩儿嘭的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她的腿哀求道: “求你!给我的孩子一个姓,给我一张遮羞布,让我还能活下去。” 看着跪在地上的彩儿。青儿不由一阵心酸。 在果果楼的时候,青儿没少和她吵架。甚至两人也算不上什么朋友,她深知彩儿从不服软,也从未低头,可如今却这样苦苦哀求…… 青儿起身搀她起来。她却执意不肯。青儿怕自己力气大,误伤到她腹中胎儿,望着那张倔强地脸。不由叹道: “好吧,我依你就是。” 彩儿闻言一喜。两行热泪滚了下来,倒头便拜。 她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唬得青儿赶忙把她扶起来,她却执意不肯,哭道: “我这是代孩子,谢你的救命大恩,你当得起的,一定要受下这拜!” 说着挣扎着给青儿磕了三个响头,青儿怕她动了胎气,不敢使劲拦,只好闪过身子躲在一旁,不敢受她这么大的礼。 彩儿磕过头,被青儿扶着坐下,说道: “你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你,没有狗儿,我根本离不开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现在我又要求你收留……以前我年少无知,做过一些荒唐事,你就大仁大量忘了吧。我以肚子里孩子的性命发誓,自今日起我对你忠心无二,他日若事情败露,我与你一同赴死,绝不眨下眼皮!” “何必这样说,若我们异位而处,你也不会对我袖手不顾,对不对?” 彩儿坚定地点点头,忽又问起狗儿。青儿长叹一声,感慨地将狗儿的种种说了一遍。彩儿义愤道: “没想到他竟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这个结果是他咎由自取,你何须自责?唉,当初我还想,要真有这么个弟弟,我早回家了,也不至于沦落至此。算了,不提这种人,他就算再聪明,终究是个祸害。” 二人此后又细细谈及云娘、果妈妈、张文远,彩儿听罢不由唏嘘良久,商定过几天去云娘坟前祭扫。 这一夜,二人絮絮叨叨互诉离情,也不知几时才朦朦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屋子的门栓就吱吱作响,浅睡的彩儿惊醒,忙推身旁的青儿。 青儿迷迷糊糊的,还没来得及坐起身,已经有个身影钻进屋,小声问道: “青儿?怎么样啦?” 青儿听到打了个哈欠,骂道:“大早上闹什么鬼?我困死了,还想再睡会儿。” 话还没说完,就哎呦一声,捂着脑门闷哼起来。 西毫不客气地打了她一个爆粟子之后,才猛然发现彩儿正瞪大眼睛看着他,慌忙红着脸背过身去,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儿见了,揉着脑门儿呵呵笑道:“没事,这是彩儿,我在……哎呦!你拧我干吗?!” 彩儿羞红着脸把床上的帘子罩下来,回头瞪了青儿一眼,咬着耳朵说: “不许和别人提我的出身,谁也不行!” 青儿会意地点点头,一挑帘子坐起身,还没坐稳就被西一把扯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发现她衣裳不整,眼睛向床边一扫,小声问: “怎么回事,你没用药?” 青儿这会儿才有些清醒,不以为然地笑道:“哦,她是我的朋友,在窦家当丫环,代窦珠嫁过来的,我的正主儿新娘早就和人私奔了!” “私奔?”西听了一惊,想了片刻说,“不管那么多,给她些钱堵住她的嘴,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这几天风头比较紧,我想过……” 青儿扯了扯他的袖口,为难地说:“那个,西,我已经答应她再多呆一阵子了……她,她怀孕了,想给孩子找个爸爸。” 西瞪着凤眼怔怔地看了青儿半晌,忽然紧皱眉头,怒道: “你就答应了?!你和谁商量过?生死攸关,你……” 西气得突然收住话头,摔门而去。 随着屋门“啪”的一声巨响,青儿颤了一下,这才真正清醒过来,忙收拾好衣服,抹了一把脸,就飞也似的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ps:北京的雾霾仍在,喵心中的雾霾已被票票吹走,再次谢谢浮云大侠啦~~~再更一章,啊,我滚去码字了~~~ 第二七三章 闭门羹 青儿冲到西的房间扑了个空,也没往心里去,回屋继续梳洗、吃饭,见左右无事,依旧去了大理寺办案。 她忙了一上午,回家吃饭时仍不见西,问牛大才知道他一直未归,这才觉出不对劲。 西很宅,极少外出,再加上他的蚕豆症,一日三餐只在家里吃。 难道是生气了? 其实他们俩平日没少吵嘴,每回都是好脾气的西让着她,就算她多不讲理,西也不过说两句就罢了,可这回…… 青儿静静反省了一下,觉得的确是她太过分。 正如西所说,答应彩儿留下来,事关生死,她没商量就擅自作主,也难怪西恼了。 青儿把自己关在屋里生了半天闷气,一会儿怪自己粗心大意,一会儿又怪自己自作主张,最终决定舍脸去把西给请回来。 她厚着脸皮去了闫府,却被告之闫渊早上去礼部后,一直未归。 这下她彻底傻了,西的朋友不多,闫渊这里没有,就只能是回伯父家了。而这,正是她最怕的。 青儿一想到西的伯父、伯母就怵头,可事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城南吴家。 不想吴家仆人上来就说主人不见客,连大门都没让进! 看这样子就知道是事先嘱咐好的,西果然来了这里,而这个闭门羹准是伯母的意思。 青儿上次登门虽是男装,仍能明显感到他伯母客套之中,带着的故意疏远和敌意。 也许她把西不回家住,全怪罪在青儿头上了吧? 青儿郁郁地靠在吴家院墙上,一股心慌突然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对西产生了动摇。他不会因为伯父母的养育之恩,而放弃她吧?! 这个想法把她吓坏了! 自从二人凉州重逢,无论打官司、越衙告状、沙坝求学、梁城考试、官场犯险一步步走过来,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西会舍她而去。 然而,她凭什么如此笃定?! 在亲情和爱情的选择中,谁知道西会偏向哪一方? 更何况她和西之间一直就有很多问题,凭心而论。西非常正统。他骨子里想要的是那种温柔和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隆昌国传统女人。 而她对西刚一向很跋扈,既不温柔。也没有半点儿女人味…… 青儿越想越乱,一颗心在腔子忽忽悠悠四处乱晃,心里没着没落儿的。 她气得踹了墙两脚,除了脚疼。心却依旧静下来。几步冲到大门前,双手一通乱砸。大声喊道: “开门,开门,开门来!” 少时里边有了动静,大门吱嘎嘎缓缓打开。仆人探头一看还是青儿,皱眉说: “这位大人,小人不是已经说过。我家主人不见客。” 说罢,不待青儿回话。他就不管不顾地关上了厚厚的大门。 青儿不敢造次,毕竟这里住的是西的长辈,只好隔着门大叫: “我叫陆青,来找公孙西的,我在这儿死等,他不出来我就不走!” 里边仆人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青儿觉得憋屈,可愣是拿这个看门的没辙,谁让她有错在先。现在她是来求合的,要是不管不顾冲进去,只怕倒把西推给他伯父、伯母。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用诚意打动西,等他想通了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青儿一屁股坐在吴家大门口,打算把西给耗出来。 没想到吴家真够绝,这门自从关上,就再没打开过,而青儿就蹲坐了整整一宿。 多亏是初夏,温度不冷不热,再加上她身体结实,一夜之后仍生龙活虎一般。 这一宿的闭门羹,反倒激起青儿的那股拧劲。 不待天明,她就再次使劲拍门,泄愤似的把吴家大门拍得山响,直到听到门栓声才罢手。 吴家仆人打开大门一愣,还没来得及问,青儿抢着说: “我叫陆青,公孙西一天一夜未归,我是来找他回家的。现在我要回衙门公干,一办完事就来。总之不见到他本人,我就一直死等下去。” 说完转身就走。这段话她说得不卑不亢,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青儿等了一夜,西竟然没出现,她的心早已经凉透了。事到如今她只想听西亲口把话说明白,他到底想怎样? 就这样青儿白天去大理寺办公,晚上在吴家大门死泡,转眼已是两天。 这天晚上,肖二突然出现在青儿身旁,回禀完张文远的事,猛地将她拉起来,怒气冲冲地说: “大人干吗这么作践自己?他公孙西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就带你找他,大家把话说明白!没他咱们又不是活不下去!” 青儿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说:“不!我偏要在这儿等,我偏要他打开这扇门亲自来见我!” “哎!”肖二叹了口气,一跺脚,嗖得一下窜过围墙。 等青儿明白过来再想拦,早已没了人影儿。 不多时,肖二又悄无声息地回来,拉着青儿低声道: “大人别闹了,咱们走吧!状元公看样子病得不轻,现在还在昏睡,你在大门外的事他根本不知情。” 青儿闻言,眼泪哗得一下流了下来,原来西又病了! 她一边哭一边暗骂自己太笨,瞎想了半天,惟独忘了西那纸糊的身子。 听说西病得这么沉重,青儿哪里还有心思回家? 她转过身大力拍门,越拍心里越火,越拍手劲越大,突然她双臂猛得一用力,那扇厚重的大门轰然而倒。 此时,青儿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跟肖二大步流星闯了进去。 他们的举动把看门人吓得发傻,直到人走没了影儿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地开始喊人,可他又寸步不敢离开已经没了门的大门口儿。 却说青儿在肖二的带领下,来到西的房间。 房门一开,正对上伯母的一双红眼睛。这妇人果然不寻常,她脸上的惊慌一闪即逝,望着二人冷冷地说: “陆大人好大的官威,带了手下擅闯民宅,为知是查案的,还是来拿人的?” 青儿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双眼睛痴痴地盯着西,他又瘦了,脸色也发灰! 这时屋外已吵做一团,院子里类火通明,仆人们吵吵嚷嚷地四处拿人。 外边的动静惊醒了昏睡中的西,他眼皮颤了几颤睁开眼,一歪头正看见远远立在一旁的青儿,脸上浮出了一抹浅笑。(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吃软饭 青儿见他醒了,抢步蹲在床前握住他的手,还没说话,鼻子一酸,眼泪先蹦了出来。 她悄悄擦了两下,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把你气病了!我不该……” 西疲惫地一笑,掐了掐她的手说: “瞎说什么!这阵子换季,我又劳累了些,才病的。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哭什么?我心里有数,这只是小病,不碍的。” 青儿听他这么说,眼泪更加忍不住,扑簌簌一串串滚落下来。 伯母走上前,厌恶地说:“哭什么,好不晦气!” 青儿忙将眼泪擦干,做错事一样看向西。 西笑笑,握住她的手说:“别担心,这病再有三五天就好了。喔,窦小姐的事我想过了,就依你吧!我不想你将来后悔,一辈子心里不踏实。大不了再耽搁九个月,也不差这几天。” 青儿闻言,眼泪在眼框里转了几转,咬牙强忍着不敢再哭出来。 伯母此时又冷冷地说:“天已经这般晚了,陆大人也该回去休息了吧?我们西何德何能让大人如此惦念,真是费心了。” 西问道:“几时了?” “已经子时了!” 西拍了拍青儿的手背,柔声说:“看我都病糊涂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过来?你现在新婚燕尔,这样传出去不好,快些回去吧。” 饶是青儿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来当着伯母不方便,二来也怕说多了西还要操心,只好点了几下头,又叮嘱了些琐碎。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此后不知伯母是心疼大门,还是良心发现,青儿终于不必每次都“破门而入”了。 西的病又将养了五六天才好利索,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总算说服了伯父、伯母,依旧回了大宅住。 西搬回来后,青儿成天喜滋滋的。还常哼些小曲儿。 这天清早。彩儿为青儿梳头时,突然叹道: “我本以为你是个有福的,处处胜过我们百位。只是……我丑话说在头里,你要真嫁给公孙西,只怕日后要被挤兑死!昨儿他伯母过来,我看她的样子倒比妈妈还要厉害几分。” 青儿从没和她说起过西的事。听她这么说也不搭腔。 彩儿见她没反应,却仍不闭口。继续劝道: “我看得出你和西是真心,他也的确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只是他的伯母……唉,以前我不懂事,对妈妈又恨又怕。后来经历多了才明白,妈妈是个心软的!可西的伯母不同,厉害相儿都长出来了。一看就是个硬心肠的,你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青儿长叹一声。懒懒地说:“我现在还是个男人,想那么多干吗?再说……” 这时门突然猛得被撞开,肖二冲了进来急切地说:“九皇子来了,大人快点过去吧。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神情挺严重。” 青儿夺过头发,匆匆盘上,起身和肖二冲了出去。 远远地,青儿就见九文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看他的样子八成没好事。 九文抬眼见到青儿,大步迎了出来,热情地将她拉进屋,却紧跟着叹了一声,把手中的一道折子往她怀里一扔,说道: “看吧,父皇甩给咱们的大案子!云州暴民杀了云州牧,沛县、岁县、庆县三个县的县令,让咱们去平反。哼,又是苦差事,干脆让咱们包圆儿得了!” 青儿打开折子,一眼就看见朱批上写着九文和她的名字,忙细看折子的内容。 她还没看完,就听九文又说: “这回走得急,明儿一早就得出发,你赶紧准备吧!我也得早点回去,有什么细话路上再说,反正路长得很。” 说罢九文起身又匆匆去了,青儿送人回来就见西蹙眉看着折子发呆。 青儿坐在他身边叹道:“你才回来没两天,咱们又得分开了,真是的!这回你伯母可开心了。” 西把折子往桌上一放,侧过头平静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青儿眉毛一抖,大声叫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去!这回可是云州,山高水远的,光路上就得两个月。你这纸糊的身子哪儿受得了,要病在路上可没处找好大夫去,我不想再跟你着急了!” 西把桌上的折子往青儿面前推了推,轻轻拍了拍,说道: “这件事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不去!你看看被暴民害死的州牧是谁,新任的又是哪个?这分明就是四皇子、八皇子在较力,我若不跟着,急就得急死,还不如在你身边出个主意。”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病才好,这么奔波会出人命的。再说这回有九皇子,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我能有什么事?” 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 “你别以为我是瞎子、聋子,上回你被八皇子捉住的事当我真不知道?那次要不是皇上出面,你的小命就不保了。九皇子有什么用?哼,他也只能自保而已!” 青儿听他说出八皇子那段儿,顿时没了底气,咬咬牙说: “我去是公干,皇上朱批有我的名字。可你呢,你什么身份?你早削职为民了,就老老实实家待着吧!” 西听了也不气、也不急,翘起二郎腿,双手抖起衣摆收拾好,自嘲道: “我现在就是个吃软饭的,能有什么身份,自然是陆大人门下的清客了。而今主子有到了事儿,我不出头好像不大说得过去吧?” 青儿听了尴尬地搓了搓手,她刚才为了拦下西,把话说得太愣了,看来伤了他的自尊心。 可一时半会儿,她又不知道怎么把这事辄过去,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 “你别老说吃软饭行不行,我不爱听!要不是为了我,凭你的本事随便做个教书先生,或是大夫都是顶尖的。我不是不带你去,可这回是去平乱的,说不好又要打打杀杀,你去我真的不放心!” 西听了苦笑一下:“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咱们又何必分开?就算万一有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至少安心,你说呢?”(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多嘴的鹦鹉 青儿终于还是拗不过西,伯母也败给了他。 次日启程,九文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他的马车。 青儿知道西有点不自在,但考虑到他的身体,假装看不懂他的眼神,欣然爬上车。 西没有办法只得跟着上去,行了跪礼,只听一个慵懒地声音: “免了。免了。免了。” 话音未落,青儿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西迷惑地抬起头,只见九文膝头站着一只灰色的鹦鹉,正半歪着脑袋瞧着他,兀自不休地叫着“免了”。 九皇子哈哈大笑,向西摆了下手,示意他随意。转过头抚着左臂的另一只鹦鹉,向青儿炫耀道: “怎么样,我训的不坏吧?你送给我的时候还一句话都不会说,现在已经能背六七首诗了。那个更聪明,还会唱歌呢!” 青儿开心地和鹦鹉玩了一会儿,不经意瞥到西黑着脸,只好悻悻地罢了。 这下被西逮了个现形,当初没说送鹦鹉的事,主要是怕他知道八皇子捉她的险事,不想现在却被两个小东西打了脸。 青儿从桌上拿了盘葡萄,剥好一颗,讨好地喂到西的唇边。 西不好意思地躲了几下,见她执意不肯松手,只得红着脸吃了下去。 他含羞地瞪了她一眼就别过头,火红地耳垂正对着青儿,颜色比葡萄还要娇艳。 西悄悄在她手肘拧了一把,青儿低笑了一声。 偏这个时候传来一声轻叹:“青儿。” 青儿一愣,寻声望去却是那只灰鹦鹉,它注注地盯着她手中的葡萄。 灰鹦鹉专注的神情,惹得青儿一阵大笑。忙亲手剥了个葡萄喂给它。它用长长的喙乱啄了一通儿,心满意足地飞到九文肩头梳洗羽毛。 另一只见状也一跳一跳地蹦了过来,“青儿,青儿”的叫个不停。 这只比刚才的还要灵巧,叫的每一声语调都不相同,却又明明全是九文的声音。 青儿被叫得有些不自在,一边剥葡萄。一边偷偷看了西一眼。他的脸已经完全黑透了,脸沉得水一样,眉头也微微地皱着。 青儿咬了咬嘴唇。以最快的速度剥了一颗,总算堵住了那个小东西的嘴。 看着灰鹦鹉开心地乱啄,青儿不由在心里祷告,盼着这两个小祖宗解了馋。千万不要再添乱了。 可惜事与愿违,两个小家伙总是“青儿。青儿”的叫个不停。 更可气的是,它们只要一叫,九文就喂它们吃最喜欢的大瓜子或葡萄。搞得这一路上,每天都要听上好几遍青儿的名字。 相应的。西的表情也再没好过,一路上始终没怎么说过话。 青儿本打算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加深西和九文的了解。就算不能做好朋友,至少也能减少些隔膜。 不想因为这两只鹦鹉。不光西不理九文,似乎九文也把西当作空气一般。 青儿暗暗觉得,这两人的关系非旦没有好转,似乎还更差了些。 虽然如此,青儿却不后悔上九文的车。毕竟托他的福,这车子不止香软舒适,而且一路上食物精致,照应周全。 尤其是西的蚕豆症,多亏了九文的小灶,整整两个月的路程,他居然一次病都没生! 这日到了云洲边境,果然一片荒芜之景。大片大片的黄土地裸露在烈日下,车行十余里不见炊烟,倒是沿途见到一批批逃荒的队伍。 青儿派肖二问了几次,都说是要奔沐州的,青儿疑惑道: “你们说怪不怪,这边连年大旱,可沐州离得这么近,怎么就一点旱灾都没赶上?” 九文笑道:“要我说云州根本就是天灾、*各占一半儿。” 西的目光一凛,却没言语,青儿正要问他意见,九文却继续说道: “曲林这人我太熟了!小时候和他斗过一阵子蛐蛐,我服!在中都要论玩儿,他可是第一大行家。没他不会的,没他不行的!” 青儿损道:“你服的人,必然玩物丧志,要不也不会被暴民捅成筛子似的泄愤。” 九文笑笑,两只食指不停转着灰鹦鹉玩,不以为意地说: “他家原不缺钱,就不该做什么官,当个员外开开心心的多好!其实他人不坏,可把地方治理成这样,也真是罪该万死了。” 青儿接口道:“不过他一死,这回云州的百姓可有福了,新任的戴忠可是个能干的,我在吏部时听得耳朵都快长膙子了。” 九文叹道:“谁知道!希望他能行,那样咱们还能省些事。” 青儿扫了西一眼,见他窝在一边闭目养神。她怕他累着,也不敢再追问。 又两日到了云城,情形一下变得不同。 云城一派繁华之气,几乎感觉不到受过灾的样子。就连官府办的粥棚,灾民们也秩序井然地排着长队,没人夹塞、也没有哄抢。 马车一路走来,都快走到衙门前了,也不见有官员来迎,九文冷笑道: “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个戴忠果然无礼,连起码的面子也不给。” 说罢招来肖三,让马队拐去了孙员外备好的宅邸。 有孙员外出马,自然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青儿、西、肖二单独住在一个小跨院里。 大家收拾好,刚吃过饭,西就去休息了。 青儿正想去找他好好谈谈,却听说戴忠到后院拜见九皇子。 先办正经差事,青儿只得匆匆赶往后院,远远就听见一阵乱轰轰的嗡嗡声,好像几千只苍蝇在开会一样。 进了院就见十来个大小官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谈。 见此景青儿不由皱皱眉,外埠的官员果然没有半点规矩,这要是在中都,估计乌纱帽已经不保了。 她索性不与他们打招呼,一头扎进九文的屋子,才进门就听一个铿锵有力声音在说着什么。 内容姑且不论,只说他的语气,每个字都好像是个小钢珠,狠狠地砸在地板上,一个字一个坑儿似的。 青儿抬头细看,此人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满脸风霜之色,两眼极为有神,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之势。 他正抱着一摞卷册,向九文汇报着什么。(未完待续) ps:蓝蓝的天上飘过四个大字“两张月票,谢谢哈!” 呵呵,谢谢浮云忘的月票~~~~~~加更! 第二七六章 不谋而合 九文一脸的不耐烦,见青儿进来忙打断戴忠的话,引荐道: “这位是大理寺寺正陆青陆大人,父皇此番命我们二人来处理云州暴民案,你先把案情和陆大人说说吧。我在路上走了两个月乏得很,就不奉陪了。” 说罢九文也不等他回话,大刺刺起身走入后堂。 青儿没想到九文来这手儿,只好陪笑道:“路上跑了两个月,九皇子车马劳顿,请大人担待则个。” “云州牧戴忠。”戴忠绷着脸作了个揖,不屑地说,“暴民犯案时我还未上任,陆大人想了解案情,我给你派个知情的人细细回明。现在还有十万灾民等着我去救济,容改日再来拜会。” 青儿被他噎在当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戴忠已绝尘而去。 “呵呵……”层里突然传来孙员外的笑声。 青儿有些尴尬地望向他,摊了摊手,摇头道:“这人还真是不可礼遇!” 孙员外招人为青儿奉上一碗茶,悠悠地说: “我来云州已经十天了,这个戴忠倒是个能人。你们没见云州的灾情,睁不开眼啊!也难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云城,及周边的两个县给安抚住。现在老百姓有的吃,不闹事,已算不易了。” 青儿点点头,喝了一口茶说: “我一进云城就感觉到了,我知道他能干,但也不能这样颐指气使吧!他救灾重要,难道咱们是闲人,来这里吃喝玩乐的?咱们也是奉了皇命……” 她刚说到这,一扭脸看到西站在门口,立时恼了。向他埋怨道: “你不回屋歇着,跑这儿来干什么!好容易这一路没病倒,现在逞强,小心找不自在,快回屋休息去!” 孙员外也笑着让公孙西回去,西却不听,晃进来笑道: “这一路上马车很滋润。倒不觉得乏力。我想出去看看云城的情况。” 青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犯酸地说:“这里有戴忠这位大大的能臣,可要你操的哪门子心?” 西摇了摇头。认真地说: “戴忠名声在外,干练、勤勉、廉洁,只是除狂傲外,我还听过别的微词。始终有点不放心。云州已经杀过四位官员,咱们身处险境。不得不提防!” “暴民杀的是前任,现在云城这么安定……”青儿才顶到一半,就见九文换了套布衫走了出来。 见九文这样古怪的打扮,青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九文说: “快些换回来吧,你这样穿反而更扎眼!哪儿的灾民有你这样的好气色,好样貌?倒不如换成绸衫。还能充个过往的商户。” 西扫了九文一眼,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 九文低头看了半天。又转向孙员外,扯了扯衣服问:“这么穿怪吗?” 孙员外捂着嘴,乐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九文横了他一眼,向众人说: “大家也都换了吧,咱们扮成商户好好转转去。” 就这样一行人扮作商户,从后门上了大街。 他们在城里转了半天,依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劲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所到之处,几乎全是一番太平之景,虽不能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也差得不远。 一行人足足转了一个时辰才回来,青儿一进门就开心地叫道: “那个戴忠人虽浑蛋,办事倒还真有一手!没受灾的地方也不过如此,下次他再牛气哄哄的,我也不同他计较了。” 说罢看向九文,九文却皱眉不语,直到回了大厅,往窄塌上一歪,才说: “累死我了!这里没外人,你们也不用拘礼,随意些吧。啊……为什么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浑身不自在啊?” 青儿把西扶到椅子上,随口答:“累的呗,坐了两个月的马车,突然走一个时辰,你觉得对劲才怪!” 九文叹了一声没说话,西却突然笑了,回道: “不是不对劲,是实在太怪了!我们虽是草草地走,可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扫了一眼,为什么竟没有穷人和流民?” “好多穷人啊,我们……” 九文突然猛得从塌上坐直身子,抬手止住青儿,垂头想了片刻,抬头望着西问: “你是说贱籍?” 西颔首道:“是的,我们所见的穷人,穿得都太整齐了。我问过几个,他们全是城里的。这就太怪了!这里自古就是产粮大州,也是贱民最多的地方,约有六成农人全是贱籍。这么大的饥荒,他们为什么不进城?” 九文思索道:“戴忠拦截农人,不许他们进城?” 西叹了一声,胸有成竹地说: “只怕更甚!此次国库拨的粮食连四成人都养活不起,云城何以如此太平?照理说九皇子此番前来,戴忠应该巴结着你,帮他去沐州求粮。可他却如此嚣张,此事不祥啊!” 九文眼神一凛,猛得站起身,来回走了几圈,狐疑地问: “你的意思是,戴忠根本就没想给贱民救灾的粮食?那这不是逼他们造反吗?戴忠做官多年,贤名在外,不至于如此糊涂吧!” 西长叹一声,摇头道: “在中都时曾听恩师言及此人,对他颇有保留。此来我本就有些不放心,刚才一看……唉,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九皇子,我们可要早做打算。” “大冢宰?”九文直直地望向公孙西问道。 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九文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也不再言语。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青儿感受到一股窒息的气氛,憋闷得难受,站起身问道: “咱们别躲在这里乱猜,自己吓唬自己。要我说不如离开云城,到乡下亲眼看看。果如西猜的样子,咱们就马上去找沐王借粮。有了粮食在手,还怕戴忠不听咱们的?” 九文摇了摇头:“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借兵。” 青儿急道:“借兵干什么?老百姓没的吃,才来城里找活路,他们有什么罪?” 西起身拦住青儿,劝道:“青儿别急,兵是必须借的。沐州也连年遭灾,沐王手头粮食有限。如果贱民暴.动,咱们必须尽早平反,如果压不住,那局面可就大乱了,到时伤亡更惨重。”(未完待续) ps:一想到明天是周五,我就放心了,周五起玩命码字,存稿存稿!! ps:再次谢谢浮云大侠的票票~~~~么么哒~~~ 加更加更~~~ 第二七七章 区别 搬兵的事自有九文去操心,青儿只盯着戴忠要人办案子。 拖了三天,戴忠终于发来一位不到四十岁的官员,名叫万峰,是云城的长史,在此已经干了五六年。 青儿听了不由暗喜,没想到戴忠嘴上恶毒,倒真派了个正经了解情况的老人给她。 然而她欢喜得太早了,青儿还没问几个问题,就已经把这位万长史给问吐露了。 敢情这位爷是个甩手掌柜的,什么活接到手里都是个“二传手”,一应所有事全是底下人做,他是一问三不知! 而现在他手底下那些真正干活儿的人,全被戴忠带去振灾了。 青儿气虽然有气,可振灾毕竟才是头等大事,戴忠这做法也挑不出大毛病,更何况长史也够品阶了! 没想到西倒似乎对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长史分外感兴趣,捉着他聊了半天。 青儿明白他是要套话,可关键这个糊涂车子肚子里没货,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啊! 她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能从万峰的口中感觉到他是中立的。 对于被暴民打死的前任曲林,他言里言外流露出些许同情。而对于现任的戴忠,则或多或少有着几分些崇拜之情。 青儿听不懂,也索性不听了,她给万峰列了张清单,要他按此把案子相关卷册全查出来给她。 送走这个迷糊虫,青儿问西的意见。 西长叹一声,两手捏着太阳穴,缓缓地说:“看来戴忠和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他早已把周边的军队都喂饱了。而对贱民,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他们活命!贱民的粮应该已经给了军队。” 青儿惊叫一声,骂道:“这个天杀的!居然藏着这种祸心,那咱们该怎么应对?” 西冷冷一笑:“现在一切只能看九皇子的意思了,也是时候该他显原形了。” 青儿急道: “那怎么行?!九文一向不把百姓的命当回事,尤其是贱籍,他根本不在乎。说什么律比畜产。死多少他都赔得起!西。咱们可都是贱籍出身,这回可不能袖手旁观啊!必须想办法,全指着九文可不行!” 西扯了扯嘴角。冷冷地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唉,这位九皇子可是聪明得紧啊。别看你和他交情那么深,不合他利益的事,他是不会同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你已经有主意了?”青儿兴奋地问。 “除非他也和咱们一样。亲身感受一下。” 青儿皱紧眉头,坚定地说:“那可不行。这太冒险了!九文虽然对贱籍有偏见,但他不是坏人,我们还是要以他的安全为第一。” 西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怒道:“九皇子和戴忠一样不把贱民当人。一样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他们有什么区别?” 青儿闻言一愣,九文和戴忠的区别?这个她可从来没想过。她心里虽然明白。可一时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由怔在那里发呆。 西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青儿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迷茫,正发愣的功夫,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青儿回头一看,正是九文。 九文兴高采烈地笑道: “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你知道城外南边五十里是谁的军队?哈哈,正是宋将军的三儿子,宋飞宋校尉。我一会儿去会会他,你要不要凑个热闹?” 当然!这种热闹怎能少了青儿,她喜滋滋地跑去跨院找西和肖二,却发现西已经躺下休息了。 她蹑手蹑脚地从屋里退出来,招肖二一起去了九文的后院。 去了才发现一共没几个人,九文执意要微服,非穿他那身布衣不可。孙员外这回倒不拦着,也认为出城穿好的太过招眼。 少数服从多数,青儿只好和肖二又换了衣服,一行五人扮作寻常百姓,从后门悄悄出城奔南方而去。 此行非常顺利,这位宋少尉的脾气很像他老爹,统共没三五句话就全定下了。 再加上这两处距离不远,他们办妥了事回来的路上,太阳还在当空,只稍稍有些偏西而已。 九文缓缓策马走在官道上,看着周边荒芜的景象说: “青儿,你看这些村子好像全空了,不知人是跑去沐州了,还是已经饿死了?其实朝廷的粮食分些给村民一些,多少还有得救。” 青儿听他主动提起此事,便将那日万峰的话学了一些,并将西的推测也说了出来。 九文听罢,皱着眉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叹道: “如果真如西所料,那戴忠就不配做一州之牧。人都没了,还牧谁?咱们粗算云州有十万人,村里大概六万,那贱籍就高达三万多人。这些人全不要了,那等灾荒过去,谁来种地?没人种地,云州要多久才能重振?州牧如果目光短浅至此,可真是云州之祸啊!” 青儿听他说完心里才踏实,虽然九文的出发点和她完全不同,但至少大家还是统一战线。 他们一路聊,一路慢慢走,夏天的大毒太阳没晒没一会儿,九文便开始叫水,偏出门时太过匆忙,大家只顾得换衣服,谁都没想着带水。 肖三、肖二四下望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人烟,两旁虽有不少村子,却早已人去楼空。 又往前走了一阵儿,九文看见路边袅袅地有炊烟升起,激动地一扯缰绳就冲了过去。 一行人离了官道,走上小路,可进村才发现这里也是十室九空。 九文下了马,走到一户半开着院门的人家,肖三叫了几声却无人答话。 既然又是座空宅,肖三、肖二就走了进去,果然见院里有口井,一起上前取水。 青儿想去找碗,见屋门虚掩着,问了几声没人答话,便轻轻推开房门,突然惊叫一声,往后直退。 九文闻声也赶了过去,青儿回身扎到他怀里,一句话也不濂。 屋里光线较弱,九文在大太阳底下呆了半天,只见黑忽忽一片,他眯眼看了一会儿,见门右侧一张破床上躺着两位老人。 他们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分不清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是生是死。(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切肤之痛 床上的一对老人着实骇人,九文见了也不免毛骨悚然。 肖三这时过来,向屋里朗声问道:“大爷、大娘!我们是过路的,想借个碗取点水渴,可以吗?” 床上的一位老人缓缓挣开眼皮,沙哑不清地说: “桌上有!你们用完,帮我从锅里舀点汤,我已经没力气下床了。你们要饿也喝点,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一个人! 青儿听了一阵恶寒,那他旁边的…… 九文感觉到青儿的反应,手臂紧了紧,低声安慰了几句。 肖三应了一声,从桌上取了碗拿到院里井边洗了半天,才盛了一碗水端给九文。 九文嫌弃地看了半天面,终于还是忍不住口渴,勉强用了。喝完把碗递给肖三,示意他为老人弄些汤。 青儿这会儿慢慢缓过了点劲儿,见肖三一手拿碗,一手还拿着把大勺子,忙转过身帮他掀锅盖。 她才只掀到一半,就听肖三怪叫一声,一晃眼飞出了屋子。 青儿愣了愣,本能地往锅里一看,也尖叫了一声,扔了锅盖抱头窜到院里。 九文离得最远,好奇上前两步凑过去看。 锅里一阵肉香味扑面而来,细看锅里的东西早已煮飞了,只剩一个类似圆形的…… 啊,是人头! 看样子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九文吓得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连滚带爬地窜出院子,扶着院墙不住地狂呕……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没人有胆子回去为老人盛汤。 孙员外叹道:“作孽啊!算了,咱们走吧。反正他喝不喝也是个死,挨不了多久。” 青儿只觉得一向鸡皮疙瘩乱蹦,头发根儿直发毛,紧紧抱着双臂,随着众人出了小院,路上再没一个人说话。 走了一会儿孙员外突然停下。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道边有位瘦骨嶙峋地老人在晒太阳。 孙员外打头过去和他打招呼,众人也跟了过去,只有九文远远站在原地。一步不动,肖三则寸步不离的立在他身后。 孙员外比个手势向大家要吃的,可众人谁也没带,只有肖二翻了半天翻出半个馍。 那老人看见馍。两只混沌的眼睛露出贼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那半个馍抢了过去,拼命地往嘴里塞。 青儿看了不忍,默默地在一旁擦流泪。 九文走到她身边。用手蒙住她的眼睛,拥在怀里不让她再看。 老人三口两口把馍吞了个精光,又开始伸出长长的舌头。细致地舔他的手心和手指。 九文把青儿交给肖二,跑到一旁又呕吐不止。 孙员外到底年纪长见得多。等老人吃完又和他攀谈起来,问东问西聊了一阵儿才回来。 九文早已经等得不耐,一个人头前骑上马就往外走。 青儿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老人不动,孙员外似乎看透了她的意思,拽着她的胳膊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道: “他没日子了,不如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他能活到现在,一定没少作孽。这样的人要真活下来也是遭罪,不得夜夜恶梦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青儿就打了好几个冷战,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地上马跑了。 一行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却都默默的,没人说话,也没人张罗吃晚饭。 少时,后院突然热闹起来。九文自从回来就吐得一塌糊涂,没半个时辰已经不知找了几波大夫,开了多少种方子。 青儿明白他这不是病,独自闷头在院子里采了一笸箩花瓣,嘱咐肖三给九文泡个花瓣澡,试试能不能见效。 肖三才走,西就无声地过来问,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这个亲昵地动作,把青儿吓得变颜变色。她连捶了西好几下,直到被揉在西的怀里才松弛下来,揽着他的肩哭个不停。 西哄了半天,她才断断续续哭诉了事情的经过。西听完脸也白了几白,一边拢着青儿的秀发,一边柔声埋怨道: “这种事你也看那么清楚,不会远远躲着吗!真是……唉,不过这样也好,让后院那位看看民间疾苦,弄不好倒是云州百姓之福。” 青儿气呼呼地捶了他一下,将九文骂戴忠的话学了一遍,得意地说: “你看,九文和戴忠不一样吧!就算没有这回村子里遇到的事,九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弃贱民。” 西冷哼了一声: “九皇子当然不会,我早说过他不傻。戴忠那个浑人根本是捅马蜂窝,就算有军队也压不住饥饿两字。再说他又没兵权,军队见势不好不会再听他的调遣,那时就是大乱了!” “那你……” 西扯了扯嘴角,鄙夷地说:“现在百姓生不如死,已经到了异子而食的地步,我倒要看后院那位怎么做?沐王是他的亲舅舅,他要心怀百姓一早就去求粮了,还用等到现在!” 青儿听到这里叹了一声,低声说: “其实,我们小老百姓不能体会他们的苦处,在平县遇难时,九文曾说过一些,我觉得他这位舅舅可能指不上。你知道吗,皇上还没继位时,九文的生母才是正妃,可后来张氏却坐了皇后。他母亲气疯了,这位官高爵显的舅舅却连个屁也没放过,九文甚至从没见过他!” 西皱眉思量良久,才疑惑道: “这就不对了,我算着皇上此番让九皇子来办差有三个考虑,最主要的应该就是想获取沐王更多的助力。既然沐王对桃妃如此薄情……那就不通了!” “许是皇上不知道呗!我听九文说,沐王十分大方,每年送他的礼都是最重的,还惹得哪个哥哥和他的亲舅舅发过脾气呢。”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西突然一笑,手指抚平青儿耸起的眉头,安慰道: “就算他们舅甥关系不好也不碍的,现在灾民大批大批往沐州逃荒,沐王一定也不想这边冲突起来。只要九皇子愿意担起这个担子,沐王为了沐州的利益,会加以援手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你出钱我出谋 青儿听了九文的分析,信心满满地说:“九文当然会勇担重担!” 西冷哼一声:“你也太抬举他了!他不过是个养耗子、玩鹦鹉的纨绔,哪里有这个担当和胆量?要他为贱民去得罪四皇子和张相,他才不干!” 青儿听西提起跟屁虫和灰鹦鹉,知道这是他的心头大忌,心里虽一百八十个不服气,也不再死扛,否则指定又要吵嘴了。 然而让青儿意想不到的是,九文竟真得被西言中了! 此后三天,九文一句借粮的话都没提过,而是把全副精力都耗在看大夫,治呕吐这件事上。 成日介病恹恹的,抱着两只鹦鹉逍遥快活。 青儿憋了一肚子的火,却又没法向个病人发作。 这天青儿去探九文,恰逢戴忠也在,便由九皇子的病因,引到那日的所见所闻,希望戴忠发粮食给贱民,给他们一条活路。 不想戴忠义正言辞地说: “贱民就该死!当初就是这些贱民以下犯上,杀害朝廷命官,前任州牧曲大人、以及沛县、岁县、庆县的三位县令,都是他们害的。现在赈灾太忙,我缓不过手来惩治他们,只杀了带头的警醒!哼,现在粮食不够吃,连乡绅、良民还吃不上,凭什么给他们?难道喂饱了他们,再来杀我?!” 青儿不料他倒理直气壮地发起了脾气,也顾不得什么官阶大小,年龄悬殊,直接顶道: “戴大人此言差矣!上任曲大人尸位素餐,任由灾民流利失所、析骨而炊,百姓犯上的确不对。但究其因也不过为了讨条活命。现在朝廷派大人前来赈灾,是百姓之福!可云州贱民多达三万之众,不给他们救济粮,只会逼得他们再次犯上做乱,到那时……” 话还没说完,戴忠便插话道: “陆大人这是要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吗?哦,难道贱民犯上做乱。倒成了我的不是。是我官逼民反不成?!哼,陆大人这么能干,不知对上知不知道。倒不如请圣上免了我的职。由你来做这个州牧好了!” 他的话狠达达地说出来,好像一排排冰冷的小钢钉,齐刷刷地掇到青儿的心头。 戴忠说完,起身向九皇子施礼告退。临走还不忘对青儿说: “陆大人好坐!我们这些人赈灾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倒要听闲人的指教。哼。陆大人来了也七八天了,不知你正经的案子办完了没有?” 说罢,戴忠领着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子。 青儿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坐在椅子上骂道:“皇上要是让我干。我就算干得再差,也比他强百倍!他明明错了还不改,这不是要云州百姓的命吗!” 孙员外笑着才劝了几句。却只听钢珠一样的声音骂道:“贱民就该死!贱民就该死!贱民就该死!” 青儿狠狠地瞪了一眼灰鹦鹉,它却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得意地学着。 九文见状将灰鹦鹉从膝头捉到手里。护在怀中,用手逗弄着它玩,不让它再有机会说出那各句该死的话。 青儿激动地说: “你不用护犊子,我生气本也不是因为戴忠骂我,而贱民太苦了,而我却无能为力!你们也知道,我和西都是贱民,现在让我这么眼睁睁瞅着他们饿死,我心里难受!我现在是没粮、没钱、没兵,什么事也不能为他们做。我,我对不起他们!” 青儿的话说完后,屋子里突然变得很静,没有人再言语。孙员外尴尬地扫了一圈,使劲向西挤了挤眼睛。 这阵子为了吃饭的事,西没少麻烦他。 为了蚕豆症,孙员外还特意指派了一名厨娘,为西单独开火备餐。 西向孙员外笑了一下,淡定地开了口:“其实眼下西倒有法子搞到粮食,只是这价钱就……” 孙员外忙接口道:“钱不是事儿!只要是能帮得到云州的贱民,我们出多少都不在话下。” 青儿听说有主意,极为兴奋,迫不急待地问他有什么高招。 西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一笑,压低声音说:“粮食来路不正,是州衙里的人抄肥而得。可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我看不如……” 孙员外会意一笑:“这是常情,抄肥哪里都有。只是这样的路数,数量恐怕有限,只怕是杯水车薪!” 青儿挥手催道:“没关系!少不怕,有多少是多少,能救几个是几个,总比什么都不干强!” 九皇子拍了板,只嘱咐大家要做缜密,否则传扬开去,影响不好。 事情议定,西大包大揽地笑道:“此事违规,青儿你们千万不要沾手,只是少不得要烦孙员外来帮帮我的忙。” 钱是九皇子出,孙员外当然要上手! 众人对这个安排都很满意,便由西和孙员外着手办理细节。 原来西是通过长史万峰的路子弄粮,万峰提半成儿,虽说钱拿的不算多,毕竟官家的人要,日后出不了大娄子。 西他们先后办了三批,数量远比孙员外预测的要多得多,统共得了三百石粮食。 办来的粮由青儿领着肖二、肖三等亲兵,打着官着的旗号发放到城外的村子里。 青儿他们几天走下来发现,有些村子的境遇略好些,得了这批粮食,还真能再撑一阵子,心下略安。 九文病好后也随着去了一趟,他发现这些灾民,远比他想象的老实得多。 几乎所有得到粮食的贱民都口讼皇恩,对官家感恩戴德,没有一个嫌粮食发得晚。甚至人间似乎也认可城里人理应先得,有了节余才会轮到他们。 回来后九文感慨地说:“这些贱民家家都有饿死的,可他们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等死。难以想到他们中会有暴民,杀害朝廷大员。” 青儿直言道: “兔子急了也咬人,能把这些老实的农人逼得杀官,可见我们朝廷用的都是些什么官员!前一个是玩物丧志,尸位素餐。现在这位倒是真干,可偏偏干的又是激化对立的事儿。哼,我要不为贱民,才懒得管他!现在咱们出钱、出力给他擦屁股,人家还不领情呢!”(未完待续) ps:欢迎新朋友:书友101011085428412,么么哒~~~~~~~~~ 第二八零章 骂纨绔 戴忠的确不领情,非但不领情,还十分恼怒。 他把抄肥的官吏全查出来,多少给九皇子留了点面子,只内部悄悄罚了银子。 万峰他们不止把历来所有抄肥的钱全吐了出来,甚至连多年置业累下来的财产也全被掠走了,只保住一条命而已。 这一来,九皇子在云州黑市里可算扬了名。不仅抄肥这条路彻底堵死,整个云州再没有任何地下黑市敢给九皇子供粮。 这回不止西没了法子,连孙员外这样的正经皇商也束手无策。 戴忠肃清云州内部贪腐官员,说来只有功没有过。 却可惜了云州的贱民们! 他们唯一的一线曙光又被戴忠给堵死了。 青儿怒不可遏,风风火火地找到九文要求联名上折子,一起弹劾戴忠。 她激动地说:“我们必须尽快把这里的实情报给皇上,说明白清戴忠这么做的后患,不然真的引起民变,就麻烦了!平乱只会越平越乱,那样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九文却不想趟这淌混水,不着急不着慌地解释道: “青儿你不要太冲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戴忠是个清廉、能干的好官?况且这次让他来,根本就父皇自己的意思。咱们就算递上折子,父皇也未见得信咱们。” 青儿直直地瞪了九文好半天,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和鄙夷,她冷冷地说: “从一开始,西就说你不会为贱民出头,你根本没有这个胸怀,没有这个担当!我还不信。对你寄予厚望。没想到你真被他说中了,是个如假包换的软骨头!算我陆青瞎了眼,认错了人!你不上折子,我自己上!大不了我一天一封,不怕皇上不看。” 青儿的声音越说越大,不知是惊着了灰鹦鹉,还是激起它的兴趣。 一只灰鹦鹉扑扑棱棱飞到九文的膝头。大声向青儿叫道:“贱民就该死!贱民就该死!贱民就该死……” 青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九文说:“没错。我们贱民就该死!如你所说,律比畜产!哼,老天让我当这个官。让我来云州,也许就是注定让我来救他们。也罢,我谁也不靠了!” 说罢青儿转身向门口大步走去,孙员外追着扯了她几把却没扯住。尴尬地站在门口。 九文猛得一挥手打向灰鹦鹉,鹦鹉机敏地展开翅膀在屋子里飞来飞去。最后落在离九文远远的灯柱上,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九文,突然叫道: “青儿!青儿!” 九文喝骂一声,抄起桌上的杯子就要扔。手却顿在空中犹豫了半天,最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两只鹦鹉满屋乱飞。停在了高高的房梁上。 九文低头想了半天,吩咐孙员外道:“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去拜望沐王。哦,你问问陆青去不去。” 孙员外咧嘴一笑,欢天喜地跑出门安排相关事宜。 九文长叹一声,拿了一把灰鹦鹉最喜欢的大瓜子,把它放在手心里,招它们飞回到胳膊上。 他摩挲着灰鹦鹉,又喂了五六个大瓜子,点着其中一只的脑袋叹道:“你啊!可让我拿你该怎么办?” 按下九文不表,却说青儿气呼呼回到屋里,直奔书案,挽起袖子就开始磨墨。 西看了微微一笑,嘲讽地问:“你这是要上折子参戴忠?一个人?” 青儿一听他的语气,气更不打一处来,闷着头继续研墨,也不理他。 西从怀里取出几张纸,在空中扬了扬问:“要不要参考一下我的?” 青儿闻言扔下笔,三蹦两跳地跑过来,谄媚地接过纸细看了一遍,一屁股坐在西的腿上,搂着他就亲了一口,开心地说: “看你这家伙平时面乎乎的,不想到了褃节儿上还真给力!我还以为你要拦着我上折子呢!呵呵,写得真好!我可写不了这么……嗯,刁钻?刻薄?恶毒?唉,反正我没你这么会罗织罪名!” 西横了她一眼,骂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还罗织罪名,是说我要陷害忠良啊,还是说我在捏造事实啊?” 青儿吐了下舌头,把头靠在西的肩上撒娇道:“人家从来不会说话嘛,你就别挑字眼儿了。嘻嘻,还是我的西最好了,只有你最懂我,只有你和我一个心眼儿!” 西笑着才要说些什么,突然推了她两把,小声说:“来人了,快起来!” 青儿一下从他腿上弹起身,大步向房门口迎了过去。 只见孙员外笑呵呵地从门外进来,一进门就大声道: “呵呵,青儿,明天九皇子要去沐州拜见沐王,让我过来问一下‘陆大人’有没有兴致一同前往?” 不等青儿回话,西匆匆赶过来抢着说:“太好了,我们一早就想去沐州看看。明天几时出发?要去几天?” 青儿白了他一眼,闪在一旁不再言语,直到西送孙员外回来,才耍开小脾气: “就你嘴快!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刚把九文臭骂了一顿。沐州离这里至少也要多半天儿,明儿一起坐车多别扭啊!况且沐州有什么好的,非去不可啊?!” 西笑笑,把她搂进怀里索吻,青儿却扭着身子不从,西只好哄道: “我是故意抢着应下来的,不然就没好戏看了!” 青儿挑了下眉毛,好奇地看着他,西乘机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地笑道: “小傻子,气糊涂了吧?九皇子去沐州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去借粮的!云州的贱民有救了!” 青儿听了开心地直蹦,笑道:“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没想到!看来九文就是欠骂,我把他给骂醒了!还是我的功劳!” 西叹道:“此外,我也真的很想去沐州。我朝开国时,沐州便以大将扬名。既便是现在,国中大将追根溯源仍多出自那里。后来随着四海升平,沐州渐渐败落。可沐王谢朴月袭爵后,仅用了几十年功夫,便重振沐州。我钦佩他的才干,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甘心偏安一隅。” 青儿却对沐王没有半点好感,她不愿扰了西的兴头,哼着小曲儿,在一旁誊抄弹劾戴忠的折子。 西则若有所思地不知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舌站 次日九文一行早早出发,未时便已远远看到城墙。 青儿把头探出窗子看了好一阵儿,缩回来眉飞色舞地对九文说: “到底是亲舅舅!沐王还真给你面子,城门口好大的排场,看上去得有百八十号人在迎接呢!” 九文连看都不看,冷冷地说:“谢朴月排这个阵仗是给哪个看的?有意思吗?!” 孙员外忙劝道:“九爷别这么说,毕竟是自家骨肉,沐王他……” 九文厌恶地呸了一声,皱着眉闭上了双眼,恨恨地说: “要不是戴忠那个混蛋,我才懒得来这里!哼,我要不是沾了他谢朴月的光,也能像三哥那样逍遥自在,至少没人三番五次要我的命!” 孙员外嘬嘬牙花子,频频向青儿和西递眼神儿。 青儿接口道:“可不是!我最看不上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简直就是亲疏不分!这么乱的地方,才杀过四个大官,他要真把你当外甥,一早就把粮食送到云城了,还用得着……” 她说得正起劲,却见孙员外挤眉弄眼,一个劲儿地摇头,西则掩着嘴偷笑不止,这才反应过来她说反了,尴尬地收了声。 九文哈哈大笑:“果然青儿爱说大实话!算了,来都来了,凑和忍了吧!只盼着此行能顺利借到粮食,早早把云州的事做个了解,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少时马车抵达城门,一行人被沐州的官员前呼后拥地迎进城。 青儿第一眼见到沐王就傻了眼,完全没想到这个风云人物竟是个矮肉墩子。 沐王的个子比她还矮,却能装下两个她。 年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估计比凉王大不了几岁的样子。倒比九文长了一辈儿。 青儿不禁想,他这个年纪掌权能有几年?就算沐州现在有什么了不起,那也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不明白西那样的聪明人为什么会服他?! 沐王长成这副尊容,他儿子倒是正经的好样貌。 谢文继个头儿不高不矮,身材也很匀称。相貌虽比不得九文和西,也算是上佳了。 沐王为大家备下丰盛的午餐。饥荒时节摆下如此豪宴。实在让他们这些刚从灾区过来的人咋舌。 九文却浑不在意,坦荡荡地带头吃了起来。这么一来,众人也不再拘束。纷纷大快朵颐。 青儿肠子素了这么久,也趁此良机,彻底解决了胃亏肉。 只有西,挑着白饭之类安全的东西用了一些。生怕招出那个怪病。 饭后,沐王府依旧宾朋满坐。没有一点要散的样子。 青儿看着这一屋子闲人不由腹诽,沐王这是摆明了不给九文开口索粮的机会啊。 就在她正瞎琢磨的当口儿,九文突然起身,一揖到地朗声说: “舅父。此番外侄受皇命前来平乱,眼见云州大旱,举目饿殍遍野。百姓析骨而炊。外侄却赤手空拳,手中无兵无粮。徒有救民之心,苦乏点金之术。舅父执掌沐州已久,政通人和,家给民足。外侄斗胆代云州百姓,肯请舅父大人施与援手,救云州黎民于水火!” 青儿瞪大眼睛看着九文,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看来他为云州的贱民也是拼了! 九文的话说完,热热闹闹地大厅突然一下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沉重了许多。沐州的官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接话的。 少时,沐王抚着大双下巴呵呵笑道: “哎呀,九皇子这话说得可就太……哈哈哈哈。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沐州本来就是皇上封的,皇上怎么说,小王自然都唯命是从。呵呵,既然九皇子是奉了皇命,那小王我就斗胆请旨了。” 沐王嘴上说要请旨,可那肥硕的身子却文风不动,脸上堆着一团假笑,斜眼冷冷地瞄着九文,一幅等着看好戏的嘴脸。 青儿见状滕得一下站起身,作揖说道: “回沐王,我们奉旨来查办云州暴民案,原是要为皇上排查解忧的,又何谈具体的旨意?然而云州救济粮不够,近半数灾民盼粮不至,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百姓饿死,这些都是事实。 灾民再这么饿下去,必然生变!九皇子钦差,有权酌情处置。如果沐王非要皇命,只怕路途耽搁,等圣旨到的时候,九皇子和微臣早已被暴民害死了!旦请沐王仁心仁闻,垂恩赐粮,救救云州的百姓!青出言无状,情愿领责!” 沐王听罢青儿的话,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死死地盯了青儿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说: “陆青,我听说过你,你可是鼎鼎大名啊!早知道你年少,没想到竟这么小,你今年也就十六岁左右吧?好年纪啊,年青真好!唉,没想到,没想到……” 青儿一怔,这都哪儿挨哪儿啊?! 此时沐王收了笑容,陷入某种沉思之中。 青儿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不想他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地话之后,就不言语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文继向前一步说:“陆大人刚才说得慷慨激昂,却忽略了一件事实。我们沐州与云州比邻,哪里有他们受旱灾,我们却没有灾情的道理?陆大人若不信,可问此间诸公。”一句话说完,整个大厅立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沐州的官吏们纷纷跟着抗议,大谈特谈起沐州的旱灾。 直到沐王回过神,举了举手,大厅里嗡嗡的苍蝇声才渐渐止住了。 沐王笑道:“近两年连着闹灾,我们沐州也是损失惨重,这次的事……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逮啊。” 沐王话音才落,西突然哈哈狂笑起来。 青儿等人均是一怔,西从未有过这样旁若无人的样子,一时间整个大厅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他。 笑了好一会儿,西才起身施礼道: “沐王所思所虑甚是!我们一无皇命,二无惠赠,凭什么要拿出宝贵的粮食,去救那些不相甘的人呢?只是……恕草民直言,粮食不舍沐州必有大患!只怕,这二十年的励精图治,将毁于一旦!”(未完待续) ps:天啊,今天又是猫堂主的小金猪,又是浮云大侠的票票~~~~好欢喜 我我我,我码不完了!! 先加一章,新鲜出炉,冒着热乎气儿的! 再码一章明早的正常更新,啊,容我欠一章明天下午一定补上! 爱你们~~~~~~~~谢谢支持!么么! 第二八二章 弹劾 西的话说完,沐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却一闪即逝。 沐王揉着双下巴,眯着被肉挤成一条缝儿似的眼睛,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西顿了顿,见这边没有半点反应,又继续说道: “我们今天从云州坐马车来到此间仅用了半天,云城距沐城不可谓不近。正所谓唇亡齿寒,云州现在濒临大乱,随时会有暴动。呵呵,我想请问诸位大人,设若此时身在云州,应该往哪里逃生呢?” 此言一出,大殿里又响起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不少官吏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 西等杂音渐渐平息后才继续开口: “云州周边最安定、最富足的莫过于此!我知道此前这里已经接收了一些难民,然而那些所谓的难民,其实是云州的士族、乡绅、甚至是小官吏。 此外还有一些铁匠、金匠这些有技术的小康之家。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他们随身带着大量财产或技术,有助于沐州的繁荣。 然而云州再乱下去,来的可就不是这些人了!暴乱,或许是战乱,将把云州真正的穷人、贱民、甚至是暴民卷到这里来。暴乱持续越久,难民就涌来的越多,以至沐州终于有一天无力负荷。 再遭一点,如果部分暴民不能彻底剿灭,从而演变成流寇、悍匪为害一方,时不常来富庶的沐州抢略一番…… 而这一切,仅仅源于舍不得给云州救济粮!列位大人,沐州二十年的励精图治就这么毁于一旦,可不可惜呢?沐州的未来和区区粮食比起来,孰重孰轻呢?” 西雄论完毕。又坐回座位,青儿向他竖起两个大姆哥,西腼腆地一笑。 屋里所有的沐州官吏这回可都坐不住了,再没了刚才的低调,三五个窃窃私语,甚至不少人大声争辩起来,一时之间大殿上乱了营。 而沐王镇定地坐在那里。脸上仍堆着一脸假笑。不言语,也不表态。 谢文继这时咳嗽了几声,挥手压下众人的讨论。待渐渐静下来说道: “沐州历来是沐王封地,我们管好自己的封地就够了。云州自有州牧戴大人管,我们不好逾越吧?” 青儿担心西得罪戴忠,他现在是平民。可得罪不起这么大的官,忙把话抢过来说: “云州牧戴大人为官清廉。青在吏部时就有耳闻。可惜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戴大人把朝廷的救济粮全分给良民,三万多贱民至今寸粒未得。他们现在析骨而炊,异子而食。惨不忍睹! 再这么搞下去,贱民揭竿而起,再图暴动只是迟早的事。弹劾戴忠的折子我已快马报给圣上。可这里距中都中途遥远,只怕等皇上批下来。云州已经不保了!因此,肯请沐王以大局为重,早做打算。” 九文这时也起身说: “舅父,外侄也正有意弹劾戴忠。正如西刚才所言,云州若乱,沐州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望舅父大人念在云州十万百姓的份上,也为了沐州的安定大局着想,与外侄联名弹劾戴忠!” 九文的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静得好像一切都停止了,所有的人的眼神都不由向沐王看过去。 沐王仍是那副笑嘻嘻地表情,用手摸了摸双下巴,笑道: “好,我们就联命弹劾他!我其实一直想不通,戴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名气,这么好的口碑?我这一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懒人,一种就是蠢人,戴忠正是后者!这种人做我的邻居,我早就烦了!” 青儿听到这里,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事也办得太顺利了吧!居然吃完饭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所有大事全定下来了。 众人散去,一行人被安排住下。大家没心思收拾行李,全跑到九文的房里起草联名折子。 九文早已备好了一份,交给青儿看,青儿觉得不错,又拽着西过目。 他们二人一心看折子上的疏漏,却浑然没在意九文脸上的神情。 西细细看过提出三处修改意见,九文却不乐意改,正僵持不下时,沐王带着谢文继来了。 青儿对沐王的印象越来越好,他这人虽然常挂着假笑,接触下来倒是个坦诚的人,而且办事极靠谱,是个干实事的。 沐王看罢折子,也提出三点建议,青儿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好巧不巧居然和西的意见一模一样,简直就像事先商量过的一样。 这回九文欣然应命改过,此后又讨论起粮食的数量,几番讨价还价之后,敲定八百石粮食。 这回青儿又悄悄在心里给沐王加了五分儿,八百石可是个天文数字! 沐王本来要求,粮食必须等办完戴忠再交,在大家的游说下,最后勉强同意先交粮。 粮食早一天运抵云州,就能有很多人免于死亡,虽然如此,青儿后来倒有些被沐王说服了,粮食只有这么多,如果有变数就不可逆转。 在折子批回来之前,戴忠随时可以动用手中的权力把粮食收编,重新分配,这将成为更大的导火索,加速贱民和官府的矛盾。 然而,更多的人决定还是冒点险,先救出更多贱民,稳定云州的大局再说。 事情全定下来,青儿这才有心情收拾行李。 这回的房间是沐王的人安排的,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居然把青儿单独安排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只她和肖二在一起。西则和九文一行安排到了一处。 青儿本不是多事的人,如今到了沐王府更要入乡随俗,全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她正收拾行李,九文却闲晃到了她的院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叹道: “还以为这回要打一个硬仗,没敢带灰鹦鹉过来,唉,现在还真有点想它们!” 青儿笑笑,问道: “多亏你没带,不然它们每次叫我的名字,我都觉得特别扭!这要是叫一路,实在太受刺激了。对了,你这么会训小动物,能不能让他们以后别再叫了?” 西有些不高兴地皱皱眉,没言语。(未完待续) ps:写到了凌晨2点,这三四天完全没状态,真是要死命了!nnd,我现在写精神了。。。555 第二八三章 两个男人一台戏 青儿见九文的脸色不对,才后悔刚说话又没走脑子。 送鹦鹉时九文还在圈禁,当时虎妞、跟屁虫又相继死去,九文形单影只,难免言语之中常提及她。 灰鹦鹉极聪明,听多了就学会了好几种语调的“青儿”,她本来觉得挺好玩儿。 可来云州的路上,西一路沉着险不说话就是为此,这让青儿很别扭。当初她为了瞒八皇子捉她的事,隐去了送鹦鹉这节,不想现在搞得如此被动。 这回来沐州,青儿本想提醒九文不要带它们,可走得匆忙给忘了。现在随口提起,才觉得透着一股不对劲儿。 一时气氛颇为尴尬。 过了一会儿,九文才讪笑道:“你啊!现在就是让你穿回女装,遇到无赖欺负路人,你也会弯弓去射吧?很多东西、很多事一旦学会了,挂在心上,又如何忘得了,如何舍得下?你若会,我倒要拜你为师!” 青儿白了他一眼说:“你不就想拐弯儿说我的箭是你教的吗?老实告诉你,你教我的全是花架子,我的箭法正经是和孙木头学的,可准了!不信哪天咱们比划比划?” 九文抿嘴一乐:“难怪平城时你拿箭怎么那么丑,还好没人知道我教过你,不然也太丢脸了!” 青儿不服地回嘴道:“箭就是用来猎物的,准才是王道!你只图表面功夫,浅薄!一个大男人成天讲究穿衣打扮,女人似的,羞不羞?我都不好意思得说我认识你!” “你才浅薄!我问你,箭术是什么?就是准确!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你从一开始的姿势都做不准,后边就算能射中,也是蒙的!” 青儿顶道:“你才蒙!我还能回回蒙中?” “你这样就算射中,日后却不得精进,来摆个姿势我瞧瞧!”九文插着腰,端起一副师父的架势命令道。 青儿在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一下九文教过的要领,认直摆了个姿势。不服地瞥了他一眼。 九文不客气地打了她肩膀一下。叫道:“这里不要较劲,放松,对。沉下去!” 煞有介事地长叹了口气,骂道:“我看你是全就着饭吃了!腰也不对,臂也不对,呃。真给我丢人!” 说着把手放在她的腰间一正,青儿哦了一声。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样!嘻嘻,我好久没练生疏了。” “错了还找借口。你就是嘴硬……” 青儿见九文突然不作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似笑非笑地望向门口。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却是西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门口。 见西来了。青儿忙从九文怀里挣出来,三蹦两蹦跑过去将西拉进来,按在椅子上,笑道: “你来得正好,我才要找你去呢!看你刚才没吃好,我和管事的要了一包藕粉,这东西又滋养,又保证不会出毛病,要不要现在喝点?” 西点了点头,又摇头笑道:“太麻烦了,我不妨事的。” 青儿撇了一下嘴,凶道:“吃还是不吃?给个痛快话!最烦你这样磨磨叽叽的!” 西无奈地点了点头说:“九皇子还在这里,你先陪他说话,我不急。” “就你费话多!” 青儿埋怨了一句,又回头向九文随口说道:“西先陪你一会儿,他还饿着肚子呢!哼,本来就是副风一吹就散架的体质,还不知道顾惜自己,凭白让人跟着你操心!” 青儿叨唠完,撇下两个大男人,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儿。 她前脚一出房门,西就把脸撂了下来,冷冷地问:“天色已经这般晚了,九皇子劳顿了一天,是不是也该回去休息了?” 九文哈哈一笑,摸着上唇玩味地笑道:“你变脸还变得真快,不知青儿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西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想也晚了!我二人早有白头之盟,知道又如何,难道还改嫁不成?” 九文皱了下眉头,向后坐了坐身子,没再说话。 西却不依不饶地说:“我家青儿年纪小,又不大懂得咱们隆昌国的规矩和礼数,要是她的言谈举止让九皇子有什么误解,西在这里代她请罪!” 九文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青儿出身蛮夷,可九皇子却……” “蛮夷?” 九文突然插口问了一句,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西的表情,突然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蛮夷?哈哈……青儿是这么告诉你的?哈哈……我觉得你还是先把人家的身份搞清楚,再自作多情吧!” 说完九文猛得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西则脸色刷白,紧紧攥着拳头,连指甲盖都绷得没了血色。 少时,青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藕粉进门,啪地一下墩在桌子上叫道: “啊……烫死我了!好烫,凉会儿再喝吧。咦,九文走啦?” 西冷冷地盯着她,劈头问道:“你到底是哪国人?家乡在哪里?父母姓字名谁,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就给我说清楚!” 青儿被他唬得一呆,一时间哪里编得圆这些,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西站起身就往处走,青儿一把拦腰搂住他,吵道: “你好好儿的又犯什么病?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动不动就给我摆脸子。是不是和九文有关?他刚说了什么?” 西猛回头紧紧盯着青儿的眼睛,愤然问:“你担心九皇子说出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青儿猛地一推西,怒道:“你嘴里别这么不干不净的,我陆青可不吃这一套!你天天疑神疑鬼的,真让人受不了!” “我疑神疑鬼?!好好,那我问你,为什么把出身告诉他,却不肯告诉我,还骗我!你有什么非得瞒着我的事?在你心里到底是我亲,还是他亲?” 青儿听了脑袋嗡的一声,恨不得捉住九文狠狠给他两脚,这个祸害! 看着西气得脸色发青,忙用手摩挲着他的心口,软下声音说: “我不说,是怕你把我当成疯子,我可不想和果妈妈一样吃疯药!”(未完待续) ps:最近超级无敌卡,哭死!加更一章,还昨晚的债~~~~~~ 谢谢猫堂主和浮云大侠,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再卡我也会挺过去的! 第二八四章 难得有情郎 西依旧冷着脸说:“我是学过医的,你疯不疯我心里清楚得很。” 青儿哼了一声,嘀咕道:“怕就怕你这种学医的!好啦好啦,我全说。但你得保证听了实情,不许把我当怪物!” 西拧着眉毛,抬了抬下巴算是答应。 青儿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阵儿,见西的脸色又有些发沉,这才一咬牙一闭眼地说: “我,我是夺舍来的!” 西眉头一皱,推开青儿就要往门口冲。 青儿死死抱住他,吼道:“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才不敢说的!实情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你更希望我是暹罗人,或是真腊人,我也愿意认啊!” 西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就是这么告诉九……九皇子的?说你是夺舍而来的,他就信了?” 青儿把他推回椅子上,又栓上大门,面对面地坐在西的大腿上,死死抱住他半天不说话。 西催道:“你倒是说话啊!” 青儿哼了一声,撒娇道:“说了你又不信,不信还非逼人家说。我不说好不好?你不是说过吗,不管我是哪国人,不管我来自哪儿,我都是你一个人的青儿!” “不行,如实说!至少把告诉九皇子的全告诉我。” 青儿叹了口气,只好照实把穿越的事说了。 西这回没打断她,听完半晌无语。 青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就这样对坐良久,西才问道:“你,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这个身体,嗯。你已经完全适应了吗?” 青儿忙不迭地点头:“我很好!而且你知道的,我连病都很少生,这个身体棒极了!” 西闪烁地看了她一眼,酝酿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太不合常理,我从来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可不可心容我静下心好好想想。” 青儿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事要放以前我也不信,可是它就在我身上发生了,我只能接受。西。别把我当妖怪,我不是鬼,我是人!只是换了个身体……我还还是我啊!西,我爱你。我是真心的!” 西半侧着头不和她对视,少时告辞而去。 他的脑子里好像塞了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半点思绪,现在他有些后悔没听青儿的告诫,非逼着她说出实情。 该死,这都是九文惹出来的! 夺舍?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爱上的女人不是人,而是一缕魂魄?他在和一个魂魄谈情说爱?! 如果哪天这缕芳魂又飘到别的地方,那他怎么办?青儿又会怎样。再变回傻子? 西不知道,他的脑子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 “哈哈。原来是你!”一个愉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西猛得一惊,才发觉他不知不觉间站在一处小花园里。他转身见是沐王,忙深施一礼。 沐王摆摆手笑道:“不必了,这里清净的很,没有闲人,你不用这般拘谨。啊呀,年青人有烦恼啊?呵呵,趁着年青多发发愁,到老了就不会庸人自扰了。” 西陪笑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沐王却似乎谈性大发,笑着问:“年青人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家乡在哪里?” 西怔了一下,一一如实回复。 沐王小眼睛一亮,问道:“哦,你叫西?不知是哪个字?” 西恭敬地回道:“白皙如玉的皙。” “哦,呵呵,很配你。” 沐王摸着双下巴,一对被肥肉挤成门缝一样的小眼睛,扫向一旁的石凳。 西上前搀扶他坐了下去,这才明白,对于沐王而言,坐矮凳子也是件工程,他实在太胖了。 “哎呦,没见过我这么胖的人吧?”沐王喘着粗气笑道,“你是中都大地方来的,见过世面,来到沐州感觉如何?” 西恭敬地把沐州夸了一通,又转而赞美沐王的几项德政。 沐王认真听完,微微点头笑道:“看来你是个识货的!怎么样,来这里帮我吧?我身体不好,有点干不动了。” 西猛得一抬眼,对上了沐王细细的小眼睛,又慌忙避开了,半低下头说:“沐王言笑了,西出身贱籍,又是白衣。” “哈哈。”沐王豪爽地一笑,摆手道:“好儿男何谈出身?那都是没本事的人才看的。我谢朴月可不在乎!怎么样,状元公?来帮我吧!我今年三十八岁,你在沐州会有发展的。” 西只觉得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怔怔看着这位一向仰慕的人,一时百感交集。 沐王等了一会,见他不搭腔,又笑道: “别看我离得远,中都的事我都清楚,我一直很关注你!尤其是今天,你的每句话都说到我的心坎里。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用你,他不是个糊涂人。但既然你撞到我的手心儿里,我可不会随便撒手的。” 西感动地说:“沐王谬赞了!西何得何能,得沐王如此夸赞。只是我……” 沐王挑了下眉,揉着双下巴沉吟良久,突然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才说: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要保九皇子!呵呵,看来我这个小小的沐州不入你的眼啊!” 西傲然道:“西虽不才,也不至……西从未保过九皇子,我是陆大人的幕僚。” “啊,我真是老糊涂了!”沐王拍着油光锃亮的脑门儿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儿引出剧烈的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他长出一口气,摇头笑道: “年青人!呵呵,年青真好!嗯,陆青,那个陆青儿喜欢,你们很般配啊!” 西闻言一惊,虽然他和青儿的事整个仕林没有不知道的,可当面肯定的却只有眼前这位沐王! 他讶异地看向沐王,见他挤了挤眼睛,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再联想到沐王为青儿单独备了一间小院儿…… 难道他已经猜出青儿是女儿身?这个想法不由让西打了个激灵。西偷眼看了一下沐王,倒是感觉不到丝毫敌意,只是心中难免惴惴。 此时,沐王悠悠叹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陆青好福气啊!”(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瘟疫来袭 次日,九文一行回云州,约好粮食于三日后,分三批押送。 一路上青儿异常安静,对所有人都不理不睬的,只多少给孙员外一点儿面子。 她本是马车上最活跃的人,这回她一犯蔫儿,气氛不免沉闷了下来。 好在还有孙员外,别看他只在沐州待了一天,却没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的,一路上他唱起了独角戏。 九文兴致颇高,一个劲儿的捧场。青儿完全没心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孙员外聊起谢文继不是沐王的儿子时,才把青儿的兴致提起来。 青儿说道: “我就说吗!谢文继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是矮冬瓜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谢文继哪里漂亮?是和沐王比吗?”九文损过谢文继,又说:“沐王无嗣,谢文继是从旁支过继来的,这可不算新闻,都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 青儿却不接话,闭上眼假寐。 突然车子猛得一晃,青儿哎哟一声,脑袋撞到旁边的茶几上,被破碎的茶杯割破了,直流血。 西忙爬过去为她敷药,九文大怒道:“怎么回事?车都拉不好,不想活了!” 肖三忙挑帘向九文赔罪,这时就听车外吵吵嚷嚷,又解释道:“外边有乡民拦住马车,非要帮他们送病人进城医治。” 九文没搭腔,青儿倒捂着才包好的脑袋说:“是去云城吗?反正顺路,就带上他们吧。” 肖三为难地看看九文,又看看孙员外回道:“回陆大人,那人病得很重。恐怕已经快不行了,马上带不了,只能做车,这……不大方便吧。” 九文向孙员外使了个眼色,孙员外乐呵呵地才要说话,西却收好药箱对肖三说:“我下去给他看看吧。” 说着捧了药箱随肖三下了车,青儿也一揭帘子跟了去。 九文撇了撇嘴。老大不高兴地嘟囔道:“让他拍马屁。一会遇到瘟疫就踏实了!” 话音未落,就听马车外青儿的声音吵了起来,少时气哼哼地随着肖三回到马车里。闭上眼不说话。 孙员外向肖三点了下头,肖三笑道:“公孙先生说,陆大人受了伤,不让她接近瘟疫的病人。让我先送陆大人回来了。” 九文叫道:“瘟疫?他疯了吗?这不是没病找病吗!这种病没的治,小心染上大家。快把他给我叫回来!” 肖三应声才要去,青儿突然一咕噜爬起来拦住他,命令说: “肖三你们先走,给我留三匹马。我、西、肖二留在这里帮他们治病,之后我们骑马回云城。” 肖三站在原地不动,尴尬地望向孙员外。九文一脸怒气,却一言不发。 正僵持着。西却抱着药箱回来了。 孙员外忙笑道:“行了行了,人回来了,肖三叫车夫快点走吧,这种地方不宜久留。” 马车动起来后,孙员外向西问道:“怎么样?听说病人得的是瘟疫?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西一边整理药箱,一边淡然地说: “人已经没得救了。不过我在书中看过一个方子,已经抄给他们,希望能控制住瘟疫蔓延之势。好在现在已经是夏未秋初,天气转凉,不至于太过凶险。” 孙员外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公孙先生还有这般本领,连瘟疫都治得了。” 西平淡地说:“我和青儿去沙霸的路上,队伍中遇到了瘟疫,当时有位了不起的苏大夫,我这方子就是从他的书上得来的,不过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正说话间,车帘一挑,肖二拿着一个蓝布包跳上车,向西说: “公孙先生,这是二狗追上来非要我给你的,我一看是两个鸡蛋,你看……” 西叹了一口气:“快些还回去,对于二狗他们,这两个鸡蛋或许能救好几条人命,我可受不起。你对他说,他的心意我领了,我不缺吃食。况且我也不是大夫,不收诊金。” 肖二应命而出,孙员外感慨道:“看来这些贱民也有实在人,再忍三天,第一批粮就能到了,希望他们挺得住!” 二狗他们挺不挺得住不得而知,青儿却先倒下了。 谁与说不清她与二狗那些人有过什么接触,却被传上了瘟疫,同样被传上的还有肖三。 西天天长在青儿房里,可青儿只要清醒就往出撵他,说什么也不让他碰。 好在苏大夫的方子真的有效,到了第三天,医情终于止住。 西见有用,赶忙找到万峰,将苏大夫的方子在整个云州境内广发告示,甚至找人用漆写在井边、城墙、庙门口等处。 此外,他还将方子派加急,向周边各州府派发,广为散播。 万峰办别的事二虎,办这个倒挺靠谱,找了几家有钱的富户和药铺资助,按着苏大夫的方子当街熬药,当街派发。 这回为了防瘟疫倒真做到一视同仁了,无论出身,人手一份。 就在全城忙着防瘟疫的时候,偏偏又出了大事,九文借来的第一批粮食在云州境内被洗劫! 第一批三百石粮食,全数被饥饿的贱民洗劫一空。 戴忠怒不可遏地找九文来理论,拍着桌子要他给一个理由,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他竟不知情。 九文气得当场和戴忠翻了车,拿出钦差的架势差点办了他,被孙员外和西拦下,二人不欢而散,分头给皇上写折子参奏。 同时,戴忠再次铁腕出击,借了周边的军队在粮食劫掠的地方大型镇压,一时死伤无数。 九文见形势不对,忙给沐州去信,叫停了后两次的运粮计划。 又过了十天,青儿在西的精心调养下,身体痊愈,二人又合好如初。 这天青儿身体大好,孙员外特意为她办了个小宴庆祝,大家正开心的吃吃喝喝,有随从报戴忠求见。 戴忠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九文手中还有不少粮食,便领人上门求粮,建议由军队押送粮草到云城救济灾民。 青儿一听就怒了,没两句话就和戴中锵锵起来,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双双归 戴忠和陆青吵了半天,九皇子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只一心一意逗着他膝盖上的鹦鹉玩。 戴忠恶狠狠地瞪了那两只鸟一眼,从他进门到现在,九皇子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它们。 现在灾情越来越难以控制,九皇子的第一批粮食被劫后,虽然他联合军队很快就把暴民压了下去,可各县的贱民倒好像得到了启发,各地都纷纷发生抢官粮的事。 这些贱民根本不怕死,如何血腥的镇压都没用,戴忠被搞得焦头烂额。 而军队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在这种时候坐地起价,要他加大粮草补给,今天若不能从九皇子这里弄些粮食出来,云州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可眼前这位九皇子却只会玩鸟,对正经事不闻不问,难道这个云州是他戴忠一个人的?他拼命保了半天的社稷就留给这种崽子的? 戴忠心中极为不满,想不通皇上怎么派来这么个纨绔。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戴忠想到这里也不再与陆青纠缠,转身向九皇子道: “九皇子,现在云州危难之际,你就如此纵容下属刁难本官吗?我之前如有不当之处,在此给九皇子赔罪!可身为云州的父母官,戴忠不得不厚颜为云州百姓,求九皇子施予援手!” 九皇子依然不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青儿却又冲上前喝道: “你这是什么屁话?九皇子亲赴沐州求粮,难道不是为云州百姓?你手握朝廷救济粮,却分配不公,一粒粮食都不给贱民。眼看着贱民活活饿死,云州就要大乱。九皇子才设法讨来这点粮食,为的是平复民愤,安稳地方。 不想粮食才入云州,就被饥民哄抢一空,你身为父母官非旦不反省为政之过,反而对饥民大肆屠杀。难道你杀的不是云州的百姓,难道这些百姓就该活活饿死?现在你居然大言不惭地在这里为百姓求情!哼。我倒要为云州百姓求你少杀些人!” 戴忠被青儿的一席话骂得恼羞成怒。猛得把手中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指着青儿厉声喝道: “我在和九皇子说话,你在这……” 不知茶杯的碎片溅到了什么地方。两只灰鹦鹉突然受了惊吓,扑扑楞楞满屋乱窜起来。 其中一只吓得不轻,直冲着戴忠的面门而去,绕着他转了两圈儿。 戴忠吓得一手护住双眼。一手抓起身旁赈灾用的量尺,随手乱挥乱舞。 “哎呀。小心!不要……”九文慌得站起身,向前迈了两步。 可为时已晚,眼瞅着那只灰鹦鹉被戴忠的量尺击中,自半空直直地摔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另一只灰鹦鹉怪叫几声,发疯似的向戴忠冲了过去。戴忠一不作二不休,依样画葫芦。展眼之间将这只也拍在尘埃。 这只却没有死,似乎只是晕了。在地上扑棱了两下翅膀,才要重新飞起来,却被怒气不休的戴忠上前一脚,活活踩了个稀烂。 九文啊得一声大叫,背过身子不忍再看。 青儿正想冲上去和戴忠算账,却被西拦住,并向九文处使了个眼色。 青儿见九文抱头呆坐在位子上,完全置众人于不顾,看来心疼得不行。只好把一肚子的怨气压下去,不想给九文再填堵。 戴忠却没事人一样,把量尺放回原处,理了理乌纱,掸了掸衣袖,厌恶地撇了撇嘴,向九皇子微微一躬,轻描淡写地说: “九皇子受惊了!时才小鸟突袭,下官一时惊慌,失手打死了小鸟,望九皇子恕罪。如今云州各县连续发生劫粮仓的事件,还请九皇子以大局为重,借给我粮食稳住军队,以平乱安民为先。等云州平息暴乱后,下官定为九皇子觅十倍百倍小鸟偿还。” 九文置若罔闻,抱着头一语不发。 戴忠等了半天也没回应,抬头瞥了一眼,旦见九皇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登时一脸鄙夷之色。 他狠狠地甩了下袖子,挺胸叠肚立在一旁,似乎等不到回话就不走。 过了多时,九文才缓过神,突然冷笑几声说: “戴大人想借粮?还要赔我小鸟?好,很好啊!不过我却不要什么十倍、百倍的偿还,我只要我的这两只灰鹦鹉!只要戴大人能让它们起死回生,我就把所有粮食双手奉上。” 戴忠怒道:“九皇子不要欺人太甚,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一说!我借粮又不是为了我戴忠,还不是为了云州的安定,为了江山社稷!哼,说到底,我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你们萧家!” 九文冷哼一声: “你果然是个糊涂的!我的灰鹦鹉世上只有这么一对,被你害死就再没有了,我要十倍百倍何用?同样的,你得到粮食,联合军队把云州三万贱民杀光,他们也不能重生。云州失去百姓就算还姓萧,又有何用?不过是一片死地而已,我不稀罕这样的死地!” “你!”戴忠愣愣地看向九皇子,一时语塞。 正在此时,肖三上前通禀,说万峰来报。 九文轻点了一下头,就见万峰呼哧带喘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 “不好了!九皇子,戴……大人,不,不好了!报……沛县、岁县、庆县……三县同时暴动,云城外也有了动静!我,我已经命,命他们关上城门,大,大人,赶紧想个办法啊!” 戴忠回身向九一揖:“九皇子,现在兵临城下,请九皇子速速把粮食交出来,不然云城危矣!” 九文狂笑几声,揶揄道:“哦,戴大人突然想通了?我的粮全在沐州,运来云城是要直接送给围在城外暴动的贱民吗?呵呵,那又何须如此周折?” “嘿!”戴忠气得跺了一下脚,带着万峰头也不回的走了。 戴忠走后,九文一脚把他身前的脚踏踹翻,指着门口大骂道: “呸!这就是我们隆昌国的能臣干吏!真不知道吏部是怎么评出来的!把这样的东西派来做什么,是治乱还是添赌?他除了会杀鸟还会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围城 孙员外急道:“唉,九爷,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眼下该怎么办?是不是得赶紧和宋校尉联系啊?” 九文点点头,令肖三带人找宋校尉调兵,又令孙员外协调众人收拾所有家当,以备随时撤离。 他自己却抽出一条绵帕,包了那对鹦鹉去了后花园。 青儿知道他去葬鸟,却没时间陪他,拉上西一路小跑到后院收拾东西。 云州暴民案已经备齐,这些可都是一手材料,要是有任何遗失以后案子就再难说清。 青儿和西直忙了半个多时辰才净手,封上大理寺的封条,命肖二找人把这些重要卷宗送到州衙,妥善留存。 大事已妥,青儿包了个轻便的包袱贴身带上,二人回到大厅。 此时宋校尉已到,众人正在商量是否留在云城。 九文觉得云城城防坚固,又有重兵把守,而对方不过是乌合之众,攻不进来。 可宋校尉却想接九皇子去他的驻地,他的理由很简单,云城要是安全,上任曲大人就不会被杀害。 九文转过来问青儿的意思,青儿私心里不想留在云城,她不愿镇压贱民。 这些贱民不过是饿急了想求生,有什么错?要面对面搏杀,她可下不去手! 只是这关系到大家的安危,青儿不敢草率,犹豫了一下,望向西。 西胸有成竹地说: “贱民的目标是戴忠,而不是云城,云城保不保得住根本不重要。考虑九皇子的安全,那就应该随宋校尉向南避风头,等圣旨下来再做打算。” 九文皱眉犹豫道:“我钦差来此。现在却临危弃城,这个……” 西挑了挑眉,不屑地扯了下嘴角,默不作声。 青儿这时插话说:“戴忠一意孤行,不听咱们的劝告,终于把百姓逼到暴动的境地,他干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去!再说。我不想镇压饥民。他们太可怜了!” 九文叹了口气,又看向孙员外。 孙员外急道:“唉,我可不懂你们说的这些!我只知道我必须把你全须全尾儿的带回中都去。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我家三姑奶奶?!” 九文听罢思量了一会儿,叹道:“好吧,那我们离开云城!” 就这样一行人快马向南门而去,不料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南门已经关了。 众人上了城墙,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饥民。大约要有一两千人之多。他们手持锄头、铁锨、耙子等物将南门围了个严严实实,只喊得杀声震天。 城头的士兵已按照戴忠的命令用乱箭射杀,青儿看了两眼就不忍再看下去,九文则立在城门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随后,九文又领着大家去了另三处城门,最后来到正门。 青儿站在北门城头。目睹下面的饥民在箭雨中一批批的倒下,却又一批批地冲上来。向九文大叫道: “难道真的要把他们全部剿灭吗?他们犯了什么错?粮食明明就是他们种的,为什么灾年却没有他们的口粮?他们只是想活命啊!想吃饭也是罪吗?” 西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安慰。 宋校尉却冲她大喝道:“这是什么鬼话?这些暴民正在攻城,不射他们,难道由着他们攻进来杀九皇子,杀咱们吗?” 青儿一时无话可对,伏在西的胸前不住哭泣。 正在这时,戴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得意地向城下张望了一眼,倨傲地说: “九皇子放心,这些乌合之众成不了大事……”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轰得一声巨响,城下冒起滚滚浓烟。有报事的急急跑来,叫道: “禀戴大人,暴民用了火药,他们刚才已经在城角炸出了缺口,好在城墙厚实,还没有打穿,不过他们好像还有很多火药!” “火药?” 戴忠脸色一变,站在城头向下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却只听又是两声大响,城头跟着这声音直摇晃。 又有报事的跑来叫道:“九皇子、戴大人、陆大人,请各位大人先行撤退。城墙被暴民轰出来一个口子,人马上就要进来了。这群人是不要命的,请各位大人回避!” “屁话!我是云州牧,我与云州共存亡,我哪儿也不去!” 戴忠厉声喝骂完,转头看了一眼九皇子,向那人说:“你们先护着九皇子下城,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要是九皇子有任何意外,我株你九族!” 九文闻言一笑,走上前拍了拍戴忠的肩膀,赞道: “戴大人果然是大大的忠臣,无寻感佩之至!只是这场仗于国、于民都无宜啊!你看这城外的饥民,还有守城的众将全是我隆昌国人,无论输赢,都是我们输了。” 戴忠困惑地看了九文一眼,迟疑地问:“戴忠愚钝,请九皇子明言。” 九文长叹一声,冷冷地说道: “刚才戴大人言语之中已有殉国之意,只是大人的一条命却换不回来云州的太平。无寻倒有个不用流血的法子平息祸端,只是要委屈大人您了!” 戴忠怔了一会儿,突然狂笑几声,恨恨地说: “我明白了!我戴忠一心为国,问心无愧!只要能保全云州,保全九皇子,就算我换来一身污名又如何?只是,本官有句肺腑之言,九皇子听得进也罢,听不进也罢,我都要说。这些贱民信不得!九皇子不要好心遭蛇咬!” 九文点点头,向他说:“你我政见虽不相同,但你是个忠臣,且为官清正、勤勉,这些我会向父皇言明!你放心,四哥也会为你说话的,姑且委屈一下吧!” 说罢摆了下手,轻轻说:“绑了!” 有士兵过来将戴忠捆了个五花大绑,九文附耳对宋校尉说了几句什么,少时,只听一阵长长的钲声,城头的弓箭手纷纷停了下来。 只见十来个士兵举着盾牌站成一排拦在前排,九文和绑成粽子似的戴忠站在高处。 九文喝道:“我是九皇子萧无寻,原州牧戴忠已被我撤了,大家住手听我几句!”(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兵不血刃 九文站在城头向下喊话,他说一句,身旁的宋校尉就扯着嗓门高声复述三遍。 下边的饥民看到五花大绑的戴忠,纷纷停止动作,喊道: “是戴忠!先停手,好像有变!” “唉,兄弟先住住手,是皇上的儿子!看来皇上知道我们的事了,派儿子把那狗官绑了,咱们是不是有活路了?” “这就是九皇子啊!就是从黑市里买粮,送给咱们的大恩人。是九皇子,先停手,听他说什么!” “九皇子,是九皇子!” “……” 城下的饥民昂头看着城头上的九皇子,一个个竖着耳朵听他的说法,生恐落下一个字。 九文尽量把话说得通俗易懂,他喊道: “我是九皇子萧无寻,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此办案。经我调查了解,原州牧曲林玩忽职守,继任戴忠为政不仁。他二人身为朝廷大员,深受皇恩,却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安抚黎民,至百姓死活于不顾。我现在宣布,革去戴忠一切职务,押回中都侯审!” 话才说完,城下就传来一阵闷雷般的欢呼之声。饥民们激动地挥舞着锄头、耙子、扁担等工具,大声叫好。 九文挥手臂做出安静的手势,等下边的饥民们渐渐安静下来,才继续道: “戴忠为政不仁,激起民怨,这不是你们的错。大家现在只要放下武器,放弃攻城,朝廷一概宽恕你们的罪,既往不咎!我萧无寻,在这里以皇子的身份、以钦差的身份。向所有人保证,自今日起所有救济粮一视同仁。良民有多少,贱民就有多少,请大家安心进城!” 九文说完却没有什么动静,他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不知道城下的贱民是什么打算,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现在开出的条件已经是最大的低线。不可能再有任何松动了。如果镇不住这些贱民,就前功尽弃,只能让戴忠看笑话了。 这时。宋校尉已重复到第二遍,城下的人们开始左顾右盼,场面有些混乱。 宋校尉第三遍重复完,没过多一会儿。就听一个粗门大嗓的声音高声吼道: “咱们信得过九皇子,我们不打了。我们进城!” 随后,人群中的其他地方也纷纷有了响应,一时罢战的呼声起彼伏地,渐渐成了气候。 九文立在城头看得清楚。城下的贱民先后扔掉手中的工具,参差不齐地慢慢跪倒一片。 他们口中高呼着什么,虽隔得远听不真切。却能清晰地辩出“九皇子”这三个字。 九文到了此时才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又对城下的贱民们安抚了几句。转头命宋校尉打开城门。把饥民迎进来,并妥为安置。 他从城头下来,觉得两腿有些发虚,却强自撑着,不敢让别人看出端倪。 青儿冲上来在他胸中捶了一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上次我骂错你了,现在给你赔个不是!哈哈,你是真汉子,有担当!我替云州的贱籍谢谢你!” 九文扯了个笑容,本想找个地方坐下缓口气,可扫了一下周边乱哄哄的阵势,哪里敢松心! 现在不过是刚刚闯过了第一道关,之后哪一步走不妥当,数千贱民就是隐患,随时都有暴.动的危险。 而数千人一旦进城,更要事事小心,万万疏忽不得。 想到这里,九文面色一沉,把孙员外叫过来,让他组织人马上去给贱民搭棚子,安置灾民。 孙员外有点踌躇地看了九文一眼,却不敢说话,只不断向西和青儿使眼色。 青儿见了会意道:“这不大好吧?孙员外毕竟不是官员,他出头名不正、言不顺,只怕不好操办,不如有我来吧。不过孙员外你也跑不了,你和西必须一起帮我!” 孙员个感激地点头笑道:“这个当然!九爷的事我怎么会躲?一定竭尽全力。” 说罢,他主动揽下了搭建棚子的差事。 西这时突然说:“我看事情还是应该有个轻重缓急。现在最紧迫的,应该是马上联络沐州,把剩下的粮食从速运过来,堵上这些饥民的嘴,让他们安定下来,防着再出大乱子。” 九文听了马上唤人去取纸笔,急着要给沐王去信。 西接着说:“至于赈济灾民的事,戴忠一直在做,他的手下早已轻车熟路,相互的衔接也已经磨合顺畅了。而目前只是现在扩大了救灾的范围,并没有根本上的变化,我建议仍启用原班人马。” “这怎么行?戴忠的手下要是犯坏,咱们可就麻烦了!”孙员外立刻反对。 九文听了二人的话,略一迟疑,终于还是采纳了西的建议。 不过他强调一切全由陆青总负责,此外,孙员外主抓贱民的安置,西主抓配粮,宋校尉负责亲自去沐州押粮,至于安防仍交由原来的人马负责。 孙员外左右看了一下,见西和青儿都不说话,又对安防的安排提出质疑。 九文听了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些饥民好容易才有了一口饭吃,别说他们不会反,就算现在真有人反了,他们比谁都更着急!只要粮食供得上,只要我们不区别对待,他们是不会反的!” 西和青儿都点头同意,孙员外也不再作声,随后众人领着戴忠的旧班底,各自去忙自己那摊子事儿去了。 这一忙就是整整六天! 青儿作为总指挥,几乎是没白天、没黑夜的苦熬。 一开始西也陪着敖,只累得脸色发青,强撑到第四天,青儿见各项工作已经捋顺,强令他回去休息。 西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听众青儿的安排,每晚按时休息,总算没在这个褃节儿上趴下。 孙员外别看他年纪不小,身体却扛得住,而且太能干了! 白的不行走黑的,直得不行走弯的,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只三、四天的功夫,就把贱民处置妥当。 城中的百姓见贱民有固定的住处,并不妨碍他们本来的生活,粮食又先后来了两批,虽说比之前分得少,可毕竟不用打仗了,也很知足。 ps:60万字啦,好开心~~~~~加油,加油!(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惺惺相惜 短短十天过后,云城已经太平。 云州各县也先后接到九皇子的粮食和新政,各县对暴民以安慰为主,对贱民一视同仁地发放救济物品,一时云州各地的暴.动渐渐平息。 此时,中都的六百里加急也到了云城。 元帝同意九文对戴忠的处置,并已任命新州牧,业已启程。 同时,元帝还在折子里对九文和陆青大加褒奖,又从贵州调了一批粮食支援。 旨意到达的当天下午,贵州的粮食就已经运到了。众人见到这批粮食,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此后又是一番忙碌,等贵州的粮食分发到各县后,又已是五天过去了。 这日,九文将大家聚在一起说: “算算咱们此来已有月余,现在云州的灾情总算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当前最重要的是夏种,可新任州牧还在路上,农时却不等人,我想再去一趟沐州,求些秧苗回来抢种。” 青儿闻言不由挑了下眉,和西对视一眼。 西昨天才提及夏种的事,青儿忙着分发粮食,还没来得及和九文说,不想这个纨绔倒自己先想到了! 见众人点头称是,九文又说:“这件事恐怕我要亲自去一趟,只是这里才刚平定,必须有人主持大局。我想留下青儿和东屏镇守,西随我去沐州”。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楞。 青儿忙说:“人换一下吧,让西留下来陪我,你带孙员外不是更方便些?” 孙员外马上随声附和,吵着不离开九文一步。 九文笑道:“你们真是!沐州这么近,此去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干吗这么大的反应?现在云州平定,不能再像上回那样要挟沐王,他必百倍刁难。我见沐王赏识西,若带他去,或许能办得顺利些。” 青儿扁着嘴想了一会儿,又看向西。 西不以为然地笑笑:“我随九皇子去就是了,只是我人微言轻。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孙员外急道:“既然他们要刁难你。我更得去了!多个人总能多些主意。青儿这里还有宋校尉帮衬,有他们俩就足够了!” 九文横了他一眼说:“谁去你都不能去!你是不是糊涂了?生怕沐王想不到之前的旧事!” 孙员外闷在一旁,气呼呼地嘀咕:“还王爷呢!针鼻一样的心眼儿。也不知道我家三姑奶奶到底哪里惹了他,处处较劲!” 虽然孙员外极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依了九文的意思。留下陪着陆青。 晚间青儿去西那边帮他收拾行囊,一边收拾一边嘱咐。哪里舍得下?! 西把她楼在怀里,好一阵缠绵后,才柔声说:“我不过去两三天就回来,用不着这么担心。倒是你这里万不要疏忽大意,有什么事和孙员外多商量,切不可义气用事。” 青儿扁着嘴撒娇道:“知道了!我这回冲动过吗?倒是你。九文要是欺负你,你可不要硬顶。他就是个浑人。你忍回来我帮你治他!” 西浅笑道:“他还指着我陪他演戏,怎么会欺负我。我猜他是想让我扮黑脸,他扮白脸,讨来秧苗。况且,难得他肯为云州百姓舍脸求人,我自会以大局为重,我帮的是云州百姓,又不是他!” 青儿抿嘴一笑,骄傲地说:“我没看走眼吧?这才是真正的九文!他外表虽看起来不是好人,其实人不差,对吧?!” 西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半晌才说:“他变了!这次的云州之行,九皇子变了很多……也不知是福是祸。” “呃?” “哦,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中都的事,你那老婆还要八个月才生产,你有没有想过她生下孩子之后怎么办?你这个官还要当多久?你一日不辞官,我一日心里不安生。” 青儿没心没肺地说:“放心,彩儿才不用别人操心,她的刺绣很是了得,不难谋生。我只要给她的孩子一个身份就够了,她不会拖累我们的。” “嗯,那我们就再坚持八个月,真希望不用再这样惊心动魄的。我在翰林院干了那么久,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依我看,你就是个惹祸精!” 青儿呵呵一笑:“可你不觉得很有成就吗?不谦虚地说,这回如果没有咱们俩,云州也许会血流成河的!” 西面色一沉,试探道:“你是不是……不想辞官了?” “哪有?!” 青儿愣了一会儿,才说:“当官虽然挺刺激的,可毕竟头上悬着一把剑,随时都会砍下来。再说,我也想结婚啊!咱们老是这样也不是个事,万一哪天你又被什么公主惦记上,我可怎么办?” 西噗嗤一笑,感慨道:“傻瓜,别鄙帚自珍了!我现在一介布衣,别说是公主,就是一般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哼,反正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西温柔地一笑,送上一记香吻。青儿却不依,揽紧他的脖子,霸道地再次封住了他的唇…… 次日一早,九文和西上了马车,由肖三等人护送奔沐州而去。 路上二人极少说话,西揭起帘子远远看到沐州的城墙,才突然问道:“你不是不喜欢贱民吗,为什么这次却帮他们?” 九文一愣,笑道: “我没有不喜欢贱民,也没有帮他们。这件事不这么办,难道眼瞅着戴忠和贱民自相残杀?这于国于民都不利,比起灾后无人种粮而言,更麻烦的是这种仇恨会扎根在云州,日后很难根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它发生。” 西听罢一笑:“日后的云州与九皇子什么相干?为了这里的太平,而得罪四皇子值得吗?” 九文狂笑几声,朗声道: “我就是得罪他又如何?!以前我不问世事,我的哥哥们还不是照样派刺客?父皇既然不肯封我,我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想明白了,与其小心谨慎,憋憋屈屈地过日子,不如放开手脚,按我的意思办!只要我做的于国有利,父皇自会保我,这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西不觉莞尔,悠悠道:“九皇子果然聪明。”(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西出手 这回沐州的待遇果然和上次不可同日而语,只有谢文继带着十来个官吏侯在城门口。 九文和西刚下马车,谢文继就抢步上前小声说道: “九皇子海涵,我父王抱病在床,只好由文继代为迎驾,请九皇子千万不要怪罪。” 听谢文继这么一说,九文和西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不知沐王此举是有意避开他们,还是真的生了重病。 无论是哪种结果,对借秧苗的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九文笑道:“哦,都是自家亲戚,舅父大人不适的话,我们先去探望一下好了。” “这个……酒宴已然备下,那个……况且九皇子远道而来,总要先吃些东西才好。” 可谢文继越是这么说,九文反而越打定主意去看望沐王,他笑道: “舅父大人从不进中都,而我身为皇子,平日里更无法与大家走动。这回好容易得了机会大老远来了,总要多亲近才是。再说舅父大人病着,我哪有什么心思吃饭。文继,你就头前带路吧!” 九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由得谢文继反对,只得领着九文和西直奔王府后院。 三个人急匆匆才刚跨进沐王的院子,就有仆人迎出来笑道: “公子,老太君说王爷才刚睡下,请公子领贵客先去前堂用饭吧。” 谢文继脸色一沉,却不敢回话,只窘迫地看向九文。 九文冷冷一笑:“舅父大人睡下了?不妨,我等等就是了。都是自家亲戚,没有那么多的礼数。” 说罢。九文不管不顾的径直向房门走去。 谢文继犹豫了一下,只得引着西一起跟了过去。 九文等人才进屋,就见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妇人,颤巍巍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这两步走就透着好大的威仪。 谢文继快步上前行礼,向老太君引见了九文和西。 老太君闻言走上前,要向九文行礼。九文忙一把扶住她。笑道:“岂敢岂敢,我们骨肉至亲,老太君这是要折煞无寻吗!” 这一搀。九文清楚地闻到老太君身上发出的草药味儿,看来沐王真的病了! 众人落坐后,九文询问起沐王的病情,老太君眼角斑斑泪光。长叹道: “我这个糟老婆子不知造过什么孽,先是送走了唯一的儿子、儿媳。现在连唯一的孙子也……我活这么长命有什么用?!” 此言一出,九文和西不由大惊失色,难道沐王已病入膏肓了? 这时,她身旁的谢文继才将沐王的病情粗略说了。 原来沐王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自九文借粮后不久,沐王再度染病,不想却一病不起。此间也不知请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却每况愈下。 而直到现在。大夫们的意见也不能达成共识,连沐王得的是什么病都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 西此时起身,深施一礼道:“西不才,自幼粗通医理,唐突自荐为沐王医病,不知老太君意下如何?” 话才说完,谢文继撇了下嘴角就要回绝。 九文见状忙为西美言,希望老太君允他一试。 老太君擦了下泪眼,眯着眼向西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神一凛,招他上前,拉着他的手问道: “孩子,你这么年轻,能有几岁?真的有把握治我家王爷的病吗?” “西上次烦扰,曾与沐王有过一面之雅,有感沐王错爱,今日想尽力一试。虽然西只有二十一岁,倒也曾医好过一些病人,还请老太君成全西的一番心意。” 老太君注注盯着西,看了半晌,叹道:“因缘有数,你就试试吧。” 良久西才缓步而出,九文忙起身问他情形。 西沉吟片刻,才摇头叹道: “王爷的病怪得很,西也说不清。这病看似大热,却实则大寒。我看了前几位大夫的药方,实在难以苟同。只怕这病原本不重,却因用了太多大良之药,才把身体的卫气败坏光了。只是,我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谢文继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上午李太医才诊过,说父王是大热之症。人家是御医,要不是丁忧还乡,咱们还请不来这样的高手……” “你懂什么!”老太君不客气地喝住他,开口道:“月儿的病一向由赵大夫看,自他三年前过身后,我们就再没遇到合缘的大夫。月儿自幼寒凉我是清楚的。可如今所有的大夫都说他大热,我一直存疑。” 说道这里,老太君向西笑道:“你说他是寒症,我觉得有理。看病也要讲缘份,李大夫也不是名医,可月儿独独服他一个人的药。也罢,就试试你的药!” “可老祖宗,李太医……” 谢文继惊叫一声,却收到老太君一个冷冷的眼神,只好把剩下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西苦思冥想写下药方后,被老太君热情地把他和九文招到后堂吃饭。 谢文继犹豫半天才说:“禀老祖宗,九皇子的宴席早已备下,现在有十多位官吏在前厅侯着开席呢。” 老太君不悦地说:“谁让你自作主张,找那些外人来捣乱。无寻虽是皇子,却是我谢家骨肉至亲,他来了家里自然要和我一道用饭!你自己不知理,还在这里乱吠!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前厅招呼那些官吏吧。” 谢文继诺诺不敢言,一个人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老太君笑着引九皇子和西一同到大厅吃饭。 谢氏是世家,吃饭的规矩颇大,诺大的一个大厅里,只有老太君、九皇子、西三人坐着,此外倒有七八位仆人伺候着。 西偷眼看着九文和老太君的举动,一步步照猫画虎地学着净手、漱口,不由暗想这谢氏的讲究倒比宫里还大! 饭还没吃到嘴里,西已偷偷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终于开了席,西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菜品一样也不认识,和上次在这里吃的完全不同,看来是内府的吃食。 他左看右看了半天,仍只吃了些白饭下肚。 老太君在一旁笑道:“你们久居北方,吃不惯南方的菜品,倒是我思虑不周。那就喝汤吧,这是用盛夏的干荷叶做的莲子粥,试试吧。” 仆人闻言忙为九文和西盛上,西却情不过,用勺子绞了几下,旦见汤水清清洌洌,除荷叶、莲子外并无它物,这才小心地尝了两口。 此汤入口清香,口感绵密润泽,极为爽口,西不知不觉吃了小半碗。 却不料半碗还没吃完,西却猛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急促。 西张大嘴想告诉众人他有蚕豆症,哪知此间却已说不出话来。他像垂死的鱼儿一般,大张着嘴拼命呼吸,脸却已憋得紫红。 “啪”的一声,西手中的汤碗落到地上,西本人则从椅子上滚落到地面。(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身世大白 九文大步奔上前,一把扶起地上的西,却见他满头满脸的大汗,脸色憋得紫红,大张着嘴急喘不止。 西直瞪瞪地看着九文,好像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九文猛得喝道:“有人下毒!快找大夫!快!” 此时大厅的仆人也慌了手脚,听到九文大喊,便有两个慌忙向门外跑,却被老太君喝止住了。 九文怒目瞪向老太君,却见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颤颤巍巍走过来,哆哆嗦嗦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又小心翼翼从里边掏出个青色小瓷瓶,递向九文,命道: “一粒即可!” 九文拿过瓷瓶稍事犹豫了一下,用小刀似的目光狠狠地剜了老太君几眼,硬着头皮把药给西服下。 可西此时却已没了吞咽的能力,那药丸含在他口中根本下不去,九文半抱起他又是摩挲,又是捶打,只忙得不可开交。 老太君在一旁稳稳地笑道:“没关系,这药含在口中也管用的,一会就好了!” 九文这回再也憋不住了,向老太君质问道:“他是我带来的人,你怎么敢对他下手?你们有什么仇,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老太君却不理会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怀中的西,神色中既有企盼,又有担忧,似乎心情十分复杂。 过了一小会儿,西突然长吸了一口气,握着九文的手一阵剧烈地咳嗽。 九文把他半抱在怀中,用手不住为他摩挲后背,缓了一会,西挣扎地半坐起身。长吁了几口气,感激地向九文笑笑,抹着眼角的泪花轻声说: “不妨事,总算捡了条命!” 九文这才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恶狠狠地向老太君吼道:“西是我的人,你居然给他下毒,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明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太君却充耳不闻。掏出手绢抹了抹泪水,双手合什仰天长叹道:“阿弥陀佛,列祖列宗保佑。我谢氏一门终于有后了!” 此话一出,屋里子所有人都是一惊,十多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不慌不忙地走到她的椅子前坐定,却突然又是哭、又是笑。激动地喘着粗气,不住咳嗽。 仆人们见状都慌了手脚。又是端茶,又是捶背,折腾了好一阵,老太君才渐渐缓和下来。 西下意识地紧握着九文的手。咬着下唇一句也不问,两眼专注地盯着老太君,等她开口。 九文心知有异。急着不停催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君手捂着胸口长吁了几口气,望着二人笑了笑。向九文道:“你们也归坐吧,此事说来话长,坐在地上太不成体统了。” 说罢又让众人撤下饭菜,清理好大厅。 九文皱了下眉,心中暗自埋怨老太太臭事太多,但迷底在她心里,少不得只能听她的。他将西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到老太君对面。 老太君握住西的手一通揉捏,笑脸上又滑过两行热泪,缓缓说道: “孩子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个中缘由。只是刚才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必是我们谢家的人,你长得和我的达儿一般无样!只是太瘦了,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问到这里,老太君又擦起了眼泪。 九文在一旁不耐烦地催问:“老太君既然不知情,又怎么肯定西就是谢氏子孙?这可是大事,开不得半点玩笑!” 老太君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她摆了摆手,情绪激动地说不出话。 “蚕豆症!”西突然冷冷地插话道:“刚才老太君在汤里下了蚕豆粉之类的东西,引我发病。蚕豆症血脉相传,再加上我的相貌酷似……” 老太君这时已经缓过了劲儿,她使劲地点了点头说: “不错!我谢氏一门子嗣凋零,至今已四代单传,不想到了月儿这辈竟然无嗣!唉,我们不得不从旁支过继来那个獐头鼠目的东西。谢天谢地,老天把你还给我们谢家! 我已经算过,你二十一岁的话,那正是月儿随达儿征西那年。当时月儿不过十六七岁,一定是他年少轻狂,在西域种下的根苗。你既然名西,更加不会错了! 天可怜见,我们谢氏一门终于有后!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等到这一天。就算我现在死了,也已经无憾!他日在黄泉遇到列祖列宗,我也有得交待了!” 说罢老太君又拉起西的手,越看越喜欢,又是高兴,又是垂泪。 九文不可思议地看着西,想了一下追问道:“蚕豆症?就是说不能吃蚕豆?难道舅父大人一直不肯离开沐州就是为了此症?既然如此,舅父大人又如何追随先王一起征西?” 老太君长叹一声道: “你居然连蚕豆症都没听说过,可见桃儿疯得不轻,家里的事半点都没向你提起过。唉,这也是命!我只说她长得倾国倾城,却不想我们谢氏一门终究没有那个命,出不来一位皇后! 蚕豆病虽是血脉相传,却并非每个孩子都会得。月儿这辈里独他一人患有此症,你该知道,你母亲就没有。达儿那辈里只有珠儿患了,她早夭了。 二十年前,月儿随达儿征西,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整整病了一年多,直到遇到李大夫才救回这条命。只是吃了他的药,整个人却像气吹起来似的,胖得走了形。唉,谢氏只他一根独苗,我哪里还敢让他再出沐州一步!” 九文听到这里眼睛转了一下,向前挪了挪椅子,凑近了低声问道:“老太君,无寻心中一直有个疑团,想请您开示。不知舅父大人到底因什么事与我母亲不合?” 老太君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 “胡说!你这是听了哪个的挑拨?月儿一向心地忠厚,对几个姐妹更是再好不过。除了你母亲住在深宫,不得亲近。余下的姐妹,无论嫡庶,月儿都十分关照。就是桃儿疯了以后,月儿也从未忘记过这个妹妹,光名医、名药就不知寻过多少!” “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老太君不要见怪。”九文干笑几声,一转眼看到西,忙换了话题,“看来西的内情只能等舅父大人病愈才能揭晓。这么论起来,我和西倒成了兄弟了!” 西却并不理他,异常沉默地坐在椅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你不是西! 谢氏终于找到失散多年的子嗣,这天大的好消息却只让沐王府高兴了一天,第二天又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 原因无它,八十四岁的老太君突然病倒了! 老太君毕竟上了年纪,这场病来势汹汹,身体一向硬朗的她竟一病不起。 她的病情虽然沉重,脑子却依旧清楚,每日西一来探病,她就拉着西的手说笑不停,喜不自胜。 又五日,沐王的病终于有所好转,可老太君的病却愈发沉重了。 西嘱咐众人不可对沐王泄露他的事情,免得影响他的病情。 现在西的话可是相当有分量,自老太君继沐王倒下之后,仆从们至少有一半已把西当成了正经主子,反正把谢文继丢到了一旁。 这日沐王将西唤到身边,郑重地问:“上回在花园,我曾问过你的名姓。你说你叫公孙皙,白皙如玉的皙。怎么事隔一个月,又成了西征的西?” 西无奈地一笑:“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我本想等你身体好些再谈这些旧事,这对你的病情不利。” 沐王坚定地摇了摇头,双下巴似乎都要甩出去了。 西苦笑了一下: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小时候,在一家府邸做伴读。那家的小东人叫作东东,而所有人都唤我西西,西方的西。至于公孙皙这个名字则是后来捡的,当年为了参加科举,才搞到这个良民的鱼符。刚巧发音一样,却是白皙的皙。” 沐王咳嗽了几声,又追问道:“伴读?你做了多久?还记得府里其他别的人吗?” 西叹了一口气:“这些陈年旧事我也很想搞清楚。但现在不是时候。王爷病着,老太君也病倒了。为了沐王府、为了沐州,请王爷先把病养好,再操心这些事吧。” 沐王狠狠地摇了一下头,突然一把揪住西的双臂,使劲晃着他的胳膊骂道: “你这个骗子!我的西早就死了,就埋在后花园里!他……他夭亡之后。是我亲手把他抱回来的。怎么会错?!你到底是谁?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骗我?我已经没了唯一的儿子,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西木然地看着沐王,冷冷地问:“西既然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不把他接回王府住?却由着他在外边孤零零地死去?” 沐王哽咽地吸了几口气,咳嗽了一阵后,叹道:“不生儿,不知父母恩深。你还没有孩子。怎么知道做父母的心情。我当然恨不得日日时时陪在西的身旁,只是……唉!” 说到这里沐王一叹。等情绪稍平复了一些,才盯着西问道: “年青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的才干和学识,我很欣赏。只是不明白。你何至于此?!这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却得不到的吗?唉,年青人。这世上没有捷径!皇上罢你的官,的确不智。但仕途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啊?!” 西笑了笑:“既然我不是你的西,又何必多废唇舌?直接把我关起来不就好好?还是你怕抓了我,会影响到老太君的身体?哼,老太君的病是大喜所至。喜伤心。她年纪又大,过于兴奋使得她心脉不能承受。你若把我关起来,她惊恐之下或能病除,古书上确有这种记载。” 沐王摇头道:“病好了又如何?已经这把年纪了,我倒宁可她老人家怀着满心的欢喜离去。反正我没法子给她变一个重孙出来,你来得正好,就让她安心去吧。” 西皱眉看了沐王一阵,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害死你,承了你的王位吗?” 沐王哈哈大笑,引得连声咳嗽,他喘息一了一会,略显疲惫地说: “文继没有才干,我本想延揽你辅佐于他,彼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反正我的西已经故去,谢氏已无嫡子嫡孙,谁做沐王不一样?只可惜,你心术不正!他日若掌沐州,只恐于民是祸不是福!所以我早有后手,你害死我也没用。” 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问:“你的西不是嫡子,他的母亲很卑贱吗?” 沐王的眼神猛然一闪,迅速地瞥了一眼西,苦笑道:“卑贱?!哈哈,她身份高贵,是旷古至今最了不起的女人!” 西皱了下眉,不死心地追问道:“你爱她吗?” 沐王闻言浑身一震,突然泪如泉涌,狠狠地摇了一下头:“这世上有些人是爱不起的!” “为什么爱不起?你贵为王爷,还有什么女子是你爱不起的?就算是公主,只要你想娶,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沐王擦干眼泪,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叹道:“陆青很好,你要珍惜这段缘分!” 西怒不可遏地吼道: “青儿好不好不劳你告诉我!我只问你,这世上有什么女人你是要不起的?她到底是什么人,贱籍吗?为什么要对她始乱终弃?她还活着吗?你已铸下大错,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不悔过,反而在这里强词夺理,编瞎话!” 沐王对上西狂怒的眼睛,痴痴地看了半晌才闭上眼,泪水扑簌簌滚落到枕头上,半晌才长出一口气道: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他日我与西在黄泉相会,再仔仔细细告诉他。” 说罢沐王突然睁开眼,直直地盯着西说:“我一生从未后悔,也问心无愧!” 西茫然地看了沐王好一阵,冷冰冰地说:“如果你还有心的话!” 扔下这句话,西不回头的大步走了。 沐王痴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两行热泪再度滚了下来。 少时,他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用手抚着前额出了半天神,自言自语地说:“太像了……” 沐王突然轻轻扣了两下床帮。人影一晃,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跪在沐王身前问:“王爷有什么吩咐?” 沐王小声吩咐道: “办两件事。一是查公孙皙,看他身上有什么标记,越细越好。二是盯住文继,有什么动向及时向我汇报。他要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况紧急就不用报我,直接拦下!” “得令!” 此言一出,床前已再无人影。(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兄弟同病 西怒气冲冲地从沐王那里回到下处,不想一进门却看到九文。 九文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桌前,认真地看着一封信。抬头见到西,呵呵一笑,得意地晃着手中的信,笑道: “青儿来信了,写给我的!你要不要看看?” 西一楞,猛得闭了下眼,暗道糟糕!这阵子烦心事太多,一直想给青儿去信,却不知道如何说起,甚至他自己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状况。 唉,看来那丫头又生气了! 他见九文趾高气昂的样子,本有心不接那封信,可心中却急切地想知道青儿那边的状况,没办法只得忍耐。 西劈手夺过九文手中的信,细细读了一遍,才发现这丫头居然从头至尾都没提他半个字,难怪九文那厮得意成那样! 好在从信上看云城一切均好,且信中也并无半点情愫,更像是男人写给男人的东西,想到这里西的心情又稍稍舒服了一点。 九文关上房门,嘻嘻笑道:“信你看过了,青儿说新任州牧就快到云城了。你这里还有两位病人,抽不开身。我想同你商量一下,要不我一人先回去,与新任州牧交接清楚,我们也该启程回中都了。” 西怔了一下,点头道:“也好,我也用不了多时,顶多再耽搁两三天就回去与你们汇合。” 九文一愣,敲着桌子皮皮地笑道:“你疯了?不认祖归宗了?你要回哪儿啊?这里才是你的家好不好,我的世了殿下!” 西皱了下眉,冷冷地说:“不敢当!我只是个贱民,你这么说凭白折了我的寿!” 九文眼珠转了两转,呵呵笑道:“是谢文继吧?那个笨蛋又给你扎什么针儿了?你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再怎么说他不过是过继来的,你才是正根儿,且由他闹去!反正再怎么闹,也动摇不了你这个世子的头衔!” 西敏感地看了九文一眼,神情疑惑,却一个字也没问。 九文倒大大方方地全招了出来:“呵,我实话跟你说。你根本不用担心他。那个笨蛋昨个儿来找过我。看样子似乎准备认输了,转头来抱我的大腿。放心,他不是你的对手!” 西冷冷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想我留在这里?” “你留下来。对我的好处太多了!” 九文懒懒地趴在桌上,一只手肘支着下巴,无所谓地说: “沐王一直不待见我,甚至有点儿恨我不死的感觉!你不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儿。总怪怪的吗?要是你日后接了他的位子,我就舒服多了!虽说咱们俩也不对盘。至少还能一起谋事,此其一也。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你当了沐王,就和我一样身不由己了。呵呵。那时你和青儿的婚事也就没戏了。到时候咱们各展所长,看青儿愿意跟谁!” 西皱眉鄙夷地看着九文,诧异地说: “你脑子坏了吗?我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和青儿早有白头之盟,连定情信物都收下了。这个婚约不容有改!你怎么还在痴心妄想?” 九文搔了搔头,不以为然地说:“咱们到底谁在痴心妄想啊?你那个所谓的白头之盟是有聘,还是有证?你以为世子殿下能娶个平民女子吗?青儿又不是望族,又不是世家,你怎么可能娶她为妻? 再说青儿,人家那里讲的是一夫一妻,你觉得她会甘愿做你的姬妾?哼,别痴心妄想了!这回咱们的难题变得一模一样了!” 西冷冷地回道:“青儿从来就和你没有半分关系,我也不是什么世子殿下,沐王的儿子就埋在后花园,他的西早已作古了。” “什么?” 九文一愣,皱眉思索了一阵,摇头道:“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长得像,还得同一种病,我不信!你不会为了娶青儿,连父母家人都不认了吧?!” 西恨恨地说:“我只是个贱民,高攀不起!” 九文忽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我明白!可咱们做子女的又能如何?总不能不认生身之父啊!就说我母亲,你的姑母。她明明是父皇的发妻,结果别说当皇后,皇上对她根本不闻不问,和在冷宫没半分区别。唉,这都是他们上辈人的恩怨,咱们管不了!我总不能为此连父皇都不认了吧?” 西似乎有些动容,却仍一语不发。 九文又劝道:“当年西征时,别说沐王这样的身份,哪个大将不乱来。哼,几年的仗打下来,私生子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又有几个能相认的?你能找到父亲已属大幸,别不知足了!” 西长叹一声,终于开了口: “我只是为母亲不平!想不到时至今日,他还在粉饰!我不在乎母亲是贱籍,可他在乎。我不明白,既然看不起母亲,又为什么要了她,毁了她?现在母亲还在不在人世,我都不知道!想起这些,就不由得我不恨!” 九文拍了拍他的手背,凄然一笑:“没想到咱哥儿俩还挺像!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父皇那么厌弃母亲,为什么会生下我?” “厌弃?那是桃妃病了之后的事吧?” 九文摇摇头:“我一直也这么认为,从不以为异。直到近几年才得知,母亲自嫁过门就倍受冷落,整整两年多未曾圆房!哼,我母亲本是原配,而我却是最小的儿子,也是母亲唯一的孩子。” 西听了不发一语,九文却又苦笑道: “你这位姑母可怜啊!父皇登基,却立张氏为后。我猜父皇觉得对她不起,才把我给了母亲!听说母亲生下我后,性情开朗了很多,然而仅仅过了两年就疯了!” 九文说到这里,突然抹了把眼泪,愤然地说: “你这位姑母虽不是嫡出,到底也是谢氏的女儿,她在宫中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们谢家居然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就这样听凭皇上妄为,把后位拱手让与张相!后来我长大搬出宫,谢家连一个仆人都没送给我!” 西不解地问:“那孙员外是……” “他根本不是谢家人!他是我母亲的生母——孙氏的家奴。孙氏在家行三,所以东屏叫她三姑奶奶。我一直怀疑你父亲与孙氏不和,才会对我母亲如此决绝。”(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替身 次日,九文带着大批的秧苗回转云城。 西托他为青儿带了封信。这信可真难为坏了他,整整写了大半宿。 他不想让青儿从九文嘴里听说他的身世,可又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认祖归宗。 折腾了半天,最后终究不过点了几笔,想着过两天见面再细聊。 九文走后不久,西被请到沐王后堂。 沐王的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又好了些,西照例为他把过脉,说: “药还算对症,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痊愈还需时日,沐王不要着急。” 沐王微微点了下头,欠着身子要起来。 西知道他们府里规矩大,尤其这屋似乎格外严谨,平日沐王不唤从不见仆人随侍。 西只得上前扶他坐起身,不想只这一下就累得他一身汗,沐王实在比他想像中沉得太多。 “呼呼,累了吧?你的身子太单薄了。” 沐王忧心地看了西一阵儿,从枕边拿起一只小木盒,半低着头悠悠叹道: “九皇子已经去了,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呢?是不是心里还挂着我和老太君?” 西微微一怔,随后平静无波地回道:“沐王的病还要换一次药,我再等三天,等改过方子之后再回云城。新任州牧就要到了,我们也该回转中都了。” 沐王低着头没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默默地将手中的盒子放到西的手中,别过头偷偷拭泪。 西见他这样儿也不由鼻子一酸,他接过小木盒子研究了半晌,才找到一个暗格按了下去。“咔哧”一声盖子弹起来,里边窝着一枚铜章。 西的手猛然一抖,小心翼翼地取出印章。 这长长的椭圆形再熟悉不过,自十三岁起,他就一直想知道这个迷底。 西深深吸了一口气,见刻的篆文是:挂弓扶桑。 挂弓扶桑? 西一怔,本以为是沐王的名章。不想却只是一枚闲章。他不无困惑地望向沐王。却见他早已泪流满面。 沐王突然搂过西的肩膀,埋头便哭。 西怔了一下,也不由潸然泪下。这就是骨肉亲情吗? 二十一年来,他常常设想与生身父母重逢的场面,可随着年纪的增长,留在心中的却渐渐只余恨意。 他只想问个清楚。为什么不要他?是因为他多病吗? 此外,他还想让他们后悔!想让他们看到。这个病秧子没他们也活下来了! 然而,看着沐王痛哭流涕的样子,西忽然觉得一切答案都不重要了。 哭过一阵,西把沐王扶起身坐好。沐王靠在床头喘了一会儿气,一边擦眼泪,一边有些扭捏地笑道: “我忘了我这一身的肉。肩膀酸了吧?你是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原本由李大夫调理的。唉。这些年你失了调养,李大夫如今又不在了,慢慢再寻个合适的吧。” 西听他说完,更是一肚子疑问,一时之间却不知从哪里问起才好,只不停把玩着手中的闲章。 沐王长吁一口气,均过气才开口道: “这杖闲章本是太祖皇帝的,溶江大捷时赏给我们谢家,三百年来谢氏代代相传。你半岁时,我不得不和你分开,就将这枚印烙在你的身上,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西听了浑身一震,摇摇头不敢作声。 沐王直直地望着西说:“这章向来只传嫡子,可我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有嫡子,就把它留给长子,西儿明白吗?” 西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心下一片澄明。 看来沐王从未想过要舍弃他,王妃既然不能生养,立长无可厚非,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他却与家人失散了? “你四岁半时,藏身的地方遭了劫,先杀后烧,无一生还。我亲眼看见阿忠怀中的小孩子,只是已烧得面目全非,便以为是你……”沐王边说边哭,早已泣不成声。 西长猛然想通了所有事,叹道: “原来东东是我的替身!难怪我一直觉得忠叔待我特别好,回想起来,那天他一直带着我左躲右闪,后来又让我从狗洞钻了出去……” 二人又唏嘘哭了好一阵,又过了半晌才问道:“挂弓扶桑,西儿猜猜是什么意思?” 西将章放回小木盒,递给沐王说: “不管溶江大战时,太祖皇帝赏赐的用意是什么,三百年来一切都不同了。依我说早该改把这张弓挂起来了,若不是王爷这十来年的变革,沐州和谢氏早已败落了。” 沐王得意地笑笑,拉起西的手说: “你果然是我儿子!唉,我的所做所为,到现在仍被很多长辈诟病。文继那种软骨头根本指不上,这几年我的身体又不中用,只怕也没几年了。我心中烦忧,怕这些年的心血付之东流。还好老天还我明珠!有了你,我也可以瞑目了。” “王爷不要乱说,你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还远得很呢!” 沐王咳了几下,叹道: “我们父子不隔心,实话对你说,这些年我过得如履薄冰,度日如年,可以说了无生趣。自我生下来,每一天都是为谢氏活的。这辈子我只任性过一次,就是要了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真心想要的!感谢上苍让我们团聚,我知足了!” 沐王抹了抹眼泪,继续说: “现在你既然回来,我也终于可以解下这负担子,躲个清净了。好在这些年总算打下个好底子,你是个聪明能干的,日后沐州就交给你。若这小小的地方容你不下,那你就飞吧!只盼在我余生,你不要离开我。西儿,守我几年,好不好?” 西闻言泪下,紧紧握着沐王地手哭道:“有西在身边,保王爷长命,切不可再乱说了。” “呵,长命不可能了,我就当你应下了!” 沐王好像才打完一场恶战一般,疲倦地歪在床头休息,手却紧紧握着西,一刻也不肯松开。 这时一阵风铃响起,有仆人端药上前,西正要去接,沐王却厉声将仆人喝了出去。 西这才觉得不对,他开的药一日两服,大中午有什么药? 那味道虽闻得不真,却是草药。最重要的,沐王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未完待续。) ps:据说六十万字有倦怠期,我好像中招了。闭着眼睛写吧,希望早点冲过去,给自己加油! ps:谢谢猫堂主的两个大香囊,实在受之有愧啊,最近太懒散了! 加油,加油! 第二九五章 早去早回 西不知沐王背着他偷偷服的什么药,正犹豫着要开口问时,却听门口风铃一响,回头只见一位满身贵气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妇人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高个子,和青儿不相上下。通身一股泼辣、爽利劲儿,尤其那双吊梢凤眼,顾盼神飞。 妇人进门儿一眼看到西,快步迎上前,扬声笑道:“难怪老祖宗开心成这样儿,西儿果然和王爷年青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眼睛不大像。” 沐王没有姬妾,西听她的话音知道是王妃驾到,忙躬身施礼。 王妃稳稳受过他的礼,拉着西的手向沐王道:“我只说咱们夫妻这辈子没儿子命了,不想老天爷保佑,竟突然给咱们降下来个亲生的!你看看,都这么大了,真是……” 说到这里,王妃突然摸出手绢抹眼泪。 沐王伸手招过她,笑道:“看你,大喜的事儿,可又哭起来了!” 王妃闻言渐渐收了泪,坐在床畔,一边给沐王整理衣衫一边说: “我才从老祖宗那儿过来,看样子只怕……唉,说来老祖宗八十四了,算来也是有福的,总算临了儿盼来了世子!依我的意思,咱们也不择日子,明儿就让西儿赶紧认宗归宗,把名份定下来,了却老祖宗的心事,不知王爷的意思如何?” 沐王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唉,偏我病得连床都下不了,眼前这两件大事就烦你操劳了。” “瞧你说的!这府里哪里缺得了我一天,我这才回娘家几天,你和老祖宗就趴下了。真是吓死人了!” 王妃手捂着胸口娇嗔了一句后,又转向西说道: “西儿来家的这几日,赶巧我不在,必定受了慢待,你别往心里去。一会我就派人给你收拾个正经院子出来,一应使用有什么缺得短的只管找我。还有,我看你似有不足之症。不知向来用的什么药。若有方子,我也好叫人配来。” 沐王拦道:“药倒不急,他是胎里带的病。没那么容易好。还是等大事办完后,再广觅名医,务必找个妥当的慢慢调养,急不得的。” 就这样。随着王妃的出现,沐王府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 先是西认祖归宗的大礼。虽办得仓促,倒也体面。 自此,西也正式更名为“谢文西”。 老太君终于了却夙愿,于次日带着笑容离开了人世。整个沐王府忙得不可开交。 沐王的身体还下不了床,一应大小事全压在王妃一人肩上。好在她倒是个有决断、镇得住场面的主子,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倒是西。他身子本就单薄,现在又要顾及沐王的病情。又要担起王妃派来的一大摊子事情,此外,还要防着谢文继不断给他使绊子犯坏。 这样昏天黑地撑了五天,连王妃都看出他的体力有些不支,这才不情愿的把一些事分给了谢文继,西总算没累趴下。 这天,九皇子和陆青前来吊唁。 原来云城的事已经全部交接完毕,九文和青儿正准备回中都,听说了这边出了白事,特意绕路过来。 青儿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西说,可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却先心疼地哭了起来。 西在云城赈灾时,已经累得瘦了许多,现在却比那时又足足瘦了一圈儿。 青儿环住他的腰,摸了几把全是骨头,哭得更加止不住了。 西见她这样,狠狠地把她揉在怀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耳语道: “你别瞎担心,我近日虽累得瘦了些,其实这边一切都好。父王待我是真心的,他从来没想过不要我,只是出了些意外。王妃也视我如已出,你就放心吧。” 青儿点了点头,撅着小嘴吭哧了半天才问:“那……你就……不走了?” 西坏笑了两声,柔声说:“我们的事父王已经知道了,他出奇的开通,对我说只要……” “只要什么?”青儿急道。 西的脸一红,俯在她耳边小声说:“父王说只要我们三年内能得个儿子,就不逼我娶什么门当户对的妻子,也不用娶妾氏,你说这不就是应了?!” 青儿羞地把头埋进他怀里,用脑袋顶了他几下,不肯说话。 西很少见她这样娇羞的一面,霸道地勾起她的脸一通乱吻,缠绵了好一阵儿,才细细嘱咐起来。 他想得很细,嘱咐青儿回到中都后,设法将彩儿、牛大等人安排到沐州。 沐州这边则会向皇上把青儿讨过来,等青儿到沐州任了职,再想金蝉脱壳什么的就太方便了。 青儿静静地听他说完,捶着他哭道:“你个大坏蛋,恨死你了!这些天也不给我来个信,唯一的那封破信一共没写几个字,害得我,我还以为你……变心了!讨厌,你这么多的安排,全闷在心里不说出来,都快吓死我了!” 西吮着她的耳朵坏笑了半日,才柔声骂道:“小笨蛋!这种事出自我口,入于你耳,怎么能落在白纸黑字上?我现在是世子,九皇子又有意与沐州修好,府里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来?他既来了,我还愁见不到你?这种事当然要面谈的。” 青了撅着小嘴儿,撒娇不理他。 西又嘱咐了许多细节,其中包括所有事都要瞒着九文。 青儿不以为意地说:“瞒他干什么!你们是表兄弟,他既然又有意修好,现成给他个立功的机会不好吗?九文要能帮忙,一切就没问题了。” 西听了她的话,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回南来,九文对青儿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他几乎也没有要藏着腋着的意思。可青儿偏偏木头疙瘩一样,完全感觉不出来。 想到这里,西不由为九文叹了口气。 回想当初他也很无奈,无论怎么暗示、明示,这丫头就是不开窍。要不是他霸道地天天吵着要负责,逼着她嫁,他们可能也走不到今天。 西犹豫了半天,觉得如今说破倒兴许给九文做了饭,只反复强调不许她说,又逼着青儿发了誓,这才放心。(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磋王 青儿和西洒泪惜别,心中虽有离别之苦,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期待。 她太了解西的抱负和志向,难为他受了这么多的苦,兜兜转转终能一偿宿愿,想一想就替他开心。 而更让青儿兴奋的,则是沐王夫妇的肯定。 临别前一天,王妃将她招到沐王病塌前聊了一会儿,准婆婆还送了她一副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青儿完全没想到婚事会如此顺利,王爷和王妃居然会满意这么个大脚儿媳妇! 这玉镯虽送得没有名目,青儿却甜甜地将它视为彩礼。 马车里,连最应该悲伤的青儿都心情振奋,就更别提九文了,这回他可是大大的出名了。 九文一行在沐州耽搁了三天,不想竟有上千号百姓从云州赶到沐州为他送行。两地虽说离得不远,可这一千多号人却是徒步走过来的! 这些百姓主要是云州的贱民,他们不像平县的百姓那样送什么《万民表》,而是编了很多质朴的民歌,一路送一路传唱。 整整随马队送了十余里,九文不得不出车谢了七八次,这些百姓才终于止步。 青儿和孙员外等人都感动得不住抹眼泪,独九文表现的最为淡然。 一日,九文忽然感慨道:“真没想到,贱民居然也是有心的,还知道感恩!” 这句话一下被青儿抓住了小辫子,整整损了他一路,天天义务向其宣讲人人平等、男女平权的理念。 弹指一挥间,九文一行回到中都。 从四季如春的云州,乍一回到树木萧瑟的中都。一行人还真有点不适应。 中都居然已经入冬了! 而更令他们诧异的是,九文的民歌竟像长了翅膀一样,已在中都的街头巷尾传唱开来。 这么大的动静,元帝岂会不知? 待元帝亲耳听到九文、青儿的面陈后,更是龙心大悦,狠狠地褒奖了二人一顿,并于次日下旨: 九皇子萧无寻封为“蹉王”。封地云州。 陆青晋升大理寺少卿。从四品。 戴忠革去一切职务。 青儿早存了去沐州的心思,对什么五品、四品这些事儿根本没往心里去。 虽是如此,庆贺还是躲不过的。只是没想到。光请客摆宴就占了整整七天!害得她在家里又睡了三天,才缓过酒劲儿来。 这天青儿养足精神,才说要找肖二陪着出去逛逛,彩儿忙拦道: “肖二现在可不能动!刚你睡着的时候。肖娘子已经破水,现在生了一个多时辰了。我估摸着孩子就要落草了。” 青儿大喜,就要冲出去帮忙。 彩儿讪笑道:“你快省省吧!就你这身打扮,稳婆不会让你进屋的。再说你大姑娘家家的,哪儿有往那种地方乱跑的?对了。我刚作主给肖二封过去二十两银子,他跟你走了半年,把肖娘子一个人撇在这里。怪不容易的!你要觉得少,再添一份儿吧。” 青儿讪讪一笑。她一个月拢共才几个俸禄,哪里还添得起。 她斜眼看了一眼彩儿夸张地大肚子,问道:“你的肚子这么大了,还等得了两个月吗?” 彩儿用手摸了摸肚子,笑道:“瓜熟蒂落,这种事也能着急的吗?” 青儿暗自盘算,照这么看来只须再等三四个月,等彩儿把孩子生下来,寄到西的伯父母那里照应。 那时冬天也过去了,肖二的孩子也有四个月大,就能一起上路了。 一想到四个月后就能逃离中都,青儿的心都飞起来了。 转念一想,这些日子忙着应酬,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九文,索性奔了猫舍去道喜。 九文的封地实在太棒了!离沐王府不过半天的路程,大家又是亲戚,以后走动起来实在太方便了! 不想青儿一进门,就觉得九文神色不对。 问过才知道,九文已上书两次请去封地,却渺无音讯。前天他跑去面陈,却直接被皇上驳回,要他守在中都待命。 青儿听了一笑:“你也真是个急脾气!还真爱上云州了?才回来几天,就急着要回去,皇上自然舍不得。” 九文横了她一眼,骂道:“你懂什么!我们隆昌国的规矩不比你们,领了封三天就要出中都,上边几位哥哥也全是这么行的。” “原来还有这规矩啊!我们那儿可没皇上,不懂这些个。”青儿想了想,又不解地问,“可三天怎么够?光收拾行李也来不及啊?” 九文不耐烦地说:“手使的东西随着人先走,其余的慢慢运呗,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青儿听到这里,才品出点滋味儿,拍了下桌子叫道: “我明白了!皇上是觉得你这两回差事办得好,要留下你当帮手。上回平县那案子皇上就很满意,本来要封你……” 直到说到这里,她才恍然明白九文为什么如此烦恼。 九文得了封地,人却不离开中都,这等于又是一个特例。摆明了是要遭嫉的,四皇子、八皇子弄不好要同仇敌忾,一起对付九文了! 青儿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看我也被你带沟里了!有道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西已是世子,有沐王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要不我先给西说一声?” 九文微微摇了摇头:“算了,靠人不如靠已。我想过了,左右我一心为朝廷办事,为君父分忧,有皇上保我就够了。反正我也不站队,对事不对人,日后无论谁得了大统,也得要能干活的不是?” 青儿听得出这是场面话,有心劝慰几句,又实在想不出说辞。 再一想到她瞒着九文,几个月后就要偷偷跑去沐州嫁人,更加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坦白,对不住朋友。 因此陪九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就匆匆告辞了。 眼见太阳还没落山,青儿索性拐去西的伯父家送信,就手联络联络感情,为彩儿的事辅路。 西的伯父、伯母看了家书,得知西成了王爷的儿子,真心真意地为他开心。 青儿细品他们的言谈举止,这二老既没有巴结贵亲的心思,也不来那套假清高,距人千里之外,倒让青儿不免高看了一眼。 辞别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青儿才悄然醒悟,当初她以儿媳的眼光看待二老,难免有失偏颇。(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祸不单行 陆青以十六岁的年纪升到大理寺少卿,可以说晃瞎了所有人的眼,一时间大家都疯传她的背景。 凉王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这个能耐,一时间青儿又被认定为磋王的嫡系,流言四起。 青儿全然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四个月后她就嫁人了,只埋头干活,爱咋咋地。 这样一来,反倒赢得李万坚的好感。 李万坚和青儿相反,他是正儿八经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熬到少卿这个位子上来的,和比他小两轮多的少年平起平坐,难免尴尬。 然而半个月品下来,倒觉得陆青还真是块材料,小小年纪坐上这个位子不骄不燥,做起事来也比当初沉稳许多。 就这样,大理寺两位少卿和谐相处,让一众看热闹的闲人大失所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一切顺顺当当进行的时候,突然传来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元帝下旨赐婚,将金华公主指给了沐王新立的世子——谢文西! 青儿是在大理寺偶尔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她两眼发黑,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半天脑子也没转过方向,急急称病赶回家中。 一进门,青儿就派牛大和肖二分别去闫渊、九文处查证消息。少时,二人回禀赐婚的消息不假,圣旨已在去沐州的路上了。 青儿听完当即就摔了个杯子,把一旁的彩儿吓得差点闪到腰。青儿怕她动了胎气,一下扑到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一声也不再出。 自这天起,青儿魂不守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西的家书。只是沐州远隔山水。路途遥遥,西的回信到少也得等二十天。 青儿愁得肠子都快断了,她当然明白圣旨不容有改,然而心里却有一万分的不想放弃,总盼着能有意外发生。 为些她找过九文,闫渊,甚至不太相熟的魏大人。青儿心知图劳无易。却控制不住。 慢慢所有人都开始躲她,只有九文常来陪陪她。 偌大一个中都,只有才文才是明白她的人。可惜这件事连他也帮不上忙。 正正是皇命难违! 就这样,向来不生病的青儿倒下了,不过四五天就瘦了七八斤,小脸儿腊黄。二目失神。 九文不知为她找了多少名医,可再厉害的大夫也治不了心病。 这天。青儿歪在床上,听九文说内幕。 经他查证,金华公主和西的婚事,这回是由李妃挑起来的。 “又是八皇子!” 青儿咬着牙骂道:“西娶谁当老婆和他什么相干?他是不是闲的。不做点缺德事就活不下去吗?!” 九文道:“哼,老八明摆着就是冲着我来的!他定是听说沐王病重,怕西和我结盟。在这里拆台!这是想借金华公主,把西从我这边撬走。孤立我!” 青儿病得头晕脑胀,揉着脑袋还没想清楚,就见牛大慌慌张张跑进来,嚷道: “不,不好了!抓人来了!” 九文皱了皱眉,没等发问,已经看到门口涌进来四个衙役,随后跟着一位刑部的官员。 这小官看穿着不过从五品,他可能没料到会在这里撞到蹉王,大惊之下忙陪上幅笑脸,客套一番后,说要将陆青带回刑部问话。 九文冷冷地说:“你也看到了,陆大人病着,卧床已经好几天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这里问就是了。” 小官儿央告道:“我的王爷,小人哪里做得了这个主!这是万岁爷才刚批下来的要案!顶顶急的大事儿,求王爷不要为难下官!” 可能他官小职卑,平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和九文说话时几乎都要跪在地上了。 青儿心下一片茫然,不明白又惹了什么祸。 九文也问:“到底什么了不起的案子,还惊动到父皇那里?这案子又关陆大人什么事?是需要大理寺从旁相帮吗?” 刑部小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儿,三两步矮身走到九文嘴前,低语几句。 九文浑身一震,骂道:“胡扯!这个沉年旧案,关陆青什么事?她那时候还没出生呢,这又是什么小人在信口谣言!” 见九文厉声厉色,那小官吓得不敢抬头,半晌才鼓足勇气怯怯地问了一声。 九文这回没再发脾气,走到青儿床前,柔声道: “别怕,是早年间一起谋反案子,再怎么扯,也牵扯不到你的头上。一定又有人做手脚,变着方儿的恶心人!只是这案子太大,你还是先随他去一趟,我这就进宫把你保出来。” 青儿见九文的反应,知道这案子小不了,裹上几层厚衣服,略一收拾,随着刑部官员去了。 她本想着到了刑部堂上申诉,辩明的是非屈直就能回家,没想到根本没有申诉的机会。 刑部根本没过堂,直接就把她给关进了号子里。 青儿的病根本没好,大冬天坐在阴冷的囚房里,即便裹上所有的衣服也不能御寒,没一会的功夫已经冻得不住哆嗦。 她强撑着,只等九文前来保她。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没多久青儿昏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了点暖气儿,青儿不自觉得地往暖和的地方偎了偎,这才看明白是九文正拥着她。 九文剑眉紧紧地锁着,咬着下唇,呆呆地看着墙面,不知想些什么。 青儿看他的神情,知道这回八成出不去了,问道: “到底是哪出儿啊?我来了这半日,也没人审,也没人问,是什么案子这么神秘?” 九文抿了下嘴,喝退左右,俯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西郊有个孤坟,碑上立的是‘陆门崔氏’,有人说是你立的?” 青儿点头道:“对啊,那是云娘的坟啊。” “云娘?她死了?怎么……她来中都了?” 青儿冷得不行,又往九文怀里凑了凑,才打出来几下寒战,嘟嘟囔囔地把云娘下葬的事给说了。 九文认真地听完,问道:“所以,你为了完成她的遗愿,就把她认做你的亡妻?原来如此,你知道云娘的闺名叫什么吗?” 青儿见他脸色郑重,突然有些恍然,没敢说,在他手心里写下“崔旋”两字。 九文脸色随之一白,青儿就知道没猜错,这场祸事果然缘自云娘!(未完待续。) ps:小的在此谢过猫堂主的赏! 就快63万了,谢谢所有支持我到现在的朋友们,加油! 第二九八章 云娘的复仇 九文出了一会神,长叹一声道: “你是好心办错事啊!云娘此举哪里是什么无颜见泉下父母,她明明是要张文远满门的性命!唉,我早觉得云娘不一般,只是没想那么温柔贤淑的女人,心肠硬起来居然如此恐怖!” 青儿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没搞清楚九文说得是什么,可一听他说云娘的坏话就不爱听了,极力维护道: “你知道什么!那个忘恩负义的张文远,就是死一万遍也活该!他是寄生虫、吸血鬼、吃女人的卖身钱还不够,得了云娘所有的银钱,却连个碑都舍不得给她。这还不止,他甚至派人错杀了一对主仆,这种人渣就是凌迟也不为过!” 九文见她如此义愤不由一笑,但笑容一闪即逝,很快又罩上一层愁容,轻叹道: “我才懒得管他怎么死,现在关键的是你!父皇一向最忌讳这个案子,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怎么能心甘。现在坟是你立的,玉环又是从坟里启出来的,你真得很难撇清!总不能告诉父皇你是穿越来的,谁信?!” 青儿见他神情如此凝重,忙不迭地追问。 九文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细细解释了这件谋反案的细情。 十几年前,也就是元帝才继位没多久,就爆发了震动全国的崔氏谋逆案。 九文当时虽不记事,倒是没少听人提起。只是所有人提起来,似乎都有些心有余悸。 当时的崔氏,是望族中的望族。那气焰比现在权倾朝野的张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崔氏时任四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就多达二十余位,崔相本人更是两朝元老。位列三公之首,官拜宰相之职。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最小的儿子崔守逸又是太子太傅,与太子感情深厚。 太子故去之后,元帝常把崔守逸带在身边,整个翰林院谁不知道他前途无量,多少人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然而就是这样的崔氏。深得皇上器重。居然会参与到胡王谋逆案中去,还被抓住铁证。 案发后,崔氏满门三千余口无一幸免。 中都普通百姓无人不知崔氏。不为别的,实在是光砍这三千多颗脑袋就砍了整整半个月。 三千人的血把校场街的地都沤透了,直到一个月后,下雨时地上还会泛出血汤子。 青儿听到这里。只觉得脊梁沟里往外冒冷气。 原来云娘的出身竟是这样! 这下就全解释得通了,难怪云娘只说过一次她的闺名。难怪她学富五车,难怪她气质雍容,难怪一诺阁那样神秘…… 那她坟中的玉环又是什么? 青儿好奇地问出这个问题,九文立时满面怒容。忍不住骂道: “提起这个,又是李太尉干的好事!他就是冲着我来的,为封王的事。他和八哥处处针对我!我天天防着,不想他却奔着你去了!也算他够手段。居然找到玉环。这是父皇的心头大忌,只怕我磕死在父皇面前也没用,真急死我了!” 青儿能体会这事有多棘手,不然以九文的性子,根本不会让她来刑部。 事已至此,她只想死个明白,因此不停追问玉环的事。 九文才说回正题:“东西我还没看到,那是先祖成皇帝赏给崔家的一只玉环。那东西本不是了不起的宝物,却是先祖第一次出兵大胜,番外贡来的,先祖极为珍视。这玉环天下只此一件,不好冒充,我估计不会有假。” 青儿听了脸色一白,她从一诺阁取回的那个质地的确不好,看来果然是真货。想到这里,不由心里一沉,看来想洗脱冤情又难了一层。 九文也看出她脸色不对,马上柔声劝道:“你别听我瞎说!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明明与你无关的,总能洗脱!况且你年纪这么小,又不姓崔,怕什么?大不了我豁出去了!” 青儿怕他冲动,拽住他的袖子急道:“你疯了!现在我已经关在这里,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你要再出点事,我就一点盼头都没有了!你总之要先顾好自己,那就是顾着我了!” 九文气得打了几下墙,无耐的垂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放心,一切有我!我已经派了人把李家监视起来了,一定能找出破绽。这事说来也的确蹊跷,埋在坟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出事?” 九文的话如闪电一样劈中青儿,她突然浑身一震,直着眼睛大叫一声: “哎呀,是他!” 青儿脑子里一下闪出张文远的身影,不想她当时一念之间,居然为自己埋下这么大个祸患! 除了张文远那个浑蛋,还能有谁! 九文看出青儿想到了关键的事情,急切的不停催问。青儿这才将让张文员去给云娘看坟的事说了出来。 她抱着脑袋,一边扯着头发,一边骂: “都是我自己办的瞎事!当时我想着,张文远已经被李大小姐废了手足,割掉舌头,再搞不出花样,才让他去守坟赎罪的。不想到却……可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那人渣根本不知道坟是云娘的,也不可能知道坟里有玉环啊?!” 九文把她揽在怀中,安慰道:“别急!知道这条线索就好办,我马上派人去查,只要张文远能松口就有希望。一切交我,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这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不会难为你的,明儿我再来看你。” 说罢,九文又脱下貂皮大氅给她裹好,就匆匆去了。 貂皮果然暖和,青儿缩在大氅里,觉得浑身总算暖和过来了。只有心里依然透心凉,她对张文远这条线不抱任何幻想。 张文员一定在李太尉手里攥着,就算万一能找到,他的供词也推不倒玉环这个死证。 青儿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云娘啊云娘,你想要张文远的命为什么不直说?计是好计,只可惜你还是把你的张郎想得太厚道了。你就没想到,他连石碑都不肯为你立吧?” 突然,青儿浑身打了一阵冷战。 万幸,西当时没答应!(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 李太尉的下场 然而青儿想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仅仅两天后,她就被刑部放了,九文亲自把她接回家,又为她请大夫诊病。 青儿哪有什么闲心看病,可当她看到九文有些发尖的小脸儿,只好把什么都咽回肚子里去,不敢让他再多操心。 这几天他明显累瘦了! 好容易熬到那个磨磨叽叽的老头儿开完药,青儿马上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急着追问事情的经过。 九文哼唧了半天才说:“这事我没帮上忙!父皇他根本不听我说话,而且……” 青儿大感意外,不是九文出力,那还能是哪个帮她?西鞭长莫及,她根本就没告诉他这件事啊? 九文看出青儿的疑惑,笑道:“哈哈,别瞎想了,是你傻人有傻福,运气太好,那块玉环是假的!” “不可能!” 九文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当然肯定!那是我亲手从一诺阁取出来,又亲手放进坟里的,从来就没让别人碰过。而且我从一诺阁取的时候,共有三重密码。玉环如你所说,玉质不透、不润、不翠、不白,做工也极粗糙。最关键的是,那半只玉环上还刻了个‘五’字……” 青儿话没说完,就被九文把她的嘴捂了个严实。 “嘘!”九文郑重地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再对别人说起,明白吗?” 青儿使劲点了几下头,九文才把手移开。 “东西不对?”青儿冲口问道。 九文沉默了半晌。摇头小声道:“这我就想不通了!你刚才的描述,和父皇所说的一般无二。可那玉环是整圆的,根本不是半只,我亲眼所见!是谁在悄悄帮咱们?西远在沐州……还能是哪个?” “不是半只?那真的玉环到谁手里了?他是什么用意?”青儿皱着眉嘀咕道。 九文忽然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哄道:“算了,管他的!反正你出来就好,现在安心养病才是真的。对了。我再说几个好消息。让你开心开心。” “嗯?” 青儿愣了一阵,突然眼光一闪,兴奋地问:“是不是皇上处罚李太尉了?” “聪明!” 九文爽朗地一笑。得意地说:“这回他们玩得太过火了,居然敢触碰父皇的大忌。今儿一大早父皇已经下旨,封老八作临王,三日内去封地。至于李太尉。父皇则准了他回乡养老的折子,也是三天内离开中都。” 青儿大张着嘴。半天也没合上,叹道:“这……这也太狠了,居然这样就给罢官了!天啊,果然是天威难测!” 九文横了她一眼。把她按回床上,整好被子训道: “你居然为他喊冤,你到底哪头儿的?忘了老八差点杀死你了?你以为这些个烂事儿父皇不知道?哼。那是一直在给他改过的机会,没想到他反而愈演愈烈。这回父皇是气极了,才终于下了决心。” 青儿扁了扁嘴,冲九文做了个怪脸。 九文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问道:“开心了?那就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睡觉,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唉,这些事哪儿是女孩子该管的!你啊,以后少掺和这些个。要我说,还是早点辞官嫁人吧。” 青儿脸上一寒,思维直接蹦到西那边去了,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九文敏感地捕捉到她的变化,劝道: “在想西赐婚的事?我劝你别想了,皇上赐婚你也敢抗?算了,我再给你交个实底,金华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她自小就受宠,在宫里一向横行霸道,我们这些兄弟哪个不让着她?!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父皇也会摘给她,何况是西!” 说到这里,九文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这桩婚事本就是父皇自己的意思,西还在翰林院时,皇上就想用这桩婚事,把他保住。现在八哥去了封地,天下早晚是四哥的。西尚了公主,我就没了依傍,这天下可不就太平了?!父皇才不会理会你们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他只在意隆昌国的未来。” 九文说的这些,青儿再清楚不过。上回那场虚惊时,闫渊就已经给她仔细分析过,他们两人说的大同小异。 青儿当然知道皇命不可违,但她赌西和她一样不在乎官阶,也不在乎世子的头衔。 然而她现在真正担心的是沐王! 西孤单得太久了,他对家人的渴望也太久了。青儿心里没有底,西在她和沐王之间,会选哪边? 然而,她又不想让西为难,这样的决择太反人类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九文在不停摇她的肩膀,她迎上九文的目光,只听九文气急败坏地问道: “我问半天了,你倒是给句话啊!” “呃?” 九文皱了皱眉毛,一脸不耐烦地凶道: “你别给我装糊涂!我就不明白西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病……哼!就算他再好,也不许去做妾!就你这样的笨蛋,公主就是捂着半边嘴,也能把你吃得不剩骨头。你知道宫里多乱、多复杂吗?别看你会破案,可比争宠,你这辈子都争不过金华公主,听懂没?”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儿,没好气地说:“谁要做妾?我才不!听好了,我陆青的男人只准有我一个!大不了姑奶奶一辈子不嫁人,一直坐到大理寺卿去!” 九文一愣,没想到青儿会说出这种昏话,撇了撇嘴没敢接茬儿。 他如今已封王,不可能娶青儿这种平民作为正妃。还不许娶妾?开什么玩笑,那当男人还有什么味儿?! 天啊,西那个笨蛋,不会连这种城下之盟都接受吧? 真要命,女人怎么能这么惯?大笨蛋! 青儿完全不知道九文的心思,兀自向他叫横:“我现在才十六岁,已经正五品了!等我四十岁,做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有那么不可置信吗?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不怀疑!我只怀疑你能不能活那么久!” 九文恶声恶气地回完她的话,又补了一句:“好好养病,我走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拒婚 九文走后好一阵儿,青儿仍沉浸在狂喜当中。没想到和她对立了这么久的李太尉,终于被扳倒了! 甚至连带上了八皇子!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她差点就死在八皇子手里。 青儿很想仰天长啸,奈何她现在就是多笑几声,都会引起剧烈的咳嗽,啸还是算了吧。 也不怪九文一个劲儿的罗嗦,她的病在刑部大牢又加剧了。 青儿咳了几声,又把彩儿给咳了进来。 她笑嘻嘻地扭到病榻前,突然从背后抽出一封书信,在青儿眼前晃了两晃。 “啊,快给我!” 青儿大叫一声,劈手就抢,虽然看得不算真切,但那一定是西的信! 可怜她身为病号,抢不过彩儿,不得以只好把才从九文那里趸来的消息,换下了彩儿手中的书信。 彩儿还迷迷糊糊沉浸在那几个爆炸性大消息的时候,青儿一把扯开信封,手却突然顿了一下。 这封信里会是什么消息? 青儿咬了咬下唇,摒住气小心地展开了信件。两分钟后,她泪眼迷离,咬着被子角无声的落泪。 彩儿被她唬得一惊,哪里还不敢细问? 只悄么声儿的抓起信看了半天,再三确认后,才狠狠地推了她肩膀一下,骂道: “讨厌鬼!这么好的事,你哭个什么劲儿,差点吓死我了!不过,我真没料到沐王居然会拒婚,那可是皇上的赐婚啊!这也太……青儿,你的命太好了!” 青儿抹了把眼泪,猛得搂紧彩儿嚎啕大哭起来。 沐王居然拒婚了! 这不仅是西的态度。更是沐王夫妇的态度,万没想到沐王竟为了她和西的婚事,趟了这汤浑水。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感激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心。不知沐王此举会不会气到皇上,从而引来大祸? 青儿哭了一阵儿,又想反正拒婚都已经拒了。想这些也没有用。 就眼下而言这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西不用左右为难,她也不再感到是孤军奋战。 何其幸运!她幸运地在异土找到生命中的真爱,又幸运地遇到这样一对给力的公婆! 沐王万岁! 青儿偷偷吐了下舌头。庆幸这声万岁没有冲口而出,这可是忤逆的大罪啊! 这接二连三的几桩喜讯,青儿的病只四天就痊愈了,开开心心回大理寺办公。 大理寺诸位对她的遭遇众口一辞。个个义愤填膺地大骂李太尉。 这里虽不免有几分痛打落水狗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气愤李太尉的下作手段。 李万坚更是给力。已经作主把青儿手里的案子分下去办了。 青儿这阵子没出现,工作反倒少了很多,感激之余,振臂一呼。陆青要请客! 结果还没到饭点儿,白大人倒先把青儿给约去吃饭了。 这下大理寺上上下下更摸不清大门儿了,白大人竟上赶着约陆青吃饭。啧啧…… 每个人互相递着会意的小眼神儿,陆青还得升啊! 因为这些默契的小眼神儿。害得青儿又整整应酬了两天,累得精疲力竭,倒比办案子还辛苦。 这天,青儿才刚应酬完回到家,就报有人来访。 工部的李良? 青儿拿着他的名贴愣了一会,这人来得很是蹊跷。 首先她和工部从没有交集,二来李良是李太尉的养子,难道是看李太尉坏了事,转头来抱她的大腿吗?可她的腿也不粗啊! 见! 李良一进门,青儿不由一愣,万没想到他竟是个标致的美男子。 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长玉立,周身透着一股儒雅温厚的气质,青儿脑子里立刻闪出四个大字“明珠暗投”。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年纪,连青儿都替他惋惜,错抱了李太尉的大腿。 李良极会说话,被他七扯八扯的居然聊了半个多时辰。 聊着聊着,青儿渐生厌烦之心,觉得此人华而不实,来了大半天没一句正经话,暗暗有了提防之意。 李良是个聪明人,马上就会过意来,从怀中取出一个蓝布包放在桌上,又向青儿使了个眼色。 不知为什么,这个眼神儿让青儿心中一颤,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嘱咐肖二严防,闭紧门户后,这才折回头打开蓝布包。 “啊!”青儿只展开一角,就失声叫了出来。 她飞速打开包裹看了一眼,又匆匆按原样罩了回去,随后呆呆地想了一阵,突然倒头便拜: “多谢恩公活命之恩,还望恩公说明个中因由。” 李良一把搀起青儿的双臂,笑道:“不敢当,不过举手这劳而已!在下有些不明白的事,想请教陆大人,望大人见谅。” 此后李良的问题如潮水般涌来,所有的问题都焦灼在云娘的身上。 他问得急,青儿只好胡乱搪塞一气。 李良忽然笑道:“良久闻陆大人铮铮铁骨,是磊落之人,怎么诸多谎言?” 说罢,李良一二三四排出几个自相矛盾的回答,依然满面含笑地望向青儿。 青儿被他问了个大红脸,没想到被他逮到这么多的纰漏。 倒不是她故意说慌,实在是云娘和她的婚事本就子虚乌有,不得不生编。 她尴尬地看着李良,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这眼神,这表情,甚至这相貌为什么如此熟悉? 其实自李良一进门,青儿就莫名地心生好感,现在才猛然发觉李良似曾相识。 青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说出来,想了一会儿才说: “恩公既然换了玉环,咱们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按说我不该有任何隐瞒,但牵扯到故去之人,我也有我的苦衷,还忘恩公见谅。可否也容我问个问题?旦不知恩公与李太尉,到底有什么仇怨?” 李良呵呵一笑:“陆大人言笑了,我八岁时就被义父收养,义父于我有恩无仇。” 青儿皱了下眉:“既然如此,又为何恩将仇报?!” 李良突然叹了口气,又悠悠笑道: “陆大人果然是率直之人!你不齿人恩将仇报,连‘恩公’两字都免了。嘿嘿,看来我还真没看走眼。”(未完待续。) ps:今天是平安夜,又正好遇到300章,双更u~~~ 感谢所有好朋友一直的陪伴,祝大家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第三零一章 姐夫 青儿皱眉看着李良,等着他的解释。 此人无情无义,既能出卖自幼收养他的干爹,可见心肠狠毒,青儿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被他蛊惑。 李良却不说话,回身请青儿归座,他则走到桌前,轻轻掀起了包裹的蓝布。 半只玉环静静地躺在蓝布中,如此平凡。 青儿却被它炙了一眼,别过眼去不愿去看,心里却咚咚咚咚一阵乱捶。这个要命的玩意儿,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李良用手轻轻抚着玉环,凄然一笑,低声道: “陆大人刚才有句话我很赞同,你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呵,可这并不是因为我换了它,而是当你从一诺阁取出它的时就已注定。你我自此休戚与共。” “你知道一诺阁?!”青儿紧紧地盯着他,难道…… 李良苦笑一下,喃喃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呵,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她既然不愿你犯险,对你倒是一片真情。” 说罢李良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青儿一番,突然似有所悟的抽了口气,叹道: “难怪!她也是……她也从不告诉我一诺阁的事,原来如此!” 青儿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有话直说,别故弄玄虚的!” 李良瞥了青儿一眼,冷笑道:“我来这里就是要说出来的,你就是拦也拦不住!嗯,你就算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听说过崔氏谋逆案吧?当年崔氏满门三千余口,整整砍了半个月。呵,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只可惜他们砍了半个月的人头。却终究还是没杀干净。崔家还逃出来一对姐弟,也就是崔守逸的一双儿女。” 青儿噌得一下站起身,一把抓住李良地胳膊,低叫道:“你是云……你是崔旋的弟弟?可她从来没说起过,她还有个弟弟!” “云?” 李良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喃喃道:“是的,姐姐从小最喜欢云。我早该想到的。唉。你换了名字,可叫我去何处寻你去?” 青儿听他这么说,眼泪一下滚了出来。没想到云娘竟还有个弟弟,可如今却人鬼殊途。 李良逼问道:“我姐姐真是难产死的吗?我算过,你那时才不过十五岁,你们……你们真有了孩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青儿被他这么一问。眼泪更加控制不住。她想着云娘必定不愿家人得知她流落到风尘花巷,此事万万说不得。 因此不敢提她的案子。更不敢说明她的死因,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李良的眼中却满满地怀疑,继续问道:“姐姐是为了我能活命,才自卖自身去你家为仆的。她身为仆人。你为什么会娶她为妻?” 青儿知道他不好骗,决定少编瞎话,用不耐烦的口气大声回道: “我怎么知道这些。婚事是父母定的,我十岁就娶了她。十四岁圆的房,凭什么不能有儿子?况且我家穷,根本就没有仆人!骗你做什么?难道我活腻味了,非要和你们崔家扯上关系不成!唉,云娘又漂亮又贤惠,还教我读书……可惜难产死了,一失两命,还是个男孩!” 青儿一边说一边心虚,保着脑袋不住的哭,好在她的眼泪倒是不缺,这一来倒真把李良给唬住了。 过了半晌,李良轻轻走过来,递给青儿一方手帕,说道: “姐夫不要怪我多疑,这些年我活得如履薄冰,什么人都不敢相信。崔家如今只留下我一个人,无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这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青儿一愣,瞪着眼睛低叫道:“谋逆罪你怎么报仇?难道你……” 李良一摆手止住她的话,胸有成竹地说道: “姐夫稍安勿躁,你听我慢慢说。姐夫请想想,以我崔家当时的势力,为什么偏偏要随胡王谋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真有此心,我们崔家也不保皇上继位了!当时要不是崔氏鼎力相助,大局也不会平稳过度。崔氏从无二志,我们冤啊!” 青儿听了也觉得这事确有可疑,只是权力的事又怎么说得清,再说当时证据确凿,崔相又认了罪。 李良不待青儿反驳,继续说道: “天佑崔氏!我自小被李太尉收养,认为义子。他的劲敌是张相,数年间派过去不少内线。三年前,李太尉曾抓住张相的一些把柄。其中就有一件是崔氏逆案,张相与此案干系重大,只可惜李太尉护得紧,我碰不到那些东西。 唉,那时我也是年少无知!只当此事李太尉决不会放手,张相必能伏法,我家的大仇也就报了。却不想他们不知做了什么交易,自此崔氏谋逆案的真相永沉海底,连证据也湮灭了!姐夫,你现在还觉得我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吗?” 青儿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细想李良的话,按逻辑上推断的确说得通。况且他现在的处境,要不是确有其事,也没必要暴露自己,这可是拿命在赌啊! 李良又热切地说道:“姐夫,我姐姐从未向你提起过我,是想我好好活下去,为崔家留一条血脉。可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真相,如果她也知道崔家是冤枉的,定和我一样势要讨个公道回来,请姐夫助我!” 青儿叹了口气,心想一切事情好容易才有个了局,李太尉才刚归老,怎么又横空蹦出来个云娘的弟弟。 而且又牵出来个张相,对头一个大似一个!不由得她不憷头。 李良又说:“姐夫,你和李太尉过招时,我一直冷眼看着。你为平县的百姓除刘权,为漕运纰漏对抗李太尉,为云州的百姓对质戴忠……桩桩件件我看得明白,我佩服姐夫的为人,你是国之栋梁,是百姓的青天!姐夫为不相甘的人打报不平,不惜以身犯险,现在为了我姐姐一家三千余口人命……” 说着话,李良突然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拜道: “我代崔氏三千余口枉死的冤魂,求陆大人还我们一个公道!”(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 白事 青儿一把将李良扶起来,说道: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就算不是亲戚,这么大的冤屈,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过这是要案,你刚又说没了证据,我区区一个五品官实在……” 李良回道:“姐夫只管放心,证据包在我身上!此事我一直在追,多少有点线索。只是我的背景太尴尬,就算找到证据,皇上也不会相信。既然姐夫肯出头,洗雪冤情就有盼头儿了!” 送走李良,青儿辗转反侧。 崔氏的案子不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李良明摆着是以死相逼,她根本没的选。 只是这么应下来,她和西的四月之约又怎么办? 再熬三个月她就要嫁人了,尤其这婚事还是沐王抗旨争取回来的,她这个当事人怎能延期?! 青儿翻来复去睡不着觉的当口儿,却不知道宫里此时正上演着几年不遇的大戏码。 金华公主一听沐王拒婚,直接找到张皇后那里去寻死觅活,只说没脸活在世上。 张皇后深知金华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不愿为此事开罪她,且由着她胡闹。 最重要的,张皇后也有她的盘算。 她年近四十年,无所出。四皇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却自襁褓中就在慈宁宫养大,视如已出。 如今八皇子去了封地,李太尉又告老还乡,朝中张氏一枝独大,四儿的太子之位近在咫尺。 然而多年的后宫历练,张皇后明白凡事不可大意。 尤其,近来小九连着办好了几件差事,眼瞅着皇上看他的神色都不同以往了。 群臣中也渐渐有了变化。不少八皇子的人都纷纷转投小九。 不过这些尚不足为虑,关键还是沐王。 他一向不偏不倚,谁知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病倒了,而世子西却与小九过从甚密……小九,不可不防啊! 张皇后左右寻思了一阵儿,非旦不拦着金华公主,反而助她把事情闹开。想釜底抽薪。借这件婚事把世子西和小九拆开。 就这样,在张皇后和金华公主的共同努力下,皇上再次下旨。 可旨意却没提赐婚的事。只是宣世子西进中都面圣。 张皇后和金华公主大出意料,没想到事情闹到这步田地,皇上居然仍如此纵容沐王,拒婚的事居然也没个惩戒。 金华公主见圣旨半个字儿也没提起婚事。心中不安,依旧小动作不断。 此时。张相却暗嘱皇后不可再动。 沐王虽是异姓王,毕竟树大根深。尤其西征时,老沐王谢达倾力相助,皇上必定顾念旧情。 再加上沐王现在重病缠身。膝下唯一的儿子又是才寻到的,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再逼皇上只怕要翻脸。 张皇后对父亲一向言听计从。便坐壁上观,果见皇上脸上慢慢显出了厌恶之情。 金华公主也不是草包。看出眼色不对,也偃旗息鼓了。 就在后宫渐渐安稳之时,磋王府却传出桃妃的死讯。桃妃不过三十六岁,无病不灾的就这么去了。 九文倒没过多的伤感。自他记事起母亲就已经疯了,她倒不吵闹,大部分时间只静静地坐着,看上去像个泥塑的仙女。 直到九文五岁的一天,他才吃惊地发现母亲竟会吃饭,吓得哭了半日,自那之后才知道母亲竟是活的。 这么多年过去,桃妃依旧美艳如初,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九文呆呆地看着她安详的遗容,完全感觉不到母亲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这样无声无息的活着,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分别。 九文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样也好,早死早解脱。” 倒是身旁的孙员外不住拭泪,吸着鼻子问道: “桃妃去的太突然,咱们连棺椁都没准备,实在措手不及啊。昨儿我碰见姚家老三,他手里倒有上好的一副棺椁,真是好东西!就是价钱……” 九文不等他说完,就吩咐道:“母亲这辈子不容易,价钱不用考虑,东西好就行!” 孙员外便按着他的意思,把白事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似乎要把桃妃一辈子的不如意,在这回丧事上全找扑回来。 亲生儿子如此,皇上和沐王也不落空。 沐王人虽病着,礼却也一如既往的厚重。搅得后宫的妃嫔们啧啧有声,眼红她有个好兄弟。 皇上的反应更加让人看不明白,桃妃生前一直备受冷落,不想死后却荣光起来。元帝竟赐了她两件逾越的宝物随葬,全不顾张皇后的体面。 孙员外见了,眉飞色舞地向九文夸耀二宝。 九文却只淡淡回道:“人都死了,这些有什么用?哼,就是母亲去了,也不见他们来看上一眼,东西再好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九文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却有的是人在意。 桃妃这场铺张的白事,不知多少人双眼睛贼着,别说,还真就被这些好事之徒找到了了岔子。 祸事出在棺椁上! 孙员外看上的棺椁来头太大,竟是当年胡王备下的,他谋反坏了事自然没机会享用,东西便留了下来。 因这幅棺椁太过讲究,一来价钱太高,二来也不是一般身份用得起的,这么长时间一直放着没人动用。 孙员外不知道来历,又要得急,没有查问,就这样中了人家设下的套子。 按说桃妃用王爷的棺椁,品级倒说得过去,关键还是出在胡王身上。 他素有反意,棺椁的尺寸、木料等细节之处都有逾越,表面上猛看,看不出所以然,但细品之下,却是处处逾越。 这件事先是被谏官捅了出来,立时在朝里炸了锅。 也怪九文一向飞扬跋扈,这次桃妃的丧事又办得太过张扬,不知红了多少双眼睛,因此不少人随着落井下石。 此外,更有人故意在胡王身上做文章,似乎连使用他的棺椁都别有深意。 一时间弹劾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飞进皇宫,皇上雷厉风行,只两天的功夫就降旨把九文二度圈禁。 可这个处罚显然并不令人满意,弹劾的折子仍死咬着不放,同时却也渐渐冒出来一些保九皇子的折子。(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二次圈禁 青儿得到九文出事的消息,四处奔走。 她成功游说了白大人和闫渊,又硬着头皮去找魏大人说了半日,老爷子没表态。 青儿不气馁,继续跑,连西的伯父也不放过,他不也是哪个当官儿的清客吗? 总之,旦凡能扯上点边儿的,她一个都不放过。 青儿永远忘不了九文上次圈禁,几乎活活剥了一层皮,连性命都差点儿没了! 同时,肖二也奉命一直联系着孙员外,这日终于得了信儿,二人匆忙赶奔猫舍。 进了猫舍,青儿看到周遭的萧瑟之气,才猛得发觉这次圈禁和上回一样,又是在冬天。 好在九文气色如常,青儿这才略略安下心。 聊了没几句,孙员外就自责道:“这回都是我惹的祸,愣是没查一下棺椁的来历,给九爷捅了这么大的蒌子!都怪我……” “够了!” 九文横了他一眼,大声说:“关你什么事?这明明是老四下的套儿!就算躲过这遭儿,一定还有旁的陷阱。再说这么大的场面,又这么急,除了你再没人能办得如此体面,你只有功没有过!” 青儿惊讶地说:“是四皇子做的手脚?!那就好办了!你有证据吗?给我线索,我出去帮你找证据。等咱们拿出证据,不怕皇上不信!” 九文笑道:“你啊!这可不是你们大理寺办案,你还以为要对簿公堂啊!哈哈,放心吧,该放的风声我早就放出去了。至于结果吗,那只能看父皇的心意了。” 孙员外点头应道:“皇上是圣主。一向赏罚分明,九爷不要忧心!我看这回四皇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白送给咱们大好处。” 九文冷冷地说:“什么好处、坏处的,这个中都我早呆腻了,我又上了折子,请去封地,不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青儿也附和道:“没错!云州现在虽不富裕。可土地肥沃、又有两条大河穿过。比西域条件强百倍。只要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未来的鱼米之乡!再说云州离沐州那么近,咱们以后往来多方便啊!” “你要去沐州?几时、怎么去?已经定下了?”九文突然连声追问道。 青儿意识到说走了嘴。下意识地捂住嘴,尴尬地笑了两声: “嘿嘿,我……哎呀,反正早晚要嫁过去的。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才半天的路,多近啊!” 九文阴着脸。紧紧盯着青儿的双眼问:“舅父大人这回拒婚是因为你?他已经知道你是女人了?舅父,他已经同意你和西的婚事了?” 青儿咬着下唇,心里琢磨着西不要她对九文说,可现在已经说漏了嘴。也不好再刻意瞒下去。 朋友之间本就不该这样防范,反正不说具体逃跑计划就是了。 想到这里,青儿爽快地点了点头。边磕着双脚边笑道: “我也没想到沐王居然会同意,你知道吗。王妃还送了我一对玉镯。嘻嘻,他们还真是开通,竟然不嫌弃我这对大脚!其实遇到西已经幸运了,难得能遇到这么明事理的公婆,我的命真好!” 九文脸沉得水一样,皱着眉,闷不作声。 青儿说的时候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以为他必会取笑自己一番,不想他竟如此冷场,不由诧异地看向孙员外。 孙员外干笑了两下,半低下头也不吭声。 三个人尴尬了半日,九文突然淡淡地说:“张文远查到了,李太尉事发之后,李大小姐把他私刑凌迟了!” “凌迟?!” 青儿一呆,这阵子发生太多事,她才认个小舅子,又牵出来三千余口的冤案,接着九文又被圈禁了…… 她忙得得跟头没头苍蝇似的,要不是九文突然提起,她都快把张文远的事给忘到脑后了。 青儿长吁一口气:“也好!这个毒瘤不除,终究是个祸害!他一死,这回就死无对证了。” 九文冷冷地问:“玉环到底是谁换的,你查出来了吗?这件事要不搞清楚,日后总归还是个隐患。” 青儿见他如此为她着想,心里一阵温暖,可却不想把九文扯进来。 崔家的案子太大,又犯皇上的忌讳,九文现在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可不能再出半点状况。 想到这里,青儿笑道:“你现在还是多顾顾自己吧,联络些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多美言几句,赶紧回封地要紧。我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你就不要费心了。” 九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的确是我多事了!” 说罢九文豁然而起,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青儿傻在当场,莫名其妙地望着孙员外。 孙员外满脸陪笑,半晌才说:“九爷他……呵,圈禁的滋味不好受……多担待吧。” 青儿点点头,猛想起上回九文似乎也这么来过一下子。心想他一向不大顾及别人的感觉,向孙员外笑笑,也没往心里去。 此后六天,九文去封地的事仍无动静,却传过来一个惊人的大消息——沐王薨了! 青儿得到消息,心情十分沉重。 虽然她与沐王没见过几次面,但沐王对她却一向不薄。 更何况西好容易才找到家人,先是祖母去了,好歹倒是喜丧。这还没多久,父亲竟也在盛年去了,他的心情一定很难受吧? 可惜她却不在身边,不能帮他分担分担! 抛开青儿在家中担心不提,沐王的死讯传来,整个中都摇了两摇,晃了两晃。 洒王谢朴月薨,谢文西袭王位。 然而这却仅仅是个开始,日后的沐州的走向,才是所有人关心的。 如今的时局,张氏一枝独大。 李氏随着李太尉的告老还乡已经衰了,八皇子的党羽一些跟去了封地,留在中都的则大多奔了九文。 因此,沐王的更替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就连赵氏、窦氏这样中立的家族也不免彷徨。 若沐王西和九皇子联手,那谢、张两氏必将火拼,赵、窦这些家族尚可坐壁上观。 若沐王西转保四皇子,那就是张、谢两家的天下,那这些小家族如不尽早投向一方,就再没分羹的机会了。 此外,除了这些豪族,贫寒出身的官员们也蠢蠢欲动。十年寒窗熬出来的这些人,也希望能抱对龙尾巴,改换门庭,一跃成为新朝的豪门。 故此,中都一双双眼睛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着沐王西的中都之行。(未完待续。) ps:谢谢漂漂花的圣诞礼物,今天双更u~~~~ 第三零四章 天牢 比起中都众人的引颈以盼,青儿倒很坦然。 沐州路途遥遥,再快也要两个月才到。况且沐王薨了,西总要安顿好沐州的摊子再出发,这样算来总要三个月后了吧? 其实,青儿是不想让西这么早出现。 他和金华公主的婚事,老沐王病重时顶开了,现在面圣不知会有什么变故? 西顶多用守丧的借口往后拖一阵子,但只要金华公主铁了心要等,婚事就是难题。 青儿一想就头大,她知道鸵鸟心态不好,却想不出更有效的法子。 后来索性把全副精力投到大理寺,用工作把脑子填满,日子变得好过多了。 一个多月后,李太尉暴死的消息传遍中都,可能是他平日做恶太多,居然还有放炮庆祝的。 李太尉一家在还乡途中遭遇山贼,一行百余口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事发地点在臭名昭著的恶虎岭,那里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多次清剿,土匪却每每死灰复燃,除之不尽。 李万坚听了此事,拉着青儿感慨了半天。 叹李自厚一生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却不得善终,落得个暴尸荒野,端底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青儿倒没有什么感觉,李自厚对于她来说已是过去式,没有意义了,现在她的全副注意力集在张相身上! 当晚李良再次求见,居然也是为了李自厚的事。 李良一进门,青儿就觉得他神色不对,隐隐有不安之感。忙唤叫肖二注意门户,关上门悄声问出了什么大事。 李良叹道:“那日从姐夫这里告辞后。我一直在找张相谋划的证据,半个月前我才探到个准信儿,原来李自厚并未销毁全部证据,而是留了一部分交给钱管事,我才要去追,不想出了这种事……” 青儿见李良神色不对,心知有事。催他说清楚。 李良这才略显慌张地说:“唉!姐夫。我现在真是没了半点儿主意!其实,钱管事没死!他因生病迟慢了些,侥幸活命。他偷偷潜回中都。找到我的头上,求我收容,要为李自厚报仇。还说恶虎岭的不是土匪,而是仇家要灭口!姐夫。你说我该怎么办?” 青儿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正要细问。却见李良眼光一闪,又慌忙别过一旁。 她心下一沉,恍然明白他在做戏。李良为人狡黠、心思缜密,又极有城府。根本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此来必有大大的难题! 青儿不由大怒,她是个直性子。最烦这路绕肠子的。心想你既来找我,就该信任我。这样隔心如何共事?! 她越想越别扭,有点不想插手,可转念想到云娘心又软了。 李良是云娘在世上仅存的亲人,他家又有冤情待雪,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同他一般计较。 青儿道:“既然证据在钱主管身上,当然要帮。只要他拿出证据,张相便是死罪,你崔家也能沉冤得雪,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良点头称是:“姐夫说的是!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的一团乱麻就解开了!只是,我是李太尉的义子,钱管事藏在我这里太危险……” 青儿见他又在这里绕来绕去,不由鄙夷,云娘虽是女流,倒比她弟弟爽快百倍! 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凭白让人恶心! 青儿实在忍不住,不耐烦地说:“你有话直说,以后再这么弯弯绕儿,我可真不管了!不就是想求我帮你藏个人吗,绕什么弯子?!” 李良一怔,突然红着脸垂下了头,过了半晌才激动地说: “这事我要能办决不求你,我是怕护不住他的命!他是唯一的线索,我输不起!你这里有高手,我想……” “这不结了!以后就这么和我说话,直来直去,我听着痛快!为了云娘我不会不管的,人藏哪儿了?我这就叫肖二陪你去接人。” 李良怔了怔,可能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红着眼说:“我崔氏一门欠姐夫的以后……” “行了,行了,我不用你还!我只是为了云娘。” 说到这里,青儿开门把肖二叫来,命他与李良一起去了。 等前后院所有仆人都歇下后,肖二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背了回来。 牛大此时早收拾好地方,把人安置在后院耳房二层存杂物的隔间里。 钱管事大约五十出头的年纪,瘦得竹竿相仿,他用耗子一样的小眼睛打量完身边三个人,说道: “陆大人的大恩大德,钱某没齿不忘,等我给老爷报了仇,必定有个说法!” 青儿冷笑道:“不敢!你家老爷罪有应得,我帮你只为还人情,你还是把恩情记在正主儿头上,我可不敢当。” 钱管事怎能不知陆青和李太尉的恩怨,听她这么一说,非旦不恼,反倒把心放回肚子里。 他如何千恩万谢不提,却说三人出来,青儿嘱咐肖二专心负责盯着钱管事,以及他的饭食和水,别人一概不得进入耳房。 牛大笑道:“肖二才得了儿子,吃喝拉撒这路杂事儿还是我来吧。” 青儿摇头道:“此事就交肖二一人,正因他才得了儿子,天天蹲在后院才不显眼。管的人越多越不安全,此事干系重大,除咱们三人外,对谁也不许提一个字!” 二人听到这里都敛了笑容,郑重点头称是。 肖二和牛大办事,青儿相当放心。 然而天下却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诡异的是,禁军并没有带走钱管事,而单单抓走了青儿,却又没给个理由,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给押进宫去。 彩儿、肖二、牛大三人慌了神儿,人进了宫可到哪里找去? 偏生九皇子仍在圈禁,自顾不暇;沐王西又远在沐州,鞭长莫及。 三人商量来商量去,挨个儿找了李良、孙员外、闫渊、李万坚等人打听,不想没有任何人能打听出来个结果,只急得大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彩儿此时也顾不得害怕,挺着大肚子回了趟窦府打听,却也无半点音讯。 不知她是过于忧心青儿,还是回娘家动了胎气,不久生下一女。 这件喜事给小院带来了一丝喜气,彩儿为女儿取名安安,希望青儿能平平安安,躲过这一劫。(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魔王转性 比起那些操心的家伙,青儿这个被关在大牢里的反倒安心。 天牢可比大理寺的地牢待遇高多了,单间儿! 吃喝不差,被褥整齐,别说刑讯逼供,连提审都没有,除了一个人略感寂寞外,青儿倒挺适应。 她唯一忧心的是不知道李良有没有被抓? 抓人时,禁军没问过钱管事,青儿便觉得此事有缓,暗祷上苍抓她与崔氏一案无关。 可不是崔氏案,又是为什么关她?彩儿已经显怀,没理由被怀疑是女人啊? 肚子里虽有些不解,但既来之则安之。、 青儿自被凉王抓的那天起,头顶就一直悬着把刀,天天担心这把刀会随时掉下来。不想如今这刀砍了下来,她倒反而踏实了。 欺君大罪她也犯了一年多了,以女儿之身混到五品少卿,怎么算也不亏本。因此,她在牢里过得很安生。 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美国片,男主演每天在牢里练气功,青儿也强迫自己每天做四次广播体操,大声背十五篇典籍。 主要不想以后变成结巴,或者连路都走不利索。 陆青在天牢里的从容态度,不止牢子们看了新鲜,就连皇上听了也叹为观止。 元帝听完汇报,挥手打发走人,兴致昂然地对魏大人笑道: “你听听,这个陆青,可真是了不得了!我一向嫌他脾气烈,不想这回无缘无故被关了一个月,居然处之泰然。呵呵,才十六岁,做官不过一年多。已经历练得如此沉稳!一诚,你怎么看?” 魏大人躬身道:“圣上恕臣直言,此事究其根本,是张相把事办差了。他用那种手段陷害九皇子,实在有**份。微臣猜测,陆青是想从钱主管处下手,找证据为九皇子开脱。陆青乃忠义之士。其情可悯。” 元帝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都关着是不大好。嗯,小九圈禁也有两个月了吧?待会儿你去趟猫舍,把他放出来。嘿。你知道吗,昨天沐王西的折子到了,他要保小九,看来谢氏要变天喽!” 说到这里。元帝用眼睛斜了眼魏大人,见他低头不语。继续说: “上次云州的差事,我有意要陆青随小九去,就是想探探小九的御人之术。没想到他居然办成了,看来我倒小瞧了他。只是我万没料到。西竟会是沐王的儿子!这下西和小九又近了一层。我倒为他们牵了线,唉,难道这是天意吗?” 魏大人闻言一震。忙把头往下又垂了垂,静默不语。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元帝才说:“今儿找你来,是想同你议议西的婚事。再过两天他就要到中都了,我还是想把金华指给他,想听听你的看法。” 魏大人这时才抬头笑道:“沐王与公主乃天作之合!微臣百思不解的是,当初沐王谢朴月为什么要拒绝这门亲事,此事对沐州有益无害啊?” 元帝气哼哼地说: “哼!那矮冬瓜一直和朕别扭,也不知朕哪里得罪了他。他是有才的,朕本想用,可他偏不肯来!后来他得了儿子,更生怕会便宜了朕似的!说起这个就有气,朕生了九个,他只有这一个,还是养在外边的私生子。可他一个却顶我六个,你说气不气人?朕若有一个成气的,还用这般操心!矮冬瓜的儿子朕是要定了,偏要招他驸马!” 魏大人偷笑了一下,忙又低下头。 元帝抿了几口茶,悠悠地说:“一诚啊,我知道诸门生中,你最得意的就是西,朕又何尝不是?咱们君臣也议过,要将西藏之深山,留给储君,你还记得吗?” 魏大人忙躬身称是。 元帝点点头:“可惜事与愿违,他现在袭了王位,藏是藏不住了。也正因为此,西和金华公主的婚事,于谢氏、于储君、于隆昌国的未来都是密切相关。你们师徒情深,要多开导开导他。等忙过这阵子,朕也会给陆青指婚。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收收心了。” 魏大人喜道:“皇上圣明!此事微臣一定尽力而为,决不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 待皇上与魏大人谈完事,魏大人又马不停蹄地奔了猫舍。 九文为期两个月的圈禁终告结束,可他还来不及庆祝,就听说陆青被押在天牢,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九文闻听,换了身衣服就进了宫。 不想却赶上皇上小憩,九文不肯走,规规矩矩跪在屋里侯着。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醒来见到跪在床前的小九,不由笑道: “起来吧,看来多关关你,果然有好处,朕自小到大也没见你如此规矩过。” 九文老老实实谢过恩,接过小太监的手巾,伺候皇上洗脸,净手。 皇上的眼神一闪,屏退众人,独留下曹公公一人服侍。 元帝似笑非笑地问:“今儿这是怎么了,我们隆昌国的混世魔王转性了?快二十年了,你可从来没这么讨好过我。说吧,又出了什么大事儿,让你如此屈尊降贵地求我?” 九文直直地跪下,磕了个头说:“父皇这话,儿臣受不起,儿臣伺候父皇是应该的。” 皇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几时也学得这般造作了,要真没事儿,你就跪安吧,我还有些折子要批。” 九文抿了下嘴唇,双腿向前跪行了几步,抱着皇上的腿说: “儿臣是为陆青求情的。皇上是圣君,关她自然有关她的道理,儿臣也不敢多问。只是青儿年纪小,脾气暴躁,又不懂人情事故,但她本性不坏,纵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是一心忠于朝廷的,这点儿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儿臣斗胆求皇上开恩,念在她年纪小,又为朝廷立过功的份上,饶她这一遭!” 皇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半晌才道: “我生了你们九个,只有你和老六处处躲着我!老六胆小如鼠,你呢?哼,朕以为你要硬气一辈子,不想却为了陆青求我,为个外人!我早知道他是你的人,但值得吗?!”(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 捅破窗户纸 九文一直低头听训,等皇上问到为了青儿值不值时,连个磕巴也没打,只回了一个字:“值!” 这个干脆的答案令皇上蹙眉,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冷战,看小九的样子难道和西一样,竟也是个断袖?! 这个问题才刚升起来,又噗得一声碎了。小九花名在外,甚至为争风吃醋圈禁过,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皇上想到这里不由莞尔,又猛得想到了小九的婚事。 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已经十九岁,按说早到了迎娶的年龄,他上边所有哥哥都有了儿子,只有他…… 元帝心头忽的一软,这个儿子他是亏欠的! 只是现在的形势,小九的婚事还要再往后放放。如今他只把两个儿子留在身边,小九和老四,到底谁才更堪重任呢? 元帝心中自然是倾向老四的,但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做事越来越让他看不上眼,这次竟在桃妃的棺椁上做起文章! 元帝长叹一声,拍拍身边的空地,拉九文挨着他坐下,叹道: “桃妃下世已有三个月了,我本不该在这种时候圈禁你。可你也知道,那阵子弹劾你的折子摞得那么高……” 九文突然出溜一下跪到地上,说道:“都是儿臣不孝,儿臣无德无能,自愿请去封地,免得父皇再添烦恼,请父皇恩准。” 这句话好像一个响亮的嘴巴抽到元帝的脸上,他不由沉了脸。 小九和其他儿子不同,从小就不亲近他,长大了也不像老四、老八他们那样争权夺利。 其实,元帝早就知道他聪明。多年来交他办的差事,从来没出过差错,他总能不显山不露水的做好。 然而自从小九在西域遇刺后,他似乎有了转变,尤其这两年,办差事愈发高调起来。 元帝本以为他是年纪大了,渐渐懂事。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然而从他上次的请去。到刚才的请去,似乎又全然不是。 元帝叹了一口气,不明白父子之间为什么会如此隔心。他转头只见小九垂头默默跪着。心中更加来气,硬硬地说道: “朕不会教儿子,除了太子一人,你们全是混账!但在为人君上。朕自问还过得去。陆青是朕的五品少卿,朕怎么管他。不用别人插嘴!你已经谢过恩了,回去吧!” 九文把身子压得更低,半天也不见动作。 元帝怒道:“你这是要抗旨?!” 九文磕了三个头,说道:“皇上还是把我圈回去吧。只要放出青儿就行!” “你……忤逆!” 元帝气得抄起身旁的茶杯,就往九文身上一扔。 好在杯子只打到他的肩头,又没什么力道。滚了两下掉到地上,摔成两半儿。 小九整个右半边的衣服全湿了。多亏冬天穿得厚,倒不至于烫到。 曹公公小跑过来,拿手绢为九文一边擦拭,一边暗暗拽他着的衣袖说: “哎呦,九皇子的衣服全打湿了,这大冷的天可别再冻坏了身子。老奴这就使人给九皇子更衣……” 九文却不领他的好意,两臂一挣,甩开曹公公,直直地跪起身子,磕了个头说: “父皇既然说起国家大事,儿臣倒想请问陆青犯了哪条国法,为什么关在天牢?敢问刑部、大理寺有没有审问?这两个衙门有什么意见?” 元帝气得血往上涌,一双鹰睛狠狠瞪着小九,冷冷地说: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现在就是下令处死陆青又何妨?我就是当这一次昏君又何妨?来人……” 九文突然扑上去,抱着皇上的腿大叫:“父皇杀了我吧!我本来就是多余的!” “叭!”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偏殿响起。 九文嘴角淌着血水,怔怔地看着皇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俊美的左颊上,五道清晰可见的指痕,嘴角兀自淌着的鲜血,元帝微闭双目,又向曹公公努了下嘴。 曹公公会意地告退,亲自去取药粉。 元帝避开小九的眼神,怔怔望着手心看了半天,才叹道: “自小到大,我从没打过你一下。记得金华小时候曾哭着问朕,为什么从不罚你、不打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九文扯了下嘴角,却牵到了伤处,不由疼得吸了口气。 他半闭着嘴,含糊不清地说:“你嫌我是疯子生的!” 元帝震惊地看了小九半晌,苦笑道: “糊涂,天下父母哪有嫌弃亲生儿子的道理!小时候,人人说你像极了桃妃,其实你像我,九个里数你性子最野、最烈。记得一次你和老七闹,那时你才到他的腋下,你闹急了骑在他身上掐他的咽喉,差点活活把他掐死,你还记得吗?” 九文皱了皱鼻子,怎么也回忆不起这桩事。 元帝继续道:“桃妃她那时已经病了,唉,我只罚你在原地跪了两个时辰。就这,当晚桃妃抱着你就往河里蹦,还好救得及时!自那次之后,我更不敢打你了。桃妃的病情越来越不好,我本想把你托给皇后,可你一离开,她就寻短见……只好由着你胡闹,好在你本性不坏,从不出大篓子。只是没想到,我们父子竟形同路人。朕只有你们六个了,哪里还有多余的?!” 说到这里,元帝的声音已经失控,眼角也泛出泪光,他扭过头偷偷抹去了。 九文见了心中一翻,皇上的话字字肺腑,不想这么多年倒是他多心了。 捅破了这层纸,九文再回想往事,又忽然觉得都不那么确实了。 就像上次他在西域遇刺,皇上一天连扳了三道圣旨,又是药材,又是御医,万里迢迢派去梁州。 当时他只说皇上虚情假意,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可现在回想又似乎发自肺腑。 现如今中都更是只留下他和四哥,难道在皇上的心中,他竟和四哥平起平坐,是最得意的两个儿子之一? 九文不敢再想下去,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这么多年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将亲人当作仇敌。 一时又是羞愧,又是狂喜,九文心中五味杂阵,泪水夺眶而出。(未完待续。) ps:不喜欢写皇上,好痛苦,删删改改,删删改改,删删改改…… 第三零七章 青儿是女人 自古道血浓于水,父子二人抱头哭了一阵,天大的委屈、怨恨、误解全化作烟尘了。 曹公公这时恰好取回药膏,亲自为九文涂药。 元帝擦了擦眼睛说:“陆青还要在天牢多呆一阵子……” 九文一把推开曹公公,正待说话,又被皇上止住了。 元帝呵呵笑道:“看你这个急脾气,等我把话说完!这阵子陆青把李自厚的管事藏起来,这件事你知道吗?” 九文一愣,迷茫地问:“李自厚不是被土匪杀了吗?他的管事为什么要藏起来?” 元帝点头道:“朕就知道你不清楚,你要知道一定会拦着他。这个陆青是该受受教训,胆子比天都大!这回他把张相逼急了,要下狠手,我这才把他关起来。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已经够乱的了。” “可是……她……”九文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求情。 “可是什么,陆青过得好着呢!哼,这小子倒是条硬汉,天天在牢里又背书,又打拳,过得倒挺逍遥。他是苦出身,这点小苦头不算什么,你就别担心了。” 九文搓了半天手掌,心想今天皇上心情不错,时机还算成熟,不如把青儿的事说明白。不然等谢文西到了中都,他反倒背动了。 他一眼看见曹公公端过茶水来,忙双手捧了,眼睛却望着皇上说: “曹公公刚才的药极好,味道也不坏,我想多要几份,可不可以烦曹仅仅再帮我取些过来?” 元帝微皱了下眉,耷拉了一下眼皮。曹公公忙含笑的应声而去。 九文双手奉上茶水,皇上一边接一边问:“想说什么,就说吧。” 九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脸上一突然红,笑道: “儿臣眼瞅着就要二十岁了,想请父皇赐个女人。” 元帝一愣。没想到他憋了半天。居然只为了这么件小事,呵呵一笑,问道: “看上谁了?” 九文紧张地用手摸了摸鼻子。突然跪倒在地,扒着皇上的膝盖说: “儿臣这回是真心的,这世上我非她不娶,请父皇成全!” 元帝皱了下眉。不高兴地说: “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世家大族的女孩子任你挑。凭你的样貌、身份,还能有不允的?要是小门小户的女孩子,你多疼惜她些,做王爷的姬妾。也不会有不乐意的。” “这个不一样的!父皇,天下只有她一个,再没第二个了!” 元帝噗嗤一笑:“哦。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桃妃更美的女人不成?” “她……不漂亮,也不温柔……可她对我是真心的。不因为我是皇子,也不因为我相貌好,她是我的知已,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而且,她是不做小的,父皇求你允了吧!” 元帝眉头一皱:“不做小?好大的口气!她是谁?你可不要被居心叵测的女人下了蛊!” 九文咬了下嘴唇,迟疑地说:“她是这世上最特殊的女人,错过她,儿臣就再遇不到第二个了!她眼界开阔,饱读诗书,力大无穷……” 元帝正抿着一口茶,听了“力大无穷”四个字差点呛着,笑道: “这么了不起的女人,朕见过吗?” 九文郑重地点了点头。 “哦?” 元帝这下来了兴趣,他见过的自然是世家大族的女孩子,这么说来这亲事倒还登对。 元帝想了想,忽然笑道:“是不是王家的那位才女?” 九文鄙夷地说:“吟诗做画那些小技,儿臣不稀罕!儿臣说的是有真知灼见,能中进士,会断案子,勇往直前……” 元帝哈哈大笑:“这世上怎么会有……” 忽然一股冷风嗖了他后背一下,元帝心中猛得一抖,直直地望向九文。见他咬着下唇,一脸的紧张不安…… 难道是她?! 一瞬间,所有的事都想通了,这个女人居然是! “不可能,可是……”元帝被心头的答案吓出了一身冷汗,期期艾艾地不敢再说下去。 九文却说:“是的,就是陆青!父皇,她是被三哥逼的,她女扮男装去告状的路上,被三哥抓去考试,她并不想当官,更无意欺君……” 元帝脑袋嗡得一下咋开了,陆青是女人! 他猜对了,陆青竟是个女人! 元帝此时再细细起,不得不承认陆青长得有些像,只是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小孩子,所以个头小,所以声音尖…… “可她没有缠足?” 九文早想好了,这件事万不能说什么穿越,倒是西的说法皇上列容易接受,说道: “青儿其实不是隆昌国人,而是真腊人,那里女子不缠足的。她头部受过重伤,不记得往事,因此也不清楚如何与家人失散,一个人流落到这里,说话和识字都是后来学的。” 元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真腊人? 他恍惚记得各国朝贺时,见过真腊国的外使,只是有点对不上号。 那些小国的女人的确并不缠足。如此说来,青儿的确比普通女子要高些,肤色又黑此,五观倒长得很像隆昌国人,或许是混血? 元帝觉得混血的可能性更大些,他才慢慢接受了青儿是女人这个事实,突然又问道: “不对!陆青娶了妻子,还刚生下个女儿啊?前阵子一诚还为她求情,想放她回家看看孩子呢。” 九文一愣,他圈禁出来就直奔皇宫,根本没听说青儿已经做了父亲的事情。 元帝见九文不知情,又想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问: “那,沐王西知道青儿是女人吗?” 九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元帝这才明白小九急着摊牌的原因。 西不日就到中都,他这是先下手为强,想赶在西的前头抢走青儿。 一时之间,元帝觉得脑子有点懵。 麻烦了! 元帝清楚地记得,陆青曾站在这间屋里斩钉截铁地说过,她与西生死想随,西若死了,她也不愿独活。 那时他只道是小孩子乱来,却不想青儿是女人,她的话是认真的! 更没想到的是,还扯上了他的亲儿子! 元帝默默理了一遍思路,大胆推测小九是一厢情愿的,而陆青和西才是一对儿。(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 求婚 元帝才不在意谁和谁是一对儿,他在意的是政局。 现在他深切地感受到青儿的力量,一个小小的女子,却足以毁掉他的通盘计划。 如果西娶了青儿,以小九的臭脾气,以后不可能再和西联盟,也就是逼着谢家去支持老四,或者依旧中立。 小九没有谢家的支持,单凭老八留下的虾兵蟹将,根本无法与老四抗衡,那老四就成了储君的唯一人选。 这个结果,可不是元帝想要的。 小九、老四谁入主东宫,他还要再多方考量。元帝才五十六岁,还有大把的时间选择储群。 那么,如果治陆青的欺君之罪呢? 会激怒小九和西,也就是逼着小九和西结盟,日后若再立老四为储君,就会有巨大的阻力。 元帝觉得,最简单、也最易操作的方法就是把一切归位,让小九娶青儿,沐王西尚金华公主,这个结局对政局最稳定。 只是青儿那个丫头性子太烈,不知她会不会同意嫁给小九?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在西到中都之前,给小九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想到这里,元帝一笑:“青儿我一向很欣赏,你想娶她?只是,我怎么记得她和……” 九文眼睛一亮,抱着皇上的大腿笑道:“父皇万岁!只要父皇答应我立她为王妃,儿臣自有办法!” 元帝望着小九一笑,心里满满必胜的把握。 西的品性再好,学问再强,能力再卓越,终究吃了老实的亏,他那种正襟危坐的人,怎及得小九会哄女人? 他这个小儿子是天生的风.流种子,什么样的女人不折在他的手中? 难得这回小九动了真心,要正正经经的明媒正娶,陆青只要是女人。就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元帝不担心小九失败,反倒烦心成功后的事情。青儿这个五品的官,有太多人见过。就算扮成女装也许没人认得出,可那双大脚可怎么藏? 只怕皇室要被世家大族们嘲笑了。更麻烦的是,万一小九日后继位,那隆昌国的皇后就是个大脚的…… 元帝皱了下眉头,决定不想那么远的事,一切都还未知。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的结果,已经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抛下元帝不说,却说小九欢欢喜喜奔向天牢,他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其实他根本没把握,能给青儿免去死罪,已经是万幸了。 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圈禁解了,和父皇化解了误会,青儿的死罪免了,父皇还准了他俩的婚事…… 九文兴冲冲地到了天牢。见到青儿不由一怔,她并没有想像中的憔悴。 青儿兴奋地抱住了九文,开心地叫道:“太好了!你出来了?几时放出来的?” 九文见她一上来就先问自己,心里不免美滋滋的,就势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想着马上就要娶她过门,心情无比澎湃。 搂了半晌,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上下细细打量了了番,笑道: “你看起来不错。这个月不好熬吧?在这里有没有吃苦?” 青儿指着牢里的设备说: “这里比我们大理寺强多了!我一切都好,你怎么来了?知不知道我到底犯的什么事,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从来没人提审我。真是莫名其妙。你呢?你的事怎么样了,皇上知道是张相陷害的了?怎么处罚的?” 九文拉着兴奋地小声说: “你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呵,我今儿中午才解的禁,一出来就听说你的事,赶紧进宫来了。其他的事我还没来得及问。告诉你个好消息,刚才皇上已经准了我的求情。” 青儿开心地叫道:“真的?我可以回家了?好棒!” 九文拉着青儿的手,压低声音说:“我和皇上全说了,说你是女人……”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住,果见青儿吃惊得大张着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不敢眨眼睛。 九文呵呵低声笑两声,帮她把乱发捋到耳后,附耳道:“别怕,皇上已经免了你的欺君之罪,还答应我娶你为正妃,高兴吗?” 青儿诧异地推开他:“你娶我?为什么?皇上逼你的?” 九文紧紧握着青儿的手,笑道:“傻子,我是要娶你做正妃!逼什么?没想到父皇会答应,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青儿,你要嫁给我了!我保证一辈子都会对你好,我发誓!” 青儿猛得挣脱开九文的手,退后一步说: “你今天怎么了,烧糊涂了吗?你明明知道我要嫁的是西,为什么在这里横插一扛子!” 九文笑道:“我哪里比不上他?他是王,我也是王,他能给你的,我全能给。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行!你对他断了念想吧,他注定要做驸马的,他给不起你正妻之位,我却可以!” 九文上前一步搂住青儿,哄道: “听我说,我对你是真心的!西答应过你的,我全答应。我知道你们那里是一夫一妻,我保证成亲之后不再娶别的女人。我保证!不过之前的妾氏,我要对她们负责,这个你能体量的,对吗?” 青儿再次挣开他的手,捂着脑袋长出了一口气,迷茫地说: “我是在做恶梦吗?九文,你清醒一下,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哥们!为了你,我可以去死。但我不爱你,我爱的是西!友情和爱情是两回事,你分清楚好不好?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我不出去。” 九文听她这么说,这回再出笑不出来了,怒道: “该清醒的是你!真不明白我哪点比西差,你跟着我,至少不用早早的守寡!还有,你爱不爱他,他都要娶我姐姐的。哼,你是不是宁可做他的姬妾?想和金华抢男人吗?那我先送你一句话,我姐姐会吃得你骨头都不剩!” 青儿脸色刷白,咬着嘴唇问:“他……已经答应……答应尚……” 一句话没说完,青儿已是满面泪水,喃喃道: “如果他真要去做驸马,就当我瞎了眼!你走吧,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挂念。”(未完待续。) 第三零九章 情人相会 九文听青儿说的这般绝情,本想一走了之,可又实在见不得青儿这样难过,才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他走上前递过去一方手帕,青儿却不理他。九文叹了口气,半跪下身为她拭泪,却被她把手打开了。 眼见着青儿不住啼哭,九文的心也跟着一绞一绞的,没好气地说: “瞎哭什么?我又没说他应了,人还在路上,根本没到中都呢!” 青儿猛得抬起泪眼,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脸上却笑着问道:“他还没回来?” 九文看了鼻子不由犯酸,别过眼说: “西还要再过两三天才能到中都,不过这桩婚事,父皇是下了决心的,恐无回旋余地。” 青儿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点头道:“没关系,我在这儿等他!” 九文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那时我老损你长得丑。嘿,还真是现世报!青儿,如果那时我就……算了,不提这些了。那个,等西一回来我就告诉你。” 青儿张了半天嘴,最后只蹦出一声谢谢。 小九被拒绝的消息,令元帝大为恼火,陆青这个犟丫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儿子哪里配不上她?! 小九名满中都,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大名鼎鼎的嫡仙居然会被拒绝,完全不可理喻! 她陆青有什么资本?身为女人,还没他的小九长得漂亮,又是双大脚,还是蛮夷,她有什么权力拒绝?! 元帝越想越生气,转而又恨起小九不争气,那么多名门淑女不要,偏偏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一根筋的臭丫头! 按皇上的意思就要下旨赐婚, 逼着青儿嫁过来。却被九文拦住。九文想等西回来,亲自断了青儿的念想,这样他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元帝纵然生气,终究护着儿子。见小九那么隐忍,也不敢乱来。想想反正不过再拖上个两三天,这才放了手。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连两三天都不用等,当晚西就到了中都。 他让大队人马先回大宅。自己便衣去了伯父伯母家中拜望,入夜后才回到家里。 本想着好好团聚,不想等待他的却是青儿被押的消息。 次日一早,西进宫面圣。 下午,他在天牢门口遇见了九文。 九文一早便来了,给青儿带来些手使的东西。牢里的东西他自然全看不上眼,一概全部换过。 天牢本没这个规矩,可九文拿了皇上的令牌,所有的规矩自然都废了。 可惜二人依旧淡不拢,没几句话就再度不欢而散。 九文也没指望能用嘴说动青儿。守在天牢门口候着西。他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可哪里有心思吃饭? 直到远远看见西的身影出现,才不由在心中腹诽,没想到皇上竟和他聊到这个时候! 九文迎了几步笑道:“恭喜啊沐王!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要亲上加亲,成为一家人了吧?” 西温和地笑笑,躬身施礼道:“青儿这阵子在牢里,承蒙九皇子悉心照应,西实在过意不去,这厢有礼了。” 九文冷哼一声。突然改了主意,他可不想亲眼看到西和青儿卿卿我我的场面,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西望着九文远去的背影,良久长叹一声。举步进了天牢。 青儿见到西,像出趟的子弹一样,带着风声狠狠地扎进西的怀里,一对有情人久久相拥,痴痴地凝视着对方,良久无言。 最终。还是西打破了沉默,颤声道:“你受苦了!” 青儿笑着摇摇头,手捧着他的脸哭道: “你最伤心、最痛苦的时候,我却不在身边。真不知道你这阵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定很孤单吧?” 西抓着她的手,温柔地笑笑:“你一直在我心里,我怎么会孤单。不过,这阵子真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等回了家,我们慢慢细说。” 青儿眼泪唰得一下涌了出来,他们还有家吗?! 她咬了咬嘴唇不想说出口,好容易才能见面,她不想触碰那个话题。 西握着青儿的手环在他的后腰,俯在她耳边说:“放心,婚事已经退了!” 青儿猛抬头,惊恐地瞪着他,不知西答应了皇上什么可怕的条件,久久没敢问出一个字。 西含笑啄了她一口,轻抚着她的秀发说: “是真的!你安心吧,和金华公主的婚事已经没了,皇上亲口答应的。” 听了这句话,青儿的眼泪好像泄了堤的洪水,把脸埋在西的胸前小声啜泣。 西把她紧紧环在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小声诉说着思念之情。 过了好一阵儿,青儿才止住哭声,在西的衣服上蹭干泪水,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骗我?怎么办到的?你到底应了什么条件?” 西低头看着湿漉漉、皱作一团的前襟,宠溺地笑骂道:“这个臭毛病几时才改?” 他用手绢给青儿擦干眼泪,拉着她走到墙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了很久。 “怎么可能?我不信!这……太夸张,你骗我!” 青儿猛得推开西,满脸的震惊,圆瞪着杏眼想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西轻叹一声,喃喃道:“的确是匪夷所思,可是事实偏偏如此,唉!” 过了好一阵儿,青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狠狠地抱住西,问道:“那以后咱们怎么办?” 西坏坏地笑道:“你忘了?我答应过父王,三年内要给谢氏一个嫡孙,这是我们的使命。” 青儿羞怯的一笑,捶着他娇声骂了几句。 二人又温存了一阵,西忽然板起脸,郑重地说: “牛大和肖二已经把你干的好事都说了,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张相也敢碰!好在皇上早得到风声,知道张相要对你不利,这才把你囚在这里,要保你的小命!只是皇上搞不清状况,我也没敢说,这几天你恐怕还得继续住在这里。外边的事全有我,你不用担心。” 青听到这里脸吓白了脸,紧紧搂着西说:“那你千万让肖二住在你屋里,寸步不离才行!” 西刮了一下青和的鼻子,笑道:“小笨蛋,我现在有亲兵了。肖二孩子还小,就不用他值夜了。你放心吧,我从来不是惹祸的那个。” 青儿皱了皱鼻子,却心虚得不敢抗议。 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西才难分难舍地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一零章 婚事作罢 养心殿偏殿内鸦雀无声,曹公公无声的抱了两撂折子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软塌旁的长条案上,案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元帝勤政,又是个急脾气,除了生病以外,很少会有这种情形。 曹公公溜了一眼皇上跟前的下卷,上边还是两个时辰之前的样子,分毫不差。 而皇上也依旧窝在原处,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金镶玉花簪,好像要把它看穿似的。 自从沐王西离去后,皇上一直就是这副模样,两个时辰没动过窝儿,神情像霜打了一般。 曹公公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九分九的不自在,作为皇上身边最得脸的大太监,今天居然被撵了出去,心里很是失落。 按说这个偏殿发生的所有事,皇上从没瞒过他。独今天,当沐王西拿出这只金镶玉花簪时,皇上突然变了脸,竟把他也轰了出去。 曹公公不免窝火,他不是个好奇的人,但今天的事倒多少勾起了一丝好奇之心,这普普通通的簪子倒底有什么秘密?居然连他都不能知道?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外边有动静。 曹公公轻步出了偏殿,正撞上满脸怒容的九文,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小声劝道: “嵯王殿下,圣上现在心情不好,你是不是换个时候再来啊?才刚四皇子也过来请安,皇上也不见。连大冢宰过来议事,都给拒了。” 九文却根本不听,曹公公拦了半天也没说服他,突然里边有人问道: “谁在门口吵吵?小九吗?放他进来。” 曹公公闻言,笑着将九文引进侧殿。 九文一进屋就皱起了眉,屋里这么暗怎么也不掌灯?他紧走几步,上前请安。 元帝咳了两声,举起左手,略有些沙哑地说:“嗯,扶我!” 九文和曹公公忙上前。合力将皇上抄了起来,九文双手揽着皇上的腰,曹公公连塞了四五个大靠垫,鼓弄了半天皇上才满意。 曹公公忙完又为皇上捏起肩来。九文见皇上手里始终攥着一只簪子,怕划伤了他。 正要取过来,却见曹公公给他使了个凌厉的眼神,只好作罢。 元帝长叹了一声,说:“朕老了。才眯了一个顿儿就坐不起来了,现在这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嘿,没知觉了。” 九文一愣,抬眼看了看曹公公,见他手不停捶肩,脸上却忙得不可开交,冲他又是挤眼又是努嘴的。 见了曹公公的神情,九文这才敢相信,皇上这是在和他撒娇?! 他早知道四哥、八哥这两个得脸的,常给皇上捏肩垂背。只不过这种孝顺的差事从来轮不上他。 九文愣柯柯走上前,札着两手不知怎么办。 曹公公笑着递过来一个紫檀的小木捶,上边有个皮质的圆疙瘩。 这种伺候人的差事,这位九爷还真从来没干过,他掂了掂手中的小木捶子,轻轻砸了几下,问道:“父皇疼不疼?” 元帝笑道:“你没吃奶吗?比蚊子的劲还小些!” 曹公公也捂着嘴凑趣儿道:“嵯王是怕打痛了圣上!呵呵,嵯王只管使力,这个头是软的,也妨的。” 九文不信。使劲往自己胳膊上打了几下,才了解了这东西的力道,专心砸起腿来。 元帝喜滋滋地看着九文,半晌才叹道:“朕是个瞎子!” 九文和曹公公闻言都是一愣。互视一眼,谁也没敢接这个话茬儿。 元帝却也不再往下说了,把弄着手里的簪子,突然问:“西回来了,你们见面了吧?” 九文正是为这件事来的,忙应道:“见过了。沐王他,那个……我向他道了喜,以后就是亲……” 元帝突然皱眉道:“那件事不许再提了!” “为什么?” 元帝长叹了一口气,把屋里人全轰了出去,又说饿了,点了个刁钻的吃食,把曹公公也支了出去,这才招招手,拉九文也坐到身边,却半天没说话。 他沉吟良久,看着手中的金镶玉花簪,突然问: “小九,你说实话,是不是一直恨我立了张氏为后?你是不是觉得我对桃妃不够好,对你也不够好?” 九文没想到皇上问得这么直接,喏喏的半天没说出话,等他要说什么时,却又被元帝止住了。 元帝拉着他的手叹道:“我一直恨谢氏,恨桃妃,恨谢家每个人!然而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是我错了!小九,我……父亲对不住你们娘俩!” 九文呆呆地看着皇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簪子,咬了咬嘴唇,克制住内心的冲动说: “父皇这是哪里话来,儿臣怎么经得起……” “这里只有咱们父子,不要说那些虚头八脑的假话,没的恶心!唉,你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无寻’吗?” 九文摇了摇头。他从小就讨厌这个名字。不过他的名字总比三哥强,三哥叫萧无尊,更难听! “你的名字取自一首词,那句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你喜欢吗?” 九文皱了皱眉,直言道:“儿臣愚钝,从来不喜欢诗词歌赋这些东西,而且,这首词有点悲。” “我也不喜欢!我恨这句词,它误了我!可我还是用它给你起了名字,无寻,无处可寻,没想到我始终还是寻她不到!” 元帝一脸哀伤之色,叹道: “你母亲是可怜人,枉她长得倾国倾城,却偏偏那样嫁给我!你知道吗,当初我西征凯旋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皇上为我赐婚。那时我还是二皇子,点名要娶谢氏的庶女桃。父皇虽觉得庶女不配,还是应了。他们都笑我好色,我一点也不在乎!” 九文一呆,向来只听说皇上冷落母亲,却不知他也曾疯狂地爱过母亲。 元帝凄然道:“大婚那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等了两年,终于娶到心爱的女人。可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桃美得像仙女一样,却不是我要的那个!我恨谢氏,恨他们为什么不把桃给我!我发了疯地找,把整个谢氏都找遍了,却找不到!呵,她消失了!” 九文的心突然好冷,难道母亲是假冒的?怎么可能?为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一一章 西之母 九文不知西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皇上稿得五迷三道的,不光答应他取消了金华公主的婚事,连说话都没头没脑的。 他母亲桃妃是谢氏女儿,怎会有错?一个庶出的女儿,有什么可假冒的? 元帝不知九文的心思,命他到书柜的第三个抽屉,取出了一个小木盒。 木盒很精致,满满的万字不到头,只有一处“万字”是机关,用指甲一扣,盒子就打开了。 盒子里也是一支金镶玉花簪,和皇上手中这支一大一小,样子一般无二。 元帝叹道:“唉,如今这对簪子得以团圆,而朕与她却阴阳两隔!盒子里的这只陪了我二十二年,是我悄悄从她身边偷走的,原想在大婚之夜把它们配成一双,不想……” 九文这会儿终于按捺不住,问道:“父皇是怀疑我母亲是假冒的?这怎么可能!” 元帝喃喃道: “别急,听我慢慢说。当年西征时,朕遇到一位奇女子,运筹帷幄,不让须眉。我二人海誓山盟,问及姓名时,她说在家行二reads();。追问只说‘月迷津渡’。我知她是谢氏之女,着人打听二女名桃。我想‘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刚好个字正是桃,便不疑有他。结果却错了!” 九文奇道:“那……她为什么骗人?” 无帝长叹一声,半晌才说:“她没有骗我,谢氏也没有骗我,是我与她没有缘份。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为我生了一个儿子!” “什么?!” 九文失口叫出这声后,突然身形一震。愕然地望向皇上,似有所悟。 元帝点点头,无奈地说: “所以,那场婚事万万不可!本来我答应西,决不将此事告诉别人,但是……小九,你俩是骨肉至亲。我不想瞒你。你们兄弟虽非同母所生。母亲是亲姐妹!” 九文咽了一口唾沫,愣了半天。西是他的亲哥哥?这怎么可能! “那,父皇。要认……哥哥吗?” “不!我已经答应西,按照她的意思,西仍是沐王,传承谢氏一门的香烟。” 元帝说到这里。老泪纵横,抓着九文地手哭道: “我对不起他们娘俩。从没为他们做过什么,怎么有脸争这个儿子……可我真的一直在找她,天可鉴!为什么我的儿子,却不能认?” 九文抱着已哭作筛糠一般的父亲。愣愣地坐在床上,心里一片茫然。 西不是沐王的儿子吗? 他们父子相认时,他就在现场。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哥哥?! 元帝哭了许久才止住。只哭得浑身瘫软。 九文知他不愿让人看见这幅样子,帮他掖好靠垫。又整理好衣服,这才不死心地问: “那,沐王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认西做儿子?” 元帝闭着眼不言语,过了许久才说: “这位沐王,我从未见过。朕平西之时,老王谢达倾力相助,朕娶了他的女儿,关系又近了一层。朕登基时,老王托着病体亲自来中都为我助威。谢氏对我不薄!” 九文皱皱眉,不明白皇上怎么总是答非所问?一定是被西给绞糊涂了! 那家伙为了青儿,竟然骗出这么离奇的谎言,真是够了! 如果西真是皇上的儿子,为什么不相认?皇上这么宠他,只怕连大位都会传给他,还稀罕那个王爷的爵位干什么? 西这招好刁钻! 他摸准了父皇不能认子,又能推了婚事,还能不被认破。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皇上居然说出来了。 九文看着神情失常的父亲,心中满是气愤,点明了问道: “父皇,我和西在沐州时,眼见他犯了蚕豆病。老太君凭这病症当场认西,说是谢氏子孙血脉相传的明证reads();。怎么,他又变成哥哥了?” 皇上盯着九文看了半晌,拍了拍他的手背,叹道: “我才五十五岁,还没老糊涂!小九,你不是心胸窄的人,如今为了陆青,你连起码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父皇,我没有……” “好了,好了!”元帝叹了口气,突然问,“你见过沐王,他长的什么样?” 九文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看来今天别指望皇上能有条理了,他耐着性子回道: “沐王?一个矮胖子,酒坛子似的!亏老太君还说西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我可看不出来!” “沐王说话的声音尖吗?” “父皇这么一问,倒还真……”九文说到这里,眼光一闪,“不可能!父皇你是说……” 元帝疲惫地扯了嘴角,笑道:“陆青得了个女儿,你去贺喜了吗?孩子长得像谁啊?” 九文咽了两口吐沫,急道: “那怎么同?青儿是被三哥逼到这条路上的,她是没办法才女扮男装……这是西说的?简直滑天之大稽!这种荒唐事父皇也信?” 元帝叹道: “西并没说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想通的。二十多年了,朕一直在找她,可整个谢氏却没有她的影子。朕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骗朕,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呃?” 元帝摇头道: “她没骗过我,是我自己太笨!老王谢达育有二子,长子谢朴台,早夭。二子谢朴月。我早该想到的,两兄弟的名字正取自‘雾失楼台,月迷津渡’。谢朴月,十八岁袭爵,雄才大略,却偏安一隅,从不踏中都一步。唉,可惜我没有参透,至死未能再见她一面!” 九文想了半天,颓坐在床上。 他不想相信,又不得不信。一切那么荒唐,又那么无可辩驳。 既然陆青可以官至五品少卿,沐王为什么不能是女人? 而且,一旦认同了沐王女儿身份,一切就都变得合理了。 难怪沐王个子那么矮,难怪她只有一个私生子,难怪她从不离开沐州一步,难怪她要西做谢氏子孙。 难怪她要抗旨拒婚,难怪她同意西和青儿的婚事,难怪她一眼就认出青儿是女人。 难怪沐王对他们母子如此冷淡! 可怜母亲至死都不明白,亲生哥哥为什么会恨她……(未完待续。) ps:不管你们喜欢不喜欢,这章我很爱,憋了好久好久啊!!! 一切真相都交待了,喵终于要解脱了,快完结啦~~~~~ 第三一二章 引爆 天牢里满满全是九文带来的上等货,青儿不由叹了口气。 她躺在厚厚的貂皮褥子上,摸着极富手感的皮毛,突然反省自己对九文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可是九文的情义,让她无以为报,还是堵死的好。 青儿自下午和西见过面,得知赐婚的事取消后,整个心都定了下来。 至于西是谁的儿子,从来不是她的问题,就是乞丐的儿子又何妨?反正西只是西而已! 当然,这样也有现成的好处,西终于可以摆脱金华公主了。 想到这里,青儿不由弯了弯嘴角,美滋滋地床上伸了个大懒腰,却猛得闪了腰。 梁上有人! 开什么国际大玩笑,这可是天牢!所有看守全瞎了不成? 青儿呆呆地注视着房顶,用手捂着嘴没敢叫出声,因为这位梁上君子居然穿的是乞丐的衣服! 她眯眼看了半天,确认此人正是冷风! 青儿欣喜地向他招了招手,却又马上后悔了,她不希望冷风救她,她在这里并不危险,可劫天牢就太过挑战了! 冷风点点头,扬手之间,一坨东西从天上飞了下来。 青儿的心脏瞬间停摆,下意识一把掀起毛毯,把那东西捂在下边。 紧接着她嗖地一下跳起身,几个箭步窜到栏杆前,伸着脖子左右看了半天,确认无人发觉,这才暗暗吁了一口气。 这时,等她再望向房顶,梁上却早没了人影。 青儿的心“砰砰”狂跳不止,她抖开大棉被,将整个人连头带尾地蒙了进去,只留出一条小缝儿进光。 她火速打开包裹,里边是五封信。 青儿随手抽出一封,只见封皮上赫然写着“于勤贤弟亲启”的字样。 她的手不由一抖,没想到竟是张相的私信! 青儿一目十行粗粗扫过这五封信。不由大骇,这哪里是五封信,分明是张于勤的催命符! 其中,有四封是十六年前的旧信。时间在七月至九月之间,落款全是一个叫赵克的人。 青儿在吏部时,整过他的卷宗,知道他那时任刑部尚书,如今已然病故。 而这四封信。正是赵、张二人密谋策划崔氏谋逆案的死证! 从字里行间可以推断出,这两位亲家翁联手陷害崔相,由赵克对崔氏父子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张相则负责联络豪门贵族一起弹劾崔氏。 除这四封外,还有一封是崔守逸写的,也就是云娘的父亲! 这封信没有信头,字迹潦草,信纸上还有斑斑血迹。信的内容是揭发赵、张二人密谋陷害崔氏一家的情形,似乎是仓促间写就的。却不知是写给哪位的。 青儿草草看完这五封信,不待细想,先将五张信瓤折好,贴身藏在裹胸内。又将五个信封折好,用布包好藏在床下的杂草堆里。 东西藏好,他这才放了心,慢慢开始琢磨这件离奇的事。 这样的东西为什么张相没有销毁?信怎么会落到冷风手中?冷风如何知道她关在天牢?此事与丐帮有什么牵涉? 一连串的问题,向青儿心头涌来。 她不明白,如今她身陷囹圄,冷风为什么不把信交给西。而要特特地犯险跑来给她? 既然冷风的轻功如此厉害,干吗不直给皇上? …… 青儿越想脑袋越乱,好像所有问题都绞在一起,绞成了个死疙瘩。堵在脑袋里根本转不动了。 随后,她想着想着,就这么想着了。 睁眼已是天亮,青儿心虚地瞟房顶了眼,暗想要是被冷风看到她酣睡的样子,不知会不会喷出一口老血? 没多久九文到。居然又带来许多事物。 青儿细看,居然和昨天没有重样的,也难为他想得出这些名目。 青儿不想要,却推托不出去,只得由他。 九文手下正搬家当的功夫,西也来了。 西皱着眉看了看热闹地牢房,不以为然的说:“你们还真要长治久安啊,不过一两天就出去了。” 青儿听他话中有话,不由微愣,张相的死证在她裹胸内藏着,西又拿到了什么?难道还有得力的证据? 碍于人多眼杂,她也不便多问。 少时仆人们收拾好东西,鱼贯而出,牢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九文环视一周,满意地笑道:“这回差不多了,总算能将就着住了。” 青儿撇了下嘴角,笑道:“要真这么做牢,只怕天下的人都忙着去犯法了。” 九文一瞪眼:“你可犯法了?人家为你忙了半天,居然连个谢字全无,好不叫人心寒!” 青儿知他耍宝,正待要哄,却见西递给九文一只布囊。 九文无所畏地打开布囊一看,忽然惊呼一声,抓住西的胳膊问:“哪儿来的?” 西用手指在唇上比了个一字:“嘘!” 九文见状招呼一声,散退所有仆人。 青儿也伸头凑过去细看,布囊中是一只镖,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凉州东瀛刺客用的那种毒镖。 “小心,不要刺破了手!”青儿喊到。 “无妨,已经处理干净了。” 西小声解释道: “沐州前阵子闹浪人,四五个东瀛人四处惹事,州衙逮住他们,本想过堂冠个罪名轰出沐州。不想大刑一动,他们竟招出几件命案。这中间倒有四五件牵涉中都的悬案,因此将这几个东瀛人又押来中都过堂。 那阵子我正忙先王的丧事,没顾上过问此事。昨晚恰有公文涉及此事,我突然想到九皇子两年前的遇刺案,杀手也是东瀛人,便连夜派人查问。不想其中一人知情,如今已经招认了。” 九文急道:“谁主使的?” 西不语,只在九文手心写了个“张”字,说道: “估计今明两天,刑部的折子就能递进宫了,所以我说青儿也不过再待一两天而已。” 九文的表情可没西那么轻松,黑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 “我真是瞎了眼,没想到是他!我还以为……唉!” 青儿见事情是这么个走势,快步走到墙旮旯,背身取出那五封信,回来交到西的手上,悄声说: “这里还有更刺激的,不如一起引爆了吧?”(未完待续。) 第三一三章 死而复生 九文和西看罢信,均是一惊,追问青儿信是从哪儿来的。 青儿才要招出“冷风”,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她突然意识到此事不宜说,冷风此次出手不管基于什么目的,总是在帮她。在没有搞清楚之前,贸然说出来或许会给他惹祸。 再说丐帮毕竟是江湖帮会,与朝廷不能说事事作对,也绝不是顺民,还是不说为上,因此慌忙改口道: “你们还说呢,昨晚可吓着我了!人家好端端在床上休息,突然一个小包袱从天而降,落到我床上。抬头时只见梁上人影一晃,却没看真切。好在包里是这东西,才明白对方是友非敌。没想到天牢重地,守备竟如此稀松!” 青儿此言一出,九文就火了,转身就要去找牢头训斥,却被西拦腰挡了来。 西拉住九文低声说:“昨晚之事,万万不可声张!咱们要提防张相知情后黑手reads();!现在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见皇上,禀报此事。你不方便出面,留在这里陪青儿,你在这里我放心。” 九文尴尬地说:“我刚乱了方寸。你放心去吧,青儿有我!” 说罢,九文取出他的腰牌,递给西。 西微微一愣,笑了,收好腰牌和书信,急匆匆去见皇上。 其实皇上早已给过他一副腰牌,只是西一来不想却了九文的好意,二来不愿张扬那件事,他怎知九文其实早已知情了。 长话短说,西将这五封信呈给皇上,元帝龙颜大怒。急召张相大冢宰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等人进宫。 两个时辰后,陆青获释。 九文本打算陪她一起回大宅等信,不料才走到一半儿,就被传进宫去。 青儿见九文被召入宫,知道是个好兆头,步履轻盈地往家走。才进大门,就差点和从里边跑出来的牛大撞上个满怀。 牛大喜道:“我的老天爷。你可算出来了!我刚得着信儿。正要去接你回府呢,这些日子可都想坏我们了……” 牛大乐得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头前带路。 青儿笑而不语。喜滋滋跟在他身后,慢慢悠悠往后院走。一个多月没回来,再次见到家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倍感亲切。 待她跨过后院的门槛。不一由一愣,这院里何时变得如此拥挤? 原来冷冷清清的小院儿。突然挤挤吵吵,大冬天的居然在院里支起了小帐篷。 牛大笑着解释道:“大人回来就好,小的还没来得及回爷呢,咱们可真得马上搬家了!沐王这回带的又是亲兵。又是侍从,又是厨娘,咱这小院子可真住不了。” 青儿一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正屋门开了个门缝儿。彩儿扒着门缝向她招了招手。 牛大悄声道:“大人快去看看夫人吧!她才出了满月没多久,还不敢出屋子呢。” “生了?!”青儿扬眉笑道。 这阵子没听见西说起彩儿生孩子的事,当顾不得细问牛大,大步流星向正屋走去。 一打开屋门,就见彩儿抱着个小宝宝站在门后等着。彩儿和小宝宝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啊,真可爱,男孩还是女孩?” 彩儿笑道:“是个丫头,叫安安。” 青儿小心翼翼把安安接了过来,可抱在怀里还没两,又忙不迭地还了回去。 她力大无穷,见这小孩子软绵绵地,生怕手劲儿大了,把孩子弄坏了。 虽只抱了这两,青儿却出了一脑门子细汗,这还真是个技术活。 青儿甩了甩手,余光扫到屋中还有一个人,定睛看过去却吓得尖叫一声。 她这声叫不要紧,招得安安止不住的啼哭reads();。 女婴的哭声响亮,青儿却充耳不闻,只惊悚地注视着那名妇人,眼睛一动不动的,见了鬼相仿。 那女人向她嫣然一笑,突然盈盈拜:“崔氏一门千古奇冤终获洗雪,崔旋在此代我们……” “云娘?!你……你还活着!” 青儿激动地冲上前,犹豫了,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人?是鬼? 凑近了细看,见云娘已有风霜之色,皮肤也不似往日白嫩滑腻,尤其额角更添了一块伤疤。 这伤疤大约有两寸长,虽然已是旧伤,又被头发遮住大半,看起来仍不免触目惊心。 有伤的自然不是鬼,青儿的眼泪不请自来,一把将云娘抱在怀中,失声痛哭。 二人抱头哭了一阵,彩儿上前劝道:“好了,好了,你们这样都吓坏孩子了!快别哭了,大家好容易重逢,不多说说知心话,只一味抹眼泪作什么。” 青儿一边点头,一边擦眼泪,静静地听云娘讲述过往。 原来她与果妈妈在押解途中遇难,歹人扮作强盗要害他们的性命。危难关头多亏冷风现身相救。 一场搏斗来,却只有云娘一人幸存,果妈妈押解的官兵都与马车一同跌入深渊。 云娘和冷风也受了重伤,两日后才被寻来的丐帮兄弟救回。此后,云娘嫁给冷风,随他一同回了丐帮,日子倒也过得安乐。 直到半个月前,云娘随冷风来中都处理丐帮事务,偶遇弟弟李良,这才知道青儿身陷天牢。 与此同时,肖二因担心陆青,曾数次夜探天牢。后院的钱管事乘机逃跑,被李良截获,在冷风的帮助,索回张相的五封密函。 云娘知道青儿受了崔氏的牵连,被押在天牢,命冷风探她。 冷风见青儿与九皇子过从甚密,坐牢坐得那般滋润,便自作主张留了张相的罪证,想借九皇子的势力扳倒张相。 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罢,三人不由唏嘘感叹一番。 入夜,西才匆匆回来,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午,皇上将这件案子交大理寺刑部会同办理,沐王西和九文均未参与,被皇上留在宫中吃晚饭。 开饭前,皇上赶一批折子,偏巧正看到东瀛刺客的那份,东瀛人的口供直指张相,言他买凶要杀害九皇子。 皇上勃然大怒,当即旨要大理寺刑部三日内破案。(未完待续。) ps:要结束啦,要解放啦,开开心心过大年喽,好海皮~~~~~~~~~~~~~ 那个葵葵,你不是喜欢冷风吗,把他配给云娘不坏吧?我觉得配给小红太糟蹋他了。。。 第三一四章 送别 三日后,张于勤被叛死刑,斩立决。●▲▼ ? 四皇子被封离王,封地南障,乃边陲瘴气之地,古来流放之所。 张皇后三缄其口,整日在佛堂诵经。 又十日后,正是大年初一,皇上立九皇子萧无寻为太子。 春节过后,沐王西多次上书请去封地,递上的折子却留中不,皇上反为他赐府建馆,看情形是想将他留在中都,不肯放他回去了。 这日养心殿偏殿中,元帝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瞄着手中的折子,突然往小坑几上一扔,说道: “哼,天天上折子还不够,这是又找你来当说客了?” 魏大人躬身道:“皇上息怒,时才所言,句句是微臣肺腑之言,并无他人指使。臣想故沐王临终前半年才找到亲生儿子,西虽袭王位,对沐州掌控不稳。他过继来的兄长谢文继久在沐州……臣是怕西久居中都,恐沐州生变。” 元帝耷拉着眼皮不说话。 魏大人又说:“微臣明白皇上的心思,仍是希望西在中都辅佐太子。只是沐州是大州,又是粮米之乡。沐州不稳,则云州再乱,甚至会波及贵、川等州。★ ■沐州干系重大,望皇上三思。” 半晌过后,元帝才叹道:“一诚果然有谋国之忠,你说得很对,是寡人疏忽了。唉!只是……” 魏大人笑道:“皇上不必担心太子。太子殿下已入主东宫,名正言顺,内外臣工必然一心辅佐,断不会再有旁的心思了。” 元帝默默叹了口气,想了一会说:“那朕就给西三年时间,把沐州局面稳定住再回来。朕有生之年,是不会放他远去了。” 魏大人愣了一下,不解地看了看皇上,没敢再劝。就在魏大人要告退的当口,元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将他叫住,问道: “朕差点忘了,最近6青有没有什么动静?她找过你吗?” 魏大人躬身道:“这倒没有……不过,沐王找过微臣几次。帮6青递话,说是要辞官!这实在太荒谬了,被臣拒绝了。皇上……难道也有耳闻了?” 元帝笑道:“是西出的面?呵,既然他们主意已定,就由他们去吧。青儿想南下。拦也拦不住 ,难道非逼着她挂冠而去?准了吧。” 魏大人惊讶地看着皇上,见元帝神情不似说笑,一头雾水地告退了。 自西收到魏大人的准信儿,大宅乱了起来。.ww. ▼ 虽说大部分仆人不用南下,可肖二和彩儿都要带小婴儿,沐王西的随从、亲兵也为数甚多,大宅到底折腾了一阵子。 青儿没什么家当收拾,心里却跟着闹腾了好几天。 这回南下是去成亲的,可九文却向她求过婚。这让青儿乱了阵脚,想不通要不要去和他道别。 想了一阵,她决定不独自去,尤其西和九文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她甚至连问都不好问,只暗暗看着西的动静。 然而一天天过去,眼见西把伯父、魏大人、闫渊等处一一拜会过了,唯独没有要去向九文道别的意思,心下不由着急。 临走的前一天,青儿实在忍不住。终于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和太子道别?不必吧,我已经给他修了书信。” 西看了看青儿的表情,环住她的腰低声劝道: “皇上允我南下,却要三年就回来。唉。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太子对我的事知道多少,怕太子多想。我答应过沐王,要肩负起谢氏一族的重任,别的我决不去想。其实,三年后我也没准备要回来。到时再说吧。” 青儿听了一愣,她想了半天,独独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由点头道: “还是你想得细,这样说来我们还是离中都越远越好,我只求和你太太平平过日子。既然你有这层顾虑,那就省事些吧。” 二人才刚议定,突然肖三来报,太子殿下到。 二人忙起身相迎,还没踏出房门,九文已经推门进来了。 西紧走几步相迎,客气话还没说完,就被九文拦住了,笑道:“算了,这里没有外人,兄弟之间不必多礼。” 九文打走所有仆人,拉着西的手笑道: “你好大的架子!明天就要走了,也不去我那里道个别,倒要我巴巴地赶来!哼,明天我可不去送行,心里难受。唉,从小我总觉得自己不受宠,母亲又有病,舅舅又不管,心里老大的委屈。不想和哥哥比起来,我倒是好命的。唉,过去的是非恩怨是上辈人的事,现在我母亲下世了,舅父也不在了,咱兄弟俩可不能再生分了。” 西听了把眼闪到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自沐州起,九文已同他称兄道弟。西搞不清太子对他的身份知道到什么程度,只好笑而不语,不住点头虚应。 九文突然牵起青儿的手,西眉头一皱,叫道:“太子……” 太子嘿嘿坏笑两声,把青儿的手放在西的手中,攥在一起,笑道: “青儿是我先认识的,我待她如亲妹妹一般,你可不许欺负她!哼,你们三年后回来,我可是要问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西自嘲地一笑:“她不欺负我,我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有胆子敢负她!” 九文哈哈大笑,揽着西的肩膀笑道:“对,我说错了!青儿,这可是我亲哥哥,你可不能欺负他,否则我可不依!” 青儿白了他一眼,一把将西扯到怀中,打下九文放在西肩头的手说: “我家外子乖,你以后少往他身边凑。就你那一身吃喝嫖赌的专长,要敢教坏他,我可要到皇上跟前告你去!” “又胡闹!”西推开青儿的手致歉道,“青儿乱说话,太子不要见怪。” 九文大笑后,诚恳地说:“兄长此番南下,不仅皇上盼你早归,拙弟也盼你早日归来,辅佐我共治天下。” 西笑着点了点头,九文留恋地看了青儿一眼,告辞而去。 青儿没想到九文居然想通了,不再纠缠,心下大安。(未完待续。) 第三一五章 大婚 两个月后的沐州已然入夏,处处是苍翠之色,繁花似锦。.ww. ?南方的风光远比中强上百倍,沐王府当然要加上个“更”字。 青儿此刻站在窗前,望着眼前的美景,却不由一声叹息。 再过六天,就是她和西的大婚之日。 她这个儿媳妇因是老王爷钦定的,再加上谢家子嗣艰难,以致他们才到沐州,就现婚事早已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随着婚期将至,青儿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倍感幸运,在个男尊女卑的国度里,竟有幸遇到一位尊重她,爱慕她,还同意不纳妾的好男人,已是中了大奖。 更难得的是,她的准婆婆也把她捧在手心里,不加苛责。 青儿私下认为这是沾了老王爷的光,可能是女扮男装的共同经历,使老王爷对她错爱,而准婆婆则是爱屋及乌。 这几年,青儿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根本没想到她和西会修出这么个完美的结局,真是侥幸了。 这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吧? 所以青儿一直在劝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 然而一想到身为王妃,终其一生都要困死在这座王府,永失去自由,眼前的风光就变得没那么美妙了。 ◆ 青儿不由想,这和终身监禁有什么区别啊? 为了她所爱的人,为了这段感情,押上一辈子,到底会不会有好的结局?她会不会后悔? 这时,突然有双臂膀从后边把她抱了个满怀。 青儿不由笑弯了眉眼,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就被西封住了唇。她害羞地捶打西几下,娇声低骂道:“让人看见了!” 西恋恋不舍地放过她,惊喜地笑道:“怎么,终于肯换女装了?我瞧瞧!” 说着,西退后一步,却舍不得放开青儿的手。拉着她左右看了好一阵。 青儿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插了一对金钗,额头上戴了只镶宝石的华胜,此外便是一头浓密漆黑的长。 身上穿了一件米色的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十三环蹀躞金玉带,她个子本就高,这样一穿更显得英姿飒爽。 西含笑看了半日,问道:“这就是你要彩儿给你改的样式?呵,果然有些蛮夷之气。不过倒是挺配你的,以后就这么穿吧。” 青儿翻了个大白眼:“我就是蛮夷,怎么着吧?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西狠狠把她揉在怀里,宠溺地笑道:“不换,天仙也不换!” 青儿闻言娇笑,半晌又没底气地轻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 青儿歪着头,半眯起眼审视了他半天,问:“真的?九文可说我长得丑呢。▲.ww. ?” 西摸了摸鼻子,又故意上下打量了一阵儿,嗽了嗽嗓子回道:“嗯。娶妻娶贤吗!” “你敢说?你再说一个我听听!”青儿咬牙切齿地追着西,又是掐又是打,二人闹在一处。 只一小阵儿,就见西呼吸有些粗重,青儿马上停了下来,一边帮他摩挲着前胸,一边撇嘴: “就你这小体格儿,以后不要再逞口舌之勇,哪天我一个不留神把你打死,可就麻烦了!” 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已经说不出话来。 青儿忙叫丫环斟了杯茶上来,亲手端给他,问道:“今儿怎么大白天就回来了,不忙了?那个谢文继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要不要我帮忙啊?” 西慢慢止住粗喘,抿了几口茶顺过气才说: “要有难题就好了,对付他实在是胜之不武!母亲才刚收到信儿,皇上又送了一套凤冠霞帔来,还在路上。母亲叫我嘱咐你,这可万万改不得!” 青儿不以为然地点点头。翻了个大白眼说: “拜托,我好歹也是当过官的人,还能不知道这个犯罪啊,你真拿我当文盲了,人家好歹也是进士好不好?” 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这世上有什么你不敢干的?我倒觉得母亲挺了解你,给我应一个!” “知道啦!”青儿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想想反正结婚就一天,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当然想不到,就因为这个多事的皇上,害她在大婚之日丢了脸! 其实隆昌国的大婚,新娘子只在拜堂的时候才出来那么一下下,拜过天地就回去了。不想就这么个小事,居然出了丑。 这里边倒有些因由,青儿对女装不适应,一会嫌袖子大,不利索;一会赚裙摆长,影响走路…… 因此,她所有女装都是彩儿改过的。 一切以穿着方便利落为主,她穿惯了这样的衣服,突然改成宽袍大袖的凤冠霞帔难免不适。 大婚当天, 青儿后知后觉地现,隆昌国结婚连个彩排都没有,新郎新娘全凭身边的丫环、仆人行事。 青儿也很想平平安安应付过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没穿长裙的习惯,步子走得太大太快,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还有丫环搀扶着。偏偏这丫环个子矮,走路慢,她和青儿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 她俩走路本就拌着蒜,再加上踩裙子这个诱因,同时失去重心,两人一起摔了出去。 青儿很不雅地当众摔了个狗啃泥,她用手牢牢拽住盖头,生怕被人看到她的真容,实在太丢脸了! 然而她却完全误会了观者的重点,在场的每个人大眼瞪小眼盯着的,却根本不是她的盖头,而是那双惊人的天足。 青儿是回到洞房,听丫环、婆子们说起此事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保护错了地方。 她虽然也觉得这事挺别扭的,但最下面子的应该是西吧? 想当初,她的这双大脚可没少被人嘲笑。尤其是那个混蛋九文,说她单凭这双脚已经嫁不出去,甚至说要倒找钱,才有男人要她! 青儿知道西眼界开阔,对天足并不在意。 然而旁人在意啊,自己的老婆这么让人嘲笑、传为笑谈,估计没人愿意吧? 青儿悲观地推测此事到明天,就会传遍整个沐州。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朱元璋的马皇后,那可真是青史留名啊!(未完待续。) 第三一六章 洞房花烛 大婚典礼主要以新郎为主,青儿一早就被搀入洞房,躲过了所有的尴尬。 ? 以青儿的脾气,倒宁愿在这时守在西的旁边,与他一同承受种种尴尬。可按着隆昌国的规矩,她却只能规规矩矩坐在屋里等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青儿的腿快坐麻了,却不见半点动静。 她心中不由纳闷,按电影、连续剧里演的,新郎不早该来掀盖头了吗,怎么仍被绊在外面? 这要是放在以往,青儿早就不管不顾地扯下盖头,该吃吃、该喝喝了,满屋乱溜达了,她才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儿委屈。 可今天她却满怀愧疚和牵挂,虽然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却没有半点心思吃东西,只认命地等着。 不知是第几次打盹,她猛得被吵闹声惊醒,听外边的动静,似乎新郎终于来了! 青儿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打起精神,准备迎战。 其实她更期待这些繁文缛节早早结束,她体力虽好,却也被这个冗长的婚礼给耗光了。 四周一片嘈杂,婆子们兴奋地吵嚷着,青儿不由暗挑大指,这几个婆子站了一天,嘴一刻也没闲着,现在还精神抖擞,真是服了! 吵闹了好一阵儿,就在青儿的脑袋快炸掉的那一刻,纷乱的脚步声涌向大门,人声渐小,屋里慢慢恢复了平静。 随着婆子的一句吉利话,盖头“呼”得一下被掀起,青儿仰头去找西的身影,却被丫环举在眼前的一排蜡烛熏了眼睛,猛得往后一仰。? ? 没有经验的丫环,立即遭到婆子们的喝骂,也吓得退后了一步。 光线暗下来,青儿反倒看清了周遭的情形,只见西站在她身前,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青儿不由对他一笑。 西也含笑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抽身回去乖乖配合婆子们完成一堆繁复的仪式。 青儿没想到这些事不用她出马,闲闲地坐在一旁瞧热闹。眼见新郎倌儿被一群婆子、丫环们围在中间耍弄。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她没开心多久,也被扯了过去,又是喂汤圆,又是半生的饺子…… 青儿虽空着肚子,却不耐烦像玩偶一样被人摆弄。可似乎无论哪个时空中,新郎新娘都注定受这种待遇,也只好忍耐。 又闹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婆子出言止住众人,说了几句吉利话,拿了赏钱,带着一群人退了出去。 此时,房里只留下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环,服侍着青儿卸下凤冠。 青儿用手托着脖子左右晃动,没好气儿地打量着桌上的凤冠。她虽不懂珠宝,也能看出它的贵重。 只是也未免太重了了吧!nnd,怕不得有三十多斤? 青儿觉得整个脖子都是僵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再回头时,却见二女已被西打走了。 西栓好房门,快步凑过来,抚着青儿的长抱怨道: “这两个小丫头手也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就这么给卸掉了。?■ ▲真是……” 青儿双手揉着脖子,白了他一记,呛声道: “早就该卸掉了!皇上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这凤冠沉死了!我等于生生扛了一天的大石头。也就是我的体格,要是换成你早就……” “一命呜呼”四个字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虽不信邪,可大喜的日子还是注意点儿吧。 西噗嗤一笑,显然已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却没落井下石。只悠悠地从袖里取出一只簪花递给青儿,一边帮她揉着后颈,一边笑道: “这只你也一并收好吧,今晚它们终于成双成对了。” 望着这只状元及第的翠羽簪花,青儿抿着唇不由想起订情时的景象,眼中不免闪出泪花,叹道: “ 可惜了,凤冠插不下这种簪花,要不明儿插给你瞧瞧。唉,当日你送的时候,真不敢想真能有这个结局,那时还以为……真是好事多磨,咱们竟真的做成了夫妻,说来真是奇迹。” 西怔怔地盯着菱花镜中的青儿,手慢慢停在她的肩上,也随着叹道: “是啊,历尽千辛,总算把你这个母老虎给娶回来了。呵,谁能想到当日风光无限的状元公,竟落在你的手里!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碎了多少名门淑女的芳心。” “哪家淑女?哼,不就张相那个瘫在床上的二女儿吗?或者……是你那刁钻任性的亲姐姐?” 青儿嘴上虽硬,心里却早翻了一地的醋坛子,起身反手把西按在椅子上,顺势骑在他身子,掐着消瘦的肩头,威吓道: “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听说过没?你这辈子就给姑奶奶认命吧!哼,以后要是让我查出你敢沾花惹草……打你实在胜之不武,不如给你带几顶绿帽子吧?” “绿帽子?” 西挑了挑眉,脸上已经变颜变色,猛一挺身抱起青儿就走,几步来到床边,把她狠狠扔到上面,压在身上问: “什么是绿帽子?不用回答,我不要听那些七八糟的话!总之,你这辈子只是我一个人的!以后不许你再乱说,否则我就……” 青儿挑眉笑道:“就怎样?” 西打了个磕巴,咬着嘴唇愣了半晌,突然恶狠狠地吻了下去。青儿一边笑一边挣扎,却被他死命地压制着…… 直到亲娘子娇喘着瘫在西的怀里,他才整起脸,正要说些立威的话,可看着身下忘情呢喃的新娘,哪里还有那份心思? 为了青儿,西生生从十九岁,苦熬到二十二岁,这才终于盼到洞房花烛夜。 见此情此景,哪里还顾得上立一家之主的威严,还是干正经事要紧! 他想都没想就俯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扯衣服…… 可怜皇上钦赐的凤冠霞帔,一个没来得及让新人看上一眼,一个可怜巴巴地委身于地,真真是暴殄天物! 娶个儿媳妇容易吗? 身为一国之尊的皇上,想讨好一下儿子和儿媳,居然被如此华丽丽地鄙夷了! 一个嫌太沉,一个又嫌太复杂。 抛开御赐二宝的委屈不提,新娘子现在的心情也很五味杂陈。 青儿本以为新婚之夜,只要扮娇羞就好了,却不想二人耳鬓厮磨得血脉偾张,情难自抑的时候,才渐渐觉新郎倌儿不会。 那个精通医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医西,是被附体了吗?居然不会洞房!二十二岁的男人不会洞房,这是什马情况? 五味杂陈呀,这种事也要她大显身手,呃! 又过了不知多久,望着身边已经酣然入睡的西,青儿又悄悄倚了过去,手指轻轻滑过他的浓密的眉毛、直挺的鼻梁…… “还真是美男子!” 青儿咬着嘴唇嘟囔了一句,虽然她从来不肯承认,但,这是事实。 明早要不要给他封个大红包呢?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童男子啊!在这种社会,这样的美男能坚持到新婚之夜,她还真是赚到了! 青儿兀自想着红包的事,却不防枕边人已醒了过来,红着脸凑上来柔声道: “我竟睡着了,没生气吧?我这就去打水来,放心,我不会叫小丫环进来伺候的。” 说着话,西就穿上衣服下去了。 青儿窝在被子里,盯着西纤弱的身影,不由暗想,还真被她逮到个绝世好男人!(未完待续。) 第三一七章 大结局 时光芿苒,展眼已是初冬。沐州却还完全看不出丁点凋零之象。 青儿靠在床头,将一小盘瓜子放在滚圆的大肚子上,当小餐桌使用。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吵着要出去散心。 自怀孕后,青儿一直在吐,可以说吃什么吐什么,地狱煎熬般得过了五个多月,现在总算止住,又开始疯狂地进食,嘴一刻也闲不住。 她胃口突然变得出奇的好,连地上的大石头,都恨不得拾起来咬上一口。一个多月下来,整个人气吹似的圆了起来。 然而笨重的身躯,硕大的肚子,都拦不住青儿要出去玩的决定。 “人家自从嫁进来,还没出过这个破院子呢,憋屈死了!沐州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今天我是出去定了,你不带我去,我一会儿自己去,反正我会骑马。” 青儿一边吵,一边往西的身上扔瓜子皮。 西已经劝了大半天,可她又是耍赖,又是发小脾气,半点也不肯妥协。 其实青儿根本不生气,只是有恃无恐地在搞“突破”。 她太明白肚子里的孩子,对谢氏意味着什么。 谢氏近百年来人丁稀薄,如今已是五代单传,她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婚后不能出府的大规矩破掉! 可惜前几个月,她身体实在太差,不敢乱来。现在终于恢复过来,若不抓紧这个机会,就只能无期徒刑了! 西劝她不动,捉过手来切了切脉,脸上又有了些笑意,他轻抚着滚圆地肚皮说: “脉很稳。看来咱们的孩子随你,有个好身体。知道吗,前阵子你可吓坏我了!唉,我倒宁可你像现在这样,有得是精神头欺负我。就依你,出去转转。” “那我可要出城,好容易才出去一趟。你可不能糊弄我!” 西横了她一眼:“蹬鼻子上脸。可让我拿你怎么办!” “你拿我没辙,就认命吧!” 西无奈地笑笑,果然认命地带着大肚婆出了沐州城。马车一路向东。 青儿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反正越远越开心,她掀着帘子不错眼珠地看了一路,初冬的沐州仍是满目绿意。 青儿叹道:“都怪你。不让人家带彩儿,这大好美景错过了多可惜。她天天憋在府里。该出来透透气的。” 西一边帮她掐小腿,一边哼道:“当谁都跟你似的,快当娘的人了,成天只知道往外跑!” 青儿白了他一眼。叹道:“好怀念做大理寺直的日子,那时候满世界去查案子,多过瘾!” 西才要回话。却见马车已慢慢停下来,显然已到了地方。 青儿下了马车。左右望望,不由赞道: “好一片风光秀丽的所在!这里倚山傍水,景致太好了,咱们也在这儿置套院子吧。” 西旦笑不语,搀着她向一处院落走去。青儿满脸惊喜,瞄着院子细细地看。 院门不大,简单的粉墙上爬满了红色的爬山虎,从墙上望进去,里边也是绿意盎然,掩在这湖光山色之中,一点都不突兀。 青儿猜测这里是别院,并未太在意,随着西步入,才惊觉又是另一番天地。通透的太湖石,雅致的庭园,精巧的花草,处处可见精心雕琢过的痕迹。 西似乎对这里很熟,带着她曲折而入,远远只见一位妇人立在亭中画菊。 青儿不觉暗暗吃惊,此人是谁?西居然与她如此熟稔,全不用通禀! 她走近了才慢慢看清,这妇人大约四十多岁,身躯微微有些发福,见到他们一脸喜色,随手掷下手中毛笔,大步迎了出来。 她这一动,青儿立马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想了一会才了然,这妇人昂首阔步,行动间竟无半分女态。 细看之下,青儿才诧异地发现,这妇人竟也是天足! 没来由的,一股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妇人五观极美,眉宇间更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青儿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全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呵呵,是西来了!” 妇人亲切地和西招呼几句,又转向青儿这边攀谈,热情地用手摸了摸青儿的肚子,热络地问起孩子的事情。 青儿见她生性洒脱,也生了相识恨晚的心肠,由着妇人引他们在诺大的园子里逛了半日,天将晚才依依不舍而去。 回去的马车上,青儿瘫在西的怀中吃桔子,今天的运动量确实有点大,不过她嘴硬的不肯认。 青儿吃着桔子,突然一愣,愕然地望向西:“刚才的……那个,她是……沐王?” 沐王两个字,她只是嘴唇动了动,几乎没有发出声。青儿一边说,一边觉得她是疯了,竟说出这种不靠谱的话。 西旦笑不语,头似乎微微点了一下,可又似乎只是被马车颠了得一动。 青儿干咳了两声,不死心地问:“沐王……她到底是什么病,你用尽全力也治不好吗?” 西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母亲生下我后,为了掩人耳目,长年服用一种密药。此药可增加体重,并使声音变得粗哑。那密医不肯透露药方,他死后,母亲着人研究,配出了白天的药方,可晚上那副却配不出。母亲试了一阵子,发现单吃白天的药就有效,就一直吃了下去,不想却慢慢中了毒。” “啊?下毒!” “那密药有微毒,晚上服的其实是解药。可母亲不明就理,喝了一年多,这才一病不起。我发现后,立即断了药,并尝试各种法子解毒。毒虽控制住,可她的身形却变化太大,遮掩不住,这才不得不诈死。” “天啊!” “母亲自生下来就充男孩养大,肩负着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担,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既然我认祖归宗,再没道理让她继续受苦,就接过了沐王一职。现在母亲终于可以过她想过的生活。只是那药她吃得太久,毒已深入骨髓,唉!” “不能放弃啊,多访名医,说不定有人能医!” 西摇头叹道:“此事若是泄露出去……” “你笨呀,皇上不会怪罪的。” 西苦笑一下:“母亲才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谢氏。此事若被人揭穿,谢氏必乱,那她一生所受的苦楚,都付之东流了。母亲不是寻常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青儿不由一阵感慨,快到沐王府时才突然醒过闷来,问道:“所以,我就是不闹,你也要来带我见她的,是不是?” 西笑道:“早就想带你去了,只是怕你的身子受不了这一路的颠簸啊。” 青儿觉得她又被大狐狸暗算了,才要骂,突然又冒出一个问题: “那婆婆知道这件事吗?” 西笑笑:“你说呢?” …… 两个月后,青儿诞下一对龙凤双胞胎,大宴。 元帝五十八岁时,突害心痛症,将西召回中都,辅佐太子。 又两年后,元帝崩,太子继位,号嵯帝。 新皇继位大赦天下,赦有二: 其一,废除天下贱籍。 其二,女子可以科考、可以做官。 从此,隆昌国开启了长达五百年的盛世。(未完待续。) ps:今天终于完结了,等着开开心心过大年啦~~~ 第一本书,能上架,能得到这么多朋友的支持,好幸福,在此谢谢一路陪我走过来的好朋友们,么么~~ 谢谢作梦的猫,第一本书居然有了护法,感动得不行不行的~~涕零! 感谢荷荷、清水、浮云大侠、葵葵、杨贵妃8100、玥児涙、九爷、o○舎涐萁誰ら、纱帐轻解罗衫、三三、汐汐、小兵、birdinsea……没有你们的支持,我真心坚持不下来啊! 提前给大家拜大年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