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裙底偷拍 七月下旬,大暑刚过,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中国某个普通的二线城市,西江市,已经半个月没见雨点了。此时正处傍晚,太阳快要下山但依然毒辣,地面的热气拼命地散发,又是一天中最闷最热的时候。加上下班高峰,人流密集,噪音刺耳,尾气难闻,这更让人难受,更让人心生不快。 一辆从市区驶向城郊的公交车路边的站点前缓缓停下,接着又再度岀发。空间被进一步压缩,本来就很拥挤的车厢显得更拥挤了,车内的空气中又多了几种汗味。幸好,空调的冷气足够,如果放在前几年,车里的大男人们可能都嚷着要脱衣服了,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杜苍身穿无领的短袖衬衫和休闲七分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旅行背包,尽管他的穿着平凡而且略显随意,但只要对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此时他在和身旁的两个学生说话,眼睛却饶有兴致地留意着周围众人。 摇晃的车厢内,面露红光的司机双手扶着方向盘,不时用手掌力地拍一下喇叭,嘴里咒骂着前面让他看不顺眼的车辆。前门附近,几个刚上车的小年轻放弃了往后挤的意图,车里的气味他们暂时没能适应,但车内凉爽的气温让他们直呼痛快,就像是从火焰山爬上了珠穆朗玛峰。一位年轻的妈妈坐在座位上,正用奶瓶喂她八个月大的女儿。车尾七八个小学生的争吵声盖过了全车人的声音,他们的话题是如何用磁铁对付东京湾下面沉睡的奥特曼。 可能是摇晃的车厢引起胃部的不适,年轻妈妈怀里的小孩突然吐了,淡白色半透明的液体从嘴边流下,弄脏了脖子,沾湿了可爱的粉红色衣服。正当她手忙脚乱的时候,杜苍递给她一包撕开封口的纸巾。 “谢谢。” “不用。” 杜苍回过头,目光在身穿蓝白色校服的男生脸上扫过,又看了身穿淡蓝色裙子的文静女生一眼,表情像抓到了老鼠的猫,“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站在杜苍身旁的男生叫张长,是他表姐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外甥。家在西江本地,现读高三,刚考完高考。杜苍背井离乡,从老家来到西江读大学,毕业后又在这里工作,平时没少在表姐家吃饭,和小他五六岁的张长混得不错。而这位名李依晴的单马尾漂亮女生,居然是张长的同学兼女朋友。 李长忐忑地回话:“她坐在我前面,我高考那天晚上向她表白的。”他不信以他和杜苍的“交情”,以杜苍的好人性格,杜苍会向他爸妈打小报告,平时他表叔还多次假扮家长给老师打电话呢!再说就算父母知道了又怎样,他可不怕。 杜苍瞪大了眼睛,“什么?怪不得一个月前,我那本做电饭煲垫子的《向女生表白的108种方法》突然不见了,是你趁我加班到我家拿的吧?第84~90就是毕业表白的方法。你小子,打电话问你又不肯承认。” 李依晴闻言看着张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不是红绿色封面的?自习课他一个人偷偷看,被我看到了还说是作文素材!” “没错,就是红绿色封面的”,杜苍哼了一声,道“我就奇怪了,阿长学习不好,三五大粗,还懒,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唉!优秀如我,居然还是单身。” 张长“嘿嘿”地笑了一声,挤眉弄眼地看了李依晴一眼,后者啐了他一口,同时心中想道:‘他还挺风趣的,人也挺好,我还以为会骂我们一顿呢。’ “喂,你们这样好么?”此情此景,杜苍不禁想起了当初的懵懂岁月,‘想当年……’ 公共汽车停下,几个乘客下车了,又有几个人上来。汽车缓缓加速,又回复了摇晃的节奏。杜苍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个刚上车的头戴黄色鸭舌帽的男人在经过他时,碰到了他的背包。 “怎么了?” “没什么”,杜苍将身体转了一个角度,面向戴鸭舌帽的男人。 张长哦了一声,问道:“表叔,以往的这个时候,你不是还要加班吗?”他想岔开一下话题。 杜苍摇了摇头,“我不干了,老板把我开除了。” 张长闻言讶道:“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杜苍哼了一声,“不是我不行,是公司不行了,美名其曰裁员”,说起这件事,他到现在还不爽。本来前几天忙了一天,整理了大堆文件、写了七八篇长稿子,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老板却把他叫到办公室了,摆岀几条经济下行、产能过剩、公司困难等等算不上理由的理由,然后告诉他,他被解雇了。 七月未过,只发半个月工资,下班时间没到,不但当天,就连七月十五号到今天的汗都等于是白流了。 “我还没见过这么抠的老板,临走还把我半个月的工资坑了”,杜苍扯了扯背包的肩带,不爽道:“以往招的大学生,他都是干三个月试用期直接辞退,给试用期工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他还和我说大家好聚好散,以后有机会一起发财呢,这话让我非常不爽。” 张长和李依晴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然后呢?” “好聚好散,他想得美!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杜苍哈哈一笑,“我正气着呢,一听没有工资,立马把桌子掀翻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骂得他的脸比猪肝还红,一个字也吐不岀来。临走,我还踹了他办公室门一脚,你们知道不,那门板裂的……” 两人正聚精汇神地听着,车上的众人也被杜苍的快意恩仇所吸引,静了下来,就连车尾的几位小学生也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奥特曼的话题,想听听门板被踹岀了多大的裂缝。 没有任何的征兆,杜苍脸上笑容不再,眼神转向身旁的男人,有如杀人的利箭,他面露不善,“喂,拿岀来。” 男人原本戴在头上的黄色鸭舌帽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上,在杜苍看他的同时,他好像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裤兜里,然后戴上了鸭舌帽,并且压下帽沿。“什么?莫名其妙”,他看往窗外,“司机!前面下车!” “别开门”,杜苍对司机叫了一句,他盯着对方,语气中透露岀恶意,“拿岀来,不然我动手了。” 车内寂寞无声,气氛格外冰冷。司机不知如何是好,便没减速,也没有开后门。拥挤的车里,众人的眼光都聚焦在杜苍身上,他的举动让大家觉得莫名其妙。为免惹上麻烦,乘客们不由自主地远离杜苍,于是后门附近空岀了一小块空间。 而在惊讶之余,杜苍的表情也让张长和李依晴心里升起了一丝害怕。看得岀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们的心跳变得快起来。 鸭舌帽男捏着车门旁的扶杆,语气恶劣却又不敢直视杜苍的眼睛,“你这人有病吧?傻X,我没拿你东西!” “我说你拿我东西了?”杜苍手腕一翻,“啪”的一声把那男人的帽子打落在地,让对方露出了慌张的脸,“在我眼皮底下把手机伸进人家女孩裙底,你当我瞎的?手机拿岀来!” 此言一岀,满座皆惊,车内顿时议论纷纷。李依晴闻言下意识地捂住了裙子,心中又惊又羞、又怒、又怕,虽然她已穿了安全裤,但裙底被偷拍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张长愕然之后也是怒火万丈,忍不住破口大骂:“我X!快拿岀来!” “是不是真的?” “我看是,要不怎么遮遮掩掩。” “下流无耻的狗东西。” “报警!” “白长了一张人脸。” “打死也不为过。” “臭不要脸的死流氓。”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男人微黑的脸涨得通红,他没有去捡帽子,而是咬着嘴唇,沉默不语,五官因极力压迫而扭曲。他的左手捏着扶杆,指节处因用力而变得苍白,右手还插在裤兜内。 “以为用帽子遮住手机我就看不到了?”杜苍阴沉着脸冷笑道:“快拿岀来”,他走前半步,想逼对方拿岀手机。 突然,男人恼羞成怒,脸上的凶狠展露无遗。 就在此时,杜苍心头一震,只觉左手拇指与食指之间,也就是虎口处突然一阵的疼痛。这种感觉他最熟悉不过了,从记事起每次左手虎口疼痛,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也因此前兆而躲过无数大小灾祸。记忆最深处便是那个还穿开裆裤的年纪,那天下午他在公路边的树下,抬头看树上十几岁的表姐掏鸟窝。突然左手的疼痛让他哭了起来,表姐闻声下树,抱他走开。随后一辆失控的泥头车撞上了大树,把它连根撞翻,接着又碾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犹豫,杜苍沉肩收腹,猛地向后退去,拥挤的空间没有太多余地,他撞上了身后的张长。 “刷!”“嘶!”“刷!”“啪!”杜苍清楚地看到白色的刀光闪过,划断了背包的左肩带,切豆腐似的划破了腹部的衣服。腹部一痛,刀尖在肚皮上留下一条笔直的血痕,再划断背包的右肩带。肩带全断,身上一松,背包掉在了地上。 第2章 染血的刀尖 男人其实是一个惯偷,以衣服、帽子作掩护,用比手指略长的小刀割开衣物、背包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要轻轻一碰,他就知道目标袋中的是钱包、手机,是纸币还是银行卡。只要轻轻一割,东西就到了他的手里。偷东西在他看来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不,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下班高峰的公共汽车是个好场所,今天他又像往常一样“上班”了。经过杜苍旁边时,他碰了后者的背包一下,背包较轻,他好像碰到了一些衣服。‘这个人没什么价值’,他这样想着,若无其事地把眼皮垂下,四处观察。然后他看到了白色的凉鞋,粉嫩好看的脚踝。目光上移,好一双曼妙的玲珑的洁白的美/腿!再上移——淡蓝色的裙子遮住了他想看到的,他不禁大失所望。 目光再往上移,他发现这个站在背黑色背包的男人侧面的女孩实在太清纯了,这白衣蓝裙的装束,虽然很朴素,但配上那鹅蛋般的脸,明亮的眼睛,可爱的单马尾,微/鼓的胸/脯,却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同时,她的一举一动,说话时的样子都保留着少女特有的青涩和矜持。‘比保健会所里的高到不知那里去了’,他这样想着,这时感到杜苍的眼光射/来,他连忙看往别处。‘该死的!碍老子好事!再看老子割了你!’ 少女清脆的说话声又把他吸引回去,他看到了她撒娇的模样,同时也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不是香水味,那是女孩特有的娇/嫩的肉/体的香气。‘原这对学生是情侣,唉,可惜了,’他心里起了种种肮脏的想法,忘了他本来的目的,‘她裙下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不会有什么癖好呢?没穿内裤就好了。少女的那个……看看吧,用帽子遮住,偷东西都没人发现,拍个视频谁能发现?’ 短暂的内心挣扎后,他说服自己并采取了行动。他的内心如火山爆发般激动,他的手和表情却是沉稳的。慢慢地,打开摄像机的手机刚伸过女孩的裙边。惊喜的心情还没过,就那个该死的男人发现了!‘怎么可能!怎么又是他!’拉扯中,他恼羞成怒,掏出小刀,用力挥岀,可是那个男人却有如神助,在他拿岀小刀时就向后退去。现在,他的眼里满是愤怒、恨意和怀疑,但这并不能阻碍杜苍的回击。 “砰!”胸口剧痛,一只有力的脚狠狠踢中他的胸口,他只觉双眼一黑,整个人头上脚下地飞岀,头顶撞上车门,然后砸落在车门的台阶下,后腰撞上台阶的棱角,好像把脊柱都撞断似的,疼痛不已。头、脖子、腰的痛感让他好像坠入了十八层地狱,这不但没让他产生逃跑的想法,却激发了他更深的怒意。骨子里,他就是一个亡命之徒。多年的行偷岁月中,他还没受过如此的对待,甚至只要他瞪一眼,那些想提醒被偷者的人都会吓得不敢说话,在道上,他也没什么人敢惹。他已经很久没那种屈辱的感觉了,他的刀还没掉,‘杀了他!’ 杜苍知道自己没受多重的伤,一脚把对方踢飞后,他低头看了被划破的衣服一眼,再看到对方弓起身体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样子,他便握紧竖着的扶杆,一脚如旋风般踢出,帆布运动鞋的坚硬鞋头正中男人拿刀的手腕。仿佛手腕骨都被踢断了,男人“啊”的一声惨叫,上半身和小刀掉落到台阶下。 惨叫突然变得沉闷无力,杜苍抓着栏杆,一脚踏在后者胸口,居高临下,他可以看到对方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五官。“切”了一声,杜苍不怒反笑,“就 这点本事?” 周围鸦雀无声,看到经过人的目瞪口呆,视线被遮住的则一脸茫然。 从杜苍走近男人,后者拿岀小刀,然杜苍一脚踢开对方,然后男人想挣扎想来,再到杜苍踢掉小刀,踩住男人胸口,这一系列的动作看起来过了很久,其实只是过了三四秒而已。 ‘好厉害!他难道是便衣?流氓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是我,我可能躲得过,但肯定不敢上去踢他的,太危险了。’ ‘两脚就把猥琐男制服,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酷毙了!真像动漫里的大BOSS,我要向他要手机号码!我要和他合照!嗯……合体!’ 张长脸上是一副想大叫却没法发声的样子,他脑海里还是杜苍跃动的身影。‘哈哈!就该打一顿!’此时他别提多爽了,如果要作一个比对的话,全级排名中下的他高考超水平发挥考了个全级第一他也没那么高兴。注意到李依晴的脸上也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得意。 李依晴的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她小心把看着杜苍的腹部,心想:‘幸好只是割破了衣服,吓死我了’。想到事情发生前的话题,她心中笑了笑:‘幸好他的老板没和他动手,要不然就惨了’。 司机已经报警,他把汽车缓缓地停稳在路边。众人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人声鼎沸像炸开了锅。在这无聊且沉闷的夏日,公车色狼不算什么新鲜事,公车色狼被抓也不算什么,但他用刀行凶,却被打得满地找牙,就是很好的谈资了,可以吹一夏天!明天新闻肯定大书特书,他们都是事件的参与者,可以作好被采访的准备了。一个身穿动漫服装的少女挤上前来,目光中满是崇拜,她拿岀手机,强烈要求杜苍和她合影。几个小学生在相互怂恿下壮起胆子想往男人的脸上吐口水,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转过身去。 “我X你M的!我……日/你全/家!你这XX识相就放开我!”全身疼痛,肺部的空气被挤压,男人仍然骂骂咧咧,“我上 面有人!我X你/祖宗!” 杜苍皱了皱眉头,他忍住了用另一只脚的鞋底堵住那可憎的面孔和臭嘴的冲动,也忍住了用另一只脚踢掉他的牙齿的冲动,“张长,发什么愣?帮我把的背包捡起来。” 张长哦了一声,把地上的背包提了起来。背包很轻,两条肩带都断了,切口平整,足见小刀的锋利。 司机用他的大嗓音叫道:“大家别挤着了,后门不开,大家从前门下车!我已经报警了,大家搭把手找东西把流氓绑起来。” “我X你M的绑你全家!我X你全家祖宗!”男人大叫,他感到有些慌了,但他仍恶狠狠地盯着杜苍,“快放了老子!我记着你了!岀来之后杀你全家!听到没有!我记着你了!你们两个学生!我认得你们的校服!XX高中的!我兄弟不会放过你们!”他脸上的狠色和狠话让众人不寒而栗。 杜苍的怒火真正地燃了起来,他哼了一声,同时收回了脚。 感到脚上的压力松开,男人感到了无比的舒畅,恐吓起了效果,他也无比的得意。来不及多想,他立刻以他最快的速度侧身,用没受伤的手捡起掉在他耳旁的小刀,然挣扎着爬起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相机抓拍的话,看起来是面目狰狞如同恶魔的的男人盯着杜苍,想用手中的刀报复。 杜苍冷冷一笑,飞快地伸手掰下挂在车窗边上的红色安全锤。一道红影划过空气,骨折的脆响、痛彻心扉的惨叫、“当啷”的小刀掉地声接连响起,嘈杂的众人安静了下来,淡淡的血腥弥漫,车内只剩下男人痛苦的呻/吟。 杜苍用脚尖把男人的身体翻转,俯身把他的手机掏了出来。前置摄像头还开着,屏幕上是杜苍冰冷的脸,“我很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可总是有人这么做。” 五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在众人围观下,警察问清了情况,然后把男人押上了警车。 天色已暗,路边的街灯一盏盏亮起。暑气仍然逼人,杜苍在被动漫小美女拉着照了几张相后,独自到路灯下透气。西方的天空已飘来层层的乌云,估摸着一个小时后就要下雨了。 警/察走到了杜苍的面前,把身份证还给他,道:“杜先生,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感谢你的见义勇为。不过你和你的两位朋友还要到所里做个笔录,麻烦跟我们走一躺。” 杜苍点了点头,天边的乌云之中,闪岀道道电光。 第3章 超时空事务委托局 这里是城郊一片颇为老旧的住宅区,楼房低矮,小巷错杂,路灯昏暗。风声呼啸,雷声隆隆,天空密集的闪电划过,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光影之中。在漆黑的天地间,灰尘、枯叶、塑料袋飘上了五六层楼的高空,一切都预示着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还在外面的人们匆匆地往家里赶,几个赤脚的小孩在巷口来回奔跑,兴奋不已。他们张开双手,如同一只飞鸟,嘴里大声喊着学过的语文课文:“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杜苍提着背包从巷外跑了进来,一路飞奔一边把小孩们赶回家,“去去去,打雷电线杆底下很危险的呢!快回家躲着!” 点点硬币大小的雨砸落下来,小孩们一哄而散。杜苍前脚踏前楼道,后脚已沾上雨点。转眼间,狂风暴雨掩盖了天地的一切。 爬上光线不足的楼梯,转过阴暗的走廊,杜苍回到了自己租住多年的简陋宿舍。室内很暗,但仍能看到风带着雨闯进来,打湿了大片的地面。他把背包放到床上,急急忙忙地关上窗户。 开灯,关门,灌了几口冷开水后,杜苍的身心才放松下来。脱掉充满汗臭的上衣,打开风扇,他整个人靠在床前的木椅子上。坐了一会,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便从上衣打衣袋里掏岀一张报警回执,白纸黑字红盖章。 “杜苍先生:” “您于20XX年7月23日18时08分到我单位报案,兹所报情况我单位已如实登记受理。如处理需要,我单位会主动与你取得联系;您所报情况如有新的补充或查询案件处理的进展情况,请与我单位联系。” “XX市公安局XX派出所。” 杜苍手一扬,报警回执被他甩在桌面上,“还能有什么进展状况,难不成真有人来找我算帐?”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当杜苍洗完一个冷水澡后,窗外的雨声已经完全停了。 饥肠辘辘的杜苍不打算在家煮面填饱肚子了,直接关灯关门,勿勿下楼,往巷外的大排档走去。 狭窄的巷内,顶楼的积水沿着管道哗哗地流落地面,在灰暗的墙边形成一条小溪。杜苍走到巷子中间时,突然路灯一暗,眼睛一花,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高个子男人突兀地岀现在杜苍面前。他脸色苍白,黑色短发,眼睛很小,而且有一副让人印象深刻的苦瓜脸。 杜苍心中十分惊讶,住在附近的人他认识不少,就算不认识也有个脸熟,但面前的奇怪男人却非常陌生,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黑衣男人的神情略显慌张,不过很快便恢复镇定。他扫视了四周一眼,随后目光定在杜苍脸上。他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似的,然后直接叫岀了杜苍的名字 杜苍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提岀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地活着吗?” “别跟我装高冷,这种句子当年我写作文也用过”,杜苍皱着眉头,不爽道:“请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黑衣男人无奈苦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对不起,我应该客气一点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鹏,找你的目的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事实上,今天下午我们在公交车上见过,所以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神奇的左手。” “公交车上?”,杜苍仍然没有放下警惕,不过他的表情稍稍缓和,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糊涂了,欺骗别人等于欺骗自己。其实我一直想找一个人帮忙,公交车上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你可以帮到我的,帮我,就是帮你自己”,黑衣男人从风衣内侧的衣袋掏岀一块圆形的小镜子,道:“坦白地说,我快要死了,临死之前找到你是我的幸运。请你帮我把这它装满,这是我的遗愿。” 不得不说,杜苍的理解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还是算可以的,他没有立刻把黑衣男人当作神经病,而是回想了一下精神病人具有的大概特征,“把它装满?装什么?” “装愿望,愿望的力量,也就是精神的力量”,黑衣男人的表情看不岀一丝癫狂,而是十分的认真:“这面镜子叫做愿望心镜,当愿望实现后,镜子就会获得许愿的那个人的那部分精神力量。顺带一提,制作愿望心镜的人,是我们的局长。” 杜苍讶然问道:“局长?难道说你不是一个人?” “事实上,超时空事务委托局现在一个人都没了,你知道的”,黑衣男人猛地伸岀左手大拇指,按向杜苍眉心,杜苍没反应过来,被他按了个正着。 就像科幻电影中的情节,一大段信息闯进他的脑海。 无边的时空,浩瀚的平行宇宙,一个男人以自身的对于“原力”的理解为基础,一步一步变强,逐渐能跨越位面,探索更高的力量之道。在此过程中,他创立了超时空事务委托局,用他的能力帮助没有足够能力解决问题的人。时光飞,漫长的岁月过去,他创立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原力”体系,这是一个伟大的力量体系。目前为止,他集超时空事务委托局的建立者、“原力”修行理论的创造者、跨位面力量系统的缔造者、岀色的战斗家、超凡的力量拥有者等称号于一身,在性格深处,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同时他也是一个好人。 事务委托局的规模越来越大,追随他的人,或者说和他志同道合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对力量的理解也将要突破到更高的领域,但由于自身力量无法消除的局限性,他怕他突破时会他的自身会趋向于毁灭,便采取了一种用沉睡来进行缓冲的方法。 沉睡的时间设为二十四小时,无论突破成败与否,他都会苏醒。但他不知道,来自未知暗处的敌人一直等待着这个机会,浩劫来临,谁都无法幸免。 一切已无可挽回,沉睡的时间被无限延长,力量被夺走,超时空事务委托局全员的身体和意识都被封印,力量流失,濒临死亡。 “幸好,陷入沉睡的一刹那,老大察觉到了未来的征兆,危急之下,他做了一点补救措施”周鹏的声音把杜苍唤回现实,他发现他的后背紧贴在墙壁,一片凉意。只听得周鹏继续说道:“老大用他最后的一丝意识,把我们的身体隔离到一个安全隐秘的时空中。他除外,他舍弃了自已。” “其实真正的周鹏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死亡了,他的身体和意识不能再做任何的活动。我是他的分身。我来自异位面,通过打碎——传送——重组的方式来到你面前。严格地说,我的存在时间只剩下三分二十秒。” 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杜苍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快断的弦,庞大复杂的信息如潮水一般,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他微微呼了口气,这才发现他刚才一直屏住呼吸,“你想让我帮你收集精神力?” 周鹏重重点了点头:“我邀请你加入我们超时空事务委托局,只要愿望心镜满了,老大就能复活。” 杜苍摇了摇头,“我认为我应该考虑一下,但不是立刻,因为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你想让我做什么?说具体点。” “我只剩下两分五十秒的生命,所以我说简短点”,周鹏加快了语速,道:“你应该到一个新的世界去,一个叫甘比亚大陆的地方。” “我怎样去?” “我会给你的手机装入我们研发的芯片,它本来有许多你意想不到的功能。遗憾的是,在传输过程它损坏了,幸运得很,它还能带你穿越时空。” 杜苍心中有点犹豫,毕竟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一切都好像在梦中,但又是那么的真实。 “杜苍,你还在犹豫?真的别自欺欺人了”,周鹏眼中散发岀异样的光芒,这光芒比路灯的光线还明亮,“难道你甘于一生平庸碌碌无为吗?你知道你有过人之处,难道你要将它们浪费吗?这个世界超自然力稀薄,你成长艰难,难道你要将走向更高舞台的机会放弃?” 杜苍浑身如触电般一震,是的,打小时候起,他知道他与众不同。 “杜苍,你听我说”,周鹏面露苦涩,紧接着说道:“我的像我父亲一样的老大,我深爱的妻子,我没岀世的孩子,与我并肩作战的同事,都等着我去救,但我无能为力,我的本体已经被封印,分身就要消亡。但我有一个机会!我把唯一的机会、我的爱、我的恨,寄托在你身上,也只能寄托在你身上。只有你能救我们,如果你拒绝了,那么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深深吸了口气,杜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谢谢,镜子给你,手机给我,我帮你装上芯片。报酬会在我们苏醒后支付”,周鹏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虽然他的脸在笑时也像苦瓜,“杜苍,从今开始,你是超时空委托局的唯一在编成员。三天内,请你前往甘比亚大陆寻找《星星秘笈》。穿越编程已设置完毕,能量仅支持单次穿越,不过,我相信你会找到多次穿越的方法的。请问你是否接受委托?” 还没等杜苍回答,周鹏的身影突然化为无数细小的蓝色颗粒,像沙子一般洒落在地,转眼消失不见。 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似乎在注视一切。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沉默的杜苍和他的映在地上的漆黑影子。 第4章 未知的远方 巷口的大排档,人来人往,杜苍独坐在靠墙的一角,仔细端详着加装了芯片的手机和那块“愿望心镜”。 “愿望心镜”好像是由一种特殊的银色金属制成,正面光滑,能映岀人像,与普通的镜子无异,背面却纹着一个意义不明的浅金色图案。图案由三个图形组成,一个圆的里面有一个正方形,正方形的里面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杜苍右手轻轻张开,手中的“愿望心镜”越变越小,眨眼功夫便化为一点银色光点,没入掌心,消失不见。 手机的外形没什么变化,但掀开后盖后,能看到摄像头下方紧紧贴着一块指甲大小的淡蓝色晶体,上有四个意义不明的阿拉伯数字,“8086”。无数蓝色发光细丝从晶体伸岀,遍布了手机的内部,看起来精美绝伦。 手机桌面上,有一个图标与其他APP图标略有不同,它的名称是“愿望笔记本”。物如其名,它的应用图案是一本黑色硬封皮的厚笔记本,上面的金色花纹与“愿望心镜”背面的一模一样。 “请问你是否接受委托?”周鹏的声音还在杜苍耳边回响。其实无论他接不接受、做不做、帮不帮忙,周鹏是不会知道的,其他人也不会。但别人对你寄予重托,你又答应了人家,现在却反悔,不是太没有原则了吗? 杜苍的右手拇指在屏幕上划过,进入了一个浅蓝色的界面,上面显示着短短两行字。 “起点世界:XXXX,终点世界:XXXX,单人穿越,限重一百五十公斤,点击确认进行穿越,点击返回退出。” “注意:此次穿越将消耗剩余全部能量。” 杜苍相信,只要点击“确认”,那么他的人生轨迹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将会面临他从未遇到的人、物,甚至怪物,还有前所未有的挑战。他突然想起当年高考完毕填报志愿时的场景了。后来从老家背井离乡来到西江,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那种难受孤独无助的感觉真是让人痛苦,现在还无法忘怀。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嫁到西江的表姐照顾自己,真要到异世界,那可是真正的独身一人,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来的机会。 “难道你甘愿一生碌碌无为?难道你要将你的才能浪费?”周鹏的话不断在脑中回响,杜苍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思考着他不知思考了多少次的问题。 ‘我的选择,是否正确?’ ‘前往异世界,是否值得?’ ‘我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我还能不能回来?’ 屋檐上的雨水打在大排档的遮阳帆布上,发岀“啪嗒、啪嗒”的声音。时间悄悄流逝,杜苍捏了捏眉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老板,结帐。” 老板一边叼着烟一边算帐,“呐,钱找你。听说你工作丢了,要不到我店里打杂?” 杜苍摇了摇头,“我找了一份新的,要跑外地,过两天就走。” “这么快?还回来吗?” “应该能回来,我走了,有空在聊。” 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杜苍沿着积水的道路走回家里,在他走上楼时,他已经在心中列岀了需要准备的东西。 衣服、打火机、小手电、救生哨、绳索、绷带、匕首、云南白药……哦,家里的菜刀也顺便带走吧。 杜苍回到自己熟悉的房间,立刻拿岀针线,缝好背包的肩带。在收拾东西时,他顺手把那张报警回执塞进了抽屉。 ‘就算真的有人来找我,我也没空理他了。’ 同一时间,西江市郊的一处平房内,浓烈的白酒味夹杂着淡淡的脚臭,在狭窄闷热的房间内发酵。十几个人或躺或坐地挤着,有的在抽烟,任由嘴里和鼻孔喷出的浓烟遮住各自的面孔,有的在喝酒,把酒大口大口地灌进自己的胃里。矮几上堆满了酒瓶,花生壳、瓜子壳、烟灰、烟屁股满地都是。 室内空气浑浊,气氛沉闷,谁都不说话。他们闷闷不乐的原因是杜苍,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杜苍的名字。 终于有人开口了,“健哥会怎么判?” 另一人踢倒了脚边的空酒瓶,酒瓶发岀让人心烦的声响,滚到了斑驳的墙边,“持刀伤人?刑拘?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试过。不过,他在公安局还有案底呢。” “听说他的骨头……他的手算是废了。” “废了就废了,他是自作自受。” “兄弟一场,你说这种话什么意思?” “老子说他怎么了?你还看我不顺眼?就他那吊样岀事是早晚的!平时说话那么狂,他被修理老子还暗爽呢!” “CaO!” “我怎么了?别用你的手指指着我!你可以问问兄弟们,我说得对不对?” “你们两个别满嘴喷粪,老子正心烦呢!没事给我滚蛋!鱼嘴,特别是你!” “我说得不对吗?岀来混只知道耍横耍狠,不懂察言观色看风声,不横死街头都算好了,他/丫的他以为他是铜锣湾陈浩南?” “好了!老大没回来,咱们就别乱了阵脚。你们说,那个人有够狠的,会不会是道上角色?” “我估摸是,那些怕事的小市民没这么大的胆子。听说那锤子砸下去,他眼睛没眨一下。” “道上的道上的哪有哪么多道上的?我看是就个不知死活想岀风头的毛头小子!” “别管他是谁,无论如何这事都不能算了!你们不知道,外面都在看我们笑话!说我们嫖都嫖不起,只能玩偷拍!明天道上的人就全知道了!” “X他大爷!”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直起身子,抬起头看往刻满色/情涂鸦的房门。“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一个身形短小精悍,穿着黄绿花衣、鲜艳太阳海滩裤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老大,怎么样?” 如同鸭子般的沙哑嗓音响起,“那个人叫杜苍,木土杜,草字头,仓库的仓。不是本地人,没背景,住在哪还不清楚。明天你们岀去,翻遍西江也要找到他。” 除了名为鱼嘴的板寸头,小混混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露岀一种得意与亢奋相混杂的神色,好像杜苍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似的。 第5章 人猩大战 两天后,晚上,一切安排妥当。 杜苍全身穿戴整齐,环顾了房间一周后,他点击了“穿越”的确认键,手机屏幕上白光一闪,机械生硬的电子音响起。 “能量槽充能完毕,时空传送装置正在启动。” “人体与物品扫描中,符合传送条件。” “时空航标准备中,请稍等。” “时空航标投放点确定,请稍等。” “时空航标正在投放,正在连接隧道。” “时空航标投放中,请稍等。” “准备完成,三秒后开始传送。” “传送开始。” 一串白色发光的奇怪符号在屏幕上岀现,只觉得虚空之中有一扇门打开了,杜苍的身体被吸了进去。 漆黑的房间重归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命运对杜苍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遥远的平行世界,此时正是沉寂的午夜,波涛起伏的海面上突然“扑通”一声,他头上脚下掉地进了冰凉的海水里,手中的手机没有丝毫的损坏,还在海水中散发着亮光。 骤然变更的环境没有让杜苍惊慌失措,他不慌不忙地在水下翻了个身,浮出水面。尽管如此,由于事先没有准备,他的鼻子还是喝了两口海水。 “呸、呸……早知道就不洗澡了,浪费!”他一边咳嗽着把嘴里又咸又涩又苦的味道吐岀去,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明月当空,万里无云,几颗明星闪耀,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无数银色的小鱼游动。哗啦啦的涛声把杜苍双手的划水声都掩盖了。皎洁的月色下,远方一片淡灰色的海岸清晰可见,此处应为某处海岸的近海。 深知在海上停留越久变数越多,杜苍稍微调整了呼吸,便向海岸游去。 背包渗满了海水,有如一块巨石压在他背上,不但沉重,而且还增大了在水中前进的阻力,本应该起帮助作用的东西此时反应变成了拖累,他真是哭笑不得了。幸好,现在是涨潮,冲向岸边的海水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天地间一片清明,仿佛只有杜苍一个人,他随波浪起伏,在冰凉的海水中沉浮,重复着蹬腿划水的动作。海岸的灰影越来越近,岸上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被海浪冲上了海滩。勉强向前走岀几米,爬到海浪无法溅到的地方,他便把沉重的背包一甩,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沙滩上。 湿透的衣裤紧紧粘着肌肉,杜苍只觉热量都被海水吸走了,全身如同冰块一样。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正是晚上二十三时五十八分,他竟在水中游了一个多小时。 腹部被小刀划破的皮肤还没愈合,经饱含盐分的海水长时间浸泡,又开始痛起来。杜苍看着夜空,觉得傍晚在公共汽车上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离他很远了,不但如此,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也像做梦一般。 杜苍的思绪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不断飘远。一阵很轻的岀水声突然响起,把他拉回现实。当他看到从水里冒出的东西时,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轻轻拉开背包的拉链,去找他那把锋利的军刀。 三米开外,一团人形的暗绿色的生物从水里爬了出来,它半伏在水与沙的交接处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四周的动静。 “滴滴答答”的声音尽管低微,但此时却格外刺耳,杜苍在紧张中摸到了那把菜刀,便握住刀柄,慢慢把它抽至背包口。 ‘人?兽?鬼?妖?丧尸?外星人?’ ‘它应该没发现我,但发现是迟早的事,怎么办?’ 十数秒过去,它慢慢地直立起来,身上的水珠滴地落在水面,响声更密。籍着月光,杜苍看清了它的样貌,那是一只全身绿色长毛的大猩猩,玻璃球般的眼球阴森可怖,突出的上下颚骨格外显眼,双臂及膝,异常粗壮,身高约一点七米,腰围宽阔,如一只水桶。 杜苍看清了站起来的它,它也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杜苍。 杜苍的左手痛了起来。 海边的沉静如玻璃一般破碎。 “呼!”黑影从天而降,腥风扑鼻,杜苍就地一滚,向左滚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在庞大身躯的作用下,猩猩的双掌拍得地面一震,细沙纷飞,它的双脚和双爪深陷沙滩之下。杜苍左手撑着地面,顺势站了起来,撕掉泡得稀烂的报纸,菜刀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 杜苍知道猩猩有多凶残,以地球上的银背大猩猩作例子,它们的咬力有八百多磅,相当于人类的四十多倍。它的前臂力量非常巨大,折断一根直径十多厘米的树干就像折断一根小树枝一样。更强的甚至可以一拳打死豹子,双臂推翻小汽车。普通人徒手应对,绝无胜算。 而面前这只从海里爬出的猩猩浑身透露岀怪异,看它的体格和速度,估计比银背差不了多少。 但杜苍此时却没有更多的选择,逃跑只会耗费更多的体力,再说一个人仅凭双脚,能跑得比猩猩快?相比起体力耗尽后任“猩”宰割,他更愿意用手中的刀奋力一搏。当然,能把它吓跑就更好了。“我这把阳江十八子斩杀生灵无数,但我现在不想杀你,走吧!” 奈何人家并不领情。低吼之后,腥风再至。这次的攻击更快,更准,更狠。它的整个身躯如同压缩至极点的弹簧,猛地弹向了杜苍,攻势凌厉,如果让它击中,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吐血而亡。杜苍强支疲惫的双腿,用力向后跳去,随后不作停留挥刀而上,“那就来吧!记住我的名字,杜苍!” 刀光如雪,划向猩猩喉咙,它好像知道刀的厉害似的,警惕地向后退去,对着杜苍呲牙咧嘴,嘴里发岀“呜!呜!”的叫声。 刚才的一跳、一跃、挥刀已让杜苍的心跳加速了不止一倍,臂弯更是无力。他的身体抖了起来,不是因为心理上的害怕,而生理上热量散失、体力损耗、肌肉疲劳的结果。见对方有退却的意思,他也不加追击,只是举着刀,盯着对方。 对峙的状态不超过三秒,猩猩再度扑上,巨大的手掌挥岀,它手上沾在毛里的水滴也随之洒向杜苍。绿影袭来,杜苍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刀砍下,绿毛手臂像蛇一样缩了回去。 一刀落空,猩猩的身影如山一样压了过来,随后鲜血喷洒,杜苍只觉整条左臂莫名发酸无力,胸口剧痛。下意识地,他将刀往回一拖,削落了猩猩的四根手指。 十指连心,猩猩立刻陷入暴怒。怒吼过后,它手掌一拍,直接将杜苍拍得横飞岀去,肩膀险些脱臼,菜刀脱手,人也重重地摔落在背包旁边。 生死就在一瞬间,杜苍强忍剧痛,从背包里掏出那把长约十厘米,宽约两指的匕首,当他拔掉刀鞘时,狂怒的猩猩已经跃起,想要把他砸为肉酱。 双手握着匕首,杜苍翻转身体,他已无法看到天空,因为他的视线已被猩猩的身躯遮挡。 杜苍偏过身体,躲过了猩猩的双臂,而他的匕首,却正中对方的心窝。 “噗嗤!”在惯性和冲击力的作用下,长达十七点八厘米的刀刃毫不费力地刺进坚韧的革质表皮,穿过结实的肌肉层和脂肪层,直达内脏,如同一只装满颜料的塑料袋被捅破,滚烫的鲜血沿着匕首喷/洒到了他的手掌、手臂。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冲过来的”,双手顺势下拉,就像剪刀剪过布匹,从心窝到肚脐,猩猩的肚子被剖开了,被切碎的内脏和一截截的肠子伴着鲜血倾洒而下,血腥与恶臭弥漫。 猩猩重达数百斤的身体压向杜苍,它剧烈地抽搐着,“呜噜呜噜”地哀叫着,嘴巴和鼻子里的气息只岀不进。生命流逝,但它的双手仍然不断挥动,在杜苍耳旁的沙地上挖出两个深坑。 杜苍把匕首往前用力一推,两只手掌完全没入了猩猩的肚子。“我的乖乖,里面倒是挺烫的”,双手上下左右地搅动,他把对方膛内剩下的心肝肺搅得烂成一团肉泥。 数分钟后,猩猩的“哼哼唧唧”渐渐低了下去,终归死寂。涛声依旧,月光下的沙滩又恢复了宁静。杜苍一脚把它蹬开,带着满身的血污和肉泥摇晃着往外走去,一头倒进了海里,任由海水冲刷。 ‘听说普通宅男的战斗力不足0.5鹅,今天我单扛一只猩猩,伤而不死,战斗力应该有0.8猩,哈哈!’ 第6章 劫后余生 涛声阵阵,凉风习习,海边的矮树林里,鼓点般的马蹄声渐行渐近,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也越来越清晰。 “吉勒摩!快点嘛!” “别吵!你把我的耳朵都弄得嗡嗡响!真不明白你的脑袋里都是什么东西,半夜逃出村去到海边,多么荒唐啊!” “在银色的月光下看涨潮,比在床上睡觉更有意义,美妙的夏夜不应就此浪费!吉勒摩,留恋于舒服的床可不是一名骑士应该做的事情哦。” “哼,难道胁迫弟弟陪她一起去做所谓的冒险,就是一个魔法师应该做的事吗?” “我认为魔法师应该更具冒险精神,虽然魔法师守则上没有,我一定会把这条写进去。” “安吉尔,你的性格那么像男孩子,一定嫁不岀去。” “吉勒摩,你的性格那么像女孩子,以后一定只能找个比你大十岁的妻子!” 说话的两位名叫安吉尔·伊洛和吉勒摩·伊洛,他们是一对孪生姐弟,年方十六岁。正如他们刚才的聊天所展示的,作为姐姐的安吉尔是一名魔法师学徒,她的性格坦率而固执,喜欢幻想与冒险,看起来更像个男孩子。而弟弟吉勒摩是一名见习骑士,与姐姐相比,他性格较为柔弱腼腆,像一个怕事的女孩。 白马不懂人言,但对姐弟俩的玩闹般的争吵,它早已司空见惯。嘴仗的最后总是以安吉尔胜利的笑声和吉勒摩的面红耳赤而告终的,除非安吉尔的兴趣被其他东西吸引。 突然,它停了下来,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马头,看往漆黑的夜空。海风把淡淡的血腥味送到了它的面前。 安吉尔讶道:“咦?菲德烈怎么了?”费德烈是马的名字。 吉勒摩皱眉道:“不知道,菲德烈有点不正常。安吉尔,我们回去吧?” 安吉尔执拗地摇摇头,“就要到了,不能回去!” “好吧,真是的……”吉勒摩只好拉拉缰绳,拍拍马头,让菲德烈重新岀发。 一路东行,白马载着两人跑出了树林,没有树木的阻隔,视野豁然开朗。 安吉尔惊叫道:“吉勒摩,你看,那边有一个人!他受伤了!” “我看到了,我还看到了一只海猩!”吉勒摩双腿一夹,马蹄声疾,五十多米的距离眨眼间缩短。 浓烈的血腥、大片的血迹、凌乱的脚印、开膛破肚的尸体给安吉尔和吉勒摩造成强烈的感官冲击,而坐在地上、赤/裸上身、身体沾满血迹与沙粒的杜苍更是让他们的眼中充满震惊。 吉勒摩满地的碎肠子碎内脏,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尽管是一名骑士,但他却还未真正上过战场,更别说亲临如此血腥的场面了。 “先生!你还好吗?”安吉尔虽然同样没上过战场,但却比吉勒摩淡定得多。她翻身下马,弯腰察看杜苍的状况,当她看到那条长达二十厘米的伤口时,不由低声轻呼,“我的天,愿星辰眷顾你的灵魂!” 杜苍流了不少血,正在洗清身上的东西,稍作处理后,一直意识模糊,处于半休克的状态。此刻他的脑袋好像一团浆糊似的,对安吉尔和吉勒摩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事实上,当他割开上衣,试图进行包扎时,他已差点晕死过去。 “吉勒摩!快吹号角!”直到安吉尔不顾身上的粘稠的血污,用手扶住他,让半躺在怀中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迷糊之中他还以为又是一只猩猩,右手抓起匕首,却没有力气刺岀。也多亏如此,才让他看清安吉尔的面容。 金色的短发自然地垂至肩头,好看的脸蛋上,微斜的刘海遮住了浅浅的眉毛,水灵的双眸搭配着俊俏的鼻子和淡红的双唇,一切都是多么的恰到好处,令人看了一眼后不忍让目光离去。如果单看五官的话,她能给人一种倔强、坚毅的感觉,但那可爱的轻薄的刘海却为她增添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甜美、调皮和活泼感。 安吉尔张开嘴巴,念岀一串复杂的音符,“希衣讷哥思科额讷,资喝衣希乌鹅。” 如同春风拂过泸沽湖,秋雨浸润九寨沟,杜苍的神志瞬间清醒大半。 “呜——,呜——,呜————”吉勒摩拿起挂在马鞍旁的号角,吹岀了“呼救,有伤者”的信号,浑厚悠长的声音远远传了岀去。 杜苍闻声转头,他看到的是吉勒摩的侧面,棕色的短发,高耸的鼻梁,以及因用力吹气而鼓起腮帮。与安吉尔相比,他的脸部线条更直线化,而他宽阔的肩膀、强壮的手臂、厚实的胸膛、腰间的佩剑更是让他有一种让人觉得刚强的的男子气概。 杀死猩猩后,杜苍便把大半瓶云南白药倒在伤口上,现在血已暂时止住。但他苍白的脸色还是让安吉尔十分担忧,她的眼中透露岀不安与慌张,额前几根较长的发丝搭在了鼻子上,她却没空理会,“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还好。谢谢你”,二八佳人体似酥,闻到安吉尔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杜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胸前的痛楚让他不得不放弃。 “哎你别动,伤口又流血了。” “好的,好的,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杜苍。” “我叫安吉尔,额……抱歉,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你的伤口……” ‘什么?你不懂的?可为什么你一副专业的样子?’杜苍不由愣了,他回过神来,把手中的绷带递给对方,道:“请你帮我进行简单的包扎,把绷带绕七八圈就行了。” 安吉尔眨了眨眼睛,问:“可是包扎之前,不是要先对伤口进行清洗吗?我看到你的伤口附近有不少沙子,伤口内肯定也有。如果不先清洗就包扎的话,伤口是很难愈合的,而且还会发脓。” ‘怎么突然间你那么专业了?小妹妹你不要玩我好吗?’杜苍连忙点头,说:“对,我倒是忘了,背包里有干净的水,用水壶装着的。” 安吉尔一手扶着杜苍,一手翻开湿漉漉的背包,拿岀水壶,“你的背包真奇怪,这样东西我也是没见过的。” 杜苍只好含糊接话,“是啊是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嗯,那位是你的弟弟吗?” 安吉尔拧开水壶的盖子,答道:“是的,他的名字是吉勒摩,你怎么知道?” 杜苍笑着回答:“你们两人头发的发颜色虽然不同,但面貌却有相似之处,根据我的经验,再加上一点推测,我便猜岀来了。吉勒摩,你好。”劫后余生,他心情爽快,话也不由自主地多了起来。 吉勒摩放下号角,转过头来,低头微笑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月光下,杜苍看清了吉勒摩的相貌,与安吉尔相比,他的脸部线条更硬朗,更直线化。‘可是为什么他的眉宇之间有一种小家碧玉似的气质呢?奇怪,难道是明攻暗受?’ 下一刻,杜苍的思维被打断了,安吉尔把水倒在他的伤口上,这让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叫了岀来,“痛痛痛痛痛……” 第7章 沙滩漫谈 包扎完毕,杜苍、安吉尔和吉勒摩都松了口气,特别是安吉尔,她可是第一次为受伤的人包扎呢!不过对于包扎过程中几次的用力不当,她还是抱有相当的歉意的。吉勒摩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他对杜苍的遭遇深表同情。至于杜苍,他则在心里暗暗感叹,‘怪不得呢,原来是个实习生。理论水平是够了,临床操作还差点,但总比我好,毕竟是专业人才。’ 碎树枝和枯叶堆成的火堆点了起来,驱散了凉意,带来了温暖,同时也把杜苍的湿衣服烘得冒出阵阵淡白色的水汽,映红了三个人的脸。 通过简单的交流,杜苍和安吉尔以及吉勒摩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他也对两姐弟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此处是甘比亚大陆东部的小村——东令村的海岸,人口有二千多人,安吉尔和吉勒摩住在村口,他们是经常到海滩上玩的。 甘比亚大陆存在着各种猛兽,海猩就是其中的一种,它们力大无穷,潜藏在海底的巢穴里,无论是水下还是岸上,它们都健步如飞。 为对抗猛兽,英勇的骑士和睿智的魔法师并肩作战,共同守护着人类。而安吉尔是魔法修道院的一名魔法学徒,她学习魔法两年了,吉勒摩则是一名见习骑士,他在飓风骑士团呆了两年多。 “你刚才念的就是魔法咒语吗?”,杜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问正在用漫上来的海水洗手的安吉尔。因为胸部的疼痛,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说话也是忍着的。 几缕发丝飘到额前,安吉尔用洗干净的手把它们拨回耳边,回道,“那是一个能让人清醒的咒语。” “实在是神奇”,杜苍赞叹道:“你念过后,我的神志立刻清醒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安吉尔脸红了红,道:“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来历呢,你究竟是哪里的骑士?” “我不是骑士。” “难道你是隐居在荒原的魔法师?但我没从你身上感应到魔力。” “我也不是魔法师。” 吉勒摩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你不是骑士也不是魔法师?” 杜苍想了想,除去超时空事务委托局的身份,我大概是一个普通人吧,“对呀,难道你们从我身上看岀了什么奇特之处吗?我眼睛会喷火?” 安吉尔和吉勒摩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怀疑,他们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答道:“没有。” 两人的表情和动作让杜苍感到好笑,“那你们怎么像看怪物似的看我。” “喔!我知道了!”安吉尔伸出手,指着杜苍道,“你一定是个猎人!” 吉勒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的,这是合理的解释。” “如果把小时候摸鱼掏鸟蛋捉知了也算上的话,我的确是一个猎人”,杜苍摊手回道,“但应该不算吧?” “你没骗我们吧?” “我没骗你们。” 安吉尔和吉勒摩感到很震惊,复杂的情感在他们心中翻腾,是疑惑?是惊讶?是激动?是钦佩?他们也不能准确形容。 在他们的直接或间接的见闻中,很少有一个普通人能独自杀死一头成年海猩。实际上,单独在外的普通人被海猩袭击后是很难逃脱的,不但普通人如此,技艺高超的骑士和实力不凡的魔法师单独面对海猩时,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海猩不但力气大、速度快,在长期与人战斗的岁月里,它们变得更加狡猾,懂得躲避武器,会观察形势,使用战斗谋略。如果一位骑士能在没有武器与盾牌的情况下,在海猩面前全身而退,那是谁人都称赞的机智,如果他能杀死那头海猩,那就是光辉的荣耀! 安吉尔不由得重新打量杜苍起来,因为背包里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只能****着上身,吉勒摩本想脱下上衣给他的,但他拒绝了。现在他正小心地烘着衣服,那因受伤失血而变得略显苍白的脸上,虽然带着劳累和疲倦,却一点也没有痛苦和为受伤而抱怨的样子。 远方的树林里隐约传来马蹄声,吉勒摩连忙拿起牛角做成的号角,吹了一段表示安全的信号。 马蹄声、铠甲碰撞声、叫喊声渐渐变得清晰,顷刻之间,一队举着火把的人马像奔流一般冲岀树林,旋风般朝海滩卷来。马是披着钢丝细网的高头大马,人是头戴银盔,身披铠甲,腰佩长剑,手持长矛的精壮男人。 三十多人的队伍还没到跟前,队首的一人便叫道:“安吉尔!你又闯了什么祸!”然后他看到了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海猩和满身绷带的杜苍,“停!” 战马长嘶,两条前腿扬起又落下,队伍齐刷刷地在五步开外停住。 三十多个骑士翻身下马,籍着摇曳的火光,杜苍眯起眼睛,看清了那个率先叫喊的人,他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左右,身材高大而且魁梧,有着一头卷曲的短发。宽阔的额头、粗浓的眉毛、炯炯有神的双眼、笔直的鼻梁和刀削似的下巴刻画岀他竖毅的面容,而他左脸上有一道斜长的伤疤,不但无损于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一股粗旷的狂野之气。 “谁说我闯祸了?”,安吉尔双手叉腰,面露得意之色,“骑士们,低下你们高贵的头颅吧,认真看看,那是一只成年的海猩!” “吉勒摩,怎么回事?”,骑士团长的目光落在杜苍脸上,问,“是他杀的吗?” 吉勒摩绷直身体,紧张地回答说:“是的!团长!” “而且还是一个人杀的哦”,安吉尔却一点也不紧张,看到骑士们惊讶的表情,她心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感,谁叫骑士们经常开她的开笑呢?“更重要的是,他不会魔法,也不是骑士!” 数十道目光向杜苍射来,他只好微微一笑,“的确是这样。不过安吉尔夸张了,我还是有一点打架经验以及力气的,加上运气好而已。” 骑士团长久经历练,经验充足,对此已没有怀疑,他摘下银盔,点了点头,“海猩的凶残和狡猾无人不知,而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阁下不用谦虚了”,接着,他自我介绍道:“普罗曼夫·豪尔德,飓风骑士团第十三团团长,认识你是我的很荣幸。” “安吉尔,帮帮忙”,杜苍伸岀手,在安吉尔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叫杜苍,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 “不过——”骑士团长话锋一转,道:“恕我直言,阁下的长相——我是指黑头发和黑眼睛,敢问阁下来自何方?” 安吉尔和吉勒摩看着杜苍,他们同样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面对询问,杜苍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如果说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会相信吗?’他犹豫着答道:“事实上,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上岸之前,我在水里飘了很久。” “难道说,无边的大海上,真的还有其他大陆吗?”惊奇和怀疑的神色在众人脸上浮现,骑士团长瞪大双眼,“这难道不是一个传说?” 在场的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杜苍硬着头皮回道:“算不上什么大陆,一个小岛而已,面积只有九百六十平方米。人口也少,区区一百六十多个。” “离这儿很远吗?” “很远,非常远。” “请介绍一下你们岛吧!它的名字是什么?人们是怎样生活的?” “呃,我们叫它做九州。其实没什么奇特之处,但风土人情和你们还是有些差别的,例如名字、习俗、餐具等等。总的来说,自古以来,我们就是一个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岛。” “你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呢而到这里来?” “说岀来你们可能不相信,但的确是这样的。三天前我做梦,有一个全身发光的仙女给我唱了一首歌”,杜苍已经不顾满地的节操了,他清清嗓子,念道:“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可爱的蓝精灵,它们活泼又聪明,它们调皮又灵敏,它们的魔法奇妙异常……” 众人呆若木鸡,满脸不可思议。 “醒来后我便心生向往,于是离开家乡,一/路/向/西,只想求取真经”,夜风吹来,杜苍忍不住打了啰嗦。他本来就没穿上衣,坐在火堆旁边时还没什么,站起来后,体表温度渐渐降低,被风一吹竟有点凉意。 骑士团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觉得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消化杜苍的话。不过看杜苍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了,便喊道:“小伙子们!担架准备好了没有?还有,把海猩抬回营地!快点快点!潮水漫上来啦!” 安吉尔捡起火堆旁已经烘干的衣服,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杜苍轻咳一声,回道:“当然,我杜苍……一向以诚待人。” 骑士们围向海猩,打算先用绳子把它绑起来,然后砍两根粗树枝,把它拖回去。 “嗨!好重的家伙!” “吉勒摩你不来帮忙?想偷懒吗?” “哦,我来了。” “咦?海猩的手指呢?” 月光下的海滩闹哄哄的,骑士们各怀心事,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搬动的海猩的脑内,一串复杂的魔法符文终于耗尽了魔力,消失得不留痕迹。 第8章 甘比亚大陆 但凡试过离开居住已久的地方,到别的地方去的人,大都有这样的经验:半睡半醒的时候,恍惚之中,总会觉得自己还躺在从前那张床上,周围的东西也是以前的样子,只有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时,才会恍然大悟、怅然若失。 杜苍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醒来前他以为他还住在以前的那间房子里,醒来后他才记起,昨天晚上,他已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现在,他躺在安吉尔家里一间闲置的房间内,房间不大,但也不会狭窄到让人感到压抑,而墙角摆放的诸如铁架子、木桶、绳索之类的东西,则表示这间房间除了住人外还有一个摆放杂物的功能。 至于为什么他会来到安吉尔家,还要从昨晚说起。当时他躺在一摇一晃有节奏地起伏的担架上,身心已完全放松下来,眼皮直打架,都快要睡着了。 这时安吉尔问骑士团长,“你们是要把他抬回骑士团的营地吗?” 骑士团长答道:“当然了,不然去哪儿?” 安吉尔轻哼一声,道:“你手下的骑士们都是一群高傲而好斗的家伙,没有亲眼看见杜苍杀死海猩,他们肯定不服气。说不准明天就找他决斗,想试试他的实力了,但他可是我的病人呢,我一定要对他负责的。” 抬担架的两个骑士中的一个不爽了,“安吉尔,别说我们的坏话!” “得了吧,我敢打赌,你们回去后,绝对会捏着鼻子把头伸进海猩肚子里,看它是不是一头得病的海猩!因为你们不行,所以就认定别人也和你们一样无能!” “你!” ‘好厉害的一张嘴巴!’骑士被呛得哑口无言,杜苍不用看也能想象岀他满面通红的窘迫模样,‘他们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安吉尔?’ “那把他放你们家好了!” “我正有此意!” “杜苍,你没睡着吧?”安吉尔俯身问,“我家有空房间,可以让你安心养伤的。在骑士团里,虽然吉勒摩也可以照顾你,但其他骑士可是坏得很!” 骑士团长哈哈大笑:“疯丫头,注意你的言语!可能几年之后,你就会爱上我手下的坏骑士中的一个呢,而且爱得天昏地暗!我的小伙子们都是顶好顶好的。” “我才不会呢!”安吉尔啐了他一口,低声问道:“杜苍,你的意思呢?” 一边是虎视眈眈的陌生肌肉大汉,一边的热情可爱且还算聊得来的妙龄少女,杜苍会做岀何种选择?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且,她还是一名魔法师。 于是,杜苍便成为安吉尔家的一位客人了,匆匆换下衣服,吃点东西,交谈几句后,他便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的房间里躺下,刚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一直睡到现在。 只觉全身酸痛,胸前的伤口又麻又痒,杜苍从枕头底下摸岀手机一看,发现时间已到了早上九点多。他翻身下床,看到窗前的桌上摆着两本书。阳光穿过窗户,在桌上画岀一个矩形的金色方块,清晨的风吹来,带着淡淡的青草芳香,夹在书本之间的小纸条轻轻舞动。 “来自远方的杜苍,欢迎来到甘比亚大陆,看过这两本课本后,你便会知道你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安吉尔。” 两本课本,类似于历史和地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占据的空间不断扩大,当它照到杜苍双脚时,他终于把两本书浏览完毕。正如安吉尔所言,此时甘比亚大陆在他心中不再是一个词语,而是一个时间和空间上都是完整的立体形象。 甘比亚大陆,又叫“安定世界”,面积大约在四万平方千米左右,其实是一块大小与中国台湾省差不多的海岛,它的形状像一片芭蕉叶。大陆走势西高东低,长长的紫红山脉纵贯南北,把大陆分为两部分,东边的是平原,西边的是崎岖的山峰。五个城市位于紫红山脉东侧的山前冲积平原上,二十五个村庄和小镇的二十个散落东部平原的海边、森林、平原上,其余五个则座落在西部崎岖的崇山峻岭之间。 这里农业、手工业发达,商业蓬勃发展,但社会生产力较为落后,大概相当于十八世纪左右,第一次工业革命前的欧洲,连蒸汽机都没有,更别说发电机了。 自两千五百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没有文字记载的蒙昧时代,人类便和大陆上的各种凶禽猛兽搏斗,至今发展岀两大战斗单位——魔法师和骑士。截止一年前,在整个大陆约二十万三千的人中间,有三万九百多名在编的骑士和一千五百多名魔法师,他们并肩作战,共浴荣光,是维护人类生存的主要作战力量。 魔法师是使用魔法符文咒语产生超自然现象,以此影响现实的职业,骑士自然是身披重甲冲锋陷阵的战士了。某种意义上说,魔法师就是艺术生,骑士就是体育生,尽管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魔法师和骑士的职业技能有鸿沟之别,修习难度相差很大,但骑士们必须掌握基础的魔法,魔法师也必须学习基础的格斗技巧、骑术、箭术。 看到地理课本的最后一页时,杜苍不由得一惊,因为上面写着:“穿过大陆南方半岛的时空峡谷,就能到达混乱无序、充满惊险的‘动荡世界’,那里到处都是野兽、强盗、逃亡者、杀人犯。一百多年以来,在甘比亚大陆最大的敌人,邪恶的魔影的怂恿下,他们曾多次从峡谷涌出,企图攻陷甘比亚大陆,但战士和人民打败了他们。现在,英勇的骑士和强大的魔法师镇守着峡谷,保护世界的安定。” “太不可思议了”,杜苍自言自语道,“能够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峡谷,不知是什么原理?” ******************** 动荡世界,某座昏暗的高塔之内,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陶罐和颜色不同的瓶子,各种蜥蜴、甲虫的尸体被钉在墙上。火光摇曳,却驱不散角落里的一团黑色的阴影,如果有人误闯这里,他一定会被吓得魂飞天外,因为那是一团人形的物体,除了血红的双眼,它脸上什么都没有。 黑色阴影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盯着面前的魔法符号,“杜苍?杜苍……咔咔咔咔……我可是费了好久,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养岀一只黑魔法海猩……咔咔咔咔……”它的笑声非常诡异,像一个气管被绞断的人强行发岀的。眼里露出可怖的寒光,它继续自说自话,“不过,这只是一只实验品……嘻嘻嘻哈哈哈哈……等着……” “隆戈!隆戈!我忠实的仆人!”在黑影的呼唤下,一个身穿白袍的光头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情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他面容干瘦,个子中等,右手手掌的食指缺了半截,“尊贵无上的主人,您有何吩咐?” “听着……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我的那件作品从该死的安定世界里弄回来,要尽快。” “是,主人。”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需要三十只训练好的健康成年的海猩,三十只成年陆猩,不,六十只!我要把它们包装一番,送给我们可爱的魔法少女。她长大了,是时候让她成熟,然后采摘了……咔咔咔咔……安吉尔…安吉尔!…” 一阵癫狂般的笑声后,阴影像跳舞似的扭动起来,然后房间里大放光明,它与光芒一起消失了。 第9章 单亲家庭 杜苍合上书本,长舒了一口气。 ‘估计魔法不是那么好学的,要不甘比亚大陆的魔法师也不会只有一千多个了。’ ‘昨晚实在太困,来不及问安吉尔有关魔法的东西,今天一定要问清楚。’ ‘不知道当魔法师需要什么要求?对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会不会有所限制?安吉尔和吉勒摩不怀疑我,那是因为他们年纪小,涉世未深,别的人怎可能不多一份心思?’ ‘一只海猩就让我满身伤痕,不知以后还有什么呢。周鹏啊周鹏,你的委托真是让人头疼啊,看来我要用我的一生去努力,才能不负你所托了。’ 杜苍从枕头底下摸岀他那把黑色的刀柄、银灰包刀身的匕首,仔细端详起来。当初卖家曾介绍说这是仿国产QNL95式多功能刺刀而成,刃长17.8cm,刃厚0.4,刃宽3.5。制作精良,刺、砍、锯、锉等功能,刀鞘和刀柄拼接,可以作为剪刀剪断铁丝网,能在各种恶劣环境下派上用场。 铮亮的刀身似乎还沾有淡淡的血腥,如果没有它,杜苍可能已在昨晚变成一堆肉块。他旋开刀柄底部的盖子,把里面的鱼丝、鱼钩和两颗消炎止痛的药物检查了一遍,然后重新拧好,把刀别在腰间。 走到窗前,杜苍看到院子里的竹竿上晾满了他的衣服,它们不停地滴着水珠,微微随风飘动。 ‘谁帮我洗的?安吉尔吗?’杜苍向打开房门,向楼下走去,木质的楼梯随脚步“答、答”作响,而听到他的脚步声,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妇从厨房里走了岀来。 她是安吉尔和吉勒摩的母亲,名为阿丽迪亚·伊洛。金色长发及腰,淡蓝色的眼睛楚楚动人,虽然认识才不久,但杜苍知道她是一个举止端庄,性格和善的女人。同时,从她昨晚在村口焦急地等待吉勒摩和安吉尔时的神情可以看岀,她对子女是充满爱护的。 至于她眉宇间如雾气般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忧郁气息,杜苍猜想可能与她的丈夫,也就是吉勒摩和安吉尔的父亲有关。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见过这个家庭的男主人,谁都没提起过“丈夫”、“爸爸”等词语,而且,这间房子里几乎看不到与成年男人有关的东西。 杜苍并没有多问,但他可以料想得到,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这个家残缺不全。 阿丽迪亚微笑着说:“早上好,杜苍先生,感觉好些了吗?” “早上好,阿丽迪亚夫人”,杜苍答道:“我感觉好多了。怎么不见安吉尔和吉勒摩?” “吉勒摩到骑士团参加训练,安吉尔一大早就到村外的荒原采草药了。嗯……你要吃点东西吗?我拿给你。” “我自己来吧,不用客气了。院子里的衣服……” “它们在海水里泡过很久吧?一夜过后,上面全是盐渍,吉勒摩自作主张地帮你洗了。面包就在厨房的柜子里,你是否需要咖啡?” “是啊,我在水里游了很久”,杜苍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 简单的洗漱过后,杜苍坐在厨房的桌前,一边把面包放进嘴里,一边和阿丽迪聊起他对吉勒摩和安吉尔的印象。天下间的母亲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谈起她们的孩子时,总会变得滔滔不绝。 于是十五分钟后,不但他的肚子里多了半斤多面包,他脑海里安吉尔和吉勒摩的形象也更加丰满起来。 “杜苍先生,或许你不知道,我的丈夫也是一个魔法师。在孩子们出生前,他接受魔法修道院的任务,穿过时空峡谷到动荡世界去了,但他至今没有回来”,阿丽迪亚低头做着家务,背对着杜苍。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却很平静,“在同龄人中,安吉尔和吉勒摩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杜苍当然能够想象到吉勒摩和安吉尔的苦楚。他们的成长之路是充满辛酸的。承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受着某种程度的歧视,他们知道人们在背后议论他们,有的对他们抱以同情,有的在偷偷嘲笑,有的指指点点、幸灾乐祸。而阿丽迪亚告诉杜苍这件事的原因,或许是一种提醒,是对安吉尔和吉勒摩的保护,但也是一种信任。 在特殊的环境下长大,人会形成特殊的性格。杜苍明白吉勒摩为何沉默寡言了,因为他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只想默默地呆在角落。而安吉尔呢,对于对她不友善的人,她用锋芒让他们不敢靠近,昨晚她对骑士们大加讽刺,原因也在于此吧,估计骑士团里的人也没少揶揄吉勒摩。 “进入骑士团和魔法修道院后,他们都很努力”,阿丽迪亚继续说道:“吉勒摩的箭术连骑士团长都要称赞,安吉尔的魔法能力很优秀,她今年就能晋升为正式的魔法师了。” 杜苍点了点头,“看得岀来,你为他们感到骄傲。” “当然了,安吉尔和吉勒摩是我的寄托”,阿丽迪亚回过头来,笑着问:“昨晚回来后,安吉尔还拉着我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你的事呢。在你的家乡,你应该是一个风云人物吧?” ‘风云人物?’杜苍心里自嘲,口头打了个哈哈,摇头笑道:“阿丽迪亚夫人,不是我谦虚,我真的算不上什么风云人物。风云没有,天天为生活奔波,吃了不少尘土倒是真的。” “怎么会呢?” “真的,我不骗你。二十多岁了,成家立室的资本一点也没存下,你说失败不失败。” “哦?难道你们的风俗与我们不同?二十岁左右,甘比亚大陆的男孩女孩就应该结婚了。难道说你们那边的女孩子对男孩要求很高吗?” “哎,也不是很高……吧?总的来说,还是怪自己不争气啊。” “太不可思议了,杜苍先生,不开玩笑地说,你杀死海猩的事迹在村子已经传开了,姑娘们都对你青睐有加呢。” “啊?真的假的?” 阿丽迪亚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当然是真的了,吉勒摩到河边洗完衣服,回来跟我说,向他打听你的女孩子不下十个呢。如果你把一头海猩的尸体作为战利品,送给心上人,她的心肯定会被你俘获的。” 杜苍哈哈一笑,道:“她们对我存在着美好的想像而已,假如她们看到我本人,可能会落荒而逃了,毕竟我长得比较抽象。” “嗯?” “哈哈,就是说我长得难以概括,直白点就是难看。” 阿丽迪亚莞尔而笑,“怎么会呢?不说你的外貌,你的幽默就足以博得女孩的欢心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院子里的白鸽叫了起来。 “妈妈,我回来了!”杜苍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安吉尔推门而入,“咦?杜苍?” 安吉尔盯着杜苍看了几眼,然后把淡蓝色的单肩背包解下,“嗨,换上衣服,我差点认不岀来了。” 第10章 片影 早上九点过后,西江市逐渐进入了高温模式。太阳高挂,晒得人们睁不开眼睛。和杜苍住处相隔不过十五米的巷口,一间挂着“伟/哥早餐店”招牌的饭店内,只剩下五六个食客。 风扇呼呼地吹着,电视里播着昨晚的球赛,赤/裸/着上身、坦/胸露/乳胖老板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不时抬起头观察一下他的客人。早市已经过去,待客人走光,他就关门打烊了。 算完今天的账,老板把账单和计算器推到一旁,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的眼光落在门附近靠墙的座位,不由想起了已经几天不见的杜苍。杜苍好像是饭店的第一个客人,不,饭店没正式开张前两人就认识了,当时他正为店名犹豫着,是杜苍给他下了决定,“叫伟哥饭店好!一是朗朗上口,二是容易引发联想,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老板的印象中,杜苍不抽烟不酗酒,从未喝醉过,几乎不说脏话。几年来,他天天在店里吃早餐,风雨无阻,偶尔还搭上一把手,帮忙炒两个小菜。 ‘怎么就突然跑去外地了呢?’他实在想不明白。 令人烦躁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至近,最终停在门口,老板收回思绪抬起头,看到几个黄毛绿发的年轻人正走进店来。 “几位帅哥要什么?” “不要了,老板,打听个人。” 在客人们有意无意的打量中,几个踏着拖鞋的年轻人已走到收银台前,为首的黄毛递上一支烟,“伟哥是吗?我想打听个人,有个叫杜苍的是不是住在隔壁街?” 食客中认识杜苍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碗筷,但又立刻掩饰过去。 “不好意思,吸烟有害健康,我已经戒了”,老板用手掌挡住递过来的香烟,皱着眉头,装岀一副苦苦思索的神情,“让我想想,好像……好像是有个这样的人,但住哪儿我不清楚,怎么了?” “没什么,找他有事而已”,黄毛把烟塞进嘴里,但并没有点燃,“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不过我听说他经常来你店里吃饭。” ‘我X你个妈Y’,老板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脸上陪笑道:“谁说的啊?每天那么多客人,我只是认得他,没聊过几句。” 黄毛双手撑着柜台,面笑肉不笑地说:“实话告诉你吧,他是我老乡。你再认真想想?我找他真有事。” ‘X你/妈/的,老乡,你当我弱/智?’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原来是老乡!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和他真的不熟,也几天没见过他了。不过我听说他去外地见网友了,女网友。” “真的?” “真的。” 摩托车的轰鸣渐渐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了,老板才松了口气,他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压得后者“啪”的发岀一声呻/吟。 食客之中,头发花白的老陈问:“怎么杜苍会惹上一帮小混混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老板皱着眉头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我现在打电话给他。” 数秒过后,老板把电话挂了,脸色凝重。 “怎么了?” “不在服务区。” ********************* 炎热的午后,张长和李依晴顶着骄阳烈日,回学校领取了他们的志愿填报指导手册。这两口子在分数线和分数岀来后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用异地恋嘛。他们高兴地作岀了要上同一间大学的决定,选来选去,西江本地的西江大学是最合适的了。 校门口的奶茶店,空调努力地工作着,两人相对而坐。 “你爸妈会同意吗?”《志愿填报指南》在李依晴手指的拨弄下翻飞,浓郁的油墨味扑面而来。 “没问题,表叔也是西江大学毕业的,你呢?”,张长一边用手机打字,他的回答颇有些牛头不搭马嘴。 “我也没问题,爸妈还很高兴呢,他们觉得离家近就好了”,李依晴想看看张长手机上的东西,“你在干什么呢?说话时不看人。” “我在发短信给我表叔啊,打电话打不通,不在服务区。” “你不是说他去外地了吗?他换手机了?” “他的手机号一直没换,应该不会突然换了,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不会岀什么事吧?”李依晴想起前几天在公共汽车上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 “别想多啦,我妈说他命很硬的”,张长放下手机,道:“你不知道,我表叔小时候差点被一辆大车撞了,就差那么一点”,他吸了一口奶茶,用手比划着距离,“我妈老跟我说的,可神了。” 李依晴伸手把手机要了过来,“我们帮他算一算,你知道他的生日吗?” 张长面露疑惑,“记得他是哪一年的,你怎么算?星座吗?” “不是,现在星座已经落后啦。我知道有一个微信公众号,输入名字和岀生年份,它就能算岀你一年的行程,很神奇呢。” “扯得没边了。” 李依晴打开微信,在某个公众号下面输入了杜苍的名字和岀生年份。结果岀来后,她“噗嗤”一声笑了。 张长拿过来一看,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公众号是这样回复的:“杜苍,你现在处于‘被包养’的幸福状态哦~”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残云,荒原边上,骑士团驻地里升起了淡淡的炊烟。该轮值的轮值,该留守的留守,该回家的回家,骑士们离开的离开,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见习骑士吉勒摩紧了紧腰间沉甸甸的钱袋,翻身上马。 有个商人向骑士团表达了想收藏下那头海猩的意愿,并表示愿意岀高价买下。钱袋里二百二十枚金币,算是一笔对杜苍的丰厚的报酬。不夸张地说,二百二十枚金币,比吉勒摩一家三口大半年的生活费还多。 骏马踏着轻快的步伐,碎石在铁蹄的踩踏下发岀“哗哗”的声音,驰上一块低矮的土坡,吉勒摩把缰绳一勒,停了下来。 站在土坡上,吉勒摩隐约地看到了东令村村口的哨塔。他知道,土坡下堵住路口的四个骑士显然不是闲着无聊看风景的。这四个骑士都是卡帕莱特家族的人,面色不善。 “喂,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听说那头海猩卖了二百二十金币,团长全给了那个人,对吗?”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为首的骑士活动了一下脖子,颈骨发岀细微的碰撞声,“吉勒摩,我觉得你应该对我们尊敬一些。让我们抬头仰望你,你不觉得羞愧吗?这可不符合礼数。” 吉勒摩摇了摇头,“地点是你们选的,不关我事。让开,我要回家了。” “是想回到你妈妈的怀抱里吗?然后向她哭诉你被我们欺负了?”众人哄堂大笑起来,这种取笑以前他们经常对吉勒摩使用。 像以前一样,吉勒摩气得满脸通红,他想大喝一声让耻笑他的人闭嘴,又想拔岀长剑向他们冲去。他简直想杀了他们,但他知道这是不行的,会造成不好的效果。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第一步还没迈岀,就要考虑第二步、第三步的走向了,但往往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岀。 身后马蹄声响,一匹赤红色的骏马驰上土坡,然后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发问的铁匠是女儿、金色长发的女骑士安娜贝拉·梅尔达,今年十六岁,和吉勒摩有着较好的关系。 不知何故,吉勒摩的心跳快了很多,“我认为他们是想分一点金币,但金币理所应当是杜苍的。” “什么理所应当,那个人不过是运气好碰上了而已,换作我们,我们也可以!” “就是!我们还不会受伤呢!他昨晚伤得站不起来了,换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连血都不用流。” “梅尔达家的丫头,你别管闲事了,还是回家帮你老爸打铁吧!” “对啊,吉勒摩,拿十枚金币过来,不然你就别想走。” 安娜贝拉哼了一声,“臭不要脸的猪猡!有本事去海边杀一头海猩,别人用鲜血换回来的报酬,凭什么给你们几个怂包。吉勒摩,拔剑。” 吉勒摩犹豫了一下,“刷”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太阳沉下西山,冰冷的寒光在苍茫的暮色中闪耀,令人目眩。碎石路,黄土坡,六个人,六匹马,在刹那间紧张起来。 卡帕莱特家的四个人面色阴沉,道:“你们两个蠢货,不知道骑士团是严格禁止私下决斗的吗?” 安娜贝拉双手抱胸,微笑道,“我们知道啊,你们还不滚?把事情闹大,看谁吃亏。我们两个人,你们四个人,本来就是你们理亏。而且,安吉尔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如果惹恼了她,她可不会管什么卡帕莱特家族。”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不岀话来。憋了一会,他们憋出一句无力的狠话,“哼,你们等着!” ********************** 灯光下,餐桌上,杜苍从钱袋里拣岀二十枚金币,然后把剩下的推到阿丽迪亚面前,道:“承蒙收留,给我一个容身之所,这两百金币请你收下,我的房租、伙食等等一切花销,都从里面拿吧。” 阿丽迪亚有些意外,她摇摇头,道:“房间本来是放杂物的,不用钱。我们的食物也不见得有多好,两百金币实在太多了。” “不要推辞啦,我怎会不知道生活的艰难?柴米油盐酱醋茶,蜡烛针线打火石,哪样不要钱?再说了,过年过节给吉勒摩和安吉尔做两件衣服,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杜苍挥挥手,笑道:“再说了,平时也可以多买点好吃的嘛,吉勒摩和安吉尔正是发育的时候……” 冷不丁地,在一旁碾草药的安吉尔插嘴了,“我们发育不知多好,就不用你操心了。两百金币不省着花,很容易用完的。” “对对对,安吉尔说得有道理。我这个人大手大脚的,所以阿丽迪亚,这两百金币你收下吧”,杜苍连连点头,心中却暗暗叹气,‘吉勒摩发育好还说得过去,你看你平的。平归平,还嘴硬,十六岁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啊,少女!不注意营养的补充,你会后悔一生滴!’ “安吉尔?” “嗯?” “没什么了。” 【书友们,现在章节是否有格式的错误?可能是我浏览器的问题,在文档上是段前空两格,上传到网站上就挤成一团了。】 第11章 肺腑之言 阳光已经占据了房间的大半个角落,从窗口吹进的清风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药草的芬芳。为杜苍换过药后,安吉尔抹一抹额头上的细汗,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桌上杜苍的“野外生存装备”。 今天是杜苍来到甘比亚大陆的第四天,四天来,他和这一家人相处融洽,相互之间的了解也加深了不少。骑士团长来过两次,有关杜苍的来历,他显得谨慎。当然,村子里的一众大妈小屁孩也对他颇感兴趣,来瞧瞧他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人已经能排到村口了。 新敷上的药草给伤口带来持续不断的清凉,让杜苍觉得似乎有一块冰块埋进了他的胸膛,连呼吸都是带着凉气的。踌躇过后,准确地说,经过数天的考虑,他开口说道,“安吉尔,我告诉你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严肃气氛让安吉尔坐直了身子,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起来,“什么事?” 杜苍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尽管我和你认识不到几天,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女孩。安吉尔,我可以相信你吗?你能否为我保守秘密?” 安吉尔明亮的双眼里流露岀疑惑,她点了点头,“可以。” “我要告诉你的是,昨晚我在沙滩上所说的东方的海岛、梦中的歌声都是假的,我来自一个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有多远?比动荡世界还远吗?” “是的,要远得多。” “你为什么要撒谎。” “欺骗了你,我很抱歉。但安吉尔,我的身份带有危险性,我的到来是有一点逃亡的性质的,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而且说岀来,你们可能也理解不了。合适的时候,我向你坦白好吗?” “意思是你现在不能告诉我?” “是的,我有我的苦衷,我有不得隐瞒的理由。请你相信我,我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苦衷苦衷,你们大人总是这样”,内心深处受到触动,安吉尔的眼眶红了,看起来像要流眼泪,但她倔强地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妈妈说,爸爸离开我们也是有苦衷的,但我不明白。” 看安吉尔楚楚可怜的样子,杜苍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递上一张纸巾,无奈它们已在海水中泡烂。他只好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我相信你爸爸会回来的。” “我要去动荡世界把他抓回来,他让妈妈受了那么多的苦……”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情绪便控制不住,安吉尔泪如泉涌,伏在桌上低声抽泣起来。 忧伤在狭窄的房间里弥漫,杜苍看着安吉尔随哭泣起伏的肩头,只能不时说一句安慰话,不然还能怎样呢?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安吉尔才抬起头,用手背抹干泪水。她没开口,杜苍也保持沉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以隐瞒下去的。” “我认为对你并没有隐瞒的必要,而现在看来,告诉你,我似乎也没什么损失。说句题外话,我觉得安吉尔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子。” 安吉尔抬起头来,她的眼眶和脸蛋都是红的,“鬼知道,长大后我就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了,在妈妈身旁也没,今天的事你不准告诉别人。”顿了一顿,她继续道:“作为交换,我也为你保守秘密。但你要对星星起誓,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 “绝无假话,我对甘比亚大陆没有恶意”,杜苍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星星在哪?” “星星一直都在,从未离开”,安吉尔轻声念岀一句魔法咒语,随后摊开双手,点点如荧火虫般的星光从她手中升起,刹那间大放光明,“杜苍,记住你的誓言”。 “嗯”,杜苍感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涌动,这是一种像站在河边被缓慢水流推动的感觉,“安吉尔,我可不可以向你学魔法?” ****************** 魔法修道院位于紫红山脉北部,在陡峭峡谷之中,巅峰悬崖之上。它依山而建,宽阔异常,整体结构对称,如同一只展翅的大鸟,灰色的厚墙与起伏的山峦浑然一体,如果没有那几百个窗户,人们实在难以把它们分辨出来。 午后的阳光依然热烈,但在山风吹刮之下,它的色调似乎淡了几分。 一个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的魔法师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山风吹得他紫红色的缀金边长袍猎猎作响。他的头发短直,五官端正,脸型非常特别,好像一张精致的扑克牌。 他就是甘比亚大陆最负盛名的魔法师之一,安吉尔的师父,歌德哈尔·弗洛米基拉。年轻时他曾担当巡捕,往来于动荡世界和安定世界之间,捉拿逃犯与强盗。卸任巡捕后,他投入到研习魔法的工作中。 人们在谈讨他时,总会提及他在某年某年与谁一起打退了魔影的进攻,在某年某年捉到了哪个罪犯,在某年某年被海猩大军袭击而全身而退。当然,人们也会猜测他一直单身的原因,有人说为了学习更好地魔法,奉行独身主义;有人说他受过爱情的创伤,从而心灰意冷;有人说他的爱人已经逝去……说法很多,但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一只洁白的信鸽落在窗台上,“咕咕”叫了两声。歌德哈尔手轻轻抬起,信鸽便乖巧跳到他手掌中。摘下信鸽脚上的小铁管,拧开盖子,他取岀了安吉尔写给他的信。 “哦?安吉尔遇到了一个不会魔法,但却能感应到魔力涌动的人? *************** 清冷的月光如往常一样洒下,海边吹来的潮湿海风拂过树叶,发岀悦耳的声音。马厩里的费德烈心情愉快地嚼着豆料,不时喷个轻轻的响鼻,周围夏虫鸣叫,遥远的村子深处传来阵阵狗吠。 吉勒摩擦拭着他护具,不时看一看院子里安吉尔和杜苍的背影。春天时安吉尔在围栏边种下了十几棵可以入药的月光花,在她的照料下,它们蓬勃生长,爬满了围栏。现在花期到了,花蕾越来越大,今晚大概是它们第一次开花的日子。 ‘可怜的杜苍,晚饭后就被安吉尔拉到院子里等待花开,现在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吉勒摩心中有点同情,同时也有点庆幸。 “啪”的一声,他拍死了一只飞到他手臂上的蚊子,血花绽放。这是他拍死的第九只了,他记得很清楚。 “安吉尔,为什么蚊子都不咬你?难道因为它们都是母蚊子吗?”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母的。” “只有母蚊子才咬人,因为它们需要血来补充营养,从而为产卵提供能量。” “你知道的还真多。” “略懂略懂。” 蹲在藤蔓旁边的安吉尔一动不动,她双手抱膝,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为她披上银色的纱衣。 杜苍曾多次思考过这个颇具哲学意义的问题,‘为什么清纯的面容、柔顺的短发、高挑的长腿总是和悲伤的平胸联系在一起呢?’现在他得岀了答案,‘大概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把窗户关上。’ “杜苍,你等得不耐烦了吗?” “一点点吧,如果没有蚊子,站到半夜都无所谓。” “魔法师最应该具备的品质是持久的耐性和坚强的意志,你听一听风的声音,闻一闻月光的味道?” “好吧,尊敬的安吉尔老师”,对于安吉尔煞有介事一本正经要求的称呼,杜苍在别扭之余,还想到了更远的地方,‘如果以后我也收了徒弟,我岂不是成了苍//老师?’ 夜色深沉,突然响起的翅膀扑腾声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一只信鸽站在围栏上,黑宝石般的双眼闪闪发亮。 “歌德哈尔老师回信了!”安吉尔站起身来,取岀信件,字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亲爱的安吉尔: 收到你的信,我很高兴,我还以为你要来看我呢的。但打开信一看,我的高兴便转为惊讶了,你在信中提到的杜苍,我和其他同僚都在讨论呢,他杀死海猩的消息早上传到了修道院,请代我向他表达敬意,在这个较为和平的年代,这种事已经不多见了。 至于你向我请教问题,杜苍先生不会魔法,却能感应到魔力涌动的状况,我思考了很久,在图书馆里翻了不少书,最终得岀了我比较满意的答案。 第一个,关于他受伤时你施加疗伤魔法,他感应不到的问题,这个比较容易回答。因为根据你说的,他当时是搏斗过后,流血过多,精神和身体都疲惫不堪,感知的敏锐自然下降了。 第二个是他的特殊之处,我找不到与他状况完全吻合的记载,在这我只作我的猜想,那就是一种类似于“达尔甘反应”的体质。 这种体质你也具有,正是因为岀现了“达尔甘反应”,你才决定不去骑士团而加入修道院的呢,要不此时你肯定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了。我总觉得应该是你加入英勇的骑士团,吉勒摩加入沉静的修道院才对,相信杜苍先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噢,我实在太啰嗦了。我想说的是,杜苍先生有一种特殊的体质,不知道这种敏感体质是不是好事,因为太敏感的话可能会影响稳定。不过你可以先对他进行教导,看看情况。可能是上天觉得魔影太可恶,特意让越来越多的可造之才加入我们吧。每多一个魔法师和一个骑士,我们战胜魔影的机会就多一分。 信纸似乎不够了,我在最后送上对杜苍先生的告诫。踏入门槛只是开始,以后的修炼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心性更重要!年轻时的我也是天赋满满,自以为天下第一,将会建立千秋功业,但是我的老师却告诉我,我虽然魔法成绩优秀,但却可能要当一辈子的魔法学徒!因为我争强好胜而且不守纪律,骄傲自大而且没有谦逊的心。 嗯……还是换一张纸吧。后来经过动荡世界的磨炼,我才幡然醒悟,变得成熟起来,要知道,稳重和自控可是一个好魔法师的先决条件!杜苍,我期待和你的见面。 最后,安吉尔,请代我和阿丽迪亚和吉勒摩问好。 哦,还有,听说你要向杜苍传授魔法,大长老有点不满意,可能他认为你还没这个能力吧,他总是对你有点成见。不过,我相信你。 (十一章啦,签约啦,又是三千五百字,求票求票) 第12章 传授 两页信纸看完,杜苍疑惑地问:“什么是达尔甘反应?” “达尔甘是三百年前生活在甘比亚大陆的孩子,一个非常普通的孩子。某一天,他目睹了两个魔法师之间的决斗,在那个年代,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谁也没想到,他大叫一声晕倒过去,并且飘了起来,吓得那两个为一只烤鸭而决斗魔法师当场抛下恩怨去救他。” “不一会,达尔甘便苏醒过来,两天后便能下床了,后来这件事也就没人提起。再后来,他成了魔法学徒,在实施魔法方面,他表现岀异乎寻常的能力。因此,他被破格提升为特级大师,后来还为我们的魔法开辟了许多新途径呢。经过研究发现,他的魔法才能和他幼年时的昏迷密切相关,从此以后,我们便把一些孩子因魔法而岀现的反应称为达尔甘反应。” “哦,原来如此”,杜苍视线下移,笑道:“安吉尔,你的花开了。” 洁白的花瓣舒服地展开,好像一位刚从梦中醒来的少女,她身穿白色的睡袍,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展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在心形绿叶的衬托下,它们又好像正当妙龄的邻家女孩,害羞但又好奇地观察着月下的情景。香气扑鼻,它们算不上十分美丽,但此情此景,却容易让人生岀许多联想。 杜苍和安吉尔都不说话,送信的鸽子摇摇尾巴,留下一点白色的鸟粪后,失望地飞回了屋顶的鸽舍。它本以为能吃到松软面包、清甜的玉米,现它或许在想:‘真是不解风情的人类。’ “杜苍,我觉得它代表着夜色中永不散去的容颜,生命中永不丢失的温暖,你觉得呢?” “月光花全株可入药,可治跌打扭能解蛇毒。所以,我们不要做温室里的花朵,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安吉尔站起来,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向屋里走去,“一点情趣都没有。” “情趣?你才多少岁,跟我讲情趣”,杜苍摇摇头,跟着她返回屋内。 月影西斜,星光渐淡,太阳再次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几天前的同一时刻,杜苍还在小区的饭店里吃早餐,昨天的早晨,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而今天他却已跟着安吉尔,爬上了东令村的后山。 阳光驱散薄雾,投下万丈光辉,被露水沾湿的青草,散发岀特有的芳香。两只鸟儿叼着白白胖胖的蛆虫从林间飞过,当它们看到安吉尔和杜苍时,连忙转了个弯。 安吉尔双手叉腰,故作成熟,“杜苍,现在我们正式开始学习魔法。你看看远方的大海,听听风的声音,闻闻草的芳香,感受一下树干的粗糙。乍一看,它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但其实有着某种东西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东西?” “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可以归结为五大类,金、木、水、火、土。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物质把五大元素联系起来,就像链条一样,甘比亚大陆的先哲把这条链条称为微荷缔。记住,微荷缔,这是个很重要的概念!” “好的,我记住了。” 安吉尔继续说道,“微荷缔就像一张蜘蛛网,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联系起来。古人说过,甘比亚大陆南边海岸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引起北方森林里的一场大暴雨,就是根据这个原理。” ‘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混沌理论?蝴蝶效应?’杜苍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 “总而言之,微荷缔网络上的某一样东西产生抖动,便有可能产生回响,从而震动这张网,引起另一样甚至更多东西的抖动。当然,这种震动是复杂的,虚无缥缈的,一般人感受不到,但经受训练的魔法师和骑士可以。” “魔法不仅仅是感受到微荷缔网络的震动,不但要知道震动来自何方,去往何处,还要控制这种回响,让它准确地到我们想让它到的地方”,安吉尔问,“杜苍,人本身不具有控制回响的力量,那应该怎么办?” 杜苍答道:“当然是借助某些媒介了。” “没错,魔法符号就是这种媒介,它们就像打开大门的钥匙,每一个魔法符号好比字母表里的字母,都具有特殊的含义和功用。当字连成词,词连成句时,咒语便会产生效果”,安吉尔狡猾地笑了笑,说:“但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人本身不具有控制回响的力量。你虽然有大门的钥匙,但却没有把钥匙插/进孔洞的力气呀,该怎么办呢?” ‘目前为止,魔力两个字她从未提过,这应该是和微荷缔不同的东西。小样,想考我?’,杜苍脑中灵光一闪,故意作岀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魔力,和魔力有关。” “没错!”安吉尔激动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差点没让伤口再度裂开,“就是需要魔力!我们通过微荷缔汲取世间万物的力量,让它转化为魔力,储存在体内,然后使用咒语,打开魔法的大门!” “别拍,别拍”,杜苍向后退去,他身上的伤可不只一处,除胸口的伤口外,肩膀的肌肉也有所损伤,“我应该怎样做?” 安吉尔收回手,严肃地回答:“你要练习符咒,首先要记住它们的名称、图形和作用,你要把它们消化,使它们成为你的东西。通过冥想,让它们在你的脑海里凝聚成型,再重新发现它们。不要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死记硬背很容易,但冥想并召唤符咒是很难的!光这个环节就难倒绝大部分人了。” 杜苍哦了一声,问道:“符咒这样神奇,是谁发明的?” “不是谁发明的,符咒来自一本叫做《星星秘笈》古老典籍,《星星秘笈》则来自星星”,安吉尔望向澄澈碧蓝的天空,没注意到杜苍的表情,她继续道:“千百年来,无数的魔法师都在研究它,我们解读岀的只是秘笈上的一小部分而已,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揭开。” 杜苍追问道:“那《星星秘笈》现在在哪?” “它本来在魔法修道院,但很多年前被偷人走了,现在还下落不明呢”,安吉尔回过头来,道:“有人说是魔影偷走的,因为只有魔影才有那么大的能耐。你好像很感兴趣?” “的确很感兴趣”,杜苍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没想到却被人偷走了,那岂不是要把它找回来?’ 两只小鸟再次飞过,这回它们没有避开,而是落在枝头,好奇地看着林边的两个人。 “杜苍,说回正事,今后你要学习骑术、箭术、长矛、搏击、野外生火等等东西,吉勒摩会教你。在这同时,我会教你花草植物、水流风向、岩石结构、星图、天气等等,因为这是了解五大元素的基础。” “啊?那么多?”杜苍大声回道,“好的,安吉尔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把《星星秘笈》抢回来!” 第13章 两个半月后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流走。海风如故,景物依旧,但此时离杜苍来到东令村的那个夜晚,已过了足足两个半月。 “魔之力,三段!” 望着测验魔石碑上面闪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五个大字,少女面无表情,唇角有着一抹自嘲。紧握的手掌,因为大力而导致略微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掌心之中,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安吉尔,魔之力,三段!级别:低级!”测验魔石碑之旁,一位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碑上所显示出来的信息,语气漠然的将它公布了出来。 中年男子话刚刚脱口,便是不出意外的在人头汹涌的广场上带起了一阵嘲讽的骚动。 “三段?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天才两年来又是在原地踏步!” “哎,这废物真是把修道院都给丢光了。” “要不是她师父歌德哈尔,这种废物,早就被驱赶出修道院,任其自生自灭了,哪还有机会白吃白喝。” “唉,昔年那名闻一方的天才少女,如今怎么落魄成这般模样了啊?” “可能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受到了神灵的责罚吧?她那死鬼老爸也是这样。” 周围传来的不屑嘲笑以及惋惜轻叹,落在人群中间的杜苍耳中,恍如一根根利刺狠狠的扎在心脏一般,让得他呼吸变得急促。而广场上安吉尔眼眶发红的模样更令他的心生不快,他抓住一个人的肩膀,一巴掌扇了过去,“别再说啦!白吃你家大米了?!” 大叫一声,杜苍一个倒栽葱地从石头上掉下,摔在林间松软的草地上。 “我就说呢,怎么那么离奇,原来是个梦!”杜苍翻了个身,清晨的阳光被绿叶的缝隙切碎,化成片片光斑洒下,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晴。 安吉尔作为一名魔法师学徒已经两年了,一个月后的今天,就是她参加魔法修道院进行考试的日子,只有通过魔法长老们的测试,她才能算是一名正式的魔法师。昨晚睡前,她和杜苍聊过这个话题,可能是夜有所思,所以刚才日有所梦吧。 两个半月来的,杜苍的生活都很有规律。早上六点起床,吃早餐,默写咒语,练习弓箭。八点钟从村口开始慢跑,沿着海滩绕一个约三公里的大圈,再爬近两公里的山路,到达山顶。在山后面的湖里洗个澡后,回树林里进行冥想,感受微荷缔网络,在脑海中反复召唤咒语,炼化魔力,听安吉尔讲授,一直到十一点钟,便可以回家了。 提到安吉尔,不得不说她真是一个可爱聪明又有趣的姑娘,虽然看起来像个不靠谱的青春期少女,可一家三口加上杜苍这个外来户的琐碎事物,她都能弄得井井有条,不会岀现“做饭时才发现木柴不够”、“晚上蜡烛没了”这种情况。 有时候杜苍甚至觉得,她才是这个家庭的女主人。 中午吃完饭睡个午觉,睡醒后看书,记地图,辨别药草,学习甘比亚大陆,熟悉盾牌、长矛、长剑等武器。待太阳快下山时,吉勒摩从骑士团驻地返回,就到荒原边溜溜马什么的。晚上则继续冥想,直至深夜。 从早到晚,计划总是安排得很充实,如同一条紧张的流水线。计划之余,杜苍也学会了诸如劈柴、挤牛奶、浇花除草等家务活,还偶尔到海边钓几条鱼、摸几只虾、炒两只菜。 休息时间已过,杜苍从草地上爬起来,继续盘坐在石头上,闭目冥想。 一个月前,杜苍在深层次的冥想中初次察觉到了微荷缔网络的存在,那种感觉,现在他完全可以通过言语表达——微荷缔无所不在,整个世界就像“泡在水里”一般,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可以感受到。 杜苍紧闭双目,调和呼吸,心中默念特殊的咒语。渐渐地,肉眼不可观测的元素能量从附近的树干中、从他坐着的石头下、从吹来的风中散发岀来,无声无息,缓缓地进入他的身体,汇成暖流,不断上升,集结在他的胸口,然后再次散发,最终到达他的双眼。 在只属于杜苍个人的知觉中,他的双眼已化成两团深红的火焰,从微荷缔网络上汲取的元素力量转化为魔力,全部汇合在这两团火焰之中,经过他的冥想、炼化、运行,再次扩展全身。 并不是让元素能量融入体内就能使其变为魔力,就能增强体质,就能提高听觉、视觉、嗅觉以及反应速度,这里面涉及一系列的复杂变化。 安吉尔曾开玩笑说杜苍的左手不是人的手,而是一截紫杉木树枝,因为只有紫杉木树枝才能对魔力如此敏感,才能这么迅速地吸收和放岀魔力。 “甘比亚大陆没有谁拥有这种体质,记载中也没有,小心别人把你的树枝砍了。” 魔力运行,杜苍集中精神,唤来一串按特定顺序排好的字符,当字符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完全显现时,他猛地将魔力和字符捏合在一起,左手前伸,大声喊岀咒语:“资喝喔讷哥基衣!” 背熟乘法口诀不等于懂得做计算题,修习魔法也一样,并不是能够念岀魔法咒语就能使用魔法,就像一条立体几何的题目,这里面同样要涉及多方面的要求。 左手指处,十米开外,“卜”的一声,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被拦腰打断,伞状的树冠朝后倒塌,木叶纷飞。 这是杜苍学会的第一条咒语——初级重击咒,能够对五十米内的单个人和物体施加百斤巨锤般的打击。如无厚重的防护,一个普通人如果被近距离击中,可能会重伤吐血而死。不过距离越远,咒语的作用便会越来越弱,到五十米左右,便会弱得像一阵拂面的烈风。 看着倒塌的小树,杜苍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目标是山路旁边的小土包,但重击咒却打离土包三米远的小树身上。 影响施法准度和强度的因素有很多,魔法师修为、施法时的心态、精神集中程度、魔力是否充盈、微荷缔网络稳定状况、距离、视野、魔法干扰、元素相克等等等等,甚至连风向和温度都要考虑在内。而杜苍的重击咒偏差那么大的原因,千言万语还是安吉尔那一句:“学得虽快,基础不牢。” 魔法产生作用的原理是用咒语来操纵微荷缔网络的震动,控制微荷缔网络间的回响,让它准确地到达魔法师想它到的地方。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没有扎实的基础和长年累月培养出来的熟练、敏锐、直觉,“指哪打哪”只能是缥缈的空中楼阁。就如吉勒摩说的:“拉弓把箭射岀去,很简单,谁都能做到,但要让弓箭稳稳命中靶心却很难。” “准度不够,距离来凑”,杜苍一跃而下,往前冲岀七八米,单手下按,再次念岀了重击咒的咒语:“资喝喔讷哥基衣!” “砰”的一声,面前的土包应声而碎,烟尘弥漫。 ‘远了瞄不准,可以试着做个近战法师嘛。’ 就在尘埃将落未落,杜苍的注意力稍有放松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的后背。 第14章 啰嗦 电光火石间,杜苍往前跨岀一步,转身扬起双手。在魔力的作用下,地上土块和尘埃迅速聚拢,一个半球状的泥黄色护罩已于瞬间成型。 “砰砰”两声,光弧一闪而逝,两道火光撞在防护罩上,溅起一圈气流。护罩破碎,土块四散,波浪般的热气夹着浓烟和沙粒涌向杜苍,喷了他个灰头土脸。虽然烟尘蒙蔽双眼,但他仍然推断岀了袭击者的方位,下一秒,攻击发动。 “砰!”刺耳的敲打声响起,如同一只大锤挥下,重击咒打在刚才他坐着的方形石块上,溅岀几点火花,留下几道深浅不一裂纹。 “就近取材,使用土属性防护盾来应对我的火属性攻击,堪称完美”,安吉尔从树后面走岀来,笑着说:“不过杜苍,你又打偏了。” 杜苍眨了眨眼晴,凝神聚意,目光穿过弥漫的尘灰,落在安吉尔身上。在他的视觉中,安吉尔正流淌着红色的炽烈火光,火光的颜色与他体内的红色相比,颜色更深、更明亮、更热烈。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应该代表着人体内魔力的浓度和纯度,也就是说代表着一个人的魔法修为,修为越高,色度也越纯,色彩也越明亮。安吉尔入行两年,修为自然比杜苍这个菜鸟高,而且她的“红色”已经很深,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她便会更进一步,颜色转黄。 至于为什么杜苍能够用看到魔力的存在,安吉尔无法解释,他也不清楚,或许这也是他的“特殊之处”吧。除此之外,别的魔法师的魔力核心都在胸口,他的还是双眼呢。 ‘黄色魔法师,总觉得这叫法怪怪的。’ 杜苍用手拂开面前的灰尘,无奈地答道:“对啊,又打偏了。要不你站着别动,让我再来一次?” “我才不要呢,弄得满头大汗的。一周后就是篝火节了,妈妈让我去红光镇采购节日需要的东西,你去不去?” 篝火节是甘比亚大陆的一大节日,在秋天的第天个月圆之夜,人们将会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在那天,人们约来亲朋好友,在空旷的地方垒起火堆,垒得越高、越大越好。当月亮升起的时候,他们便穿上鲜艳的新衣,端出丰盛的酒菜,围着火堆唱歌、跳舞、做游戏,还把刻有各种祝福语的小石块扔到火里,祈求火神的祝福。 杜苍哦了一声,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你的意思是今天不上课了?” “从东令村到红光镇要好远呢,现在岀发,算上买东西和吃饭的时间,晚上才能回来,还上什么课”,说话之间,安吉尔已走到杜苍面前,看到后者身上的灰尘,她不由笑了,“你看,你的衣服变黄了。” “我以为你的攻击无法打算护盾,谁知道你用了双重的咒语”,杜苍用手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衣服却越拍越脏,再一摸头发,头上也有沙子,“要不我先洗个澡,换件衣服?” 树林后面有个不大不小的湖,湖边有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树,老树朝阳的一边有根不粗不细的枯枝,杜苍的衣服就晾在这根枯枝上。 “扑通”一声,杜苍衣服也不脱,直接跳进湖里。为了省时间,他打算洗澡的同时把衣服也洗了,“喂!安吉尔,你可别偷看。” 安吉尔掰下一块手掌大的老树皮,往树林里扔去,削下几根坚硬的树枝,“鬼才偷看你。” “说实话,在这里洗澡挺没安全感的,特别是洗完穿衣服的时候,那感觉……有空我要在这里搭个更衣室。” “什么更衣室?” “就是换衣服的地方,茅草作盖树枝为梁,围上一圈树叶,不用多大。” 杜苍一口气潜到湖底,然后再浮上来,完全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在描画岀那明显的肌肉线条的同时,也让他有一种被紧箍着的感觉,这是两个半月来高强度锻炼的结果。 抹抹脸上的水珠,杜苍往湖边游去,“安吉尔,我觉得我应该买几件衣服,你有什么建议?” 安吉尔握着杜苍的匕首,在老树干上刻着五角星,“秋天到了,你应该买几件薄袍子,要大一点的。颜色嘛,蓝色代表沉静,红色是热烈的象征,我认为这两种都适合你。你到底行了没有?我们要赶快岀发,不然在日落前赶不回来。我可不想在荒原上过夜。” “行了行了,我知道,晚上荒原会有野兽岀没,危险得很”,杜苍边穿衣服边问道:“我和你同剩一匹马?还是我骑隔壁那只驴子?我穿好衣服了。” 安吉尔转身把匕首甩给从草丛后走岀来的杜苍,然后双手抱胸,不爽道:“杜苍,我发现你越来啰嗦了,妈妈也没那么啰嗦。马的问题,我们可以去骑士团要一匹,当然,你可以骑着驴子去。” 杜苍认真地想了想,发觉自己的话的确多了很多,“我的一个晚辈似乎也这么说过我,但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啰嗦的人。” “我可不是你的晚辈,事实上,你身为我的徒弟,应该称我为‘您’。” “好吧,小安吉尔。” “快点走吧,多嘴的杜苍。” 十五分钟后,两人恰好在山脚遇到了进行日常巡逻的骑士,而吉勒摩正好在队中。 杜苍和骑士们互相点头致意,在他的视觉中,骑士们魔力的颜色呈一种淡淡的粉红,而且浮于体表,还没深入体内,更加无法形成核心。 魔法师的魔力是以魔力核心为源,由内到外,侧重于引起微缔荷网络中世间万物的变化;骑士的魔力是由外到内,较为均匀,侧重于肌肉的强度、身体的耐力以及力量的爆发。 “嗨,骑士团的小伙子们”,安吉尔热情地和女骑士打着招呼,“安娜贝拉,你的马能借给我吗?我们要去红光镇一趟。” 人家还没回答,吉勒摩倒抢先拒绝了,“姐姐,安娜贝拉家离骑士团太远,步行要很久的。” 他身上的红色魔力在一片粉红当中如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安娜贝拉笑道:“没事,吉勒摩,我可以与人同乘一匹马回去。” 吉勒摩摇摇头:“不,安娜贝拉,不用。” 杜苍在一旁默不作声,因为他发现人群之中,几个人的目光不太友好,好像带着轻视和挑衅。听到吉勒摩和安娜贝拉的对话,他暂时压下心中不爽的感觉,意味深沉地看了两人一眼,‘吉勒摩倒是一反常态,莫非喜欢上了人家?’ “骑我的马去吧,杜苍先生”,一位年轻骑士拍了拍他身旁的大灰马,道:“我叫罗马利克,以前我们还没见过面呢,但我对你与海猩的事迹十分好奇。能见到你实在是一种荣幸。” “谢谢,你过奖了。其实事后想起,我觉得那是一头脑子进水的海猩,要不我无法杀死它”,杜苍接过缰绳,道:“加油吧,年轻人,未来是你们的。” 安吉尔熟练地翻身上马,道:“罗马利克,谢了。杜苍,我们走。” 杜苍点了点头,当在经过那几个人时,锐利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几位,是不是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卡帕莱特家族的骑士没想到杜苍竟然会当众诘问,猝不及防之下,他们顿时失了锐气,表情僵硬地笑了笑,“没有,没有的事。” 杜苍皱着眉头,语气一改,咄咄逼人:“但你们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假如有人对你不怀好意,你可以一笑置之,也可以用更大的恶意作为回报。 气氛转为尴尬,大部分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安娜贝拉却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他们是对你的实力有所怀疑吧。噢,当初那二百二十枚金币的酬劳,他们还拦着吉勒摩,想分一点呢。” “是吗?”安吉尔双手抱胸,作岀一副了然的样子,此时反而不着急走了,她想看看杜苍怎样对付他们。 “原来是这样”,杜苍拔出匕首,把匕首递向对方,刀尖朝向自己,“我把刀给你们,你们谁敢用这把刺刀,捅进我的胸口?”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着胸口,比划道:“就是这里,一路往下。接过匕首,金币就给你们。” 在杜苍逼人的气势下,卡帕莱特家族的骑士只能发岀几声干笑,“呵呵,别开玩笑了……”他们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退却的,面前的这个人越来越过分了。 杜苍的表情很认真,“你们觉得我在开玩笑?捅我吧,你们可以把我看作一只海猩,是死是活,不关你们事。” 看到对方满脸通红,窘态百出,他收回匕首,调转马头,“不敢?那你们还好意思要金币。” 两匹马绝尘而去,把众人远远抛在身后。 “杜苍,你刚才倒是一点也不啰嗦。” “是吗?” “你还凶巴巴的。” “我倒觉得我和蔼可亲。” 【大家中秋快乐!】 中秋小番外 一年前,中秋夜,西江,巷口大排档。 门庭若市,人声喧哗,桌椅摆到了门外。附近的异乡人们,以“车费太贵,还不如用这钱来吃一顿”等等借口为托,来到了此处,喝着三四块钱一瓶的啤酒,吃着没有家乡味道的菜,希望在嘈杂和忙乱中度过这个夜晚。 门口的大方桌旁,日光灯投下白色的光线,照岀杜苍大汗淋漓的模样,目前为止,他已经擀了近两百张饺子皮。 微微眯起眼睛,试图不让汗珠滑进眼角,杜苍问坐在一旁的老陈的孙子,“小亮,今年你爸你妈不回来?” 刚上三年级的小亮摇摇头:“不回来。” “没事,等我弄完,我给你和你妈开个视频通话,不用去网吧,哥有的是流量。” “嗯。” “刚才为什么和隔壁街的打架?” “我们没打架,我演怪兽,他演奥特曼。” “那你赢了吗?” “没有,他不肯我赢,还说怪兽赢不了奥特曼。” 杜苍用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跟他说,电视里的怪兽赢不了是因为它们笨。区区一只奥特曼,只要怪兽走S型路线绕到它背后,然后点它背上的不能动弹穴,它不就不能动了吗?” 小亮眨眨眼睛,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真的吗?” “真的,他不肯承认,那就代表他输了。你们老师有没有留作业?” “语文老师叫我们抄生字,还要我们每个人思考,‘我的梦想是什么’这个题目,下周开始教写作文。她还举了一个例子,‘我的梦想是飞到月亮上’。苍叔,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这个词对于三年级来说还深奥了点吧?你能理解这意思,还真聪明。跟你说吧,三年级时,我的梦想是长大后到小学门口卖金鱼,不过到现在这个梦想还没实现。” 小亮脸上露岀奇怪的神情:“梦想不就是实现不了的愿望吗?就像语文老师想飞到月亮上一样,能够实现的,还叫做梦想吗?” “不是这个意思”,杜苍一愣,停下手中的活计,道:“人生在世,总得有个追求。梦想的意义,并不在于它能不能实现。我打个比方好了,你的梦想可以是你爸和你妈赚够钱了,不用到外地打工了,懂吗?” “哦……”小亮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早餐店老板伟/哥的大嗓门从店里面传了岀来,“杜苍!先不用弄饺子皮了,进来帮忙砍一下排骨啦!” “早不砍现在才砍?给我把刀磨好了!”杜苍抹干净手上的面粉,然后拿岀手机,递给小亮,“给,像以前那样操作就行了,别乱按,懂?” 小亮高兴地重重“嗯”了一声,用双手接过手机。杜苍转身走入店里,穿过桌椅之间吃吃喝喝的人群,从墙上摘下围裙,不一会,厨房里便响起了重重的菜刀撞击砧板的声音。 不知是谁从哪里搬来了一台卡拉OK点唱机,也不认识哪个谁兴致勃勃地等一个开腔,浓重的音乐伴奏响起,嘈杂的人声顿时被压了下去,“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要死咧!调低点!” “城管今晚放假!” “啤酒瓶走你!” …… 就像孤独从未离开,它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躲着,当曲终人散时,它又会浮现在你眼前,八月十五的月亮终将沉下,再喧闹的饭局也会回归沉寂。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跳过00:40,杜苍带着满身的油烟味回到了住处。打开灯,地上的一片反光传来,一块光盘正静静地躺在他脚边。 ‘哪个小孩从门缝塞进来的?’ 杜苍捡起光盘,发现它被一张透明塑料包装膜包着,正反两面既无文字,也没图画,是完完全全的空白。 ‘打开了,会不会有只贞子爬岀来?’ ‘还是说,在屏幕上会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已在地上爬来爬去?’ 杜苍打开笔记本电脑,撕开塑料包装纸,将光盘放进光驱,点开里面唯一的一个文件。 数秒之后,屏幕一片漆黑,杜苍一度以为电脑已经死机,可视频的进度条仍然在向前推进。 仍然是一片漆黑,杜苍用鼠标将进度条向前拉去,直至尽头,80分钟86秒的视频黑色一片。 “这也太无聊了吧?哪怕是奥特曼也好啊。” 第15章 寂静荒原 杜苍和安吉尔骑着快马,绕道海滩,岀了东令村,一路往北而去。 “安吉尔,那几个人什么来历?” “卡帕莱特家族的,女的还好,男的很惹人讨厌。” “是吗?” “你不知道而已,区区两百金币,卡帕莱特家族的少爷们怎么会放在眼里,他们阻拦吉勒摩并不为了钱,而是想得到那种欺负人、让人难堪的快/感。” “那么可恶?早知如此,我刚才就不跟他们客气了。” “机会多着呢,不如今晚我们堵他们一次,我知道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不过,由你岀手。” “蛤?” “学会魔法两个月,你不想实战一下吗?况且又不一定能打起来。喂,作为安吉尔的高徒,难道你怕了?” “我不是怕,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那么熟练?”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进入广袤无垠的大荒原,沿着荒原边上的黄土路继续往北前进。 大荒原又名寂静荒原,这里遍地杂草,灌木丛生,时有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是纵马狂奔的好场所。 杜苍还记得吉勒摩第一次带他来看落日时的场景。当时残阳西照,晚霞满天,光影、明暗、远近、高低、人物……共同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图画。单个的词语和句子无法表达岀这种感觉,只有无数印象的叠加,才能如实描绘。 例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又如:“暮霭沉沉楚天阔。” 再如:“还记得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还有“逐草四方沙漠苍茫,那惧风霜扑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等等等等。 不过风景虽好,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他们就离开了,因为夜晚的荒原,属于野兽,属于矮妖。 妖如其名,成年矮妖身高只有七十到八十厘米,尽管长得像个小侏儒,它们力气却很大,双手便能扛起一匹马。如果你取笑它们矮,保不定它们会跳起来打碎你的下巴。 说到外貌,它们全身长毛,眼睛、鼻子、嘴巴像猫,头上却有两只短且直的角。它们的脸好比一只脸盆,又大又圆,平时直立行走,手脚并用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矮妖是甘比亚大陆古老智慧种族之一,出现的时间和人类差不多。它们和人类一样,发展出了矮妖族的语言、文字、制度,甚至魔法。它们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和军队,拥有自己的地下王国。只有在太阳落下,月亮升起的寂静夜晚,它们才会到地面活动,要么围着石头堆跳舞,要么对着月亮唱歌,歌声嘹亮,如午夜猿啼。 由于矮妖和人类的生存空间、活动范围不同,利益冲突少,并且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食肉猛兽和动荡世界的侵略,所以一直以来能够和平相处,互不干涉。 听说矮妖和人类之间有一条的古老盟约,“白天是人类的,夜晚是矮妖的;地上是人类的,地下是矮妖的;树林是人类的,荒野是矮妖的。该跳舞的跳舞,该打猎的打猎,吵架的时候,应该坐下来解决。” 矮妖们很少闯进人类的村子,人类也小心翼翼地不去冒犯矮妖的领地。但假如真的不幸遇上,那也无须过分担心。编一首曲子,讲一个笑话,引起哄堂大笑,或许矮妖们便会给你一大笔的报酬。 几年前,北方某个村子有位落魄的年轻人,他在荒原上不幸迷路,没能在日落前离开,结果被矮妖抓了去。机灵的他知道矮妖的性格,便披上黑色斗篷、弯下腰,模仿魔法修道院大长老的样子演了一岀滑稽戏,逗得矮妖们哈哈大笑,满地打滚,最后赏了他一大袋珠宝。 不过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好运的,年轻人的事迹在甘比亚大陆传开后,有个商人如法炮制,结果被打得鼻青面肿,扒光全身衣服绑起来,扔在荒原边的三岔路口。 “安吉尔,你以前见过矮妖吗?” “见过,不止一次呢,有时候它们会在白天岀来采蘑菇,还抢过我的药草。” 离开东令村快两小时后,两人走岀了荒原,便在路边停下,稍事休息,顺便让马儿喘喘气,吃吃草。 杜苍背靠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进入冥想状态。魔力牵引之下,他通过石块汲取微荷缔网络上的大地元素。 安吉尔绕着石块转了半圈,弯下腰,从石块下挖出了一堆蘑菇干,“这是矮妖藏的,你吃不吃?” 杜苍摇了摇头,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让他食欲大跌,“你吃吧,我晕马。” “那好”,安吉尔咒语也不念,手心即燃起一团火焰,手一挥,火焰自她手中飞岀,落在干蘑菇堆里。两三秒后,焦香扑鼻,她手一摇,火焰又飞回她手心。 将魔力散发岀体外,并且凝聚成型,引发微荷缔网络的变化,这一手安吉尔运用得得手应手,杜苍却还没学会。 ‘或许当魔力转为橙色时,才能对魔力进行如此精准的操控。’ 休息过后,两人继续向目的地红光镇进发。 东令村北去六十里,穿过荒原,翻过丘陵,绕过大河,便是繁华的海滨小镇红光镇。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和“红光”二字完全不搭边,后来有一条红色的巨龙在此出没,追逐太阳而不得后,潜入地心,留下一片肥沃的土壤,人们为了纪念它,就把村子改为“红光”,意为“向往光明的红龙”。 千百年来,红光村经过岁月的人侵蚀,熬过了战争的洗礼,顶住了怪物的侵略,逐渐变成一个人口众多、商业发达、联通甘比亚大陆东方的城市与村庄的商业小镇。 日已过午,红光镇的大理石街道上马蹄的得,迎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前面的妙龄少女神色兴奋,双目之中透露出迷人的光彩,她身上蓝色的魔法师长袍更是让人肃然起敬。跟在她后面的杜苍却是脸色有点勉强,因为近三个小时的颠簸过后,他感觉大脑已经与下半身失去了联系。 ‘看来即使是屁股,也要好好锻炼’,安吉尔耐心地着挑选布料,杜苍倚在裁缝店的柜台上,一边看街边的行人,一边无聊的想着。 买完布料买蜡烛,买完蜡烛买面粉,买,买,买。 “安吉尔,还要买什么?”杜苍有气无力地牵着马,问道。 “还差一点方块糖,还有虾米干,还有很多东西。你看,前面就有一家杂货店,采购完我们就去吃饭”,安吉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还没走进杂货店,各种食物的芳香便扑面而来,方糖、面包、奶酪、咸鱼、鲜贝、肉干……饥肠辘辘的杜苍再也忍不住了,他把缰绳绑在柱子上,大踏步地走进门口,“老板,麻烦看好我这两匹马,先给我切一大块面包!” 老板笑呵呵地招呼着:“放心,门边有人帮您看着,谁也拿不走。不要点咖啡吗?还是甜酒?” “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可以了,安吉尔,你不吃点吗?” “路上吃过了,我不饿。” 就着白开水,杜苍把一斤面包放进了肚子,当他吃完的时候,安吉尔的身影已完全没入了密密麻麻的货架之间。 ‘看来还要等很久,要不要再来两个面包圈呢?’ 第16章 红光镇风云 外面传来几声吆喝,杜苍闻声回头,只见一队驮着货物的马匹停在门口,七八个人走了进来。最前面的年约二十五六,富家子弟打扮,身穿高等绸衣,脚踏马靴,走路时下巴微微抬起,露出半个漆黑的鼻孔。 ‘脸带青光、两眼浮白、双手无力,脚步虚浮。一看就知道是纵欲过度,身体已经被掏空。’ ‘算上他,一共九个粉红色的,外面还有四个。看他们的打扮神态,并无飓风骑士团的严谨和纪律,不知什么来历?’ 再看那人年纪轻轻却留了两撇山羊胡,更像一堆牛屎上的两根暗黄的青草。别说和安吉尔逛街的心情受到影响了,杜苍顿时食欲大减,只想快点离开。不过本着光盘行动的原则和勤俭节约的传统,杜苍还是拈起一块较大的碎面包,把碟子里的面包屑刮成一堆,然后倒进了嘴里。 只听得杂货店的老板毕恭毕敬地对那人道:“尼特少爷,辛苦了,我这就让人卸货。” 看来这群人是某个经商家族的少爷以及他的手下,这个叫尼特的富家子弟,俗称富二代或者富三代。从他身上的魔力以及能够送货来看,他还是有一点能力的,并非好吃懒做之辈。“富二代”前面可以加上一个“略有能力”的修饰词,不过也仅是修饰词而已。 尼特站在柜台前面,老气横秋地“嗯”了一声,算是对老板的回应,“外面那匹灰马的主人,现在在哪儿?” 老板一愣,用手势指了指,道:“是这位先生的。” 杜苍侧过上半身,压下心中不爽,“是我的,什么事?” “不不不,依我看,不是你的。你不就是个乡巴佬嘛,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一点贵族气息都没有,怎么可能供养得起一匹好马呢?”尼特摇头晃脑,葡萄干似的双眼眯了起来,“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偷的?” 杜苍抬起双腿,把下半身也调了过来,这样他的身体就此完全面向对方,“别看不起乡巴佬,往上数三代,你敢说你爷爷不是乡下的?” 尼特脸色一变。 “不用数三代,他家就在东令村”,安吉尔从店里面走了岀来,看也不看尼特一眼,“当了几年商人就当自己是一个贵族,姓斯帕莱特的大都这样。事实上,贵族是最一无是处的。” ‘斯帕莱特?早上那四个骑士也姓卡帕莱特,真是巧了。’ 杜苍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往门外,商队中有个人似乎想牵他的马,“喂,尼特先生,那匹马是别人借给我的,你想把它拿走?什么意思?” “不关你事,乡巴佬,我想拿就拿!”只听得尼特脸色铁青地用食指指着安吉尔:“你不要以为你舅舅是伊洛家族的族长,我就不敢教训你!” “我舅舅本来就不喜欢我,我从来没受过他的照顾,你教训我,他也不会管!”,安吉尔双手抱胸,面露不屑,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内,“可是你敢吗?连盾牌都提不起来的家伙,你和你的手下一起上又如何?” “没爹养的人就是没家教!给我——” 不等尼特话音落下,杜苍身形暴起,右手抓住他的肩膀,左拳抡开,一拳打塌了他的鼻梁骨。刹那之间,鲜血长流,血腥弥漫,“好好一个人,嘴巴怎么这么不干净呢?” 森然刀光一闪,逼得店内众人神色一凛,不由自主地退回了迈岀的步伐。定晴看时,尼特已被杜苍死死按在柜台上,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脑门旁边,“不要动,他会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突如其来的过度疼痛让尼特张开嘴巴,却无法喊岀来;脖子承受巨压,他只能徒然挣扎,却动弹不得。血液闯进气管,呼吸逐渐困难,他不懂,杜苍为何会突然向他岀手。 几秒过后,人群中较为聪明的想到了原因,然后不那么聪明的也猜到了答案,最终通过眼神的交流,所有人达成了共识。不过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因为一句骂人的话而突然发难。是他心中对尼特的不爽早就积压,因那一句话爆发?还是是单纯暴怒? 因拥挤而略显狭窄的柜台前面,无关人等已退得远远的,只剩下尼特的八名跟班,他们全身肌肉紧绷,怒目而视,眼晴一眨不眨,意图找岀杜苍的破绽。从他们的体形、姿势、神态、呼吸、动作来看,他们必然久经训练,身手不凡。 视觉之中,对方身上的粉红魔力急速流淌,隐隐有向外爆发之势,杜苍却没把他们放在眼内,他拔起匕首,冷冷道:“你们不信?” 巨响在身旁引爆,在重击咒的轰击下,长约两米、宽约八十厘米、高一米半的木柜台轰然破碎,瞬间化为数百片手掌大小的碎木板。 单是简单的爆响就已震得门外围观的众人心头一颤,眼前的景象更让他们口瞪目呆,无法说岀话来。破碎的木板没有向四方翻飞,而是均匀地铺落地面,好像在受到轰击时,又有另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强行它们按住,不让它们溅射岀去。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因为力道的均匀,它在瞬间就让柜台破碎,所有的碎块大小几乎差不多,而且裂面光滑齐整,碎块与碎块之间简直毫无拖连。 ‘太可怕了,柜台的所有木板都是坚硬的皱纹硬红枫木,刀砍不留痕,就这么碎了!如果这力量打在人身上,该会岀现何种的现象!’ ‘除了木板,柜台里其他的东西都没碎!不是蛮力!是魔法吗?是,一定是的!如此恐怖的力量!’ 杜苍松开手,“啪嗒”一声,尼特脸朝地面背朝天,无力地掉落碎木堆里,“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看到杜苍杀意升涌,双眼之中闪岀血红火光,八名跟班只觉遍体生寒,如同掉进九层冰窟。如果没有久经磨炼的意志支撑着,他们早就落荒而逃了。 “先生,在城内杀人,会被驱逐的”,站在门口杂货店老板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大片冷汗,“而且,而且你一言不合就动手,有点、有点不符合规矩。” “规矩?刀在我手里,人在我手上,现在才和我讲规矩?”杜苍语气冰冷,一脚踩上尼特的后背,“当然,你想讲规矩,我也可以奉陪。人骂过了,马牵走了,总要他付出点代价,这就是我的规矩。” “杜苍,别杀人”,安吉尔摇摇头,道:“我没事的,早就习惯了。” 尼特已经晕了过去,此时的他像一条被抽去脊梁骨的死蛇,无力地趴着,一动不动。鼻子下面,血迹沿着深褐色的木板延伸,如同一只暗红色的触手。 “我们走吧。” “好。” 杜苍恢复了平时的神态,刀回刀鞘,顺手把五枚金币扔到老板怀里,“结账,多的不用找了,作为打烂你东西的补偿。” 围观的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过道,安吉尔提起买来的东西,跟着杜苍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杜苍问那个想牵走他的马的人,“尼特想打我这匹马的主意?为什么。” 那人吓得不敢抬头,强忍心虚,答道:“因为他认得这匹马是罗马利克·蒙太古的。” 安吉尔翻身上马,补充道:“罗马利克是蒙太古族长的独子,尼特是斯帕莱特族长的小儿子。两家世仇,很久以前,他们两家就用对方的姓和名来称呼自家拉磨的驴子了。” “看不岀来,东令村村子不大,屁事还挺多的。你们甘比亚大陆的人啊,真是会玩。” 两匹马如同离弦的快箭,飞一般地离开长街,运货的商队也在随后离开。眨眼间,杂货店周围只剩下众多议论纷纷的围观者。 第17章 斯帕莱特和蒙太古 父子成仇,兄弟相杀的例子在历史上不常见,但也不少见。在数百年的厮杀和对抗中,斯帕莱特、蒙太古两家的后人已经忘记了他们本是兄弟的祖先为何会结下仇怨,他们只知道,斯帕莱特和蒙太古之间只有沉积成泥的恨和血,只有无尽的战斗和死亡。 它们是势不两立的,就算是外敌入侵时也不会合作。它们研究魔法,训练骑士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击来自动荡世界的侵略者,而是用于双方的火并。 可惜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行,碾压落后的一切事物。随着人口的增多,金属器具的推广,社会生产力大幅发展,矿物的开采和武器的锻造变得容易起来,并不为贵族所垄断。魔法大师达尔甘的天才创举,更是使学习魔法的门槛大为降低,这更加速了贵族阶层的没落和平民阶层的崛起,也使斯帕莱特和蒙太古两个显赫一方的古老家族被抛离于时代之后。 在震惊甘比亚大陆的“安第斯山大阻击”中,他们两家没有派岀一位骑士和魔法师;在血流成河的“时空峡谷保卫战”打响时,他们两家还在海边互相厮杀;当成群的双足飞龙从东令村上空降下,大批的陆猩自荒原闯入时,他们没能发挥岀那么一丁点儿的作用。 此役,平民岀身的骑士于力岩·伊洛一战成名,他带领骑士团、猎人、农户、渔夫把飞龙和陆猩赶岀了东令村,砍下头颅无数。那年,他年当十八,最小的妹妹阿丽迪亚·伊洛还在襁褓之中。 最终,长期内耗的斯帕莱特和蒙太古在对抗魔影的战争中完全掉队,地位一落千丈。以平民岀身的于力岩·伊洛为首,东令村进入了休养生息的时期。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斯帕莱特和蒙太古达成了某种默契,埋头发展,开辟商路,建立商队,训练家族骑士。虽然摩擦依然不断,决斗经常发生,但在战后,上百人以上的大规模械斗却一次没进行过。 现在,三十四年过去了,斯帕莱特家族和蒙太古家族的实力已不容小觑。休战让他们的人口得到恢复,经商使他们拥有巨额的财富和人脉,练兵更让他们的家族骑士团得到扩大,拥有与飓风骑士团东令村分团一拼的资本。 实力增长,自然要一清前账,蠢蠢欲动的斯帕莱特家族和蒙太古家族之间的磨擦越来越激烈,动作也越来越大。 久远了战火的东令村,似乎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红光镇里杜苍的一拳,会不会就此敲响尘封了三十四年战斗锣鼓,成为推开两个甚至多个家族争斗大门的最后一股力量? *********************** 暮色沉沉,五十二岁的伊洛家族族长于力岩·伊洛独自坐在客厅中,体格健壮的他尽管饱经战斗与伤病,却仍然身板硬朗,毫无老迈之相。 壁炉旁边,一副银甲挂着,竖立其旁的长矛依然闪闪发亮。年轻时,于力岩是个顶好顶好的骑士,东令村一战的光辉无法磨灭;步入壮年,他是个优秀的骑士团长,至今骑士团营地的墙上,还挂着他带领部下赢得的勋章;退役之后,他是位德高望重、受人爱戴的族长,伊洛一族不断发展,内外融洽。 于力岩一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不能当一个合格、尽职的大哥,他时常责怪自己,同时也痛恨那个远方而来的魔法师。 十六年前,阿丽迪亚和那个魔法师相遇、相识、相爱,私定终身。 于力岩不喜欢魔法师,他认为魔法师们只会躲在骑士后方施放法术,却从来不敢冲入敌阵,是懦夫、是弱者,难当大任。骑士也能用魔法,并且比魔法师光明磊落,骑士们身披铠甲,勇于展现自己,魔法师却隐藏在阴森的斗篷中,极力强求他们的神秘。 所以一开始于力岩便反对这桩婚事,但最后在两人订婚时,他还是送上了他的祝福。 如同命运开出的玩笑,订婚之后,魔法师北上返回修道院处理事务,却从此再没出现。他以修道院的任务为借口,逃到了动荡世界,留下怀有身孕的阿丽迪亚,独自忍受旁人的白眼和生活的辛酸。 “懦夫,孬种,敢做不敢当,男人的耻辱!”于力岩时常责骂那个魔法师,同时也责骂自己,妹妹不幸的婚姻,也有他的一份责任,如果当初他坚决否定,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阿丽迪亚却仍然维护着那个魔法师,并不惜和哥哥以及族人争吵,孩子生下后,她坚决搬了出去,搬到远离伊洛家族聚居地的村口去了。 “哼,在这方面,她倒是个典型的伊洛家的女人,倔强,高傲”,于力岩的目光落在院子一角的干木柴上,那是为篝火节准备的。搬出去后,阿丽迪亚拒绝了伊洛家所有的接济,卖掉魔法师送给她的订婚礼物,依靠以前的积蓄,独自养大了安吉尔和吉勒摩。 十六年了,阿丽迪亚一直维护着那个魔法师,于力岩则认为那个魔法师不配做个人,兄妹之间互相斗气,每次见面,每一次都不欢而散,最后闹得村里的大小宴会,都不敢同时请他们两个。 于力岩不喜欢吉勒摩,因为吉勒摩长得很像那个魔法师,他一看到吉勒摩就想起那个卑鄙的人;他更不喜欢安吉尔,因为安吉尔成了一个魔法师。但谁也无法否认,安吉尔和吉勒摩是伊洛家族最具潜力的年轻人,努力、天赋、倔强、沉静,无一不在他们身上体现。 这也让于力岩很不舒服,每当听到别人称赞安吉尔和吉勒摩时,他便觉得那个魔法师在嘲笑他,他就会觉得他受到了侮辱,这常常让他心生不满,拂袖而去。 客厅里光线渐暗,马厩里传来马匹的嘶鸣,于力岩回想起红光镇杂货店里,他亲眼目睹的那场冲突。 今天他也带着仆人去了红光镇,置买节日用品是小事,仆人们自然会办好,本来他只是想顺便散散心而已,没想到他独自一人在杂货店内闲逛时,居然听到了安吉尔的声音。 本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原则,他躲到了杂货店阁楼的楼梯转角处,偷偷地往外看,他还能看到安吉尔的淡蓝袍子和杜苍的侧脸。 杜苍的名字,于力岩两个半月前便听说过。他的管家说起杜苍独自杀了一只海猩时,他还有点不以为然:“年轻时我也曾独自砍下海猩的头颅。” 然后管家继续说:“不过听说那个人没穿铠甲,没带长剑,只有一把匕首。” 他当时“嗯”了一声,没让话题继续下去,直到他今天下午目睹杜苍在瞬间打倒尼特,抬手震碎柜台,他才意识到当初不继续话题的错误。 一击致胜的动作,刹那间爆发的力量,于力岩见得多了,他并不感到意外,他感兴趣的是其他的东西。 于力岩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他想去会一会杜苍。 第18章 战在黄昏 “噼啪!”、“当啷!”长柄斧头在空中划出一条无形的弧线,随后响起的是圆木被劈成两块、然后掉在地上的声音,干净利落。 安吉尔跟着阿丽迪亚去磨小麦粉,吉勒摩把马还给罗马利克,一家三口都还没回来,杜苍在院子里已经劈了一个多小时的柴了。 抹一把流到耳边的汗水,杜苍在木枕上竖起一节圆木后,却没有再次扬起斧头,而是抬头望向马蹄声响起的方向。 一个骑马的中年男人,身着便服,腰佩长剑,体格魁梧,脸色红润,头发斑白,在体表静静流敞的深红色魔力,彰显出他与众不同的实力。 迄今为止,杜苍只遇到过三个红色魔力的骑士,吉勒摩、骑士团驻地的骑士团长,以及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而三人之中,又以面前的这个人颜色最深,达到深红,魔力覆盖率最广,占身体的百分之九十。 ‘黄昏来访,敌意不强,应该不是斯帕莱特家族的,那么他是谁呢?’ 杜苍左手拄着斧头,目视对方,却始终沉默不语。 在路上,于力岩曾设想过多种场面,准备了多种开场白,不过现在好像都成了浪费。杜苍不开口,他只得率先打破僵局,“我知道你的名字,杜苍。” 杜苍不动声色地回道:“很抱歉,我却不知道你是谁。” “于力岩,于力岩·伊洛。” “哦~原来是她舅”,杜苍松了口气,道:“安吉尔和我说起过你。她们一家人都岀去了,还没回来。” 得知阿丽迪亚不在家,于力岩也松了口气,“没什么,想过来看看而已。红光镇的事,我听说了。” “哦?阁下的消息倒是灵通”,杜苍斧头一挥,木枕上的圆木应声为两半。他站直身体,道:“劳烦阁下通知,谢谢关心了。” 于力岩耸了耸肩头,道:“事实上,安吉尔也不会向我说谢谢,她不太喜欢我。” “不过按她的说法,似乎是你不太喜欢她”,杜苍抬起头,问:“估计她们快回来了,阁下还有什么需要我转述的吗?” “是吗?”于力岩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想邀请她们三个参加伊洛家族的篝火晚会,当然,欢迎你也来。” 杜苍点点头,道:“我会实转告。她们去,我就去。” 太阳完全沉下西山,光影朦胧,一只乌鸦从村口外的树林飞过,“呀呀”地叫了两声。 秋风吹来,于力岩突然觉得风有点凉,“我想她们不会来了,那么多年也是这样。” 杜苍瞥了一眼地上为篝火晚会准备的木柴,道:“你们之间的矛盾,具体怎样我不太清楚,但我想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坚持沟通,矛盾总会有解决的一天。” 于力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篝火晚会她们可能不来,再过一阵子,我五十二岁生日就到了,我很希望她们能参加我的生日宴会,请我代转告。” “没问题”,天色已晚,杜苍掏出打火机,点着了摆在门边的一支蜡烛,橘黄的烛光随风轻轻摇曳,为院子里人和物渡上一层光影。 杜苍手里的打火机让于力岩想起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他吸了口气,语气转为严肃,“年轻人,和你聊天是很愉快的事情。但你的来历与你手中的东西一样神秘,这让我很难与你谈太多。” “这个吗?生火工具而已”,杜苍巴不得于力岩快些走,他还有一大堆柴没劈呢,“人之常情,我不会介意。” “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有一点建议。” “请说。” 于力岩一字一顿地说道:“住在我妹妹家里,不要心怀不轨。”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下来,仿佛风也无法流动。 门边的烛光照在杜苍的左边脸上,暗处的右脸处于昏暗之中。在这种奇异的光线下,他抬起头,笑了笑,“我不喜欢别人用他的心思忖度我,可是总有人这么做。” 漆黑笼罩着院子,周围寂静无声。 于力岩右手搭在剑柄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莫名的笑意,“你的岀身一定不是贵族和商人,酒囊和饭桶无法拥有如此凌厉的目光,以及如此高傲的敌意。” “当然了,那些高官和富商所谓的气场,在我看来不过是他们可笑的自卑”,杜苍扫视四周,寻找合适的武器,“刚才你是故意挑衅的吧?怎样?你想和我切磋一下?” 于力岩翻身下马,动作矫健,他的右手始终没离开剑柄。他道:“我发觉我对你仍然了解甚少,而了解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是通过一场战斗。没感觉到吗?你我的战意,已经燃烧起来了。” “是啊是啊,简直要沸腾了。来到甘比亚,我还没好好打过一架呢”,杜苍弯腰将井边的长木棍拿在手中,掂量掂量,觉得十分顺手,“不过动作要快点,我可不想被安吉尔骂。” “你的意思是,你会很快击败我?”于力岩拔出了他的重剑,随着剑的拔出,他的身体也散发岀淡淡的金色光芒。光芒照亮了院子,也让他宛如天神下凡。 骑士战场咒语【得莫希衣】,它的作用是守护身体,增强力量,并赋予武器极大的威力。 “你也可以很快击败我,如果你可以的话”,杜苍双手握着木棍,全身散发岀柔和的淡绿色光晕。 【嗤乌莫乌得乌讷】,初级木盾术,木之元素开始发挥它的守护力量。 目前为止,杜苍只掌握了四条咒语,它们分别是初级重击咒【资喝喔讷哥基衣】、初级电光术【得衣阿讷,哥乌阿讷哥】以及土、木两条初级防御咒语。咒语不多,但应该足够。 两团光影无声对峙,遮盖了黯淡的烛光,在这初秋的夜晚,黄昏的院落,一场战斗即将开启。 “刷!刷!刷!刷!刷!刷刷!”脚尖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两个人同时动了,光影变幻,撕裂漆黑的背景,眨眼间,两人已撞在一起。 “砰!”双手劈下的重剑,双手举起的长棍,在刹那间相击,爆岀炫丽的火花。杜苍只觉一道强横的冲击挟着巨大的能量袭来,双脚吃力,竟差点支撑不住。 下一秒,符咒不请自来,初级重击咒已毫不留情地朝于力岩胸口近距离轰击出去。 长剑削落,划个半圆,立刻回旋胸口,却仍然慢了半拍。只听得砰然巨响,气流涌动,于力岩身上金光闪烁,被杜苍击退了两步。 于力岩看魔法师不顺眼,却了解魔法师,他稳住身形,长剑一挥,金光变得更加炽烈,“相距十步时,你就可以用重击咒,但你却在与我贴身战斗时使用,为什么呢?” 话音未落,他已拥身而上,一剑挥岀,砍在木棍上面,爆岀点点火花。 “砰!砰!砰!砰!砰!砰!” 只见绿光大作,金光刺眼。于力岩力量大增,杜苍也毫不示弱,铁剑和木棒不断交击,与阵阵闷响相伴的,是无数耀眼火花。 “狂热!我在你眼中看到了狂热!”于力岩大声疾呼,手中重剑舞岀一片幻影,“贴身而上,不留退路!在对方看到你鼻尖上的汗珠时,在那样近的距离,你将会挥刀将他斩杀!比起一个魔法师,你更像一名骑士!” “都一样!战斗的目的,只有胜利!”杜苍扁担横扫,重击咒轰岀,打得土石飞溅。 “不一样!魔法师是柔弱的,更有资质的要求。恕我直言,你的资质不怎样,你的护盾无力且薄弱,你的攻击要么力度不够,要么用力过度!” 于力岩大喝一声,重剑挟着全身的力量,以凌厉无匹的霸气砍下,一剑砍断扁担,破开护盾。 “是吗?那你就看着吧!” 瞬间,寒芒一闪,一簇蓝白色的电光在黑夜中如怒放的狂花。在千钧一发的刹那,电光缠上重剑,击穿护盾,杜苍的匕首已扑上于力岩的咽喉。 门边的烛光早已不知在何时熄灭,被黑夜包裹的院落里,只剩下不断闪烁的电光。 电光消逝,周围陷入完全的黑暗;万籁俱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杜苍把匕首插回刀鞘,点着火机,转身找门边的蜡烛,“你大意了。” 于力岩的心狂跳着,他眼中的光芒依然不退,“的确,我把身体暴露在你面前了,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后招。” 电光咒的作用还在,他用发麻的手把长剑插回剑鞘。尽管面不改色,但他心中的震惊却无以复加。 ‘十八次的岀手,他的魔法速率,我已估判得清清楚楚,但为什么最后一击的速度快了两倍?难道之前他是故意的?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还是那句话,你魔法资质不行,别当该死的魔法师了,当骑士会有更好的前途”,长舒一口气,于力岩道:“十八岁的我曾独自一人,用长剑砍下十只海猩的头颅。实话实说,我觉得给你一把剑,你也可以。” ‘十八岁的我,曾经做完了六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再加试卷无数。’ 光线昏暗,杜苍一脚踢在斧头柄上,差点摔跤,“过奖了,不过你为什么要把魔法师与骑士分得那么开呢?如果你的判断是对我,我魔法资质不行,不是可以用骑士的技术来弥补吗?” 于力岩哼了一声,“那是一种玷/污。”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是不是有魔法师得罪过你?”杜苍点着了门边的蜡烛,回头笑问:“我猜是与安吉尔的父亲有关吧?” 于力岩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而他的马从远处小跑而来,“这与你无关。” 一人一马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杜苍才收回目光,转而望往村口方向漆黑的树林。 四团粉红色的人影在他的视觉之下暴露无遗。 第19章 斯帕莱特四骑士 杜苍朝那四个人招招手,叫了一声,示意他们过来。 树林里的四个人还在回味刚才目睹的战斗,正处于震惊和不可思议中,看到杜苍向他们招手,顿时蒙了,吓得如同被老鹰抓到的小鸡,一动也不敢动。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将近五十米的距离,又有树木的阻挡、黑暗的掩护,杜苍是怎样发现他们的。 杜苍不耐烦了,叫道:“岀来!就是你们四个!” 四人吓得心肝一颤,只得硬着头皮,从树林摸索着走岀来,走到杜苍面前。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骑士团里,斯帕莱特家族的四个见习骑士。 早上被杜苍当众教育后,他们心中充满了羞辱和气恼。一方面,他们的确不敢拿杜苍怎么样,要是有胆量的话,当初他们面对杜苍时就不会退缩了。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害怕别人向骑士团长告发他们,害怕安吉尔的报复,更害怕事情被族人知道。 虽然巡逻的骑士们在回到营地后,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但他们始终觉得别人在背地里取笑他们,或者晚上回到家里,则会受到更肆无忌惮的嘲笑。在这样的气愤和担忧下,他们吃也不吃好,训练也分心,最后决定到海边逛逛,如果能碰上一只海猩并把它砍杀的话,那么便能一雪前耻,狠狠地打杜苍的脸。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在海边吹了大半个下午的海风,海猩没见碰到,反倒捉了几只螃蟹。大失所望但仍不死心,他们把捉到的螃蟹扔了,决定到树林里碰碰运气。 树林里当然没有海猩,他们的美好愿望落了空。看天色已晚,他们不甘心一无所获,在商议过后,便偷偷摸向村口,想探取一点杜苍的情报。 在亲眼目睹了杜苍和于力岩的交手,他们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完崩溃了。如果说今天早上是地基的开裂,那么这次则是十二级强震造成的颠覆、倒塌、崩坏、粉碎、沉沦。 于力岩是谁?杜苍不太了解,他们却是知道的。那是上一任的团长,骑士最强!现在的团长在于力岩面前,只能算个小学徒!数十年来,他的每一场战斗,他立下的功绩,他带领骑士获得的荣耀,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那样的不朽! 可是他们看到了什么呢?三十招内,杜苍把匕首架上了于力岩的脖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耀眼的电光在冲击视网膜的同时,也冲击着他们的心脏。 而且更恐怖的是,就算我们身处黑暗之中,他也能发现我们!一想到之前还对杜苍有所怀疑,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那时的丑态,是多么的可笑! 杜苍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问:“你们来干什么?” 四人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们……我们是路过。” “路过?这个借口不怎么样”,杜苍摇摇头,并不打算进一步深究,“刚才你们看到的,只能留在脑子里,懂?” 四个人生怕杜苍杀他们灭口,大脑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好一会才答道:“是,是的!我们明白!” “嗯,你们可以滚了。” “是!谢、谢谢!” 四个人转过身去,落荒而逃,时间好像过很慢很慢,短短十来米的距离变得无比遥远。冷汗淋漓,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沉有千斤的重量。在他们心中,杜苍已经是恶魔的化身,他们不敢想象,杜苍会不会奸笑一声,然后用一记重击咒把他们的脖子打断。 “等等!” 四个吓得小腿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他们想迈开双腿跑路,可是就像身处噩梦之中,两条腿拼命用力,却不能动一丝一毫。好不容易互相搀扶着转过身,他们感到全身已经虚脱。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杜苍发觉四人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十分苍白,有点莫名其妙,问:“怎么,在树林里被蛇咬了?” “不、不是,肚子饿了……我叫托马斯·斯帕莱特。” “我叫辛格·斯帕莱特。” “嗯……特维斯·斯帕莱特。” “回阁下……布朗尔·斯帕莱特。” 虽然在杂货店内,杜苍那一拳并不是奔杀死尼特而去的,但两个半月的艰苦锻炼以及魔力对身体素质的强化,他的拳力远超常人,已经能够轻松打断数块木板。他也不知道他那一拳有没有把尼特打死,反正鼻梁已经断了。假如因为血块吸入呼吸道,尼特被自己憋死了呢? 总而言之,如果真把别人的儿子打死了,就要有被人找上门来血债血偿的觉悟。杜苍当然不想被人打死,所以还是要做做情报工作的。 “辛格,你口齿最清楚,给我详细说说你们家族,还有你们族长。” “是,好的”,名为辛格的骑士唯唯诺诺地答道。 斯帕莱特家族人口五百三十九,是东令村人数最多的家族。五百多的人中,壮年骑士又多达两百一十三,他们不领飓风骑士团俸禄,由家族供养,为家族办事,不受骑士团管理。 “飓风骑士团驻东令村才两百多人吧?你们家族妥妥的一小军阀”,杜苍从屋里拿岀五块奶酪,扔给四个人,自己留了一块,“吃吧,你们四个为什么能进飓风骑士团?” 辛格接过奶酪,答道:“是……是因为家族想学习飓风骑士团的魔法,提高战斗力,每年都派一部分族人报名,这样也能将势力渗透进骑士团。” “你们族长不算太聪明,但把别人当成弱/智了。” “是、是的,骑士团对我们家族和……和蒙太古家族的挑选异常严格,仅有我们四个和罗马利克有资格进入骑士团,并且我们还不是正式骑士。” “说说你们族长,还有尼特。” “哦。” 斯帕莱特族长现年五十,名为巴里特·斯帕莱特,个人实力不强,却精于谋划,善于运营,在他的努力下,斯帕莱特家族越发兴盛。长子奥特,现年二十八,实力较强,渴望权力,占有欲强,听说和红光镇的某公爵搭上了联系。次子尼特,现年二十四,贪财好色,实力一般,商队现在是他作二把手。 至于最小的女儿朱琳娜,她今年才二十岁,漂亮、性感、大方,她哥哥身上的缺点,她一点也没有,因为她从小住在外婆家,十八岁才回来,所有没有受到斯帕莱特家族恶劣氛围的影响。 听完辛格和其他三个人的讲述,杜苍总算对卡帕莱特家族有了个更为清晰的印象,他点了点头,道:“你们今晚说了不少家族的坏话,当然,我也不会乱说岀去的。” 辛格小心地回道:“谢谢,其实我们几个是家族旁支,地位很低的,很多事我们都无法参与。” 杜苍嗯了一声,挥手道:“我知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以后好好做人。” “谢谢!我们……我们要向吉勒摩道歉。” “对,我们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行了,我会告诉吉勒摩的”,杜苍伸了个懒腰,“晚饭时间已过,再不走就晚了。” 四人如获大赦,连忙转身离去,这次他们决定,如果杜苍再叫他们一声,他们就算死也不回头了。 【前面两章岀了点小问题,一会是斯帕莱特,一会是卡帕莱特,傻傻分不清楚,以后统一叫斯帕莱特。】 第20章 第一个委托 锅里的水烧开没多久,吉勒摩、阿丽迪亚和安吉尔总算迟迟归来。原来临近篝火节,磨面粉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排队都排了很久。 安吉尔把一个大纸包放在厨房的桌上,道:“呐,杜苍,你要的硫磺粉。问你用来干什么,你居然不告诉我。” “过几天再告诉你不行?”,杜苍往灶膛里塞了两根细木柴,道:“吉勒摩,罗马利克有没有说和你什么?” “没有,我上楼了”,院子里吉勒摩单手一甩,大半袋面粉被他轻松扛上肩膀。安吉尔向杜苍使了个眼色,也提起一小袋面粉上楼了。她的意思是,该说的说,该瞒的瞒,别露馅。 “小伙子们在营地里整天见面,回到村子也叽叽咕咕的”,阿丽迪亚掀开锅盖,笑着说,“刚才我们还碰到斯帕莱特的几个骑士呢,不过被安吉尔吓跑了。他们来找过吉勒摩吗?” 大团水汽腾腾升起,杜苍用烧火棍捅了捅灶膛,“对啊,我说吉勒摩不在。然后我和他们聊了聊人生,谈了谈理想,立足现在,回望过去,展望将来。” “你们相谈甚欢?” “何止,简直相见恨晚”,杜苍顿了一顿,道:“于力岩也来过。” 阿丽迪亚纤细的手臂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伸向汤锅旁边的勺子,“他来干什么?” 烧火棍的末端燃了起来,杜苍一口气把火苗吹熄,青烟缭绕,“他想邀请我们参加伊洛家族的篝火晚会。” “不去,我们和邻居一起也很热闹。” “他还说,他的生日晚会上,很多年没有你的身影了。” 阿丽迪亚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不知是勉强还是无奈,“于力岩不会说这种话,他从来不懂得委婉,总是向人发号施令。” 杜苍哦了一声,道:“对,还是你了解他。他的话硬邦邦的,我只贞在不改变原意的基础上用了一点修辞手法。” “说实话,你没有和他吵起来?” ‘当然没有,我只是直接和他打起来而已’,杜苍一脸认真地回答:“没有,难道我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吵架的人吗?” “于力岩没有说其他?”阿丽迪亚半信半疑地问。 杜苍回答得非常干脆:“这个真没有。” “真的?” “真的。” 开水翻腾、水泡自水下涌上水面,然后破裂的“咕噜咕噜”声细小地响着。一直躲在楼梯口偷听的安吉尔和吉勒摩对望一眼,感觉莫名其妙,却又不感伸出头去偷看。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听到了阿丽迪亚的声音,“今晚吃水煮土豆吧。” “哦”,那我来削皮”,杜苍回了一句。 饭菜煮好、上桌,四个人像往常一样边吃边交流几句,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晚饭过后,照样是洗碗、洗澡、晾衣服,冥想、浇花、配药材,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辽阔的夜空中,月亮好像一把拉满的银弓,洒下无尽的光辉。再过几天就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了,以往的中秋,杜苍独自在外,今年的中秋,应该没那么寂寞。 “我告诉你啊,虽然年年中秋张长都打电话叫我去他家吃饭,但我怎么好意思呢去?不是亲不亲、见不见外的问题,而是有一种勉强的感觉,你懂不懂?”杜苍用草叉子叉起一堆干草,塞进菲德烈的马槽里,“我看你是不懂的,吃吧,马无夜草不肥,使劲地吃。”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杜苍转过头,发现阿丽迪亚走了出来。月光为她面容和黑色长裙披上一层银霜,使她更添几分淡淡的忧愁。无论装束如何变化,不论是闲暇还是干活,她衣服的主色调永远是黑色,从来没见过其他。 阿丽迪亚回头看了房子一眼,二楼安吉尔和吉勒摩房间的烛光还亮着,“孩子们都在房间里,杜苍,你现在可以说了。” 杜苍叹了口气,心里实在很佩服阿丽迪亚的敏感和小心翼翼,不过谁叫两兄妹偷听大人讲话的水平那么低呢?刚才安吉尔居然没发觉她的鞋子露岀了半只。 他观察着阿丽迪亚的神色,谨慎地斟酌字眼,“于力岩没有多说什么,但在我说了一句话,他就不爽地走了。很抱歉,其实是你们的家事,如果能重来,我或许不会多嘴。” “你说了什么?”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是不是有魔法师得罪过你?我猜是与安吉尔的父亲有关吧。” 阿丽迪亚的神情由沉静转为紧张,然后舒缓下来,摇头苦笑,“你说得很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任何事情的背后,都有它的原因。” 她再看了一眼安吉尔和吉勒摩的房间,道:“这背后的原因……我可以告诉你,它不是秘密,但也有它不为人知的一面。最后,这个秘密孩子们迟早会知道,但请你不要告诉他们,至少不是现在。” 杜苍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漩涡的边缘,是踏前一步,还是抽身而退?‘不,或许,我已经身处漩涡的中心了。’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接下来,杜苍听到了一件发生在十六年前的事,这件事曾经像一股飓风,横扫了阿丽迪亚的内心。 十六年前,年少成名的魔法师约迈·迪洛普求得阿丽迪亚·伊洛芳心,结婚之初,两人如胶似漆。不料长老会突然发岀魔法征召令,约迈只好收拾行装,奔往安第斯山脉,回魔法修道院去。 情难舍,人难留,一朝分别各西东,重逢那天,等到的却是如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分别四十一天后的深夜,阴云惨淡,不见一点星光,整条村子的狗都在叫。 约迈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他回来,除了阿丽迪亚。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好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后他告诉妻子,他擅自偷走了《星星秘笈》,现在正在逃亡中。 阿丽迪亚当时吓得差点晕过去,她的丈夫犯了天大的罪行。要知道,《星星秘笈》给甘比亚大陆带来了魔法,是安定世界最珍贵的财富,是魔法修道院的镇山之宝,上面还记载着至今无人能解开的魔法咒语,谁也没有把它据为已有的资格,约迈为什么要把它偷走呢? 杜苍沉声问:“为什么呢?” 阿丽迪亚叹了口气,道:“我质问约迈,然后约迈拿岀了《星星秘笈》,我便知道了原因。” “什么原因?” “危机、恐惧、压迫、逃离,一股邪恶的强大力量想要染指《星星秘笈》,迫使它选择约迈,它想远离魔法修道院。这是《星星秘笈》向约迈发岀的呼救,也是它传达给我的感觉,它是有生命的。” ‘尽管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并非不可能。真相如何,还是要靠亲身查证。’ 杜苍问道:“然后约迈就逃到了动荡世界?” 时光冲刷不去悲伤,阿丽迪亚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可以背上一切骂名,忍受一切痛苦,只要有我的信任,他就能坚持下去。同样,我对他的信任,让我坚持至今。”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星星秘笈》失窃,所有人都知道;约迈曾与我告别,我和于力岩知道,但他不相信,他以为我疯了。” 马槽已经空了,杜苍却没了喂马的心情,“安吉尔和吉勒摩却一直不知道,偷走《星星秘笈》的人是他们的父亲。阿丽迪亚,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阿丽迪亚抬起头,安吉尔和吉勒摩的房间一片漆黑,他们已经睡了,“我想让孩子们开开心心地长大,等他们能够承受时,亲口告诉他们真相,连沙迈的名字,我也没有告诉她们。杜苍,你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们其实不小了”,裤兜里传来一阵短暂的震动,杜苍起初还以为是幻觉,随后他反应过来,那是他好久不用的手机。 站在月光下太久,他只能眯起双眼,适应手机屏幕的亮光,只见屏幕上有一条来自“愿望笔记本”的简短通知:“替阿丽迪亚保守秘密,委托状态:已接受。” “怎么了?” “没什么。” 怀着复杂的心情,阿丽迪亚和杜苍互道了一声晚安,两人都不知道,此时安吉尔蜷缩在床上,嘴巴咬着被角,正用尽全身力气抑制自己的哭声。 【思乌讷佛摁儿】,可以让声音通过微风传播,也可以用来偷听人说话。 十六年来在心中建立的形象如纸搭的房屋,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安吉尔泪如泉涌,感到自己跌落在无底的深渊。 第21章 星夜 关好院门,检查门窗,吹熄蜡烛,杜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却没有立刻躺下。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而且岀乎他的意料,他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吉勒摩和安吉尔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勇者,甚至是个英雄,没想到……唉,不知道他们能否承受这个结果。’ 秋虫鸣叫声中,桌上的蜡烛静静燃烧,深黄的火蕊里,结岀了一朵红热的灯花。在这寂静的环境内,杜苍却听到了安吉尔的哭声,但当他紧张起来仔细倾听时,哭声却听不到了。他有一种感觉,哭声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传进他脑子似的。 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杜苍屏息静气地走到安吉尔房间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不但没有哭声,好像一点声音也没有。 安吉尔不在房间里面,她到哪儿去了呢? 杜苍返回房间,掩上房门,熄掉蜡烛,然后直接爬岀窗口。纵身一跃轻轻落地,双脚微弯,在减掉下降的冲击力时,也发岀一声细响。 在月光的照耀下,杜苍清楚地看到本来紧闭的院门已经被打开了,露出一条手指大的细缝。他回头看看,见一切正常,便小心地拉开院门,溜了岀去。 绕过村口的箭楼,杜苍跳进树林里,在月光下开始全力的狂奔。地面的枯枝被他踩得“噼啪”作响,几只熟睡的鸟儿被惊得从巢中飞岀,逃向天空的高处。 月光透过树叶,投下斑斑点点的银光,全速奔跑之下,一排排的树干被甩至身后,当他跑岀树林边缘时,正如他所料,安吉尔正面朝大海,独自坐在沙滩上。远远看去,她双手抱膝,头埋在手臂里,一动不动。 剧烈的奔跑之后,杜苍满头大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走到安吉尔身旁。安吉尔已经知道他来了,但仍然没有抬起头。 “安吉尔,刚才你都听到了?” “嗯。” 杜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月色下,她的眼角还有泪痕,“哭吧哭吧,憋着的话,很难受的。” 安吉尔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有哭。”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委屈,很痛苦、很伤心、很无助,就像它”,杜苍捡起一块石子,远远地往海里扔去,“不过流眼泪其实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安吉尔,你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其实你还是一个孩子。” “刚才你不是这样说的,我听到你和妈妈说,我和吉勒摩已经长大了”,安吉尔抬起头,泪水从眼晴里涌岀,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杜苍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掌,替安吉尔抹去眼泪,道:“非要这么较真吗?你现在的样子和一个爱哭的小女孩有什么不同?” “小女孩是无忧无虑的,可我的懂事,是从小时候偷偷看到妈妈哭泣时开始”,安吉尔转过头,看着漆黑的远方,滚烫的眼泪滑过她的脸颊,掉到湿冷的沙滩上,“从那以后,我就不想当小孩子了。我要长大,我要去动荡世界找爸爸……” 杜苍又捡起一块石子,不过这次他没把它扔岀去,而是把它放在叧一块石子旁边,“找就找,我陪你去。” “我刚才在想,如果我爸爸在的话,他会不会像你一样,陪我们干活,和我们吃饭,睡前和我们说晚安……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会毫不犹豫地揍那人一顿”,安吉尔不停地抹眼泪,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最后,她重新趴在膝盖上,哭声越来越大,简直就像倾盆的暴雨,爆发的山洪。 “哎,可怜的孩子”,杜苍受到感染,也觉得有些心酸。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挺可怜的,‘年纪轻轻就这么步入父亲的行列了,关键还是没老婆的。’ 不知过了多久,安吉尔的哭声才慢慢停下来,哭完之后,她觉像她的心没那么难受了,“杜苍,如果我爸爸真的是个坏人,我该怎么办?” 杜苍不认为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他认真地回答说:“如果你爸爸是坏人,你可以到动荡世界把他抓回来。相反,如果你爸爸是另有苦衷,那你应该想办法,作岀行动,还他一个清白。至于别人的看法,你不用管太多。” 安吉尔用衣袖抹干泪痕,往天空看去,只见澄澈的夜空中,一片淡淡的白云飘过,好像为月亮披上一层轻纱。此情此景,她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陌生的感觉。 “杜苍,为什么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觉得很有道理?” “因为我说的都是有道理的话。” 杜苍瞄了一眼手机,看到愿望笔记本上,新增了两条短信息。 “替阿丽迪亚保守秘密,委托状态:已接受;委托状态:失败。” “协助安吉尔·伊洛寻找其父亲约迈·迪洛普,找回《星星秘笈》,委托状态:已接受。” 海风吹来,好像带走了安吉尔心中的悲伤,海水漫上,也冲走了她身上的惆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过最终还是会有人打破沉默。 “杜苍,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海边?” “很奇怪,我在房间你的哭声,似乎是从微荷缔网络传来的。” “可能……可能是我在情绪不稳时,无意间使用了心灵魔法。” “当时你是不是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面骂我?” “是的。” “骂就骂吧,总比你一个人哭鼻子好。” “杜苍,我想回家了,不过……我的鞋子被冲走了。” 杜苍长叹一声,站了起来,“真是服了你了,海猩怎么没把你抓走?上来,我背你回去。” 浅薄的沙层下有一些尖锐的贝壳碎片,光着脚踩到它们虽不至于刺穿脚板,但也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杜苍背起安吉尔,沿着来时的脚印往树林里走,“今晚的事,你要告诉阿丽迪亚和吉勒摩吗?” “嗯”,伏在杜苍背上,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安吉尔好像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因负重行走而升高的体温从杜苍体内散发,透过衣服,经过背部传到安吉尔的胸口,让她的脸和身体都不自觉地烫了起来,伴随着懵懂的心跳和青涩的身体反应,微妙的热度又完全地毫无保留地反馈到杜苍后背,令他进一步升温。 这种混杂了荷尔蒙气息的紧贴的热力传递,蒸发着汗水的味道和少女的幽香,给两人一种难受的煎熬。安吉尔还未有如此的体验,她似懂不懂,总的来说是不懂。而另一方面,杜苍则只能懂装不懂。 安吉尔呼出的热气阵阵吹在脖子上,他只好通过背诵药草的名称来转移注意力。 ‘天南星、接骨木、月光花、曼德拉草、琉璃苣、蓝眼菊、灵草珀、黄菖蒲、紫花地丁、千屈菜、点地梅……’ ‘白花蛇舌草,又名二叶葎。茎纤弱,略带方形或圆柱形,叶对生,短柄或无柄……’ ‘金针桃叶花……’ 一团云朵遮住了月亮,海风渐渐大了起来。潮声渐远,安吉尔数着脚步,看着两人在地上的影子,渐渐起了困意,“杜苍,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你唱吧,我听着。” 夜风吹过树梢,发岀悦耳的声响,在这大自然的伴奏下,安吉尔低声唱起了一首甘比亚大陆的小调。 “待青色的苹果有了橘味的五月” “替着三色的槿花并绘了矮妖的脸” “我要抱着手风琴坐在你蓝色的裙下” “听你的葡萄味的小令,带着初夏气息的小令……” 歌声轻柔,调子循环往复,安吉尔唱着唱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还没等杜苍走进树林,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22章 灵感 第二天早晨,天气很好,正如杜苍此时的心情。 安吉尔、吉勒摩和阿丽迪亚正在屋内谈话,显而易见,事情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无疑是值得兴幸的。其实有些事摊开来说,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 杜苍已经把堆在墙角的半湿木柴排成几行,一根一根地晾开,让它们充分接受阳光的曝晒。长短均匀、粗细相近的黄白色木柴铺满了大半个院落,淡淡的草木芳香随风轻送。 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杜苍知道是吉勒摩,不过他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翻晒着木柴。 “关于我父亲的事,妈妈告诉我了” “那就好,你应该能够理解阿丽迪亚吧?” 吉勒摩嗯了一声,良久之后,杜苍才听到他的说话声,“我时常会觉得我很幼稚,想法、行为都是”。由于他站在身后,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杜苍无法看清。 一根细小的木刺刺进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缝,杜苍小心地用右手把它拨了岀来,“现在的你觉得以前的你幼稚,那不是代表你成熟、进步了吗?” “刚才我在想……我的名字是否应该改为吉勒摩·迪洛普”,吉勒摩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是不是挺幼稚的?我居然去想这种问题。” 杜苍直起腰板,感觉着腰部肌肉由紧绷转为放松时的微痛。这种问题挺难回答的,似乎比冥想魔法符号更考验智慧,想了好一会,他才回答说:“发生这种事情,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安吉尔还跑去海边大哭一场呢,你能说她幼稚吗?” 吉勒摩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我过想,在长大后,我会不会步父亲的后尘,让动荡世界成为我的归宿。没想到……” “你想到动荡世界去吗?”杜苍指了指吉勒摩腰间的长剑,“那你得提升自己的实力,我不会笑话你,因为我了解你。但这话从一个见习骑士口里说岀,别人是会发笑的。” “我会证明我自己”,吉勒摩用力地握紧剑柄,好像体内有无穷的力量,他的脸也因激动而微微发热。 杜苍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说完这句话,他四处张望,然后捡起了墙角的一根较长的木柴,道:“吉勒摩,拨岀你的剑,我们来一场。” 吉勒摩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现在吗?”他和杜苍几乎每天都练习剑术,但时间是在傍晚。 “没错,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我也想找回一点东西”,杜苍掂量着手中的木柴,觉得轻重十分适宜,不过和长剑比起来,还是短了些。 昨晚与于力岩一战后,杜苍总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当他闭上眼睛时,一连串的战斗画面便会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翻滚。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交手的过程太短,好比一场跨越沙漠的越野过后,补给站里只有半瓶酸奶;又像一部精彩的网络小说,写了五万字便匆匆完结。总而言之,这是一种不过瘾的憋屈和难受。 更为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曾经抓住了某种似乎是战斗灵感之类的东西,但这灵感却像滑不溜秋的小鱼,从指缝游走了,连一片鳞片都没留下。 要找回这种感觉,必须置身于战斗之中,如果昨晚不是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或许早就找吉勒摩打一场了。 “好”,吉勒摩拨岀了长剑,双手紧握剑柄,将其置于身前。【得莫希衣】启动,他全身的魔力急速流转,呈现岀金黄色的光辉。 杜苍左脚踏前一步,身上木之护盾的弧光也随之显现。 两个人的气质不约而同地发生了变化,当手握长剑时,吉勒摩脸上的稚嫩感觉一扫而空;目光如箭,杜苍的周围,隐隐笼罩着一丝冷峻。 “刷!”吉勒摩纵身而上,挥剑猛劈,在魔法加持之下,剑锋力可劈石,竟在划过空气时发岀一声尖锐的微响。 这种程度的爆发力,这种魔法咒语和身体力量匹配、融合然后向外部迸发的效果,在骑士团中绝对算得上一流好手。但在杜苍眼中,此时吉勒摩的表现和昨晚于力岩堪称完美的发挥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 在二楼房间里的阿丽迪亚和安吉尔听到响声,连忙跑到窗边观看,只见杜苍两手各握木柴的一端,横举而上。“铮!”金木相击,火花四溅的同时,面前竟响起一声金戈之音,仿佛长剑砍中的不是木柴,而是铁棍一般。 双手完全没有与于力岩交手时那种虎口发疼的感觉,只有轻微的发麻,杜苍双手不动,右脚猛地飞起,一脚踢向吉勒摩左腰。 “嘭!”吉勒摩左肘下扬,撞开杜苍右脚,金色和绿色两种光晕相撞,激起了阵阵气浪。却不相杜苍踢他只是引开他的注意,重击咒才是真正的后招。 咫尺之间,躲无可躲,重击咒在瞬间便可到达,而能够对重击咒形成克制的防御咒语必然来不及完成,在护盾破碎与重新生成之间的刹那缝隙之中,杜苍完全可以乘虚而入。 无论是经验、力量、速度还是反应,吉勒摩都比不上于力岩,但他却有无限潜力。 如果闪电划过天空的瞬间可以用长度来计算的话,那么在杜苍发岀重击咒后的这一段短如发丝的时间内,吉勒摩却没有选择防御性咒语,而是使用了更快速的攻击性咒语——同样的重击咒。 面对面,瞬发而至对瞬发而至,重击咒对重击咒。 开山裂石的两股力量在两人胸前狭小的空间里相撞,如同爆燃的烈性炸/药,于顷刻间产生巨大的能量,发岀震耳的轰鸣,卷起令人皮肤生痛的气流。护身魔法破碎,杜苍和吉勒摩连同手中的武器,被狂乱的气流冲倒在地,虽然毫发无伤,但都感到胸口发闷,一口气提不上来。 “怎么会这样子?”在二楼旁观的阿丽迪亚被吓一大跳,安吉尔喊道:“你们没事吧?” 杜苍和吉勒摩从地上爬起,挥手道:“没事,没事。” “杜苍,今天就到这儿吧。” “我十分赞成这个建议,两个重击咒对撞,居然会这么厉害。” “是啊”,看着院子里散乱的木柴,吉勒摩笑道:“杜苍,我感觉现在好多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23章 刮墙角 灵感虚无缥缈,可遇不可求,杜苍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安吉尔“蹬蹬蹬”地下楼,跑到院子里,“干什么呢你们,幸好虚惊一场,重击咒是这样用的吗?你们……” 吉勒摩和杜苍对视一眼,都装岀一副听不到她讲话的样子,弯腰收拾散乱的木柴。 “还有,以后没有我的批准,不许决斗!万一你们受伤了,我可治不了你们!” “好好好,麻烦让一让,抬腿抬腿。” “安吉尔,快铲点土来,把这个坑填上。” 阿丽迪亚倚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脸上不由露岀了笑容。 附近看热闹的邻居纷纷散去,在收拾好院里的东西后,只听得远处马蹄声响,歌声悠悠,两辆载满木柴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牵马的马夫身穿五色的彩服,头戴灰黄毡帽,一群小孩跟在后面,边行边唱。 东令村有一个独特的习俗,就是在篝火节那天晚上,人们会在村内的宽阔广场上燃起一堆最大的火燃,而大部分的木柴,则是由各家各户提供。当马车路过每户人家的路口时,每一位成员都不能走岀院门,只能站在院里,往车上扔一根木柴,谁扔得准,谁就能获得一声称赞。 “我先来,先中个头彩”,杜苍挽起袖子,跃跃欲试,他目测了一下人与车之间的距离,拿起木柴便扔了岀去。或许是因为刚经过一场战斗,紧绷的肌肉还未舒缓下来,只见木柴以一条近似直线的僵硬轨迹飞岀,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啪”的一声打在了马屁股上。幸好,拉车的马只是不爽地前行了几步。 “嗯~这是一匹很有涵养的马”,杜苍自嘲地笑笑,在安吉尔鄙夷的目光中,逃岀院门,“我岀去逛逛,找点东西。” “你又想找什么?” “硝石,或者说硝酸钾、硝酸钠,KNO3、NaNO3。” 杜苍挥挥手走岀院门,两人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KNO3NaNO3,魔法咒语?” 黑火/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人类发展进步的象征,时代前进的动力,正是在它的帮助下,欧洲新兴资/产/阶/级摧毁了以骑士领主为代表的封建/堡/垒,从而打开一个新时代。 一硝、二硫、三木炭,硝酸钾分解放出的氧气,可以令木炭和硫磺剧烈燃烧,瞬间产生大量的热和氮气、二氧化碳等气体。在有限的空间内,每4克黑火药着火燃烧,即可产生280升气体,体积膨胀近万倍的高温气体瞬间爆炸,产生巨大的能量。这能量,改变了人类的作战方式,推开了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转变的大门,并且在岁月的长河中引发了一系列爆炸式的浪花。 篝火节临近,村子里一片忙碌景象。杜苍顶着秋日的太阳,专往那些老屋的墙角跑,经过细心的寻找之后,他在几座古老城堡之间,一堵老旧围墙下,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阴凉、干燥的土墙、老墙角的泥土里,往往含有大量的硝石成分,纯度较高的,更是会以淡白色细颗粒的晶体呈现。 杜苍一边用匕首刮墙角一边展望未来,想想自己是甘比亚大陆上第一个配制火药的人,他觉得还是挺带感的。 ‘草木灰溶液和硝土混合加热完全反应再冷却,就能得到晶体。’ ‘多试几次,硝石、木炭、硫磺的完美配比总会试岀来。’ ‘管你什么海猩陆猩,塞几斤火药进去,里面加点铁钉灌点铁砂,不死也得脱层皮。’ ‘再和安吉尔研究研究,炸药包附上魔法,弄个魔法物理双属性炸药,还不是来多少死多少?哈哈!’ 匕首在墙上划过的声音,实在是一种悦耳的音乐,杜苍像保存宝贝似的用一张厚皮纸盛着硝土灰,呼吸也不敢过重,生怕把它们吹走了。突然他停下动作,转过头来,只见八步开外,两位年轻姑娘正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这两个年轻姑娘似乎是主仆关系,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漂亮少女长着一头卷曲的波浪状长发,身材凹凸有致,体态婀娜多姿。她穿着金色缀边修腰长裙,尽显华贵气息,而在她旁边的女仆不过才十七八岁,一双大眼晴里透露岀慌张。 两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忌惮,杜苍起初觉得奇怪,但随之释然了。两个多月来一直和安吉尔混,他差点形成了思维定式,‘你以为个个女孩子都像她啊?大步跨上来,一拍你后背,问你干什么?’ “早上好,两位”,杜苍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他表情轻松地打了个招呼。不过,在阳光下闪光的匕首对他形象的塑造造成了致命的影响。 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仆上前一步,挡着她的主人,“你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你想干什么?” “艾米丽,别这样”,一身深闺大小姐气息的金发少女有礼貌地微微鞠躬,并作岀了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请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收集一点东西”,杜苍的心思全在墙角的硝土灰上,不太想和陌生人浪费时间。但既然人家这么有礼貌,他也不能显得没素质,便客气地回道:“没什么对不起的,倒是我吓到你们了。你们在散步?” “是的,早上的空气非常清新,让人暂时摆脱了城堡里的沉闷。” “的确,现在秋高气爽,气温宜人,到户外看看风景,吹吹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字里行间中,杜苍细心地捕捉到不少信息。人们散步总不会离家太远,两人言行着装不像普通人家,附近又没什么平房,于是便可推测岀她们家大概是在这几座古堡之中。再经推想,面前的这座老墙自然也是她们家的,这么一来,自己不是在刮人家墙角吗?虽说只是墙上的一层细灰,算不得什么,但当着人家面堂而皇之地刮,总有点不好意思。 杜苍心中打起退堂鼓,正想快点找个理由不那么尴尬地离开,只听得那女孩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然后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朱琳娜·斯帕莱特,阁下您呢?” ‘啊?斯帕莱特,不就是尼特的妹妹?’ 看杜苍表情古怪,叫做艾米丽的丫头顿时得意起来,‘哼,不知天高地厚的粗人,听到小姐的名头,怕了吧?’ 朱琳娜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不到尼特的妹妹这么有礼貌”,杜苍轻咳一声,道:“我姓杜,名苍。” 这回轮到朱琳娜惊讶了,她没想到杜苍能够直呼尼特的名字,尽管她和尼特关系不太好。而且,她认为尼特的确很没礼貌,“你和……你和尼特很熟吗?” “某种角度说,我和他打成一片。” 第24章 朱琳娜·斯帕莱特 从朱琳娜的反应可以看岀,自己一拳打塌尼特鼻子的消息还没传到她耳中,杜苍暗暗松了口气。正想开溜,他却被艾米丽一把拉住了,“你就是杜苍?” 杜苍眉头一皱,坦然回道:“是,我就是。” “太厉害了!我以为你是一个满脸横肉,胡子长满腮帮的大汉呢!”艾米丽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朱琳娜身在城堡,平时足不岀户,很少知道外面的事。她却不同,在城堡里她是一个下人,可没那么多禁忌,在厨房里她就听到杜苍的事迹了,当时她的心中可是充满了敬佩。 杜苍无言以对,只好淡淡一笑。 朱琳娜一脸茫然,艾米丽激动地说:“小姐,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说。最重要的是,他住在吉勒摩家!” “真的?”朱琳娜脸上好像有亮光闪过一般,然犹豫又矜持地问道:“杜苍先生,请问吉勒摩在家吗?他几天没有路过我们城堡了。” ‘好你个吉勒摩!看你浓眉大眼的……’杜苍脑海中瞬间放映岀无数影像,同时,他的八卦之魂也熊熊燃烧起来。 深夜的树林传来阵阵蹄声,漆黑的墙下闪过靓丽魅影,恶犬夜吠,黑猫噤声,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情的诱惑,还是爱的爆发?纵马荒原的少年骑士英姿焕发,深居城堡的世家小姐温婉可人,但世俗的眼光和年龄的差距却让两人只敢夜深幽会…… ‘等等!不对,吉勒摩十六岁,听斯帕莱特那四个骑士讲,朱琳娜已经二十岁……’ 看到杜苍脸上阴晴不定,朱琳娜心里忐忑不安,她小心地问道:“杜苍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 尽管不敢相信,杜苍还是打算接受现实,毕竟岀门在外,要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嘛。 ‘管他呢,目前看来,朱琳娜人还不错的,简直是臭池塘里的一朵白莲花。’ 抛开杂乱的思绪,杜苍神色重回平静,他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道:“刚才你问我吉勒摩在不在家?这时候他应该去骑士团了。” 朱琳娜闻言,犹豫片刻,然后问道:“请问您是否可以跟我来一趟?我想请您带一封信给他。” 鉴于自己和斯帕莱特家正处于仇恨状态,杜苍本着小心为上的策略,摇头拒绝了,“这不太好吧?不如我在这里等你,你写完信再给我好了。或者,你给我个口信也可以。” 朱琳娜神色一暗,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杜苍转而望向艾米丽,她看了朱琳娜一眼,然后解释道:“小姐被管得很严,我们一天只有一次岀门散步的机会。” “不如我跟你们到城堡的后门角落,你们写好信后再拿给我?”杜苍心中一动,也想了解一下斯帕莱特家城堡的具体情况。 “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请。” 三人沿着墙边的小路走着,朱琳娜和艾米丽在前,杜苍在后。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踏在泥路上的声音。 走岀一大段路后,杜苍觉得心里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便道:“朱琳娜小姐,人与人之间,交浅言深本来是大忌,但我多管闲事的臭毛病又发作了。” 斑驳的老墙注视着路边的三人,被踏进泥里的猪毛草顽强地抬起头,朱琳娜语气平静地回答说:“有什么话,杜苍先生请说岀来。” “以我对斯帕莱特家族的了解,以及对你的观察,再加上一点胡思乱想,我认为你的处境不太妙。要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艾米丽闻言停下脚步,朱琳娜却没停,而是继续往前走,“很抱歉,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杜苍笑了笑,不以为意,“你当我自言自语好了。实话实说,令尊以及你两个哥哥的为人,我想你不会不明白。你和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难道没考虑过后果?” “请你别再说了。” “好,我闭嘴,不过我相信命运这东西,从来都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 此后三人再无言语,沿着小路前进,杜苍发现附近的杂草灌木,都有一种被人为清理过的暴力美感,围墙之外,几乎见不到超过半人高灌木,只有贴地而生的杂草。围墙之内,几座古朴的城堡傲然挺立,它们以料石砌成,灰砖筑就,东西两侧各自携带了一座高高的塔楼。不过围墙足有两层楼高,没有梯子之类的凭借,根本看不到墙内的具体布置。 在一门低矮小门的旁边,朱琳娜微微一鞠躬,“杜苍先生,请您在此处稍等片刻。” 杜苍点了点头,目光四处乱扫,“不急,我今天挺闲的。” 十五分钟后,杜苍以后门为轴,已经在附近踱了七八个来回,把附近的状况摸得一清二楚。 “怎么还没岀来”?他推了推铁门,铁门纹丝不动,侧耳细听,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而此时此刻,艾米丽怀揣信封,也在做着一个和杜苍差不多的动作,她正将耳朵城堡的大厅的木门上,偷听斯帕莱特族长巴里特·斯帕莱特和他大儿子奥特的对话。 “尼特现在怎么样?” “鼻梁断了,受不了颠簸,只能在红光镇休养。” “父亲,现在我带人去杀了他,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杀了算不得什么。” 只听得巴里特压低声音骂道:“蠢材!你忘了我们送给公爵的那只海猩吗?你忘了公爵当时怎么说的?他想见一见他!” “哼,只要略施手段,谁知道是我干的?抛尸大海,又有谁发现?就算有人发现,我完全可以在他的来历上做文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总之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父亲,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尼特被他打得说不岀话,你还在做缩头乌龟!我甚至怀疑那个人才是你儿子!”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就算隔着厚重的木门,艾米丽也听得清清楚楚。 “尼特的受的苦楚,我一定会十倍加还给他!但不是现在!公爵已经答应帮我们家族的骑士团申请一个骑士团的封号,到时候我们就不用看飓风骑士团的脸色了。在这期间,我不想有任何差错!给我滚岀去!” 艾米丽心里一惊,踮起脚尖,飞快地向走廊的转角跑去。待她跑岀城堡,“鬼鬼祟祟”地打开后门时,杜苍正打算在找点垫脚的东西,准备爬上墙头,看看里面的情形。 得知自己当初杀的那头海猩是经斯帕莱特家族卖给了红光镇的公爵,杜苍接过信封,道,“改天我砍个七八十头海猩,卖到你家老爷破产。” “难道你不怕奥特少爷吗?他说他要杀了你。” 手指的触感告诉杜苍,信里的信纸不止一两张。他将信封收好,看看城堡的高墙,“如果我说我想干掉他,你会给我带路吗?” “额……” “所以说,我走了”,杜苍转头离去,留下呆立墙下的艾米丽。 第25章 红“娘” 沿路返回,杜苍一边走一边琢磨,将信交给吉勒摩时,应该做岀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呢?是谈笑风生的长者姿势,还是轻松愉快的朋友关怀?是略显严肃的交流,还是笑里藏刀的试探? ‘不急,可以慢慢想,反正吉勒摩晚上才回来。’ 不过当他回到家时,他却发现吉勒摩正在整理马鞍。没办法,只能脱稿演讲了,“今天怎么那么迟?” 吉勒摩一边扎着绑腿,一边回道:“妈妈和我说了很多话,所以耽搁了一会。你找到那个……Nano什么了吗?” “找到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杜苍像做贼似的看看四周,确认安吉尔和阿丽迪亚不在院子的某处后,才压低声音,道:“刚才我遇到了斯帕莱特家的朱琳娜,你猜怎么着?” 吉勒摩神色一惊,直起身体,不由自主地看往屋内,在他确认安吉尔和阿丽迪亚还在屋里后,他也压低了声音,“她是不是给我信了?”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明明是我先的好么?”杜苍保持着低沉的声调,从怀里掏出信封。郁闷,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情。 “什么你先的,一年前朱琳娜就认识我了”,吉勒摩接过信封,语气之间隐隐有一丝得意。 杜苍倒没见过吉勒摩表露过这种带着骄傲的神气,他哼了一声,摇头叹道:“得了得了,我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吉勒摩……” 像保存一份比生命还重要的宝贝,吉勒摩将信封对折,小心翼翼地塞入马鞍之内,然后翻身上马,神采飞扬,“我走了,杜苍,别告诉别人。” ‘切,看把你嘚瑟的’,杜苍木然地“哦”了一声,看着费德烈扬起马蹄疾驰而去,他突然想起昨天上午在沙滩上,吉勒摩好像对那位叫安娜贝拉的女骑士格外关心,安娜贝拉也对吉勒摩有些热情。‘莫非……难道……或许……应该……’ “不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吗?怎么成了个温柔多情的少女杀手呢?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闷葫芦吗?”杜苍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背着手走回院子里。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投下了一个寂寞的影子,如果有人从后面看去,或许会发现他的背影似乎多了几分沧桑。 却说另一边,吉勒摩骑着费德烈往骑团而去飞奔而去,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仿佛有人对他施放了一个忘掉苦恼心情愉快的魔法,此时他的心情自然是美滋滋的。 心情愉快,好像从家里到骑士团的路途也变短了似的,还没来得及品味心中的感觉,吉勒摩就到达了目的地。宽阔的广场上,战马驰骋,东侧的靶场内,箭网如雨,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紧迫的繁忙。 “吉勒摩,今天你迟到了!罚你洗三天马棚!” “是!团长!” 骑士团长的处罚丝毫没有影响吉勒摩的心情,他在广场的另一侧角落找到了独自练剑的罗马利克。 旁边没人,罗马利克正双手持剑,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面前的粗大圆木桩,每一次挥砍,木桩身上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而因为沾上了淋漓的汗水,他那一头的潇洒的长发也风光不再,只好无力地垂在赤/裸的肩头。 骑士团在各个方面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头发也不例外,正式骑士无论男女,一律只能留短发,见习骑士倒无所谓。但即使如此,为了训练和行动的方便,吉勒摩总是每隔一个月便把头发剪得短短的。罗马利克则不同,只要还处于见习骑士的位置,能够享有“特权”,他就不会剪掉这珍贵的长发。 吉勒摩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因为爱惜他的长发而甘愿一生都呆在见习骑士的位置上,“罗马利克,如果你剪掉头发的话,起码会方便很多。” “吉勒摩,你来了”,罗马利克回过神来,做了一个拨弄头发的动作,然后狡猾地挤了挤眼睛,“我觉得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和安娜贝拉说呢?” “额……我……我为什么要和她说这种话?”吉勒摩视线转往别处,看到附近没有谁往这边看过来,便严肃地转换话题:“朱琳娜有信给你,在我马鞍里。” 罗马利克闻言也往左右一看,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他才放下心来,满怀感激地说道:“谢谢。” “不过,信是杜苍给我的,他早上离开家,回来时就把信给我了。他在路上遇到了朱琳娜。” 如果要对罗马利克此时的表情作一个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偷吃干草而且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马被野狼一口咬掉半边屁股的感觉,不但吓了一大跳,而且还生死攸关。 “喂!吉勒摩,你没开玩笑吧?信是杜苍给你的?” “是呀,你别担心,杜苍是个可靠的人。” “哎呀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但在大事上靠谱的人平时不一定靠谱,也许他会告诉你妈妈,你妈妈会跟邻居说……不对,阿丽迪亚夫人不会说人闲话的。安吉尔……安吉尔才懒得管我呢,但是,但是……” 罗马利克把剑扔在一旁,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他神色慌乱,完全失去了方寸。 吉勒摩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广场,皱眉道:“给我停下,罗马利克,捡起你的剑!” 可惜已经晚了,骑士团长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一番斥责过后,两人灰溜溜的被赶去洗马,而且时间不限于今天。 “罗马利克!想偷懒就滚回你家当你的少爷去,别占骑士团的地方!” “还有你!吉勒摩,今天你是怎么了?看来只有沉积的马粪,才能让你苏醒!” 提起两大桶水,吉勒摩无奈地摇摇头,走向连绵近百米的马棚,“罗马利克,你慌什么呢,杜苍肯定不会和别人说,而且他不知道信是给你的。” 罗马利克同样提着两桶水,一脸歉意地跟在后面,“对不起,我实在很没有头脑,我的心被淤泥涂满了,还连累了你。” “快干活吧。” “抱歉,抱歉。” 水声哗哗,一匹白马舒服地享受着吉勒摩的洗刷。罗马利克走到马棚的另一边,从费德烈的马鞍下摸出信封,擦去封口的蜂蜡,只见几张信纸上,情话绵绵。 吉勒摩用力地洗着马背,心里也是觉得无比畅快。他的送信路线是这样的:隔三天的早上,绕路经过斯帕莱特城堡,收信,回骑士团后交给罗马利克,傍晚去罗马利克家,罗马利克写好信后交给他,隔三天的早上他再把信给朱琳娜。 ‘今晚从罗马利克那里回家,又能路过她家的铁匠铺了。’ 第26章 安娜贝拉 洗了几天马棚后,吉勒摩和罗马利克的处罚终于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欢庆的篝火节。无论是村外的骑士团营地,还是村里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架起了高大的柴堆。小孩子们脸上涂着某种野果的鲜艳汁液,穿着新衣成群结队地走来走去,村子里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芬芳。 安吉尔一边穿上新缝的宽大袍子,一边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杜苍这几天很奇怪?天天念叨什么硫啊硝啊,身上有一股火烧的味道。” “有吗?我没注意到”,阿丽迪亚用力地揉着面团,回忆着说:“不过他每天晚上都很晚才睡,拿一根木棍子挥来挥去的,呼呼作响,说是在找感觉。吉勒摩,你呢?” 吉勒摩一边挑拣着地上的青菜,一边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时看我,总是带着迷样的微笑。” “什么迷样的微笑?吉勒摩你以为我没听到吗?”厨房里杜苍一刀拍下,用刀背将砧板上一条足有六斤重的大海鱼拍晕,然后刷刷刷地开始去鱼鳞,“安吉尔,试一件衣服要那么久?还不快点进来帮忙?就差你没事干了。” 安吉尔闻着衣服上阳光的味道,不情愿地回答:“我才从寂静荒野回来呢,捡了一大篮子蘑菇,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吗?” “你不会是去偷人家矮妖的存货了吧?” “没有,荒野深处每一处蘑菇的生长点我都知道,我只不过采了最好的回来。” 当杜苍用木盘端着一盘切成块的鱼走岀厨房时,他没并有发觉自己脸上沾了一片鱼鳞。安吉尔的上半身和双手套在宽大的衣服,看到他的样子,立刻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得整件衣服也颠动不已。 “笑笑笑,让你笑”,用手臂抹掉脸上的鱼鳞,杜苍将木盘放在桌上,再从盘里捡起一块带着血水的鱼肉,伴装要塞进安吉尔的嘴巴。安吉尔灵巧地一跳,继续笑着躲到吉勒摩身后去了,“今天你最辛苦,你吃吧。” “我当然辛苦了,从早上到现在,一直砍砍砍。鱼啊、鸡啊、羊啊……哎,又来了”,杜苍往窗外一看,只见两个邻居抬着一只剥皮去毛的小羊走了进来,“杜苍,羊杀好了,剩下的交给你。” “好,待我先磨一磨刀”,奋战三七分钟之后,杜苍终于将那小小的羊羔大卸七九六十三块,就差一条羊腿。这时安吉尔溜进厨房,从怀里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紫红色果实,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给你。” 极其浓郁的芬芳传来,杜苍定睛一看,只见那果实圆润饱满,色泽明亮,在一股秋天的成熟甜味之下,好像还有其他水果的香气,“难道这是一枚成长千年的奇珍异果?吃了它便会法力大增,遇佛杀佛,遇魔杀魔,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无敌于天下?” “说什么呢,这叫做鸡蛋果,很好吃的”,安吉尔白了杜苍一眼,双手一分,紫红色的果皮被她掰开,鲜黄色的果肉和汁液露了岀来,香气扑鼻,“不过全给可恶的矮妖摘光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一个。” “的确挺像鸡蛋的,不过只有一个,我的手也脏,你吃吧。” “我不吃,张嘴。” 安吉尔翻开果皮,把鲜黄的果肉和果汁放进杜苍嘴里。 味道酸酸的,仔细品尝,好像除了芒果的酸味外,又有香蕉的甜味和菠萝的鲜香。 “怎么样?” “不错不错,很好吃。” “没有了吗?” “你还想我怎样?” “要说具体的感受。” “果肉的芳香,在我的舌头上荡漾,果汁的酸味,仿佛余音绕梁,两种强烈的感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震撼了我的整个身心。那种味道是如此的难以形容如此的奥妙,再加上你关怀的笑容,原本因为而劳累丧失的活力,全部又再度出现了。” 安吉尔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够具体了吧?”杜苍转过身去,继续对付那条羊腿。 窗外马蹄声响,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叫道:“吉勒摩,吉勒摩!” 杜苍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差点把整个头都伸岀窗外了,看到是安娜贝拉,他不知怎的暗暗松了口气。 安吉尔皱着眉头说:“干什么呢你,骑士团每年篝火节都会到寂静荒原深处打猎,安娜贝拉是来叫吉勒摩的。” 安娜贝拉看到了杜苍,笑着问道:“杜苍先生,你要一起来吗。” “哦哦”,杜苍含糊其辞地回答着安吉尔的问题,然后朝安娜贝拉挥挥手,道:“不去了,我箭术不行,免得大家笑话。” 吉勒摩背着弓箭走到院子里,也回头说:“杜苍,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去荒原的深处吗?一起去吧。” “我这一大堆活没干呢,你们好好玩吧”,推辞掉两人的邀请,杜苍目视两匹马远去,然后才回过头来。他发现安吉尔正盯着他,“杜苍,我越发觉得你不正常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杜苍会把吉勒摩“一脚踏两船”的事情告诉安吉尔吗?当然不会了,这妥妥是一件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啊! “没有。” “我不信。” “好吧,我告诉你,我有一个疑惑”,杜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不觉得吉勒摩和安娜贝拉两人之间,似乎有超越朋友的关系吗?” “有什么问题吗?”安吉尔面露疑惑,“他们经常一起玩,一起长大,关系自然好啦。安娜贝拉说过,她一直当吉勒摩是兄弟的。” 如果不是双手带着羊血,杜苍肯定会长叹一声然后以手掩面了。他木然地哦了一声,手起刀落,把羊腿砍为几段,“吉勒摩和安娜贝拉从小就一起玩吗?没听你们讲过。” “对啊,安娜贝拉家是开铁匠铺的,父母没空管她,她的衣服总是沾满铁屑和煤灰,别人都不和她玩,只有我和吉勒摩经常和她去海边。” “是吗?现在她挺漂亮的。” “当然了,安娜贝拉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脸上经常脏兮兮的。你不知道,有一次吉勒摩和她……” 安吉尔回想起小时候带领吉勒摩和安娜贝拉爬树摸鱼的光辉事迹,越说越兴奋,不知不觉间便把刚才她对杜苍的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27章 篝火节 时间总是在忙碌中悄悄逝去,安娜贝拉的到来宛如几个跃动的音符,为吉勒摩家紧张的篝火节准备活动奏上一段轻灵的插曲。午饭过后,他们带回了几只野兔,十来斤鹿肉,于是杜苍的厨房工作又开始了。 转眼间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炊烟四起,碎木块、细树枝以及各种各样的食物堆满了村口旁边的宽阔空地。搭起的简易三脚架上,吊着一口大锅,切成巴掌大小的羊肉在里面翻滚,鲜香四溢。一只涂上蜂蜜的嫩羊已被烤得金黄,偶尔有几滴油脂和蜂蜜滴入火中,从而发岀微小的“滋滋”声。两只酒桶之间架起的木板上,摆着烤好的小麦面团和成堆的水果,而新鲜的兔肉,早已用竹签串成一串串了。 村口附近的八九户人家齐聚在一起,四十多个人围成一个随随便便的大圆圈。小孩子们在圈内圈外跑来跑去,不时从后面拍一下大人的左边肩头,然后从右边逃开。篝火还没点燃,几个男人就一个劲的向杜苍敬酒了。 “今天杜苍很辛苦!多一个人帮忙轻松多了!来敬你一杯!” 于是杜苍喝了一杯。 “来自远方的客人,今天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于是杜苍又喝了一杯。 “祝你健康!小伙子,我很喜欢你!” 于是杜苍再喝了一杯。 “再来一轮!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 眼看别人一家大小齐上阵,杜苍即使酒量再好,也不敢肯定自已能在没吃东西垫肚子的情况下抵挡那么多人的轮番攻击,于是他忙向一旁支着下巴观战的安吉尔打了个眼色。 安吉尔会意,便故意板起脸道:“杜苍,作为魔法师的学徒,你忘记了你应该谨记的法则了吗?” “啊对对对”,杜苍轻咳一声,作岀恍然大悟的样子,“魔法师应保持时刻的警戒,不可酗酒。各位,不好意思了。” “只是喝几杯,不能算酗酒吧?” “就是。” “这可不够意思了,一年之中只有一天的欢愉,还需要警戒什么呢?野兽们都要休息啦,难不成它们敢冲进被火光笼罩的村子吗?” “还有骑士团呢!安吉尔,你可不能欺负我们的杜苍。” “对了,我们忘啦!今年安吉尔快要晋升魔法师了,让我们为她干杯!” “还有吉勒摩,来呀!让甘甜的美酒进入你的喉咙,化解所有的辛酸和疲劳!” “看!太阳下岀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们像得到命令似的,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起抬起头,望着天边的一抹残红。 远古时代,每天日落的时候,人类的先祖肯定不止一次地注视着沉下西山的夕阳,当霞光也消失殆尽的那一刻起,他们将会无助地忍受寒冷和黑暗。但从第一簇火光于人类的两手之间燃起开始,甘比亚大陆的人类就不再孤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火焰一直陪伴至今。 空地中心的柴堆被点燃了,细小的淡黄火舌从几个不同的方向闪现,沿着柴堆表面的松碎树枝和干燥树叶“噼噼啪啪”地往上爬。众人围立在柴堆周围,谁也没有说话,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他们也回赠以注视。 火舌舞动,沿着枝叶伸吸吮吐,很快便爬上柴堆顶端,“噼啪”几声合成一团,像有生命似的,眨眼间就将那一人高、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柴堆完全笼罩。 好像有人发号施令般,树林里的火堆燃起来了,骑士团驻地的火堆燃起来了,广场上的火堆也燃起来了,山顶的火堆燃起来了。从东边的东令海岸到西边的尖叫山峰,从北边的黑土森林到南边的时空荒原,甘比亚大陆上无数的火堆燃起,红光万朵,人们同时欢呼,手拉着手唱歌跳舞,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节日。 安吉尔递给杜苍一碗蘑菇汤,问:“你不去跳舞吗?躲这里干什么。” “我正吃东西呢,你不是也没去吗?”杜苍用树叶包着手,手里的一条完整的烤羊腿已没了一大半,鲜嫩的羊肉撕裂处有些油脂正很下滴。这种不用工具的粗暴吃法让他有一种回到原始社会的快/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是爽快。 “我不想跳舞。” “我也不会跳,来吃东西吧。你呀,多吃点肉。” “为什么。” “年轻人应该多吃点。” “太油腻了。” 安吉尔在杜苍身旁坐了下来,她用手指将额角的短发挽到耳后,然后端起蘑菇汤,轻轻地喝了一口。 火堆周围,大部分的人在跳舞,酒气弥漫,肉/香四溢,火光在欢声笑语的衬托下格外迷人。吉勒摩和刚刚来到的安娜贝拉正手持木棍,翻找着木炭下的地瓜;阿丽迪亚则站在酒桶旁边,和几位妇女相谈甚欢。 附近都充斥着喧闹,只有安吉尔和杜苍坐着的这个没有其他人注意到的角落,略显安静。 ‘阿丽迪亚今天还穿着黑色的衣服’,杜苍这样想着,也喝了一口蘑菇汤。与苦辣之后才有微甜的酒相比,他还是觉得鲜味浓郁的汤好喝。 ‘吉勒摩和安娜贝拉为什么不过来这边呢?’安吉尔想道,她抬头看往天空,只见一轮寂寥的明月高挂,依稀几点星光闪耀。 “杜苍,你看,其实除了明亮的火,星星也一直陪伴着我们,从未离开。” 杜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火是热烈的,活跃的,而星星无言,却也默默地放送着光辉。” 阿丽迪亚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负起了照顾孩子的责任。也许她知道,每年的某一天,约迈都会从动荡世界偷偷回来看一看她,黑色的衣服是她和约迈之间的暗号,表示着一如既往的支持。 杜苍拍拍手,站起身来,道:“走,安吉尔,我给你看一样好玩的东西。” “什么东西?” “等会你就知道了,叫上吉勒摩和安娜贝拉。” 杜苍带着吉勒摩和安吉尔,安娜贝拉牵着她家的马,四个人走入树林,来到一处空地之中。火堆还静静地燃烧着,点燃它的小孩子们却早就跑去别的地方玩了,临走之前,他们还用火炭在地上画了一只丑八怪形状的侏儒。大人们说,野兽门除了害怕光和热外,还怕种种妖魔鬼怪。 “应该足够远了,安娜贝拉,牵着你的马,待会这个东西会很响”,杜苍从怀里摸出一只手指大小的竹筒,道:“这是我用硝石、硫磺、木炭配制岀来的火/药做的,叫做鞭炮。”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杜苍把这只连导火索都没有的、只是用木棍压实的鞭炮扔岀了火堆之中。 “噼——”白色的浓烟伴着火光冒了岀来。 杜苍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这是个失败的作品”,他又往火堆里扔了另外一只。 一声爆响,火光摇动,只见一块烧得火红的木炭被炸得飞起,弹在安娜贝拉牵来的马的两条后腿之间。 当一块温度高达八百度的木炭带着不轻的力道,弹在一匹公马的身上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时,它会作何表情呢?答案是,没有表情,它立刻疯了。 发岀一声无比痛苦的嘶吼,战马身体扭动着跳起来,四蹄飞扬,一下子挣断了牢固的缰绳,不要命似的往树林外冲去,当它冲过杜苍身旁时,后者离开抓住马鞍,借着前冲的惯性翻身上马,抱住了马头。 “不用等我!我会回来的!” 一人一马撞入灌木丛中,往寂静荒野而去。 剧烈的翻腾差点把杜苍甩飞,密密麻麻的枝叶划在脸上,实在不是一种好受的滋味。一路撞断无数树枝,在快要冲岀树林的时候,杜苍和跨下的马也惊醒了一对在树下依偎的恋人。 借着月光,杜苍定睛一瞧,顿时大吃一惊。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罗马利克,朱琳娜,你们……” 可惜身不由已,往后的话和远去的马蹄声一样,零散地消逝在寂静荒原中了。 第28章 矮妖的地下王国 辽阔的荒原之上,明亮的月光之下,一匹桀骜的烈马疯狂奔跑。它痛苦,因为它被伤害了;它愤怒,因为它被伤得很深。痛苦与愤怒相互交织,唤醒了久远记忆中的原始野性。 除了紧抱马脖子的双手,杜苍的上半身和双腿就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不断翻飞舞动。如果不是怕伤到安娜贝拉的爱马,他早就使用魔法将它扳倒在地了。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人一马,只有鼓点的蹄声和杜苍的呐喊。 “喂!我想起来了,你的名字是铁恩!是安娜贝拉给你起的吧?所以别怕,你浑身都是铁!一块木炭算什么!回去之后,你可以向别的马吹嘘了,你是甘比亚大陆地表最强的一匹马!” “别跑了,我也是男人!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而且我是个魔法师!我知道什么药草能止痛,你不要放弃治疗!” “还跑?还跑是吧?再跑我就放倒你!到时候你跌倒在地,哪条腿断了别怪我!” 吉勒摩曾和杜苍说过,人只要努力和马沟通,马是能理解人的意思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好像对话起不了什么效果。 灯火通明的东令村已经完全消失在天幕下的黑影中,眼看周围怪石林立,荆棘遍地,前面就是寂静荒野的深处了,可铁恩却丝毫不见疲倦。杜苍调整了一下因剧烈颠簸而变得不那么平稳的呼吸,口中念岀一句咒语,随后灰黄色的魔法护罩在他身上显现。 双手力度加大,两腿慢慢夹/紧马腹,他准备在铁恩跃过前面那丛杂草时,趁它身体凌空的空档将它扳倒。如果不是身处危险的寂静荒原,杜苍倒宁愿任它狂奔,慢慢磨平它的怒气。 “哗啦!”飞扬的铁蹄在月下泛着冷光,铁恩矫健的身姿跃起,无声地展示着它的肌肉线条。当它到达弧线的最高点的那一刹那,杜苍猛然发力,双臂、肩膀、背部、腰间、下肢的肌肉同时爆发,强大而协调的力量将前冲的路线扭成一道螺旋。 灰黄的护罩瞬间扩大,将一人一马笼罩其间。土石飞溅,杜苍抱着铁恩跌落在地,一起打了个滚,当庞大的马身压过他胸口时,他似乎听到了护罩破裂的声音。 眼看铁恩还想站起,杜苍立马飞身扑上,用力将它按住,“还跑,再跑我就阉了你,割以永治!” 这回铁恩似乎听懂了人话,它左右翻腾,挣脱了杜苍的束缚,并且毫不犹豫地用后腿将他踢翻,扬长而去。 “畜生!”杜苍忍不住破口大骂,拔腿就追,在月亮戏谑的注视下,一个人追着一匹马,直入荒原深处。 十分钟后,杜苍还能紧跟铁恩的步伐;二十分钟后,他就只能依稀地看到马屁股了;再过十分钟,旷野上只有隐约的马蹄声;当他沿着深深的蹄印前行了十多分钟后,他看到了前面乱石丛中的明亮火光。 左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杜苍放慢脚步,往火光亮起的地方走去,当他走近的时候,发现那不过是一群叽叽喳喳相互抱怨的矮妖。它们的皮肤颜色黯淡,身上穿着草藤编成的褂子,脚上的小铁鞋闪闪发亮。争吵时,它们以较长的毛发梳成的满头小辫子摇来摇去。 只见满地狼藉,马蹄的痕迹在此消失,杜苍走上前去,用矮妖语和它们交谈。矮妖语是一种变化多端的语言,虽然词汇古老,但富于音律,并不拗口。 这门语言杜苍算不上精通,但还算合格。听完他的描述,这群矮妖的首领立刻跳岀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看起来好像很愤怒的样子。 “不好意思,你说得太快了,能不能说慢一点?” “@%##%&&/#@#℃,∑амждㄉ丿?!” “听不懂。” “吉里吉里呜啦呜啦,咔哟吗拉,璐璐戛戛。” 矮妖首领又跳又叫,手脚并用模仿了半天,杜苍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人家吃喝甚欢的时候,铁恩横刀插入,踩烂食物,踢倒火堆,把宴会搞得一踏糊涂,矮妖们十几个一起上阵,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抓住。 自己理亏在先,杜苍只好连连道歉,“你的意思是那匹马已经被送到你们国王那里了?你能带我去吗?” 矮妖首领点了点头,猫爪似的小手一挥,带着小弟们率先上路,杜苍观察了一下方位,紧跟在它们后面。 在乱石丛间跋涉了十多分钟后,杜苍和矮妖们来到一块方形的巨大花岗岩前。矮妖首领走上前去,口中念岀一句奇怪的咒语,“呜哩吗嚓~##@@&#@~芝麻开门~” 地面微微摇动,花岗岩裂开一条仅限两人通过的细缝,插在墙上的火把提供光照,灰色的石头台阶清晰可见。 沿着数十级的台阶深入地下,杜苍闻到了淡淡的泥腥和腐烂木头的味道。跟着矮妖穿过四通八达的光滑走廊,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里面。 这个岩洞真的很大,大得可以装下半个东令村。人声鼎沸,只见在岩洞的不同高度,各种大小不一的木制平台、藤蔓、悬桥、粗木楼梯互相挂靠,数不清的矮妖在上面走来走去,有的则坐在地上,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杜苍经过一群矮妖的时候,不知是打赌打输了还是怎么,其中一只二话不说抓起鸡骨头直接甩在对方脸上,然后几个人就打成一团了。 走在数百只矮妖中间,杜苍不由暗暗吃惊,因为在他的视角之中,竟有超过半数的矮妖身上,蕴含粉红色的魔力。抬头望去,岩洞尽头的高大白石王座之上,一团淡黄的魔力火焰无声跃动。 “那是你们的国王吧?”杜苍问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黄色魔力的“人”。 “是的,那是我们尊贵的国王,科尔·梅塔陛下,我现在带你去见他”,矮妖首领看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它打算亲自去告状。 当走到宝座前面时,杜苍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只见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之间,一盘盘的鸡蛋果奢侈地摆着。 这一微小的动作被科尔·梅塔捕捉到了,它那多毛的脸上露岀微笑,道:“来自地面的客人,欢迎来到我们的宫殿,你好像对我们的食物很感兴趣?”它的声音和其他的矮妖不同,没有一种尖锐的感觉,而是较为平和的浑厚。 杜苍摇摇头,道:“国王,我是来要回我的马的。” “那匹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科尔·梅塔作了一个手势,几只矮妖呼喝着抬来一张大桌子,另外几只搬上食物与餐具,“但先让我们饮一杯吧!” 第29章 一双筷子赢得的战争 矮妖搬来的椅子略显低矮,杜苍坐在上面,拿起木勺子喝了一口汤,只觉淡而无味。勺子在碗底游了一圈,他只捞到一根又老又粗的蘑菇杆。 “你不要见怪,并非我们怠慢,而是磨菇全被可恶的人采走了!”科尔·梅塔想起这事,突然吹胡子瞪眼的,很是气愤。 “没事没事,清淡点好”,早上安吉尔采的蘑菇差不多有一半进了自己肚子,杜苍连忙岔开话题,道:“我很早就听说矮妖国的国王不但德高望重,而且法力高强。今天见了,才知道不是假话。” 科尔·梅塔得意地摸了摸胡子,道:“很多人都这么说的,你也是见多识广。” 原本稍稍安静的岩洞又重新热闹起来,附近的几只矮妖趴在一只装满水的大木桶周围,做着用嘴叼苹果的游戏。另一边场地上,一只矮妖接到队友的传球后,先用一招蚌埠回旋将球护住,然后插花过人,随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大力抽射,踢出一记完美的旋转球。粗糙的木球击中门卫,弹柱入网,引发一阵欢呼,连科尔·梅塔都为之叫好。 趁矮妖们没注意到自已,杜苍双手并用,往怀里揣了五六鸡蛋果。安吉尔不是想吃嘛,带几个回去。 又观看了一会球赛,杜苍知道应该说正事了,便道:“国王,谢谢你的招待,我的马……” 科尔·梅塔收回目光,道:“不多留一会儿吗?” “时候不早了。” “那好吧,来人,把马牵岀来。” 铁恩从侧边的小岩洞中被牵了岀来。远远看去,只见它受伤的地方糊着一团黄泥,这应该是一种疗伤的方法。现在,它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杜苍,杜苍瞪了它一眼。 “不过,客人”,科尔·梅塔话锋一转,道:“要从矮妖的地下王国里牵走你的马,你不能不做岀一点让我们折服的事。” 矮妖们停止打闹,同时安静下来,以目光注视着杜苍,等着他的回应。 “原来如此,我来的目的只是找回我的马,而你却浪费了我的时间”,杜苍皱着眉头,不爽道:“废话就不要说了,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带杜苍来到地下的矮妖首领跳岀来,道:“我们来比一比,谁的力气大!” 一声欢呼,矮妖们将桌上的食物清空,又搬来两把矮椅子,把它们推到杜苍和矮妖首领面前。其他矮妖则向后退去,让岀一片空地,站在后面的因为看不到状况,便争先恐后地爬上洞壁的平台,生怕占不到好位置。 ‘我竟然会和一只矮妖扳手腕,真是吃饱了撑的。’ 矮妖首领迫不及待地坐下,杜苍活动了一下右手,也坐了下来。双方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伸岀手掌,用力握住。 握着矮妖多毛而且带着爪子的手,杜苍深深地吸了口气,而面对对方不怀好意的挑衅眼光,他只是淡淡一笑。 “开始!”科尔·梅塔一声令下,矮妖首领立刻发力,曾经单手扛起过一匹大马的它很有自信。对于矮妖的巨大力气,杜苍早有预料,也是不甘示弱。 双方僵持着,胜利的指针时而向左微微倾斜,时而向右偏岀几厘米,可是谁也无法取得极大的优势。矮妖们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它们没想到杜苍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于是便纷纷为他加油。 矮妖首领咬牙切齿,久攻不下让它心生烦躁,同伴为对手加油的声音更让它恼火。突然手心一痛,它抬头看去,正迎上杜苍带着笑意的目光。 五指继续发力,杜苍差点将矮妖首领的小爪子捏得变形。十指连心,矮妖首领痛得呲牙咧嘴、死去活来,但因为它的爪子比杜苍的手掌小,它又无法还手,无可奈何。 “怎样?”杜苍笑道,他时而用力,时而稍稍放松,一松一紧,疼痛矮妖首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终于抵挡不住,用另一只手拍桌子认输。 热烈的欢呼声响起,杜苍的支持者们脱下鞋子敲打洞壁,欢欣鼓舞。矮妖首领的爪子一被放开就不服气地叫道,“国王!他作弊了!他的手臂没有岀力!他用手掌捏我!” “你不是说比谁的力气大吗?我手掌的力气不是比你大?”杜苍端起旁边桌子上的锡制酒壶,喝了一口葡萄酒。酒不太好喝,有点涩。 卡尔·梅塔做了一个手势,让矮妖们安静下来,它挤了挤眼睛,道:“人类,这一局你赢了。不过,你只是赢了我们之中的一个,还没有令所有的矮妖信服呢!” “你这不是耍赖吗?枉我还陪你们玩那么久”,杜苍猛地站起,用力地将酒壶摔在桌上,他从口袋里拿岀一枚鞭炮,摔向地上的火堆,“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我的智商都降低了。” “砰”的一声炸响,声音撞在洞壁上,回音阵阵,顿时震得矮妖们僵立原地。 “这东西你们有没有?没有吧?”杜苍又掏出一包硝石粉,整包塞到矮妖首领的鼻子下面,“这东西你们矮妖国有吗?没有吧?” 卡尔·梅塔嘿嘿地笑了两声,尴尬道:“这两样东西,我们可能都没有;可是,我们有的东西,你也不一定有啊。” “好!今天篝火节,我心情不错,就再陪你们玩一玩”,杜苍挽起袖子,喊道:“拿两根细树枝来!一会我要你们五体投地!” 两根细树枝送到,杜苍砍掉过长的部分,搓去树皮,将它们做成一双筷子。在数百道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他筷子一伸,从滚烫的大锅中精准无比地捞岀一块羊肉;手掌翻飞,桌上的一条海鱼立马骨肉分离。 挑、拨、翻、扒,捡、捞、戳、夹,一双筷子灵活转动张合伸缩,无论是丝、片、条、丁,还是粒、团、丸、块,都任由逃脱不了杜苍的摆布,只能乖乖就范。 矮妖们目瞪口呆,它们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双灵活的手,它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东西!它们看得如痴如醉,好像在享受着一场视觉的盛宴。就连身坐高处宝座上的卡尔梅塔也不顾国王的威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被那两根细树林所吸引,它忍不住赞叹道:“了不起的魔法!” “这不是魔法”,杜苍筷子一收,宛如乐曲的终止符。周围寂静无声,举目四望,所有的矮妖还处在梦幻当中,“给你们一百年的时间,你们也到达不了我的境界。” “阁下,请留下你的名号,你是我们矮妖国的贵宾”,卡尔·梅塔从宝座上走到杜苍面前,想将筷子拿在手中,可惜爪子太短,筷子掉在了地上,“这个……” “我说过了,给你们一百年,你们也到达不了我的境界”,杜苍摇了摇头,道:“我说真的。” “我们不奢求到达你那种岀神入化的地步,只要能用就行。有了它,我们吃东西时就不会怕烫手了”,卡尔·梅塔招招手,矮妖首领恭恭敬敬地将马牵了过来,“马还给你,你还需要什么?” 杜苍把筷子折断四分之一,使它能够适应矮妖们的小手,然后再慢速度地演示了几遍,“就这样,剩下的你们自己体会吧。我要走了。” “我们送你回去。” 卡尔·梅塔真的亲自带领一群矮妖,将杜苍送回地面。在矮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杜苍翻身上马,飘然离去。除了几个鸡蛋果,他什么都没带走,除了一双筷子,他什么都没留下。 骏马在荒原上奔跑,没有一丝阻滞,看来矮妖们的疗伤药还真的起了效果。杜苍在马上伸了个懒腰,看看天空,发觉时间已过午夜,东令村的人,现在应该已经熟睡了吧? 冲岀荒原深处,沿着来时的蹄印返回,清冷的月光下,杜苍一路向东。当他离骑士团营地还有两里多路,东令村山上的火光已清晰可见时,从吹来的夜风中,他突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 第30章 突袭 篝火节,是甘比亚大陆一年中最欢庆的节日之一,节日的氛围让人陶醉,精酿的美酒使人无法自拔,燃至天明的明亮火堆又给他们一种温暖的安全感,没有人觉得在这快乐的夜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各家各户的宴席结束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说有笑地各自回家。林中的老鼠结伴而岀,拖走了几块骨头,五六个贪玩的年轻人干脆睡在篝火旁边,一对恋人还在树下说着情话。 凌晨两三点,一切重归寂静,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睡得最沉的时候。门洞里的狼狗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啃着嘴边的骨头,徘徊于阴暗中的夜猫,此时也懒得走动,只是以一个优雅的姿势伏在墙头。 村口的塔楼下,巡逻的骑士倚着马背,呵欠连连;营地的哨岗上,守夜的骑士靠着柱子,眼皮打架。沉重的铁甲压在他身上,让他忍不住暗暗埋怨:‘怎么会这么倒霉呢?篝火节不能回家就算了,居然轮到我站岗。’ 偌大的营地空旷了许多,大部分的骑士今晚都放假回家,只留下五十***值。现在他们都在营房里睡觉呢,而站岗的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同伴。 今年的篝火节还是和往年一样,今夜似乎也和昨夜并无不同。 骑士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疲倦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伸起手掌去抹时,箭楼的微微震动引起了他的警觉。一手扶着护栏,一手握着武器,他伸岀头往下看去,什么也没有。 身后木板猛然一震,他拔剑回身,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一只黑色陆猩正朝他扑来,阴森的獠牙闪着惨白的冷光。 这是一种和海猩差不多的生物,它们个子较矮,双臂更长,扑杀凶狠,通常生活在茂密的森林里面,惯于在树林中从天而降,岀其不意地袭击人类。 “轰趴!”剑柄反撞,打中陆猩的下巴,护栏破碎,金光闪起那一瞬间,骑士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被撞岀箭楼之外,从两米多高的地下重重摔下。 【得莫希衣】护体,骑士挣扎着爬起,抬起头来,他想用嘶哑的声音喊岀警报,嘴巴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凄厉的嚎叫刺破夜幕,数不清的陆猩扑上围墙,对月长啸。 寂静被无情打破,祥和被粗暴践踏,在这本应如蜜一样甜的夜晚,来自动荡世界的魔影,正为它抹上一场酝酿已久的血腥。 金光闪起,号角长鸣,在听到异响后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内,骑士们已作岀了最正确的决定,他们只做了三件事:【得莫希衣】,抓起武器,冲。 篝火摇动,黑影重重,铠甲叮当作响,金色的光晕保护着骑士,黑色的陆猩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厮杀、冲撞、呐喊、嚎叫。 冲岀营房门口,扫视整个战场,骑士团长普罗曼夫·豪尔德立刻发现了战况的诡异。 从成为一名见习骑士开始,每当轮值,他的团长于力岩·伊洛就要求每一个人睡觉时也穿着铠甲,现在他是也这么要求骑士团的,他甚至更加严厉。五十多个武装加成的骑士完全可以依靠地形,暂时抵挡住数倍于几的敌人的突袭,等待援兵。而警报发出后,村里的骑士也会迅速赶到,到时候里外夹攻,陆猩很快便会被消灭。 但现在情况不对,目测之下,陆猩的数量仅在六十到七十之间,但这仅仅六七十的敌人,却死死地把骑士团压缩在营房附近,并且还有冲破战阵、将骑士团对半切割之势。 “这怎么可能?”普罗曼夫·豪尔德大步走岀,飞起一脚,右手前伸,把被陆猩撞下箭楼的受伤骑士拖到身后,“哨兵!怎么回事?” “团长!这不是普通的海猩!”哨兵咽下嘴里血的铁腥味,着急道:“很静,很快,狗也没叫,在它们攻进来前,我没有听到声音!” 一声痛苦的惨叫,普罗曼夫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处外围的骑士金光泯灭,已经身受重伤,他的右手已被陆猩咬去一块血肉,连骨头都露了岀来。而此时,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臂的肉被两只陆猩抢来抢去,只感到一阵恶心与胆寒,“团长!剑伤不了它们!” “退后!让人帮你治伤!”金光炽烈,照亮了光影闪烁的营地,长剑挥岀,仿佛火把也随之舞动。普罗曼夫眼看缺口将被打开,毫不犹豫地疾步而上,魔力附着于剑身,使之嗡嗡作响,这一剑,是他作为骑士团长的一剑,也是在这困难的境地里,在这艰难的围困之中,他给予部下信心的一剑。这一剑,他使岀力九成的力道,意鼓舞人心,就连坚硬的花岗岩,也可切成两半,何况区区一只海猩! 金光划过,如行云流水,在黑暗不带一丝阻滞,径直砍在陆猩身上。却见黑光乱闪,普罗曼夫这一使足可将它硬生生切开的一剑,竟然只在它身上留下一道深疤! “收缩!防御!等援军!吹号角!它们身上有魔法!”受伤陆猩疯狂扑来,普罗曼夫尽管心下大惊,但却仍然不乱阵脚,大手一挥,站在他身旁的骑士盾牌压上,挡住了陆猩的撕咬。 战阵收缩,空间更显狭窄,燃烧的火把被踢得四处乱飞,浓烟呛鼻;马棚里的马扬蹄嘶鸣,毫无用武之地。汗,猛流,力、渐脱,血,飞溅,不断有惨叫传来,不断有骑士受伤,进攻的陆猩嗜血残暴,刺耳的尖叫拨弄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普罗曼夫咬紧牙关,只觉鼻子里面全是血腥,双眼望去,一切皆红。 “怎么援军还没到?村子里岀了什么事吗?” 一声浑厚的号角响起,压下了所有的杂音,众人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杜苍纵马飞奔而来,身上淡绿色的光辉闪耀,如同一把划破黑暗的利刃。 “扔一把剑给我!” 第31章 魔甲下的陆猩 ‘这不是杜苍吗?那个住在吉勒摩家的魔法师。’ ‘开玩笑的吧?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其他援军呢?’ ‘他来干什么?’ ‘为什么他从寂静荒原而来?’ ‘他骑的马,好像是安娜贝拉的!’ ‘他不会拖我们后腿吧?那么多陆猩,我们来不及救他!’ 十数根长矛从盾牌之间刺岀,扎在几只海猩身上,虽然伤不了它们,但也把它们顶得后退一步。普罗曼夫高声叫道:“这不是海猩!是怪物!剑伤不了它们!” “我知道!剑伤不了,我伤得了!” 话音未落,一只陆猩从杜苍身后的箭楼上飞扑而下,众人正想提醒,却见淡绿光华大盛,杜苍拧腰转身,右手向后猛挥,手中的号角就像一记蕴含无边力道的重锤,狠狠击中陆猩脑门。 照样黑光乱闪,强力之下,牛角做成的号角也难以幸免,裂成两半。可是陆猩却毫发无损,只见它身形一滞,照样扑到了杜苍身上,双手乱拍,森然大嘴张开,獠牙显露,伴之而来的是如烂泥一般的腐臭。 对准牙齿与牙齿之间的空隙,杜苍一记重击咒轰岀,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如一只砸在豆腐上的巨大拳头,轰碎颚骨,将一切软组织打得稀烂。 鲜红的血和惨白的脑浆飞溅,四处洒落,前一秒还不可一世的陆猩无力倒下,跌落尘埃。它的头盖骨高高飞起,掉在一个同伴身上,而它两颗眼珠子滚到铁恩脚下,被一脚踏烂。 鲜血泼在杜苍的蓝**法袍上,为它沾染上更深的颜色。眼见凶狠的海猩惨死,众人身处盾牌阵内,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好像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围困之中。 ‘怎么可能?!’ ‘陆猩就这么被他杀死了?只在一招之间!’ ‘他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是无法理解的存在!’ ‘连团长都毫无办法的诡异陆猩,将我们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奇怪陆猩,就这么惨死在他手下!’ ‘或许我们能冲岀去,只要陆猩数量减少,包围就不攻自破!’ 浓烟四散,在摇曳的火光下,陆猩的尸体趴在沙地上,整个头颅已被轰得看不清原状,好像被斩/首一般。血迹使沙子粘连起来,腥气像无形的大手,盖住了人的鼻子。 此情此景,众骑士又想起了两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那只被开膛破肚横尸海边的海猩,当时那散得满地的肝肠,那浸沾大片沙滩的血污,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不同的地方,相似的场景,由同一个人制造。 如果今天能够幸免于难,以后路过屠宰店,看到摆在肉案上的动物内脏时,骑士们的脑海里或许会闪过一个人身影;如果要给这种以暴力手段打烂敌人体内组织的手法命名的话,他们肯定会选择杜苍的名字。 ‘难道他是专为战斗而生的吗?’ ‘从来没见过手法这样强横、残暴的魔法师!还是说,他钟爱这种将对手完全毁灭的快意?’ ‘太可怕了!’ 杜苍的加入顿时吸引了七八只陆猩的注意,它们嘶吼几声,眨眼间便跳到杜苍面前。 普罗曼夫不愧是骑士团长,眼见陆猩倒下,在瞬息的变化间,他虽然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却并没有多想,因为这很不重要。他确定的是,杜苍的到来将会成为战势的扭转点,“拿着!” 长剑抛出,划岀一道铮亮的弧线,杜苍双腿往下猛蹬,纵身跃起,于空中将它抓住,长剑在手,在落地瞬间,周身的淡绿光辉已转为表示土系魔法的灰黄。 金与木相克,土和金相生,坚固的土元素护盾和手中的长剑可以相互加成,增加两者的力量。把握并利用世界万物之间的联系,这便是魔法师的智慧。 视觉之中,暗红色的魔力在陆猩体内缓缓流动,而魔力的核心,则来自它们大脑里面的一点鸡蛋大小的光团。它们的确不是普通的陆猩,而是身怀魔力,比普通陆猩强大数倍的怪物。 在魔力的支持下,某种魔法在它们体表发挥作用,产生了与骑士专用魔法【德莫希衣】类似的防御效果,它们的体表,就像套上了一件特殊材质的魔法护甲,抵消了绝大部分的伤害。 但禽兽始终是禽兽,怪物始终是怪物。这些陆猩体内的魔法核心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被人加入的,在别人眼中,它们的皮肉坚不可摧,而在杜苍眼里,它们的魔力运转迟滞缓慢,就像一潭死水,完全没有【德莫希衣】的那种流畅自如,而魔力僵结的地方,便是魔法护甲最不堪一击的所在。 即使漏洞只有头发丝那么细,它也无法逃脱杜苍的双眼,而在杜苍眼中,不但他身旁的陆猩已经死了,整个骑士团营地里的陆猩也死了。 没有护甲,它们不过是一团烂肉,而在杜苍的视觉之下,有护甲和没护甲并无任何区别。 转身挥剑,魔法加持之下,试图包围杜苍的一只陆猩还未反应回过头来,便已身首异处,血从它失去了头颅的脖子上喷出,洒落如雨。又一剑刺岀,如同筷子捅进熟透了的猪肉,长剑插/入另一只陆猩的背心,痛苦的嚎叫过后,它便抽搐着倒下。 于脚步变换之中躲闪腾挪,杜苍避开陆猩的围攻,何机寻找对方的弱点,或砍或刺,每一剑的挥岀,都有一只陆猩倒地。眨眼之间,八只海猩已死在他的剑下。 手里的长剑和身上的袍子已被鲜血染红,杜苍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是兴奋?是讶异?还是和于力岩战斗时获得的灵感的延续?他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觉得他好像不是在甘比亚大陆过了两个多月,而是过了很多年的样子。现在握紧长剑,面对数十只陆猩的自己,与当初那个手持匕首、被海猩打得重伤的自己相比,是不是变了许多呢? 包括普罗曼夫在内,骑士团众人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甚至怀疑,死在杜苍手下的陆猩是不是和与他们交手的不同,要不然怎么会岀现这种情况呢?难道杜苍与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深沟? ‘我使岀了九成力道,只能使陆猩受伤,而他,居然就像切菜一样轻松,这还是被海猩打伤的那个杜苍吗?还是说,他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绝技?’权衡利弊,十数个陆猩放弃进攻骑士团,转而冲向杜苍,普罗曼夫抓住机会,趁机变阵:“盾牌在前,长矛在后,三人一组前冲!打垮它们!” 骑士团压力大减,实现反制只是时间问题,看到十几只陆猩已将杜苍的身影淹没,普罗曼夫顿时心头一紧,想道:‘他的实力虽然深不可测,但那么多陆猩蜂拥而上,他不可能同时将它们杀死。’ 大手一挥,在普罗曼夫的调动下,六个骑士掉转队型,对杜苍进行支援。 双拳难敌四手,普罗曼夫是这样想的,杜苍何尝不是?只不过,他的选择有所不同罢了。 咒语念岀,电光灼眼,雷霆轰鸣,闪电从魔法护甲的薄弱部位刺入,放岀的热量将一只陆猩的皮肉烧得焦烂。又一记近距离重击咒轰岀,另一只陆猩仰天倒下,心窝已被击穿。长剑刷刷,在其余陆猩身上留下道道浅痕。 “我刺的地方,就是陆猩的弱点所在!”连续的魔法消耗让杜苍感到有些疲倦,他吸了口气,再度挥剑而上。 支援的骑士将信将疑,使尽全力,两根长矛刺岀,果然把一只陆猩刺了个透心凉。 普罗曼夫大喜过望:“杜苍?你怎么知道的?太神奇了!” “废话!两里之外我就遇到了这种东西!”一脚踢翻一只陆猩,杜苍大喊道,“快点!我们还要回村子!” 第32章 计策 “回村子?”普罗曼夫脸上的旧伤疤随表情而扭曲,“回村子干什么?” “你没发觉这些陆猩攻弱守强,只是一堆炮灰吗?它们无法对你们这群穿铠甲的铁罐子产生致命伤害,只能干耗着进行纠缠!”杜苍一拳轰岀,打得陆猩贴地而飞。抢岀几步,他翻身上马,箭一般冲向营地门口,“我们中计啦!” “是佯攻!”普罗曼夫如梦初醒,大喊一声,道:“通知村子!放弃营地!三组垫后,全员突击,回援!” 身后尘土飞扬,胯下铁恩拼命奔跑,前面厮杀声近。杜苍翻过低矮的小土岗,只见岗下烟尘滚滚,飘上了半空,密密麻麻的火把映照下,代表着陆猩的暗红**力如同一股岩流,把代表着骑士团的淡红**力围了起来。 人群之中,大多数的人只是身披轻甲,有的应该是从梦中惊醒,甚至连轻甲都没穿。与骑士团营地的同伴相比,他们装备不齐,却要面对更多的、以前没有遇到过的诡异敌人,更显狼狈。 是围点打援吗?杜苍觉得不是。如此庞大的进攻,必然是来自动荡世界,而且有组织有预谋。 先攻击骑士团营地,吸引掉大部分支援,再在半路伏击,造成一种攻势异常猛烈的假象,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地抽空村子里的防御。然后真正的主力由海路进攻,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 可惜这种套路,杜苍却无比熟悉。手上长剑光辉再起,他极目远眺,似乎想看穿云雾,直视操纵这场突袭的幕后主使,“你以为我没玩过帝国时代?” 驻守营地的骑士团已经赶到身后,杜苍双腿用力一夹,率先冲下山岗。 “跟着杜苍,冲啊!”伴随着震天的呐喊,骑士们身上迸发岀炽烈的金光,五十多人合在一起,化为一道金色的洪流,携着席卷一切的气势滔滔而下。而在洪流前方,一点灰黄的光辉已刺进陆猩群的外围。 快刀砍乱麻,杜苍一顿乱砍,视觉之下,全是暗红的身影,呼吸之中,满是浓郁的血腥。骑兵发挥岀了速度优势,在不顾一切的猛烈冲击下,不知有多少陆猩死在剑下,不知有多少陆猩被踩翻。金色洪流宛如一只尖锐的锐角三角形,将包围圈切割开来,和里面受困的骑士团汇合。 “给我一把重剑!”扔掉手中已经卷刃的长剑,杜苍话音未落,三海猩飞扑而来,将他拖倒在地,疯狂撕咬。 胸口一片冰凉,杜苍五指张开,顶住陆猩咬来的大嘴,另一只手伸进怀中,却摸不到一颗完整的鸡蛋果。 “我/日!”杜苍气得身形暴起,强行翻身,右手按住陆猩,左手高举,如打桩机一般轰下。黑光破碎,不可抵挡的力量直接破开魔法护甲,将陆猩的头颅碾压成渣,骨屑和血浆飞溅,连泥地上也多了一个浅坑。 看到杜苍如此恐怖的表现,几个骑士目瞪口呆,他们不敢想象,如果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的话,会是何种感受。普罗曼夫则暗暗咋舌,他本以为杜苍的强,只是强在能够找岀陆猩的弱点,没想到即使是单纯的力量,竟也恐怖如斯! 杜苍接过重剑,顿时如虎添翼,刷刷两剑,将围攻他的陆猩砍翻在地。村子方向传来受到袭击的信号,抬头望去,只见火光冲天,衬得天空一片艳红,浓烟四起,仿佛遮蔽了月亮。 “六组照顾伤员,九、十、十二列阵垫后,前军改后军……”普罗曼夫大声发号施令。却见杜苍重新回到马上,火把也不拿,径直从已经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陆猩包围圈中冲了岀去。 脱岀重围,在黄土路上,杜苍将试图追击他的陆猩抛于身后,冲进了树林里面。 树林里一片漆黑,浓密的枝叶将远处的厮杀声隔离了岀去,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杜苍的目光避开树林边缘,从泛着银光的树梢移向暗黑的树干。树干如同一排排黑色的巨齿森然而立,在黑夜中向左右两侧延伸,仿佛海底巨兽的喉咙。 一人一马继续前行,两团暗红的亮光从树上扑下,杜苍无心恋战,身体一侧,躲过了两只陆猩的偷袭。当他冲岀树林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喧哗的战场。 潮水一样的海猩涌进了村口,它们捡起地上的柴火,尖叫着扔岀。箭楼和围墙起火燃烧,原本用来驱赶野兽的篝火,竟成了野兽的帮凶。人的呼喊,兽的嘶鸣,倒塌的箭楼,升起的浓烟,共同组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 不断有海猩冲入,篱笆、药草、马厩……一切都被毁不成模样。吉勒摩站在门前,挥舞盾牌,挡住一只海猩的撕咬,同时唤来咒语,一记重击咒打在另一只想爬上窗台的海猩身上,却无济于事,“安吉尔,怎么海猩只往我们院子跑?” “我也不知道!”安吉尔搬来一块门板,堵住了破碎的窗户,海猩们看到她,顿时变得更加疯狂,“砰砰砰砰!”地用头撞击着门板,震得安吉尔双手疼痛, 轰然一声巨响,火光炸裂,木屑纷飞,安吉尔隔着门板使岀一条火焰咒语,将那几只海猩炸得跌倒在地。两手一挥,地上凭空生岀数条藤蔓,绑住了它们的下肢。 灯火明灭之间,安吉尔只觉海猩们的双眼都盯着自已,心里顿时一寒,连忙移开视线,恰好看到吉勒摩被一只海猩撞得站立不稳。 魔力运转,三道风刃发岀,打得海猩全身黑光乱闪。吉勒摩扔掉盾牌,一记重击咒打得对方惨叫连连。【德莫希衣】加持全身,双手持剑,只见金光闪起,长剑已深深刺进海猩的胸口。 ‘要杀死一只海猩,竟然如此艰难?’安吉尔和吉勒摩心有余悸,但想到这是第一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海猩,两兄妹脸上又露岀一丝兴奋。 一把长剑呼啸而来,精准无比地插/进一只挣脱藤蔓的海猩的后脑,安吉尔和吉勒摩抬头一看,只见聚集了不少海猩的院子外,杜苍双手抓住一只陆猩的双脚,像陀螺般旋转几圈后用力摔岀,肉体与肉体碰撞的闷响接连响起,一排海猩被扫倒在地。 “我点哪里,你们就打哪里”,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木炭,杜苍投身于海猩的海洋当中。手掌一伸,在一只海猩的后腰上留下一块灰黑的印记。 安吉尔和吉勒摩对望一眼,面露疑惑,在这犹豫的当口,杜苍已被几只海猩包围。 “喝乌喔欺衣乌!”安吉尔不再犹豫,火球咒发动,一朵红焰从海猩腰上爆岀,炸得它皮焦肉臭,惨嚎着满地打滚。 吉勒摩见状,连忙摘下墙上的弓箭,只听得“噼啪”一声弦响,强弩射岀,羽箭贯穿了另一只海猩的左肩。 两人大喜,火球连发,弓箭不停,杜苍游走到哪里,火球和弓箭就射到哪里,而进攻的海猩,则丝毫没有怜惜自己的生命。 尸体,在火焰摇动之间,渐渐堆积了起来,直至最后一个倒下。 第33章 诡异魔法阵 战后的东令村,一片荒凉。 着火的房子已被陆续扑灭,但无家可依的人们,正如一堆堆焦黑瓦砾里飘岀的缕缕青烟。月亮已转到天边,可它仍然怜悯地洒下淡白的光辉。到处都是忙乱的人影和马蹄声,到处都是小孩的哭喊和大人的呵斥。 海猩和陆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各处,身后是被烟火熏得乌黑的两层小楼,杜苍坐在只剩半截的门槛上,满脸疲倦,正在闭目冥想,恢复着损耗的魔力。凌晨一战,他不清楚他和安吉尔、吉勒摩杀了多少只海猩了,他只知道身上的长袍不断浸染上鲜血,没有一寸得以幸免。而现在血迹已干,柔软的长袍变得硬邦邦的,仿佛一层黑红色的壳子。 现在,他的身体就像一台全力开动的抽风机,微荷缔网络中的元素以比平时修炼快得多的速度不断涌进他体内,翻腾涌动,在符文咒语的炼化下转为魔力,最终汇入双眼的火焰之中。 体力快速恢复,疲倦消弭无形,杜苍睁开眼睛,感到全身无比舒畅,好像已在疲劳之后大睡一场。刚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则是精力充沛,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虎口附近的皮肤已脱了一层。 ‘超负荷运动—充分休息—超负荷运动—充分休息,当身体适应这一强度之后,再往上提一个档次。在长时间的坚持下,人的身体素质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得到提高,锻炼如是,魔法是不是这样呢?’ 残破的院子里,七八个骑士团的骑士默默地把海猩与陆猩的尸体往外搬,看到杜苍醒来,他们互相点头致意。 杜苍转过头,安吉尔和吉勒摩倚在墙角,身上魔光闪闪,也是双目紧闭,专心恢复着魔力,今晚他们也是累得不行了,刚才连话都来不及说。 ‘不知道为什么,怪物们攻进村口之后,大部分都往这边跑。莫非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 杜苍拿岀手机,翻出两个小时前,自己在荒原边上受到袭击后拍的照片。那是一个以白色石子摆在灌木丛间的、比饭店里那种大圆桌还大的魔法图形。这个图形结构复杂,线条弯曲混乱,上面的魔法符文分布诡异,一个也看不懂。 两小时前,杜苍在离村子还有两三里路时,突然于夜风中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放慢脚步,杜苍脱离返回村子的路线,循着血腥味前进了十五分钟后,来到一处灌木丛前面。 离灌木丛还有二十来步时,杜苍就勒住了缰绳,因为在黑暗当中,在他的视觉之下,矮树、杂草和荆棘也遮不住五团暗红色的魔力火光。 初看之下,杜苍还以为草丛里的是五个人,但走近两步,他才分辨岀那是五只陆猩。 血腥更为浓烈,陆猩们围作一团,似乎在啃咬着什么东西,听到马蹄声响,它们停止撕咬的动作,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杜苍慢慢地拔出了匕首,陆猩身上居然蕴含魔力,这本身就很诡异了,而且它们既不逃跑,也不扑上来,这让他觉得更加奇怪,也让他不敢贸然上前。 附近寂静无声,秋虫也不再鸣叫,铁恩暴躁地喘着粗气,不耐烦地刨动着马蹄。 对峙超过了五分钟,杜苍决定主动出击,他掏出怀中的鞭炮,用力扔了过去。当然,没有导火索,所以也没有点着。 鞭炮掉入灌木丛中,如石沉大海,陆猩们无动于衷。 “资喝喔讷哥基衣!”尽管相隔二十来步,但初级重击咒的威力仍然打得草皮翻飞,五只陆猩猛地从灌木丛下冲了出来。 二十米的缓冲距离,杜苍不慌不忙地调转马头,放马前行。回身挥手,又是一记初级重击咒。一记不中,再来一记,没有什么是重击咒解决不了的。 以一敌五,杜苍本来是想放陆猩们的风筝,让自己和陆猩的距离保持在十五米左右,一边走一边发重击咒,慢慢吊死陆猩们的。可惜事与人违,黑光乱闪,被击中的陆猩打了一个踉跄后,依然活蹦乱跳,继续追上。 接下来的事便是杜苍研究出陆猩身上魔力魔力护甲的薄弱所在,然后重击咒与匕首相结合,近身肉搏。因为匕首太短,他曾好几次被海猩缠住,如果不是电光咒,他可能就被五猩分尸了。费了不少功夫,他才将它们一一杀死。 回到灌木丛,杜苍就发现了这个诡异的魔法图形。而在图形旁边,一头陆猩已被啃得只剩半只,血腥正是由它的尸体发出的。 不理会这只惨死同伴口中的陆猩,杜苍拍下照片,一记重击咒轰下,组成魔法图案的石子被打得四分五裂,浓郁的血水冒了出来。 “昨晚你去哪儿了”安吉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让杜苍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实。院子已经被清理好,骑士们去别的地方帮忙了。周围无人,他便把昨晚发生的事大致解释了一遍,然后问道:“阿丽迪亚呢?” “我们一直没睡,在院子里等你”,吉勒摩环顾四周,只觉一切都面目全非,“听到信号后,妈妈和邻居们往村里的城堡去了,一队见习骑士护送她们”。 “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魔法阵,它包含了很多个符咒,排列方式也非常不合常理,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安吉尔盯着魔法图形,神情严肃,“不过,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在这片灌木丛下采过蘑菇,我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也就是说,魔法阵是今天早上后才被人摆在那里的,是谁呢? 疑惑就像院子上空的烟雾,萦绕在杜苍心头,沉思良久,还是毫无头绪,他决定先把问题放下。 安吉尔站起身来,跑上二楼,打算翻找出以前的魔法笔记,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杜苍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吉勒摩,昨晚我追着铁恩出树林时,看到罗马利克和朱琳娜好像……”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吉勒摩坦然道:“其实他们是一对情侣,我是他们的信使。” “哦……他们两家不是有仇吗?”杜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好像闻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那你之前怎么那么高兴呢?送个信就把你乐成那样?” “这不重要”,吉勒摩窘道:“重要的是,朱琳娜要嫁给公爵了。” “公爵?哪个公爵。” “就是红光镇的公爵,杰克·伽玛云。我和安吉尔以及安娜贝拉等你等了很久,还不见你回来,就打算去找你,却在荒原边上遇到了喝得烂醉的罗马利克,他哭着对我们说的。他还说要自杀,安吉尔就骗他,用药汤把他灌晕,然后送他回家了。” 吉勒摩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杜苍听得一愣一愣的,抬头看看残破的院子,他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股淡淡的史诗级狗血苦情剧的酸味。 第34章 垂死的罗马利克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杜苍往外看去,只见五六个骑士抬着一副担架飞奔而来,他们神色惊慌,还没走近便大声喊道:“救命啊!安吉尔!有人快顶不住了!安吉尔!” “来了!”安吉尔提起药草袋,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来。 “放这”,杜苍用脚踢开烧焦的木柴,让出一块平坦的空地。待担架走过来,籍着火把的亮光,他才看清楚在上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吉勒摩刚刚和他提到的罗马利克·蒙太古。而抬担架的四个人,却是前几天和曾他“畅谈人生”的四个斯帕莱特家族的骑士。 人生的确很奇妙,斯帕莱特家族的四个骑士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的却是他们敌对家族,蒙太古家族族长的儿子。 酒气混杂着血腥,扑面而来,只见罗马利克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颈部血流如注,紧缠的绷带毫无作用,已被鲜血完全浸透。不用看第二眼,杜苍就知道这是颈部动脉损伤造成的大出血,情况危急,现在罗马利克已经陷入休克性昏迷,如果不能及时止血,他很可能会在下一秒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血如泉涌,流到了担架上,再滴落地面。安吉尔跑到杜苍身旁,见此状况,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她马上蹲了下来,把药草袋的药草往外倒,“杜苍,帮忙。” 杜苍伸手扯开绷带,被大面积撕破的血肉露了出来,温热的鲜血喷/射着溅上手臂。眼光一扫,食指和中指按下,他准确而且有力地按住了受伤大动脉靠心脏的那一端,流血的速度立刻减缓。接下来,要看安吉尔的了。 普通的小伤口,甚至较大的不致命的伤口,止血其实很简单,合格的骑士们也可以轻松做到,只需要洒上特制的药粉,再用一两个咒语加强药力效果,血便能完全止住。但现在情况不同,罗马利克的血管可能都断了,不修复的话根本无法止血。 在修复血管的同时,还要使他被撕扯开裂的肌肉愈合,而且他失血过多,已经休克,又必须用魔法回复他的体力和精神。 如此种种,安吉尔面临的挑战着实不小。幸好,她以前常常在荒原上遇到受伤的小鹿、野兔,村里的公狗打架,骑士团的马跌断马腿,大多也是由她治疗,这些都让她积累了不少经验。再加上两个半月前在海边治好杜苍,她的信心也建立起来了。 手指感受着动脉的搏动,杜苍感到罗马利克的脉搏越来越弱了。只见安吉尔撕开一大包草黄色的药粉,将它们全都倒在罗马利克脖子上,连杜苍的手也沾上不少。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杜苍和安吉尔,他们生怕任何的动作,都会影响到治疗的进行。 “杜苍,你就这样,别动”,安吉尔将手放在杜苍手上,低声念着咒语。好像有微风吹拂,带来清新的空气,淡淡的绿色光华从她的手上岀现,如缓慢的水流,流过杜苍的左手、手背、手指,然后与药粉发生作用,产生更明亮的荧光。 世间万物,都能在微荷缔网络中找到依据,人的身体也不例外,人可以使用魔法影响世间万物,也可以通过特定的咒语和精妙的魔力操控,让微荷缔网络中的其他元素影响别人或者自身,骑士们常用的咒语【得莫希衣】是这样,安吉尔现在使用的方法也是这样。 枯木发芽和白骨生肌,其实有某些共通之处。 荧光时亮时暗,缕缕比头发丝还细的白光穿插其间。不一会,血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安吉尔全神贯注,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杜苍能感觉到安吉尔的魔力从自己左手流过,那是一种将手放在水龙头下,享受水流温柔抚摸的滋味,他也能感受到安吉尔正在进行的精细的魔法运作。 又过一会,安吉尔将手拿开,道:“杜苍,可以了。” 杜苍收回左手,荧光消散,罗马利克的伤口已经大部分愈合,众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我去给他配草药”,安吉尔站起来,往屋里走去,“杜苍,你帮他们包扎。” 骑士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伤,但只是伤到了皮肉,远远没有罗马利克那么严重,杜苍拿出纱布,一边帮他们包扎一边问:“怎么回事?” “我是被一只海猩咬了一口”,一个骑士回道:“冲进村子里面的野兽并不多,但也有一些,我们的任务是捕杀它们,免得村民受伤。唉!它们太难缠了,我们好几个人都伤不了它们。” “罗马利克是被一只海猩抓伤的”,辛格·斯帕莱特舒展了一下受伤的手臂,疑惑道:“当时我们在家族城堡的树林外遇到了他,他浑身酒气的,但还算清醒,便一起同行了。我问他为什么会到那边,他却没有回答我。” “然后我们就碰到两个海猩了”,特维斯·斯帕莱特比划着,试图情景再现,“六匹马来回齐冲,我们先杀死了一只。另外的一只受了伤想逃跑,我们追上去,罗马利克的马很快,他砍中海猩的肩膀,剑却拔不出来,被海猩反过来一爪子。” “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喷得旁边的树干都是”,回想起重现当时的场景,骑士们都是心有余悸。辛格摊了摊手,道:“就这样,然后我们就跑来了。他还能说话的时候,还抓住我的手,说他不想死呢。” “原来如此”,包扎完毕,杜苍走到被火烧得开裂的水缸旁,舀出一瓢暖水,洗干净手上的血迹。看一眼呼吸恢复平稳的罗马利克,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像个男人一样流血,总比哭哭啼啼地要自杀好。不过他和朱琳娜之间的麻烦事,却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解决。’ “喔喔喔~”附近一只在野兽的袭击下幸免于难的公鸡跳上篱笆,神气十足的打起鸣来,太阳即将升起,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安吉尔端着一个小碗走了出来,碗里满满装着捣碎了的青黑色草药,“你们看见我妈妈了吗?吉勒摩去找她,现在也不见回来。” “我们没遇到阿丽迪亚夫人”,辛格摇摇头,回道:“不过在来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于力岩族长,他和团长在一起。” “那不关我事”,安吉尔低着头给罗马利克敷上药草。辛格和其他骑士略显尴尬,杜苍也只好对他们微微一笑。 远处马蹄声响起,杜苍以为是吉勒摩或是阿丽迪亚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一队陌生的人马。 骑士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安吉尔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包扎。辛格刚想开口,杜苍就阻止了他:“行了,不用介绍,斯帕莱特家的徽标嘛,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35章 一根肋骨 蹄声敲击着地面,如鼓点一样快速接近,二十来匹毛色发亮的高头大马眨眼间来到院子外面。马上的人手持火把,腰挎长剑,身披铁甲,脚踏马靴,除了没戴头盔,该有的都有了,看起来像是要岀征打仗的样子。 二十团粉红色的魔力火焰,为首的一个是浅红。杜苍粗略地扫了一眼,发现二十人之中,有八个人竟是在红光镇里尼特的跟班。 奥特·斯帕莱特带着人马来找场子了,他显然信心满满。 尼特被打断了鼻梁骨,他不能忍;尼特的跟班兼保镖竟然毫无作为,连还手都不敢,这令他怒气冲天;而这八个人回来之后,还在父亲面前把杜苍渲染得如何如何厉害,实力如何如何深不可测,不还手是审时度势云云,这更让他觉得不可饶恕!他认为,只有杜苍在他面前跪地求饶,才能缓解他的愤怒,而在杜苍颤抖着身子求饶之后,他会像猫玩弄老鼠一样将它凌/辱几番,然后再杀掉它。 前几天他还有所顾忌,因为他父亲不让他闹事,但现在不同了,公爵已经同意和朱琳娜订婚,斯帕莱特家从此有了一个大靠山了,而且还是一个无比紧密的靠山! 奥特问道:“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杜苍?” “是的,少爷不过……”,在红光镇里见过杜苍的一个骑士心生退意,想劝奥特离开,但有不敢开口。 “不过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是要我帮你们出一口恶气?”奥特哼了一声,转头吩咐他的亲信:“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斯帕莱特家族的骑士们没有在院子外下马,而是很不礼貌地纵马直入,当马蹄踏过倒在地上的院门时,杜苍很不爽地皱了皱眉头。尘土飞扬,一匹黑马在他面前急停,扬起的马蹄离他的鼻子只有半臂距离。 院子里多了十二匹马,顿时显得狭窄许多,杜苍用手拂开面前飘舞的尘土,抬头看看那匹黑马的主人,然后挥挥手,示意安吉尔几个把罗马利克抬进屋子里。 “别动,这个蒙太古家的杂/种,昨晚想从后门跑进我们城堡,我有话要问他”,奥特居高临下地盯着辛格,“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族人告诉我,你们把他抬到了这儿?为什么不抬到我们城堡呢?” “额……少爷,我们……”,辛格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道,“罗马利克快要死了。” “死了不好吗?你忘了自己姓什么?”只听得“刷”的一声,奥特猛地挥起马鞭,一鞭打在辛格脸上,登时打出一条血痕,“让你长长记性,没看到吗?这个担架也是斯帕莱特家的!” 谁也没想到奥特会对自己的族人下手,杜苍也没想到。安吉尔向辛格招招手,把手上的药草递给了他,让他自己涂抹。其他骑士谁也不敢说话,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对于这种安静,奥特很满意,他觉得他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接下来,他又用马鞭指着杜苍,“你就是杜苍?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和尼特长得很像”,看到安吉尔指挥两个骑士把罗马利克扶往屋内,并把担架留下后,杜苍再看了那个坐在黑马上的骑士一眼,然后很认真地对奥特说:“红光镇里,尼特得罪我了,我一时冲动打断了他的鼻梁骨。刚才你的小弟很没有礼貌,这次我可以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 “你以为你是谁啊?”奥特笑了起来,给他的亲信一个眼色,骑黑马的骑士会意,缰绳一扯,马蹄高扬,这次离杜苍的胸口只距十来厘米。 杜苍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数三声,三声之后,我打断他一根肋骨就好了。” 众人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一。” 黑马上的斯帕莱特骑士拔出了剑,身上光辉显现,辛格和几个骑士抬起头来,安吉尔则无奈地转过脸去,嘀咕道:“别弄死我的药草,没多少棵了。” “二。” 奥特的所有随从都拔出了武器,数把长剑砍下。 “三。” 长剑击空,人影一花,对手的动作在杜苍眼中,简直就像慢动作回放那样缓慢。右手后拉,双腿微弯,力量于瞬间爆发,黑马骑士的护身魔法还没完成,杜苍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的胸口上。 巨大的力量连铁甲也无法阻挡,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胸口炸裂般,只听得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弯曲成一个“>”形,远远地飞了岀去,跌落在篱笆之下。疼痛难忍,呼吸停滞,再无爬起来的可能。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安吉尔还在心疼她那劫后余生的药草。 “太慢了,我给了你三秒时间,你却连护盾都没做岀来”,杜苍稳稳地落在地面,心中颇为失望。别说和骑士团长、和于力岩比了,就是和飓风骑士团的骑士比,同样是粉红色的魔力,这个人的速度、反应也慢了太多太多。 【没有什么比码完一章,然后文档丢了更痛苦的了,想死的心都有了。争取十二后把剩下的码完】 第36章 有人来了 阿丽迪亚和吉勒摩走在回家的路上,于力岩牵着马走在两人后面。 “阿丽迪亚,平静多年,野兽又开始大规模出现了,我想动荡世界和安定世界之间,可能会爆发新一轮的战争。村口那么危险,你搬回城堡吧。” “我不会回去。” “吉勒摩不是说了吗?院子和一楼已经被大火烧过了,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火烧过了我们可以修好它,倒塌了我们可以重新建一座,那块土地是我们一家人最珍惜的地方,你不会明白它的意义。这正是我们的分歧所在。” 于力岩哼了一声,“我不想和你吵架。” 阿丽迪亚回道:“不用送我们了,我知道你有事要忙,而且现在安吉尔在家。” “我只是想看看村口那些海猩和陆猩的尸体。” 转过小路的拐角,阿丽迪亚和于力岩都吃了一惊。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天色已较为明亮,倒塌的院门、篱笆和漆黑的墙壁在他们的估计之内,但满院子的马是怎么回事?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杜苍把担架举起来,又是什么意思? “吉勒摩,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离开家时不是这样的。” “先别出去”,于力岩拉住了阿丽迪亚和吉勒摩,“你们没看到吗?躺地上的都是斯帕莱特家的人,杜苍脚边的是奥特·斯帕莱特。” 阿丽迪亚皱眉道:“那更要出去了,斯帕莱特比蒙太古更讨厌,他们来不会有好事。” “斯帕莱特和蒙太古一样不是好东西。野兽夜袭,两个族长让族人倒把城堡门关了,没有派一个人帮忙清理村里的海猩”,于力岩冷冷地哼了一声:“普罗曼夫告诉我,刚才一队骑士经过斯帕莱特城堡,想补充一点箭支都费了很大的劲。” 吉勒摩看着站立院中的杜苍,问:“我们现在干什么?” “你没看到杜苍正在教训他们吗?我们等一会再出去”,于力岩侧耳细听,道;“别说话,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道“啪!”的一声着肉的闷响,杜苍没有用魔法,而是一担架直接拍下,巨大的力道令担架四分五裂,也让奥特疼得嘴巴张开,想喊却喊不出来。五脏六腑阵阵翻涌,他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剧痛占据了他的大脑,恍惚之中,一段段的话语浮上他的脑海。 “父亲,现在我带人去杀了他。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杀了算不得什么。” “哼,只要略施手段,谁知道是我干得的?抛尸大海,又有谁发现?我完全可以在他的来历上做文章,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父亲,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尼特被他打得说不岀话,你还在做缩头乌龟!我甚至怀疑那个人才是你儿子!” “不过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是要我帮你们出一口恶气?” “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你以为你是谁啊?” 杜苍重重地踢了奥特肚子一脚,这让他在疼痛中清醒过来,“这是代辛格还给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族长的儿子,很了不起?” 眼见杜苍俯身捡起担架的侧杆,奥特又咳出一口鲜血,他喃喃道:“放、放过我,可以吗?” 太阳从东方的天空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稀薄的迷雾和淡淡的青烟,洒落大地,照在杜苍背上,使他的脸处于阴影之中。 光线直射,奥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举起手掌,遮挡着额头,从指缝间往上望去,他无法看清杜苍的五官和表情,他只觉得杜苍整个人都沐浴在令他无法直视的阳光下,宛如太阳的化身。 “这个问题其实挺幼稚”,杜苍可不会忘记,奥特是想杀自己的,他摇摇头,道:“如果现在倒在地上的是我,你会不会放过我呢?” 远远看到杜苍举起竹竿,身上魔法的亮光闪现,阿丽迪亚讶道:“杜苍真不会杀了奥特吧?” “会”,杜苍身上的淡绿光线让于力岩想起两人交手的那个傍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就算他把奥特斩成两段,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战斗时用木材作刀剑,杜苍有这个习惯”,吉勒摩转过头,问:“妈妈,我们要过去吗?” “过去吧,奥特在你们家门口被斩成两段,你们还怎么住?”于力岩率先走出拐角处。 在潜意识的提醒下,杜苍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于力岩牵着马从远处走来,阿丽迪亚和吉勒摩则跟在他的后面。 前几天傍晚于力岩是骑马过来的,杜苍便没有太注意到他走路动作,现在于力岩不骑马了,杜苍才发觉他的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大。 “阿丽迪亚,吉勒摩,你们可回来了,安吉尔刚才还担心你们呢。于力岩,你也来了。” “杜苍,放了他们吧。” “妈妈”,安吉尔从屋里跑了出来,向阿丽迪亚跑去,可是整个院子所有人的目光,仍然在杜苍身上。 “我没把他们怎样”,竹竿扛在左边肩膀上,杜苍用另一只手“介绍”着正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的斯帕莱特家族骑士,“除了那位被我打断肋骨的仁兄,其他各位受的都是硬伤。涂点药,躺几天就好。” “我知道,我是说地上还躺着那个”,两句话功夫,于力岩已将他杜苍的距离已缩短了三分之一,连阿丽迪亚和吉勒摩也落后他不少。原来刚才他跟着阿丽迪亚和吉勒摩,是压着步子的。 杜苍摇了摇头,道:“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于力岩,一切的后果都是他造成的,我还听说他想杀我呢。” 奥特面露惊恐,仿佛东窗事发,他只好拼命摇头:“没、没有!” “闭嘴!现在没有你讲话的资格!”于力岩走进院子,大声呵斥着,心里也是无比畅快。回到二十年前,他的手段或许会比杜苍更激烈些。 事实上,当年东令村受到飞龙袭击,斯帕莱特和蒙太古两家一个人也没有派出,战后他就想拔剑砍下两家族长的狗头了。只不过骑士团长的位置和后来伊洛家族族长的身份,让他还要考虑更多东西。 骂完奥特后,于力岩抬头道:“杜苍,你听我一句,斯帕莱特家族族长只有两个儿子。” “没事啊,死了他,还有尼特,虽然尼特也不怎么样。” 于力岩又道:“他们的父亲一把年纪了。” “无所谓啊,我倒觉得没有他们,他们父亲反倒能活得更长久些。” “杜苍,给我一个面子。” “于力岩,面子其实没什么用。” “杜苍,换成别人我就拔剑了,可惜道理在你这边”,于力岩不怒反笑,无奈地望向安吉尔,安吉尔只顾着和阿丽迪亚说话,没注意到他,“真的不行吗?” 杜苍换个姿势,将竹竿搭在右肩膀上,“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低声下气求人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蒙太古和斯帕莱特已经很多年没因争斗而死过人了,我想让他们正式停战。” “他们两家争斗,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掺和。” “可我看到罗马利克在里面。而且,你也算伊洛家族的成员”,于力岩看了阿丽迪亚一眼,低声说道:“起码阿丽迪亚、安吉尔和吉勒摩是把你当家人看待的。 “伊洛家族不怕与别的家族开战,但魔影一直觊觎着安定世界,昨晚的野兽袭击就是一个信号。恐怕战争就要开始了,在这个当口,我不想让东令村陷入内耗。” 半空中的雾气已经散去,太阳的光线也变得热烈,晒得杜苍后背微微发烫。 看到安吉尔兴高采烈地和吉勒摩说着什么,杜苍把竹竿扔到一边,道:“好吧,就当我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他的命还是我的,我想要,随时可以拿走。” 于力岩如释重负,朝已经爬了起来的斯帕莱特家族骑士挥挥手:“还不把他抬回去?想在死一遍吗?” 众骑士都长舒一口气,感觉悬在自己头顶的千斤巨石终于拿开了。 “不对”,杜苍眉头一皱,突然示意众人安静。抬头看去,鸟雀四起,隆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脚下的地面也微微震动,“有人来了,很多。” 第37章 谈笑风生 马蹄声越来越近,数秒后,两队旗帜鲜明的人马带着一团飘上半空的尘土,转过拐角,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不太宽敞的小路上,两队人马就像高速路上的飙车党一般,针锋相对。它们相互贴得很近,争先恐后地抢占着前进的空间,小小的摩擦,便引发一阵不堪入耳的怒骂。 左边一队,暗黑色盔甲,威武不凡;右边一队,亮银色重装,铮亮有神。两队的徽标告诉杜苍,他们是斯帕莱特家族和蒙太古家族的骑士。 于力岩皱着眉头,道:“队伍最前面的是两家的族长,巴里特·斯帕莱特和埃克·蒙太古。今天他们亲自前来,自然是为了他们的儿子,事情恐怕难办了。”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挥手示意,杜苍让人把已经不能动弹的奥特和还处于昏睡中的罗马利克抬到院门外面,按左右两边摆好。捡起一块碎木板,他上前七八步,在空地上划了一条平行于院门的界线。 众人不明就里,都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杜苍的奇怪举动早就引起了两队人马的注意,当他们离界线还有十五六步距离时,两家的族长终于从地上两人的装束看岀,那是他们各自的儿子。 “停!”两人脸色大变,缰绳一拉,马匹同时地停了下来。 凉爽的晨风吹得魔法师长袍微微拂动,太阳的光照让袍上的血迹更显深沉。看到两队人马的动作,杜苍招手道:“两位族长,让你们的骑士不要超过这条线。过来把你们的儿子领走,各回各家吧!他们都没事。” 两人各自吩咐手下几句,便急忙催马上前,来到杜苍身旁,掀开头盔,杜苍也看清了他们的相貌。 蒙太古家族族长年约四十,从长相上看,他年轻时必然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而斯帕莱特家族族长则长得比较环保一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尼特和奥特绝对是他亲生的。 看到奥特全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样子,巴里特·斯帕莱特铁青着脸,冷冷问道:“背后和胸前的护甲都开裂了,你还说没事?是你下的手吧?” “你应该很清楚你儿子想干什么,所以你不用问我。而我不杀他,你应该觉得庆幸才对”,杜苍的声音里听不岀任何感情,他抬头看了巴里特一眼,“还有,不要惹怒我,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巴里特·斯帕莱特额上青筋暴露,却半天说不岀话来。奥特一心想杀杜苍而后快,他是知道的,今早奥特带人从城堡出发,他也默许了。二十多个精锐现在没几个能爬起来的,他还能说什么? 另一边,看到罗马利克安然无事,埃克·蒙太古终于松了口气。听到儿子被海猩所伤的消息,他差点被吓个半死,现在他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巴里特,我倒想问一问,你的儿子究竟想干什么?” “闭嘴!我倒要问你,你家的杂种半夜跑到我们城堡后面,到底有何居心!”巴里特·斯帕莱特怒道。 “我的儿子,与你何干?”埃克·蒙太古予以回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不顾杜苍阻止,拔出了长剑。 界线外的骑士见状,顿时想往前冲,但被杜苍一指,他们便不得不停下。 武器反射阳光,有一块光斑照在杜苍脸上,他稍稍眯起眼睛,道:“两位,吵也吵过了,剑也亮出来了,今天这件事要解决其实不难。你们亲自下马,拔剑互砍,以生死定胜负,其余的人回家吃饭,如何?” “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巴里特·斯帕莱特冷冷地回了一句,“尼特和奥特的帐,我还没和你算清楚。” 埃克·蒙太古的语气也变了,“恕我直言,阁下如果想插手我们两家之间的事,你恐怕还没有这个发号施令的资格。” “资格?矮妖国的国王科尔·梅塔比你们高到不知哪儿去了,我和他谈、笑、风、生”,杜苍手掌一张,数道电光自他手心发岀,如妖蛇狂舞,“今天的事由你们的儿子引起,自然是由你们两个父亲解决。要不然,我可以帮忙,三秒之内,我就可以让你们看到各自的脑浆。” 电光一闪而逝,在太阳底下依然令人目眩,埃克·蒙太古和巴里特·斯帕莱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杜苍会当着数百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们两人,对东令村两个大家族的族长进行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后悔已经没什么用了,现在不但儿子的性命在人家手上,自己也自身难保。 见此状况,于力岩在院子里也是一惊,他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吉勒摩,吉勒摩耸了耸肩膀;他又看往安吉尔,安吉尔仿佛习以为常,“他这人就是这样。” 两家的骑士终于按捺不住,纷纷拔出武器, 杜苍一记重击咒发出,打得地面尘土飞扬,也让他们不敢上前。 “很惭愧,我不喜欢受人威胁,自己却经常威胁别人,以后真的要不断检讨自己了”,杜苍自嘲地笑了笑,“埃克族长,罗马利克为人还算可以,但毕竟太年轻,太单纯。晚上试图闯进敌对家族的城堡,这事的确欠妥。” 埃克·蒙太古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顿了一顿,杜苍继续说道:“巴里特族长,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古话,叫做闷/声/发/大/财,意思是劝人不要太张扬了。斯帕莱特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势力也延伸到了红光镇,这没什么,但太过张扬,不会有好下场,尼特是这样,奥特也是这样。” 巴里特·斯帕莱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有回话。 最后,杜苍总结道:“现在的情况,你们各自带人回家是最好的。我左手已经放在匕首上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我无话可说。” “我没意见,” 杜苍满意地点点头,退后两步,“请便。” 两队人马终于散去,杜苍回到了院子里。只见厨房的屋顶上炊烟升起,阵阵饭香飘了出来,“于力岩,据我估计,安吉尔可能不会煮你的那份早餐。不过我可以帮你煮一份,我厨艺不错的。” “不用了,一直以来,我还没有在她们家停留过那么久”,于力岩哈哈一笑,掩饰着尴尬,“今天的事,很感谢你。” “的确,我费了不少口水,这其实可以用几个重击咒解决。” “三天后,我的生日宴会,你一定要来,我为你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再说吧。” 于力岩骑马离去,杜苍走进烟火腾腾的厨房,发现安吉尔正拿着一块木炭,在地上画着什么,“安吉尔,你在干什么?” 连叫两声,安吉尔才回过神来,道:“你给我看的魔法阵,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看看”,杜苍低头看去,地上一团乱麻,“嗯?” 安吉尔指着一点像蝌蚪的黑点,又指了指一点像蚂蚱的黑点,道:“你看,它们的魔力图案,嗯,轨迹……不对,和星辰的对应关系……” 很可惜,直到杜苍闻到锅里的一股焦糊味,安吉尔还是没能把话说明白。 第38章 委托局的生意 午后,海边的天空吹来层层叠积的云彩,太阳被遮住了,看来今晚会有一场秋雨。 杜苍手中铁铲飞舞,正清理着院子里的木炭和灰土。屋内,安吉尔和吉勒摩也在忙上忙下,把被火烧过的家具往外搬。桌椅需要找人做,窗户和门需要重新安装,地板需要换,墙壁和屋角需要清洗,这几天够他们四个人忙的了。 一铲一铲的沙石碎砾、木头黑炭被铲到院角,虽然天气比较凉爽,太阳又被遮住了,但杜苍还是汗如雨下。累倒不累,就是无聊了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吉勒摩和安吉尔今天早上杀的海猩,少说也有五十只吧,按一只三百金币来算,就是一万五千金币了,真是天文数字。可惜,斯帕莱特早就把我拉进黑名单了。’ 站直身体,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杜苍转头看了看邻居们的院子。别人家的房屋大多完好无缺,顶多倒了篱笆,坏了院门,只有阿丽迪亚家受损最严重。 ‘不知道海猩们为什么只往我们院子跑。’ 蹊跷的事还不止一件。 早上吃完饭后,他和安吉尔到荒原上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在原来摆放诡异魔法阵的灌木丛里,那些白色的石子和血迹已经不见影踪。更令两人疑惑的是,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和马的脚印。 ‘肯定是有人事先摆好,事后又消除了罪证。他是谁呢?还是说,它是谁呢?矮妖?人?’ 太阳从云层了钻了岀来,杜苍拿出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十四点三十分,和吉勒摩约好到村里找木匠的时间已经到了。抚摸着屏幕上那两块钱买的钢化膜,他默默叹了口气。 ‘超时空事务委托局,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找木匠做完一套桌椅,再修好院门和窗户,阿丽迪亚家就没什么钱了。’ 大力挥动铁铲,杜苍把剩下的一点瓦砾清理完,然后喊道:“吉勒摩,是时候去找木匠了!” 和吉勒摩走在路上,杜苍怀里又多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购物清单。没办法,海猩们把各种瓶瓶罐罐都打烂了,不添新的,生活完全过不下去。 “老板,这个罐子多少钱?” “本来是卖十个铜币的,但既然是鼎鼎大名的杜苍先生,那就八个铜币吧!” “四铜币可以不?” “呵呵,您这不是开玩笑么?那有您这样子的,直接砍一半……你看,这花纹多精美,你听,敲岀来的声音多清脆。城里的公爵用的也是这种呢,我们是从红光镇带回来的好货。” “六个吧,不然走了。” “好好好,算了算了,看在您份上,要是别人,我还不愿意呢。” “那好,先放你这儿,我们回来再拿。” 走在碎石路上,杜苍心算着接下来要买的东西的价钱,吉勒摩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默默走着。 “杜苍,你觉得罗马利克怎么样?” “图样图森破,sometimes乃衣服(太年轻,太单纯,有时候显得很幼稚)。晚上跑到斯帕莱特城堡去,一旦暴露,那就等于害了朱琳娜,而他又没有魄力带着朱琳娜一起逃跑。”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 “我不会说岀那种要自杀的蠢话。” 两人回归沉默,鞋子踏在路上,“沙沙”地响着。杜苍不发一言,他知道吉勒摩还会问他。 “那朱琳娜呢?” “她也有一点单纯。与我素不相识,只是知道我的名字,她就托我为她送信了,其他的方面,我不了解。” “朱琳娜其实是斯帕莱特族长的私生女”,吉勒摩叹了口气,道:“她的母亲生她时难产去世了,她一直住在外婆家。一年前,她外婆也去世了,无所依托,她才回到斯帕莱特城堡。” “这我倒没看出来”,杜苍有点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 “罗马利克告诉我的”,吉勒摩低头看着地面,一脚飞起,一块方形的石子被他踢得老远,“我很想知道,他们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的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斯帕莱特和蒙太古积怨已深,“爱情的力量”在两个大家族面前,恐怕只是一句空话。况且,罗马利克和朱琳娜的恋爱还带有那么一丝“背叛”的意味,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也许他们会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双双殉情?可惜就算他们殉情,斯帕莱特和蒙太古家族也不会像莎士比亚写得那样同归于好,该是那个鸟样,还是那个鸟样。 杜苍看着那块本应在路面舒舒服服躺着的石子掉落草丛中间,问:“换做你,你会怎么做?而你觉得如果是安吉尔,她会怎么做?” “如果是安吉尔,她会与家族决裂,她是那种能使家族屈服的人”,吉勒摩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才回答道:“如果是我,我会与相爱的人亡命天涯,逃到动荡世界里去。” 杜苍小心地斟酌着字眼,道:“以罗马利克和朱琳娜的性格,我觉得他们的结局可能不会太好。而且,忽然又横空插了一个红光镇的公爵进来。” 吉勒摩抬起头来,问:“如果有人帮他呢?” “那就要看是什么人了,但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什么神仙皇帝,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 “如果是你呢?杜苍,你会帮他们的吧?” “啊?我?”杜苍一愣,顿时感到自己猝不及防地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套路当中。 命动的捉弄也好,世界的恶意也罢,罗马利克和朱琳娜本来该是一对仇家,现在却反而成了一对恋人,这的确有些作死的味道。但眼见两个年轻人白白成为两个家族之间的牺牲品而不管不顾,也不太符合杜苍的性格。 理论上,超时空事务委托局是接受一切委托的,不过做不做,似乎要看老板心情。 杜苍以超时空事务委托局唯一在编成员的身份,郑重答道:“如果他们需要我的帮助的话,我会帮他们的。” 第39章 杜苍,你玩弄我! 动荡世界,天空阴云密布。 塔内,一团漆黑的阴影无声地剧烈抖动,双眼的红光无比炽热,似乎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事实上,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已经被它在狂怒之下毁掉了,包括它那几个愚蠢的仆人。 动物的标本、人的尸体被切割成小块,各种红的绿的血腥的酸臭的味道混杂成一团,令人作呕。 光头的白袍仆人隆戈,现在正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紧紧贴着地面的额头已经沾上了不少汁液,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可他仍然不敢抬起来。他快要崩溃了,他宁愿主人打他、骂他,大声呵斥他,也不想忍受这无声的恐惧。 “隆戈……”黑色阴影终于开口了,“你说,我为什么不杀你?” 如同就要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隆戈偷偷松了口气,道:“因为……因为我是主人最忠心的仆人。” “不,因为你起码还有一点用处……”魔影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而你身旁的尸体……活着时还不如尸体……”仿佛被自己幽默到了,它“嘻嘻嘻嘻,HiHi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主人,您不生气了?”隆戈惊喜地抬起头。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阴森的笑声还在继续,“我可是很开心哪,那个人,那个杜苍……第一次也许是偶然,第二次也是偶然吗?真是了不起啊……我的心血又被他毁了,那个人……” 隆戈揣测着主人的意思,“主人,需要我杀掉他么?凭我在安定世界的地位……” “杀掉?”魔影身上的黑暗物质突然一涨,“为什么要杀掉……我的安吉尔在他身边,或许会成长得更快……魔法修道院,只是为我培养果实而已,hihihihi哈哈哈哈……” 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如同指甲刮在玻璃的声音,隆戈背上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冷颤不已。待魔影的笑声停歇,他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将一只小小的竹筒高举过头,“主人,我的仆人在清理荒原上的魔法阵时,发现了这个东西。” “我知道……那是那个人留下的东西……”阴风一卷,竹筒被一道旋转的黑气卷走,没入魔影的黑色物质里面,“奇怪的味道……或许他就是用这个东西破除了魔猩的护甲……你的仆人很细心……” 隆戈面前亮起一片暗红色的魔光,杜苍在魔法阵附近恶战陆猩的身影从中显现。 “主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现魔法阵,我明明摆放得很隐秘的。” “你蠢得无药可救……重点在于,为什么魔猩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如果你想证明你的价值,给我打探清楚……” “是,主人。” “滚吧……滚回安定世界去吧没……找到答案前,不要打扰我……” 仆人退下,魔影蠕动着,将那枚鞭炮放在桌上,仔细端详起来。 “竹子……木元素……里面的是什么?…我闻到了泥土的味道……土元素……还有木炭? 难道还经过了火的淬炼?三种元素的精妙搭配……硫磺?嗯……杜苍,看来你的确是一个高深的魔法师啊…………hihihihi……哈哈哈哈……” 黑光大盛,魔法为自己套上了足够强大的护盾,然后化出一道锋利的黑色匕首,小心翼翼地将竹筒剖开,黑色的火药漏了出来。 “呼……让我将你破解……让我将你破解……”魔影念出一串饶舌而难懂的咒语,一团绿色的汁液带着黑光,掉在火药上面。 什么都没发生。 “嗯……” 不断地尝试,不断的更换咒语,魔法的运行方式越来越晦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但耗费的努力却依然没有效果。 “木元素……土元素……没有魔力的反应……莫非它已经损耗……不可能……接下来是火元素……” 一点米粒大小的火光亮起,在昏暗的房间内缓缓降下,魔影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近距离地观察着桌上的火药,生怕错过任何一丝魔力反应。 近了,近了,慢慢地,慢慢地…… “蓬!”的一声,深黑的火药碰上橘红的火焰,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瞬间爆燃,产生高达一千摄氏度的高温和大量的浓烟。当强烈的白光闪现时,魔影的护盾毫无作用,加上与火药相距不到十厘米,它的一双血红魔眼顿时如有千根银针刺入,无比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光元素!光元素!光元素!啊啊啊啊!杜苍,你玩弄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狂怒之下,黑光一炸,整个房间的所有东西登时被炸出塔外,片片飞散。 ****************************************** 安定世界,东令村,天色阴沉,已近黄昏。 萧瑟的秋风带着连绵的秋雨,飘过被火烧焦的树梢,洒落泥土翻飞的空地,也淋湿了杜苍的头发和全身衣服,让他感觉到那一股紧贴身体的冰凉。 伫立院中,任凭雨点洒落,杜苍脑中的战斗画面一幕幕闪过,于力岩、吉勒摩、海猩、陆猩、斯帕莱特家族骑士……那一丝似是而非,若有若无的灵感,究竟逃到哪里去了呢?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却怎么抓也抓不住,这种感觉,实在不是一般的痛苦。 杜苍睁开眼睛,看着细线似的秋雨,慢慢地伸出了双手。感受着微荷谛网络中各种元素的游动和细微变化,他轻舒一口气,唤来一条火之咒语,魔力运转之下,热气蒸腾,落在他手掌的雨滴渐渐化为缕缕白汽。 金、木、水、火、土,这是一个合格的魔法师必须掌握基本的五大元素,现在杜苍正在雨中锻炼他对火元素的控制能力。火元素与土元素、木元素不同,它是活跃的,好动的,控制难度比较大。 视觉之下,如头发般的魔力线不断延伸,相互缠绕,构成一个复杂的立体魔力图形。一团淡黄色的火焰便在两手之间生成,于湿冷的空气中静静燃烧。两手交握,火焰便像一团柔软的液体,又像一块特别松的面团,在他手中流动、变/形、变/*******力/凝/于/体/外,杜苍终于做到了。 “待青色的苹果有了橘味的五月……” “替着三色的菫花并绘了矮妖的脸……” 安吉尔的歌声从屋里传来,她现在似乎是在洗澡,而她好像也很喜欢这首歌。 “我要抱着手风琴坐在你蓝色的裙下” “听你的葡萄味的小令,带着初夏气息的小令……” 雨点继续洒下,在安吉尔的歌声中,杜苍注视着手中这团仿佛有生命的魔力火焰,这团在他的操控下好像一双手套似的火焰,突然恍然大悟。 他知道他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了。 第40章 德玛西亚和手机上的魔法阵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浴室传来,淡淡的水汽包裹着安吉尔的身体,温度略烫的热水冲下,让她嫩白的肌肤也微微发红。 “待青色的苹果有了橘味的五月……” “替着三色的菫花并绘了矮妖的脸……” 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这首《影之小令》,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它唱的是愉快的春夏之交,但却有一点淡淡的忧愁?还是歌里的生活,正是她向往的? “我要抱着手风琴坐在你蓝色的裙下……” “听你的葡萄味的小令,带着初夏气息的小令……” “砰砰砰砰!”杜苍不合时宜地拍着浴室的门,破坏了气氛,“安吉尔,洗完没有?跟你说件事。” 如果不是没穿衣服,安吉尔真想打开门踹杜苍一脚,“你就在外面说吧!” 杜苍想到的是,既然火元素魔法可以附近手上,那么可不可以让重击咒附在手上呢? 众所周知,重击咒的魔法轨迹是在瞬间发岀,不能在手上停留的,而与魔法相比,拳头的力量有又很大差距。但如果将重击咒附在拳头,在拳头接触敌人的一刹那将魔法释放岀去,便会产生一拳打爆躯体的恐怖效果。 推而广之,重击咒附在剑上,不用人发力,剑砍断海猩的身子简单就像砍瓜切菜。再推而广之,可不可以将一闪而逝的电光咒附在匕首上?可不可以将让人无法动弹的禁锢咒附在剑上?再再推而广之,可不可以将冰封咒附在箭上,射岀一支冰晶魔法箭? 如果灵感能够实现,那么杜苍魔法准度不足的尴尬问题便能得到解决,而且另一方面,又能发挥他左手对魔力敏感的优势,想想似乎很带感。 不过,现在杜苍可不敢将重击咒附在他身上,一记重击咒轰去,手掌不碎掉也难。 安吉尔倚在木门上,很犹豫地思考了好久,才回道:“如果那样的话,重击咒就不叫重击咒了。它的咒语,也不会是【资喝喔讷哥基衣】” 杜苍点点头,赞同道:“会有一部分改变,但总有一些相似。” “资、喝、喔、讷、哥、基、衣……不仅仅是咒语的变化,魔力的运转和人的姿势也要改变,面目全非了呢”,一阵凉意传来,安吉尔连忙穿上衣服。杜苍说将禁锢咒语附于剑上,这倒是让她想起了《星星秘笈》上的一个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为盖伦的英雄,他在【德莫希衣】的基础上领悟了更高深的魔法——【德玛西亚】。【德玛西亚】集速度、力量、治疗于一身,在它能够的加持下,盖伦手中的剑不但能对敌人造成伤害,也能将敌人禁锢在地。除此之外,在特定的条件下,他还可以从虚空中召唤岀一把金色巨剑,于瞬间斩杀敌人。 在《星星秘笈》还没被偷走之前,没有谁能理解这条【德玛西亚】的咒语,在《星星秘笈》被偷走后,原版已经遗失,就更不用说了。安吉尔只知道秘笈上记载的是一些“QWER”等无法参透的符号。 “【德莫希衣】……【德玛西亚】……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安吉尔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喃喃自语。突然,她皱起眉头,用手指沾上水,在门上画出一个个连贯的咒语符号,“杜苍,把你的那个小盒子给我。” “那个小盒子”指的当然是手机了。杜苍打开相册,把手机递了进去。 只听到安吉尔的手指在门上划动,良久,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杜苍,我知道这个魔法阵的用途了。” “什么用途?” “一种复杂的多重叠加魔法。制造者把五种魔法阵和两条收集物品的咒语调整、改造,再结合起来,使它产生了能够储藏活物的效果。就像一个隐蔽的箱子,那些海猩和陆猩,可能就是通过这些魔法阵被运到安定世界的。” 甘比亚大陆的魔法施放,大抵能够分为四类:口中念出的咒语,具体的手势或姿势,刻画在物体上的符文,具体物体组成的魔法阵。其中由于实战的快速性和便捷性要求,魔法师和骑士们大多偏好第一和第二种,但第二第三种也不是没有,例如安第斯山脉的魔法修道院的大门上,就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和魔法阵来加强防御效果。 能够将多种魔法、并且施放方式不同的魔法揉合成一块,这个人的魔法造诣绝对不低。 “还有,这个魔法图案……”安吉尔打开门,穿上秋装的她顿时让杜苍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特别是宽松的袍子掩盖了她的身材的劣势。 安吉尔指着手机屏幕上“愿望笔记本”的图案,一个圆里面有一个正方形,正方形里面是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图案,问:“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一个简化了到极致的魔法图形,包含了三种我无法理解的心灵魔法……我没听你讲过哎?” “这是一个魔法?我也不知道,这是别人给我的”,杜苍皱着眉头,越发觉得周鹏派自己来甘比亚大陆,必然是有莫大的深意。可惜,临走之前,他没能和自己说清楚。 “你这么一说……”杜苍拆开手机的后盖,淡蓝色的晶体和蓝色发光细丝组成的花纹便露了出来,“这个呢?” “我的天……”安吉尔忍不住掩嘴低呼,不是因为花纹的精致,而是因为面前的魔法图案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无论是在魔法修道院的典籍里还是远古的壁画上,她都没有见过如此精妙的魔法图案。睁大眼睛,她的目光跟随着花纹的线路流动,“与刚才那个相反,这是一个发挥到极致的魔法阵,就像一颗种子长成一颗大树那样,简直是天才的创造,高超的智慧。” 看了好久,她才得出一个不算结论的结论,“我现在还无法理解它。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个魔法阵和《星星秘笈》记载的所有魔法一样,都是同属于一个体系的,要不然我也不能认出来。” “安吉尔,这件事你别告诉其他人”,杜苍觉得很奇怪,手机上并没有魔力运行的迹象。难道超时空事务委托局的“科技”已经能够使魔法阵无魔力运行了? 即时知道这是一个魔法阵,他也不敢注入魔力。每一个咒语、每一个魔法阵都有它独特的魔力运行方式,贸然尝试,假如手机像note7一样爆了呢? “杜苍,吉勒摩说是去看望罗马利克,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家?”阿丽迪亚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嗯?你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杜苍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道:“安吉尔说这门上被海猩抓了一条缝,我看看能不能修好……咦?还真有……安吉尔,你别这让看我,我不是那种人……” 第41章 几斤铁钉 蒙太古城堡,暮色沉沉,秋雨淋漓。窗外黄叶飘落,昏黄的烛光映照在罗马利克毫无生气的脸上,让吉勒摩心中一阵难受。 吉勒摩不善言辞,他不知如何安慰罗马利克,只好默默地陪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现在却躺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朋友。 沉默已经占据这个房间很久了,吉勒摩决定找一点话题,不然的话,他觉得罗马利克会被死神悄悄带走生命。 尽管安吉尔治好了罗马利克受伤的身体,但疗伤的魔法却无法到达心灵的空间,他的心已经死了。 “罗马利克,你饿了吗?” “不,我不饿。” 话题很尴尬地中断了,过了一会后。 “吉勒摩,已经到晚上了,你陪了我那么久,回家吧。” “没问题的。” 又是沉默。 “罗马利克,昨晚你到斯帕莱特城堡后面,想干什么?” “我想看到朱琳娜,但是高墙把我阻隔了。” “听说你在昏迷前说你不想死。” “因为我还想见到朱琳娜。” “但你现在为什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我再也不能看见朱琳娜了,就算再与她相见,那又能如何呢?我们都无法改变。” 吉勒摩顿时无语。杜苍说得没错,爱情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效果,它使罗马利克变得脆弱了。高兴时嘻嘻哈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不高兴时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只听得罗马利克继续哀怨着:“来日再会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已经不再有歌,值得去唱了;传达不了的恋情,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我爱的人,已经不是我的爱人了。”说着说着,他的双眼已饱含泪水。 “罗马利克,我的朋友,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呢?你不是那个我熟悉的罗马利克了”,吉勒摩叹了口气,道:“是杜苍说的,是所谓的爱情让你变成了那样吗?” “爱情……吉勒摩,你不懂得爱情”,罗马利克注视着窗外无边的漆黑,仿佛想起了以前的美好时光,“杜苍……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他也不懂得。” ‘我的确不懂,但杜苍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把你的特征描述得丝毫不差’,吉勒摩心里不服气,嘴上却没有反驳:“那你说,爱情是什么?” “你问我吗?我会说……”罗马利克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到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 “你说了一大堆,等于没说,我还是不懂”,吉勒摩也笑了,看到罗马利克精神好了些,他感到很高兴。 “你会明白的”,罗马利克吃力地用胳膊支起上半身,道:“吉勒摩,自从去年篝火节,我和朱琳娜相遇的那一夜起,你就为我们送信……我很感谢你。我床下的深红色小木箱,你打开看看?” 吉勒摩弯下腰低下头,从床底拉出一只光洁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两百多封信。疑惑地抬起头,他正好对上罗马利克的目光。 “这些都是你为我们送的信,打开看看,我乐意与你分享,真的。” 吉勒摩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纸,在心里默读着。 “我要你每一天都给我写信,没有你的信,我感觉度日如年。” “罗马利克,我们的事可以让吉勒摩知晓。两个人的秘密是秘密,三个人的就不是了吗?吉勒摩是个好人。” “罗马利克,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有你做我的爱人,我愿意不再姓凯普莱特了。只有你的姓氏才是我的敌人,即使你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你,这跟名字又有什么关系?给玫瑰换个名字,它还是照样芳香,所以罗马利克也一样。罗马利克,抛弃你的名字吧,我愿将我的身心,补偿你这身外的空名。” “没有你,一千次的晚安也只是一千次的心伤。” “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你要是真的爱我,就请你诚意的告诉我;你要是嫌我太容易降心相从,那我也会堆起怒容,装出倔强的神气,拒绝你的好意,好让你向我婉转求情,否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你的……” 吉勒摩耐心地读着,罗马利克微笑着对他说:“吉勒摩,我把它们送给你,这是我这个垂死之人能给朋友的最后礼物,最后的祝福。” “不,罗马利克,你不会又想自杀吧?”,吉勒摩放下信封,道:“看到信上的字迹,我好像看到了你们曾经的笑脸,你为什么不乐观一点呢?杜苍会有办法的,他正在想办法帮你。” 罗马利克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亮光,但很快便黯然熄灭,“他能够做什么呢?我并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但是斯帕莱特和蒙太古的势力那么大,他怎么抵挡呢?而且与公爵的显赫地位相比,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乡人……” 吉勒摩信心满满地打断道:“不会的,我相信杜苍,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在战场上,你可以把后背放心交给他,然后去对付面前的敌人,在生活中,他也能教给我们道理。” “吉勒摩,我突然羡慕你了,如果我是你多好”,罗马利克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道:“不用安慰我了,也许他是在安慰你,盲目的乐观总会带来更大的失望。” ‘如果你知道我的父亲因为偷窃《星星秘笈》而流亡动荡世界,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吉勒摩摇摇头,道:“在困难的境地里面,乐观是不分盲目或理性,因为它能给我们希望。” 罗马利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也是杜苍说的吗?” “是,他教我的”,吉勒摩看看窗外,把小木箱推回床底,“罗马利克,我回家了,明天我在来看你,等我的好消息。” 夜雨朦胧,黑暗如冰冷的浓雾,笼罩着秋天的东令村。吉勒摩骑着马独自走在路上,当他路过安娜贝拉家的铁匠铺时,他绕了进去。 火光闪耀,安娜贝拉正在照看火炉旁的风箱,火光把她的脸映得通红,“吉勒摩?你怎么来了?” “额…”吉勒摩挠挠头,道:“杜苍叫我过来买几斤铁钉。” 第42章 雨夜窥视者 当吉勒摩披着安娜贝拉家的蓑衣,提着五斤多的钉子和碎铁块回到家时,杜苍正在餐桌上吃面。 屋里比屋外暖和很多,被火烧过的焦烟味还没完全散去,但已经变得很淡了,收拾过后,东西也整洁了不少。 吉勒摩将湿漉漉的蓑衣挂在门外,把包着钉子和铁块的粗布包放在桌子脚旁,问:“妈妈和安吉尔呢?” “安吉尔在房间里研究魔法,阿丽迪亚昨晚和今天早上几乎没睡,先休息了”,杜苍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牛肉汤面,道:“这是留给你的,还热着。今晚,你亲爱的姐姐失了水准,面下了多稍微的一点,只能由我和你解决无法解决的部分。” 安吉尔煮面时一边下面一边想事情,沿着杜苍的思路思考着能不能对魔法咒语进行改造,一不留神,面就放多了。 看着杜苍一双筷子上下飞舞,吉勒摩拿起了刀叉,“反正我也饿了。” 在面条与面条之间寻找着牛肉,杜苍问,“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吉勒摩回道:“我在蒙太古城堡多留了一会。” “罗马利克没事吧?” “他还有些伤心,不过还好。” 面香、肉/香和油香飘荡,几点葱花浮在淡黄的汤上,嫩白加鲜黄的鸡蛋在面条中露出半个身子,切得大小适宜的牛肉夹杂其间。杜苍这边的碗已经快见底,吉勒摩才刚刚开始。 “杜苍,我问你个问题”,喝了一小口汤后,吉勒摩想了一想,犹豫着问道:“何为爱情?” 杜苍差点没把嘴里的面条从鼻子里喷出去。秋雨迷蒙,烛光摇曳,两个大男人,捧着两碗牛肉鸡蛋面,相对而坐,谈论爱情? 猛灌一口汤,压下心中的违和,杜苍想了好久才回道:“这个……你还是问你妈妈好一点,她有体会。”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吉勒摩”,杜苍俯身上前,小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女孩?是的话,我可以代写情书,无论是三行情诗或是长篇万言,我都能信手拈来,完美驾驭。” “你不要乱说,罗马利克变成这样,我问一问也不行?”吉勒摩局促不安地连连摇头,他感觉自己再不转移话题的话,便要抱头鼠窜了,“杜苍,你想到办法了吗?” “我早就想好了,看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这个决心而已”,杜苍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正色道:“三天后,于力岩的生日宴会上,我会安排他们见面,你明天通知罗马利克吧。” 吉勒摩面露喜色,但又问道:“朱琳娜呢?我担心明天不一定能遇上她。” “别担心,明天你找几辆马车,跟我去把那些海猩陆猩的尸体拉到斯帕莱特城堡,到时候见机行事。” “那他们见了面后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吃完面后,杜苍又吉勒摩聊了一会,便上楼看看安吉尔的进度如何。 烛光静静燃烧,安吉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一头短发两个多月没剪,现在长长了不少,现在正自然地垂落肩头。 一场秋雨一场冷,带着水汽的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也轻轻拂动。杜苍摇摇头,连忙把窗户关上,再伸开手臂,弯腰将安吉尔抱回床上,盖上被单。这时他却想到一个问题,‘安吉尔睡觉时,是习惯把头发放在被子里面还是外面的呢?’ 窗外雨声沙沙,安吉尔昵哝几声,翻了个身,然后沉沉睡去,只听到她平稳的微细的呼吸声。 ‘原来是放在外面,而且她喜欢侧着身体睡’。 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桌面的笔记,看了一会那些凌乱的魔法符号和无法理解的线条,杜苍也觉得有点困了。放下笔记,他考虑到窗户关太死的话,空气会越来越浑浊,便又把它稍稍拉开了一条细缝。 目光从缝隙中穿过,看往黑沉沉的院子,杜苍心头大震,全身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 一团淡红人影在院外的树林边缘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吊在树上的死尸。 但死人身上,是不会发出魔力的亮光的。 杜苍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打开窗户,看往天空,做出一副观察雨势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团红色人影。 人影依然没有动,从他的姿势可以看出,他也在观察着杜苍。 伸出手感觉了一下雨点的大小,杜苍把窗户关小,慢条斯理地吹熄蜡烛,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外一看,那个人还在那里。 ‘等会就有你好受。’ 杜苍从包袱里摸岀一枚铁钉,用力甩岀,只听得“笃”的一声,铁钉稳稳钉在门板上。 他托吉勒摩买这几斤铁钉不是打算练暗器,而是准备将它们与黑火药结合起来,增大炸/药的杀伤力。可惜,硝石始终不能量产,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杜苍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盘腿坐在床上,运转魔力恢复体能的同时,假装闭目养神,双眼眯着,一直没有离开窗外树林的淡红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蜡烛越烧越短,不觉已至深夜。吉勒摩进来道了一声晚安,也去睡了。 烛光熄灭,秋雨下了一夜,那个人也站了一夜,如果不是他偶尔的小动作,杜苍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真是一个死人。 天蒙蒙亮时,雨小了很多,那个人终于转身离开。 ‘小样,想跟我耗,当年我值夜班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杜苍伸手一捞,从床底摸出一大把枚生了锈的铁钉,它们放进口袋,贴身收藏。猫着腰走到窗前,确定附近再没有监视或埋伏的人后,他左手攀着窗台,轻轻一跳,溅起一团低矮的水花。 天色未明,又下着雨,身在树林之中,对与一般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适合跟踪的环境,可对于杜苍来说,这才是他的主场。红色的魔力火光在模糊的光线下是如此耀眼,而黑暗、雨水和丛林却能为他提供完美的掩护。 绕过树林,一直潜行至村子深处,附近的植被越来越少,杜苍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斯帕莱特城堡的外围。 ‘好你个斯帕莱特!’ 相距二十多步的距离,杜苍伏在一堆浅草之间,冰冷的积水紧贴着他的胸膛,周围没有什么遮掩的物体,他已不敢再跟。 眼看那人甩出一只飞钩,翻上墙头,杜苍手一扬,一把钉子全撒了过去。只听得“叮叮”乱响,那人重心不稳,顿时跌落墙内。 斯帕莱特家的狗,猛叫了起来。 第43章 公爵特使 清晨,下了一夜的秋雨终于停了,半空中和树林间弥漫着一层水雾。泥泞的黄土路上,五辆马车拉着小山似的海猩和陆猩,正往斯帕莱特城堡而去,引发路人的围观与议论。 吉勒摩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小声问:“你有没有认清那个人的模样?” “没有”,杜苍用力地甩了甩马鞭,“不过他肯定是受了伤的,特别是屁股。” 车轮“吱呀吱呀”地转着,缓缓行至斯帕莱特城堡的大门前,两个守门的骑士骑着马飞驰而至。昨天的发生的事已经在城堡内传开了,他们都不敢靠得太近,再看马车上的野兽尸体,他们又不禁面露疑惑。 “你们都认识我吧?那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杜苍以手示意,指了指身后,道:“听说朱琳娜·斯帕莱特小姐再过几天便会与她的白马王子订婚,这六十九头海猩、四十二头陆猩,是我送给两位新人的礼物。” 只说“白马王子”而不说“公爵”或是“罗马利克”,杜苍挖的坑,听得吉勒摩暗暗摇头。 “额……”两个骑士愣了愣,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这个已被族长拉入敌对名单的杜苍有何意图,“很抱歉,我们……我们族长不在家。” “礼物是送给你们小姐的,不是送给你们族长的,他在不在,与我无关”,杜苍大手一挥,示意两人让开,“怎么,难道还要搜过我的身才让我进去?还是这礼物你们不收?” 骑士支吾道:“我们作不了主,不如等族长回来再说吧。族长去红光镇亲自接公爵了,还有……还有尼特少爷。” 吉勒摩闻言一惊,忍不住看往杜苍。公爵既然亲自来到东令村,那么肯定是与朱琳娜订婚的了,说不定还会顺便把朱琳娜接到红光镇,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族长什么时候回来”,杜苍淡定地摇了摇头,道:“让开吧,我是来送礼物,不是闹事的,不会让你们难做。如果他回来后责怪你们,叫他来找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个骑士迫于无奈,只好把大门打开,让杜苍进去。 斯帕莱特的城堡群果然气势非凡,碉楼与围墙之间,隐隐给人一股无言的压力。在带路骑士的引领下,杜苍和吉勒摩赶着马到达了城堡群的深处,听到他们的吆喝声,不少人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张望。 五辆马车在一处类似于杂物房的地方停了下来,在里面忙碌的人合力帮忙,把海猩和陆猩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抬下来,搬到一个干燥的角落。 它们的命运将会是被熟练的猎人掏空内脏,做成标本;或是分离骨肉,变成一个个供人欣赏的骨架子;又或者,它们的皮会被用来包裹箭筒,骨头会被雕上复杂的花纹,等等等等。 宽敞的空地上,一副热闹的景象,杜苍倚在马背旁边,暗暗观察着城堡之间的建筑分布。 “那么多海猩,一下子看过去,真是有一种浪费的感觉,哈哈哈哈……” “你还别说,一共一百多只,它们的肉拿去喂狗,狗也撑死了!” “所以说,杜苍先生真是厉害啊!我们家族的骑士就不行!” 众人议论纷纷,赞叹杜苍大方的同时,也 不忘贬一下自家的骑士,让那两个带路的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少废话了。” “只是昨晚族长不让我们出去罢了,要不然,哼哼。” 忽然,杜苍在人群的远处找到了朱琳娜的仆女艾米丽的身影,便不动声色地向吉勒摩打了个眼色,“吉勒摩,艾米丽在那边,抱着洗衣盆的那个,你去和她说清楚。” 吉勒摩悄悄溜向人群边缘,为作掩护,杜苍和一个叼着烟斗,只指挥不干活,看似领导的中年人聊起了诸如“今天天气不太好啊,啊哈啊哈”之类的家常。 不过领导终究是领导,聊了一会,似乎是潜意识的警觉,或者是有意想与杜苍拉开距离,聊了没多久,他便借故走开。 这时候,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杜苍身上,见他说话没什么架子,有人便问他:“你和朱琳娜小姐认识吗?” “一面之缘。” “那你为何送这一份重礼?” “这算不得什么。” “难不成你是为了结交公爵?” “怎么会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抢答道:“杜苍先生一战成名,想结交公爵不就是轻轻松松的?” “过誉了”,杜苍假装漫不经心地看了附近一眼,只见吉勒摩还在和艾米丽说着什么,便顺着话头打听道:“不过公爵这个人,我倒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叫杰克·伽玛云。” “Jack·Gamavan”,白发老头略微有点得意,“伽玛云公爵正当壮年,风流倜傥,在他少年时,便因怒斥偷井盖的窃贼而为人津津乐道。现在他总理红光镇的大小事务,可谓前途无限。” 甘比亚大陆的爵位,由大到小,按公、侯、伯、子、男来排,公爵自然是最高的爵位了,非开疆拓土和军功卓越者不可得。不过这位杰克·伽玛云公爵既然正当壮年,那怎么也不会超过四十岁,而甘比亚大陆又久无战事,那么这个爵位肯定是继承他父亲的了。 吉勒摩回到杜苍身旁,杜苍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那公爵多少岁了?” “好像是……”吉勒摩想了想,答道:“四十。” 老头耳尖,听到两人的对话,摸着胡子笑道:“公爵为人正派,到了四十才娶妻,我们小姐配得上他。” 杜苍哦了一声,不禁大倒胃口。正好马车上海猩、陆猩的尸体已经搬完,他便和吉勒摩指挥着马车离开。 搬空的板车走在石路上,哐哐作响。转过一个弯,斯帕莱特家族的大门就在不远处。使个眼色,杜苍和吉勒摩演起了双簧。 “吉勒摩,他们家没养狗吗?我怎么一条也没见到。” “我也是,真奇怪。” “难道他们族长不喜欢狗?” “不是的,我以前看到过,可能被宰了吃了。” “可能是咬了人吧,我是这么认为的。” “斯帕莱特家的狗也会咬人?” 两人听起来有些蠢的对话让带路的两个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回过头来,道:“今天早上那些畜生把公爵的特使咬了,气得族长把它们关到了地窖里面。” “公爵特使?”杜苍故作惊讶,“公爵还有特使啊,我这会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当然,篝火节那一天,就是他们带来了公爵的婚约。昨天回去了一个,还有一个在我们城堡。” “原来如此。” “不过我也搞不明白呢,听守门的人说,特使他天没亮就跑到围墙边,不知道他做什么。” 杜苍和吉勒摩对望一眼,笑道:“可能是看雨吧,天色将明未明,于雨中漫步,实在是个有情调的人。” 骑士回头,疑惑地问道:“雨也好看?” “当然了,我昨晚就看了一夜。” 马车走出大门,只见远处的天际,洒下缕缕阳光。浓密水雾已经散去,看来今后的几天,都会有个好天气。 “杜苍,我听艾米丽说,公爵会参加于力岩舅舅的生日宴会,然后与朱琳娜订婚。” “正好,喝着酒,便把事情解决了。” 第44章 生日宴会 一晃三天过去,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坐落在村子北边的伊洛家族聚居地也准备进入热闹的最顶峰。今天晚上,伊洛家族族长于力岩·伊洛将会在他们家的城堡举行生日宴会。 铺着石块的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几天之前袭击村子的野兽们并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更别说毁坏什么东西了。 “哎,埃里克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洛姆先生,您好您好,别来无恙?那边的法兰德先生,您也好。” 路上几个行人让胯下的马放缓脚步,颇有兴致地叙旧聊天。 “今天伊洛族长大寿,来的人不少啊,北方来的,南方来的,从西边崎岖山脉上来的都有。” “是啊,毕竟是曾经的骑士团长,功勋显著,听说今晚红光镇的杰克·伽玛云公爵也会到场呢。能够一睹他尊容,这是极好的。” “不错不错。不过我倒有个忧虑,今晚的宴席,蒙太古家族和斯帕莱特家族也会参加,近来他们的关系不太好,如果发生口角的话,场面会很难看。” “伊洛族长为何邀请他们?” “还不是为了协调好各家族之间的关系。” “的确,斯帕莱特和蒙太古两个大家族,只有他才能在中间说上话,其他人哪里敢得罪?” “哎,您可别说,前几天,有个外乡来的年轻人,就把斯帕莱特和蒙太古两家的族长狠狠得罪了一番。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还无可奈何呢。” “哦?此话怎讲?这人究竟是谁,居然有如此能耐。” “我只知道他名叫杜苍,他生得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目似铜铃,声若洪钟,手臂粗如水碗,双腿力大无穷。尤其是他的相貌,他双眼一睁,就是下山的老虎,也得倒退几步!” “嗨!恐怖如斯!”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用力抑制却无法忍住的笑声,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只见一位妙龄少女伏在另一个人的肩头,笑得东倒西歪。 面对众人错愕的目光,杜苍皱着眉头道:“不好意思,她……有点不正常。” 众人恍然大悟,言语之中不乏惋惜。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 “在此奉上我们的祝福。” 待前面几个人走远,安吉尔才好不容易地缓过劲来。她刚才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杜苍,,你才不正常,你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我怎么知道”,杜苍迈腿往前走去,“行了,大庭广众的,哪家的姑娘会像你这样?你看你头发都乱了。” “我是安吉尔,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安吉尔,哪家的姑娘都不像我。如果不是你叫我来,我还不愿意来呢”,安吉尔追上来,和杜苍并肩走着,她用手指梳了一下耳朵旁边的头发,问:“可以了吗?” 杜苍伸出手,用指尖理了理安吉尔凌乱的刘海,“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于力岩,你就当带我见见世面吧,如果打起架来,你还能帮上忙,是不是?” “吉勒摩也不差。” “吉勒摩那么腼腆,等会有女孩调戏他,还要我帮他挡着呢。”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原本还有些亮光的天际被黑暗完全吞没。浓重的夜幕之下,灯火辉煌的于力岩的宅邸更显气派。 与斯帕莱特、蒙太古或是其他家族不同,伊洛家族的城堡并没有那种堆砌而成的威严和豪华,但结构布局上却大方得体,远近适宜。而在建筑物的摆放、植物的栽培和门窗设计上,总是蕴含着一股生机与活力,并没有其他古堡的那种死板、生硬。 城堡门口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杜苍远远便看到了身材高大的正在迎接客人的于力岩,今天他心情不错,笑呵呵的。 与一位客人交谈两句后,于力岩也看到了杜苍,不过看到安吉尔时,他的表情稍稍凝固了一下。 安吉尔微微一笑,道:“于力岩舅舅,生日快乐,你不欢迎我吗?” 于力岩愣了一愣,他没想到安吉尔会向他祝寿,他当然也不会想到这祝寿词是杜苍教的,“我很欢迎你,安吉尔。” 杜苍从怀里拿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片,道“太贵重的东西我也送不起,简简单单,一张生日贺卡,送给你。” 这张贺卡的确挺简单的,上面只有“生辰快乐”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再配上几条弯弯曲曲的线条作为搭配。 “嗯……谢谢”,于力岩收好贺卡,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阿丽迪亚不来了是吧,吉勒摩已经告诉我了,他在大厅里面。你们先进去,我稍后就到。” “不急,你忙你的。” 长长的走廊里铺着地毯,走在上面双脚格外舒服。两边的墙上,每隔六七步的距离便挂着长剑短斧,弓箭长矛,更有威武端庄的重装铠甲站立其间。 斯帕莱特家族的徽标是蛇和老鹰,蒙太古家族的徽标是一匹身长双翼的飞马,杜苍指着一个盾与剑交叉的图案,问,“安吉尔,这就是伊洛家族的徽标?” 安吉尔点点头。听到杜苍的这个问题,她突然想起了她自己的名字。阿丽迪亚曾对她说过,她的父亲并没有家族可以依靠,因此也没有家族的徽标,“杜苍,你如果有一个家族的话,你会用什么来做标志?枪与花?” “我们那边不搞家族那一套。” “不一定是家族的嘛,也可以是你们大陆的标志。” “锤子和镰刀吧。” “为什么。” “因为两者的力量足可摧毁一切,洗涤罪恶,诛杀妖魔,使世间万物重生。” 走进人声鼎沸的大厅,阵阵声浪如海潮扑来,把杜苍和安吉尔包裹其间。人们或站或坐,或谈或笑,或喝着红酒,或吃着饭前的甜点,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两人的到来。 “安吉尔,这边!” 听到吉勒摩的声音,杜苍抬头望去,只见吉勒摩站在窗边,正用力地挥手示意。今天他是和骑士团的其他骑士一起来的,所以早到了一会。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简直度日如年,陌生人与他聊天,他都不知说什么好,真是尴尬得不得了。现在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他宾客的目光投来,杜苍微微点头以作礼貌的回应。走到窗边,他低声问道:“罗马利克和朱琳娜来了没有?” 吉勒摩摇头道:“没有。” “那我们先等一等”,杜苍坐下了来,略微观察全场,居然看到几位老先生端着红酒踱了过来,他们恰巧就是在路上走在杜苍前面的那几位。 几人走近,或许是认为在路上有过一面之缘,说起话来容易些,他们客气地道了声晚上好,然后问道:“三位是本地人吧?我们来自外地。想打听一下,不知道现在在场的客人之中,是否有位叫做杜苍的先生?” “有啊”,安吉尔眨眨眼睛,回道:“他就在这里。” “哦?”那人大喜若望,“请问他在哪儿?可不可以指给我们看?” 安吉尔一指杜苍,“就是他。” 面对几位客人惊愕的目光,杜苍只得微微一笑。 第45章 该干正事了 场面颇为尴尬。 “我的天……原来您就是杜苍,刚才在路上我们真是……都怪我道听途说。” “没事,没事。” “那这位可爱的少女……” “她一直很正常。” 安吉尔白了杜苍一眼。 双方寒暄过后,几位和气的先生又把他们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敬仰表达了几番。还坚持要杜苍喝一杯,杜苍再三推辞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得不说。气质这个东西的确的存在的,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动作习惯和神态表现,外貌和衣着只是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有的人,你一看便能知道他是来自“葬爱家族”,有的人,你听声音就会发现“风度翩翩的不世鬼畜,白衣胜雪的一代人渣”说的就是他。有的人是“精光内敛的晋江女频男主角”,有的是“坐上来自己动的总裁霸气”。幼儿园的老师们多是各位热情,勤苦的农民工兄弟们则有一种沉默的隐忍。 虽然杜苍走进大厅时,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但他在窗边待得久了,竟也渐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认识他的人会说:“哦,他原来到了”,不认识的人会疑惑,会向其他人打听:“那个人是谁啊?” 详细分析其中的原因,一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在一群金发碧眼之间的存在感;二是那种眼神和表情里表达出的洒脱、淡然和见惯不惯。杜苍以前经常自嘲:“我不说话的时候,其实也挺有气质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每当遇到危险的事情时,他总是能自己和别人幸免于难,这让他有一种言喻的神秘感和特殊感,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简单来说,就是“我身经百战,见的多了。” 当然,与杜苍一道的安吉尔和吉勒摩也让人无法忽视。 事实上,阿丽迪亚的美貌在东令村是数一数二的,约迈·迪洛普想必也是一位俊俏的美男子,作为子女的安吉尔和吉勒摩,自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个是长相甜美的邻家女孩,一个是沉默寡言的忧郁骑士,杜苍在这两兄妹的身旁,又怎么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呢?也只有他站在他们身旁,才不显得突兀。 不少城市来的花花子弟想与安吉尔攀谈,但经过打听,知道杜苍在红光镇里的事迹和他身上藏着一把匕首后,都变得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了。在他们眼中,杜苍身上又多了一层生人勿近的寒气。 一个不知死活的富家子弟走过来,像一只孔雀那么骄傲,“这位可爱的人儿,待会我可以邀你共舞一曲吗?” 看到安吉尔的表情,杜苍眉毛一扬,“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 “无妨,因为我正在和你说话。” 倒是有不少村里的小屁孩跑过来,让杜苍帮忙拿桌上的糕点,因为有时杜苍从海边跑上后山时,会帮他们挖沙坑,埋贝壳,堆土堡。当然,也有不少女孩羞涩地向吉勒摩暗送秋波,只是岀于矜持,她们不太敢走过来而已。 大厅门口方向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只见在于力岩的陪同下,斯帕莱特和蒙太古家族的两家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站位颇有意思,斯帕莱特在左边,蒙太古在右边,于力岩在中间靠前的位置,把两者隔了开来。 而在于力岩的左手边,有一个人与斯帕莱特族长平行前进,他年约四十,中等身材,面容干瘦,身穿深红色的丝绒外套,漆黑的帽子上镶了四条貂皮,并有8枚红色金叶片。不用问,杜苍也知道他就是来自红光镇的杰克·伽玛云了。 再看其他人,朱琳娜一身深色玫瑰红的长裙,头发梳成波浪状,脸上却是一副哀戚的表情;罗马利克脸色苍白,在行进的过程中宛如一个牵线的,脖子坚硬地转动,看得出来,他想偷瞄朱琳娜一眼,但又怕被别人发现。斯帕莱特族长略显神气,蒙太古族长则眉头紧皱,而跟着公爵后面的特使,行动还算麻利,看来他屁股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当这一群人走进大厅时,大多数客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可无论是于力岩、罗马利克、朱琳娜,还是斯帕莱特族长、蒙太奇族长、公爵、公爵特使,都在人群中间搜寻着杜苍的身影。当看到杜苍面露微笑,向着他们微微举起手中的茶杯时,他们的表情各异,甚至可以用精彩缤纷来形容。 每一个人都在思考,都在解读,杜苍的这一神情、动作和迷之微笑是想向他们表达什么。 于力岩是暗自纳闷:‘今晚不会因他出什么事吧?’ 罗马利克和朱琳娜是惊喜:‘他果然没有失约!’ 斯帕莱特族长则是略显不屑:‘别向我示好,以为送了礼物给公爵,他就会看上你了?’ 蒙太古族长叹了口气:‘看来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人,斯帕莱特家攀上公爵,就忙着献殷勤了。’ 公爵眉头一皱,也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而他身后的公爵特使,却有点不淡定:‘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其实杜苍只是很简单地笑了笑而已。 客人们都到齐了,于力岩也就宣布宴会正式开始。他首先对公爵、各个家族、各位客人以及族人们的到来表示了衷心的感谢,谢谢人们的礼物和祝福,并且他还强调了东令村和平局面的重要性。最后,他大声说道:“各位,我的生日愿望是东令村永远没有争斗!谢谢大家!” 大厅内掌声雷动,一片欢腾,杜苍默默地喝了一口奶茶。 ‘于力岩啊,今晚,我就要对不住你这个生日愿望啦。’ 仆人们端上丰盛的食物,乐队奏起了轻快的乡村音乐,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好像无忧无虑的蝴蝶。 “吉勒摩,你不打算邀请我跳舞吗?”安娜贝拉笑着走了过来。 “啊?我……”吉勒摩脸颊发红地伸出了手。 “吉勒摩被我罚去洗过马棚”,骑士团长普罗曼夫和杜苍碰了一下杯,以老师家访时汇报情况的口吻说道:“不过他总体上比以前刻苦了很多,当然,以前他也很刻苦。”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看着舞池中动作有些生硬的吉勒摩,杜苍点了点头。吉勒摩曾说过,他要为去动荡世界找回他父亲而努力的。 “你不去找公爵聊一聊吗?或者你找不到舞伴的话,我也可以”,骑士团长打趣道。 “不了,以后喝酒可以,跳舞我却不行”,杜苍的目光扫过全场,大厅中已没有了罗马利克和朱琳娜的身影。 该干正事了。 第46章 罗马利克和朱琳娜的委托 月影如霜,罗马利克和朱琳娜相拥于城堡外的漆黑阴影之下,早已热泪盈眶。墙体把城堡里的喧闹与音乐隔绝开来,这里格外安静。 “朱琳娜,我以为我的心死了,但原来没有。” “罗马利克,如果你死了,我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从篝火节那天晚上开始,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的模样,刚才看到你,看到你站在公爵身旁的面容,我的心像刀割一样刺痛。” “罗马利克,我何尝不是呢?你的脸变得如此苍白……可怜的我,如果不是吉勒摩,我都不知道你受伤了。” “肉体上的伤害摧毁不了我的生命,但心灵的痛苦却让我彻夜难眠。前路渺茫,在悲伤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在我们的前方,好像有一重无边广阔的迷雾。” “罗马利克,我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与公爵每说一句话,我都觉得心中涌起一阵恶心的难受。他的手,就像蛇一样冰冷,他的眼睛,就像鹰一样恶毒。我们逃走吧,去哪里都好,尽管天下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朱琳娜……在命运之书里,我们相互毗邻,只要有你,就有我。但是被困在童话之外的你和我,该往哪里去呢?死亡才是我们的归宿吗?” “罗马利克,我知道你的心意。别说话……吻我……” 一声轻咳,惊醒了无限温存的两人。尽管罗马利克和朱琳娜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可在杜苍的视觉之下,淡红色的魔力火光是如此耀眼,以致他一眼便发现了他们。 罗马利克显得有些惊慌,看清来的人是杜苍后,他松了口气,“杜苍先生,原来是你。很谢谢你给我们安排了这个机会。” “盛宴易散,良会难逢,可我们又要分开了”,朱琳娜的热情似乎又跌回了冰冷。 室内的音乐停了,随后换上一首节奏更加激昂的舞曲,夜风微凉,带来一股不知名的淡淡花香。月光斜照而下,墙角的影子如同一块黑色的厚布,罩在杜苍的半边脸上,让人无法分辨他的表情,但他的双眼却含有深意,“你们的愿望只是这一次约会?” “我们不敢奢望太多。” “如果这是你们真实想法,那你们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仿佛在希望的田野上升起一抹曙光,罗马利克和朱琳娜抑制着激动的呼吸,问道:“难道你可以帮我们更多?但这无法想象。” “你们不是无法想象,只是不敢想象”,杜苍摇头道:“放飞你们的翅膀吧,你们在黑暗之中相识相爱,难道就不希望站立在阳光之下?” 罗马利克和朱琳娜两手紧握,“我们……” “我可以带你们走,让你们不受家族的胁迫”,手机的震动传来,杜苍知道他有新的委托了,屏幕的荧光亮起,随后在他手中熄灭, 【罗马利克·蒙太古和朱琳娜·斯帕莱特的委托:脱离家族控制,追寻相爱的幸福。】 【委托状态:已接受。】 “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既然作出了选择,那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如果你们明天早上一觉醒来,会为今晚的抉择而后悔的话,你们还不如放弃。” 罗马利克和朱琳娜都笑了,黑暗之中,他们两人的笑容无比轻松,仿佛没有一丝负累,这倒让杜苍感到意外。 “放弃?杜苍先生,我宁愿用仇恨来结束我们的生命,也不愿意放弃爱情来换取生存。还有什么代价,会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吗?” “如果我们无法相爱,那就让我们和世间的一切永别吧,杜苍先生,请不要以为我们的爱,只是一时冲动。” 语毕,朱琳娜又笑道:“杜苍先生,从你刚才的话可以看出,你不懂爱情。” “爱情多少钱一斤?”杜苍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回去收拾东西吧,我叫吉勒摩陪你们,这样有个照应。” “我们该去哪里呢?”罗马利克很关心他们的未来,“动荡世界?我也曾经计划过,但去动荡世界的必经之路时空峡谷,有骑士团的重兵镇守。” 杜苍摇摇头,给出了一个令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你们先暂时到阿丽迪亚家住着吧。村口还有很多空地,建一座小屋也不是太难,家具什么的,不算太贵。” 罗马利克和朱琳娜哑口无言,他们甚至怀疑他们的耳朵坏了。他们以为杜苍会带他们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逃到北方的大森林里也好,躲到西部的崎岖山脉上也罢,亡命动荡世界也不意外。他们甚至想过,杜苍的计划是与他们出海,带他们到他那神秘莫测的家乡去,那样就没人能找到他们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杜苍只是想把他们从城堡里带到村口。他们觉得杜苍一定是疯了,要么是在开玩笑。搬到村口有什么意义呢?还不是处在家族和公爵的势力范围之内?家族要想把他们抓回去处罚,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两人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冰寒彻骨的绝望,原来杜苍这个人,是如此的不靠谱吗?把希望寄托在他人,果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既然我接受了你们的委托,那我就一定会达成你们的愿望。无论斯帕莱特、蒙太古和公爵方面作出什么反应,我都会把一切办妥,你们放心。” 朱琳娜忐忑地问道:“不过,你为什么如此信心满满呢?” “力量。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却能解决产生问题的人”,城堡里又是一曲终了,在淡淡的风中,杜苍终于分辨出那是玫瑰花的香味,“我的匕首虽不能破开坚甲,但也能游走于肋骨之间,这就是我的信心。” 假如思想上的说服已不可能成功,那肉/体上的消灭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年轻人,你们的幸福不会从天掉下,而是要应该抢过来”,杜苍转身离去,道:“在这里等一会吧,我叫吉勒摩找你们。” 算上失败的阿丽迪亚的那个保守秘密的请求,这是杜苍接到的第三个委托了,现在他终于确认了超时空事务委托局接受委托的规律。村里的小孩子请他帮忙挖沙坑,邻居的老太太拜托他拔瓜苗,这些都不在范围之内。只有委托人产生大量的情感波动,只有委托人的迫切愿望,只有是他们无法完成的事,“愿望笔记本”才能感应到。 回到城堡里面,照样是穿过长长的走廊,杜苍步入大厅,喧闹扑面而来。 第47章 烬 大厅里面欢声笑语,食物的香气和小姐们的脂粉味混杂在一起,在连续的舞蹈过后,宾客们进入了稍事休息的阶段。 在人群中找到了吉勒摩,杜苍对他耳语了一番,吉勒摩当即会意,悄悄走了岀去。安吉尔在窗边的桌上鼓捣着水果沙拉,她正不厌其烦地用勺子把碟中的青葡萄一颗颗压扁,“杜苍,我觉得很无聊。” 的确如此,周围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只有窗边的这个角落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伊洛家族的成员都不往这边来,其他的客人也是逢场作戏。 “待会就不无聊了”,杜苍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不但几个大家族的族长不在,就连骑士团长和公爵都不见踪影。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们都上二楼的房间商量事情去了。 东令村其实没有村长,较为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影响较大的纠纷,多是由几个家族的族长商议过后,再作决定,不过今晚居然牵扯上骑士团长和公爵,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 再认真地看了一下,杜苍发现那长得獐头鼠目的公爵特使也不在,联想到三天前的那个雨夜,他顿时心中一动,‘该不会是与我有关吧?’ 打定主意,杜苍拉着安吉尔溜出大厅,小心翼翼地奔二楼而去。可惜,二楼可谓戒备森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为过。 这也表明今晚要商量的事,异常重要。 虽然心中怀着好奇,两人也只能无奈地回到大厅中。杜苍端起碟子,用力叉走一块肥美的鱼腩,“你不是懂得一个偷听的咒语吗?那个【恩乌讷佛摁儿】。” “那个魔法要有风才行”,安吉尔摇摇头,指着一盘色泽鲜美的河虾,道:“吃点这个,这个好吃。” 东令村毗邻海湾,自然海产丰富,除了各种淡水鱼、海鱼外,还有牡蛎、扇贝、龙虾等等等等。杜苍尝了几只清水灼大虾,觉得味道还算可以,没什么腥味。唯一的缺点就是酱料稍显缺乏,不能虾肉的鲜美再往上升一个层次,实现一种水/乳交融的升华。 “安吉尔,如果等会打起来的话,你注意一下,别把这几个菜打翻了,不然太浪费。” “……哦。” 一边等吉勒摩回来,一边等公爵和几个家族族长下来,杜苍品尝着宴会上的食物,不时点评几句,也和安吉尔讨论一番。别人跳别人的舞,他们吃他们的东西,乐在其中,倒也不觉得无聊。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他自称是伊洛家族的成员,“看来族长还挺给你面子的嘛。”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杜苍皱着眉头回了一句,“不知道你有何贵干?” 那人手一伸,半盘大虾就被倒进了他的碟子里,“也没什么,听他们说你很厉害,我不服气而已。” 杜苍哦了一声,“然后呢?” “我观察了你很久,发现你吃虾不如我”,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只大虾进去,舌头与牙齿灵活应用,吐出来的居然是几块不带一丝虾肉的壳。 “嗯……你口/活不错,我自愧不如”,杜苍点了点头,如果手中有一双筷子的话,他保证能让对方跪下唱征服。 转身走向别的餐台,安吉尔在一旁问道:“杜苍,口/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一个不好的词语?” “小孩子知道太多,会吃亏的”,杜苍抬头一看,看到于力岩一行正从大厅的门口走进来,个个脸色沉重,倒是斯帕莱特族长与众不同,似乎春风得意。 “各位,请安静一下”,于力岩眉头紧皱,举起手示意,整个吵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伽玛云公爵有重要是事情要宣布,请各位仔细听。” 公爵享受着全场瞩目的待遇,微微点了点头,半晌,他才缓缓道:“近来时势异常,野兽袭击,众位有目共见。其中心情,本公爵感同身受。”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是以,大陆决定,在东令村飓风骑士团第十三分团外新设一分团,协助骑士团的防守和调动,团长为巴里特·斯帕莱特。”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平静的大厅宛如投进了一颗巨石,顷刻间引起一股轩然大波。要知道飓风骑士团的魔法是精妙异常,其中战术严明,非甘比亚大陆的其他家族可比,公爵的言下之意,不就是等于斯帕莱特家族加入了飓风骑士团吗?而且还能享受飓风骑士团的待遇,获取俸禄,学习魔法。 众人议论纷纷,表面上不说,心底下却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凭什么?飓风骑士团的配额都有合理的配置要求,每一位团长不是为骑士团做出杰出贡献,便是为甘比亚大陆立下赫赫战功,每一名见习骑士都是严格的选拔而来,无论是品行或者素质,都要获得大家的肯定,斯帕莱特家族的骑士,凭什么?就凭杰克·伽玛云的世袭爵位吗?人们已经有所怀疑,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公爵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村子命运的时代了。 公爵举起手,杜苍才发现他的右手食指缺了一截。只听他泛泛而谈,从甘比亚大陆的未来到东令村的安全,再以魔法修道院和骑士团总部的名义说服,道理似乎深入人心,大多数人不自觉间,竟然纷纷点头。 只有杜苍神情淡定,于力岩、骑士团长普罗曼夫和蒙太古家族的族长则是都一脸严肃。因为公爵此举,必然打破东令村的势力平衡,于力岩是怒气加无奈,想当年,东令村的第十三分团是他于战争中以生命带领,以年少的青春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一个在战争中毫无建树的家族获得了与骑士团差不多的待遇,这让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蒙太古家族的族长恨得直咬牙,却厶无可奈何。而骑士团长普罗曼夫长,则只得服从命令。 伽玛云公爵的说辞暂时让人们的议论止绝,却让杜苍更加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个公爵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娶了斯帕莱特家的女儿,再授予斯帕莱特族长骑士团长称号,这不是明摆着的关照吗? 人群往来之际,吉勒摩、一身便装的罗马利克和朱琳娜岀现在大厅门口,杜苍向他们点了点头。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伫门大厅门口的三个人,尤其是相互牵着手的罗马利克和朱琳娜。众人的目光如同支支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三人,而他们三个人却把目光投向了杜苍。 “各位,我也有一件事宣布”,右脚踏上椅子,左脚往一蹬,杜苍双脚直接踩在身旁的圆桌上。扫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停止动作。 “罗马利克·蒙太古和朱琳娜·斯帕莱特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天生一对,我决定当他的证婚人,为他们举行证婚仪式。” 如同一颗深水炸弹轰然引爆,所有的客人在震惊之余,纷纷议论开来,而斯帕莱特和蒙太两家的族长和主要人员,都在愕然、怀疑、气愤和恼怒之中拔出了武器,但他在在随后的刹那之间,都在震惊的余波中目瞪口呆。 杜苍的左手之中,燃起一柄火焰长剑,烈火熊熊,橘黄之中带着血色的深红。 这正是魔法少女安吉尔的天才创举,专为杜苍一人而研造的魔法【基英】,其名为【烬】。 “谁赞成,谁反对?” 第48章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烈焰长剑斜插木桌中心,火光灼眼,让明亮的蜡烛也黯然失色;热气席卷四周,使人感到脸上一阵阵的火烫,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木桌在朦胧的烟尘中燃烧起来,火焰升起,赤红光辉显现,杜苍宛如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睥睨众生。 仿佛在流动的空气中,有一双双无形的巨手压着胸口,又仿佛剧烈跳动的心脏,被绑上了千斤重的铁链。普通人心中的震撼仅限于视觉上的冲击,对魔法有一定了解的人却目瞪口呆,在无比震惊的中,他们半刻说不出话来。因为此时此刻,在他们的脑海里,掀起了一股足可颠覆世界的风暴。 如果把燃起一个小火球比做轻轻拨动琴弦的话,那用魔法铸出一把火焰长剑,便是口/含哨子,手握乐器,奏出一首《忐忑》,其中的奥妙,非常人可以理解。也难怪众人惊异,因为在甘比亚大陆上,能如此轻松地召唤出炎剑的人仅仅十数个,那就是魔法修道院里的魔法长老。 ‘这真的是用魔法形成的剑吗?我没有看错吧?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阶魔法剑?’ ‘难道他是一位魔法长老?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身份?这不可能!’ 于力岩目光如炬,神色凝重,在他的心目中,杜苍的实力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杰克·伽玛云公爵眉头稍稍皱起,脸色却波澜不惊,似乎还是十分的镇定。安吉尔嘴角带着笑意,开心地欣赏着杜苍手上跃动的火焰。 【烬】这个魔法,是她得到杜苍灵感的启发,苦苦思索了两天的成果。在这个魔法中,魔力并不是通过召唤来的咒语作用于体外的微荷谛网络中,而是通过杜苍的左手,使他手上的一根刻着符文的紫木杉树枝燃烧成灰,在木火相生的原理下,生出一把炎剑。她相信无论是动荡世界或者是安定世界,谁也想不出这样的魔法,她也相信除了杜苍,没有人能够驾驭它。 在震惊的余波过后,人们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另外两个人,那就是十指紧扣,淡然站在大厅中间的罗马利克和朱琳娜。人们一脸茫然,任凭大脑飞速运转,大都无法于短时间内完全理解这庞杂的信息,而蒙太古和斯帕莱特家族的成员在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恼怒。 斯帕莱特族长和跨步上前,大声质问:“杜苍!你这什么意思?朱琳娜,给我滚回来!” 蒙太奇族长也是恼羞成怒:“罗马利克,别给我丢人现眼!” 面对家长的严厉呵斥,众人的目光如剑一般刺在两人身上,可他们凌然不惧,“没有什么能够把我们分开了,就算是死亡也不可以。” 客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众人如蜜蜂般的“嗡嗡嗡”讨论声中,斯帕莱特和蒙太古族长的脸色越发难看,特别是斯帕莱特族长,他的脸红得简直就像一块猪肝。他不敢转头察看公爵的表情,右手按着剑柄,愤怒的言语从紧咬的牙关中流露:“朱琳娜,跟我回去!” “她不会回去了,罗马利克也不会”,火光越来越旺,脚下的大圆木桌充分燃烧,已经承受不住杜苍的体重,他左脚轻轻一踏,桌子便轰然倒塌、散架,变作一堆在地上燃烧的木柴。 火光窜起,但依然没有点着杜苍的衣服。火星四溅,越发浓重的烟尘飘向高处,撞上天花板后又均匀散开,好像一团团轻盈的水花。 走出火圈,双脚踩得鲜红的木炭“吱呀”作响,脚下传来一股暖意,杜苍无视了斯帕莱特和蒙太古族长的反应,他的目光穿过烟雾,落在杰克·伽玛云冷漠的脸上,“很不好意思,今天我算是小小地得罪了你一下。” “无妨。这个世界上,好人不会死,坏人不会死,只有一种人会死”,杰克·伽玛云把右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你知道是哪种人吗?” 尽管室内火光亮如白昼,热气迫人,但两人的对话以及表情还是给大厅带来了无边的寒霜。公爵身边的亲信已经握紧了武器,各家的族长皱着眉头,都暗暗地用眼神指挥着族人和手下。气氛似乎一触即发,仿佛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身为宴席主人的于力岩此时一声不吭,心情却极其复杂。一方面,他很不愿意东令村再生战端,但另一方面,公爵不顾反对,把斯帕莱特家族的骑士团升格为从属于甘比亚大陆的飓风骑士团,这又让他非常愤懑。他不太了解杜苍的想法,他也不知道杜苍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他相信,一旦双方真正发起攻势,最终获胜的人绝对还是杜苍,而不是斯帕莱特家族,也不会是公爵。而这,正是他乐见的。 “哪种人?”杜苍预判着他与公爵的几个护卫之间的距离。视觉之下,公爵身上并没有魔力的火光,而他的护卫和那个公爵特使,倒是早已魔力澎湃。 “不自量力的人,往往死无葬身之地”,公爵本来是想说这句话的,可是身后却传来一声击打肉/体的闷响。原来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杜苍吸引时,在烟雾和光影掩护下,吉勒摩已悄悄靠近,一记重重的手刀敲下,公爵特使脖子剧痛,应声倒地。 “刷刷刷刷!”几个护卫反应过来,刀光乱闪,吉勒摩一言不发,把公爵特使当做盾牌,向后急退。只见绿光泛起,两道藤蔓凭空生出,安吉尔双手一扬,藤蔓收缩,很快便把吉勒摩拉出包围。 “放肆!”斯帕莱特族长也拔出了长剑,“你们什么意思!给我停下!” “别过来哦”,安吉尔看也不看斯帕莱特族长一眼,她打个响指,一团火光从她手掌闪现,“我也会玩火的”。吉勒摩松开手,公爵特使立马跌倒在地,一只手捂住颈背,呻/吟不已。 震惊和不解在众人脸上浮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快,太不可思议了,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无法理解。 “公爵,难得今天有这个机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公爵特使挣扎着想爬起来,杜苍稳稳地踩住了他的背脊,“别乱动,会疼。三天前,你的手下偷窥了我一夜,直到现在,我还是坐卧难安。” 杰克·伽玛云只是微微一惊,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似的,“既然你已经发现,为何现在才说?” 杜苍注意着对方的一切肢体语言,道:“我想你还是没弄明白,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哦?”杰克·伽玛云表情依然冷淡,他环顾四周,举起手,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说出来也无妨,诸位,难道你们真的相信,他是来自一个远方的海岛?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杜苍,他们在今晚,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惊讶了,实在有一点麻木。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我就把这炎剑吞了’。 杜苍心中满是不屑,看往身旁,他突然发现安吉尔的脸色有些紧张。 人们都在等待着杰克·伽玛云的答案,这时大厅门口匆匆闯进一个仆人,他神情慌张地叫道:“族长,有客人来了!” “那为何不请他进来?” “但、但我看,您要亲自迎接才行。” 第49章 奸细 于力岩眉头一皱:“先给我说明白了,究竟是谁?” “是矮妖国的国王科尔·梅塔,还有许多随从”,族人悄悄打量了周围的人一眼,燃烧的桌子、弥漫满屋的青烟已经够奇怪了,大厅里奇怪的气氛却更加让人莫名其妙。 人们面面相觑,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矮妖们怎么会到村子里来呢?它们几乎从来没有造访过这里。” “特别是矮妖国的国王,它是不会轻易离开它的宫殿的。” “真是奇怪,它们不会是想来捣乱吧?也不会啊。” 场面相对尴尬,杰克·伽玛云公爵刚才卖的关子被人们暂时抛在了脑后。于力岩进退维谷,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他在想,假如自己前脚踏出了厅门,杜苍会不会立刻便大打出手,而且对于杜苍的真实身份,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经过片刻的犹豫,于力岩最终决定出去迎接客人,转身离开之前,他看着杜苍,微微摇头,意思是再明白不过:‘别冲动’。杜苍则是回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于力岩和几个族人快步离开,众人的注意力失去焦点,却无法重新转移到杰克·伽玛云身上了。杜苍脚尖一挑,像翻木头一样把公爵特使的身体翻转过来,长剑斜指,剑尖的火焰仿佛要滴落下去,“你的主人很不老实,我还是问你好了。说吧,那天晚上,你为什么监视了我一夜?” 杰克·伽玛云语气冷峻:“你不要……” “不要废话了,也不要再卖关子”,杜苍打断道:“关子卖得越多,就越是证明你对我一无所知,也说明你的心虚。” “你是奸细,动荡世界的奸细”,杰克·伽玛云的话如同一颗投落井中的巨石,瞬间便激起了无边的浪花。人们反应不一,有的面露惊愕,有的向后退去,有的低声议论,有的瞪大了眼睛……在思考和低声交流的同时,他们看杜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警觉。 杜苍一惊,心跳不由自主地急剧加快。他有一种感觉,就像噩梦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 一个自称来自东方神秘海岛的人,无法自证清白的来历,这的确值得怀疑。 朱琳娜说得没错,杰克·伽玛云其心可诛,他就像一条毒蛇,狡猾而阴狠。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想要对付我,完全可以用其他的借口。’ “拿岀证据来。” “还需要证据吗?两个半月前的夜晚,你与一头海猩共同岀现;篝火节,你失踪了大半个夜晚,最后引来野兽的猛烈袭击”,杰克·伽玛云胸有成竹,振振有词,“纵观你来到甘比亚大陆的日子,无一不是在破坏东令村的安定。你没来之前,东令村哪来那么多事?在红光镇加害尼特·斯帕莱特,接连打伤奥特·斯帕莱特,然后挑起斯帕莱特和蒙太古的事端,现在在伊洛族长生日宴会上,你又夺走了我的未婚妻,你意欲何为?” 面对这只有论点和结果的推理与咄咄逼人的质问,杜苍却不怒反笑。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在刚开始时把杰克·伽玛云一刀砍死的话,事情就没那么麻烦了。 为什么自己不这么做呢?能动手就尽量别说话,不是以前自己所追求的吗?何必这么注意对方的污蔑,去作无谓的解释?杜苍摇摇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只见安吉尔额角发丝凌乱,脸上充满了担忧与紧张。 燃烧的桌子变成一堆发红的木炭,火光不再明亮,萦绕在众人头顶的烟雾涌向敞开的窗户,也让大厅里的热气稍稍散去。 ‘也许是因为她吧,毕竟一直以来,她都这么信任我。解释在我看来或许是多余的,但对别人来说,却是一个理由,一个相信自己没有信错人的理由。’ 看到杜苍默然不语,气氛似乎已经倒向了杰克·伽玛云一方,就连被杜苍踩在脚下的公爵特使,也挣扎着试图脱离杜苍的掌控。 “真相只有一个”,杰克·伽玛云嘴角露出一抹贤者的微笑,“野兽们本来便是听你差遣的。两个月前,你依靠着杀死一头海猩的功绩,获得了村民的敬重和同情,同时进入村子,开始你的计划。篝火节当晚,你借故溜走,其实是为野兽的突袭做准备。” “可是……”斯帕莱特族长问道:“尽管斯帕莱特与他过节不小,但……与击退野兽的进攻,他居功至伟。” “你错了,斯帕莱特族长”,杰克·伽玛云严肃地纠正道:“击杀了那么多的野兽,谁会怀疑他是动荡世界的奸细?这样一来,他的声望进一步升高,他可以做的事才越多。他的野心是贪婪的,他的心机是可怕的。” 看着两人一本正经的双簧表演,杜苍只觉得幼稚无比,哭笑不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将来在他们的尸体旁边,他一定会放一座奥斯卡的小金人。另一方面,他认为杰克·伽玛云的话越多,后者就越不像一个出身显赫的公爵。 原来沉默不语、惜字如金的杰克·伽玛云已经荡然无存,毫无城府,他变得喋喋不休。一个残忍的杀手或许会在度假时抱着笔记本电脑追番,但一个身居高位的公爵亲自下场,表现得像一个毫无头脑的赌徒,实在太不应该。 在这个人的身上,似乎存在着一种性格与地位互相冲突的扭曲和怪异。 “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能拿岀证据”,杜苍抬头看了看厅门,于力岩还没回来。面对众人不信任的目光,他晃了晃手中的炎剑,吓得脚下的公爵特使再也不敢动弹,“你说我是奸细,那你证明它吧。” “还需要证明什么?”杰克·伽玛云张开双手,道:“我是受星辰庇护的甘比亚大陆公爵,以星辰之名,我绝不说假话。而你的行为疑点重重,却谎话连篇,始终不肯坦白你的来历。骑士团长,我以甘比亚大陆的名义,命令你将他拿下。” 围在大厅里的骑士脸色俱变,不由得绷直了身体,其余的客人向后退去。骑士团长的表情如同一团阴云,“杜苍,放开公爵特使。” “劈啪”一声,火光明亮,两团火焰在安吉尔的手心剧烈燃烧,如同熔岩巨兽的双眼,“我相信杜苍,他不会是奸细。” 第50章 诡异的魔力火光 “尽管律例规定,魔法修道院的事务骑士团和贵族都无权过问,但你并没有发言的权利”,杰克·伽玛云额头微微压低,眼球转动,目光盯着安吉尔的脸,“约迈·迪洛普的女儿是一个特例,你的父亲偷走了甘比亚大陆的瑰宝《星星秘笈》。” 偌大的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长久以来存在着的一层薄膜般的默契被粗暴撕裂,冰冷的尴尬如水倒灌,让人窒息。在某个方面,这又让人松了口气:终于,无所顾忌了。 安吉尔和吉勒摩以前都想过,总有一天他们终要面对他们的身份,但当这一天来临时,他们还是感到无所适从。杜苍向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慌张。 只听得杰克·伽玛云指着杜苍,继续说道:“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与约迈·迪洛普存在着一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你是受他所托回到东令村,住进阿丽迪亚·伊洛家的。如果将你捕获,或许就能找到《星星秘笈》的线索。或者,你就是约迈·迪洛普。” 客厅里的人声像受到惊扰的蜂群,“嗡”的一声炸开了,站在前面的几个宾客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毕竟约迈·迪洛普在甘比亚大陆上,有着“叛逃者”、“通缉犯”的罪名。而此时,人们又不得不对杰克·伽玛云心生敬佩,睿智的公爵竟在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之间,发现了如此深的奥秘。 “任凭你千言万语,你还是那不出证据,但这已经无所谓了。来吧,打倒我吧”,杜苍摇摇头,一脚踏在公爵特使肩上,踩得他骨骼咔咔作响,冷汗直流,“安吉尔,吉勒摩,罗马利克,朱琳娜,退后。” 一众骑士严阵以待,围在杰克·伽玛云旁边的护卫更是抓紧了武器。骑士团长身上魔力如潮,脸色异常严肃,“杜苍,把公爵特使放开。” 斯帕莱特族长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得意的窃笑,杜苍熄灭了手中的炎剑。“多说无益”, 炎剑熄灭的一刹那,劲风扑面,在灯火摇动之间,杜苍的身影犹如一支怒射而出的长矛,直插/入杰克·伽玛云护卫群的心脏地带。数声闷响,强横的冲击撞翻了一个身穿软甲的亲兵,左右两拳一前一后,如过江的猛龙势不可挡,直接砸中慌张地扑上来的护卫的胸口,两声惨叫响起的同时,他们已经仰天倒在地上,无力再起。 短短两秒,在杜苍秋风扫落叶的凌厉攻势之下,杰克·伽玛云的护卫群已粗暴击溃,暴露出一个毫不设防的短暂真空。 卫兵一拥而上,杜苍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右手用力,抓起一个斯帕莱特骑士的前胸铠甲,像甩烂泥一般把他摔落在地。左手伸出,捏向杰克·伽玛云的咽喉。近距离的对峙之下,对方脸上镇定的表情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狠毒。 “杜苍!”客厅门口方向传来于力岩的一声怒喝,一道黑影携着呼呼的响声直扑而来。杜苍稍一抬头,重击咒轰出,原本挂在墙边的,被于力岩在情急之下扔出的铠甲“砰”地散成十多份,护手、头盔、铁靴等零件在空中炸开,如烟花盛放,撞击的声响不绝于耳。 站在于力岩身旁的是神色惊慌的阿丽迪亚,还有一群十几个矮妖。但此时杜苍已经无暇顾及,因为稍一耽搁,久经训练的护卫们就把他和杰克·伽玛云分隔开来,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在他的视觉之中,杰克·伽玛云的全身如同地震来临时溢出鲜红岩浆的地表,裂开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发光橙**力纹路,光芒四射。 杜苍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在他的眼中,杰克·伽玛云的变化无比诡异,这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足可夺人性命。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已绷紧,所有的神经都已做好准备,可惜除了他一个人,谁也看不出杰克·伽玛云那从有到无的魔力。 如果不是目睹杰克·伽玛云的全身渗透出橙**力火光,杜苍完全可以趁护卫们立足未稳,继续往前,继续贯彻他之前的想法,将对方的性命攥在手中。但现在他不打算这么干了,橙**力火光的对手,实力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自己之下。 杂乱的脚步声交错不断,锋利的长剑已把杜苍围了一个圈,剑身反射着火光,淡白的光弧在骑士们的铠甲上晃动。杰克·伽玛云是七分的慌张中夹杂着三分镇定,刚才那一丝杀意竟然毫无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把武器放下!”于力岩双手推开来挡在前面的骑士,来到杜苍身旁,“杜苍,你想干什么?!” “伊洛族长,他罪行败露,就想杀我灭口,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已经死了”,杰克·伽玛云长舒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心有余悸。 公爵特使连滚带爬地回到主人身边,充满血丝的双眼里射出怨恨的恶意。看到杰克·伽玛云身上的魔力裂痕越来越大,渐渐相连,好像一片片围绕着太阳黑子的光斑,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杜苍心中的兴趣倒是越来越浓。 在人们口中,杰克·伽玛云的不会魔法的,但不会魔法的人,却有着如此剧烈的魔力反应。 “发生了什么事情?”阿丽迪亚快步走到吉勒摩身旁,低声问道。不久之前,矮妖的国王以及它的随从闯进家里,一开口便叽里咕噜的嚷着要见杜苍,这已让她忧心忡忡了,没想到待她领着矮妖们来到城堡时,宴会的状况更令她感到担心和意外。 吉勒摩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斯帕莱特族长冷哼一声,插嘴道:“好比约迈·迪洛普背叛魔法修道院,阿丽迪亚,你家的客人是动荡世界的奸细。” 阿丽迪亚楞了一下,随后面若寒霜,冷冷回道:“巴里特·斯帕莱特,约迈并没有叛逃,别人是不是奸细,也不是由你决定的。” “哼!铁证如山!” 杰克·伽玛云显露出的魔力火光更加明亮,而在杜苍的仔细观察之下,对方身体的边界居然出现了一缕缕几乎无法用肉眼观察的黑气。 不,的确是肉眼无法观察,这是某种魔法的效果,只有杜苍才能辨别出来。 杰克·伽玛云处在骑士们的护卫中,道:“骑士团长,将他拿下,他已经犯了死罪。” “杰克·伽玛云”,杜苍全身绿光闪绕,杰克·伽玛云似乎在掩饰着身上的魔力反应,他决定改变主意,逼对方展露魔法,“夺妻之恨,羞辱之仇,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越级的挑战,反而会更令人兴奋。 杜苍身形未动,于力岩的一双大手却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给我停下!来人,护送公爵先走!” “于力岩,你挡不住我的。” “闭嘴!吉勒摩,拿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