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见 相传,人死后,肉体会与魂魄分离。随着肉体被一抔黄土埋没,魂魄便失去寄托,只得随阴差来到阴间,准备轮回。 这是一条黄土所铺颇为静谧之路,名曰:黄泉路,两侧开满彼岸花,颜色似血,无风摇曳,仿若指引所来之魂,莫再贪恋尘世。此路尽头,一条数百仗宽的黑色河流拦截于此,河水湍急无比,就连边上的阴差也不敢贸然过河,怕被黑水所吞没,魂飞魄散。 “大人,让您久等了,这便是今日所拘魂魄,劳烦大人检验了,小差告退。”说罢,那阴差双手抱拳,朝着岸边船上所立之人深深鞠了一躬,便自行离去。 “众位莫要悲泣,生生世世,凡是辗转于红尘之中,无一人能够脱离轮回之路,还请想开些。” 这群人,不久前还在阳世,或与旧友把酒言欢,或与结发之人相坐于庭前低语,或望着孩童低眉浅笑,尽是一派祥和之景,可现在却与所亲所爱之人阴阳分离,生死相隔,谁会情愿?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每个人的命数都写在那里,白纸黑字,无可更改,更无法泯灭。 望着眼前这群新鬼,青砚面无表情,他的职责很简单,简单到把这些人从忘川河的此岸渡到忘川河的彼岸,亦很复杂,他要对照着手中所持功德之册,将眼前之鬼一一划分,善者,渡之,恶者,弃入忘川河中,故凡上船之人,轮回路上或为人,或为仙,被弃入忘川河者,按其功德值高低仍要再度选判,高者,轮回牲畜之道,低者或本是十恶不赦之人,永世不得轮回! “恭喜诸位,请随我上船吧。”功德册一合,随即消失于无形。 众鬼闻说,即便是心有不甘,仍旧低声抽噎,也不得不随这人上船,大家心中自是知晓不能够逆天还阳,也就逐渐的接受现实,准备轮回。 习惯了低沉的气氛,也就无所谓悲喜,待所有人都上了船,青砚便施了法术,船缓缓开动。 “那个小男孩还没有上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青砚回头,看见彼岸花丛中果然藏着一个孩子,因为那孩子太小了,身影完全被埋没在花影下,故而被忽略了。 “众位在这船上稍等片刻,本人去去就来。”说罢,青砚的身影便消失,再一看,又出现在了刚刚的岸边。 拿出功德侧,看了一眼,引起了青砚的注意,这个孩子被唤作青棂。 “那小孩,你为何不同我上船?等在此处作甚?” 这个声音很是好听,给人一种非常干净舒服的感觉,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压抑空间里,这个声音有足够的震慑力和亲和力能够让小鬼们安分下来。这个孩子也不例外。 孩子抬起由于紧张而绷紧的小脸,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袭青衣曳地,此处本无风,但这个男人的衣服与披散的发丝轻飘的于空中飞舞,乌黑的头发之下是一张精致帅气的面容,只可惜少了些许的感情。 “你不怕我?”发觉这个孩子一直盯着自己,青砚更是多了几分兴趣,在这偌大的地府,就连十殿阎王都要毕恭毕敬的对待自己,那些不入流的小差甚至不敢直视自己,而就是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竟然不怕自己,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兴趣归兴趣,青砚还是没有显现出来,而是半眯着眼睛看着那孩子,宛若神祗,只不过目光中多了几分凌厉与危险。 “怕,但是我觉得大哥哥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况且我已经死了,就不能再死了。”小孩说的天真无邪,竟让青砚无言以对。 “你在此处作甚?”许久,青砚问道。 “等娘亲。”这孩子眨着眼睛,那眼里泛着亮光。 “你的娘亲阳寿未尽,你要等到何时?”想了想,青砚摇了摇头,“也罢,孩子,你与我有缘,可愿认我做父亲,今后伴我左右?” 那孩子歪着头想了想,随后露出大大的笑脸,说好。 第二章 缘起 “父亲,您就这样子摆渡摆了数千年吗?”站在船中间,个子矮矮的青棂撑着比自己身高高出数倍的竹蒿,在忘川河中,用力的划着。 斜卧在船头的那个青衣男子,双眼微闭,一脸安详之态,并没有理会那个用尽吃奶劲划船的孩子。 “父亲,这数千年里没有人陪您说话,您会无聊吗?还有还有,父亲,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为什么要收我做儿子?还有…” “用心划,前面不远处是个险滩,你要是掉入这忘川水中,万劫不复,我可没法救你。”船头那个青衣男子朱唇微启,倦怠地说道。 既然是有危险的,为何不用法术渡船,平时不都是用法术的吗?真是个讨厌的父亲。青棂白了白眼睛,并不敢将心理话说出。 “你年纪尚小,需多多磨砺才是。”像是知道青棂心中所想,青砚翻了个身,用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说着,又仿佛,是在说梦话。 如今,地府上下,何人不知道他青砚收个义子。成为青砚义子的青棂,不但摆脱了生生世世轮回之苦,更是有了显赫的地位,那些个游魂都怕他,那些个阴间小差每每见了青棂都要行礼,十殿阎王对其更是宠爱有加,青棂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他的父亲,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给他的,所以父亲让他做什么,他绝不会怀疑,更不会违背。 青棂眼中的一切与青砚眼中所见却是大相径庭。青砚修为深厚,包括十殿阎王在内,整个地府无一人是其对手,只不过他性情太过淡薄,懒得争那些虚无的名利,因此才在这忘川河上渡了数千年。他收青棂为义子,不过是因为这孩子有着一颗不曾被泯灭的赤子之心,是那么纯净,即使在这黑暗不见底的地府,也发着刺眼的光亮,他不想这份纯净被轮回所消磨殆尽,便将其留在身边。他知道,因为自己姣好的面容,较高的地位,较深的修为,在地府之中,无数的人对他身边的位置虎视眈眈,每个鬼都想成为他的好友,或者恋人,但是他的性情太淡薄,不愿与人交好,也是烦了那些个伪善的带有目的的面孔,收了青棂,自己也可清净一些,只是苦了那孩子了,要面对着自己面对了数千年的虚伪。看来自己以后还要多多磨砺这孩子,不能让这孩子随了世俗。 “爹爹,我们来早了些,看来怕是要等些时候了。”把船停好,青棂跑下了船,“爹爹,我去黄泉路上看看是否有小差的踪影。” “恩。”青砚轻声应允,随即青棂便消失了踪迹。 青砚起身,整理了一下因刚刚斜卧而压皱的衣衫,引来阵阵女鬼们的崇拜,全部被青砚无视。 这里没有阳光,更没有阳间的蜡烛,只是靠着彤红的彼岸花和幽兰的鬼火照亮,场景很是玄幻。 就这样看着这幅景色有多久了?站在船头的青砚努力的想着,三千年了吧,在这丛彼岸花只是小嫩芽的时候,自己便于此摆渡,三千年间,数不清渡了多少人,送了多少神,载了多少鬼,灭了多少魂,只是日复一日的往返于忘川河两岸,并不记得当初为何要来这里,要留在此处,想想头部竟有些隐隐作痛,青砚不是追本求源的人,已经如此,也只好如此。 青砚摇了摇头,不经意的一瞥,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这红色不同于彼岸花的红,彼岸花的红给人一种死亡之感,而这抹红色,竟然带着对生的贪念。本来,来到地府之人都或多或少带着对生的贪念,可是这贪念竟如此之深,如此强烈,摆了三千年渡的青砚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多了些许好奇。 顺着那抹红色,青砚看到了身着嫁衣的妙龄女子,坐在忘川河边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肌肤白皙,朱唇紧闭,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上,清秀无比,是个美人,只是眼中多了许多她不属于她的哀伤。 “没有阴差引领你么?”来到这个女子身前,青砚话语一出,就连自己也是非常的惊讶,明明自己不喜管闲事,可是刚刚看见这女子的眼中哀怨,深不见底的眼神中也有了一丝波澜,可是他自己没有发觉。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不知道目光落在了哪里。 青砚就这样立在那女子身边,很久,女子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女子看着远方,他也看着远方,两人就像旧相识一般的默契,没有丝毫违和。 “爹爹,小差带鬼过来了。”青棂的声音很不是时候的响起。 青砚微微皱了皱眉。 向着声音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薄唇微启:“我叫青砚,是这忘川河上摆渡之人,你若有苦无处申诉,可以找我,何时均可,我就在这里。”说罢,转身想要离去。 他以为女子是个哑巴不会言语,没想到在他回身的一瞬,那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红颜”。 声音很细微,却实打实的被青砚捕捉到了,踏出步子的那一瞬间,青砚笑了,自己三千年没有表情,已经忘记何为笑。但今日不知自己为何要笑,想笑便笑罢,青砚归结于此。 第三章 仙童 “携来天地醉明月,酒洒金樽敬浮生,好酒,真乃好酒也。”青砚侧卧船上,不理会费力撑船的青棂,自顾自的喝着从阎王那里拿来的仙酒。 “爹爹,您此般可算渎职?”青棂眉毛轻佻,一副坏笑。跟着青砚已有三年,青棂出落成一个纤弱的少年,或许是在这鬼气萦绕的地府之中,青棂的面孔非常的白皙,没有生气。 “你这逆子,竟敢调戏你爹爹了?”青砚从酒杯中收回目光,落在跟着自己三年的儿子身上。 “嘿嘿,孩儿不敢。”想爹爹定是醉了,否则言语不会如此柔和,青棂便不多话,继续着渡船上一十七人过这忘川之河。 “你这女子,竟敢如此对待你阴差爷爷,看我不灭了你魂魄,断了你轮回之路!” “棂儿,何人在此喧哗?”青砚双眼微闭,不悦的问道,想是那聒噪之音扰了他的清梦。 “回爹爹,是三年前来的那名女子,至今不肯轮回,只是死守于此,阴差看不过去了,强行遣散其魂魄。” “哦?”青砚双眼瞬间睁开,那名女子竟然还在这里,执念未免太重些,想想那也算是自己相识,渡她早日轮回去吧,想罢,便出现在了那女子面前。 看见青砚大人本尊,着实吓着了那小差,后退三步,拱手作揖,“参见大人,小人因公事惊了大人清梦,还望大人恕罪。” “何事在此喧哗?” “回大人,这女子已来此三年,按照常理,早应顺应轮回转世去了,但她执念过重,在忘川河畔徘徊,坏了地府的规矩,今日上头大人向我寻问这女子魂在何方,小人如实回答,却遭到上头责怪,无奈只好奉命拿她,若她不从,也只好遣散其魂魄,以便交差。” 青砚双眼微眯,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差,思忖良久,开口道:“你是何人手下?” “回大人,小人是中央鬼帝的手下。” 青砚一顿,这中央鬼帝本是凡间妖物所化,后入魔道,幸得仙人点化,来此做了这中央鬼帝,专管世间厉鬼,若是这样,那这女子绝不寻常。 青砚抬眼看了一下那女子,依旧坐在那里,双眼望远,朱唇紧闭,一言不发,宛若这一切与她无关。 “回去和你的主子说,这女子本是我旧友,许久不曾相见,我便留她在这河边五年叙旧,现已过三年,再过两年后,我便把人交还与你,还请小差卖我个人情。”不知不觉,青砚动了恻隐之心,他想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来历,以及,眼中的那一抹忧伤。 “既是大人旧友,理应听从大人之言,小人我回去复命就是,告退。”说毕,消失在蒙蒙雾气之中。 短短三年,自己把这个女子忘得彻底。以他的淡漠性格,没有任何的人或鬼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更不要说心中,忘记,也属正常。 “两年之后,我也不会离去。”青砚刚要转身回去,那女子幽幽开口。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青砚没有回头,心中很是不悦。 “为何帮我?难不成也是因为我的美色?”女子的目光的焦点落在了青衣曳地的男子身上。 “与我所言,你和那猫狗无异,一缕游魂而已,何来美丑?”青砚没有转身。 女子听了,没有生气,轻哼了一声,“我红颜从不欠人情债,两年之后,我跟那阴差走便是,也算圆了你的话。” “随意。”说完,青砚离去,留这女子一人坐在空荡的岸边,略显落寞。 “爹爹,你回来了,刚刚有人找您,”看着青砚没有说话,青棂便继续说道:“那人与我年龄相仿,黑发碧瞳,一袭白衣,手持浮尘,我瞧他不像这地府之人,倒是很像上界之神,便自作主张请他先去那边的凉亭等候。” 青砚阴下了脸,听闻青棂的形容,他便知晓那人是谁,他不愿与天界之神扯上关系,与其与他们勾心斗角,还不如在此处安逸些。 不愿归不愿,见还是要见的。 “白羽仙童,许久不见。”走进亭子,青砚看见了那个坐在一边喝茶的仙童。 “青砚大人,久违了,今日来是与您道喜来的。”那仙童微微一笑,灵气至极。 青砚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恶,淡淡地说道,“何喜?” “想必青砚大人知晓不久前仙魔大战一事吧,实不相瞒,那魔便是北广帝君,帝君在北棱山修炼之时,与妖相恋,不幸被妖物反噬,坠入魔道,天庭集合众神之力,方将其降服,打入天牢,永不得见天日。”说着,白羽童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很是伤感。 “与我何干?”青砚口吻冰冷依旧,仙妖之恋,本就殊途,逆天而行,招来恶果,终究还是要自己尝,不过咎由自取罢了,活得久了,凡是就淡了,自然也就想得开了。 “今日天帝早朝之时,提起北广帝君职位缺,我家师父便推荐了青砚大人,天帝知您的功德早已圆满,便应了此事,还请您择日赴任。” “我若不去呢?”青砚眉毛一挑,不屑一顾。 “我家师父早猜到了您会这样说,所以他在天帝面前为您争取到了两天时间考虑,天界两天,地下两年,所以您应与不应,小童两年后再来听取结果,今日先告辞复命去了。”说罢,消失在一团白雾之中。 还有两年… 第四章 平冤 “爹爹,可是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青棂一面摆渡,一边看着眼前的人。虽然青砚面无表情,但是跟在他身边许久的青棂还是可以从他细微的表情里读懂他的心,青棂知道,爹爹一定是遇上了大麻烦,否则不会如此纠结。 “棂儿,若有一天,我留你独自在此摆渡,你可愿啊?”青砚随手一捻,指尖便多了一株彼岸花,红的妖冶,香的乱智。 “爹爹,棂儿本是一孤魂,有幸得以遇见爹爹,免了这生生世世轮回之苦,爹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没有愿与不愿一说。”青棂看着淡漠依旧的爹爹,说的诚恳。 青砚依旧把玩着手中的花束,仿佛没有听见青棂的一番肺腑。青棂知道,爹爹听见了,虽然性情淡薄,但是对自己还是悉心照料的。私下里众鬼都说他无情,对他又敬又怕,只有自己知道,爹爹的心是细腻的,只是性格太随性,不喜表达。 “爹爹,我虽不知是何事困扰你如此之久,但我相信爹爹,一定能够依照自己的心意,将事情处理妥当。”眼前的这个男人,所有人都怕他惧他,说他冷漠,说他高不可攀,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男人并非如此。 “依照自己心意?”青砚小声复述,像是在问青棂,更像是在问自己。如何依照自己的心意,他青砚非鬼非神,天地间生灵皆要敬他三分。生性淡漠,只希望在深山老林里,看尽奇珍异草,伴着日升月落,不数春秋,不计年月,谁料天不遂人愿,阴差阳错的来了地府,成了摆渡之人,在这忘川河上,一过就是三千年。 三千年的时间,已经让他忘记他来这里的初衷,他也曾回忆过,无果,便也作罢。摆渡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消遣,可以看尽爱恨情仇,观尽生死离殇,乐得逍遥自在。 如今却与天界扯上了关系,世人知天界之神圣明,断了七情六欲,皆以拯救苍生黎民于苦海为己任,一丝不苟。殊不知天界也有利益的诱惑,也会为了权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明明是唯利不图,却还要故作清高,那一副副伪善的面孔,是青砚最为不屑的,如何还能与其成为同僚? 当然,这些话,只是放在心里,从不与人诉说,青棂也不例外。 “快些吧,今日的小差又要押着魂魄过来了。”青砚催了崔划船的青棂。 今日的新魂是一家老小。 “恭喜诸位,且与我上船吧。”青砚侧过身,做出了请的姿势。 “这位大人,我们一家老小乃是冤死,还望大人能够为我们做主。”说话的是为白发苍苍的老者,应是这家的主人。 “汝等有何冤屈,不妨道来。”青砚居高而望,眉眼低垂,深邃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波澜,披散的头发与身上的青袍一同,无风自飘,宛若神祗。 那老者闻言,携一家老小紧忙跪下,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眼前这人的气场异于周遭的所有鬼差,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能或许能够为他们做主。 “大人,老汉姓杨,是庆来镇的乡绅,因祖上有些田产,我这辈倒也衣食无忧,前不久镇上来了一个外乡男子,是个落难的秀才,面容清瘦,倒也仪表堂堂,老朽想着自家独女尚未婚配,就许给了他,并出资供其考取功名,谁料那忘恩负义之徒在考上了状元之后,非但不承认此门婚事,为攀龙附凤,还亲手杀死了老汉一家十七口啊,包括我那还尚未出世的外孙啊…请,请大人做主,不能让这等坏人存于世间,败坏风气啊!”说着,这一家老小便哭了起来。 “你这老头,好不无理,善恶报应,那是判官说了算,因果循环,归了阎王爷爷管,别再烦青砚大人,早些轮回了去吧。”开口的是押着他们来次的阴差。 “哦?是么?”青砚目光生寒意,落在了那小差身上,那小差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下,不禁倒退两步,识相的跪了下去。 “你们起来吧,待我看看那人的功德。”说着,手一晃,功德侧便握在手中。 “老人家,爹爹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吧,要不然爹爹会不高兴的。”青棂也上了岸,扶起了老人,近来爹爹心中一直烦躁,恐怕今日那小差要吃亏了,想着,青棂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小差,刚刚老人口中的那名状元,于今日子时阳寿将近,务必将其带到我面前,违时叫你魂飞魄散。” 众人惊讶,小差惊讶,青棂更是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青棂退到青砚身后,眼睛扫了一下那功德册,上面写着那人阳寿八十,寿终正寝,果然,爹爹任性了一次。 听到这样的结果,那老汉更是感动的大哭起来,不停地说着谢谢,看不出一丝的做作,实打实的真心。 倒是那小差,犯了苦恼,“青,青砚大人,小人没接到押那人魂魄的指令,这实在是…” “怎么,青砚大人的话就不是指令了么,还不快滚!”青棂面露寒光,开口呵斥。 那小差狼狈的逃开,好笑的很。 第五章 陪伴 即使受到了众人的感谢,青砚面部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忽然,青砚感受到了一双眼睛的注视,那是来自忘川河畔一块凸出的岩石上的目光的注视。 青砚回过头,迎上了那对清澈的目光。 这次的目光的焦点,没有落在不知名的远方,而是与青砚的目光相交,久久不曾移开。 那女子笑了,对着青砚,笑的很轻,却是发自内心,不带丝毫的掩饰。 是个倾世美人,青砚想,只是他活的太久了,无论是多美的人,都无法在他心上惊起一丝波澜,对着微笑的女子,青砚点头示意。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犯了错。”青砚刚要转身,女子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她第三次与自己说话。 女子目光不曾离开,随着那人的走到身边。 “那状元阳寿未尽,草菅人命,你不怕遭了天谴?”女子直视这青砚的目光,毫无避讳。 “你知道?”青砚看着远处的忘川河上,青棂仍旧有些吃力的划着船,是不是有些难为这孩子了,青砚想着。 “猜测而已,从你的表情上,而且你也是一个厌恶世俗之人吧,参与红尘直视,实属难为你了。” 这番话把青砚的目光拉回到了女子身上,青砚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女子,棂儿都不曾将他看的如此透彻,她却能一语中的。 “其实人各有命,你也不必如此帮助他们,今生他们全家看起来是枉死,也许其前世就是十恶不赦之人啊,相反那状元今生大富大贵,前世必定是个造福百姓的好人,你如此果断,真的是惩恶扬善了么?”女子收回刚刚的笑容,言语微冷。 女一番询问,霎时间竟让青砚无言以对。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也知道此类只是自己从不插手,人各有命,天理循环,没有一个人会枉死,更不会有人会逃离因果报应。不知为何今日竟如此冲动,自己最厌烦不过就是官场之事,如今却为了虚名而与官吏无异,实在可笑! “在下浅虑,谢红颜姑娘提点。”即便如此,青砚还是不漏声色。 “你是个好人,武断也好,怎样也罢,你是个好人。”红颜笑笑,看着青砚,对方没有出声,继续说道:“你我相识也有几年时间了,我一直坐在这忘川河畔,看着你来来往往的渡着,很辛苦吧?一定很辛苦的,你我不过相识数年,可是你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久了吧,是不是很孤独?” 青砚身体一震,听到孤独这个词,青砚身体一震。 “请恕我一直没有和你交谈,我生前本是哑女,死了这么久了,才适应说话。”说着低头扯了扯衣襟,双颊微微泛红。 “无妨,我也不是爱言语之人。”说着,青砚坐了下来,坐在了红颜的身边,目光也落在了远处。 “那个孩子很可爱,也很聪明。”红颜看着正在撑蒿的青棂,淡淡的说到,心中泛起了酸涩,然不漏于表面。 “恩,我的儿子。” “性格很像你,你有了一个好儿子。” “整个地府,他是第一个敢直视我的人,也是第一个敢和我谈条件的人,当时看着这孩子的眼神,充满了纯净,那是世俗之人都不具有的东西,我不想这样的眼神被轮回所泯灭,所以便把他留在了身边,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青砚仍旧面无表情,但是红颜可以感觉得到,此刻的他,心里是温柔的。 “很多人都想留在你身边,就像一粒微尘,找到一颗参天大树一样,想要依附上去,从此便可不受风雨的肆虐,余生安稳。” “那你呢?”话一出,青砚自己都惊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迫切的想要知道别人的看法,这种情绪,他从不曾有过,感觉有些异样,想要知道她的想法,又怕她拒绝,随即换了一种说法,:“如果你想,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无妨。” 红颜再次笑了,笑的云淡风轻。 “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因为,你看,”说着,红颜起身,转了一圈,鲜红的嫁衣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一如其人。 “我已经嫁了人,在这里等待我的夫君,他说让我等他,我便等,多久我都会等。”说着,红颜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是想起了十分痛苦而又美好的过往,浅浅笑着。 这一幕,看的青砚,心很疼,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不过青砚终归是青砚,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就在这里,每天看着你往返于忘川河的两岸,和你一起看着世间离合悲欢,爱恨情仇,一直到我的夫君来此,你说好吗?”红颜说着,看着青砚的眼睛,“我本是红尘之人,终是要归了红尘,遵了轮回,因此我不能陪你到天荒地老,不过,至少在我轮回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我可以陪着你。”红颜的话说的真诚。 青砚的心里不知是怎样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今后的一小段时间内,一个了解自己的人可以陪着自己,这是不同于棂儿的陪伴,自己把棂儿当做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人,那么她,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里面,该如何划分?红颜,知己吗?但终究,她是要等待自己夫君的吧,也是,红尘之人,永世难逃红尘,这就是人的宿命。 良久,青砚点了点头,从红颜的身边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斜卧在那条空荡荡的古船上。 第六章 问罪 青砚已经活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所有的生命在他的眼里,皆如一粒尘埃般细微,他懒得抬眸,去看那些所谓的红尘。他只拥有近三千年的记忆,他知道有人将他的记忆封存,却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为何要封存他的记忆,即使想起又能怎样,太多的过往只会像是沉重的枷锁,倒不如这般自在。他非人,非妖,非鬼,亦非仙,也懒得去探究自己究竟是何物所化,浑浑噩噩,一过便是三千年。 斜卧在船头的青砚双眸微闭,像是睡着,又像是在沉思,船上只有船桨拨打着水面发出的声音,没有人敢说话,生怕吵到这位“煞神。” 忘川河的对岸站着一排小差,个个一脸严肃,周身鬼气缭绕,道行匪浅,青棂见他们面孔生疏,并不是接送魂魄的那群,心觉有事将要发生,便叫醒了假寐的青砚。 船刚靠岸,还未曾停稳,那群小差的其中一个向前迈出一步,拱手作揖:“青砚大人,小的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青砚没有做声,青棂知道,爹爹言语一向珍贵,便开口对那小差道:“找青砚大人何事?” 那小差也曾听闻青砚身边有一个刚收了不久的义子,想必定是眼前说话之人,心里虽然不屑与这个入鬼界不久的毛头小子交谈,碍于青砚在其身边,只能低声道:“回小公子的话,我们是中央鬼帝的手下,奉中央鬼帝之命请青砚大人到府上一聚。”那小差话语虽轻,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前几日发生的事情青棂也是在跟前的,爹爹为了那个名为红颜的女子,驳了中央鬼帝的面子,恰恰那中央鬼帝是个心胸狭窄得理不饶人的主,鬼界上下无一不,知恐怕爹爹这次惹上麻烦了。 青棂转过身,看着依旧斜卧在船头的青砚,心里有些着急,轻声喊道:“爹爹”。 青砚双眼微睁,面无表情,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杀气,那小差们也是训练有素,仅仅后退了几步,依然保持着拱手作揖的谦卑姿态。或许他们心里也明白,只有这样,才可以保命。 眨眼功夫,青砚站到了青棂身前,背对着青棂,并没有回头,吩咐道:“棂儿,我去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切记,不得与来往魂魄发生争执,遇事等待为父回来解决。”说罢,便消失在了青棂面前,那一排小差一愣,随即也没了踪影。 “孩儿谨遵爹爹教诲。”青棂对着前方的空气,恭敬的说道,青棂知道爹爹听得见。对于爹爹,青棂是从心底佩服的。爹爹让做什么便做什么,青棂也没有多想,将船上那些魂魄交到小差之手,便独自一人撑着船,等待着下一波魂魄的到来。 远方,这一切均落入了一双眼底。由于距离太远,红颜不知对岸发生了什么事,只道是青砚被阴差带走,不过红颜却也是个聪颖的女子,从青棂的表情上来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青砚生性淡漠,轻易不会与其他人发生不快,难道是因为自己?想着,红颜的眼中多了丝丝不安,她自己毫无察觉。 “青砚大人,您胆子可是够大的啊,私自留下凡人在身边,难道您不知此乃违逆鬼界规矩,要打入罗刹炼狱的。”说话的正是中央鬼帝,这中央鬼帝其貌不扬,一身猩红色的鬼服穿在身上更显狰狞,身体周围弥漫着压抑的厉鬼之气,更显示了其暴戾蛮横的性情。若是一般小鬼见此般情景,早就被吓的魂飞魄散了。 青砚直立于大殿中央,双手背在身后,冷眉微蹙,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大殿之上的中央鬼帝,这里的鬼气让青砚感到十分不舒服,与鬼界中所有鬼不同,青砚身上所带之气,不是鬼气,不是仙气,而是灵气,这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罢了。 “鬼帝大人口中的凡人,可是我那小儿,青棂?”青砚语气清冷,浑身散发着让众鬼丧胆的气息,带着十分的震慑力。 身边侍奉的小鬼,皆被这突如其来气息一惊,四散逃开。 那中央鬼帝见势,不甘示弱,自己周身的气焰也强了几分,两人就这样对峙开来。 “我那小儿前世是个苦命之人,未及弱冠便已夭亡,我见他可怜,又发现其命盘与我甚和,就将其留在身边,免了轮回红尘之苦。我为鬼界效力多年,怎么,连一个如此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么?”青砚眉毛上挑,大量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勉强称得上是后生晚辈的鬼帝。 中央鬼帝被青砚如此一问,顿时也没了言语,青砚收凡人为义子之事鬼界皆知,十殿阎王都不曾介入此事,自己区区一鬼帝,更是没有资格插手。 “那青棂小儿的事情暂且不提,还有一事,不知青砚大人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青砚深知中央鬼帝要说什么,该来的始终要来,也不做声,静静地听着下文。 “三年前,鬼界来了一红衣女鬼,想必青砚大人也应知晓,人死之后身着红衣,会化为厉鬼,为祸人间,而那人至今不可渡那忘川之河,”说着,中央鬼帝抬头看着青砚,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本鬼帝派小差前去收魂,却被青砚大人阻拦,可据我所知,青砚大人从不曾有凡人朋友,能否解释一下?”看着青砚身体一怔,中央鬼帝深知自己问道了重点,暗自窃喜。早就看不惯这来路不明的怪物,自恃清高,明明只是那忘川河中一名船夫,却享尽了包括十殿阎王在内的所有鬼的尊崇,而他堂堂北方鬼帝,兢兢业业,从不曾被他人看好,常常成为众鬼茶余饭后的笑柄,实属不公。 “那女子是我好友,我说是便是。”青砚眉头再次深蹙,十分的厌恶眼前之人。“就凭你这小小鬼帝,又能奈我何?”青砚直视鬼帝,神情不容置疑。 “既然如此,那本鬼帝倒是希望青砚大人说话算话,时辰一到,魂魄还了我。”中央鬼帝也是狡猾之辈,自知自己的法力不如青砚,便不与其硬碰,不过今日青砚算是在中央鬼帝这里露了短,以后就算是高天状,也不怕没有说辞,恐怕那时,青砚就会跪在自己的面前,请求原谅。 青砚并不知道中央鬼帝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现在只想离开这中央鬼府,这里隐约存在着一股鬼气以外的气息,让人很是烦躁,抬眼看了那鬼帝一眼,道:“那是自然,两年之后,魂魄你带走便是。”说罢,青袖一挥,离开了中央鬼府。 第七章 落水 话分两端。 忘川河畔的青棂双腿盘坐在船头,爹爹已经离开了许久,未见归来,心里说不尽的担心。爹爹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今日竟用了这么久,想必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也不知爹爹会不会受伤,不过转念再一想,别说整个鬼界,整个三界之中,除了天帝,和南皇尚里,恐怕没谁是爹爹的对手吧。 想着,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正想着,黄泉路尽头走来了一高一矮两魂,那矮子是往日押送新魂的阴差,那高的是谁?今日的魂魄么? 青棂迎了上去,恰巧那小差与所押之魂也到了跟前。看见所立之人是青棂,小差倒也并不惊讶,自从青棂到此,青砚便把这项任务全权交给了青棂,反而自己倒是经常去到别处躲清静,见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了。像往常一样,那小差把人送到了,拱手离去,留下那高大的拿着带血长刀的新魂和瘦小的青棂。 自从跟随青砚,或许是青砚经常为他渡气的缘故,青棂个子长得飞快,现在几乎到了爹爹的肩膀,为此,青棂不知有多开心。可是如今,自己竟连眼前这人的腰部都未曾到达,青棂暗下决心,以后要跟随着爹爹好生修炼。 伸出右手,一本厚厚的标注着《功德》二字的册子赫然出现,青棂翻开,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眼前的大汉说道:“你叫铩羽?” 看着那大汉没有动静,青棂继续说道:“你生前是一名刽子手,杀气过重,故不得登上我的船,只能将你打落这忘川河中,待下一轮的审判,是得以轮回牲畜之道,还是留在炼狱不得超生,要看你造化了。”说着,青棂又叹了一口气。 青棂尚且年幼,不像青砚般将生死轮回看的透彻,心里倒是善良,这些年来,倒是也见过爹爹将那些功德少的魂魄打入忘川河中,只是自己是第一次做这件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毕竟这眼前的魂魄生前也是为了生计,不得已干了这个行当,死后还要剥夺轮回为人的机会,是在是不公,好在自己被爹爹收留,才免去了这世道轮回之苦。 想着,又不禁唏嘘了一番,甩手要将那魂魄打入河中。 可是青棂忽略了一个最为重要的地方,这个魂魄不似其他,手中是带着兵器的,那可是饮血之刃,杀鬼如同杀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那名为铩羽的大汉听了青棂的话,眼神一冷,面露杀气。说时迟那时快,收起刀落,青棂察觉到异样,躲避及时,胸前还是被这长刀划出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溢出,青棂向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本来白皙的小脸更是煞白。 “你这小鬼,赶紧给爷爷滚开,敢断了爷爷的轮回路,信不信爷爷我让你魂飞魄散!”铩羽满脸横肉,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青棂刚想张口说话,不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资历尚浅,不知道这饮血冰刃对于鬼来说杀伤力有多强,要不是体内留有青砚传输给他的灵气,这一刀,足以让他灰飞烟灭的了。 铩羽看见眼前这瘦弱的毛小子心存不服,二话不说,迎面又是一刀。 青棂双眼紧闭,此时青砚不在身边,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还没能好好的孝敬爹爹,心有不甘。 奇怪,那刀并没有砍在自己的身上,难道爹爹回来了? 青棂睁开眼睛,看到了那抹红色。 “你这莽夫,生前取人性命也就算了,死后还不消停。”红颜双手托住铩羽将要下落的刀刃,力量悬殊,那刀刃生生的砍进了红颜的左肩,鲜血将红嫁衣染的更红。 “你这女鬼,从哪里冒出妨碍爷爷生路,我杀这小子与你何干?”铩羽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强了几分,刀刃在红颜的左肩上更进半寸。 “姐姐,你不必管我,千万别为我这样的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看着眼前的女子,青棂心里似乎知道为什么当初爹爹会冒着违逆鬼界规矩的危险救她了。 红颜微微侧过脸,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你是他…的儿子,我…不想让他难…过”。很是费力的吐出几个字,那铩羽再一用力,红颜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凭你一个女鬼,自己都保不了,还想着去救别人,今天,你们都要死!”铩羽杀红了眼,抽出嗜血长刀,抬腿一踢,红颜就犹如一只红色的蝴蝶,向身后的忘川河坠落。 “红颜姐…”青棂跪在岸边,爹爹曾经告知过他,一旦误落了忘川河,便等于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就连爹爹,也不是那么轻易可以逃脱。 “臭小子,你不要着急,现在就轮到你了,马上你也会去陪你的好姐姐了。”说着,拿着还滴着红颜鲜血的长刀,一步步向青棂逼近。 “谁干在此造次,重伤我儿!”未见人,音先至。这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的声音不是青砚是谁?青棂回过头,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青衣曳地,头发随意披散,看着自己,宛若神祗。 青砚没有动作,青棂已经感受到青砚在为他输送灵气为自己致伤,不一会儿,伤口痊愈,青棂迫不及待的拉着爹爹的袖口,这是他第一次对爹爹如此无礼,不过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 “爹爹,红颜姐为了救我,被这恶鬼先是砍了一刀,后推入忘川河中,此时已经灰飞烟灭了…”说道最后,青棂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终于有了倾诉口,爹爹能为他做主! 青砚心头一紧,杀气四起,青棂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爹爹,不免心生畏惧。事实上不仅是青棂,鬼界上下从无一人见过如此的青砚,周围的游魂野鬼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杀气,都畏惧的大哭起来,一时间,地府陷入了一片混乱。 铩羽也觉出了此人不凡,想着求饶,未等开口,只见青砚手指一弹,他手中的那把刀就成了一地的碎片,再一弹,也就在一瞬间,铩羽就飞出岸边,落入了忘川之河。 第八章 找寻 “爹…爹爹” 此时的青砚尤为可怕,青棂小声的叫道。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青砚依旧是语气冰冷,但是青棂依然能够从中听出些许的温柔,这是父亲给予自己的全部温柔了,看着父亲匆忙消失的背影,青棂笑笑,爹爹的变化他自己意识到了么? 青砚听到棂儿说红颜先是被嗜血之刃所伤,后又被打入这忘川河中,心中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要知道,红颜只是一个刚死了三年的新鬼,根本就没有什么道行,就算是死时身着红色嫁衣,那也只不过是多了几分戾气而已,就这样的法力,与刚刚那人搏斗,无异于以卵击石,真是不自量力。 想着,青砚在忘川河上飞快的划过,不一会儿就找遍了所有的角落。可是只是这样在表面找根本无济于事,红颜受了伤,估计已经沉入水底,这忘川河底有什么,青砚也不知道,此刻他也无暇顾及那些,一个侧身,投入水中。 “爹爹!”刚回到船上的青棂看着自己的父亲跳入这忘川河里,不由地大吃一惊,难道爹爹不要命了? 忘川河水是黑色的,根本看不见水底的景象,青砚只好深入河底。施了个法术,方圆数十里内都亮起悠悠鬼火,水下的世界这才得以看清。平日里他知道这河甚宽,却不知道这水下的区域竟如此之广阔。 这黑水河下,尽是累累白骨,或是飞禽走兽,或是恶人暴徒,白骨成山也赎不清这些人前世的罪孽。青砚看着这白骨丛中,是否有那个自己熟悉的红色。 青砚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这条河从上游的浮洛宫到下游的长生殿,来来回回已经找了七遍,却还是不见红颜的影子。 青砚从未体验过此刻这般的心情:十分想要知道红颜所在的地方,他想知道红颜是否魂魄尚在,他不想她魂飞魄散,她说过,她要陪着他,至少,这两年,要陪自己走完,时间还没到,她怎敢食言! 忽然,从水底,飘来了一抹红色,是红颜! 青砚连忙游过去,那是一座白骨堆成的院子,红颜的身体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要不是青砚眼尖,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青砚来到红颜,红颜已经没有了气息,不过还好,三魂聚在,七魄未损,尚切能救!青砚心中一喜,抱起红颜就向外走去,太过放松的青砚忽略了周围的危险。 青砚抱着没有知觉的红颜,一心想着待会儿怎样救她,二人刚走出院外,霎时间所有白骨尽数漂浮在水中,像是有人指使一般,成了利器,一道道地向青砚飞来,青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只顾着护住怀中的红颜,一时间忘记了施法避开,自己身上活生生的添了数十道伤口。 以往的青砚,从来不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候,更是不会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如今会如此的失态,难道是因为怀中的这个女子? 想着,青砚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红颜,面容恬静,只是睡着了,不忍心去打扰。这个女子,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遭到如此大的劫难,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不是,不该留棂儿独自在那里,更不该,让红颜犯了为难。 只是青砚不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有多么温柔。 不过这温柔只是一瞬,下一秒便冷若冰霜。青砚抱着红颜,站在那里,只看了一眼刚刚害自己负伤的白骨,那白骨全部粉碎成灰。 “你这厮甚是无礼,这三途河底不是你能来就来,想走便走之地,且与我留下命来!”悠悠的声音从河底谷传来。 青砚抱着红颜的手臂一紧,这次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声音刚落,一条白龙便显现在青砚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青砚。这是一条白龙,是一条有无数白骨堆成的巨龙,随着上下颚的开合,声音便从那里发出,“没有人能够完整的走出我这三途河底。” “我想走便走,这三界中还没有能够阻拦我的地方。”青砚并不惧它。 “青砚,你在我三途河上摆渡三千年,我可以看在你我邻居的份上放过你,不过她,”说着,那白龙伸出一条白骨状的手指,指向青砚怀中的红颜,继续说道:“她必须留在这里,这是规矩。” “哦?是么,如若今日我非要带她走呢?”青砚语气依然从容不迫。 “坏了规矩,你们都要留下来陪我。”说着,那白龙身子一挺,尾巴一扫,抽向了青砚,青砚灵巧的跳开,“我今天非要重立你这规矩!” 说罢,青砚一发力,强烈的灵气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将巨龙团团围住,这灵气是身附鬼气之物难以攻破的,更是致命的。 那身处险境的巨龙也深知这一点,开口道:“青砚,你不能伤我,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青砚眉毛一挑,“不要再说那些所谓的规矩,三千年,你不会不知道我是怎样的性格吧?” 那老龙闭口不言,是的,他知道,青砚最为反感的就是所谓的规矩,鬼界上下,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拿规矩和青砚说事,他今天是犯了大忌。 看着老龙不再说话,也没有了先前嚣张的气焰,青砚便收了灵气,缓缓说道:“我敬你也是克己奉公,不会再为难你,这女子本是被奸人所害,她命数不该葬身于此,害他之人我已经将其扔进河中,你去找他吧。”说着,抱着红颜就要离开。 那老龙身上没了束缚,也不敢随便造次,恭敬的说到:“老鬼我从未见过您口中的那位,不知是否出现了什么差池?” 一丝光亮从青砚眼中划过,不露痕迹,随即对那老龙说到:“莫急,不出三日,定将他带来与你。”说罢,消失在了老龙的面前。 “爹爹,红颜姐姐怎样?”看到青砚将红颜放在船上,青棂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三魂聚在,七魄未损,输些鬼气便可。”说着,青砚坐在了一边的船头,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 “那爹爹赶快就红颜姐啊。”看着青砚此般模样,青棂的心里越发的着急。 “我无法救她,得你救。”说着,青砚指了指青棂。 青棂不明所以,说道:“孩儿道行尚浅,怕耽误了红颜姐,还是爹爹您来吧。” “我没有死过,身上不曾有鬼气,若是将我身上的气输于她,恐怕她真的会魂飞魄散了。” “那为何我得到爹爹的气息却能够安然无恙?” “因为那年你尚小,鬼气不重。”说着,青砚比起眼睛,他是真的有些倦了。 看着青砚有些狼狈的样子,青棂也不多言,只恭敬的说了一声:“孩儿知道了”,便为红颜输气。 第九章 红颜 待青棂为红颜渡了鬼气,又过了良久,青砚起身抱起还未苏醒的红颜,转头对青棂说道:“此处湿气过重,不利于她的恢复,我带她去鬼木亭修养,棂儿,今日不要在此渡船了,好好调息。” “可是爹爹,如若今日不行船,就会误了那些鬼投胎的时辰,该如何是好?” “误便误,与你我何干?你因渡人而负伤,还不许歇息一阵子了?”说罢,一阵清风起,青砚没了踪影。 青棂叹了口气,也离开了渡船。 这边的青砚抱着红颜,来到了鬼木亭,找了处干净的木椅,将红颜放了上去,自己就坐在一旁,看着红颜熟睡的面庞,不禁的心生涟漪,内心深处最为冰冷的地方,已然融化出了水滴。 红颜眼皮微动,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 红颜面色泛起了红晕,开口道:“是你救了我?多谢。” 青砚闻言,心有不悦,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冷冷说道:“不敢,在下还要谢红颜姑娘救我小儿,若不是姑娘挺身,恐怕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早已魂飞魄散了。”说着,恭敬地作了个揖。 “那孩子心地太过善良,是致命的弱点,要是悉心培养,日后必成大器。”发现自己多嘴,眼前这男人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品性,还用的到一个外人来提醒,便又补充道:“当然,青砚大人定是知晓如何培养令公子的,是小女多嘴了。”说着,尴尬的笑笑。 旁边的青砚仍然面无表情,只是这样看着自说自笑的女子,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你道行甚微,明知自己不是那恶鬼的对手,干嘛还要帮一个不相干的人?” 红颜一愣,没想到青砚会问这个问题,随即轻轻一笑,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正如我刚刚所说,好生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就为这个?”青砚声音深沉,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甚是难受。 “当然,最重要的是,”说着,红颜看着青砚,“他是你的儿子,如果他死了,你会很伤心,我不想看见你伤心。”红颜言语没有丝毫的避讳,直直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伤心?我的喜怒哀乐又与你有何干系?”青砚语气咄咄逼人,明明不想这样话中带刺伤害她,但是心里迫切的想知道更多,这种难言的情愫是青砚活了数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让他心烦,又让他不舍。 红颜彻底不知如何是好了,的确,她与青砚毫无瓜葛,人家的喜怒哀乐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思忖了好久,红颜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为何,我只是不想看见你难过,我希望有人能够陪你,毕竟你自己一个人这么久,很孤独吧。”红颜用的是肯定句。 青砚冷笑一声,对着红颜说道:“多谢红颜姑娘关心了。” 红颜从木椅上做起,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不管身边的人是否会听,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并没有生前的记忆,只知道我生前是一哑女。”红颜说着,表情悲伤,让人心生怜惜。 “那你所说的你在此等你相公?”青砚并未想过此人没有生前的记忆,这有些不符合常理。人死之后,首先走的就是黄泉路,然后渡忘川,最后再和孟婆汤,在喝孟婆汤之前,所有人都是拥有生前记忆的,为何她没有? 只是诧异,青砚没有询问,只是安静地听着红颜的回答。 “我不记得我身出何方,不记得死往何处,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此处,恢复了言语能力,身着嫁衣,脑中仅有一个执念,让我在此处等待,那我究竟是要等谁呢?不过既然身穿嫁衣,那就一定是等待我的夫君吧,一定是的。”痛苦的表情下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想往日那般灿烂,此时让人很不舒服。 没了记忆的人是可怜的,没了记忆就等于失去了存在过的痕迹,不过只要活着,就还会有新的记忆,心上会有新的人,也会有新的痕,总算下来,也是不枉此生。可是对于一个魂魄,即便是没了生命,没了记忆,没了活着的所有证据,却还是要等,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让她执念如此之深? 青砚没有说话,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红颜姑娘,关于这两年时间的事,在下对不住了。” 红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夫君会不会来,更不知道我是否会在这里无休止的等待下去,一切都是未知,倒是要谢谢公子,给这份未知限定了一个时间,不让我永远报偿等待之苦,”红颜一顿,纤指随意一捻,指尖上便多了一片鬼木的叶子,扇形的叶片,长长的叶梗,甚是好看,玩弄着手上的鬼木叶子,说道:“轮回,就是生命休止间的过站,贪生的人,会渴望,会在生前拼命的积德行善,以求来世投个好胎,如若没有这个好处指引着,恐怕没有人会行善,他们会杀掉那些阻碍自己生存的人,人间即是炼狱。” “那你呢?”青砚有些惊讶,能将红尘只是参的如此之透,这么多年,她是第一个。 “我不会帮助人,也不会去害人,上天让我生便生,让我死便死,人人都以为命是自己的,可以自己掌握,殊不知自己的命数早就写在那里,握在别人的手里,更改命数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命都不是自己的了,还争取个什么用?”红颜淡淡的说着。 青砚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女子,看来以前自己小看她了。 青砚还想说什么,被远处传来青棂的喊声打断了。 “爹爹,爹爹。”青棂大声呼喊着,十分着急。 “何事?如此莽撞。”青砚轻声呵斥。 “爹爹有所不知,那伤我一刀,将红颜姐打落忘川河中的那个名叫铩羽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青砚听了,十分的愤怒,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他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 青砚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那人正在忘川河畔,扬言要拆了我们的渡船。”青棂越说越气氛,他要是有爹爹那修为,早把那人打进罗刹炼狱,不得超生了。 第十章 震怒 青砚闻说,侧过头,对坐在木椅上的红颜,说道:“红颜姑娘在此安心养伤,这片鬼木林是我的府邸,没有人敢来造次,在下去去就来。” 红颜看着青砚的背影,说不出的担心,半晌从嘴唇间挤出一句话:“还请公子小心些。” 得到了回答,青砚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到了忘川河畔,那人果然站在那里,与第一次见不同,这番此人前来,身上多了鬼甲,那是一般小鬼的鬼头才允许穿的服饰,此刻却穿在了此人身上,那把已经被爹爹粉碎了的兵器亦然出现那人手中,青棂心有疑惑。 “哈哈哈,青砚啊青砚,你没有想到吧,你不但没有杀死我,反倒是被中央鬼帝君给救了,不仅被救,还做了中央鬼帝君手下的一名鬼历,哈哈哈,我来找你算账来了。”刺耳的声音从两片油厚的嘴里发出,听得青砚父子眉头紧锁。 “你这小鬼,休得放肆,你家老爷见了我爹爹,还要下跪拜之礼,就凭你也敢在此地口出狂言?”说话的是青棂,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伸手欲与那人厮打起来,被青砚拦住。 青砚深知自己儿子修为尚浅,根本不是那人对手,更何况那人手里持有鬼魂皆惧怕的嗜血之刃,不能再让棂儿受伤了。 看着青棂被青砚拦住,铩羽以为定是那青砚怕了自己手中的宝刀,洋洋得意,说道:“哈哈哈哈,青砚,算你识货,既然知道我这宝刀的厉害,那就赶紧跪下叫几声爷爷听听,快啊,哈哈哈哈。” 青棂看着爹爹,不知道爹爹为何还要忍他,心里又气愤地不行,说道:“爹爹,他竟敢如此侮辱您,我忍不下去了。”说着,从青砚的庇护下猛地窜出,要与那铩羽进行搏斗。 那铩羽看见青棂出来迎战,二话不说,提刀就砍,一旁的青砚见势,夺了铩羽的刀,铩羽也算是机智,见自己的兵器被夺,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棂看父亲抢过了那妖刀,开口道:“爹爹,为何不毁了这害人的物件?” 青砚把刀递给青棂,说道:“这刀上被人施了法术,只要那人的魂不灭,这刀便无法损毁。”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就这样放纵不管吗?哎,爹爹,你去哪里?”还没等青棂说完,青砚便大步向前走去。 青棂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时青砚开口说道:“偶尔也应亮亮脾气,否则会让人家误会你我父子二人好欺负。”说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中央鬼帝的鬼府,二人就这样站在大门前,并不进去,青棂不知爹爹心中所想,又不敢贸然询问,他知道爹爹现在正在气头上,谁惹了算谁倒霉。 只见青砚双眼微闭,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气息,身体中还残留着些许鬼气的青棂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是的,这气息是让所有鬼魂都害怕的灵气! 青砚就这样站着,越来越强的灵气不断的从身体里发出,鬼界所有鬼魂都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哀鸿遍野,哭声震天,鬼界再一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气息太过强烈,所有鬼帝都坐不住了,纷纷循着这灵气之源,看到了站在中央鬼帝鬼府之外的青砚父子,一下子了然于胸。 那中央鬼帝从鬼府出来,看见了这样的一副景象:青砚父子站在自己的门前,那青砚双眼微闭,像是在假寐,神情十分的悠哉,十殿阎王齐整整的站在青砚身后,一个个面露苦涩,颤颤巍巍的劝着青砚,让他收了灵气,都则鬼界会混乱不堪,十殿阎王的身后,是东西南北四大鬼帝,再后面则是无数的小鬼小吏,都趴在地上,青砚的灵气让他们全身上下如若斗筛。 中央鬼帝从没想过青砚会有如此大的震慑力,一时间也不知道事态如何收场。 感觉到了中央鬼帝的出现,青砚微微睁开眼睛,双眼漆黑,深不见底,摄人心魄,身周围的气息不减反增。 “好你个中央鬼帝纵容手下恶意行凶,伤我小儿在前,损我名声在后,你,如何解释?”说着,青砚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鬼帝。 “那铩羽本就是鬼界的一鬼头,今日不过归了正位而已,又有和错?” “我青砚父子二人,同样也是按照功德册分类魂魄,何错之有?那铩羽生前杀戮太重,打入忘川河中,有何不对?而铩羽却是野蛮成性,伤了我儿,你又作何解释?今日正好人来的齐全,各位阎王,各位鬼帝,大家都给评评理。” 众人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后,纷纷指责中央鬼帝办事唐突,不计后果,都让其给青砚道歉。 在众多阎王爷爷的要求下,中央鬼帝只好认了怂,说道:“青砚大人,今日是我不对,是本帝君管教下属不严,还望青砚大人原谅。” 中央鬼帝说完,众人把视线都投到了青砚的身上,青砚也不去理会那些,只是说道:“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把人交给我,这事算了了。”青砚没买中央鬼帝的账。 “青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铩羽好歹也算是鬼界一官,你就这样随意夺取人家性命,你简直是目无王法!”就这样当着众多人的面,把自己的手下交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王法?我只知道王法就是杀人偿命。” “杀人?杀谁了?你儿子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我儿体内若不是有我真气护体,此刻早被你手下打的灰飞烟灭了。” 中央鬼帝一时没了话语,自己本就理亏,此刻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阎王们都劝说青砚,同为执掌鬼界事物的同僚,何必弄的如此僵,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化了?哼哼,如若今日他不交出铩羽,我平了你这鬼界又何妨?”青砚语气轻巧,可是谁不知道青砚一向都是言必信,行必果。 阎王和鬼帝们一听,连忙上前劝说青砚要三思,另一端斥责中央鬼帝竟如此莽撞,犯下如此大错,云云。 在众人的压迫和青砚的威胁之下,中央鬼帝只好交出来铩羽,青砚这才收了灵气,带着青棂离开,鬼界这恢复平常,只是本就觉得不公平,看不惯青砚的中央鬼帝的这股气焰更加旺盛,身为堂堂的鬼帝,他怎能受如此屈辱! 第十一章 天劫 “爹爹,现在怎么办?打散他的魂魄吗?”青棂看着父亲交与自己手中的一缕魂魄,早没了当时的戾气,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青砚没有说话,只是在前面走着。 “爹爹,他也是一时被权利迷了心智,要不放他轮回去吧,好歹也是一条生命。”青棂在后面说话的声音很小,怕受到青砚的责骂。 听到自家儿子的求情,青砚说道:“你不恨他?” “当然恨,这家伙害的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害的红颜姐坠入忘川河中,还害的爹爹与那中央鬼帝撕破脸皮,自然是愤恨至极,可是总不能因为我与他有仇,就将他的轮回之路堵了去,想想他也是可怜之人,不像我这般好运,得到爹爹的收留,免了轮回之苦。” 听着儿子的一番言语,青砚自是高兴不已,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将爱恨情仇看的如此透彻,如此淡然,不禁想起红颜曾经说过,这孩子好生培养,将来必成大器,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他本就不是喜好生杀的人,况且这铩羽和棂儿有缘,就做了个顺水推舟,权当是给棂儿积功德了。 “我已经消了他的灵识,散了他的恶念,随你怎么处置吧。” “轰隆隆…” “怎么回事?要下雨了?鬼界也会打雷下雨的吗?”青棂听到震耳的雷声,问道。 “鬼界不会下雨,更不会打雷,此番恐怕是凡间的天劫到了。” 虽然修为尚浅,但关于天劫的事情青棂还是有所耳闻的,那是天劫每过一百年对凡间妖物和鬼界冤魂的审判,妖物能通过审判的,便可得道,反之,打入六道轮回,鬼界的冤魂则大都会被打入地狱,不得超生。 想着,青棂缩了缩脖子,往青砚的身前靠了靠。 感觉出青棂的恐惧,青砚安慰道:“放心,你身上几乎全部都是为父为你输的灵气,鬼气所剩无几,这天雷是劈不到你的。”说着,神色一紧,说道:“不好!” 说完衣袖一甩,没了踪影。 青棂知道父亲担心红颜,小心握着手里的生命,走向了轮回道。 青砚头顶闪着浅金色的光环,快步的向鬼木亭走去,衣袂在风中飞舞,雨点不得靠近他半寸。 看见红颜的时候,红颜是躲在鬼木亭中瑟缩着,衣服有些地方被偶尔飘进来的雨打湿,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看到红颜这般模样,青砚心中如同针扎般疼痛,走到红颜跟前,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伤到?” 红颜咬着下嘴唇,低头看着右手臂,没有说话。 青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白皙的右臂已经一片通红,显然是被这雨水淋到了,伸手将那细嫩的手抓住,渡了些真气过去,不消一刻,伤处完好如初,红颜紧皱的笑脸这才舒展开来。 “这雨好生厉害,淋到身上,烫的发疼,还有这惊雷,扰的我心神不宁,十分恐惧,怎么,原来鬼界也会下雨?”红颜开口问道。 青砚做到了红颜的身边,两人肩并着肩,由于青砚头顶的光芒遮挡了四处飘飞的雨水,红颜感到十分安心。 “鬼界不会下雨,这雷雨,百年一次,是凡间的遭受的天劫,天雷专门审判凡间的妖物,而这雨则是针对鬼界的冤魂,沾身一滴,即刻灰飞烟灭。” 红颜不解,问道:“那我为什么没事?” “因为我儿子曾经给你渡气时,顺便淡化了你身上的冤鬼之气,这雨会伤到你,但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青砚声音清冷,一如外面下的天雨,不带丝毫的温度。 “你不也是鬼吗?为什么这雨沾不得你身?”红颜对于眼前的男子越发的好奇,追问道。 “我非人,非鬼,非神,非妖,我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伤的了我,更不知道我的克星是什么,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已经过了几千年。”风扰乱了青砚的头发,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红颜心一沉,眼前这个男人是寂寞的吧,在光环之下的哀伤,谁有能够体会的到?他固然强大,万敌不侵,可是鲜亮的背后却是形单影只,道不尽的悲伤,言不尽的悲痛。 红颜用刚刚被医好的那只手,轻轻的抓住了青砚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像其他鬼魄那般,这只手,有着淡淡的温度,这人并不若看上去那般冷漠,也许他和他的手一样,充满了温暖。 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冰冷的温度,青砚抬起头,看着红颜,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是第一个这般敢亲近我的人。”声音依旧冰冷,眼里却充满了温柔。 “其实你不并不可怕,只是你的孤独,你的悲伤,他们不懂。”红颜说的真诚,一字一句都烙印在了青砚身上。 看着青砚怔住的样子,红颜微微一笑,说道:“我说过,在我夫君来此之前的这段时间,我陪你,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也好,不要再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如果需要,我,万死不辞。” “为什么?”青砚现在的心很乱,自从红颜来此之后,他觉得自己多了好些自己不懂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有缘吧,我觉得你我似曾相识。” “走吧,去我的府上,这天劫为期三天,呆在我的住处安全些。” 说完,青砚左手微抬,身后便出现了一座大大的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整洁的木门,上面写道:“隐莲居”,接着是一个偌大的莲花池,池中莲花朵朵争先吐芳,浅金色的水滴从花瓣上滑落,滴到叶片上,顺着硕大丰厚的叶片的脉络有滴进水里,激起或大或小的涟漪,偶有一两条锦鲤在池中悠闲游过,好不自在。莲花池周围被淡淡的雾气笼罩着,犹如仙境。莲花池后便是所住之处,三间草屋,却相当的惹人注目,隐约中透尽了不凡之气。 看着眼前的庭院,红颜感觉非常舒服,开口感叹道:“没想到在这鬼界之中,竟有如此仙境,真是符了你的口味。” 听到了红颜的赞赏,青砚并不觉得有什么,说道:“只是闲来无事,养些花草鱼虫消磨时间罢了。” 坐在莲花池旁,红颜开口说道:“不知此番天劫,又会有多少的生灵枉死,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活下去真的就那么难吗?” “想不到红颜姑娘也是多愁善感之人,不过天道循环,就是这样。” 青砚边说边向池塘里投放鱼食,惹得那些鱼锦鲤争先恐后的抢食,“别人死活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不过,”青砚把手中最后一点鱼食尽数扔进池中,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脱离轮回之苦,我可以帮你。” 红颜闻言笑笑,说道:“青砚公子说笑了,红颜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我之所以不肯投胎,那是因为心中尚有执念,待时间一到,无论他是否会来,我都会去投胎,定不让青砚公子难做。” “随你。”说完青砚转身离开。 “我去忘川河边,你若闲的无聊,可以撑着一叶池中莲叶前来寻我。”再说话的时候,青砚已经走到了木门边,然后消失。 “爹爹,您来了。”青棂坐在船头,那天雨也不曾将他打湿。 青砚不说话,站在船头青棂的身边,看着那簇簇鲜艳的彼岸花。 “求求你,救救我夫君…”船刚到岸边,一个白衣女子踉跄的跑来,倒在两人面前,奄奄一息。 “我夫君被这雨淋到,怕是要灰飞烟灭了,求求你们,帮帮他保住魂魄,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们…” “你都已经这般模样,拿什么报答我们?”这次说话的是青砚。 说着,看着不远处躺着的男子,仪表堂堂,只是时运不济,遇上了这百年一遇的天劫。 “求求你,就算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要救他,求求你们。”说着那女子不停地在地上磕头。 “罢了,你夫妻二人去吧,”青砚手指一动,那二人就不见了踪影,显然是青砚救了他们。 “爹爹,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变化?”青棂调皮的问着自家父亲。 “恩?什么变化?” “爹爹不想期初那般冷血无情,不问世事了,现在倒是多了很多的红尘众人才会有的感情,嘿嘿。”说着青棂狡黠地笑着。 青砚白了儿子一眼,转身回到了船上,坐下,没有反驳儿子的话。 天雷响得震耳,天雨不减半分,只是那雨,似乎多了几分温度。 第十二章 爱莲 “你喜欢莲花?”红颜坐在池塘边上,双脚挑拨着金粼粼的池水,一脸的惬意,懒懒地问道。 “不。”青砚坐在后面的木椅上,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 “那你为何还要养这一池的莲花?养花之人竟然不爱花,真是有趣。”红颜回过头,看着正在看书的青砚。 青砚放下书,看着池中朵朵盛开的莲花,说道:“可愿听在下讲一个有关莲花的故事?” “求之不得。”红颜侧过头,双眼微眯,摆出一副孩子气的表情。 青砚慢慢地讲起了一个凄美的莲花的故事: 有一株莲花,生长于一座大寺院的池塘之中,每日听着沙弥的诵经,方丈的讲经,又因为是属于佛下之莲,受的百姓的香火供奉,逐渐的有了灵识。 一旦有了灵气的莲花自然是不同寻常,只是这不同寻常却带它进入了不复之地。 在某一年的初夏,这座寺院迎来了佛诞之日,山下的所有百姓均前来拜佛,或祈愿观音送子,或祝福家人健康,或希望金榜题名,无数美好的愿望都会在这里诉说,一片祥和。 在拜过佛后,天色已晚,但都不愿离去,很多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聚在一起,来到寺院的后院赏莲花,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其中有一男子俊美绝伦,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眼中充满了柔情,削薄轻抿的唇荡漾着令人眩晕的笑容,紫衣青衫,发束紫带,手持折扇,腰间悬着美玉,一如没有半点瑕疵的主人。 “诸位请看,这莲花开的正盛,不如我们每人挑一朵自己喜爱之花,赋诗一首,以赞美其芳华,如何?”说话的正是那紫衣男子。 “好,各位兄台,小弟不才,愿率先一试,”人中一男子走到人前,想必是想出出风头,接着就指着池塘中开的最为绚丽的一朵莲,说道:“夏风轻扰碧竹铃,薄雾氤氲莲花情。携来天地醉明月,酒洒金樽敬浮生。” “好诗,好诗啊!”其他人随声应和着,都不想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紫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接下来又有几个男子出来,均挑选了开的比较鲜艳的莲花,所做之诗不过也就是风花雪月,江山美人。 待所有人全部赋诗一首,只有那紫衣男子默不作声,只是盯着不远处池塘中央的那一簇没有开花,甚至连花苞都没有的莲,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兄,到你了,不要隐瞒你的才学了,也露两手给兄弟们看看。”最先作诗的那人说道,言语里尽是挑衅。 那紫衣男子没有看他,手指着那簇尚未开花的莲,说道:“我选这个吧。” 身边一人好心的小声劝告:“唐公子,那是没有开花的莲,没有什么价值,不要输给了李公子啊。”那人口中的李公子就是最先作诗之人。 紫衣男子摇头浅笑,道:“在众花均争先绽放的时候,它能够不与其他花争艳,来日开放之时,必定惊艳四方,我今天就以它为题,”男子上前两步,继而说道:“煦阳半缕挽碧纱,半真半假隐莲花,萋萋幽静芳尽处,清风几许不还家。” “唐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说话的是那个李公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未待明月当空,便已散去。 而这一切,却都被那过得了灵识的莲听了去,因为得了灵识,所以有了思想,也不能按时开花。 那个唯一称颂他的唐公子,被它牢记于心。 时光荏苒,转眼便到了深秋时节,这莲还未开花。 寺院要清理池塘,把那些今年开花不好看的和不开花的莲挖出去,寺院中的僧人不得杀生,就从山下请来了唐公子。 还是一样的俊秀,还是一样的光彩夺目。 那唐公子撑着船,划到这株莲的面前,叹息道:“莲啊,当初唐某如此看重于你,为何你却不肯为唐某开一次花呢。” 那莲刚想回答,就被唐公子手中的钢叉插进了身体,在一发力,连根从水中提出,莲花本无心,不知为何,竟有了心痛之感。 深夜的无人路过的角落,这株莲安静的躺在这里,为什么它不能开花,为什么它不能为他开花,为什么它不能像其他莲花一样,受到他的垂怜。 莲花一旦离开了水,生命也等于宣布结束。 它浑身没有水的干渴之感,远远比不上那股子疼痛之感,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用尽力气,开出了世界上最美的花,不为别人,只为他。 青砚的故事讲完了,两人却都没有说话,都陷入了这个凄美的故事里。 良久,青砚开口道:“那日正巧我路过那个街角,见这花开的脱俗,就带了回来。” “果然殊途不得同归么?还真是不公平呢。”红颜低头说着,眼角滴落的泪泛起了池中淡淡涟漪。 青砚叹了一口气,说道:“殊途不得同归,这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这莲与那男子算是有缘,但第一面见过之后,就已经缘尽于此,奈何这莲竟此般贪心,遭此劫难,也是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倾尽所有,也要为他开出一朵最美的花,负尽天下不负君,也是难为这莲了。”红颜说着,指尖轻轻滑过那莲的花瓣,那莲也能够听懂人话,知道红颜怜它爱它,不自觉的往红颜的手里靠了靠。 “红尘之中,无论是人,妖,还是这无心的植物,都逃脱不了轮回的命运,再深的情,不过百年,转世之后,情义尽断,来世之时,兴许是仇人,兴许是宠物与主人,红尘,就是这般讽刺。”青砚看着那株莲,淡淡说道。 “若我有记忆,我愿用我全部,去换取和我爱之人在一起的权利,管他世道轮回,管他沧海桑田,爱,就要爱到死。”红颜像是对青砚说着,又像是对自己说着,声音很小,随即便笑,“可是我没有记忆,自然体会不到这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你要是想恢复记忆,我可以帮你,也免得你如此痛苦。” 红颜摇头,说道:“不,既然上天不让我拥有那段记忆,我便不会去强求,无悲无喜,方能无畏红尘,不是么?” 青砚嘴角浅笑回应,心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辛酸。 “我到时希望来世我为一株莲,开花时开花,落叶时落叶,不会为谁而兴,为谁而败,过好自己的一生,知道灵魂枯竭,方才结束鲜艳的花朵。”红颜幻想似的说着。 “果真如此?那你的夫君你不等了?” “若是有缘未尽,且他心里尚且有我,想寻,自然寻得到,若是缘分尽了,或早已将我抛出脑后,遇到了又何妨?”说着,红颜瞥了青砚一眼。 “你果然与其他人不同,此番得以遇到你这样的知己,甚是幸运。”青砚说的没有一丝恭维。 “若来世可以选择,我想做你池中的一朵莲,每天可以伴着你,可好?”红颜双颊微红,看着青砚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青砚一怔,他又何尝不想将她留在身边,可是有些事,偏偏不是他能决定的,天不遂人愿亦是如此。 半晌,他回答道:“那我便天天留在家中,永不离去。” 红颜听了,高兴的笑出了声音,同样的,还有青砚。 其实我更想的,是陪你看尽日升月落,花谢花开,看遍世事悲欢,一笑而过,青砚这样想着。 开心的继续用白嫩的双脚玩弄水花的红颜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眼中的落寞和,心中的酸涩。 第十三章,风波 “鬼木林来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女眷。” “是啊,听说来头不大的样子。” “真是的,那女子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能够留在青砚大人身边。” “真不懂青砚大人心里在想什么,明明那女子来路不明,还那么平凡,青砚大人就如同被灌了迷魂汤一般围着她团团转,而我们鬼界中随便拉出一个女鬼侍,都比她长得好看,青砚大人却从不曾正眼看我们一眼,哎,不过啊,估计她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一群女鬼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旁路过的青棂听到,双眉紧皱,呵斥道:“她也是你们可以背后议论的,不想活了?”青棂的话中带冰,字字句句如同刀子一样插入那群人的身上,惹得她们一阵震颤。 那女鬼侍们连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还请小公子原谅,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不想再听见什么有关爹爹和红颜的风言风语,若有下次,定不饶恕!”说罢,一阵清风而去,只剩下了瘫跪在地上面面相觑的女鬼侍们。 对于红颜,青棂是真心敬重的,虽然自己的性命、地位,和所有的一切都是爹爹给予,但是红颜却让青棂体会到了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的母爱,红颜就像母亲般的宠她,甚至有时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是不是爹爹,红颜还有自己,是命中注定的一家三口? 所以对于别人对红颜的诋毁,嫉妒,青棂都是不许的,那是他的亲人,他要保护。 传言,总是在女人的嘴里流传的飞快,一眨眼,就传到了六殿那边。 卞城王在十殿阎王之中排行第六,司长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另外还设有十六小地狱,位高权重。卞城王有一女,唤名为“素衣”,主管枉死之城。 素衣天生丽质,姿态优雅端庄,是鬼界公认的“公主”。经常以一席白衣出现在众人面前,故名为“素衣”。因为其较高的地位和如花般美貌,惹了诸多权势之人的青睐,大家都想一亲芳泽,怎奈那素衣一心只系在青砚身上,对于上门求好之徒不屑一顾。 她恋了青砚多少年自己也记不清了,在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青砚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她自认为是命中注定之人。 这些天的闲言碎语她听了不少,一开始只是一笑而过,在她心里,青砚永远都是那种高高在上,别人触碰不得的人,怎会因一凡间女子转了性格,坏了名声。若是真要提起般配,还是非自己莫属。 可是谣言传着传着,可信度就会提高,素衣的心里也越发的慌。 一日,素衣处理好城中事务,问手下的小差道:“青砚大人可在府中?” 她每日都会派遣小差去观察青砚的一举一动,时间一长,成了习惯,青砚心中有数,只是懒得搭理,便由她去了。 那小差答道:“回主人,青砚大人刚往忘川河那边去了。” “那小公子可在?”素衣问的是青棂。 “小公子正在忘川河上渡人。”那小差也了解了素衣的脾气,所有的信息都搜集齐全了,以便主人的不时之需,做小差,也要揣测主人的想法,做到主人想到的,说出主人想说的,机灵点,才会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素衣赞赏的看了小差一眼。 “很好,回头有赏,”素衣嘴角一斜,面露冷笑道:“带上几个得力的,咱们去拜访一下这位倾城的大美人。” 这边的红颜闲来无事,青棂每天都会去忘川河那边摆渡,早出晚归,很辛苦,而青砚则是清闲的很,整日在这“隐莲居”中,或是赏莲喂鱼,或是在木榻上小憩,又或是翻阅着不知哪朝的古籍,好不自在。 虽然话语少些,却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只是今天,青砚算到青棂会遇上难缠的冤魂,青砚怕儿子抵挡不了,就前去帮忙。 忽然整个院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心中泛起了不曾有过的落寞,是已经习惯了青砚给自己营造的这种安适的氛围?还是习惯了青砚给予自己的温柔?红颜并不知晓。 忽然,院外传来了嘈杂声,红颜以为是青砚父子归来,便前去开门,没想到站在门前的竟是一白衣女子,气质高雅,却也咄咄逼人,红颜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红颜?不错,是个美人坯子。”开口的是素衣,不等红颜礼让,便自己走进了庭院,路过红颜的时候,还用肩膀撞了红颜一下。 “找青砚的话,去忘川河那边,此刻他在那处。”红颜知道来者不善,不想与她过多交谈。 “我不找他,我找你。”素衣在莲花池边坐下,抬着好看的杏眼看着红颜。 “找我作甚,我并不认识你。”红颜仍旧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庭院中央的素衣,仿若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你这小小女鬼,有何功德,敢和青砚在一起,劝你一句,早些离去,否则,休怪我灭了你的魂魄,断了你的轮回路。”素衣语气轻松,但却字字带刺,透尽了威胁。 红颜面色一怔,原来是一个吃醋上门的,随即阴下了脸,说道:“你与青砚又有何关系,就这般肆无忌惮的插手人家的家事?恕我直言,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从不曾听青砚提起过姑娘。”说着,红颜也不那么拘束,转身走进院子,在青砚的木榻上坐了下来。 素衣向来高傲,没曾想被一个不入流的女鬼顶撞,顿时火从心生,站了起来,狠狠地说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趁着红颜不备,施了法术,将红颜打伤在地。 红颜伤的不轻,艰难地站起身,口吐一口鲜血,说道:“你是客人,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理取闹,现在你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应该走了。” 听到红颜以主人自居,素衣的活不打一处来,说道:“走?真正该走的是你,现在我就送你归西!”说着,周身飞出无数白绫,朝着红颜插去。 红颜不与她交手并不是怕她,看着眼前白衣女子无休无止,红颜也不肯继续谦让下去,双手一张,鲜红如血的红绫也飞将出来,与那白绫缠绕在一起,一时间部分高低。 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渐渐地,素衣落了下风。 素衣心生诧异,为何这小小女鬼会有如此发力,能与她堂堂的枉死城主、卞城王之女死死的压制住。 素衣心一横,用了个意念,一群小差就出现在红颜面前,举着鬼叉便刺。 红颜正与那素衣斗法,没有料到一脸正派的女子会有如此低下的作风,来不及躲闪,几只鬼叉就生生的刺进自己的肉里,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不不断的流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红颜怒了,拥有如此下流的手段的女人不配去爱青砚。 红颜使尽浑身力气,将全部的发力都施法出来,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那女人得逞。 霎时间一团浅金之气从红颜的身体里迸出,周围的小差一个个的化作一缕缕青烟,消失无踪,素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气息震倒在地,口吐鲜血,无力起身。 第十四章 告状 青砚父子归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红颜施法,将素衣打到在地,口吐鲜血。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口的是青棂,被这样的场面吓了一跳。 听到声音,素衣回头,看见了那个自己苦恋数年朝思暮想的青衣男子就站在门口,宛若神祗般的自上而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青砚…救我,这女魔头要…要杀了我。”说着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装作虚弱的样子,只是想博取青砚的同情。 “你胡说,红颜姐是讲理之人,怎会伤你?”青棂立即为红颜开脱,但是刚才他与父亲看到的那一幕,确实是红颜伤人,那爹爹的想法是什么?青棂看着父亲。 青砚没有说话,把目光从素衣的身上转到了红颜的身上。 红颜的身上也滴着血,有些已经干涸,但多数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液将鲜红的嫁衣染成了殷红色,在这个诡异的地界,尤为刺眼。 青砚走到红颜面前,与她对视,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小脸,怎么也气不起来,更多的是想要保护。良久,青砚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不准备说什么?” 红颜心中一酸,眼中框住炙热的泪水,她委屈,但是她不能哭,尤其是不能在这个男人眼前流泪,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红颜侧过头,声音故作清冷,说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无话可说。”说完,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不让那不争气的眼泪落下。 青棂感觉到了父亲的怒气,怕他会伤害红颜,便跑过去拉着青砚的袖子,说道:“爹爹,红颜姐也不是故意的…” “棂儿,你别说了,”红颜打断了青棂的话。 青棂欲语还休,叹了口气,走过去讲素衣从地上扶起。 “青砚,你我相识多年,你不会不相信我而选择相信这个魅惑人心的妖孽吧,你要为我做主啊!”说着,素衣嘤嘤的哭了起来,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以示她伤的很重。 看着素衣这般的惺惺作态,青棂狠狠地瞪了素衣一眼,甩甩袖子,回到了红颜的身后。 “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再有下次,定不饶你!棂儿,送客。”青砚仍是背对着素衣,下了逐客令。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觉得不可思议。 “青砚,我哪里不如这个女魔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我相识这么多年,难道都换不来你的一句安慰吗,难道都换不来你的一次挺身而出吗?”素衣哭着,哭的歇斯里地。 青砚摇头,说道:“红颜身上有的,你永远也达不到,回去吧。”说着一甩袖子,将素衣驱出庭院,关了木门。 “为何护我?”红颜说着,眼里尽是泪水。 青砚轻擦了红颜眼角溢出的晶莹,眼里充满了温柔,说道:“这是事实,不是吗?还有,我不会让你在我这里受到半点委屈。” 青砚说的真切诚恳,红颜听了也舒心展眉。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青砚把红颜揽入怀中,为其输气疗伤,动作轻轻地,仿佛怕碰碎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红颜也没有反抗,即使渡气结束,也没有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任青砚抱着,她多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再继续。 被强制的驱逐出去的素衣回到枉死城后大发雷霆,她技不如人不说,还被自己心爱之人赶了出来,这口闷气怎能咽下!自己是那么爱青砚,却依旧和那些女鬼侍一般不曾得到过青砚的正眼看待,难道她堂堂卞城王之女、枉死城的城主还不如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她不服气,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的红颜也清楚了素衣的来历,也知道那天自己差点铸了大错,如果失手将其打死,受罪的恐怕要是青砚了,越想越后怕,越自责。 青砚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不必介怀,那素衣本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此番正好杀杀她的微风。” “可是人家终究是心系与你,你怎如此薄情?”红颜看着青砚,心想素衣为了他这样的人受到如此大的屈辱,真是不值。 青砚不做声,双眼微闭,躺在木榻上假寐。 红颜走到木榻旁,低头看着青砚,她知道他没睡,便说道:“你果真是个薄情之人吧。”带着些许的感叹,说出了这句众所周知的事实。 带着淡淡香气的发见落在了青砚的脸上,很痒,但是青砚却不想躲开,张开双眼,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红颜的脸,伸手抚上了对方的头发,深情地说道:“我对他人是薄情的。” 对他人薄情,但只对你深情,青砚想说,却说不出口,他怕她会拒绝,更怕会毁了她。 红颜的目光也暗淡下来,别人说的对,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里,薄情之人,拿什么给你深情,拿什么对你深情。 “还有一事,红颜不明,”不想再在那个问题上逗留,红颜换了个话题。 “请将。”青砚缩回手,从榻上坐了起来,只要是红颜的话,他都会认真的倾听,仔细的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 “素衣本是卞城王的公主,又主宰着枉死城的生杀,为何会被我轻易打伤?”红颜只是一个小鬼,她不懂为何可以和那样的人抗衡,那天虽然也身受重伤,但是对方伤的一定不会比她轻,难道鬼界的当官的都是徒有虚名,如此的不堪一击吗? 青砚听了,眼露笑意,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多次为你渡气的缘故吧,我身上的气息,足以镇压住鬼界所有鬼魂,她自然也不例外。” “哦?岂不是说我现在无敌了?”红颜挑眉笑着问道。 “哈哈哈,我的人,谁敢动?”青砚说着,就大笑起来。 干净的笑容浮现在精致的面容上,红颜看入了神,许久才说道:“你为什么不喜欢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几千年的无悲无喜的惯了,就忘记了如何笑。”青砚回答道,从中泛着苦涩。 其实他更想说,这笑容,只属于你。 第十五章 除夕 这天是人间的除夕。 鬼界中除了中元节和清明之外没有其他的节日了,而这两个节日也大都是给那些冤死之魂和新死之魂过的,通过这样的一种形式让他们归于地府,遵从轮回。 所以,鬼界没有节日,更不过节。 红颜一早便忙起来,把屋里院外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那池中金色荷叶,都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遍。 “红颜姐,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正要外出去忘川河摆渡的青棂看见忙里忙外的红颜,诧异的问道。 “棂儿,今天早些回来吧。”红颜看着青棂,微笑着说道,宛若慈祥的母亲在告诫自己的儿子那般。 “恩,好的,棂儿记下了。”说完,青棂转身离开,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要红颜做他的娘亲,可是爹爹那臭脾气…青棂叹气,还是随缘吧。 鬼界没有白天,只有无尽的黑夜,也许是曾经在人间待过的缘故,青砚一直按照这人间的作息规律生活,受他的影响,青棂也是遵照着日升月落的作息。 青砚起床时已经临近中午了,是被一阵甜香味道惹醒的,这味道传自于庭院,青砚寻味走了出去。 “既是已在鬼界待了数千年,为何还这般慵懒?”红颜调笑地问道。 “无论在哪里,都会如此,自在惯了,谁敢管我?”青砚伸了个懒腰,回答道。 “你还真是狂傲的很呐。”红颜满眼笑意,青砚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你在弄什么?怎么这么香?”那股子香甜为越发的浓厚,青砚从不吃甜食,但今天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槐饼,你们鬼界并无其他食材,我看到鬼木亭外围长了好些株槐树,淡黄色的花开的正艳,就采了些做了这槐饼,没想到竟这般香甜。”说着,红颜的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看的青砚一时间失了神。 “棂儿这孩子也是,尽早我已然告知于他,让他早些归来,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见踪影。”红颜转眼又换上了一副慈母般的面容,青砚更是如痴如醉。 “爹爹,红颜姐,我回来了。”院外传来青棂的声音。 这声音打断了青砚的思绪,青砚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道:“还算你小子回来的及时,再晚一些你红颜姐就生气了。” 红颜转过身,假装生气的样子瞪了身后父子二人一眼,说道:“懒得理你们,对了,帮我一下,把这些槐饼端到那边的石桌上去,今天午饭我们就在那边吃了。” 全部的盘子都摆放整齐,青砚这才发现,一桌子各种形状的槐饼,也是难为她了。 青砚率先拿起一块送到嘴边,先闻了闻,赞颂道:“恩,好香,”随后吃进嘴里,还未等完全下咽,就又拿起一块,还不忘补上一句:“果然是美味,好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了。” 红颜看着自然是满心欢喜,自己做的吃食得到了他的肯定,对于女子来说,幸福不过如此。 青棂在一边看得是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己的爹爹了吗?爹爹道行高深莫测,早就不食人间烟火,自己跟在爹爹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爹爹饮过水、吃过东西。而且每次他把好吃的甜点递到父亲面前时都要被狠狠的教训一顿,今天这是怎么了? 青棂也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嚼着,确实好吃,要是每天都可以吃到如此美味的点心就好了。 父子二人吃的狼吞虎咽,红颜却只是拿起一块在手中把玩,不曾下口,半晌,缓缓说道:“你们要是真喜欢这槐饼,以后我就天天做给你们吃…” 青砚没有说话,青棂点点头,忙说:“太好了,我最喜欢红颜姐了!” 红颜摸了摸青棂的头,慈祥的笑着,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今天是人间的除夕,也是我能陪你们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吧,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就要离开了。”说完,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眼中尽是晶莹的泪珠。 父子二人闻言,停下嘴里的动作。 青砚缓慢的咀嚼完嘴里的饼,这块饼不甜,又酸又苦,难以下咽。 “只要你想,可以留在这里,其他的交给我就好。”青砚恢复了声音清冷,但红颜知道他不是对她。 红颜莞尔一笑,摇头说道:“我不想影响你的声誉,时间一到,我便会随着阴差离开。” 青棂听了这番话,面对这一桌佳肴也无法下咽,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十分不舍。 红颜继续说道:“你们父子俩可以在这里等我,反正不过百年,我还会下来,若到那时我身无羁绊,就不会再去投胎。”这像是给人希望,却不知这希望背后带着多少离别之苦。 青砚青袖一挥,桌间多了一壶酒和几个精致的瓷杯。 将杯子真慢琼浆,青砚拿起其中一个递给红颜,又递给青棂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举起杯子说道:“喝下这杯中酒,我们三人便为家人,生生世世刻在骨子里,你们可愿啊?”青砚看着面前二人,面无表情。 青棂二话不说,仰头饮尽杯中酒,一滴不剩。 红颜看着青砚,她不是犹豫,而是激动,这也许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吧。喝下了酒,浓烈的液体划过口腔,留下香醇的气味。 青砚展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杯中酒一饮而过。 饭后,青砚躺在他的木榻上,红颜坐在莲花池旁,双脚拨弄着金色的池水,青棂拿着自制的钓竿像模像样的在垂钓,那可是他爹爹样的锦鲤,钓上来还得放回去。 一副惬意的场面。 “再过一会儿可以去人间看烟花吗?”红颜回头对青砚说道。 “烟花?好啊好啊,记得我小的时候最喜欢放烟花了,爹爹,我们去看吧。”青棂一听烟花,整个人都跳到了青砚身边蹭着。 青砚看着眼前二人,怎么也提不起气来,说道:“好”。 除夕是人间最为热闹的节日,家家灯火通明,每一个庭院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青砚把二人带到了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这里是看烟花的最佳地点,可是青棂却还是不满足,他想参与到放烟花的过程当中,而不是在这里当一个旁观者。 “不可以,”青砚轻声呵斥道,“你和红颜身上都带有鬼气,那爆竹是驱邪的,会伤到你们。” 听了青砚的话,青棂也安静下来,爹爹一直都是为自己着想的,而自己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不理解爹爹,真是该死。 青砚坐下,红颜依偎在他的怀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青砚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和红颜这样亲密的接触?他不记得了,但是这种感觉很好,不忍心破坏。 青棂则是大大咧咧的躺在二人的脚边,典型的一家三口的模样。 今天的烟花很美,青砚却不曾看一眼,他在烟火的映照下看着红颜洋溢着幸福的脸,纵使这幸福如同烟花般短暂,在他心里,已然绽放成永恒。 第十六章 云水间 “爹爹,孩儿今日不想去忘川了,想陪你爹爹和红颜姐。”青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青砚,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不等青砚回答,红颜抢先说道:“这怎么可以!你偷懒一天,就会耽误多少人轮回,快去!”红颜性情虽冷,心却是善的。 “可是…”可是红颜所剩时日不多,青棂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可是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把祈求的目光再次投向爹爹。 “你必须去忘川,”青砚看着青棂一脸委屈的表情,自是知道自家儿子心中所想,这样温馨的感觉,就是青砚也有一丝的不舍,何况青棂?因此继续说道:“不止你要去,我和红颜也要去,你们快点跟上。”说罢青砚消失了踪影,留下红颜和青棂面面相觑。 红颜盘坐在船头,嫁衣于空中飞舞,鲜亮的颜色在这毫无生气的鬼界之中,如梦如幻,十分惹眼,青砚斜卧在她的身侧假寐,青棂则是重操旧业,依旧撑着长长的竹蒿费力的划着船。 “呜呜呜……”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今天的鬼界上下并不安宁,阵阵厉鬼声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好不哀怨!或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心生怜悯。 红颜偏过头,问青砚道:“怎么这么多的冤魂?” “是啊爹爹,平时都没有这么多的哭喊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青棂也在一边问着。 青砚没有睁眼,懒懒的说道:“前几日凡间蛇妖成魔,荼毒百姓,这些就是被那妖物祸害之人。”青砚语气无悲无喜,也是,这一切本就和他无关。 红颜不再说话,面色阴沉。 “你觉得他们很可怜?”发觉身边人的异样,青砚睁眼问道。 红颜摇头,说道:“这些都是他们的命数,命中注定该遭此一劫,何来可怜只有?我只是感叹罢了。” 青砚眉毛一挑,“感叹何事?” 红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厉鬼的哀嚎,半晌,缓缓说道:“如若我有一世,轮回成了妖,你会如何?”说着,直直地盯着青砚的眸子,等待他的回答。 青砚一愣,显然没想过她会这样问,只是一瞬,青砚便恢复寻常,说道:“我会找到你,然后,断了你的魔性,收了你的魂魄,助你早日轮回,不会任你在世上作乱害人。”青砚说的懒散,语气中却是少有的认真,他知道红颜此刻所想,这番话也是青砚心中想法,明明是不问世事的青砚,自从遇上了红颜,仿若,一切都变了。 红颜莞尔一笑,青砚的回答,答到了她的心里,从什么时候开始,青砚如此了解自己?是从当初鬼木亭的交谈?还是失手打伤素衣后的那份信任?记不清了,或许,还要更早些。 “可惜此处无琴,否则,真想为你弹上一曲。”红颜有些惋惜的说道。 “你只要你想,什么我都会给你。”说罢,青砚衣袖轻拂,一架古琴出现在了红颜的腿上。 红颜看着这古琴,十分地惊讶,不是是因为这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腿上,而是这古琴的华美,定不是一般之物,“这,这是源雨古琴?”红颜瞪大了双眼问道。 源雨古琴是当年俞伯牙所用之琴,用其作出《高山》、《流水》等旷世佳曲,后来钟子期因病亡故,伯牙悲痛万分,摔的也这是这把琴。 “你怎么会有这把琴?它不是当年被伯牙摔碎了吗?”红颜满脸的难以置信,急切的问道。 青砚大笑,很少能看见红颜这样的表情,感觉还不错,说道:“当时伯牙摔琴的时候,我正隐了身在他的身边,这样好的琴才能够配的上那样好的琴师,我是一个听客,不想这样好的琴毁于世间,就把它弄好,自己藏了起来,”青砚略顿,接着说道:“今日在下就将这古琴赠佳人,烦劳佳人为我弹奏一曲了。” 红颜又惊又喜,惊的是青砚将如此贵重的琴赠与她,喜的是这本是青砚的心爱之物,却赠与自己,可见自己在青砚的心上的分量。 红颜架好琴,余光偷偷看了眼青砚,丝毫没受到周围冤魂的哭喊声的影响,脸上一片宁静,双眼依旧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纤纤玉指落在琴弦上,清冶古今的琴音如同流水般缓缓泻下,说来也是奇怪,这边的琴音一起,鬼界的所有冤鬼都停止了哭泣,四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听,听这天籁,听这美妙的安定之曲。 青砚起身与红颜面对面坐直,看着弹琴的红颜,纤长的手指在古琴上来回波动,不知不觉沉浸在这舒心的琴声当中,无法自拔,他不知这是何曲,也从未听过,只是这曲中流露出的自然,像是在云海中徜徉,无忧无虑,恬静如初,让人惬意。 一曲罢,红颜抬头看着听的入迷的青砚,轻声笑笑。 青砚回过神来,问道:“这是何曲,从未听过。” “可是好听?”红颜笑道。 “如痴如醉,好听,好听极了。”青砚丝毫不掩饰心中想法。 “你喜欢就好,这曲子名叫《云水间》,是我自己所创。” “再奏一遍可好?”青砚问的毫不客气。 红颜没有说话,低下头,手指再次落在了琴弦上。 不知不觉间忘川河两侧围满了新鬼旧魂,还有诸多的鬼差,都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可是船上忘我的两人没有发现。 又一曲终,红颜抬头,看见了周围的鬼。 青砚也发现了两岸的“听客”,眉头略皱,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扰了他的好兴致。 青砚刚想开口驱散这些人,突然,所有的鬼都跪了下来,眉宇低垂,尽是虔诚,青砚与红颜对视了一下,不知这是为何。 划船的青棂将船蒿执在手中,厉声呵斥那些压鬼的阴差,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让这些东西扰了爹爹的兴致,不想活了?” “小公子息怒啊,这些鬼不知怎么了,听到琴声后就摆脱了束缚,不约而同地聚在了这里,与小的们无关啊,饶命啊。”其中一个鬼差答道,满脸的怯懦。 青棂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向爹爹,发现爹爹的眉头紧皱,满身罩着浅金色的光环,他知道,此刻的爹爹十分地愤怒。 感受到了青砚的怒火,红颜站起来,拉住青砚的袖子,对着他摇摇头,说道:“想是他们也想要听我的曲子吧,何必动怒。” 接着看向那些下跪的鬼,说道:“本人不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现在一曲终了,还请大家散去,切勿误了轮回时辰才是。” 那些鬼听话的起身,各自朝着各自轮回的路走去,留下了阴晴不定的青砚,和一脸茫然的青棂。 第十七章 冲突 红颜坐在船头,双手抚琴,时而侧过头看斜卧在她身边睡的跟个孩子似的青砚,恬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这张脸究竟是被迫承受了多少的心所不愿,才打磨成这般冷漠,冷漠的让人心疼。 过于沉思,一弦手滑,走了音,红颜回过神,最近他吸引了她太多的注意力,多到自己的满脑子都是他,“果然是个霸道的人,”红颜轻笑,生怕吵醒了熟睡的青砚。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恩?”青砚好听的声音在红颜的耳畔响起。 “被我吵醒了?”红颜却也不回头,指尖仍在古琴上波动,清冶的弦音响彻鬼界,听的人心动。 “我没有睡,只是在听着你的琴音入神而已。”青砚再次斜卧回去,懒散的说道,对于红颜,他总是很有耐心,并且没有一丝的冷漠。 “你这坏人,既是没睡,为何不告知与我?害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红颜娇嗔道,这也是她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流露出的小鸟依人。 青砚没有说话,只是放生大笑,对于青砚来说,无论是怎样的红颜,他,都喜欢。 一旁撑船的青棂满脸黑线,爹爹和红颜姐诸如此类的暧昧场景,自己不知道看过过多少遍,可每次都是自己在一边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很是期盼着爹爹能够与红颜姐结下良缘,但是那两个人做这些少儿不宜的举动的时候能不能避开这个还未成年的儿子!青棂在心里已经无力吐槽,就这样,船到了岸边,青棂终于松了一口气先假咳了两声,继而说道:“爹爹,我去引魂上船了。” 说完,也不等青砚应声,就飞快的逃走。 岸边站着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手持折扇,站的笔直,打量着这鬼界的一切。 从远处看这男子的青棂有了一丝的错觉,除却这一袭白衣,那气势,那仙风道骨的感觉,就仿若是自家爹爹站在那里,青棂回头看看斜卧在船上听红颜姐弹琴的爹爹,这念想方才打消。 这男子站在岸边,双眼低垂,俯视着一切事物,模样俊俏,白衣也是无风自飘,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尤为梦幻。 青棂走进才发现,这男子与爹爹长相完全不同,自恨着自己怎会认错了人!一边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子,虽是满脸温和,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感觉,盛气凌人。 青棂拿出功德簿,翻开后说道:“你叫莫辰?” “正是。”莫辰微微颔首示意。 青棂看着功德簿上的寥寥数笔犯了难,平日里只要是走过了黄泉来到这忘川河畔的人,在功德簿上都是有功过记载的,可在这一页,除了姓名,什么都没有,该以何评判?是否引他上船? 莫辰也发现了青棂的异样情绪,只是不知道他在烦些什么,嘴角勾勒出玩味的笑容,说道:“何事令你如此为难?”边说边靠近青棂,青棂被这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惹的难受,和爹爹的不同,这人身上的气息会让人烦躁,会让人无力,会让人迷失心智。 青棂往后退着,愤怒地说道:“你给我好好的站在那里!不要靠近我!” 青棂的声音很大,打断了红颜的琴声和青砚的兴趣,青砚起身下了船,红颜跟在后面。 “什么事?大吵大叫的。”青砚一脸的不悦。 “棂儿,你怎么了?”红颜一把扶住将要倒下去的青棂,关切的问道。 青砚看见自己的儿子中了招,双眉紧锁,伸出食指在青棂的眉间轻轻一点,青棂浑身的异样感觉立马散去,在青砚的身后站好。 “爹爹,这人在功德册上无功德记录,孩儿不知如何是好了。”青棂在后面小声说道。 青砚闻言,眉毛一挑,这已经成为他的招牌动作了,说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鬼界,伤我爱子,可是不要命了?”青砚的语气轻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青砚这话意味着什么。 那莫辰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只见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说道:“久闻青砚大人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看着青砚不可测的表情,莫辰笑着继续说道:“今日闯进鬼界,只为寻求爱妻,至于误伤令郎,实属误会,还望大人见谅。” 听到“寻妻”二字,红颜身体一颤,青棂也把目光投向了红颜,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青砚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感受,像是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你的妻子叫什么?”权衡再三,青砚还是开了口。 莫辰依旧痞痞地笑着,和他的气息一样,给人不悦的感觉,说道:“红颜”。 这下青砚也回过头看向红颜,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红颜语气清冷,关于眼前这个男人,红颜并没有任何的记忆。 “我是你的夫君啊,你怎么能把我忘记?咱们之间的山盟海誓你都不记得了么?”莫辰语气着急,似乎一切都是真的,红颜真的是他的妻子。 “你胡说,如果我真的爱你,那我一定会有印象的,可是现在,我只有种讨厌你的感觉。”红颜走到青砚的身侧,注视着莫辰,说道。 “小颜,听话,跟我回家,我们好好的回去过日子。”说着莫辰上前就要拉红颜的手。 青砚眼疾手快,一把将红颜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抵住莫辰,冷冷的说道:“既然她说不认识你,你又何必苦苦纠缠?我念你一片苦心,不追究你私闯鬼界之罪,你且去吧。” 看着青砚的表情,莫辰没有丝毫退却,说道:“小颜,难道你为了这个男人抛弃了我?你怎么能对得起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我们说好的沧海桑田都让你抛于脑后了吗?”莫辰越说越激动,眼泪不争气的溢出眼眶,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泪了。 莫辰的泪水让红颜心生涟漪,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是没有一点回忆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真的是因为青砚而故意想要忘记他的吗?是自己水性杨花,薄情寡义?如果是假的,那这个男人为何要哭泣,而且,哭的此般的撕心裂肺。 “你……”红颜挣开青砚的怀抱,想要将莫辰扶起,还未走出一步就再次被青砚拉住。 青砚拉过红颜,将她交与身后的青棂,自己则到男子面前,冷眼说道:“莫辰公子可是演得一出好戏啊。” 莫辰没有抬头,仍旧跪在地上做出悲痛欲绝的模样。 “既然你认得我,那你一定也知道我的脾气和手段,还请公子不要触我底线才是。”说着,青砚右手聚气,霎时间四周金光照耀,清风四起。 “哈哈…哈哈…”莫辰狂笑着从地上站起,脸上无半点泪痕,果然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青砚,所有人都知道你冷漠无情,没想到你这么的怜香惜玉,看来你也是有弱点的,是我高看你了,今日就到这里,咱们以后再见。”说着就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再众人的视线当中。 “爹爹,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男人?”青棂问道。 青砚摇头,说道:“不认识,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那他为什么冒充红颜姐的相公?”青棂问。 “他的目标不是红颜,而是,我。”说完,青砚转身回船。 第十八章 喜宴 这几日整个鬼界都沸腾了,因为六殿卞城王之女、枉死城城主素衣将要与中央鬼帝结为连理,在这个充满哭喊怨声的鬼界,这是何等的大事。 “两个恨你入骨的人将要联合了?你要去吗?”红颜在一旁看着坐在船头悠闲地自酌的青砚,打趣地问道。 “与我何干?不去。”青砚将去字的尾音拖得极长,透尽了不屑。 “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老相好,不去,岂不是显得你太没胸襟了?”红颜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醋意。 “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一听到青砚说他要去参加素衣的喜宴,红颜立马就来了精神。 “你要陪我。”青砚言简意赅,玩味地看着红颜。 红颜低头拨弄头发,以此来掩饰脸上害羞的红晕,这一切,都被青砚看在眼里。 “参见青砚大人,小人是中央鬼帝手下,今日奉中央鬼帝之命,邀请青砚大人,红颜夫人和青棂小公子参加三日后我们府上的喜宴,届时还请青砚大人赏脸。”船刚靠岸,一个小阴差就跑过来毕恭毕敬的说道。 “你瞧,说曹操曹操到。”青砚回过头对红颜说。 “知道了,你回去回复你们家主子,说青砚携带家眷必到。”青砚满脸笑意,这个小差成红颜为夫人,这一点让他很受用。 那小差看见了青砚的笑容,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众所周知,青砚很少笑的,那些看见过青砚笑的人除了小公子和这位红颜夫人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难道今天自己也难逃一劫? 发现了小差的恐惧,青砚再次说道:“怎么,还不走?难不成在等着我打赏?” “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这就告退。”说完,那小差就颤颤巍巍的离开。 “你脾气真是坏透了,一个小差,你欺负他作甚?”红颜在身后说道。 “哪有欺负他,我只是很开心而已。” “为何?”红颜不解。 “因为,”青砚回过身看着红颜,说道:“红颜,夫人”。 红颜的脸色更加的红润了,低下头不去看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你这个坏人。” 红颜坐在小院的莲池旁,满面愁容。 “怎么了?”青砚的声音很轻,满是温柔。 “今天就要去参加喜宴了,我,我总不能还穿着这一身嫁衣吧。”红颜别过头,错开青砚的目光,小声的说。 “就为这事?”青砚好笑,没想到红颜也会有如此单纯的时候,“你在莲花旁站好。” 红颜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做了。 青砚食指微抬,池中莲花浅金色尽数笼罩在红颜身上,转眼间,那抹红色消失,代替的,是清淡的浅金色,这人很美,如画中仙。 红颜看着自己的衣服,颜色淡雅无无比华丽,笑容溢出嘴角,说道:“看来你还是挺厉害的嘛。” 青砚没说话,只是放声大笑,不知从何时开始,青砚当着红颜的面,特别喜欢笑,特别想要以此来告诉红颜,他很开心。 当这一家三口出现在中央鬼帝府上时候,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青砚一如往常,一袭青衣,俊朗的面容惹得多少人心醉,青棂则是一身黑衣,青砚为他多次的渡气,让青棂褪去了少年的羞涩,充满了青年的不羁帅气,青棂的一出现,让多少人惊呼,青砚身侧的红颜,浅金色华美的衣服架在身上,更加凸显了玲珑般的面容。 被抢尽风头的素衣自然是万般不愿的,今天的素衣也很美,鲜红的嫁衣,典雅的妆容,可在青砚父子心里,只能用“蛇蝎美人”来评价她了。 “哟,原来是青砚大人携青棂小公子以及,门客来了,有失远迎。”素衣挽着中央鬼帝的手,走到了三人面前。 红颜本能的想要往后缩,被青砚挽住,在外人眼里,像极了红颜依偎在青砚怀中,惹的素衣一直在咬牙。 一边的青棂也听出了素衣言语带刺,上前恭敬地说:“晚辈青棂给二位长辈道喜了,原谅我爹爹和娘亲寡言少语,所以有哪里不得体之处,还望二位海涵。”说罢一笑,如若春风。 青砚听了青棂的话,很是开心,心想,真不愧是我儿子,搂在红颜身上的手臂有紧了些,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红颜是我的”一般。 这一切被素衣看在眼里,气急败坏的素衣想要对红颜动手,被中央鬼帝不着痕迹的拦下。 “如果本帝君没记错的话,红颜姑娘还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吧,哈哈,要恩爱,也只有现在了呢。”中央鬼帝说道。 “夫君,你就不要戳青砚大人的痛处了。”说着,素衣也阴阴地笑道。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红颜也是我青砚的妻子,也只有红颜才配作为我的妻子,况且,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青砚说的十分的认真,不只是在对那对狡诈的夫妇说,更是说给自己和红颜听。 红颜不可思议的看着青砚,半晌,会心一笑,是啊,都已经有他了,还怕个什么? 鬼界办喜事,是不会像人间那样拜天地的,他们只是互敬对方一杯酒,礼成了。 席间众人都在品着餐桌上难得的美味佳肴,青砚从不食人间烟火,再美味的东西也入不了他的眼,且此处人多杂乱,吵得很,青砚便告诉了红颜和青棂后,独自一人来到了中央鬼帝府的后院,这里是一片紫竹林。 “原来你在这里,怪不得找不到你”。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青砚剑眉轻蹙,不悦的说道:“你来作甚?” 素衣托着长长的嫁衣,走到青砚身侧,说道:“青哥哥,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可以马上跟你走,我不在乎你身边的红颜,反正她也只能陪你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吧,我…” “夫人,你既已为人妻,就应该好好的爱你的夫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水性杨花。”青砚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你就不知道我爱的是你吗?我已经做出了让步,我不在乎那个红颜,只求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吗?”素衣越说越激动,伸手抱住了青砚,哭了起来。 这一幕恰巧被红颜看到,红颜下意识的躲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她不能容忍,却也没资格破坏。 “放手。”青砚的声音清冷。 “不要,你不答应我,我绝对不放手,除非你在这里杀了我。”素衣也似乎是豁出去了,不顾一切。 “念你我相识多年,我不会杀你,”青砚说着。 红颜在后面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相识多年久不会对她动手么,终究还是,不舍的吧,一番醋意从心底升起,不过只一瞬就被接下来的对话打断。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心疼你,而是觉得你可怜,为了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你竟然把自己作践到了这步田地,不是可怜么?” “可是,我爱你啊,只要能够得到你,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心甘情愿。”素衣仍旧不依不饶。 “我的心里只有红颜,除了她,再没谁能够走进我的眼里,我的心里。”说这话的青砚语气很轻,似乎连红颜的名字都是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她会转世,你们不会在一起。”素衣大喊出来,喊出了所有的不甘。 “那又怎样?”是啊,那又怎样,只要自己爱她,轮回转世又怎样? “我会杀了她,灭了她的魂,让她无法转世。”素衣已经疯了,为了得到青砚,她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 青砚转身,单手抓住素衣的脖子,将其向上提起,手上聚集了很多让鬼魂恐惧的灵气,也惹得素衣一阵颤栗。 素衣就这样被青砚提起,性命也全都被青砚捏在手里,此刻,她正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宠她的青哥哥会对她下杀手。 “你感觉到了么?我要取你的性命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如果你敢动她一丝头发,这就是你的下场。”说完,手一松,素衣跌坐在地上。 这场本她从小盼望到大的爱情终不是属于她的爱情,让素衣彻底的绝望了,从地上起身,面若死灰,踉踉跄跄的朝屋内走去。 “你真绝情。”红颜从后面的隐蔽处走出来。 青砚看见红颜,走过去,一把把红颜揽入怀中,头抵在红颜的肩膀上,说道:“颜儿,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即便是想想也不许。”说完,加紧了受伤的力道,似乎要把这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好。 红颜也感受到了青砚真挚的情与强烈的不安,双手环上了青砚的后背,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十九章 鸩液果 青棂百无聊赖的坐在岸边的船上,今日的小差还未带魂魄回来,估计又是在路上耽搁了,“这些个没用的小差”,青棂想到,青砚随红颜一起去摘槐花去了,今晚红颜姐准备做槐饼,又有口福了。 青棂想着,嘴里都流出了酸水,恨不得马上就能吃到香喷喷的槐饼,他还没练到父亲的那个道行,没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地,况且红颜姐做的槐饼那么好吃,不是就连父亲都吃的狼吞虎咽的吗?想着,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小人参见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站着一个小差,青棂没有注意到,这小差不识时务的打断了青棂,胆子不小。 “何事?”青棂在别人面前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进的模样,在这一点上,还真是青出于蓝。 “回小公子,小人是中央鬼帝府上的,特奉我家夫人之命来献上木迦果一盒,以示歉意。”说完,那小差恭敬地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阵阵甜香从哪盒中传来。 青棂看着那小差,心里想道:夫人?一定是素衣向父亲致歉,可那蛇蝎女人会有这么好心?算了,父亲也不会收下的,还是退回去吧。 “父亲不在,你回吧。” “别啊,小公子,这不是给青砚大人的,这是给您的。” “给我?” “没错,我家夫人说了,如果直接给青砚大人,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收下的,”那小差阴阴一笑,往青棂身边凑了凑,继续说道:“所以我家夫人让我给您,您收下了,她也会好过点,再说了,这木迦果可是五百年才结一次果,珍贵的很,正好给您享用,也能增加道行不是。” 青棂看着这小差,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道:“如果我不收呢?” “小公子,您不会的,这果子就如同断情的信物,您该不会想看着青砚大人再与我家夫人继续纠缠在一起吧?”看着青棂举棋不定的面孔,小差继续说道:“收下吧,算是替青砚大人了了这段情缘。” 不等青棂开口,那小差就把木盒塞到青棂手中,转身离开。 看着手中的物件,青棂总觉得那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是那里出现问题。话说回来,这盒子要留给爹爹吗?以爹爹的脾气,一定是会把这个丢出的吧,这么珍贵的果子,丢掉的话太过可惜,反正现在自己正饿着,不如自己吃了吧。 想着,青棂索性就把盒子打开,金灿灿地光芒从盒中发散出来,只是这金色中似乎又带着一丝的黑色,不太明显,青棂也就没那么在意,拿出一个放在嘴边,一口要下去,清脆爽口,甘甜的汁液流进嘴中,让人欲罢不能。 “棂儿,你在吃什么?我晚上要做槐饼的,你忘记了?”在青棂吃到第三个的时候,青砚与红颜携手归来,红颜看见正在吃东西的青棂,好奇的问。 青棂刚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然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棂儿怎么了?”看着青棂浑身紫黑,红颜焦急的问道。 青砚皱着眉看见了青棂吃剩下的木迦果,了然于胸,说道:“怕是中了毒了。” “什么毒这般厉害?棂儿不是有你的灵气护体吗?不已经是百毒不侵了么?怎么还会中毒?”红颜吧青棂抱在怀中,不知如何是好。 “棂儿中的是鸩液之毒。”青砚一边给青棂运气,一边说道。 红颜也不再打扰,看见青棂痛苦的小脸,心如刀割。 像是看出了红颜的担心,渡完气后,青砚说道:“放心,这毒有解。” “真的?”看着青砚没有松开的眉头,红颜深知不妙,半信半疑地问道。 “恩,只不过要劳烦你照看棂儿几日,我需去人间寻觅解药。” “万事小心”,在青砚转身的一刹那,红颜担心的叮嘱道,她没看见的是,转过身的青砚眼中那抹化开了的柔情。 送走了青砚,红颜施了个法术将青棂带回小院。 这小院到处都浸在浅金色的灵气之中,作为鬼来说,一开始红颜是万分不适应的,渐渐地,也就感觉到身处此地的舒适之处,她虽不知道这股子气息是什么气,只道是和青砚身上的气味相同,也许这气息能够缓解一下青棂的毒吧。 把青棂放在了院中青砚常常休息的木榻上,这才发现青棂的脸上或者是因为疼痛难忍而皱成一团,黑色的汗水顺着昔日清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纯黑的衣服上,消失了痕迹。 红颜拿过手帕轻轻地为青棂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眼中热泪不听话的落下,“棂儿,好孩子,你一定要挺住,你爹爹去给你找解药去了,你会没事的。”红颜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索性就趴在青棂的身侧哭了起来。是啊,好不容易有了这种家的感觉,为什么命途多舛,这孩子自从和自己相遇,总是受尽各种劫难,真是苦了他了。 “咳咳咳”身上的剧痛让青棂有了意识,费力的睁开双眼,看见哭成泪人的红颜。 “红颜姐,对,对不起,都,都怪我,”青棂断断续续的说着,身上虽然似火烧般疼痛,但意识还算清醒。 “棂儿,你知不知道是谁对你下此毒手?”红颜眼中泛着寒光,她不会饶恕那个上海棂儿的人。 “是,是素衣,我吃了她派人送来的木迦果,就,就这般模样了。” “好的,我都知道了,棂儿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会好的,放心,有我在呢。”红颜听完青棂的话,十分的愤怒,既是冲着她红颜而来,又何必这样伤害棂儿,他明明还是个孩子,这样无辜的孩子。 青棂凭着最后一丝气力,把事情向红颜说清楚之后,就昏死过去。 “请问可有人在?”木门外响起了女人的声音,是素衣。 红颜真是怒火没处发,这素衣还真是不怕死,自己找上门来了。 百般不愿,红颜还是去开了门。 “快把解药拿出来!”门刚被打开,红颜就迫不及待的指着素衣,狠狠的说道。 “哼,你怎这般无理?就这样对待上门来的客人的?”素衣满脸笑容,在红颜看来,是那么的讨厌。 “少废话,棂儿说他吃了你给的东西才中了鸩毒的,你赶快把解药拿出来!”红颜怒视着素衣。 素衣大笑了起来,说道:“如果说我不给呢,恩?”赤裸裸的挑衅。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红颜想要动手。 “跟你说了吧,解药呢,我是没有,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地方有,长在人间的三月潭,为什么叫做三月潭呢?因为啊,那里只有一年当中的三月份可以进入,无论人、神还是鬼,所以嘛,青砚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你这毒妇!从一开始你就设计好了要置青砚父子于死地吗?你不是爱着青砚的吗?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红颜气的浑身发颤,她恨不得将眼前这女人撕碎。 “放心,以青砚的道行,倒是不会死,只不过也会变成废人一个,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祸水,哈哈哈,你会自责的吧,因为你,青棂才中毒,青砚才会失去法力,都是因为你,该死的,也是你…哈哈…”欣赏完自己想看的红颜的表情,素衣满意的离去。 红颜站在原地,素衣说的没错,的确,素衣恨的人是自己,想要伤害的人也是自己,棂儿和青砚都是受自己的连累,自己真实该死。 想着,红颜再次哭了出来。 躺在木榻上的青棂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他知道素衣又来欺负红颜姐了,没有爹爹和自己在身边的红颜姐,真的好可怜。 “水…” 听到青棂的轻声呼唤,红颜立马回了神,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端着清水递给青棂。 青棂艰难的睁开眼睛,这毒扩散的很快,整个人都成了黑色,像是用木炭涂抹过一遍一样。 “红颜姐,你知,道吗?我和,和爹爹,都是因为遇见你,才,才体会到许多不曾体会的东西,而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娘亲,所,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娘…亲…” 青棂的一句娘亲叫到了红颜的心窝里,抱着青棂说道:“我在,我在,没事,没事,我不会离开,不会丢下你不管。”泪水肆意地在红颜的脸上滑开,两人都静静的感受着这份没有血缘的亲情。 第二十章 断魂草 空云山是系属于昆仑山脉的一座不起眼的山,和其昆仑山脉其他的山一样,这里有诸多的生灵在修炼。 青砚不知道为何要来这里,可是直觉告诉他,这里有着能够就棂儿的解药。 这座山和其他的地方不同,具体哪里不一样,青砚说不出来,只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难道自己曾经居住在这里? “青哥哥,山脚下开满了山茶花,你陪我去看吧!” “青哥哥,今天的落日好美,真想和你一直都这样下去…” “今天居然下雨了,看来我们不能去钓鱼了…” “青哥哥,你看我好看吗?” “青哥哥…” 记忆中浮现的那个姑娘是谁?看不清模样,为什么会与自己如此的亲密?那个温柔爱笑的人真的是自己吗?不对,那一定是自己的幻觉… 青砚头痛欲裂,眼前浮现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让他不知所措,真的是幻觉,还是那是自己的过去?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青砚右手轻按头部,想要平复一下情绪,他不能因为其他的琐事而耽误了正事,当下找到解药救棂儿才是要事! “你是那里来的妖精?”一个松鼠精一跳一跳的来到青砚面前,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我从地下来,但我不是妖精。”青砚恢复了冷峻的面容,言语间也透着生人勿进的威严。 可那小松鼠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精灵,哪懂得如何看别人的脸色,依旧不知死活的问道:“那你来这里干嘛?也想在此修炼成仙吗?” “我是来找一株草的,你知道断魂草长在哪里吗?”青砚不想和它废话。 “什么?你真是不要命了,这个季节想找断魂草?”松鼠十分惊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像是在开玩笑,继续说道:“我看你不像坏人,那我就告诉你吧,断魂草长在山腹里的三月潭中,可是三月潭只有三月份才能进入,这个时间去了也是白去,会废了你的道行的。”这小松鼠也是热心肠,好言相劝道。 “谢了。”说罢,一股清风吹过,青砚便没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小松鼠自言自语道。 途中,青砚看见了一间木屋,庭院已经长满荒草,是许久没有人住了,青砚微怔,停下脚步,转向那间木屋走去。 “青哥哥,这里好美啊,这间房子我好喜欢,我们要永远住在这里好不好?” “青哥哥,我们在这里种些蔷薇好不好,等到了夏天,满院子的蔷薇,会很漂亮的…” “好啊,你想怎样就怎样,都依你…” “青哥哥,此生不能成为你的妻子,是我最大的憾事,别忘了,我会在忘川河边等你,生生世世的等你…”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 青砚看着院墙周围盛开的蔷薇,有些已经被荒草淹没,庭院内的木榻,还有落满树叶的精致的石桌,一个个生活的片段在青砚脑中闪过,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如此的熟悉,那一幕幕场景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男子是以前的自己?那个女子是谁? 青砚在院中来回踱步,他想知道更多。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院子的角落里传来,青砚诧异,这里怎么会有红颜的气息? 青砚寻息而至,看到的是一块朱红色的玉,色体通透,温润如脂,是块好玉!青砚心里感叹着,这玉正好与红颜相配,想想认识红颜这么久了,连一份像样的礼物都没送给她,不如就把这玉送她吧。 青砚想着,离开了小院,忽略了那些让他难过的记忆。 一路上青砚不敢再次分心停搁,他知道自己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也不知道棂儿现在如何。在一开始收留棂儿的时候,自己偷偷地将棂儿的命数焚毁,这样,他就在三界之外,拥有不死之身,但是这次的毒非同一般,虽不致死,也要经受些痛苦的。 想着,青砚脚上加快了步伐,须臾间,就来到了松鼠精口中的“三月潭”。 这里与其他地方的确不同,四外仙气缭绕,潭四周长满了奇花异草,清香淡雅的气息扑鼻而来,淡蓝色的潭面荡漾着浅浅的水纹,“好一副人间仙境!不愧是修仙的好地方”,青砚自叹道。 收回思绪,青砚开始寻找断魂草。断魂草是一种非常别致的草,与其他的草药不同,即使在盛夏时节,断魂草也是呈现出风干状,叶体枯黄,尤为方便辨认。 果不出所料,在三月潭的中心,一株泛着紫光的断魂草正于风中摇曳。 青砚心中大喜,想要过去摘草,却被一个声音拦住。 “你这厮好不无礼,未经允许就敢私自动别人的东西。”一个魅惑妖冶的女声从潭中响起。 青砚定睛一看,一个黑衣女子从潭中慢慢升起,最后双脚站在水面上,凌冽的看着青砚。 “你是谁?休要管闲事。”青砚的声音充满了威慑力。 “我是这潭中仙墨锦,掌管着潭周围的一切事物,竟敢说我管闲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管你是谁,让开,我没时间陪你耗。”青砚目露凶光,狠狠地说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今天我就灭了你的灵魂,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说着,一道黑光刀子一般向青砚射来。 青砚也不是个吃素的主,有灵气护体,一般人的攻击自然是无法伤害于他,还未等那黑光近身,就被护体灵气反弹回去,那女人自己中了自己的招,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你不是妖!你是谁?”墨锦万分惊讶,从来没有人能够打伤她,更何况是在一招之内,这潭之所以叫做三月潭,是因为三月份是自己闭关的时节,因而外人才会在这个时间来访。其余的时间,墨锦更是无敌,“来者必死”已经成了规矩。 “你没必要知道。”青砚看着负伤的墨锦,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 一向心气高傲的墨锦哪能受到这般羞辱,自是不甘,再次发起攻击。 青砚眉头紧皱,他不想和这个女人继续纠缠下去,棂儿还等着他呢。就在墨锦倾尽全力向青砚攻击的时候,青砚右手微抬,食指指尖聚满了灵气,轻轻一弹,墨锦就飞出好远,撞在远处的石壁上,跌落在地,口中又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青砚飞到墨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身受重伤的墨锦,开口说道:“拿来吧。” 墨锦全身轻颤,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是因为青砚压迫的恐惧,强作镇定地说道:“什么?” 青砚却也不似刚才那般着急,反而慢条斯理的说道:“方才我看见的潭中心的那株断魂草,是假的。” 墨锦听言,身子一怔,惊恐的看着青砚,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太过可怕。 “你想怎样?”墨锦眼色一沉,问道。 “你才是那株断魂草吧,所以,我,要取你的命。” “你休想,”墨锦已经打算玉石俱焚,就算是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把自己交到这个人的手上。 青砚看穿了墨锦的想法,在她要自毁道行的那一刹那,率先取了墨锦的灵识。没有了灵识的墨锦立马化为原型,成为一株干枯的断魂草。 拿到草之后,青砚看着手中的墨锦的灵识,心生不忍,这女子也是一个苦命之人,本是无辜,却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断送了道行,青砚将一股灵气渡到那灵识中去,随后把它放入潭中,对着那灵识说道:“我不忍断你修仙之路,刚刚已经渡气给你,虽然道行减半,却也不致死,静心修炼,少些杀戮,成仙之日指日可待。”说罢,转身离开。 第二十一章 春种 “红颜姐?咳咳…”身上的疼痛感忽然消失,青砚睁开眼睛,对上了红颜那副担心的面孔,长时间没有说话让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好些了吗?”红颜发现青棂已经醒过来,原本紫黑色的小脸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颜色,终于放下心来。 青棂点头,接过红颜递过来的水,大口的灌了几口,说道:“好多了,谢谢红颜姐挂怀,爹爹呢?” “你父亲去忘川河那边了,你昏迷的这几天,你父亲可是急坏了,虽然他嘴上匮乏表达,但是心底是个很温柔的人。”红颜说着,眼底尽是笑意。 “红颜姐,这几天,也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悉心照料,我怕是挺不过去了,”说着,青棂看着红颜疲倦的神情,不自然地傻笑。 “别胡说,你去看看你的父亲吧,我也去歇歇。” “恩,那我去了。” 红颜看着青棂活蹦乱跳的样子,会心一笑,转身回屋。 “爹爹,我来了。”青棂飞落在船上,青砚虽然双眼紧闭,但青棂知道,父亲没睡。 “感觉怎么样?”青砚没有睁眼,问道。 “感觉好多了,”青棂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复原,“爹爹,对不起,要不是我贪吃,就不会给你这么大的麻烦了。”青棂怕自家爹爹生气,小声的说道。 “红颜都和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或许都怪我吧。”青砚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 其实青砚也想过,如果当初的自己对待素衣像是其他人一样冰冷,是不是她就不会动情,也就没有了今天的情仇爱恨,红颜不会受到仇视,棂儿也不会受伤,可是当初自己是为什么要对她多了那份温柔的呢?青砚眯起眼睛,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儿时的素衣的眼神吧,总觉得,那眼神和一个人很像,那人一定对自己很重要,可恨的是偏偏却又想不起那人是谁。 “爹爹,我一定不会让素衣好看的,竟然敢这样算计我们!” “这次就算了,以后多多小心就好。” 青棂非常奇怪,今天的爹爹竟然一反常态,没有替自己和红颜姐出头,不过既然爹爹都已经这样说了,青棂也不再说什么了。 父子二人回到家中,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红颜的衣袖和裤腿卷起,蹲在院子东侧的栅栏旁,不知在弄着什么。 父子二人诧异的对视一眼,“红颜姐,我们回来了。”说话的是青棂。 “等一下,我这边马上就弄好了。”红颜没有抬头,依旧做着手上的工作。 “在做什么?”说话间,青砚已经来到了红颜的身后,看着红颜把一株株翠绿的嫩苗栽倒土里,好奇的问道。 “这是蔷薇花啊,这院子里只有那个小荷花池,太单调了些,今日就遣小差去人间带回些蔷薇花苗,到了夏天,它们就会开满院子,到时候…”,红颜愣住了,到时候,自己早就投胎去了吧,就不会陪着他们父子二人一起赏花了,眼中尽是不舍,可是她却不能露出,“到时候,它们会替我陪着你们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待他们啊。”红颜话锋一转,尽管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可又怎能逃过青砚的眼睛。 青砚心头一紧,并不揭穿红颜,问道:“你很喜欢蔷薇?” 红颜侧过头,想了一会儿,乌黑的泥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几许痕迹,被青砚温柔的擦掉。 “或许是吧,总觉得像是对蔷薇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似的,呵呵,也许是我多想了吧,好了,弄好了。”红颜起身,看着自己忙了一天的杰作,开心的像个孩子。 “红颜姐,这些都是什么啊?能吃吗?”青棂跑过来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只知道吃啊?这些是我栽的蔷薇花,正好,你爹爹不可能去搭理,所以这些东西要你照料了。”红颜拉过青棂,说着什么时候浇水,长成什么样子的时候才可以修枝,还要去人间弄些肥料,要不然花开的不会灿烂,青棂也好脾气的一一答应。 青砚看着红颜和青棂说着各种交代的话,心的柔软的地方针扎一般地疼痛,不忍再去看他们,转身回到木榻上,躺下。 红颜看到在木榻上休憩的青砚,走了过来。 “棂儿这孩子还真是个急性子,我刚说完,他就跑到鬼木亭外取水了准备浇花了,他说整个鬼界只有那里有清泉,可以食用。”气氛有些尴尬,红颜想缓解一下。 “如果你不愿投胎,可以留在我身边。”青砚的语气依旧清冷,却饱含着只有红颜才能听懂的柔情。 “其实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你知道的,我没有生前的记忆,这是非常奇怪的,不是么?我不知道我的身世,不知道因何而死,不知道为谁身着嫁衣,不知道,我在等待着谁,那种魂牵梦萦的感觉让我很困惑,直觉告诉我,只有轮回过后,这一切才会寻得答案,”红颜看了一眼身侧的青砚,对方也在看着他,深邃的眼底没有一丝的波澜。 “如果你下一世的轮回仍然不能够寻得答案呢?你要怎么办?”青砚问道。 “那就再一世,直至寻得答案为止,”红颜语气坚定,她知道青砚在遇见自己以后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只为她。“等我,等我找到答案之后,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你的身边,然后一直陪着你和棂儿。”红颜轻轻地靠在了青砚的身上。 “你的生,我不去过问,但是你的死,我会相随,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一直。”青砚双手揽住红颜,嗅着她的发香。 “如果我把你忘记了,你要怎么办?”红颜调皮的问道,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世的轮回过后,红颜定是要喝完那孟婆汤的,前尘往事,与青砚的点点滴滴,红颜都会忘记。 “那我会让你重新记住我,然后,爱上我。”青砚不会说什么甜蜜的情话,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红颜打趣道。 青砚不再说话,只是加重了环着红颜的手的力道,似乎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青砚真的希望,红颜能够留下来,可是,红颜有着自己的事情,他无权干涉,况且,他也想要一个没有任何其他牵绊的红颜,一个完完整整属于他的红颜。 第二十二章 幻象 这天一早,有小差来报,说人间狐妖作乱,无数人丧命,阎王爷爷得知,特地派人来请青砚父子前去帮忙。青砚本不打算过去,怎奈善良的红颜不停地劝说,只好带着青棂前往人间降妖。 送走了青砚父子后,红颜环顾这个小院,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份厚重的叫做“家”的归属感已经深深的烙印在红颜的心上,无法泯灭。想着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快两年的地方,一股辛酸涌上心头,她舍不得此处的莲花,舍不得那个做槐饼的灶台,舍不得还未长成的蔷薇,舍不得棂儿的依赖,更舍不得青砚唯独对自己才会流露的温柔… 红颜自嘲笑笑,自己还是败给这父子俩了,他们竟然让一块冰,化成了一汪清泉。 摇摇头,收回思绪,红颜不打算继续想那些伤感的问题,只要还和他们在一起,哪怕仅剩下一天,也要开开心心的过完,想着,心情便轻松了许多。 没有了棂儿的院子显得冷清,红颜走出了家门。 可是,要去哪里呢?青砚父子现在人间,自己区区一名小魂,如若没有青砚的带领,是去不得那里的,整个鬼界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就随便走走吧。 红颜从来到鬼界的第一天,就一直待在忘川河边,然后被青砚收留,住进了青砚那里,故而对这里的一切还是十分陌生的。她记得青砚曾与她说过,附近有一片花海,名曰“落笔”,名字是由青砚取的,想必那里定是一好去处,否则青砚是不会亲自为其命名的。 红颜循着记忆中青砚与她提到的地址,沿着陌生的小路走着,突然,前面的岔路口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该走哪一条呢?红颜自问道。反正就只有两个选择,随便选一个吧,如果不是,走回来重新选另一条就好。 红颜选择了靠近右手边的这一条,走了过去。 这条路上,一改黑灰的色调,道路两侧长满了参天大树,这些树的每一片叶子都发着晶莹的绿光,偶尔摇曳晃动,在地上映照出一个个半点,好不美幻! 红颜被这迷人的景色吸引着,不自觉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等回过意识,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片森林的入口。 这片森林与其他的不同,这里是由一株株水晶树组成,散发着妖冶的味道,红颜诧异,还是走了进去。 走在这片晶莹剔透的水晶林中,每一棵树都可以反射出自己的样子,林中很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沙沙作响,尤为诡异。 每一棵水晶树都发出熠熠的淡白色光芒,颇为清冷。红颜站在一棵树下,抬头仰望,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 “颜儿,你慢些跑…” 听到一男人的声音,红颜猛地回头,“谁?” “颜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把你弄丢了…” “你到底是谁?”红颜并不是害怕,只是不知道在这个鬼界,除了青砚,还会有谁这样叫自己的名字,“青砚,是你吗?你从人间回来了?”红颜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那声音并未停止,仍在继续。 “颜儿,你能原谅我吗?” “青砚,是你吗?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红颜一边跑着,一边向那声音的方向喊去,奇怪,心里这种伤感是为何? “颜儿,都怪我,把你弄丢了,答应我,在忘川河畔等我,答应我,一定要等我!”男子的声音清冷,却透着万分的绝望。 “你不是青砚,你到底是谁?”红颜停下脚步,这条路似乎是无尽的长,再怎么跑,也无法看到那个说话的男人。 “你是不是我的夫君?”红颜有些着急,她觉得这次可以找到答案了。 “颜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红颜的心情越发的着急。 红颜四处张望着,“红颜在此,你到底是谁?为何不出面一见?” 一片寂静。 红颜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是一个理智的人,既然对方不肯与她相见,想必是与自己无关之人,也就不再追究下去了。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距离入口的地方有些远了,转身就向来时的路返回去,不料却迷了路。 这里的每一棵树都长的一模一样,也难怪红颜会迷路。 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估计青砚父子就快回来了,见不到自己,那父子会担心的。 红颜摸索着路小心翼翼的走着。 突然,前面出现两个人,吸引了红颜的注意力,红颜悄悄地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心想道:这里除了自己,竟然还会有人,是谁呢? 只见那男子一席青衣,跪坐在地上,背对着红颜,看不见模样,那个红衣女子则躺在男子的怀中,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更听不见两人的谈话。 红颜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好奇心,轻轻地靠近了二人。 待到可以看见女子模样时,红颜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确切的说是自己的模样,这张熟悉的脸,满是痛苦的表情,想是受了重伤吧,虽是痛苦,可眉宇间透露着是满溢的幸福。 “颜儿,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不要…”男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红衣女子的手附上了男子的脸,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费力地说道:“不要伤悲,不要哭泣,人生与死,缘起与灭,都是命中注定的…” “不,为了你,逆了这苍天又何妨!只求你能够陪在我的身边。” “不,不要做傻事,答应我,不要做傻事,若我们缘分未尽,终会有见面的一天。” “等我,一定要等我,一定…”男子的泪水滴到了女子的脸上,女子露出微笑,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红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那份悲痛越发的强烈,泪水决堤,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眼前的事物已经消失,红颜却不知,瘫坐在地,哭的悲切断肠… 青砚父子找到红颜的时候,她是躺在那片森林的入口处,满脸泪痕。 青砚看了一眼这树林,心道不好,皱紧眉头,抱着红颜回去。 “爹爹,红颜姐她没事吧?”青棂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棂儿,你去鬼木亭外的那眼清泉取些净水,与你红颜姐服用。” 青棂离开去取水,青砚回过神,红颜怎么会去那片幻树林,她在那里究竟看到了什么,怎么会如此伤心?难道和她的身世有关? 看着红颜满是泪痕的小脸,青砚的心如刀割,抓起红颜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感受到自己的手放在了一个温暖的地方,红颜睁开眼睛,太久的落泪让她的眼睛泛红,有些肿痛,“你回来了?” “你在幻树林中看到了什么?怎么会如此伤心。”青砚问道。 “幻树林?”红颜不解。 “恩,那里是整个鬼界不言的禁地,因为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鬼界里的鬼魂都十分忌惮那里,而且,”青砚一顿,看着红颜泛红的眼睛,“在那林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真实的幻觉。” “我看到一个我的模样的女人死在了一个男子的怀中,然后心中就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就不停地哭,然后就没了知觉。”红颜犹豫好久,才告诉青砚自己所见。 青砚一副了然的表情,说道:“那些都是幻觉,别多想了。” “在那里,你也会看见幻觉吗?”红颜问道。 “那里还控制不了我的思维。”青砚说道。 红颜也就不再多问,她从未怀疑过青砚的话,他说那是幻觉,那就是幻觉吧,至于那些莫名的情绪,也许是被控制了吧,想着,红颜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看着红颜苍白的侧脸,青砚心中浮出一种“即使要背对世人,也要保护她”的冲动,当然这些,他不会说出来。 第二十三章 青棂 日子近了,距离红颜离开的日子。 院内墙角的蔷薇已经打了花苞,却没有一丝想要绽放的意思。 红颜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角,去看它们开了没有。 “棂儿,早啊。”红颜一如既往的和青棂打招呼,然后便转过身去侍弄那些蔷薇。 “早,红颜姐,”看着红颜的背影,青棂心中怎么也不是个滋味,“红颜姐,我去让爹爹施个法术,那样的话这些花就会马上开放了。” 红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青棂,她知道这孩子舍不得自己,不想自己离开,看透了青棂心思的红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道:“傻孩子,花开有败,人聚有散,能够留住的,恐怕只有脑海中的记忆了。” 青棂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愣在那里。 “我恐怕是不能记住你们了,不过你和你爹都是不死之身,漫长的岁月中,要是想我了,那就看看这些花,也算是有个念想…”红颜笑着说着这些话,可是心,分明在滴血! 看着青棂要哭的样子,红颜忍俊不禁,道:“所以,日后我离开了,你一定要好好地照看这些蔷薇,你爹爹是指望不上了,所以你要更细心,懂吗?” “恩。”青棂含着眼泪,用力地点点头。 “你二人在说些什么?”青砚闻声出来,问道。 “我在教棂儿怎样照料这些宝贝,”说着,红颜慈母般看向青棂,“棂儿可比你细心多了,以后我不在啊,这些花,就要多亏棂儿了…” 红颜说的淡然,青砚父子二人却是各怀心事。 “爹爹,红颜姐,我要去忘川河那边了,估计鬼差们早把新魂带来了。”青棂找了个借口,想要离开这里,这样悲伤的气氛,果然还是不适合他。 青砚微微点头。 青棂停下脚步时才发现,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央鬼帝府,此刻,正站在门外。 守门的鬼差貌似是新鬼,看见一脸铁青的青棂,持着鬼叉粗鲁的上前问道:“你是何人,来我中央鬼帝府作甚?” 青棂冷眼看了看那不知死活的鬼差,忍住心中怒火,此番是来求情,并不是结怨的,想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烦劳通报一声,青砚之子前来拜见。”青棂尽量平和的说话。 那鬼差兴许真的是新来的,听到青砚的名字,毫无反应,反倒是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青砚是什么东西,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说着,鬼差收起了手里的兵器,用手点着青棂的肩膀,“我们鬼帝可曾传唤与你?” “没有。” “那就赶紧给我滚,此处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走走走…”说着,就像轰苍蝇一般招呼着青棂。 青棂一直跟在青砚身边,不说地位多么显赫,至少还深受大家的尊重的,哪受过这门子窝囊气,双手握拳,想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点颜色。 “不得无礼!”一声粗重低沉的声音从院内传来,转瞬间,声音的主人就站到了小鬼的面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少了礼数!” 青砚看着来人,消散了凝在手指尖的灵气,换上了与高傲的他极度不符合的谦卑,上前身鞠一礼,“在下青棂,拜见中央鬼帝。” 中央鬼帝闻声而望,看到了一席白衣的青棂,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眉毛一抖道:“是你?” 青棂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动,声色柔和的说道:“正是小生”。 “我还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中央鬼帝府外如此喧哗,原来是青砚家的小公子啊。”从院内传出了好听的女声,不用想,这声音定是素衣。 只见素衣五步并作一步来到众人面前,神态和善,那些小差见到夫人到此,又施了个礼。 “参见夫人。”青棂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女人,因为她打伤过红颜姐,而且还挑拨红颜姐与爹爹的关系。 “棂儿,怎么,有了红颜,就对我如此生疏了么?呵呵,真是讽刺。” 青棂刚想抬头解释,看到了素衣神情哀怨,眼中流淌着说不完的悲伤,心中一紧,“难道她改邪归正了?” “来都来了,进府中喝杯茶吧。”说着,素衣将青棂扶起,不着痕迹的给中央鬼帝使了个颜色,对方会意。 府内。 中央鬼帝夫妇和青棂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都在猜测彼此的心意,没有说话。 最先打破尴尬气氛的是素衣,她一改往日的蛮横无理,这次倒是扮演起贤良淑德的形象了。 “棂儿,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来找我一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说吧,素衣姐能帮忙的一定在所不辞!”素衣说的诚恳,等待着青棂的反应。 青棂看着素衣真挚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说道:“素,素衣姐,实不相瞒,晚辈却有一事相求。” 青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直觉告诉他,素衣今非昔比,可以相信。“素衣姐,我是为红颜姐的事而来的,我知道你和红颜姐之间有过节,不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嘛?”青棂底下了头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悲伤,“红颜姐还有几天就要轮回了,我和爹爹都十分的舍不得她,不知道中央鬼帝大人能否高抬贵手,放过红颜姐,我和爹爹都会感谢您的!” 素衣为难的看向坐在身旁的自家夫君,“帝君,能通融一下吗?” 那中央鬼帝也面露难色,思忖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不是不能,只不过那红颜前世杀戮过重,在轮回之前要在‘刀山地狱’中受尽三世的折磨,方可转世为人,更何况她又是阎王爷爷钦点的,这个恐怕…” 青棂一听便傻了眼,这样说来,红颜姐不是去投胎,而是去送死!爹爹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他绝对不会由着红颜姐的! 青棂满眼泪光,从座位上站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鬼帝开恩,放过红颜姐!” 素衣见状连忙把青棂扶起,“孩子,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然后回头对中央鬼帝说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他?” “办法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青棂一听有办法,立马来了精神。 “不过要有一个人替她受满这三世的刑罚,届时她便可以直接转世了。” “我可以吗?”青棂毫不犹豫的话让素衣吃了一惊。 中央鬼帝叹了口气,“罢了,你随我来吧…” 第二十四章 报复 傍晚时分。 “棂儿怎么还未归来?是不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红颜担心地揪着衣襟,在院内踱来踱去,浅金色的花袍被揉皱。 “孩子贪玩儿罢了,不必理会。”青砚躺在院中木榻上,摇着折扇,品着清茗,淡然地说道。 “不,棂儿不是那样贪玩的孩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去看看吧。”红颜走到青砚身旁,将其拉起。 无奈,青砚只好去寻自家儿子。 忘川河畔。 渡船安静地躺在岸边,船上没有摆渡人的身影。 黄泉路上经过两个小差,青砚朝他们走去。 “喂,尔等站住!”青砚声音依旧,清冷不带有一丝感情。 那两小差回过身一看,青砚面色低沉的站着,不禁双双发抖,连忙跪下施礼,“不知青砚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青砚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而是问道:“你们在此可曾见到青棂小公子?” 那两名小差对眼一看,一脸茫然,思索片刻,其中一个回答道:“回禀青砚大人,今天不曾见过小公子。” 青砚眉头一皱,“你二人今日可是一直在此?” “回大人话,小的兄弟二人前日被派遣到此处帮助青棂小公子维持秩序,自那以后一直在此,不敢擅离岗位。” 无人回应,那两人抬头一看,哪还有青砚的踪影!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摇头庆幸,还好没有惹了刚刚那位煞神! 听了那两位鬼差的话,青砚心中算了一下,直奔中央鬼帝府。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中央鬼帝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快给爷爷我滚!”喊话的还是上次那个不知死活的新鬼。 青砚右手持着折扇,左手背在身后,好看的凤眼情挑,看着眼前这个找死的人,没有做声。 “嘿,我说,你他妈是聋了还是傻了?最近可是真他妈奇怪了,前几天来了个愣头小子,不怕天不怕地的,这会又来了一个更嚣张的!” “你说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现在怎么样了?”青砚好听的声音响起。 “你算老几啊?这岂是你也配打听的事?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青砚闻言,合上折扇,不知用了什么法术,那嚣张的鬼差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掐着脖子,慢慢向上托起。 “饶…命啊,爷爷…爷爷…饶命…” “说,那个孩子后来怎么了?”青砚放低气压,目露凶光,语气冰冷。 “被我家鬼帝带到十八层地狱去了,具体,具体是哪一层,小人,小人属实不知啊…” 青砚眉头皱的更深,棂儿去那里作甚?手上放松了力道,那小差滑了下去。 “你这小厮,若是再让我发现你如此蛮横,就不是今天这么轻的惩罚了。”说罢,青砚离去,只剩下残喘着的小差。 另一边,刀山地狱。 “棂儿,要不然就算了吧!”素衣站在一旁看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青棂,假情假意的说道。 “不,我…我一定要替…替红颜姐赎罪…” 青棂半睁着眸子,以前幽深的眼神此刻失去了光彩,一片死灰,他整个人被绑在一个看不到顶端的木桩上,四肢的筋脉尽数被挑断,长短不一的利刃不断地向他的身体刺过去,然后又拔出,如此往复,殷红的血液浸满了白衣。 “棂儿,何必呢,想那红颜与你非亲非故,你不该替她受这难捱之苦…”素衣说着,轻轻地抽噎,一副伤心的模样。 “素衣…姐,你不知道,红颜姐待我就仿若慈母一般,这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温暖。”说着,青棂低下了头,像是回忆着什么好事似的,嘴角勾起弧度,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青棂也不在乎,“红颜姐是一个好人,爹爹更是给我生命的人,我希望她能和爹爹有一个好的结局,哪怕让我去死,我也心甘啊!” 青棂低着头,身上所受的伤虽不致死,但却是三界里的人神鬼都难以承受的痛,自始至终,青棂没喊过一声,没哼过一声,一直都是笑着,这样的付出,让他觉得很幸福。 青棂的一番肺腑,就连天帝听了,恐怕都要为之动容,可是眼前站着的不是天帝,不是天神,而是那个蛇蝎美人! 素衣不动声色的向周围负责施刑的阴差打了个眼色,顿时更多一倍的刀子从两侧飞出,每一刀都从青棂的身体中穿过,扯断了他的衣服。 场面太过残忍,就连那个施刑的阴差也别过脸不去看,他当差一千五百年,从来没有动用过如此之重的刑罚,不知这人究竟犯了何等重大的罪过,可是他官职卑微,自是不甘多问的,只是这个孩子,眉宇间尽是灵气,看来是场冤案了,阴差无奈的叹了口气。 惩罚加重的突然,已经适应了之前那个等级的青棂自是没有料到,他本想用爹爹输给他的灵气护体,可是四肢筋脉尽断,无法运气,如此重的伤痛加速了他体内灵气的散失,渐渐地,青棂失去了意识。 看着昏迷过去的青棂,素衣终于笑出了声音。 正在她忘形之时,一小差来报,青砚硬闯了进来。 素衣惊讶的看着站在她身边的中央鬼帝,后者怒哼一声,道:“他青砚可以在其他地方无法无天,只是我这十八层地狱由不得他胡来!”说着,闪身离去,素衣紧跟其后。 “青砚!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擅闯我十八层地狱,看来你是活腻了!”中央鬼帝眉眼怒睁,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属下,大声朝着青砚吼道。 “棂儿在哪?”青砚没有看他,视线反倒是对上了后面的素衣,充满威胁的问道。 “青砚,你好大的胆子,你无官无职,见到本帝君不行礼就算了,竟然还在我的面前威胁我家娘子,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帝君息怒,这种小厮,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让妾身处理。”素衣打断了中央鬼帝的话,使了个眼色,中央鬼帝心中明了,甩袖离去。 “你若恨我,不妨冲着我来,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青砚的话最软了些,语气却更加的强硬,一股死亡的气息铺面而来,就仿佛站在这里的不是青砚,而是修罗! 素衣一脸的云淡风轻,她知道,青砚不能把她怎样,“你儿子是替你家夫人来受罪的,我们啊,拦都拦不住呢,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境地显得格外阴森刺耳,青砚不禁皱紧了眉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红颜本无罪,你们的那些谎话恐怕只有不经世事的棂儿才会相信。” “哈哈,所以呢?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离开,要么拿红颜来换青棂。”素衣笑的邪魅,却让青砚握紧了拳头。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那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随你的便。” 青砚眉毛一挑,“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逼迫,你那么喜欢我,竟然不了解我?怪不得你没能赢得我的好感,啧啧啧,真是可怜!”青砚腹黑起来可是天下无敌的。 一番话却让素衣臊红了脸,素衣气道:“来人啊,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紧接着一群人便向青砚冲过去,只不过在青砚眼里,这些鬼差连蝼蚁都不如。 “我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你要听吗?” 青砚突然说话,素衣一怔,问道:“是什么?” “帮你测试一下你夫君爱你有多深。”青砚一步步的向素衣逼近,后者一步步的后退。 “你,你什么意思?”素衣心中说不明的恐惧。 “你说你夫君会选择你呢?还是选择继续与我作对呢?”青砚妖孽的一笑,还没等素衣反应过来,就将其收入手心。 第二十五章 大闹刀山 青砚杀进十八层地狱的刀山地狱时,中央鬼帝正站在偌大炼狱的一段阴阴地看着他,青砚也玩味的看着对方,直直的走了过去。 “鬼帝不是在这里等着请我喝茶的吧?”青砚手指微动,一把玉椅赫然出现在两人中间,青砚走到椅子前,正对着中央鬼帝坐了下来。 “果然,素衣还是放你进来了!”中央鬼帝一副了然的表情。 “您说您的夫人吗?不,她没有放我进来,她在这里。”说着,青砚抬起握拳的左手,摇晃两下示意。 “你,你说什么?”中央鬼帝吃惊的看着青砚。 “我是来和你谈判的,并不是来抄家的,鬼帝也不必惊恐。” “你想怎样?”中央鬼帝强忍心中怒气,瞪着青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很简单,把棂儿交出,我就把你的娘子还给你,从此的帐一笔勾销,各不相欠,怎样?”青砚轻挑眉毛,看着对方的表情。 中央鬼帝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也罢,给你就是,来人,带青棂上来。” 身侧的小差不敢耽误,连忙从不远处的一间石牢中拖出已经昏死过去的青棂。 看着一席白衣尽数被鲜血浸满的青棂,青砚的瞳孔紧缩,心上被重重的刺一刀般的疼。 “棂儿,棂儿,你还好吗?棂儿,你醒醒。”青砚的声音竟然有些许的颤抖,自从认识这个孩子开始,他就发觉自己变了,以前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生死离别而产生任何情绪的青砚,如今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竟然心痛如刀绞。 青砚将儿子抱在怀中,一遍又一遍的召唤儿子,意图唤起他的意识,另一边不停的将自己的灵气注入进儿子的体内,看着苍白胜纸的青棂的脸逐渐有了一丝红润,才放下心来。 “青砚,还请你说话算话,青棂已经交还与你,为何仍迟迟不还我妻子?”一旁的中央鬼帝看青砚没有动作,便出声催促。 青砚没有回头看他,左手随意的一甩,素衣就倒在了中央鬼帝的脚下。 看着侧倒在地虚弱无力的素衣,中央鬼帝连忙上前去扶,:“娘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素衣没有理会自家夫君说的话,而是愤怒的朝着青砚吼道:“青砚你个混蛋!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扶着素衣的中央鬼帝一脸茫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问道:“青砚,你这畜生,你对他做了什么?” 青砚抱起青棂,转过身来看着这对夫妻,笑道:“素衣啊素衣,你应该感谢我,算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怎料你生性如此暴虐,既是你的长辈,管教你下如何,废了你千年道行又如何!”说完,轻声的对怀中的儿子说道:“棂儿,我们回家。”转身要走。 “站住,青砚,你好大的胆子!”中央鬼帝走到素衣的前面怒斥青砚,“这十八层地狱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认为就凭你的这些虾兵蟹将,就能够拦得住我?” “哼,你不要太过猖狂了!来人啊,将这两个扰乱我地狱秩序的人给我拿下,格杀勿论!”说完,中央鬼帝就抱着素衣离开了。 青砚抱紧青棂,心道“放心,爹爹不会再让你受伤了”,说时迟那时快,一群又一群看守地狱的鬼差手持烈刃向青砚砍来。 这看守地狱的鬼差远远要比其他地方的鬼差厉害的多,因为这地狱之中,多是厉鬼,故而看守的鬼差也要技高一筹。 “一群蝼蚁!”青砚不屑,这群人在他眼中无异于是找死,因为根本无法近得他青砚的身。青砚周身泛起浅金色的灵光,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差顿时飞出去老远。 就在青砚刚要松口气的时候,地上躺着的所有鬼差,都似乎收到什么指令一般,全部从地上爬起,匆匆离去,诧异间,整个刀山地狱发生了强烈的震动,青砚没有防备,踉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低头看了看青棂,仍在熟睡,然后把目光又落在了这个怪异的地方。 强烈的震动还在继续,当务之急是要带棂儿出去,而不是在这里耗费时间。 青砚收紧了抱着青棂的手,刚走不到两步,他就明白了为何那些鬼差全部匆忙离开,更明白了那些鬼差离开之时脸上的悲痛!想必定是那中央鬼帝临走之时,为了置他青砚于死地,因而开启了炼狱里最狠毒的机关“玉石俱焚”,传说这机关一旦打开,纵使是大罗神仙,也要葬身于此。 果不其然,转瞬之间,无数的利刃从四面八方的石壁上飞出,刺向青砚。 这刀是用了无数冤魂的枯血浸泡煅炼而成,而这枯血则是人死后流出的最后一滴血,凝结了死者的怨气与魔性,凡是被这刀割伤的人,都难逃魂飞魄散。 这机关对于青砚来说,虽不至于刀灰飞烟灭的地步,但是要他半条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青砚双手抱着青棂,不好施法,左躲右躲,身上还是添了彩。 “中央鬼帝,既然你如此高看我,竟然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与我见识,我又岂能令你失望呢?”青砚抬头仰望,对着漆黑的上方,说道,他知道,中央鬼帝听得见。 突然,一把及其细小的剑从一个狭小的缝隙中窜出,直直的刺向青棂,这刀对青砚来说无性命之忧,可对于青棂,完全有魂飞魄散之险! 说时迟那时快,青砚一个转身,把青棂护在胸口,那短小刀插进了青砚的后背,青砚不由得闷哼一声,低头看看青棂,安然无恙,只是往常鬼灵精怪的小脸如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如何,皱成了一团。 青砚眉头深锁:你们让棂儿受苦了,岂能饶你! 这下青砚也是怒了,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更加没有身陷困境,身边的青棂一身的伤不得治,这一切,向来高傲的他怎么能够承受的了? 天下若负他,平了天下有何妨? 青砚周身的浅金色灵气逐渐增多,凝成了耀眼的金色,最后形成了一个保护层,照在了青棂的身上,他要确保他儿子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飞向青砚的刀尽数折断,一批断了,另一批又飞将出来,无休无止。既然这刀是从四面墙壁飞出,那就毁了这墙,断了这壁! 青砚把青棂放在一旁的地上,腾出双手,强烈的光芒从他的双手发散出来,青砚双手一挥,这团光就幻化成刀的模样,向四周砍去,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周围安静了下来,也不再有任何的刀子飞出。 接着便是更加强烈的晃动,青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耸耸肩,抱起儿子,转身离开。 就在他父子二人离开的一刹那,刀山地狱,瞬间倾塌,成为一片废墟。 青砚当时破坏的,正是此处的机关精要所在,更是这地狱的顶梁支柱! 第二十六章 别离 “棂儿,棂儿你怎么了?”红颜看着青砚怀中抱着的血人,顿时失去了控制,青棂这个孩子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的,如今为了她落入如此田地,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青棂被青砚轻放在木榻上,面若死灰。 “对不起,都是我,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棂儿就不会任人宰割而受这么重的伤了,对不起!”红颜强忍着眼泪,看着伤痕累累的青棂,哽咽着说道。 “不要自责,这份债,我迟早会讨回来,敢动我青砚的儿子,我定不会让他们过的这么轻松!” 青砚的狠厉红颜是知道的,听到他这么说,红颜也就放心了。暂时放下了自责之心,担心起青棂的伤势。 青砚让青棂躺平,由于他的四肢筋脉全部受损,故而无法聚气,再加上内伤过重,元阳受损,无法,青砚只得从青棂的百会穴输气,灌溉全身。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纵使青砚法力高深莫测,也不敢保证青棂能够安然无恙。 看着青砚迟迟没有动作,红颜小心翼翼地问道:“棂儿不会有事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青砚眉头轻蹙,他知道红颜这是又在自责了,无奈轻叹一声,说道:“颜儿,棂儿受的伤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在末端,灵气无法在短时间内流到那里,所以救治的时间会很长,所以在我为棂儿渡气的时候,就麻烦你护法了!” 对于青砚的话,红颜自是深信不疑,用鬼气为木榻上的两人撑起一层结界之后,就守在外面。 安定了红颜,青砚便马上开始为青棂渡气。 金黄色的灵气从青棂的百汇穴缓缓注入,随着这灵气的流动,青棂的整个身体全部都笼罩在金光之中,青棂的如雪般惨白的面色也有所改善。凡灵气所到之处,血肉模糊的伤口都逐渐的由大变小,继而消失。 待到青棂全身上下的刀伤几乎不可见之后,就只剩下了四肢尽断的筋脉。此时的青砚已经是大汗淋漓,若不是他道行高深莫测,青棂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看着青棂的四肢,从来情绪不起波澜的青砚也心生愤怒,自己心仪的女子没有办法保护,就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受了这般酷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静了静心神,继续为青棂治疗。加大了渡气的力度,那金光更甚,只见青棂的周身被一层厚厚的金色屏障包围,而他的四肢筋脉,也已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自我生长,不消片刻,就没了痕迹。 青砚收了法,定了定神,轻叹一声,这孩子总算是救了回来! “棂儿没事了?”红颜见状问道。 青砚点了点头,过度的用法让他此刻有点劳累。 “你去歇息一会儿吧,棂儿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红颜关切的说道。 青砚没有否定,转身回屋。 红颜端来清水为青棂擦拭,虽然身上的伤口不见了,但是身上的血迹还在,青砚父子均是喜爱整洁之人,可以受伤,但是绝对接受不了狼狈,红颜是知道的。 待到红颜将青棂整理好之后,青棂也醒了过来,“红颜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青棂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向自己抱委屈,不是向青砚诉苦,而是怕红颜担心自己!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纯真呢! 纵使红颜铁石心肠,听到这话也是热泪盈眶,哽咽着回答道:“傻孩子,你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了我只身犯险了,把自己弄的满身是伤,你可知道,你要不是你爹爹发现的及时,你恐怕就……”红颜说不下去了,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青砚没有即使发现的后果是什么。 青棂也知道自己鲁莽,中了素衣的奸计了,只是不知道爹爹会不会责备于他,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那我爹爹呢?” 红颜看他这幅小孩子的样子,破涕为笑,“你爹爹救你用气过度,先在在房中休息,放心,你爹爹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快别多想,好生休息才是!” 青棂闻言,也放下心来,安心睡去。 傍晚十分,青棂还没有醒,整个庭院充斥着平静而又悲伤的气氛,因为第二天就是红颜轮回的日子。 “现在我们还有时间,你可有想要做的事情?”青砚休息好后,走到红颜的身侧,轻声问道。 红颜歪着头想了想,这整个地府的景色自己已经看遍,虽说明天就要参与轮回,转世为人,但是还是想要领略一下人间的景色,最重要的是和青砚在一起。 “我想看一次日出,就在那次我们看烟花的那个山上,好不好?”红颜说着,眼睛里充满了期望,可是转而又有些失望,“可是棂儿还在病中,恐怕棂儿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够久在人间的吧!” “那红颜姐就和爹爹一起去吧,我在这里看家,等你们回来!”青棂刚刚醒过来,就听见红颜话,自然是成全自家爹爹和红颜姐,怎敢捣乱! “既然棂儿都这样说了,那我和你红颜姐就出去了,你好好在家里养伤,记得依照我昨日传给你的秘法调理自己的内元,切勿心急。”青砚说罢,就拉着红颜消失在原地。 同样的山腰,同样的夜空,同样的星辰,同样的人,却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 距离黎明的日出还有些时辰,青砚红颜二人坐在草地上,两人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离别的事,而是憧憬未来,不过几乎都是红颜一人在说,青砚则在一旁静静得听着。 “也不知道阎王爷会让我下辈子做个什么?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会争取下世为人,这样等到我下世再死的时候,就又可以见到你和棂儿了!如果那时候我要是忘记你们了,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让我记起你们!” “世道轮回,你总是有自己的路要走!何必拘泥于此!”话虽这样说,可青砚的心里却难受的紧。 红颜不甚在意,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你对于我,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棂儿那个孩子我更是喜欢的紧,和你们待在一起,会让我有一种从来不曾体会的感觉,这辈子和你们在一起的短短几年,让我很是开心,虽然身处地府,但是如若有可能,我是不愿离去的,无奈天道轮回,谁也不能左右,只是若来世你我再相逢,记得去认我,我想再陪你父子二人几年。” 红颜说的真诚,青砚听着心酸。 “好,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会在这忘川河畔等你,你在阳世的生活我不会打扰,但是自你来到这里至轮回路口的这条路,我陪你。”青砚轻轻的将红颜拢入怀中,仿若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不敢用力。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又过了一会儿,一轮不带有任何温度的明日从山那边冉冉升起,金黄色的光映照着大地,也落在青砚那菱角分明的脸上,给他冰冷的不带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黄,也添上了一份柔和。 这是红颜见过的最美的日出,这也是红颜见过的最好看的青砚。 随着太阳的升起,红颜的身体也慢慢的变透明。 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离别前的美好。 青砚不敢低头,他怕看到红颜离开的样子自己会控制不住,会将其留下。 红颜一直窝在青砚的怀中,抬头看着青砚,面带微笑,无论怎样,此刻有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抱着她,给她温暖,就足够了。 红颜的身体一直在变透明,直到完全消失,青砚的怀中空空如也。 青砚依旧没有低头,双手还是维持着抱着红颜的姿势,就如同红颜还在他怀中一般,只不过,眼中划出两行清泪,滴入泥土。 第一章 各司其职 黄泉路口,忘川河畔,彼岸花莹莹亮光,映照着的是无尽的忘川之河。 清冷笛声从河中心的行船上传来,在黑暗的空间里悠悠回荡。吹笛之人,一身黑衣曳地,长发如墨,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周身上下散发着高贵的气场,这个人,非人非鬼,非神非妖,就连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他并不是这地府的官,却司着此处的职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从他被那人救起的那一天起,自己的命盘就改变了。不过他庆幸着这样的改变,更庆幸着那次的遇见。 行船缓缓驶至河边,一群在岸边等候多时的鬼差恭敬的上前行礼:“参见小公子,我等身后便是今日的新魂,请小公子查收。” 黑衣男子看着眼前一百多个魂魄,剑眉轻蹙,不怒自威,低声问道:“今日为何有如此多的新鬼?难不成阳间发了瘟疫?” 为首的那个小差态度谦卑的说道:“启禀小公子,并不是天灾,乃是人祸也,小人身后这一百二十七口原是一大户人家的家丁,因当家的家主得罪了皇权,方遭灭门之祸。” 听到小差在叙述自己的事情,那一百二十七口尽数哽咽起来。想着他们其中的人,多数都是大好的年华,甚至还有不谙世事的孩童,就这样因为皇族的一句话,送了性命,断了香火,任谁也是不愿的。 黑衣男子轻叹一声,纵使他看惯了生死轮回,此刻也泛起了恻隐之心。一百二十七条人命!皆因阳世天子的一句话而断送于此! “尔等休要喧嚣,带我逐一核实身份,尔等尽快入了轮回吧,也好有个新的开始。”说着,黑衣男子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的人名一一核对。 少顷,核对结束。黑衣男子将这一百二十七魂引上渡船,手指微动,船缓缓向对岸驶去。 也许是因为死亡的悲痛,整船的人都十分安静。黑衣男子拿出手中的白玉笛,幽缓的笛声响彻整个地狱的上空。 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他只记得那天红颜走后,那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五日。他知道那人的心死了,随着红颜的离去而死去,他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了解,所以放任。 等到了第六日,那人出来。衣着如往,神情依旧淡漠,离别的感伤没能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但是他知道,那人的心上定是印刻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只有红颜回来,一切才会如初。 那人出来后,看到他的伤大体已经复原,慢慢的点点头,说道:“两年之约已到,我会准时赴约,去上界任北广帝君一职,届时此处的一切皆交付与你,日后你若遇到难处,前来寻我便是。” 青砚的话中没有丝毫的波动,青棂听着却流下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爹爹,您,什么时候回来?”青棂也知道红颜的离开对青砚的打击很大,自家父亲是个专情之人,换个地方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对于青棂来说,却是十分不舍的。眼前这个人给了自己不死之身,又给了自己父亲的关爱,这养育之恩,再造之情,不是说淡忘就能忘的。 “你哭个什么!若是你不愿在此处常住,那就随我同去。”看到自己养育了多年的儿子落泪,青砚心中自是不忍。 青棂听到了父亲的关切,但是他不能走,因为他要替父亲在此处守着红颜的到来,这样他们两人才不会错过。 提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放心吧爹爹,我可以自己留在这里,反正我年纪还小,需要历练,在此处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物,且此处还是咱们的地盘不会有危险,一举两得。” 青砚深知儿子的用意,他听后并没有轻松,反而眉头深锁,道:“你命中有一大劫,渡过这一大劫后便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如若渡劫不成,则会被遣魂散魄,断了轮回!你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青棂听着青砚的话,知道父亲并非危言耸听,可是也没有往心里去。毕竟这条命是爹爹给的,爹爹自是不会轻易的让其断送,这是其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命并不重要,只是他希望在他的命结束之前,能够看到爹爹和红颜姐执手于归,就心无怨念!死又何妨! “爹爹何必将此告知与我,我会恐慌的!一切不是还有爹爹么。”青棂说的乖张,也是为了让青砚安心。 青砚轻叹口气,“也罢,你渡劫之时,为父我自会回来助你渡劫。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消失不见。 一晃十年已过。 青棂也已出落成了个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他继承了青砚高贵清冷的气质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更加继承了青砚在整个鬼界的地位。 这期间,青砚也曾派人前来寻他,让他去往天界为官。但他却不愿,他知道,他的使命还没能完成,岂能说走就走? 一曲终了,船仍未至岸。 整个鬼界都安静下来,没有生气的寂静压的人窒息。 为首一名老者走到青棂的面前,拱手施礼,“方才听那鬼差大人称大人为小公子,不知老朽能否称大人为一声小公子?” 青棂点头,他并不是如青砚那般冷漠,至少以前不是的,这几年的变化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自己心中的神不在自己的身边了,身边的一切就都不再重要了。 如今眼前的这名老者,虽然是已死之身,但周身上下的高贵气质仍是不容置疑的。不知怎的,在这老叟的身上,青棂竟然看到了几分父亲的影子。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叫青棂,您叫我棂儿便是。”其实如果论起岁数,青棂定是在他之上,但在他面前,青棂还是甘愿以晚辈相称,也许就是因为那几分熟悉的感觉吧。 那老者也是个知进退的人,“既然这样,那我不妨叫你青小公子吧,老朽只想问一句话,我等转世是否还会为人?” “世道的因果轮回不是你我能说的算的,为人如何?为畜又如何?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不过于天地一瞬,何苦纠缠。”贪生恋生的人青棂看过不少,这般的话却是说的不多。 “呵呵,小公子多心了,老朽等人并非是贪生之人,只是此世我等皆是被佞幸所害,含冤而死,如若这鬼界之中不能对那奸佞污浊之辈施以重罪,来世为人又怎样!还不如转世为牲畜来的痛快!” 老者说的义愤填膺,青棂不禁重新打量这些人。 这些人虽然都是冤死之人,但无论是家丁还是婢女,都是训练有素,定不是寻常人家的下人。再看老者,应该就是这个家的家主了,究竟是怎样的身份,才练出这般的清贵气质。 “老人家,看你们气度见识就知道非普通之家,定是非富即贵的,又怎会得罪皇权?落得如此下场?”青棂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老者闻言叹气,其余之人皆是难掩面上悲伤。 “实不相瞒,当朝天子乃是我的亲侄子,十年前,宫中忽然来了一名歌姬,此歌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面若天仙,深受皇上喜爱,本来皇帝宠幸一个妃子无可厚非,但谁能想到皇上对她已经达到了专宠的地步,慢慢的荒废了朝政,如今佞幸当权,百姓怨声载道,哀鸿遍野,敢于上谏之人也已锒铛入狱,有志之士要么已死明志、要么远离朝堂,眼看着就天下打乱了!” “我身为亲王,自是要保住这祖宗留下的江山,于是便入宫进谏,谁料那妖人却反咬我一口,说我有谋反之心!判了我全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死刑!”老者说着,看向那群人中的一个孩子,那孩子也睁着天真的眼睛与他对视,“是可惜了我年仅六岁的小孙子,还没有开始他的人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丧了命!都是那可恨的妖女!希望天道轮回能治她的罪!” “是那天子气数将近,自有天道在候着他,你又何苦以身犯险!”青棂听问老者的叙述,并没有最初的那份不忍之心,每个人的命盘不同,每个朝代也有它自己的气数。该亡的江山终究会灭亡,不是一两个人力挽狂澜就能够拯救的了的。朝代兴衰更替,历史轮转延续,百姓的兴亡,一切之间早就刻在了各自的命盘之上。亡国之君也好,盛世明主也罢,都是各司其职罢了。 “老人家也不必多想,鬼帝和阎王自会论功过定夺,不会亏待你们。至于你们口中的妖女,也会有天理报应的,你们安心轮回去吧。”青棂不知道他的这番言辞对方能够信服,想当年自己也是冤死之鬼,如果没有遇见父亲,是不是此刻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要承受着生生世世的六道轮回之苦? 船到了对岸,青棂亲自将他们送到下一关口。那老王爷风华一世,却也落得个冤死的下场,甚至连香火都没能留下!叹一声世事无常啊! 这个插曲很快就被青棂抛却脑后,毕竟每一个来此之人,都有这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或悲或喜,他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应对那些。 算算日子,红颜姐在阳间已经十岁有余了,距离相聚的日子似乎又近了些? 第二章 神心叵测 “小仙拜见北广帝君。”台阶之下一仙童双手于胸前抱拳施礼,姿态谦卑,语气恭敬。 玉阶之上,墨玉麒麟椅中侧卧一人,此人青衣青毫,腰间系着一条八宝紫玉腰带,发间随意用一黑色缎带束着,如墨长发无风自舞。周身散发出无尽的上者之气,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亵渎。 青砚眼眸微敛,伸手为自己斟上一杯清酒,送于嘴边轻呷一口,方缓缓开口道:“童儿来此何事?” “回禀帝君,小仙乃是东祁帝君座下的小童寿澈,明日乃是家师生辰,故此特派小仙来恭请帝君前去一聚,希望帝君能给我家师父薄面才是。” “本帝君已然知晓,你切放心归去,明日我定当准时赴宴。”说罢,青砚一口饮下杯中酒,阶下小童识趣地施礼离去。 青砚放下手中杯盏,环视这富丽堂皇的宫殿。自己住在这里已经十年有余,神界的每一人对他都是恭敬有加,自己宫中的小童小仙们更是谦卑万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这里,也许是因为这里只是他孤身一人,又也许,他的思念在别处。 “想来那东祁帝君甚是胆大,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宴请神界官员,难道就不怕天帝治他个结党营私之罪?”开口说话的是一头雪鼬,它是前不久青砚在下界巡视是以外所救。也许是因为他太过寂寥,才会允许这样的爱心偶尔泛滥一次。 当时把这雪鼬救下才发现,这雪鼬身上带着灵气,青砚索性就好人做到底,住她一臂之力,故而她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但却由于道行浅显,只能以雪鼬形态示人。 “哦?你这小东西懂个什么?”青砚剑眉微挑,好笑的看着眼前这头雪鼬。 “您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活了好多岁了,懂的可多了,当下的东祁帝君之所以这样嚣张,还不是因为自己的胞妹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天帝之后!兄妹二人沆瀣一气,把天帝迷的团团转,别说是神界了,就连我们妖界都是人人皆知的!”小雪鼬自信满满的说着。 “小家伙,你就不知道祸从口出吗?”青砚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细细品着。 “嘻嘻,这一切不都是有您么!我这小命都是您救的,现在就在您身边,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说完,小雪鼬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露出白白的肚皮,像是和主人撒娇般。 青砚被她滑稽的样子给逗笑了,“你这个小家伙怎么说的话和他一样!真是个小家伙!” 小雪鼬立马起身,问道:“您说的‘他’是谁?我认识吗?是您的朋友吗?”她在这里也待了好久,从没见过这高高在上的帝君有什么朋友,所以她甚是好奇,能够入得他的眼的人倒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青砚回忆起青棂小的时候,也是整天“爹爹、爹爹”的叫着,和如今的这个不懂装懂的小雪鼬倒是有着几分的相似,不经意见嘴角挂上了微笑,看的身边的小雪鼬打了一个冷战。 “如果有机会,我会让你见见他的,这么多年的历练,他也该成长了不少才是。” 第二日,临近中午,青砚出门准备赴约。 对于青砚这种不喜与人打交道的人来说,整个神界所识之人并不多,交好之人更是寥寥无几,也就是那自命为翩翩佳公子的西水帝君万煜,凭借着自己脸皮厚的品质,勉强才算的上是能够靠近青砚的人。青砚初到此地,自是有着很多的达官显贵前来交好,无奈青砚始终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孔,硬是生生吓退了来人。久而久之,青砚便落下一个难以结交之名。 “青砚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让为兄好等啊!”不消多想,这浪荡的声音定是西水帝君无疑。 青砚一如既往的不予寒暄,径自走过去,西水帝君也不甚在意,甚至是习以为常,一把揽过青砚,大声道:“我说老弟啊,你还是如此这般不给兄长面子,走,进去先陪为兄痛饮三坛!”声音之大,让青砚都皱起眉头。 但是青砚不傻,那西水帝君不是嗜酒之人,如今却装作醉酒的模样,想必定是扮给人看、说给人听呢。索性也不反驳,任由万煜拉着自己走了。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驻足观看。 万煜将青砚拉至内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四周仔细查看确认没人之后才换上了以往的模样,“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向来对这些交际不喜么。”说着,万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万煜在青砚的心目中是又一定地位的,只不过青砚不喜言辞,才没有说出。若是被万煜知道他早就被青砚赏识,早就乐开花了! 看着万煜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青砚破天荒的同他开口说话,“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显然是没有想过青砚会和自己说话,万煜一愣,随即笑笑,说道:“我就知道你还不知道,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猜测。”说着,万煜拉着青砚在一张八仙石桌前座下,“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今日东祁帝君的生辰,宴请了不少的仙界重臣,这你应是知晓的。”万煜看着青砚,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继续说道:“可这具体请的是谁你恐怕是不知的,除你我二人之外,还有南林帝君侯巳,春夏秋冬四神、风雨雷电四仙、天外二十八宿以及天宫各个神殿的殿主,他东祁帝君林然请来了神界的顶梁,却唯独没有请一人,你可知那人是谁?”万煜说罢,再次看向青砚。 青砚紧蹙眉头,“难不成他唯独没有请天帝?”青砚猜测道。 “果然北广帝君如传说中一般是有大智慧的人!”万煜也是时候的拍了个马屁,但是对方根本不领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万煜无奈,干咳两声,说道:“你猜对了,整个神界除天帝外,就是咱们四大帝君说了算,再往下就是初夏秋冬四神,然后就是风雨雷电四仙……也就是说,他今日宴请的所有人,都是按照在咱们神界能够排的上名号的人,而独独没有请天帝,这可谓是公然挑战帝权!天帝若不傻,岂能容他!” “那你刚刚说我不该来是何用意?”青砚问道。 “哎我的傻兄弟,你来神界时日不多,不熟悉这里复杂的环境,我偷偷告诉你,那东祁帝君一直是心存反心,更因为其胞妹为天帝宠后,便一直在天宫横行霸道,此次做出如此公然挑战皇权的事,恐怕要天下打乱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万煜说的真诚,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关心青砚。 “那你呢?”青砚反问,“你今日还不是来了这里?难不成你也要和那东祁帝君一起反了那天帝不成?” 万煜苦笑,“我若如此,又何故告知与你?身为臣子,就算是生死相易,也断没有反叛的道理,只是那东祁帝君曾经在我修炼渡劫之时救过我一命,如今我怎又忍心看他入了魔道!今日我来,就是要阻止他做出万劫不复之事!”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多情之人!”青砚打趣道。 万煜笑笑没有说话,青砚继续说道:“不是说神界之人都是断七情、灭六欲的么?怎么还会出现这种凡间才会出现的事情?” “青砚兄弟,人心难测,神心又何尝不难测?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没有七情六欲,那么人界就没有那么多的灾难了,鬼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冤魂,天道轮回,虽由鬼界开始,但那轮回的依据,却还不是由神界做主!一切冤孽、一切苦厄皆由此生!” 说话间,外堂之中的宾客尽数转移到内堂。 “南林帝君,好久不见,进来可好?”万煜客套寒暄着,青砚不善这些,只是坐在一边品茗。 “托西水帝君的洪福,老夫一切安好。”侯巳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青砚,“倒是许久不见北广帝君,北广帝君可又英俊了些!”面对这样的夸奖,青砚依旧不为所动,侯巳尴尬不已。 关键时刻,还是万煜出来解围,“南林帝君,正好今日咱们东南西北四大帝君全部聚齐,这可算的上是一次盛会,还得多喝几杯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南林帝君笑道,沧桑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和身上那套华衣相比,充满了违和。 四大帝君之中要属南林帝君资历最老,辈分最高,这般高的心气在晚辈这里受了挫,自是难以平愤。 “寿澈小童,你家师父呢?”待了许久,仍旧不见今日的主人公,内堂的诸多宾客早已不甚厌烦,无奈,西水帝君问道。 “回西水帝君的话,家师正在丹房炼丹,家师说了,今日虽是他的生辰,但所到之客皆为座上宾,府上无以款待,只好炼丹数十,已赠更为,聊表谢意!” 寿澈仙童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浑厚苍劲的声音:“哈哈哈,万煜老弟如此心急,害怕为兄跑了不成!”说话的正是今日的主人——东祁帝君。 东祁帝君一进门,除青砚等三人外,所有人全部起身见礼,“参见东祁帝君!” “众仙家快快起身免礼,今日来客,都是我林然的朋友,在这里没有地位尊卑,只有把酒言欢的益友,如何?”众人点头迎合称是。 侯巳前辈,万煜、青砚二位贤弟,多谢今日能来,实属给在下薄面,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哪里,我们能得到林帝君的宴请,那是我们的荣幸才是!” 侯巳和林然寒暄着,万煜和青砚彼此心照不宣,没有说话。 第三章 寿宴之上 “天帝、帝后驾到!众神出来行礼相迎!”众人正客套着,忽然从外面传来小官的传呼声。 内堂里的人皆是一怔,各自都在思量,这东祁帝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边的东祁帝君携众人出门迎接,一边也在纳闷,这天帝不请自来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他今天既然敢来,就让他有去无回!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一派祥和。 “我等参见天帝、帝后。”因仙位高低不同,东西南北四帝君是行拱手礼,其余众神则施叩拜打理。 天帝一身青黄锦袍,头上玉冠戴的端正,冷峻消瘦的面容为周身的气质更填了一抹狠厉。双手负于身后,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看着眼下他的臣子,目光凌厉,让人琢磨不透。 天帝没有说话,众人更是不敢多言,全部维持着施礼的动作。 “天帝,您还没让众仙平礼呢!”帝后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解围道。 “既然帝后发话了,大家就都平礼吧,今日是本帝爱妻的胞兄的生辰,本帝不请自来,还请众仙家不要介意本帝的唐突才是!”天帝说着,脸上也挂上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众人连忙摇头挂笑表示天帝多心了,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林然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就表示他并不惧怕天帝,不过碍于表面,还是恭敬的将天帝、帝后引入内堂,“天帝今日能够在百忙之中亲自前来参加小仙的生辰集会,就已经让寒舍蓬荜生辉了,照顾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哥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参加哥哥生辰集会的乃是我神界的半壁之山,我身为掌管这神界三十三重天宫的天帝,哪有不来之理?”天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的清楚。 一些定力较好的上仙也都为之一振,至于那些定力较弱的小仙,干脆都跪在地上,请求饶恕。 林然不愧是敢于公然向天帝挑战的人,天帝的言外之意他装作没听见一般,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来宾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林然装作惶恐的模样,说道:“天帝如此说来万万不可,我乃一界小仙,担不起您的一句‘哥哥’,还请天帝收回。” “你还有什么担不起的?你既是我帝后的胞兄,又是位列四大帝君之首,更是我的左膀右臂,于情于理,叫你一声兄长,你也是担得起的!”天帝说着,不给林然丝毫反驳的机会,继而对其余仙臣说道:“众爱卿不必多礼,今天我来与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如我们不论朝事杂乱,不理身份之差,今日只有把酒言欢的好友,没有剑拔弩张的君臣!如何?”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砚和万煜二人不禁在心中惊叹一声:好犀利的言辞! 众仙哪里敢反驳天帝的话,皆点头称是。 身后的帝后脸色铁青,她虽然知道自家兄长一直心存反心,但从没想过他竟然敢公开挑衅皇权,让自己的处境如此艰难。刚刚瞧见兄长看天帝的眼中浮现过一丝的狠厉,难不成他想要在此刺杀天帝,玉石俱焚!帝后瞪了自家哥哥一眼,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唯一的哥哥,自己就算拼劲全力,也要护他周全! “天帝,您身份尊贵,在这里停留恐怕这些仙家都有拘谨之感,不能畅快!我看我们还是离开吧,让众仙家好好的欢乐一番,您既已经露面,就已经给足了家兄的面子!”帝后露出怡人的笑容。 帝后本就柔美万千,如今一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沁人心脾! 天帝似乎也被这动人的微笑迷惑了,低声说道:“既然爱妻考虑如此周到,那本帝就听爱妻的话,今日暂且回去,众爱卿随意,不必送了!”说罢就携着帝后离去。 天帝一离开,多少的仙臣都松了一口气,就连万煜也大胆的抻了抻懒腰,说道:“天帝可算是走了,他再多留一阵子,恐怕我就要尿裤子了!” “万煜老弟竟然如此惧怕天帝?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说话的是东祁帝君林然。 “怕,当然怕了,那可是天帝啊!掌握着三界的生杀大权!万一哪天一个不爽利,首先就会拿咱们几个站在众仙前头的帝君开刀!”万煜真假不定的说着。 “哈哈哈,贤弟说笑了,你我只要安分守己,天帝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不是吗?”林然瞪着狐狸眼,说道。 “既然想要安分守己,那为何借着生辰的名号,网罗了整个仙界的半壁之山?恐怕是醉翁知己不在酒吧!”说话的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青砚。 众人闻言,把目光都转移到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北广帝君的身上。 “青砚贤弟此话寓意为何啊?”林然这个老狐狸仍旧装作一无所知。 “既然东祁帝君一直与我等打着哑谜,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恕在下先告辞了!”青砚心下有点生气了,这些尔虞我诈的勾当,他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 青砚就是这样的我行我素的性格,还没等其他人答话,就自顾自的率先离场。 看着青砚离去的背影,万煜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为难他了! “林老哥,我也就此离开了,还请诸位玩的开心!”说罢向林然和其他的仙家施了个礼,也就离开。 万煜前脚出门,侯巳后脚也拜别主人,一场心怀各异的宴会就此不欢而散! “青砚兄弟,你倒是等等我啊!” “你出来干嘛?你不是要帮那林然的忙吗?”青砚说着不带一丝的情感。 “就连你也来挖苦我!”万煜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你又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只想报恩,我是正面人物!” 青砚看了万煜一眼,满脸嫌弃,“今天的宴会被天帝突如其来的造访尽数打断,不知道接下来林然还会有什么手段!” “今天天帝的突然造访定是帝后周旋的结果,她并不想看到丈夫和兄长反目的局面。” 青砚不解,“那为何又把天帝叫走?既然有心撮合,就应该让两人把酒言欢才是!” 万煜苦笑,“你没注意到林然看见天帝时候,眼中闪过的那一抹狠厉吗?如果方才天帝不离开,恐怕此刻这三十三层天宫就要易主了!” 青砚了然,宫廷皇权之争他自是不屑的,只是没有想过那林然如此大胆,想必他的早饭之心,尽人皆知了。 “你今日随我一同出来,恐怕是明摆着告诉林然,你不再参与此事,万一日后林然主宰了天下,你可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从此以后不得安宁!”青砚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又如何?此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万煜一如既往的洒脱。 话分两头。 近几日的鬼界也是不甚太平。 “参见小公子,小人将今日正午丧命的六十八个新鬼全部带来,请小公子查收!”鬼差们恭敬的说道。 青棂看着眼前的几十号魂魄,蹙眉说道:“这几日的丧命人数怎的如此之多?可是阳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并不是青棂爱管闲事,只是近几日每天接的鬼魄与以前想必多出了数十倍,忙的青棂脚不沾地。 “回禀小公子,小的们听闻,最近阳间的帝王之家,出了一个迷惑帝王的妖女,此妖女专谋害国之栋梁,且斩草除根,百姓们没有清官做主,整日处于水火之中,苦不堪言,眼看着就要天下大乱了。” 青棂闻言了然,这就可以解释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牺牲者了。 青棂拿出小册子,逐一核实身份,“尔等且随本公子在此等候片刻,缘由近日来鬼界之中新鬼数额骤增,各堂各殿都已人满为患,即使送尔等过去,也只是换个地方等待而已,不若在此地反倒是清净。” “但凭小公子吩咐。”这些虽是新鬼,倒是识得规矩。 “你们口中的妖女究竟是什么模样?仅凭一人之力就可祸乱苍生,定不是泛泛之辈!”青砚询问道,对于那个妖女,青棂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回小公子的话,我见过那女子!”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穿梭出来,恭敬地回答道,“我生前本是礼部侍郎之子,前是日红娘娘诞辰,我奉命进宫为娘娘作画,因为多看了红娘娘一眼,便丧了性命!” 眼前男子言语只见没有一丝的悔恨,这倒是让青棂有些奇怪。 “那红娘娘一身红衣,眉目清秀冰冷,总是一副旁人勿进的样子,至于模样,小生不敢妄加评论,只能说是天上有,地上无才是!” 闻得男子此番说辞,青棂心中一紧,紧忙问道:“你们说的红娘娘一身红衣?可知她的芳名?” 男子没有料到青棂会如此疑问,怔了一下,说道:“红娘娘全名为红颜,似是没有以前的记忆,皇上怜爱之至,从未查过其身世就将其留在身边,这也是言臣们的顾虑所在。” 身边一老妇听到男子无一句有损红颜的话,心生不悦,插言道:“那妖女自从得入皇上的圣眼屠杀忠良,鱼肉百姓,祸乱天下,最该万死!” 青棂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的看了那老妇一眼,对方立马闭上了嘴。 现在青棂心中满是疑问:那女子是谁?如果真的是红颜,那为什么她没有从小长大,而是一下子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现在一切都尚未确定,是否要通知爹爹?如果那女子不是红颜,通知爹爹后也是徒增他的伤痛罢了。 青棂叹了口气,“现在差不多了,我送你们渡河。” 第四章 侍礼仙尊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慢!我都快饿死了!”小雪鼬嗅到了青砚的味道,知道他已经到了门口,就出门迎接。 青砚看着在自己脚边撒娇的小东西,脑袋中考虑着要不要以后给自家儿子养一个这样的小东西,那孩子一定会喜欢。 “喂喂喂,主人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也没有吃饭?不能啊,你不就是出去吃好吃的去了嘛,难不成今天的饭真的是鸿门宴?”小雪鼬随着青砚的脚步蹦蹦跳跳的往里面走。 青砚没有听见它说话,他在考虑送儿子什么动物好。突然,他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看着小雪鼬,说道:“小东西,我要是把你送人了,你可同意?” 原本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雪鼬闻言,立马住了声,怯怯地问道:“主人,您是不要我了吗?” 它怕主人真的嫌它烦不要它了,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个毛茸茸的雪团,它期盼着主人能够原谅它一次。 青砚哪有那个猜谜的心思,故而并不知道小雪鼬的担忧。 “放心,不是我不要你,是想让你代我去陪一个人,神界一天,人鬼一年,一晃十年了,那孩子也够苦的了!”青砚说着,似乎想起了那孩子的模样,心里一暖。 听到主人是想让自己帮忙,小雪鼬把自己的头从毛团子中伸出来,问道:“那主人是想让我去陪谁?主人放心吧,我一定会陪好那个人的!”说着,小雪鼬还像模像样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青砚听了,难得的露出微笑,“日后自会知晓。” “参见帝君,帝君总算是回来了。”看见自家帝君回府,仙童上前施礼。 “何事?”青砚没做停留,径直的向前走着。 “回帝君,白羽仙童在府上恭候多时了。”那小童恭敬的说道。 “可知何事?” “那白羽仙童只说是他家师父前些日子挖出一坛八百年前埋下的佳酿,邀您前去品鉴。” “恩,知道了,你去回话,本帝君随后就到。” “不就是一坛子酒嘛,埋了八百年,那还能喝了吗?”一旁的小雪鼬又来了精神。 青砚没有答话,换了一身行头,随着白羽仙童一起,朝着侍礼仙尊的宫殿飞去。 另一边的青棂,自从怀疑那阳间百姓口中的妖女就是红颜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的去查证。近日来,就连那些个押送新鬼的鬼差都发现,原来不苟言笑的青棂小公子,这几日变得特别的话多。 “奴才是御膳房的伙夫,因为红娘娘说了一句我做的菜不如昨日的有味道,圣上大怒,奴才就成了刀下鬼……” “奴婢是红娘娘身边的婢女,因昨日失手打碎了娘娘的一个不起眼的花瓶,就被刺死……” “小人们是江南的花农,前些日子圣上下旨,让我等进宫今年最艳丽的花,搭配红娘娘的新衣,因为路途遥远,送到的时候比预计迟了三个时辰,红娘娘失了雅兴,圣上这就怪罪下来,小人们冤枉啊……” 听着无辜百姓的诉冤,青棂虽不相信,但是在心中也泛着嘀咕。 红颜姐虽性情冷淡,对人没有耐性,但天性善良,尚不至于到这种善恶不分的地步,更不可能草菅人命,这期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难道红颜姐是受人胁迫不成? 找了个相对来说比较空闲的晚上,青棂准备亲自上凡间去看看,传说中‘妖女’到底是什么模样。 “侍礼仙尊,好久不见。”青砚微微的拱手施礼,语气冰冷,这已经是他对人最大的尊敬了。 侍礼仙尊早就知道青砚的性格,见怪不怪,笑盈盈的拉着青砚的胳膊来到他府上的花园里。 “我就猜到你能给老头子我这个面子,我已经把酒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侍礼仙尊满脸的皱纹,这样哈哈一笑,全都堆在一起,显得十分滑稽。 青砚打量这眼前这个老者,自己认识他已经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与他相识的。 侍礼仙尊一身白衣,手持拂尘,胡子、头发皆为雪白,这样的老人家一点都不让人反感,反倒是仙风道骨的感觉。额头上,双眉中间印刻着一朵银色的莲花,标志着侍礼仙尊为上古之神的身份。 三千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天界、鬼界、人界之分。人神鬼的界限也没有如今这般明显。当时统治天下的是上古大帝,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容,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神力,可谓是高深莫测。在他的统治下,人神鬼三界都可以和平共处,世间一派祥和。 后来妖界出现了一个野心蓬勃的名为结须大妖,人首龙尾鹿角鹏翅,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型为何。为什么要称之为大妖?是因为他的修为和上古大帝不相上下。 起初,结须大妖虽是妖族出身,却也行事磊落,锄强扶弱,维护和平。上古大帝对于他的做法甚是满意,就与他结交为友。 妖族终究还是妖族,面对日益见长的地位和权利,结须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更多。终有一天,上古大帝发现了结须的野心,于是便有了改变历史的神妖之战。 “后来怎么样了?”青砚端起酒杯,轻呷了一口杯中佳酿,温润的液体滑入嘴中,青砚心中惊叹:果然是好酒! 侍礼仙尊捻着胡须,长叹一声,说道:“上古大帝发现结须的野心之时,那结须已然率领整个妖族控制了人界和鬼界,上古大帝无法,只得率领我等与众妖开战。” 侍礼仙尊说着像是回忆到了过去,老眼微微眯着,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场战役死伤无数,可以说是生灵涂炭!上古大帝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将结须封印,却不能将其诛杀,而结须也立下诅咒:在其妖力恢复之前,上古大帝将失去一切。” 青砚轻嘬了一口杯中酒,“那结须也不是个愚昧之人,在如此险境之下还能够扭转乾坤,真不愧是能够与上古大帝争夺权位的人!” “没错,这就是一场赌注,如果上古大帝的诅咒先被解开,那么是生灵之福,若是那结须先破解封印,恐怕就暗无天日咯!” “那又如何?仙尊今日叫我前来恐怕不仅是品尝这佳酿的吧?”青砚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对于青砚的话,侍礼仙尊并不意外,他知道青砚不是泛泛之辈,“你我相识已经有三千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人间徘徊,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十分的不凡,不为别的,就凭你那一身的清贵气质!” 青砚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今日在存在于世的上古之神已经寥寥无几,虽然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是我敢肯定,你定是上古之神,只是法力由于某种原因被封印罢了。我知道你的做派之正,所以我今日把你找来,是想和你商量,万一日后结须先于上古大帝破解封印,能够阻挡一下的只有你我了!” 说完,侍礼仙尊小心翼翼的看着青砚,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要等着青砚表态了。 “这三十三天宫的众仙,还不能抵挡住区区一界妖物?”青砚不屑的反问道。 侍礼仙尊摇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自从三千年的那场战争后,神界的力量便被人界和鬼界瓜分了,现在所谓天界的鼎力众仙,都不如上古神界中的倒水小童!” 青砚明了,但性情懒惰的他自是不愿轻易揽事的,“若你所说是真,那本帝君的神力也被封印,何时能解不自知,如何能答应你?”说罢,青砚转身离开,除了心中的那一抹红,还有那个灵动的孩童,再没有人能入的他的眼,就算天下苍生颠覆,又与他何干? “主人,你回来了!”小雪鼬看见自己的主人回来,欢快的前去迎接。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青砚说着,脸上露出微笑。 百里红毯,赤幔轻敛,宫乐吹奏,歌舞清欢。 夜晚的皇宫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耳边传来的莺莺燕燕的声音,使得青棂紧皱眉头。都说红颜祸水,君主如斯?岂怪红颜! 青棂站在皇宫大殿的屋顶,用灵气搜寻着红颜的气息。 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他又何尝不希望马上就见到红颜姐!在他心中,红颜姐早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了,他自幼丧命,根本没来得及享受父母之爱。青砚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更像是父亲一样呵护他,陪伴他。红颜虽然在他身边时间不长,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里面,都包含了红颜对他的爱! 青棂继续用灵气搜寻着,突然他身体一震:找到了! 青棂瞬移过去,他激动,双手都在发抖。 眼前偌大的宫殿,不似别处那样吵闹,相比之下,更显冷清。一层又一层的幔帐,似乎阻隔了十年的时光。青棂站在殿外,熟悉的气息让他忘记了使用灵力。踉跄的向前跑去。 怎么那么多的帷幔,怎么那么多的阻隔! 终于,看到坐在八角桌前的人时,青棂哭了,那个灵动的少年,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哭了!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哭的一塌糊涂,坐在桌前的人愣住了:“孩子?你是不是迷路了?”那人道。 第五章 帝后妃玲 哗啦一声,杯盏尽碎。 “你简直就是疯了!”帝后林妃玲强压着心中怒火,对坐在对面的人低声吼着。 林然面色从容,坐在石桌旁品着清茗,没有答话。 林妃玲看着面前的兄长,这是从小将她养大,又将她扶上后位的人。从小便疼她爱她,甚至舍不得对她说一句过重的话,也正是因为兄长的宠溺和帮持,才有了她今日权倾三界的身份和地位。 林妃玲想着往昔种种,再愤怒的情绪也逐渐消散。对与这个哥哥,林妃玲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哥哥,难道你真的想要……”林妃玲在林然身边坐下,遣散了周围侍奉的仙女。 “妹妹,为兄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但是这件事,如果你是来劝我的,那你趁早死了心吧。” “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你身为四大帝君之首,三界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谓是位高权重。而妹妹我又是天帝的枕边之人,你我二人如此的地位权利,难道还不够吗?难道上面的那个位置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的可以用妹妹的幸福来换取吗?后面的话林妃玲没有说出口。 “妹妹,你有所不知。天帝登基一千五百余年,我为人臣也足有千年。在这一千年里,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他平四野、定八荒、诛杀上古蛟龙、安抚万千冤魂!”林然说着,双眼微眯,“正是因为有我,他才能安稳的坐在那个位子上,我对他忠心至死,他却开始防备我,撤我兵权、收我仙力!在别人的眼中,我战功赫赫、功高盖主,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曾经的辉煌早已不复,我正直一世,到后来却落个如此下场,我又岂能甘心!” “如今,他对我百般猜忌,针锋相对,更是处处找我的毛病,是他先不顾忌之前的君臣之情,是他先对不起我的!”林然说的愤然,双手都在颤抖着。 “哥哥……”林妃玲小声说着。从小养尊处优的林妃玲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林然将他保护的很好,这些是非恩怨,从来不曾让她知晓。 看着一脸担心的妹妹,林然叹了口气,“妹妹,你要知道,那天帝所在一日,为兄就危险一分,你我地位再高,也要时时看人脸色行事,我知道你对那天帝用情至深,可你自己心中也甚是清楚,那人眼中并没有任何人!” 两行清泪划过林妃玲滑嫩的面颊,兄长所说的一切,她又何尝不知呢?如果让她在夫君和兄长之间做出选择,她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哥哥! “哥,你以后切莫在如此冲动,你我兄妹之间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如若再有什么打算,切记提前告知于我,我好稍作防范。”林妃玲算是妥协。 “参…参…参见青砚公子!”十年未见的青砚突然出现在鬼界的忘川河边,吓的那些鬼差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主人,他们怎么那么怕你啊?你很可怕吗?”小雪鼬的声音不适时地出现。 青砚没有理会,转而看着那些鬼差,问道:“小公子何在?” “回,回禀公子,小公子昨日晚间就上阳间审视去了。”那鬼差回答道。 “哦?上阳间何事?”青砚心中诧异,青棂得他真传,没有多事之心。 “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以来,鬼界新鬼数量暴涨,小公子忙的不可开交,后来小公子偶然得知,导致这死伤无数的原因,是阳间皇家的一妃嫔,迷乱人间,小公子心生好奇,就前去查看。” “他可曾说过何时能够归来?”青砚问道。 “小人等不知。”鬼差答的怯懦。 遣退了鬼差,青砚带着小雪鼬回到自己的隐莲居。 墙角的蔷薇开得正艳,阵阵的香气不断从肥硕的花朵中溢出。院子中间的莲花池内,浅金色的莲花伴着淡淡的水汽,慢慢的摇曳着。木榻、石桌,和庭院的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看来这里的主人每天都会精心的打扫。 “这人?这里有你的味道哎!”小雪鼬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在院子里面撒欢。青砚没有说话,这样熟悉的感觉他很享受。这里的每一处,都被名为记忆的东西充斥着。 “主人,是不是我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小雪鼬问道。 “怎么,不喜欢?” “那倒也不是,我的命是主人救的,对于你的安排我自然是言听计从的,只是这里虽然整洁,可也太寒酸了些,根本没法和咱们天界的帝宫相提并论嘛。”小雪鼬看见青砚的面色不太好,声音越来越小。 “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却是我生活了三千年的地方,你嫌弃?”青砚危险的眯起双眼,高深的看着小雪鼬,显然那个不知死活的孩子触碰了他的线。 “不不不,我就知道这里是你住过的地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在天宫也住的厌腻了,换个地方也好。”小雪鼬虽然平时可以和青砚没大没小的,那是因为人家不和它计较,打心底它还是非常恐惧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的。 青砚不再理会,走到木榻前躺下,难得回来一次,神界的琐事种种让他早就心生厌烦,考虑着干脆哪天辞了那不疼不痒的官职算了,与其对着虚伪的神,还不如回到鬼界陪儿子呢,顺便也可以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想着想着,就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真的是您?”青棂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哽咽道。 “孩子?你是不是迷路了?”红颜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点熟悉,有点温馨,有点心酸,凡此种种,紧紧的揪着她的心,甚是疼痛。 青棂三步并两步的跑到红颜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红颜姐,你既然没有入那轮回,为何不来与我和父亲相见?你可知自你走后,父亲心若死灰,虽然不久后他就和从前一样的出现在人前,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死了,随你一起入了轮回,只有你的出现,他才是完整的他啊!” 青棂说的伤心,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红颜面露难色,心道:这个孩子不会得了癔症了吧? “你这孩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快点先起来,地上凉的很。”说着,红颜将青棂扶起。 刚刚青棂只顾着见到红颜的喜悦,完全没有注意到红颜的表情和话语。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红颜姐似乎不认识他! “红颜姐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也难怪,恐怕现在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不知道妖女红颜的,毕竟因为这个名字,死了无数的人。”红颜敛眸,神色平静。 青棂极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我见到你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我从前并没有见过你,你能不能告诉我?”红颜看着青棂,急切的问道。 青棂心中产生一中不好的预感,看着红颜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难不成红颜姐已然轮回,又因为一些原因错了空间,才有现在这么大的她?不然也没有办法解释她没有记忆的原因。 青棂耐心的娓娓道来,“我叫青棂……”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红颜在鬼界的等待、和父亲的感情纠葛等全部都告诉了红颜。从头至尾,红颜没有发出一个声音,虽然她在竭力维持着镇静,但是她颤抖的目光还是出卖了她。当然,对于一个凡人而言,这些神鬼之说的确荒诞了些。 青棂说完后很久都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红颜。仅十年之别,却恍若隔世。 “可是如果按照你所说的,我入轮回之后是在人间重生的,从时间上来说,今年我只有十岁,怎么会……”良久,红颜才开口说道。 青棂摇头表示不知,“红颜姐,你没有任何关于你出现在世间的记忆?” 红颜摇头。 “那你是如何进入皇宫,成为皇帝宠妃的?” 红颜继续摇头,“我醒来,就躺在这宫殿之中,那时候我就已然是百姓口中的‘妖女’了,而我的记忆,也似乎是从那里开始的。” “怎么会这样?”青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红颜姐这般可以算是越过轮回,他断定,就算是当今的天帝,都没有这样逆天的能力!那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红颜姐,你刚才说‘红颜’这个名字害死了许多人,是怎么回事?” 红颜自嘲的笑笑,“怎么,你不知道吗?前不久当朝王爷,因为我的缘故,举家上下一百二十七口全部被赐死,还有那些做错一点小事就被处死的宫娥和小厮,还有无数无辜丧命的百姓……” 红颜站起来,看着这偌大华丽却冷清不已的宫殿,“可是你一如你所见,我这宫殿之中,一个下人都没有,他们只是定时给我送来餐食,除此之外,我看不见一人,我又能去哪里害人呢!”红颜苦涩的笑着。 “红颜姐,你的意思是这一切莫须有的罪名都是别人加在你的身上?”青棂愤怒,究竟是谁,如此阴狠! 红颜没有说话,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眼前这个孩子眉宇间透着灵气,定是非凡之人,她不忍心拉他下水。 “时间不早了,你出来这么久,你的父亲怕是要担心了。”红颜露出慈爱的微笑,对身后的青棂说道。 青棂本还想着说些什么,红颜姐如此一说,他才发觉自己出来已久,再不回去,不知鬼界要乱成什么样子! 第六章 宿命相见 不知怎的,从红颜处出来,青棂就开始有些心神不宁。 和红颜相见之时,青棂的大脑都被情绪支配着,所以才忽略了红颜附近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不是来自于红颜,而是来自于皇宫的内宫之中,青棂并不知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所以尽力的忽视,可是后来,他从红颜的宫殿出来,这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盛,导致他现在十分的心神不宁。 青棂的修为可以说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再加上青砚的亲自指点,他的灵力的增进更可谓是如日中天。能让他产生这种不安的感觉,看来对方定非凡人。 青棂回望着灯火通明的皇宫各殿,心中考虑着:要不要去一探究竟? 倏地,心中惊起波澜,青棂吃惊:隐莲居出事了? 等到青棂急急忙忙的从人界赶回来,看到的便是此种场景:青砚躺在院中木榻上休憩,在他脚边的部分还有一个毛茸茸的雪团,整个画面异常安静祥和。 青棂看着十年不见的父亲近在眼前,就别提有多心酸,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了一声“爹爹!”然后就径直的跑到青砚跟前,双膝跪地,趴在青砚腿上。 其实从青棂踏入鬼界的那一刹那起,青砚就已然知晓。他之所以没有睁眼,是因为想看看这孩子见到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长大!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青砚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虽然是责备的话语,却说的宠溺。 “爹爹可算是回来了,这十年来,我可是万分的想念爹爹!”青棂随手抹了一把泪水,继续赖在父亲的腿上。 “起来吧。” 青棂收起自己的眼泪,眼下爹爹就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可委屈伤心的。 “爹爹,你可知我是从何处归来?”青棂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个好消息告诉青砚。 “从你这周身沾染的气息来看,你去的地方定然为权贵所居之所,天下权贵集中皇宫,难不成你夜闯了人界的皇宫?”青砚挑眉问道。 “爹爹好生厉害!竟然全部猜到了。那爹爹可知我去那处所谓何事?”青棂继续卖乖。 “恐怕是与近几日的人界之乱有关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爹爹,可是有一件事情,我猜想爹爹定是不知的。” “何事?” “爹爹,我见到红颜姐了!”青棂说着,嘴角咧的老大,就差兴奋的跳起来。 青砚显然没有料到这事,听到青棂的话,身体怔住,半晌才缓过来,“当真?” “岂能有假!是我亲眼所见,且我今日回来的迟了,都是因为在和红颜姐聊天,才忘了时辰。”青棂旋即想起红颜姐的事情,面色沉了下来,“可是爹爹,红颜姐有个大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青棂把红颜似乎没有参与轮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青砚。 “你是说红颜她现在的面容和当初在鬼界时,是一样的?”青砚问道。 “没错,就仿佛她是直接从咱们鬼界被送到人界的,并没有走那轮回之路。而且红颜姐没有醒来之前的记忆,法力也没有,不知道红颜姐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哦?为何如此一说?” “爹爹有所不知,近些日子,鬼界的新鬼骤增,各宫各殿人数皆是人满为患,儿子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您是知道的,儿子我对于凡间琐事向来没有好奇之心,但是有一天,一名老者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我发现他们口中导致他们丧命的都是一个人,而这个人,从他们的口中描述,竟然与红颜姐十分的相似。儿子一开始只是怀疑,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确定了那个百姓嘴里的‘妖女’极有可能就是红颜姐,于是便有了这次的夜探人间皇宫。” 青棂看着爹爹略微蹙起的眉头,继续说道:“等我见到了红颜姐,她才告知与我,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红颜姐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当今圣上的宠妃,并且已经背上了‘佞幸’的骂名!可是红颜姐的宫殿里面根本没有一个下人,又怎么会有那些因为冒犯她而丧命的下人呢?而且据红颜姐所说,她从醒来至今,从未见过当今圣上的尊荣,又何来宠幸之说!” 青棂说的愤恨难平,青砚却是安静的听着。 “爹爹?”青棂奇怪自家爹爹怎么听见这么愤怒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的表示。 青砚轻叹一声,说道:“已经十年了,你怎还是如此易怒?不要因为外界的事情耽误自己的修为,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一切交给为父就好。” “可是爹爹,我也……”我也想帮助你和红颜姐啊!青棂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为父和你说过,你命中有一劫难,故而你还是安分修行,若是修行当中遇到不懂的,就来问我,切不可随着自己的心意乱来,你可知晓?” 听到了青砚语气中的不容分说,青棂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转念一想,父亲要远比自己强大的多,有父亲的出面,自己确实可以安心的修行了。 “放心吧爹爹,孩儿知道了。” “恩,”青砚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十分满意,“我知你每日摆渡于忘川之河甚是寂寥,故将它送于你,给你平日添些欢乐也好。”说着,青砚把缩在一边睡的正熟小雪鼬拎到青棂的面前。 “这是啥?”青棂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毛团子,心中不解,就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那小雪鼬动物本能,知道有陌生人的靠近,伸出爪子一抓。 只听青棂‘哎呦’一声,手上就出了几道血痕。 小雪鼬挣脱青砚的手掌,转身躲在其身后,露出个雪白的毛茸茸的脑袋瓜,怯怯的看着刚刚那个被它伤了的人。 那人一表人才,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没有同辈人的稚嫩之感,反倒是有些许的老成。谈吐间尽显不凡,不知是何家公子。 “爹爹,它挠我……”青棂一边用灵气把自己手上的伤医治好,一边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家父亲。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时间不早了,为父我也该回天界了。红颜的事情你莫再插手,切记,切记!”说罢,青砚就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青砚和小雪鼬一人一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我叫青棂,你叫什么?”青棂坐在刚刚父亲所坐的位置上,开口问道,这可是父亲留下的小玩意儿,咋的也不能亏待人家不是? 小雪鼬愣住了,良久才开口说道:“我没有名字。” “哦?你的父母亲没给你取名字吗?” 小雪鼬瞪了青棂一眼,这货真是外表与内在不符啊,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我刚出生不久,它们就全都被人杀死了,是青砚主人救了我的命,我没有修行的天分,也是主人教会我,帮助我,我今天才能开口说话的!” 小雪鼬像是被勾起了痛苦的会议,眼中泛着悲伤的颜色。 青棂心下一紧,知道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爹爹把你放在我身边,就说明你以后要和我在一起了,那这样吧,我给你取个名字,见你毛色雪白,就叫做‘雪凝’,可好?”青棂小心地将小雪鼬抱在怀中,柔声问道。 小雪鼬听见自己的新名字,甚是喜欢,就像人一样咧开嘴笑,青棂见到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本就长的清秀俊美,这样一笑,更是迷人。 “没想到你长的还是蛮好看的,罢了,和你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也不算是丢面子,我雪凝大人也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小雪鼬小大人的说着。 这边的青棂和雪凝相处的融洽,那边的青砚可是有些犯难。 青砚站在皇城的瞭望塔的顶端,望着着壮丽的宫殿,感受着这里熟悉的气息,却无法进去,哪怕只看一眼,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可是,他却没有办法。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在鬼界的时候,他可以像青棂一样,随意的出入皇宫禁地。但是如今的他是神界堂堂的北广帝君,身负仙职。 神界有着明文法令:凡神界之神不可随意闯入人界,更不可做出更改人类命运的事情。 若是其他平民百姓的家中也就罢了,可这里偏偏是人界的皇宫。历代的人界君主,都是神界之仙,因犯了神界的条令,被贬下界渡劫,待功成名就之时,就可重回仙班。 他眼里倒是没有什么神界的法令,只是他深知神界的那些人。在人情世故面前,他从来都是冷脸相对,这样的情况下,交恶的定然不少,如果只是涉及到他自己也就罢了,可是还有红颜!这件事情一旦传入那些人的耳中,那些人一定会新愁旧账全部算在红颜的身上,受苦的一定会是红颜! 这该如何是好! 青砚绞尽脑汁的想着,突然,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万煜。 没错,整个神界只有他算是和自己有些交情,自己开口,万煜一定会鼎力帮忙的,况且那万煜也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主,从未将神界的条例放在眼里,而且他的人缘似乎也还不错,至少比自己要好的多! 思及至此,青砚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看了一眼庄严的宫殿,转身离开。 第七章 万煜公子 西水帝宫。 “哎呀我说青砚老弟,你还真是不客气!”万煜翘着二郎腿,痞痞的笑着。 “怎么样,帮还是不帮?”青砚面无表情的看着万煜。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叫声兄长我听听!”万煜没有想到青砚会来找他帮忙,抛开青砚亲自来府上这一点不算,哪怕他只是找人带个话,自己也得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好不容易听到青砚开口,所以坏心思作祟,想要调侃一下。 青砚满脸黑线,让他伏低做小,还不如让他去死! 周围的气温骤降,得意忘形的万煜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得得得,您是大哥还不成吗?我算是怕了您了!”万煜感受着冰冷的空气,不得已开口说道。 青砚依旧没有说话,只不过周身的气压讲下来不少。 “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咱们先查哪里?人界的皇宫吗?”万煜终于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模样,问道。 “我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人界的皇宫之中,但是这件事有你去查,效果会更好,只是……”青砚难得的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他和万煜还没到那么交心的地步。 “只是什么?我说青砚老弟,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或许你对我还有着防备,但是我不是坏人啊!”万煜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只是一旦踏入人界的皇宫,你就相当于是违反了神界的条令,神界不知道则罢了,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你就难辞其咎了。” “我当你担心的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啊,你放心,神界条令我万煜犯了不是一条两条了,天帝的心明镜似的,众神也皆习以为常,倘若让那些不知死活的言官拿出来说事,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口。”万煜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的他才像个西水帝君的样子。 事情说定,剩下的就等待着万煜的消息了。 站在人界皇宫的城门楼的顶端,万煜挑着眉毛看着这华丽的宫殿。有道是:神界帝王累成狗,人界君皇好享受!果然如此! 此刻万煜有点后悔,倒不是后悔领了这份差事,而是后悔忘记问青砚,他该从何处查啊!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吧。这人界的皇宫少说也有三千间,这要是找起来,恐怕要等到天亮了。 没办法,如果此时回去问青砚,一定会被后者瞧不起的,只有咬着牙上了。 万煜施了一个隐身术,纵身飞入皇宫禁地。 这时候天将暗,皇宫之中刚掌灯。还未退尽的余晖映着星星烛火,异常鬼魅。 第一间宫殿,名为锦和宫。 这锦和宫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装饰奢华,相反是相当的简谱。这样庄重的地方,估计不是皇后就是太后住的地方。 果然,还没等万煜进门,丫头们就开口问道:“天色已晚,太后是否准备传膳?” 万煜撇撇嘴,还真是不巧。本以为人界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今日得以一见,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皇帝的老娘!真是可惜了他这么个偏偏佳公子了! “今日没什么胃口,不必传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疲倦。 婢女应声退下。 万煜就站在房顶之上,听见与想象之中极为不符的声音,身体为之一震。连忙飞进屋中,转眼间就站在离太后不远的地方,看见太后的模样,万煜更加诧异。 因为这太后也就双十年华,这也太年轻了些!难不成当今圣上只是个没有断奶的娃娃? 介于这点疑问,万煜索性走到太后身边,用法术探进她的头中,读取她的记忆。 这个年轻的女子的确就是当今端锦太后,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只有双十年华的女子,如今已经八十余岁了。 这端锦太后年轻时候也是个风骨人物。因着出众的面容和狠厉的手段,从无数的秀女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先帝的宠妃。 人类所谓的悲哀,不过是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在端锦为先帝诞下一子后,容颜老去,自是失了圣心。过惯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忽然有一天一无所有,她又岂能甘心! 于是她便找‘仙人修炼’,妄想青春永驻。在后宫中,她陷害皇妃、杀害皇子,却在先帝面前尽显温柔一面,想要博得先帝的爱怜。最后,为了地位和权利,她亲手结束了先帝的性命。 就这样一个狠厉的女人,凭借着自己的手段,让所有的皇子都丧失了继承皇权的权利。然后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那个位子,而自己,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老容貌,和享不尽的荣华。 记忆到此为止,其他的无非是一些生活琐碎之事。 这些皇室的夺嫡之战,其中的手段和狠绝,万煜一点都不奇怪。不只是人界,就连他们这些‘没有七情六欲’的神界之人,也逃不掉权利的诱惑。 可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端锦太后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关于自己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一点的记忆,难不成这端锦太后得过失忆之症?万煜心中想着,飞离了锦和宫。 下一处,万煜便来到皇后所在的“泰安殿”。 万煜不是傻子,青砚告诉过他问题出现在皇宫,那么就与这偌大皇城的一宫之主,也就是当今皇上逃不开联系。 既然你老娘的记忆里没有你,那么你的结发之妻定是以你为重的吧!万煜觉得自己越来越睿智了,就连他自己也被自己所折服! 与锦和宫相比,这泰安殿则显得年轻了许多。 万煜寻到皇后所在之地,是殿内的一个不起眼的隔间,这里是一处佛堂。 此时的皇后正一身素装,跪在地上,专心念佛。 万煜依旧用法力探入其脑内,搜寻记忆。 这皇后的闹中处处都是一个带着铁面具的人,无论是用膳,还是外出游玩,甚至是晚上睡觉,那个人都依然带着铁面具。是这个皇后不检点,给皇上带了绿帽子?还是说那个面具人就是当今圣上! 万煜心中十分讶异,为何堂堂当今皇上不以真面示人?紧接着他又探了几个贴身服侍皇帝的侍女和小厮,结果脑海中的都是那个面具人的样子,没有人真的看过圣上的容颜。或许是秉承着龙颜不可侵犯的思想,竟然也没有一个提出任何的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万煜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他觉得整个皇宫,不,确切地应该说是当今的皇帝和太后,都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因为按照人类的寿命,年逾八十的,应该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姿态,而不是拥有双十年华面容的太后! 还有皇帝,一国之君,从不肯露出真面目,定是有什么蹊跷。 于是万煜也不再查询宫内,因为他觉得宫内提供的信息也就这些了,他想着去宫外看看。 先前探索宫娥记忆的时候,他知道了皇帝的心腹之臣许良、沈卿。于是,便一一‘拜访’。 这许良沈卿二位大臣,一武一文。许良乃是当今天下兵马总督,沈卿年纪轻轻,则高居丞相之位,权倾朝野。 同样,万煜对两人施了法术。 许良脑中,当今的皇上就是他的神!他曾御驾亲征,讨伐北方蛮夷。北方蛮夷本就身材高大威猛,其军队更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作为兵马总督的许良也是吃了不少的亏。 知道皇帝亲自出马,带兵讨伐北方蛮夷。只见那对方军队一改往日的威猛,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任人宰割,而本方军队,则是各个英勇异常,似乎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皇帝的龙威! 不只是许良,在天下所有的武官和士兵的心中,他们的帝王就是神明!自从那场战役之后,皇帝的名号就远传四方,边陲小国纷纷前来示好,而那些野心蓬勃的国家,也不敢轻易挑起战事,一时间四方安定,百姓安居,天下太平。 沈卿脑中,皇帝治国的手腕之高,之狠,都足以让他信服。纵使他此时权倾朝野,也丝毫没有反叛之心,而是毫无怨言的效忠。 万煜的心里可不轻松,根据许良脑中的记忆,他可以感受的出,当前人界的君王,并非人类,乃妖物也! 因为他可以在战场之上,随意的操控人的意识,这是妖的特殊技能。且妖力越强,**控之人就越是死心塌地。这点从许良、沈卿二人的身上就可以看出。 还有一点,也颇让万煜吃惊,这妖皇似乎,并不是这个时代的。 据他所知,他们现在这样神人鬼三界的划分才一千五百余年,而眼前的这个妖物的修为,明显已经过了两千年!甚至更多!只怪他能力有限,竟看不出究竟修为多少!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不只是对人间,对神界和鬼界,都是个麻烦的存在。 万煜打了一个冷战,恐怕以自己的能力,还不够老人家塞牙缝的呢! 也罢,反正青砚交个他的任务,他已经全部完成。现在也刚好回去“复命”。至于那些无关人的生死,又与他何干! 第八章 诡异皇帝 “青砚老弟,这次你可得好好的感谢我一下,我有重大发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青砚坐在北广帝君的大殿之上处理公事,抬手让小童去备茶。 万煜进门,大大咧咧的坐在了青砚的对面,遣散了周围站岗的卫士,确保周围没人后,才低声说道:“为兄我可是幸不辱命,收获颇丰啊!” “发现了什么?”青砚自是相信他的实力。 “你不知道,那人界的皇帝可是大有问题。”万煜喝了一口杯盏中的茶水,然后继续说道:“那人界的皇帝在百姓眼中是贪图美色之人,但是我去查证后才发现,那皇帝根本不近美色,和他的皇后也只是相敬如宾;再者,他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朝野上下,均打理的妥当,曾经的人界也是个百姓安居的和平之地。但是依我看来,他十有八九是个妖物,以我看至少有两千年的修为,甚至更甚!” 青砚就静静的听着,听到此处,抬眼诧异的看着万煜。 后者继续说道:“我这样的说法原因有三:第一,当今皇帝的母亲如今已是年过八十,却仍然拥有着双十年华的容貌,且她没有关于自己儿子的记忆;第二,他从来不已真实的面貌示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模样;第三,也是最值得怀疑的一点,那就是他能够控制人的思想,这是只有妖类才有的特殊技能。” 说着,万煜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啊,以我的法力,只能看出他两千年的修为,再多的我也是看不出的!” “如此这般,已然是帮了我大忙了!”青砚发自肺腑的说。 “人界的皇帝一向都是神界犯了条令的神明,去下界渡劫的,待劫满之后,重归仙班,可是这妖物是从何而来?他的出现一定会使天下大乱的,我们要不要将此事报告给天帝?”万煜问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青砚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送走了万煜,青砚来到侍礼仙尊的府上。 “北广帝君,我家师父等候多时了。”白羽仙童在门口迎接。 侍礼仙尊不愧是上古之神,竟然能猜到他会来,那么也一定知道他来此处的原因。 “你可知那人界皇帝是何人?”侍礼仙尊直接切入主题,开口问道。 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青砚还是比较欣赏的,最起码要比那些无谓的客套寒暄要好的多。 “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青砚没有回答侍礼仙尊的话。 侍礼仙尊捻着仙须,呵呵笑道:“没想到几千年无悲无喜的青砚,如今也会为了女子而痴迷,果然是情字难逆啊!” 青砚没有说话,双方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便已了然。 “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侍礼仙尊问道。 青砚自是知道侍礼仙尊所指何事。他曾经说过,自己有可能和他一样,都是上古之神。自从三千年前的大战之后,上古大帝和大妖都不知下落。为防治大妖在上古大帝之前复苏,就必须有能够阻拦他的上古之神,现在神界之中,也只有侍礼仙尊和法力没有复苏的他。 “你是说那人间帝王也许就是那被封印的大妖?”青砚问道。 侍礼仙尊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青砚。 青砚了然,肆无忌惮的在侍礼仙尊面前坐下,“众生的生死存亡,又与我何干!” 的确如此,三千年的忘川河摆渡,青砚早就看惯了生死。别说只是大妖祸乱,就算是三界颠覆,于他,又有何干! 侍礼仙尊也在青砚对面坐下,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叫上万煜,青砚前往人界皇宫。 自从上次之后,青砚对于万煜更加的赏识,不知怎的,从来不肯相信别人的他,对于万煜,总是掀不起怀疑。 “我说老弟,咱们这是去干嘛?”万煜心思单纯的什么都没有想,青砚一叫,他就屁颠屁颠的跟出来了。 “人界皇宫。”青砚答道。 “不会吧?那个诡异的地方你还要去?”万煜看着青砚,后者没有出声。 “还是说,你看上了哪个皇帝的妃嫔?早说啊,反正那皇帝也不喜女色,你喜欢哪个上次我就顺道给你带出来了,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万煜坏坏的笑着。 青砚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并没有回答。 万煜看着青砚脸上从未见过的笑容,哆嗦了一下,这货原来不是面瘫啊!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啊! 青砚此次的目的,就是要将人界的皇帝引出,揭发他的真实面目。 这是他和侍礼仙尊的交易。 他红颜的这一世,是与他无缘无分的,即使是百年之后,也没有与他见面的可能。不过侍礼仙尊答应他,只要青砚能够助自己阻拦大妖,将其再次封印,他就可以为他们俩逆天改写这一世的命盘,让他们有三天的时间得以相聚。 仅为这短暂的三天,他几乎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 岁月从来不曾在他的眼里惊起波澜,可他却为了这转瞬即逝的三天,倾尽所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让他无悲无喜无色的生命里,绽开一抹耀眼的红,他的记忆才不是黑白。 日影西沉,月由东升。 皇宫禁地之内灯火通明,城外百姓却门市紧锁,漆黑一片,空气中泛着重重的血腥气味,杀戮如此之重,仿若人间炼狱! 青砚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只是想着:棂儿这下可是有的忙了。 转眼之间,两人就站在了皇帝的面前。 偌大的宫殿只有皇帝一人,只见他一身黄袍加身。一双耀眼的明眸透过脸上的面具显得更加的妖冶。 不愧是久居上位之人,对于突然出现的青砚二人,没有丝毫的讶异。 “难道二位不知道神界之人私闯我人界皇宫禁地,乃是犯了条令的吗?”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之下站着的两个样貌非凡的男子。 万煜暗自惊讶了一下,这人的周身气度和对事物的态度,似乎不逊色于青砚! “既然我二人可以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宫殿之上,还怕什么条令!”同样清冷的语气,青砚缓缓开口。 两个同样散发着王者气势的男人,一个泰然闻坐于龙椅之上,一个傲然站在偌大的宫殿之中,四目相对,空气被凝结,时间似乎静止。 万煜不露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是他胆小恐惧,而是恐怕这两个人间的过招,他是无法插手的。 良久,面具皇帝开口说道:“你究竟是何人?” 青砚没有说话,一旁的万煜说道:“此乃神界北广帝君。” 面具皇帝深思片刻,“不,这不是你的真实身份,你究竟是何人?” 青砚敛眸看着座上的皇帝,“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人?堂堂人界君皇竟是不敢以真面示人,真实天大的笑话!”青砚故意讥讽他道。 “无论你身份为何,终究是神界之人,无权过问我人界之事!尔等退下吧!”面具皇帝说完,转身想要离开。 万煜一看对方想要逃走,即便是技不如人,也伸手阻拦呵斥:“妖孽!休想逃走!” “你觉得就凭你们两个就能拦得住我?”面具皇帝说道。 万煜心中没底,还好青砚及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有何不可?” 说罢,三人便对峙起来。 万煜的修为自然远不如青砚,念在上次帮忙的份上,青砚不忍心让他负伤,于是心中传音给万煜:“你先下去,我自己应付他便可!” 万煜本是不愿的,但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之后,还是悻悻的退下阵来。 “你倒是对于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面具皇帝说道。 青砚轻哼了一声,“对付你还不需要兴师动众,我一人足矣!” 二人从仙妖灵力之比,转到了手脚上的功夫,继而又转到了仙妖灵力之比,如此往复,数十个回合下来,双方元气皆有些受损,而面具皇帝也逐渐显出弱势。 “无论你是何人,本皇定是留你不得!”面具皇帝说罢,轻声念咒,从宫殿周围涌出无数的灵妖。 所谓灵妖,乃是有善心的动物修炼而成,成妖之后,做多诸多的善事,且对修仙一事非常有灵气的妖物。 本来这灵妖在妖与仙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可谓是半仙之妖,乃是义妖。 可是如今眼前的这些灵妖,眉宇之间被一团黑气笼罩,显然是被人控制。蒙蔽了善心,重堕妖道。 “没想到你如此丧尽天良!”万煜应付着周围的灵妖,气愤地说道。 “哼哼!天良,何为天良?这三界本来就该由我主宰!不要以为有你们这些伪善的神仙的阻挡,就可以断了我的统治三界的路,做梦!”一改刚刚的皇者气息,大妖露出了本色,十分的暴戾和急躁。 “来啊,我的子民们,给本帝杀了他们!”大妖怒吼道。 “结须,你我本无仇恨,我甚至想要放你一马,奈何你如此的挑战我的底线,我只有斩草除根了!”青砚说着,周身也泛起狠厉气息。 一些修为较低的灵妖闻至此气,直接魂离魄碎,不复万结! 大妖诧异,“你究竟是何人?怎可知我的名讳!” 青砚没有理会,一阵掌风带过,大妖便摔倒在地,口吐鲜血,着实受伤不轻。 正当青砚想要取其内丹之时,一束白光挡在了他面前,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西水帝君。 只见东祁帝君满脸笑容,拱手对青砚说道:“不知北广帝君可给本帝君一份薄面,将此妖交付与我?” 第九章 青砚放妖 青砚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总是目无一切的东祁帝君,如今却是伏低做小、态度谦卑的样子,没有说话。 “林大哥,你疯了!你怎么还要救他!”西水帝君万煜走到青砚的身边,不可思议的问道。 “万煜老弟误会了,并不是我要救他,而是此大妖修身之处乃属于我的地界,所以按照条令来说,理应交于本帝君来处理。”林然说的诚恳,让人不得不信。 “交于你如何,不交又如何?”青砚的声音冰冷的响起,没有一丝的温度。 林然依旧是满脸堆笑:“还望北广帝君成全,这结须大妖本就是在我的领地成了气候,危害人间,若是让天帝知道他的存在,便就坐定了我的失职之罪,想必北广老弟也是知道的,天帝对我本就十分的怀疑,为兄我身处浪尖之位,还请贤弟成全!”说着,东祁帝君林然卸下高傲的姿态,再次拱手施礼道。 青砚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地上喘着粗气的结须,看来着实受伤不轻。 “给你也可以,不过我要拿走一样东西。”青砚说着,从结须的身体里面抽出内丹。 内丹就是妖的全部,修行千年,所有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内丹之上。凡人食之,即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之颜;妖类食之,即可修为大增;仙人得之,误用,便剔除仙骨化为妖,生七情,灭六道,堕入无尽轮回,万劫不复。 没了内丹的结须并没有化作原型,虽然面具依然在,但浑身上下形容枯槁,有气无力,恐时日无多。 面对着奄奄一息的结须,青砚说道:“即已交付与你,还望东祁帝君秉公办事,切勿徇私。” “这是自然,多谢北广帝君成全!”林然拱手说道。 万煜还想说什么,看见青砚已经开口答应,也就不再多说。他本以为林然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他却如此的道貌岸然,心想着赶快找个机会,将他的恩情还回去,他可不愿再欠这种人的情! 出了皇宫,一路向北。 青砚没有去见红颜,因为侍礼仙尊曾经答应过他,会给他和红颜相见的机会,只是当下时机不对。其实青砚倒是无所谓逆天与否,只不过他不愿看见因为自己的私心,伤害了红颜。 对于青砚放了结须大妖的行为,万煜实在是不敢苟同。他不懂,明知道林然是为救结须而来,青砚还要将结须交个他;他不懂,明知道两人之中有鲜为人知的勾当,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是青砚真的不在乎,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因为以他对青砚的了解,他看出来的,青砚肯定早就知晓。 万煜就跟在青砚的身后,一路无话。 青砚没有直接去到侍礼仙尊那里将内丹交给他,而是径直的回到了自己的帝宫当中。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想你宫中之事繁多,本帝君不便多留。”青砚的声音响起,明显的逐客之令。 “嘿我说老弟,你怎能卸磨杀驴!好歹为兄我也是为你马首是瞻,今番更是得罪了东祁帝君,你还要和我断离不成!”万煜说着,心下无尽的悲凉。他给予了青砚全部的信任,也为他倾尽所有,奈何对方就是不相信他,时至今日,依然还在试探自己! 万煜苦笑,“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差小童去叫我即可。” 看着落寞的背影,青砚轻轻蹙起剑眉,“和我走的太近,会连累你的。” 依旧是没有温度的话语,在万煜耳中听起来,却是一种肯定。原来,他早已经相信他!之所以和自己疏离,就是为了保全自己! 万煜回过头,“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青砚转身进门,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你刚刚为什么不当场灭了内丹,难不成还要留着它不成?”万煜屁颠屁颠的跟在青砚身后进门,开口问道。 “我觉得这内丹并不是结须的内丹,换句话说,刚刚的那个结须并不是结须。” 万煜惊呼道:“怎么可能!那妖物的修为少说也有两千年!况且你叫他的时候他不是也承认自己就是结须的嘛!” 青砚点头,“不错,确实是像你所说那样,不过我猜测,他的本体应该是上古的妖,修为自然不浅,但却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本体腾出来,给结须的灵体当器皿,那结须果然不简单!” “你是说,你手上的内丹只是那上古大妖的内丹?而我们伤的只是结须的灵体?那他的本体在哪里?”万煜问。 青砚摇头,侍礼仙尊曾经说过,结须和上古大帝都被封印,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封印在了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二人的封印何时能解!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万煜指的是青砚手里的内丹。 “不能留根!” 说罢,青砚手中的闪闪发光的内丹就成为灰烬,数千年的修为付之一炬。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救我?”面具大妖被林然用神力轻放在地上,浑身上下提不出一丝气力,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你的内丹被除,估计以现在的样子维持不过三天。”林然高高坐在东祁帝君的座位,轻抿了一口清茶,淡然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妖。 “你想怎样?”那妖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警觉起来。 “我保你一命,你归顺于我,如何?”林然狡黠的笑道。 “哈哈哈……堂堂神界四大帝君之首的东祁帝君,竟然落到了与妖同流合污的地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说着,大妖粗口的喘着气,神情却松了许多,既然是同道中人,在利益的牵扯之下,他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林然也不恼,只是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义妖,只忠心于结须,甘愿献出实体为他卖命。可是你现在内丹被夺,妖力尽失,你的帝王如今又在何方?” “结须大帝曾救我一命,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声音虽然虚弱,但是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罢了,这样如何,”林然想了一会儿,真挚的看着大妖,说道:“我准许你在你的结须大帝解除封印之时,就回到他的身边,如何?” 台下大妖神色动容,想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属下灵眸,参见主人。” 林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身上的伤情过重,先随小童寿澈去内殿疗养。” “喂喂喂,我说青棂,你每天都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吗?”小雪鼬雪凝趴在船头,看着青棂往复的接送一批又一批的鬼魄,无聊的哼唧着。才短短几天,它就厌烦了这样生活。 “我说,你这样子每日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你不寂寞吗?”见青棂没有说话,雪凝继续说道。 “寂寞?我的寂寞和父亲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文不值。”青棂请上了最后的魂魄,才回头对雪凝开口说道。 “……”小雪鼬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这些日子和青棂相处下来,它觉得青棂的性格要比青砚要好的多。最起码他对自己有问必答,而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小雪鼬能够读懂他们的表情,甚至一个眼神。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一点点的善解人意,青砚才把它救回来。 青砚的眼神是寂寞的,却又带着些许的期望,那是因为心中有了挂念,有了期待,只不过在无休止的漫长等待中,包上了寂寥的外衣;但是青棂的眼神,小雪鼬却永远不能确定。 青棂的眼神,深邃的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他也有自己的挂念,那就是自己的爹爹和爹爹日夜相思的那个人。他的所有能够称之为感情的东西全部倾注给了他们,一丝也没有留给自己。 不是落寞,不是寂寥,真正的无悲无喜,无怒无怨。似乎三千世界当中,除了那两个人以外,再没有人能够惊得起他心中的波澜。是不是这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小雪鼬不得而知,它只知道,这样的青棂,让人莫名的心疼! 但它不知道的是,曾经的青砚,也是有着这样的表情,也是用同样的眼神俯瞰着三界人神,如今的青棂或许只是他的冰山一角!只不过,他遇见了她,才读懂了寂寥! 可能让青棂读懂寂寥的人又在何方呢? “你有什么梦想吗?”小雪鼬雪凝窝在青棂的怀中,传音问道。 碍于周围有外人,两人在人前的对话基本都用灵力传音,这是青棂先提出来的,因为这小雪凝天真的很,保不齐哪天就会当着众人的面问他难言的问题。 “和你说过的啊,我只希望爹爹和红颜姐能够成双比翼,到时候我的家就完整了。”青棂说着,深邃的黑眸中闪着光。 “你就对你自己的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吗我的大少爷?”雪凝叹了口气说道。 青棂很认真的想了想,很久才传音说道:“没有。” 雪凝一脸嫌弃,从青棂的怀中挣扎出来,在船板上找了一块没有被河水打湿的船板,躺了下来,“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青棂看着它滑稽的模样,不怒反笑道:“那么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小雪鼬听到青棂问自己,立马从船板上跳了起来,“我的梦想当人是修炼成人啊!” “哦?修炼成人啊…然后呢?” “然后……”雪凝敛下明眸,一脸失落的表情,“然后就为我的族人报仇!然后就将我的族群发扬光大!然后就可以光荣的去见我的父母了!”雪凝一连说了三个然后,天真的它只想表达出,它们都是同等的重要。 “生生死死都是刻在命盘之上,人如此,妖亦然,你的父母和族人都早已仙逝,只能说明它们的命盘如此,谁都无法强求,报了仇又有何用?不过是冤冤相报无休止罢了。”对于生死,青棂看的极淡。 “我能够活下来,那是因为大主人的救助,我相信这是天意,我也相信我命不该绝的使命就是为父母、为家族报仇!”雪凝说着,一脸的坚定。 青棂叹了口气,把船上的鬼魄送走之后,开口对雪凝说道:“其实你这样子,就足够让人羡慕的了,毕竟你还记得你的父母,你还有属于自己的仇恨。” 雪凝好奇的看着青棂,他从来没说过关于自己身世的话,既然他想说,它只能静静地听。 “我很小的时候,就命丧黄泉了,据说是母亲为了保护我,用尽所有的气力,最后就连魂魄也都散了去,那时候的我孤苦无依,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甚至什么都不懂!不懂得母亲的爱!更不懂得如何去恨!是爹爹救了我,他不仅救了我,还改写了我的命盘,教我脱离鬼气的修炼,给我温暖,在爹爹强大的羽翼之下,我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 青棂像是回忆起美好的事物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映着帅气的脸颊,让人如痴如醉。 “我觉得我拥有很多,爹爹和红颜姐无尽的疼爱,如今在鬼界的地位和权利,但同时我又觉得我什么都没有,我如今的一切都是爹爹给予的,我不能想象万一哪一天,父亲收回了他对我的爱,我该何去何从!” 这样的青棂,真的很让人心疼。雪凝心生怜悯,跳到青棂的怀中,依偎着。 青棂抬手顺了顺它的毛发,“其实都是我一个人胡思乱想,爹爹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我的一切都是爹爹给的,那我的一切都是为了爹爹又有何不可?所以我说啊,你是个很幸福的妖,有着属于自己东西,又有着属于外人给你的关爱,干嘛还整日被仇恨操控着!” 雪凝没有说话,但是青棂的话它却一个字都不落的印刻在了自己的心上。这么久的心结,竟然被青棂三言两语的就解开了,眼前这个人真是不简单!雪凝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忽然产生了一种要保护这个人的冲动。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修炼成人的。”雪凝坚定地开口说道。它觉得只有变成人,才能融化他没有温度的心。 青棂以为雪凝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自己也不便多说,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要是想要修炼成人,我帮你。” 第十章 一见倾情 三千世界,神界为尊,鬼界次之,人界为后。 神界众仙鼎立,掌控三界风雨,心系万千子民,管天灾,控人祸;鬼界主万物轮回,管世事更替。 三界有一个特殊的群体,那便是妖界。妖界身处人界之中,拥有似神的法力,努力修炼,渡够劫数,也可脱得苦海,转世为仙,若身先死,则同人界生灵一般,堕入轮回,来世为何,不可知也。 青棂站在船头,这条陪伴了青棂三千年的木船仍旧在忘川河里,随波荡漾着。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去想,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担心。 自从青砚离开后,已经十年多了,青棂是越发的少言寡语,就连经常押解新鬼的那些个鬼差,都深深的感受到小公子越来越像青砚公子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雪凝被青棂留在了隐莲居修炼,在青棂的帮助下,雪凝的修为与日俱增,或许再有个月余就可化身为人。 自从那天青棂对自己说了身世之后,雪凝就下定决心,想要祛除他心中的寒冰,想要看到他脸上发自内心的弧度。 坐在隐莲居的青莲之上,无数浅金色的气体源源不断的涌入它的体中。这是青棂交代它这样做的。据说这金莲是当年青砚所种,深受青砚的感染,乃是非凡之物。 想到青棂,雪凝的思绪开始散开。对于青砚,雪凝是由衷的感谢,感恩之余,是无尽的崇拜敬仰与恐惧。青砚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清冷高贵的气质总是让人无法小觑,天生的王者气概,总是让人有一种跪地膜拜的感觉。可是青棂,雪凝脑海中浮现出初相见是时的那么俊朗的笑容,如同初春的粼粼微波,在它的心中荡漾开来。它知道,那个虽然并未达眼底的笑容,却已经是他全部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这样的青棂,太让它心疼! 正想着,门口传来青棂的声音。 “今天如何?”青棂问道。自从雪凝开始修炼,青棂每天都要问它修炼的进度,似乎青棂比雪凝还要紧张它的修为情况。 “今日共运行了四十九个小周天,十六个大周天,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再由半月不到,我就可以修炼成人形了。”雪凝激动的说道。对于不爱说话的青棂,它总是幻想着用自己的笑容来感染他。 青棂点点头,看着雪凝活蹦乱跳的模样甚是好笑,面带笑意的看着它,自己躺倒了木榻上。 “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早?”雪凝之所以会这样的问,是因为前些日子,青棂总是忙的脚不沾地,甚至有几日没有回家。 “听闻鬼差说道,近日来人界帝王驾鹤西去,未满三岁的太子登基,八旬太后辅政,暴君亡故,黎民方得安生,死亡百姓也就少了许多。”青棂双眼微闭,这几天倒是劳累不少。 雪凝见状,自然是知道青棂的疲累,也就不再多言,安分的在青棂的胸口处趴下,听着青棂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深深的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莲居门外,有小差急切的喊着青棂:“小公子可在?” 青棂把雪凝轻轻地放在木榻之上,然后瞬移到门外。 鬼差看见突然出现的青棂,也顾不上礼节,直接急促的说道:“小公子,可不好了,忘川河边一妖孽作祟,死活不肯渡那忘川之河,小人等不是她的对手,也不敢去惊动上头,无奈只好来麻烦小公子,还请小公子帮忙!”说着,那几个小差竟是跪在了地上,生怕青棂不肯出山。 “尔等起身,随我前去!”青棂立马就答应了。 倒不是因为青棂心善,被几个小差的行为打动,才答应前往。而是因为青棂非常好奇,敢在鬼界大闹的人,除了当年的红颜姐之外,再无他人。 人界之人死后,除带有浓烈的怨恨之外,大多都是平静的接受事实,来到鬼界之后,也不再闹事。至于妖界之妖,他们的寿命极长,一些修炼成仙,未成仙者,百年寿尽之后,到鬼界也都算安分,毕竟谁都不愿生而为妖,宁可生生世世饱受着轮回之苦,也要转世为人。 能够在鬼界大闹的妖所谓少之又少,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还是要看上一看的。 说话间,青砚一行人便来到了忘川河旁。 远远看去,青棂就见一个白衣女子双手掐腰站在忘川河畔,一脸的清冷,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几个的鬼差。 青棂没有说话,挑着眉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不经意间,不知名的情愫黯然升起。 女子注意到了青棂的目光,回头看去,清秀的面颊显现出愤怒的神色,即便是如此,这般灵动的面容,也足以让星辰失色。 “又来了几个送死的!喂!你们几个,谁先上?”俏皮的声音响起,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你是何人,胆敢在我地盘上放肆!”青棂说着,语气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管我是谁!”那女子也是急脾气一个,不等青棂回话,就向着这边冲杀过来。 青棂手指微动,一层金黄色的保护层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将他和几个鬼差护在里面,任凭她如何攻击,纹丝不动。 女子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她见敌不过青棂,就闪身回到原来的位置,怒视着青棂,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拦我去路?” “姑娘此言差矣,摆渡与这忘川之河,渡这万千孤魂乃是我职责所在,和来挡路一说?”青棂不紧不慢的说道。 白衣女子气愤不过,飞身杀来,想要给青棂一个措手不及。 青砚岂是凡人?跟随青砚多年,又深得青砚真传,这毛头小妖怎是他的对手。 不过青棂也不再使出屏障防身,而是与她一招一式的打了起来。 不出三招,女子便身处下风,继而被青棂打伤在地。 众鬼差一见青棂已然将那女妖控制住了,纷纷大胆的上前将其擒住。 青棂看着挣扎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是灵气,半晌猜测道:“你,是灵妖?” 白衣女子瞪了青棂一眼,没有好气地说道:“算你识相,既然知我身份,就赶快放了我!” 灵妖乃是三界中极为特殊的存在,可以这么说,灵妖是介于妖与仙之间半妖半仙之体,他们若是专心修炼,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跻身仙道,可若是他们敌不过心魔,则比任何妖物堕入魔道的时间都要快。 “你既是灵妖,为何身陷此地?”青棂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他,显然是为败给他的事情在恼怒。 身后架着她的鬼差见到青棂问话,女子却是如此的不识抬举,不知规矩,就把鬼叉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厉声喝道:“你这小妖,怎的如此不识抬举,小公子问话,速速回答!” 白衣女子感受到了来自脖子上传来的寒气,这鬼差虽然不足畏惧,但是这鬼叉,可是足以让她魂魄尽散的物件,相传是上古大帝命画出图样,命亲信制作,并且亲自监工,为的就是防范这些祸乱人间的冤魂闹事。 青棂摆了摆手,示意鬼差退下。 脖子上的重量突然消失,白衣女子踉跄了一下。 自知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只好娓娓道来。 “我本是千岁山的灵妖,一直都在山中修炼,不曾往来于时间,不聊数日前,山中来了一个上古大妖,他的法力、修为在我们所有人之上,他一来,便妄想控制山中的所有妖兽,但凡有些妖力修为的,尽数被他抓了去,凡是不归顺于他的,全部被诛杀,就连魂魄,都遣散了去。”白衣女子越说也悲伤,“山中归顺他的灵妖寥寥数几,其余的人都……只有我,费劲全力的逃脱出来,不料还是丢了性命,沦落到了此地!” “少说废话,无论你是什么人,来到此地的,都要参与轮回,但今日你大闹鬼界,罪不可恕,我等这就剥了你轮回的权利,遣散你的魂魄,败了你的修为!”身后的鬼差仗势怒吼道。 白衣女子惊恐的看着青棂,这个清冷的男子,真的会这样对待自己? 青棂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女子的动作。 看着青棂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眸,白衣女子脸上露出绝望的颜色,千年修为毁之一旦,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 见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白衣女子也就不再挣扎,冷眼看着青棂,“既然如此,与其死在你们的手上,不如我自行了断,能不能给我这个自裁的机会。”她是十分不愿这千年修行毁在他人手上的。 鬼差呵斥道:“死到临头,哪还有这么多的要求,闭上眼受死就是。” 说着,举起鬼叉就要朝着白衣女子的脖子砍去。 白衣女子无望的闭上双眼,等候着命运的到来。 青砚打手一挥,鬼差尽数跌倒在地,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个鬼差,慢声说道:“这个人,我要了。”说罢,和白衣女子一起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十一章 神力初现 “什么?那大妖竟然不是结须?可本座明明算到了那结须近日以来并不安稳!”侍礼仙尊听到青砚的平声叙述,激动的声音高亢起来。 面对着一改往日仙风道骨模样的侍礼仙尊,青砚依旧面无表情。 “那内丹如今在何处?”侍礼仙尊半晌才想起来,忙问道。 “已被我摧毁。” 对于青砚斩草除根的做法,侍礼仙尊很是满意。 “虽然那大妖不是结须,但是我感觉到了他的躁动,恐怕距离他解开封印之日,时日无多了。”仙尊担心地说道。 青砚挑眉看着他,没有言语。 “这几日我努力的感应着上古大帝的气息,可是一无所获。如今结须一脉气息动荡,似乎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若到那日,整个三界可以上阵的,就只有你我了。” 青砚依旧没有说话,反正他和侍礼仙尊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最起码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说话间,突然,侍礼仙尊将目光落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青砚身上。虽然青砚周身一直围绕着王者气场,但是仙尊发现,如今青砚身上的气质更甚,就连他这样一个活了数千年的上古大仙,面对着如今淡然的青砚,都产生一种下跪的冲动! 他,究竟是谁?侍礼仙尊不禁心中想着,拥有此般上位者气场的,定然是上古大帝或是其族中之人,难不成这青砚是上古的神祗一族? 上古中,统治三界的族中就是神祗一族,而上古大帝就是神祗一族的王。这是一个让人敬仰的族种,在上古大帝刚登上帝位之时,弱肉强食,很多族种都面临着被灭族的灾难,甚至包括如今繁衍旺盛的人族!三千世界动荡不堪。 当时三界之中,神族、妖族、魔族三足鼎立,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上古大帝出现,统领三族,天下生灵奉他为大帝。而神族则就是神祗一族,也就是上古大帝的族种。 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铁一般存在的族种,上古大帝得以平定三界。 可惜当年三界动乱之时,神祗一族与上古大帝一起,身赴战场,全军覆没,这是侍礼仙尊亲眼所见,难不成这青砚就是所谓的漏网之鱼? 感觉到了侍礼仙尊的目光,青砚抬起眼眸看他,“何事?” 被青砚这样一问,侍礼仙尊缓过神来,“此遭人界之行,你可是有所收获啊?”侍礼仙尊侧面的问道。 “你想说什么?”青砚并不买他的账。 “我没有恶意,只是不知你是否记得,老夫曾经说过,你的气质高贵,神力灵动,很有可能与我一般也是上古之神?”侍礼仙尊见青砚没有太多的耐心与他打太极,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青砚点头。 侍礼仙尊继续说道:“如今你给我的熟悉之感更比从前,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上古大帝的族人,或者是当年的神祗一族的后裔!”说着,他怕青砚不知道神祗一族为何,就简单的和他说了神祗一族的故事。 青砚听后,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虽然曾经对自己的身世有些好奇,但是经过几千年的沉淀,那为数不多的好奇之心也被消磨殆尽,如今的他才不关心这个问题,天下倾覆,众生重新洗牌,与他又有何干! 话分两头。 这边的青棂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如痴如醉,一颗心,每时每刻的随着她的跳动而跳动。眼睛总是随着她的身影旋转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一抹白如此的动心。 “你叫什么名字?”青棂敛眸看着不远处灵动的一抹白色,面无表情,心却早就随她而动。 “少嫣,这是我婶婶为我取的名字。”少嫣开心的笑道,双眼明亮,无邪。 青棂看的呆了,他似乎可以理解薄情淡欲的爹爹为什么对红颜姐那么痴心,想必也是心中有这样怦然心动的感觉吧。 “你婶婶?那你的父母呢?”青棂抓住了重点问道。 少嫣敛下明眸,竭力隐藏起忧伤的神色,“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因渡劫未成而被神雷所劈,灰飞烟灭了。” 青棂心中一阵刺痛,他从小也是无父无母,这种孤独他能够体会,如他这样一个男子尚且难以承受,更休提少嫣这般的女子!不过好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遇到了青砚,而少嫣呢?一直都是自己吗? “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往事了。”青棂觉得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嫣笑笑,“无事,反正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一句“习惯”,包含了多少的心酸苦辣,又道尽了多少凄厉悲枉,青棂又怎能不知。 那股刺痛再次袭来,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青棂竟有一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由我,照顾你,可好?” 少嫣的笑容僵在脸上,几千年了,没有人说过照顾她的话,她更不知道什么叫做依赖。有时她也会疲累,也想有一个温暖的臂弯让她依靠,可惜一切都是幻想,身边还是谁都没有,到最后,也只剩下她自己! 难掩悲戚,泪水决堤!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嫣,青棂冰冷的心彻底融化了。一把将少嫣揽入怀中,“你乖,不哭!” 青棂很少有哭过的时候,青砚照顾他照顾的很好,根本没有让他伤心的机会。就算是哭了,堂堂男子汉也不会将泪水撒在人前。所以他知道如何安慰哭泣的人,尤其这人还是一个女子。 “你乖,不哭!” 青棂见少嫣还在哭泣,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见这般英俊秀气的男子也有这样呆傻的时候,少嫣甚觉可爱,破涕为笑,“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我没哄过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棂如实的说。 少嫣被他的率真打动,伸出手环绕在青棂的腰间,“那你以后也不要对别人说了,只对我一人说就好。”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微风吹来,空气中散着甜色。 第十二章 一眼足矣 “你知不知道你带回来个祸害!会害死你我的!”帝后林妃玲对自家兄长东祁帝君林然吼道,虽然他知道自己兄长的野心很大,但没想到如今他竟然敢公然挑战天帝的权威,藐视神界条令,带回上古大妖,实在是危险至极。 “小妹!你难道不知晓为兄心意为何么?天帝早就开始对我防范再三,如若不是我一直暗中防备,恐怕难活到今日,你还不知道为兄的处境吗?”林然淡然的说道,端起手边的杯盏,浅酌了一口,好茶! “哥哥,我知你这些年来过的辛苦些,但是你也不能……” “妹妹!灵眸受了很重的伤,再晚一天未能得救,他就会灰飞烟灭!”林然打断自家妹妹的话,岔开话题。 “你还想要救他!你真是疯了!”林妃玲别过脸去。 “我需要他的帮助,今日我救他一命,来日天帝取我性命之时,他也可还我一命,我这也是为他日筹谋而已。” “哥哥……”想到林然描述的那个场景,林妃玲心中有些动容,就这么一个哥哥,就这么一个亲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呢?不,绝对不可以! 看到了林妃玲的神情变化,林然在心中勾起嘴角,面上并未显露,依旧是衣服淡然的模样,“天帝的密室里面有一颗疗伤圣药,名为五极丹,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 含话唇瓣,峰回路转,林然的看家本事。 “今夜三更,我会派人过来。”林妃玲看着哥哥淡然的面孔,这表情她从小看到大,林然的表情不多,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是小小的自己第一次为他缝补衣服的时候,唯一一次哭,是自己嫁给天帝的那天!这个人,把所有的情感都交付给了自己这个妹妹,自己还有什么借口背叛他呢? 当晚林妃玲趁着天帝熟睡,夜潜密室,盗走丹药,送到了东祁帝君的手中。 青棂用灵气消去了少嫣周身的鬼气,以便她可以自由出入鬼界。 只是少嫣懂事的很,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安静的坐在青棂的身边,陪着他,和他说她的故事,青棂少言,但是每次都有仔细的听,他觉得心很暖,很暖。 “你怎么不去人界走走,整日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鬼界之中,久了也会乏味的。”青棂看着坐在船头哼着未知名的曲子的少嫣,好奇的问道。 “因为你在这里啊,再久我也不会觉得无聊的。”少嫣回过头朝他吐了吐舌头。 “这几日闲来无事,晚一些时候我陪你去人界走走,你想去哪里?”青棂挨着她坐在船板上,看着忘川河两侧盛开的彼岸花,竟觉得出奇的美丽。 “嗯……”少嫣双手托着下巴,想了好久,灵动的双眸一眨一眨,宛若天幕之上的繁星,不,比那更耀眼! “我从来没有去过人界的皇宫,想去看看,可以吗?”少女天真的问道。 青棂一怔,剑眉微敛。 “怎么了吗?不能去吗?”少嫣小心地问道。 “不是,只是人界的皇宫,有我的一位故人,也罢,正好将你引荐给她,你这样欢跃,想来她也会喜欢的。” 人界,普天同庆礼,万人空巷。 新皇登基,年方三岁,因其年幼,故而皇太后辅政。 “哈哈,这里真是热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原来这就是人类的世界啊!真好!”少嫣在人群中穿梭,因为青棂的灵气深得青砚真传,所以他可以在人界现真身,至于少嫣,青棂也为其渡了不少灵气,可以在人间自有玩闹,不成问题。 “你喜欢就好。”青棂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眸中却是充满了宠溺。 人群中的嬉闹过后,二人很快就来到皇宫内殿。正堂上坐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面容白皙,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可爱的很;龙椅的旁边,放着的是一把比龙椅还要大的凤椅,上面坐着一个年轻妖冶的女子,按理来说,这便应是传闻中的皇太后,青棂惊讶,古稀之年的老人怎会有如此年轻的面容! “看什么呢?”清脆的声音拉回了青棂的思绪。 “这里好无聊啊,我们去见你的那位故人好不好?”少嫣拉着青棂的胳膊,对这里表现出万分的厌烦。 青棂看着少嫣,没有说话。少嫣一直都很懂事,从来不会在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打断自己,今日这般反常,想必这些日子着实是苦着她了。 也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随她去吧。 青棂拉起少嫣的手,继续朝着内院走。 红毯满地,凤烛轻摇,罗帐半掩,红颜出现的地方,总是极尽奢华。 “红颜姐,我来看您了!”青棂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那是少嫣从未见过的,心中不免有些嫉妒,究竟是谁,能让他露出这样欢愉的表情! 红颜听到声音,从内殿出来,看大青棂带着一白衣女子站在大殿中央,先是一愣,随即缓缓笑道:“快随我到内殿去,此处说话不方便。”说着就拉起青棂的手,婷婷袅袅的往内殿走。 青棂也真就跟着去了,只是他忘记拉上少嫣的手,这一场景看在少嫣的眼里,自是万分不爽,恶狠狠的瞪了红颜一眼,跺了跺脚,也跟在两人的后面。 每一次青棂与红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无数的话题要说,青棂也只有在红颜姐和自家爹爹的面前,才能感觉到真正的放松和随意。不过似乎还有一个人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那个人是谁?青棂看了坐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嫣一眼,应该是她吧。 “对了红颜姐,今天我把我心爱之人带来了,她叫少嫣,是一个灵妖,少嫣,这是红颜姐,是我在这三界之中,除了爹爹,最最尊敬的人,也是除了爹爹以外最亲的人。” 青棂自豪的介绍道,少嫣露出完美的微笑,和红颜见礼,心中却是早已将其诅咒千万遍。不懂女孩子心思的青棂不知道,但是同为女人的红颜却将这一幕尽落眼中。 就像是给自己的儿子相亲一样,看见这个未来的儿媳如此善妒,红颜自是心疼青棂。伸手抚上青棂的发髻,“孩子,之前你与我说的话,我都相信,我和你爹爹都不在你的身边,凡是都要多长个心眼,千万不可随意将心交付他人!” 红颜明显的话中有话,提醒着青棂,这个女孩不行,她不是个善茬儿,还是换一个吧。 但早已沉迷的青棂却是听不进去的,他觉得红颜姐一定是不了解少嫣,一旦接触了,就定能发现少嫣的好。 再看少嫣,二人说的话完全没听进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红颜摸着青棂的手上,心中妒忌之情怦然增长。 “我,能不能见她一面?”青砚问侍礼仙尊道。他不知道他对于红颜的感情能否叫做情,只是当他发现这种异样存在的时候,已经深入内心,不可自拔了。 “你二人此世无缘,故而不可相见,否则便是违了天规,犯了天令,你乃仙骨之躯,于你并无大碍,只是她,怕是会入了那万劫不复之地啊!”侍礼仙尊捋着胡须,低声说道。 “一眼,仅此一眼,都不行么?”青砚近似乞求。一向高傲如他,何时低声下气?天条法令自然是不在他的眼中,只是他能逃脱,红颜不能,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了红颜的生生世世! “仅此一眼?”侍礼仙尊惊讶地问道。 “一眼足矣!”青砚态度坚定。 侍礼仙尊叹了口气,“罢了,我且给你三次机会,容你和她相见,但且记住一点,只能你见她,她却不可见你,更不能知道你的存在,否则就算是逆了天令,可否?” 青砚激动的点头。 我可以用我的所有,来换取你我生生世世的平安喜乐,今此一眼,只不过为解我相思之苦,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够和你相见,不过,很快的,相信我。 第十三章 二女相争 请输入正文金莲池旁的小雪鼬雪凝老实的坐着,只见它两只后脚微微并拢,两只前爪则努力的合在一起,整体的感觉像是人类参佛时打坐一般。虽然这个姿势对于它这样的动物来说实在是累了一些,但是青棂说了,这样才能体现出心诚,有利于加快它的修为。小雪鼬并不懂这些,但青棂这样说,它就照做,无论青棂带给它的是快乐还是痛苦,它都会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青棂说,这几日是雪凝修炼的关键,便不来打扰。所以雪凝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青棂了,它想要出去找他,可是脑海里每次都会第一时间闪出青棂的话,以及他发现雪凝不专心修炼时生气的表情,雪凝不想青棂伤心,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压制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天,小院的中央突然闪现出一道金黄色的光芒,那是从金莲池那边散出来的。只见原本滑稽可爱的小雪鼬已经消失不在,代替的则是以为一身白衣的少女,面容粉嫩,肤质如玉,冰肌玉骨,每一寸都像是巧夺天工的神匠精心刻画出来,不落凡尘的仙子。 雪凝慢慢地睁开眼睛,习惯的动了动前爪,这才发现她的爪子已经变成了人类的手。高兴地她立马跳起来,对着金莲池里的水左照右照,水里倒映出的是一个若水般灵动的女孩子,笑与不笑,皆为人世间的一道风景。雪凝对于自己的样貌甚是满意,也不管刚变成人时尚且虚弱的身体,跑跳着去找青棂,她现在最想见的就是青棂,最想把现在的样子呈现给的也是青棂。 一路之上,雪凝的心情极好,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青棂,嘴角不住的上扬,她不断地向过往的鬼魂打招呼。起初那些小差还没认出来这女子是谁,多次想要上前询问,后来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方知道这便是那只小雪鼬,便不自主地开始感叹,青棂小公子真是命好,前不久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灵妖,家里还养着一位赛天仙的女子,真是羡煞旁人啊! 雪凝看着这些小差脸上表情的变化,以为是不认得自己,心中更是开心,不知道青棂见到这样的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 转眼来到忘川河旁。 熟悉的河流,熟悉的两岸景色,熟悉的船只。 雪凝朝着河上的木船大声喊道:“喂!青棂!雪凝大人我出关了!” 雪凝不停地喊着,她想过很多种见到青棂后说话的方式,装成淑女温柔的模样也好,还是装作乖巧懂事也好,但真的到了这个瞬间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了像往常一样的说话方式,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木船。 只是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青棂!别闹了,快出来看看本大人!”没得到想象当中青棂的回应,雪凝有些慌了,明明船上是有新鬼的,明明青棂应该在那里的! 这是,从船头飘出一抹白色,是和她一样的白色。 少嫣独立船头,冷冷地看着站在岸边的雪凝。今早押送鬼魄的小差说人界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青棂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只身前往了,所以渡鬼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她还是高兴的,这是不是可以表示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自从少嫣来到鬼界,被青棂所救之后,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这让她的潜意识里,刻下了一个青棂专属的标签。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听不得有人叫青棂的名字,尤其还是这样一位如花少女。 “你是谁?”少嫣冷冷地问雪凝,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充满了敌意。 雪凝见到和自己一样一袭白衣的冷面少女,先是一愣,旋即自欺欺人的将她当成是今天的新鬼。 “你是今天的新鬼吧?渡你们青棂呢?就是那个长的俊秀清冷的男子?”雪凝吸了吸鼻子,方圆几里之内,并没有青棂的气息。 少嫣到底是比雪凝懂得多一些,听到雪凝的一番话,更是打翻了醋坛子,看着雪凝一脸单纯的模样,半晌,少嫣笑了,说道:“青棂他昨晚累了,现在在休息,今天这里由我负责。” “你胡说!”雪凝立即大怒,就算她什么也不懂,但是出于生物和女人的本能,她还是能理解少嫣的话。 “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你旁边的小差,这些日子,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少嫣挑眉说道。 雪凝一手抓过一个过路的小差,问道:“她说的可是实情!老实交代!” 那小差看了看愤怒的雪凝和船上笑里藏刀的少嫣,两边都不敢得罪,现在整个鬼界谁不知道这二人的存在,如果不小心冲撞了哪位,恐怕还要死个千八百次了! “回回回姑娘的话,少嫣姑娘说的,是事实。”小差结巴地说着,他能做的,也只有实话实说了。 雪凝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她本来想要说的话,本来计划的事情,到这一刻,尽数崩塌,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女人的出现!最重要的是,同而为妖,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妖力之强大,而且这股妖力,是完全不同于灵妖的妖力,而是接近于魔的具有强大杀伤力的一种力量。这样的女人潜伏在青棂的身边,究竟有何用意? 雪凝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在青棂的身边?” 少嫣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原因很简单啊,青棂说他要娶我,我自然要为他驻足。” “你胡说!”雪凝不知为何,她完全不能接受青棂的身边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呵呵,你就是青棂口中的那个累赘吧!青棂说了,要不是看在他爹爹的面子上,他早就把你驱逐出去了,每天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你不知道他是很烦的吗?还有,你难道不知道他每天都很累吗?你不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拖累他吗?” “够了,你给我闭嘴!”不谙世事的雪凝不自知地上了少嫣的当,她一直处于愤怒的状态,完全没有意识到青棂地气息由远及近。 而城府颇深的少嫣早早的察觉出这一点,故意压低了声音,对站在岸上的雪凝说道:“你就是一个不该的存在,所以,现在,赶紧离开吧,这样青棂也会好过一点。” 雪凝越听越气,就算青棂不喜欢她,也轮不到这个女人来插嘴,想着,飞身过去,一掌拍向少嫣,他不许青棂的周围有任何危险的存在! 少嫣的嘴角勾起,在受到雪凝的一掌之后,夸张地从船上飞起,眼看着就要落入忘川之中。 青棂赶回的时候,看到的恰好是少嫣被雪凝打飞的一幕。 “少嫣!”青棂大喊一声,然后腾空而起将少嫣抱在怀中。 “青棂,我好像是惹到这位小妹妹了。”少嫣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 青棂朝着她摇摇头,二人回到船上,看着站在船尾的雪凝,“就算你对她不喜,也不必要出手重伤!爹爹说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如今怎便成这副模样!” 雪凝不可置信地看着青棂,明明还是那个青棂,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却是这样的陌生!难道他真的讨厌自己? “青棂,我……”雪凝想要解释,想要把少嫣的问题告诉他,可是青棂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好了,你现在已经修炼成人形,我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还是回到爹爹身边陪他老人家吧。”说完,抱着“受伤”的少嫣离开。 雪凝看着青棂无情的背影,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哭,为他而哭,但他却不愿意看见。 一滴清泪之后,雪凝也离开此地,她一直奢求着青棂能够回来找她,他们还和以前一样,可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