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腹黑督主（一） 当砚台向谷雨砸来的时候，她立直了身子，不偏不倚地受了这一下，瞬间，鲜血便贴着她的脸侧流了下来，滴落在空旷旷的大殿上发出清脆的响。 额头上火辣辣地疼，但谷雨不敢作出任何龇牙咧嘴的表情，甚至不敢伸手去擦一擦那流得她满脸的血，坐在龙椅上的年轻帝王正在盛怒中，砸一个砚台还是好的了，若她再不老实点，怕下一刻就该是拖出去斩了。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放开我……混蛋啊你，我要见皇帝哥哥！” 殿前传来一女子清脆悦耳但此刻听起来却是很焦急的声音，拦着沐千雪的侍卫们显得有些为难，这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小郡主，万一惹得小郡主生气了，他们想必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但皇上已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承欢殿求情，怕是小郡主也…… “雪儿？让她进来吧。” 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年轻帝王在听见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时，脸色稍微舒缓了点，但还是狠狠瞪了谷雨一眼才走下了台阶，满眼的杀意让谷雨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而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害怕也少了几分，再怎么样，有沐千雪拦住，她的性命应该是无忧了。 但谷雨还是不喜欢沐千雪。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造成自己全部悲剧的真正元凶，即便这个人善良又可爱，也即便这个人是女主。没错，虽然不想承认，但谷雨她大抵确实是真的穿越了，被老板扔到某个书里的世界。 老板是书店的老板，虽然看上去是个二十多岁的俊秀青年，但实际上活多久了没人知道，并不是正常人类的那种，兴趣大概是扔人到书里玩，据他本人说，之前玩的是配角逆袭上位，什么废柴变天才，什么路人转正主啊，大部分都是他的杰作，现在腻味了，决定攻略反派boss，自然不会是他本人攻略的，于是就挑中了谷雨这个倒霉孩子。 原因？ 大概是因为谷雨看起来比较木讷吧，天生表情少的姑娘总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 知道老板这点恶趣味的谷雨只想说两个字，去死！ “小谷子，没事吧？小谷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得到准许的沐千雪自然顺风无阻地走进了承欢殿，自踏入了殿门内，便看见和她要好的小太监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跪在台阶下，旁边还掉落着一块沾了血迹的砚台，心下便觉得不好，跑到小太监的前面才发现小太监已经是满脸的鲜血，目光呆滞得好像是失了魂一般。 被沐千雪摇晃得回过神的谷雨此刻正一脸血地看着沐千雪。 “郡主严重了，是奴的不是，奴没有保护好郡主实在是罪该万死。”如果说对不起有用，就不会有杀人偿命这么一说了我亲爱的郡主殿下。 “确实是罪该万死！来人，将这阉奴拖下去斩了！”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龙傲天就想起来他差点失去沐千雪的那种恐惧感，若不是这狗奴才带着雪儿去冷宫玩，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又怎么会被那些疯女人吓晕过去？ 别啊，皇上，我只是说着意思意思，现在收回那番话还来得及不？ 谷雨抬头望着屋顶，竟无语凝噎，嗯？看不清了，看哪都是一片血红，赶紧挽起袖子擦了擦脸上都快凝固起来的血。 “皇帝哥哥！是雪儿非要拉着小谷子去那里的，你要责怪就责怪雪儿吧，小谷子是雪儿的朋友，你……你你要是敢斩了小谷子，雪儿一辈子都不理皇帝哥哥了！” 看见从殿门口就有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进来要将小太监拖下去，沐千雪一下子急了起来，说话也就没了个轻重，镇得那两侍卫也是手足无措，不知是停下还是继续上前。 听见这话，龙傲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即便他爱她入骨，但帝王的尊严也是不容侵犯的。 “放肆！雪儿，你是在威胁朕吗？” 丹凤眼微微上挑斜飞入鬓，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侧脸如刀削般俊美绝伦，龙傲天整个人身上透着一种邪魅狂狷的男主气息，正当谷雨想睁大眼睛看得更仔细一点的时候，……被额头上还流淌得欢快的血糊了一眼睛。 嘤嘤嘤。 而沐千雪见一直对她温柔至极的皇帝哥哥这会儿居然这般凶她，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龙傲天一转眼便看见心上的小甜心睁大了小兽般湿漉漉的眼眸，泪水在眸中打转着迟迟不敢落下来，不免又觉得心疼，去他妈的帝王尊严，在雪儿面前算个屁。 伸手拥沐千雪入怀，龙傲天放柔了声音安慰道：“雪儿，是皇帝哥哥不好，不该凶你，不哭了乖，不哭了。” “……嗯，皇……皇帝……哥哥讨厌，……雪儿已经……已经知错了嘛，呜呜呜……” 被龙傲天这么一关心，沐千雪反倒哭得更厉害了，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双手紧紧环住龙傲天精瘦的腰身，眼泪甚至都打湿了他的半个肩膀，但龙傲天丝毫不在意，反倒是越加愧疚了起来。 本来雪儿就被冷宫那些疯女人吓得不轻，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替这阉奴求情，他的雪儿多么善良啊，自己还凶她，真是不该！他不能再让雪儿这般受委屈，明儿就将冷宫里那些疯女人尽数处理掉，而这名叫小谷子的小太监，既然当不了护主的狗，留着也是无用，但如果杀了他，雪儿又会难过的。 ……也罢，饶他一条命，送回东厂看那人如何处置好了，温香暖玉在怀的龙傲天脑内一瞬间转过无数种想法。 在旁边的谷雨冷漠脸，皇上，您还是先斩了奴行吗？腿都跪麻了。 第2章 腹黑督主（二） 这是一篇设定很单纯的古代言情。 虽然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在朝堂之上，皇族之中。但显然没出现皇子王爷之类的人物和皇帝抢龙椅，争皇位。也没什么外敌侵犯保家卫国的热血情节，大抵作者的笔墨都用于描写冷酷帝王龙傲天和纯情郡主沐千雪之间的爱情故事了吧？ 龙傲天其实是个很苦的娃，他的母妃不过是先皇一夜恩宠的宫女，在生下他后勉强得了个贵人的身份，后来被卷入无端的后宫争宠戏码，御赐三尺白绫，七岁的龙傲天便看着母妃的尸体在房梁之上左右摇摆着。 好在龙傲天还有一个机智的小伙伴，叶良辰……呃，不，其实是叫沈暮之。 怎么来说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名字，正与沈暮之这个人一般，沈暮之是太傅收养的徒儿，年纪轻轻便随着自家师傅时常入宫为先皇出谋献策，从而结识了龙傲天，他欣赏龙傲天的野心蓬勃桀骜不驯，龙傲天也看重他的才华横溢智谋无双。 ……就这么看对眼了，两个人成为了一对好基友，不是兄弟亲似兄弟。 龙傲天在沈暮之的帮助下，诛皇兄，杀亲友，最终踏着一地的鲜血与枯骨君临天下。可惜自古帝王多猜疑，昔日有杯酒释兵权，现在龙傲天自然也会忌惮着沈暮之，故而一旨降下，封沈暮之为东厂总督，赐号伴君，美其曰：朕允你永生永世陪伴在朕身侧。 谁他妈的要陪伴在你身侧啊？你还我大鸟儿！……嘟，谷雨猜测沈暮之的内心是这样崩溃着的。 何谓东厂？培养太监的地方。何谓总督？太监们的头头儿。 所以说，风华绝代惊天绝艳的沈暮之就这么被好基友龙傲天给坑了，但他却没有产生多大的怨恨，还很欣慰龙傲天终于抛弃了所有的情感禁锢，走上了帝王之道。 这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人间真爱啊……谷雨撇撇嘴，作者你还写出个女主作甚？让这一对就这么相爱相杀多好。 而龙傲天与沈暮之的决绝就是发生在沐千雪出现之后的事情。 那年黄袍加身的龙傲天遇见了天真烂漫的沐千雪，冰冷的心就被融化了一角，从此，奉沐千雪为掌上明珠，在沐千雪十六岁时娶她为后，若是这样的结局也就皆大欢喜了，可悲的是，沈暮之也爱上了沐千雪。 从沐千雪肯为自己闯承欢殿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圣母女主，圣母多的是什么？是爱啊，见人就分一点，对沈暮之自然也不例外，沈暮之本以为他一脚踏入黑暗已是半身罗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却在这时感受到了沐千雪的温暖，从小缺爱的人要么对爱不屑一顾，要么死死抓住不肯放手，沈暮之显然是后者，为了得到沐千雪，沈暮之彻底黑化了，他陷害忠良，离经叛道，甚至是将沐千雪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终是被龙傲天斩杀于殿前。 临死前看着那对璧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沈暮之终于明白了他苦苦追寻的爱情不过是一场笑话，从遇见沐千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眼前人的笑容干净且美好，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目之所见，全部化为了一片黑暗。 沈暮之这萧条的一生结束了，龙傲天与沐千雪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全文完。 就这样，沈暮之还被称为这篇文里最大的反派boss，谷雨觉得实在有点冤，龙傲天与沐千雪的幸福可以说是沈暮之筑造而成的，如果不是沈暮之的倾心相助，龙傲天早已死在了后宫争斗中，而不是君临天下坐拥江山美人。 沈暮之这一生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前半生为龙傲天活着，后半生为沐千雪活着，到最后，他也没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反倒是失去了很多，但沈暮之却不曾有一句话是怨恨这个世界的，他的黑暗由他自己背负，他的罪孽由他自己承担，这需要何等宽广的胸怀，可惜这样一个人也不过是龙傲天与沐千雪爱情里的一副调味剂。 助龙傲天得了江山，换来的不是感谢而是忌惮，得到的不是加官进爵而是让他永远失去了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还有就算玷污了双手也不愿去玷污的沐千雪，在日后的言笑晏晏中可曾会想起有一个人爱她如痴？恐怕在沐千雪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奸诈狠毒的宦官罢了。 谷雨还记得原著里沈暮之在囚禁沐千雪的时候曾问过她这样一句话。 “若是隔世他年再相遇，你可愿与我沽酒倚看花成雨？” 当时沐千雪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她根本就没有去听沈暮之的话，只是在哀求他，放过自己。 明明是她先招惹上的他，如今却要他放过她……女主这种存在还真是自私呢，收获那么多人的爱最后也只能与一人相守，要谷雨说，如果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的话，就连遇见都不要有就好了。 沈暮之的悲剧大概在于他是个男配，而谷雨的悲剧大概在于她得攻略这个男配。 卧坐在黑漆木椅上的男子衣衫半解，露出了一大片的白玉胸膛，但他毫不在意，过分俊美的脸庞如同工匠精心雕刻而成，媚眼微阖，红唇若脂，如墨青丝未束一缕，尽数披散在脑后，宛若流水一般在腰间荡起微微涟漪，慵散却不萎靡，妖娆而不秽乱。 妈妈，我好像看见了天使，……不过是堕天使咩。 谷雨有些明白为何龙傲天如此忌惮沈暮之却没有杀了他，而是选择将他去势留在自己的身边了，就这长相，多勾人啊。正如原著里，沈暮之还在娘胎的时候，一个老道士给他算过命。 他若为男子，便能富国强民，他若为女子，便会祸国殃民。 所以就成为太监了吧？ 谷雨发誓她真的没有幸灾乐祸。嘿嘿嘻嘻哈哈……忍着点，毕竟她还在跪着呢。 “起身吧，上前来。”沈暮之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既温润如水又冷漠如冰的声音，因着这份温润生出万分的旖念却也因着这份冷漠，一切的旖念消失殆尽。 谷雨愣了愣，听话地站起身，忍住膝盖至小腿处的酸痛，一步一步走到沈暮之的面前，小身板儿站得像棵青翠竹子般直挺。 “呵，倒是个听话的，……来人，打盆水来。”沈暮之见面前的小太监模样乖巧，便生出几分好感，但又见他满脸血污，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唤了身侧伺候的侍女端了盆干净的水来。 然后亲自站起身将白巾沾水里弄湿了后给谷雨擦脸，动作轻柔。 谷雨看着突然接近的那片白玉胸膛，愣了一会儿，抵触感油然而生，正打算伸手推开沈暮之的时候，他也正好收回手去，没发觉到谷雨的异样，而是看着那已经被擦洗干净的俏生生面孔似惋惜道：“明明是个太监，偏生长得这般好看。” 别介啊，总督大人，我长得哪有你好看？心里这样想着，谷雨竟也就嘴上说了出来。“不及大人。”说完连谷雨自己都吓了一跳，沈暮之正值风华正茂却被去了势，当了这太监总督，从此性情大变，她这样说不是找死么？反应过来的谷雨忙又小心翼翼去看沈暮之的神色。 并无异样。 不，与其说没有什么异样，还不如说他的唇角甚至还多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会下一句话就是把她拖出去砍了喂狗吧？ “你觉得本宫好看么？” 咦？ 哦。 啊！ 这句话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谷雨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原著中，沈暮之是不是也问过一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太监这样一句话啊？如果真顺应了原著剧情的话，那沈暮之接下来就应该问…… “那你与本宫对食可好？” 第3章 腹黑督主（三） 不好，不好，非常不好。 谷雨下意识便想要拒绝，可若是拒绝了，怕她会死得更早。 谷雨现在严重怀疑老板和她有什么仇什么怨，要不然怎么就给了她这个低人好几等的卑微身份，在这宫中兢兢战战地过活呢。不过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老板故意安排的，在原著中，就有个名叫“小谷子”的炮灰太监，也就是谷雨的原身。 那小太监原本是个贫困农家的孩子，家中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难养活，因当时宫中招收太监，爹娘便想着将她女扮男装送入宫中换些钱财贴补家计，小孩子其实无论男女长得都是差不多的，娘亲把她私处弄些血用白布包裹了起来，又收买了招人的公公，说是心疼孩子，便自家儿阉割了。 公公揭开孩子裤摆一看，确实还看得见殷殷血迹呢，便秉着不负责到底的态度让她进宫和刚阉割过的小太监一起训练了。农家的孩子懂事早，小小谷子虽还不知宫中险恶，却是牢牢记住了娘亲对她说的话。 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你是女孩儿，否则全家都得死。 即便是有些怨恨家人将她送入了深宫，但小小谷子也能理解爹娘的做法，更不希望爹娘还有弟弟妹妹就因她而死了，故而平日里为人处世也就谨慎了些，安然在宫中度过好几年。 这也幸亏了小谷子长了一张乖巧可爱的脸，是以在宫中并未受到多少欺负，后来，更是被分到沐千雪的院伺候着，小郡主活泼善良，小太监聪明伶俐，日子久了，感情便深了点，更何况那小谷子原本就是个女娃娃，很多时候都能猜中沐千雪的女儿家心思，自然也就得沐千雪喜爱些。 可惜，也正因着这份恩宠，将这名叫“小谷子”的假太监打入了深渊。 沐千雪是平阳沐王府家的郡主，十五岁及笄之后便被招入了皇宫，与龙傲天一见钟情。但龙傲天尊为天子，政事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沐千雪的身边，所以平日里，更多的是小谷子陪着这位小郡主玩耍。 后来，小郡主突发奇想要去冷宫看一看，说是皇宫有趣的地方她都看过了，但冷宫却是皇帝哥哥一直不许她去的，这下便趁着皇帝哥哥上朝的时间，央着小谷子带她去冷宫看上一看。 小谷子本想拒绝，但禁不住小郡主苦苦哀求，而且作为个奴才，她也不敢忤逆了自家主子，便偷偷摸摸带沐千雪去了冷宫，未料到冷宫那些妃子们，自先帝时起便被押在这里寂寞了数年，已然疯魔，一个个不要命地扑上来抓住了沐千雪的衣衫头发将她吓晕了过去。 若不是小谷子喊得宫门处护卫及时赶到，还不知沐千雪会在这里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就这样，沐千雪被救了回去好生照顾着，小谷子却是被抓到了殿前，跪在了龙傲天的脚下，幸好沐千雪及时醒来，阻了龙傲天要斩杀小谷子的念头，她才保住了一条小命，移送东厂接受沈督主的处罚。 当时沈暮之也就是这样问了小谷子一句“那你与本宫对食可好？”，小谷子不敢拒绝，便应承了下来，在随后的日子里，跟在沈暮之的身侧，为沈暮之与沐千雪的相遇，点燃了导火线。 沈暮之早就听闻龙傲天不可自拔地迷上了平阳沐王爷府上的小丫头，讶然龙傲天那样冷心冷血的人居然还会真心诚意爱上一个人的同时也对沐千雪产生了兴趣，真巧宫中送来了个小太监，说原本是千雪郡主身边的人，但犯下了错便让他处理了去，留下一条性命即可。 沈暮之非但没有处罚小谷子，还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对他极好，惹得那小郡主也三天两头地往东厂跑看望小谷子，一来二去，便与沈暮之熟络了起来。在黑暗血腥充满阴谋诡计的皇宫中，单纯美好的沐千雪就像一束白月光，照在了沈暮之的心扉上，当沈暮之终于明白龙傲天为何会那般喜欢沐千雪的时候，他也是情根深种，抽不了身了。 只可怜了那小谷子，从小便历经刻薄，偏遇着一个沈暮之这般风华的人对她温柔至极，明知不可以，明知都是虚情假意，这傻丫头还是将自己的一颗心奉上，沉陷在沈暮之的笑意清浅里。 也为她后来的死埋下了伏笔，小谷子本身长相不差，扮作女儿也是清丽秀美，为了心爱之人能够得到幸福，她不惜就以这副女儿装扮混到了龙傲天的身边想要刺杀他，但还未等她拿出袖中的匕首时，已被龙傲天身旁的护卫察出异样，万刃穿心。 死得，真惨。 谷雨穿到这小太监的身体里时，她就已经在龙傲天的脚下跪着了，后面也跟着剧情君的发展，一路跪到了东厂。 看这情况，再过个几章，她就该死了啊。 心里再将老板骂上个一千遍，谷雨抬头见沈暮之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便思量了会，才开口说道：“奴，惶恐。” 可不就惶恐嘛，答应了是死，不答应也是死，横竖着她只是个炮灰人物，权势拼不过龙傲天，才智抵不上沈暮之，光环比不了沐千雪，不知道现在回去和老板商量商量行不，给她换个尊贵的身份。 见面前的小太监面无表情地说出“惶恐”二字，沈暮之反倒是笑了，怎么他瞧着这小太监胆大的很呢，目光一转，落在了小太监沾满灰尘还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衫上，沈暮之皱了皱眉，伸手揽住了小太监的颈脖就拉着往屋内去，既然小太监没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就可以算是自己的人了吧？沈暮之是这样认为的。 “你……”被沈暮之揽在怀里的那一刹那，谷雨便身体僵直着想要推开他，但没想到沈暮之看上去是个弱鸡样，用起力来却是大得很，无意挣扎间，便在他那光洁如玉的胸膛上留下两条不深不浅的爪痕，看起来煞是暧昧。 两脸懵逼中…… “哎呀……你……”沈暮之略带嫌弃地看了谷雨一眼后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将那两道爪痕遮了起来，看上去也没生气的模样，因为他又蹭蹭蹭地跑到内屏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出来，一把塞到谷雨手里。 “去换上，然后咱进宫，煮美人。”沈暮之摇着一把折扇遮住大半的脸颊，只剩下一双墨黑的眸子蕴藏着笑意。 沈暮之所说的煮美人并非在开玩笑，在冷宫正门前早已架起了高鼎，底下燃烧的火焰如血殷红，一众嫔妃被士兵压在鼎前，等待着沈暮之一声令下就将其投入烧得通红的鼎中蒸煮，那些嫔妃神智虽已不清晰，但还是知道危险的，一个个哭天喊地，拼命想要从身后士兵的禁锢中挣扎出来，看上去，极为可怜。 “小谷子，你可知，本来你是要成为那燃鼎之灰的？”行刑当前，沈暮之还有心情对身边的小太监说话，并忍不住去探小太监的脸色，寻常人看见这般场面，不说慌张恐惧，也是面色发白，但这小太监还是如一开始那样淡然自若，脸上一点表情也无，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杀他么？ 知道，当然知道，谷雨这种没有身份的贱奴，即便是蒸煮之刑，也是没有资格上鼎的，但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沈暮之收她为其左右才得以接近女主，现在女主还未出现，她死了，剧情君也就凋谢了。沈暮之说得见牙不见眼，也不过是在吓唬她而已。 但谷雨觉得她还是得表示表示什么的，以免伤了这位督主大人的自尊心。 “谢大人救命之恩，奴无以为报，唯有……” “以身相许。”还没等谷雨说完，沈暮之便接了下句。谷雨心里一个激灵，沈暮之作为龙傲天的幕僚，又是师承太傅，怎么说也是一位温润风雅人物，如今怎么看起来越加没脸没皮起来，难不成男配不仅会黑化，还性格崩坏了？ 正在思虑间，又听见沈暮之说：“开玩笑的，……嗯，虽是免了你死罪，但不做出些惩罚也难以服众，便这样吧，由你……亲自下令行刑。” 第4章 腹黑督主（四） 不得不说，皇家的人一个个聪明得像人精一样，这场后宫之祸本是因为沐千雪受惊，龙颜大怒而造成的，但龙傲天却把处理这些后宫嫔妃的任务交给了沈暮之，也就相当于把所有的后果也推给了沈暮之。 后宫嫔妃们虽在宫中落魄多年，但其家世盛大，并不会因为这数载春秋而泯灭，就算是家族中不在意的女子，但这也无疑是皇家对他们的一种打脸行为，皇帝他们惹不起，但如果是行刑的东厂督主，这份无处可去的愤怒就会将沈暮之撕裂，宦官位高权重，暴虐无道，这种罪过再加以推波助澜，沈暮之，死不足惜。 可是…… 可是，沈暮之这个看起来是白的，一切开都是黑的的混蛋，把行刑的职责交给了她，若是不杀，便是违抗圣命，死。若是杀，一下子把朝廷大小与后宫沾边的官员得罪个遍，还是死。 沈暮之你先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谷雨在心里暗戳戳地把沈暮之鞭尸了一万遍。 见小太监低头沉默了许久，沈暮之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手上握着这么多的人命，饶是小太监胆子再大，也还是害怕了吧？朝着台下的士兵长挥了一下纸扇，士兵长立刻领意，一声令下，那些嫔妃就被推入烧得滚烫的鼎中，刹那间，叫喊声一片。 看到这一切的谷雨难得地抬起了眸子，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人，他少见地没有了笑容，握着纸扇的手指关节凸起，显然是用上了力气，对于沈暮之来说，虽只是一声命令，但其中背负的人命才是最沉重的。这个人，其实心善如莲。在原著里，沈暮之少年得意，为龙傲天筹划天下，指点江山，后来在成为东厂督主后，岁月将这个骄傲的少年沉淀，淡泊名利，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沐千雪，他的人生应该会过得很好。 “你看本宫作甚？”发觉到了谷雨的目光，沈暮之有些郝色，一摇折扇掩住脸部才轻轻发问，谷雨抿了抿唇，无视了台下那股难闻的气味，道：“大人长得好看。” 一夕之间，冷宫嫔妃尽数失去音讯，宫闱之人不敢传言。但就现在看来，这件事对男女主并未造成什么影响，对东厂的影响也不大。 “小谷子，小谷子？小谷子！嗷嗷嗷嗷嗷……小谷子，你敢不理本宫？” 看着小太监站在那桌案前专注研墨三十年的姿态，沈暮之塞颗葡萄到嘴里咽呜了一声忽然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那些怕他的太监不敢和他说话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来了个不怕他的小太监，可偏偏又是个闷葫芦，问个什么话，他都嗯嗯啊啊应对过去了，敷衍意味十足。 听到这喜欢作妖的督主大人哀嚎时，小太监才放下了手中的墨，清秀俊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无奈的表情，虽然不是什么好表情，但比起之前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倒是显得讨喜得多，督主大人已经打算把挖掘小太监新表情这件事情作为毕生事业而为之奋斗了。 这边谷雨捻了捻手上沾染的墨汁，恨不得上前咬死沈暮之，不就是他说想画画所以才让自己研墨的吗？结果他画笔还没在手上握个半刻钟，又凑到旁边吃葡萄去了，一边吃还不停地喊她名字，絮絮叨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沈暮之，其实你上辈子是唐僧吧？我就是那想吃你肉的妖怪，欠了你的！ “大人，葡萄皮随地吐的话，您待会又该摔倒了。” 谷雨看了眼地上零零散散的葡萄皮，看似关心实质报复性地说道，这句话却如同寒刃一把直直戳进沈暮之的心脏，这么大的人还摔跤什么的……这么大的人还踩到自己扔的香蕉皮摔跤什么的……这么大的人摔跤还被一大群手下看见什么的……简直可以称之为沈暮之心灵上最大的创伤，没有之一！ 啧，这就是乱丢果皮的下场啊，谷雨表示喜闻乐见。 “葡萄皮……也会摔跤？”沈暮之的脸色有些发白，询问小太监的语气十分无辜，估计是上次摔跤实在是摔疼了。见谷雨颇有几分慎重地点了点头后，沈暮之愣了一会儿，继而面色一转，带上了些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既然这般，本宫便不乱吐了，只是现在准备器皿也有些麻烦，不若小谷子你来接着这些果皮吧？”沈暮之此言一出，谷雨立刻想拿手上的墨汁糊他一脸！ 这家伙，绝壁会是美人盂的创始人吧？祸害了那么多漂亮小姑娘，趁现在沈暮之还没黑化前怎么没摔傻他！ “不愿意？……哎呀，小谷子，你看反正你的手也沾上墨汁了嘛，待会儿也是要洗的，放几颗葡萄皮不碍事。”如愿地看见谷雨有些愤怒的表情后的沈暮之心满意足了，又剥了颗葡萄塞到嘴里，把那还带着滢滢果汁的葡萄皮放进了谷雨的手掌心。 看见沈暮之这般举动的谷雨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沈暮之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变态嘛，如果真要拿她当美人盂用的话，她就替天行道灭了这妖孽！ “……我是郡主，你敢不让我进去……好大的胆子，皇帝哥哥都不阻我去任何地方！” “郡主殿下，真的不行，督主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听见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沈暮之上前一步，道：“何人在喧哗？” 但他显然忘记了，刚刚这一屋子都被他吐了葡萄皮，这一脚踩下去，正命中目标，步伐便向着一边偏了，身子直直地向着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太监扑去，啊啊啊啊啊……噗通！一声听着就很疼的响声过后，谷雨觉得全身……很麻，但比起这个，更引起她注意的是，紧挨着自己嘴巴的那两瓣唇，温热柔软，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有着些葡萄的酸甜。 什……什么鬼？ 被那葡萄味刺激得一下子清醒过来的谷雨已经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的事情了，一把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沈暮之推开去，酸痛这时才铺卷而来。 “啊，小谷子，你没什么大碍吧？”沈暮之被摔得头也有点晕，但身上好歹是不疼的，毕竟有个肉垫在嘛，不过他也赶紧去查看小太监的情况，小太监看上去就小小软软的，这么一压，不会是压坏了吧？ “我，我没事，那是……郡主。”谷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目光看向了门口那个窈窕的身影。其实，摔那么一下并不是那么疼的，但最重要的，被压的是胸啊啊啊，这具身体在宫中担心受怕，吃不饱穿不暖的，发育较之正常的女孩子便晚了些，现在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被沈暮之那么一压，谷雨就觉得小荷花被人掐断了头。 赶紧把沈暮之的注意力转移掉，她好偷偷摸摸地揉一揉胸。 第5章 腹黑督主（五） 沐千雪捂着嘴惊讶地看向屋子里，原来她都不知道，小谷子是有那种爱好的吗？那个压在小谷子身上的俊美男子便是东厂督主沈伴君？两人站在一起，不知为何有种甚是养眼的感受，如果她没有推门而入，那他们……他们就……想到后面的即将可能发生的场景，沐千雪的脸徒然就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什么都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嘿嘿。” 沐千雪马上把自己的双眼捂住，但又忍不住从指间缝里偷偷向谷雨这边瞄，脸上的红晕迟迟没有褪下去。 谷雨听过沐千雪的话，忍痛中一挑眉，这小郡主，是不是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新世界大门？ “来人，将这不知礼数的丫头扔出去！”确定小太监没什么大碍后，沈暮之看向沐千雪的眸色开始渐渐变冷。原本他还在想着，能让龙傲天如此痴情的姑娘会是个怎么样的姑娘，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你……你敢！我可是平阳郡主！”被赶上来的两个健硕护卫高高架起的沐千雪像是无法置信沈暮之所说的话，挣扎着双腿要下来，眼圈都已经开始红了，想是要哭出来，作为一府郡主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哦？平阳沐王爷府？难道沐王爷便是这般教导郡主殿下擅闯东厂，肆意妄为？” 沈暮之一席话说得沐千雪无法反驳，她知道自己确实有些任性，但皇帝哥哥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啊，而且，她来东厂只是为了看一看小谷子嘛，这个太监督主好凶！不能让小谷子继续和这个坏人在一起了，她要把小谷子带回皇宫！ “大人！”见沐千雪挣扎得有些痛苦，谷雨连忙喊了一声沈暮之，沐千雪不顾身份，擅闯东厂确实不对，但以龙傲天对沐千雪的珍爱程度朝堂上下无人不知，沈暮之这般动作就是对龙傲天威严的挑衅，他这不是如教科书一般的作死么？ “罢了，郡主下次可要记住了，东厂，可不是郡主的游乐之所。”沈暮之的潜台词便是今日之事不予追究，故而那两个守卫也就把沐千雪放了下来，没想到沐千雪脚尖刚一着地，就急急向着谷雨跑去，一把抓住谷雨的手，说道：“小谷子，你和我回皇宫，这个讨人厌的沈伴君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的！” 谷雨闻言目光不由得瞥向一旁的沈暮之，果不其然，他脸色已经呈现出和锅底一样的颜色了，沈伴君是龙傲天封沈暮之为东厂督主时御赐的称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沈暮之他是个太监的身份，而且当初沈暮之当初为龙傲天诛亲族，斩朝臣，手段凌厉果断，令人闻风丧胆，实在是称不上什么好人。 平日里没听什么人提起也就罢了，但沐千雪这一番话正好踩中了沈暮之两个痛脚，也怪不得他会那般生气，谷雨无奈扶额，两个不省心的，怎么都那么麻烦呢？活着难道不好吗？想是这样想着，但谷雨还是得说什么话来缓解一下。 “大……” “初一十五，把郡主，扔出去。” 还没等谷雨那个“大人”说出口，沈暮之就低沉着语气，很是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只是那话的内容就没有那么平静了，那两个护卫得了命令，立刻上前将还在呆愣中的郡主架出门口，然后……扔了出去，听见那有些惨烈的“噗通”声传来，谷雨甚至是想捂住自己的耳朵，难怪说，爱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沈暮之你这么扔郡主，你原著里知道吗？ 原著里，沈暮之和沐千雪的相遇还是很美好的，门口处，料峭佳人对着守卫言笑晏晏，书房里，绝色督主手持画笔将眼前之景染墨卷上。只可惜，现在多了个谷雨，故事便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腾而去了，哪怕还是原来的女主男配，但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场景下相遇，他们看见的便不再是对方之前表现出来的优点，也不会为之倾心了。 这么一想，谷雨觉得男配之所以会成为男配，大概是因为他们对女主的爱太单薄，单薄到只成为了一种执念，爱一个人不会改变，但执念会。 “郡主虽然任性刁蛮了些，但本性良善，大人宽宏大量又何必与郡主置气？况且郡主此番进宫是要与皇族联姻的，又甚得圣上恩宠，大人好歹给郡主几分面子，往后圣上也能念着些大人的好……” 谷雨说得嘴巴都有点干，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操心多了，其中利害关系，沈暮之不会不知，龙傲天将他封为东厂督主已经是在忌惮他了，抛却往日兄弟情分，沈暮之对沐千雪这般不客气，自然会引得龙傲天记恨的，他今日此举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难道他都不在意吗？ 眼前的小太监至他下令把郡主扔出东厂时起就开始不停的说话，沈暮之从未知道这个小太监居然还会有这般喋喋不休的时候，虽然还是如初见那样平平淡淡的脸色，但那双墨黑的眸子里却有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焦急。他难道也想要离开吗？也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想要回到那小郡主的身边去？ 沈暮之觉得脑袋阵阵发痛，都听不清小太监在说些什么了，索性伸手将小太监拉到眼前，紧紧揽在怀里，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了，小太监不再说着什么，沈暮之微叹一声，将光洁如玉的下巴搭在小太监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是要与本宫做对食的，不要离开本宫的身边……否则，本宫不保证，不会杀了你。” 杀……你妹啊！ 谷雨发挥出她此生以来最大的力气，毫不客气地一个抱腰杀，将沈暮之撂倒在地，然后帅气地一抹鼻子，麻麻说过，对付变态基佬就得这样。 而那边刚把小郡主扔出门外走回来的初一十五便看到这副场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督主身边的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太监……把督主撂倒了？呵呵，怎么可能呢？一定又是督主在同这小太监玩什么房中把戏，眼不见为净，他们还是赶紧偷偷溜走好了…… “好疼……”被谷雨使劲一摔的沈暮之在地上缩成一团，眉头紧蹙在一起，面色也开始发白得厉害，本来还在森气的谷雨看见沈暮之这般模样，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坐到地上，将沈暮之揽到自己的膝盖上靠着，伸手撩开沈暮之散开的墨发，碰了碰他的额头，不烫……那就应该不是得风寒了，谷雨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葡萄皮上，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回想起之前与沈暮之唇间的相触，那种香甜中似乎还夹杂着其他气味，看来，问题很有可能出在沈暮之吃的这些葡萄上面，谷雨向着门口看去，正打算唤人来将沈暮之扶回卧室，她好去查一查这些葡萄是不是真的被人下了毒，但左右一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垂眸看着陷入沉睡中的沈暮之，一只手居然还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袖，这个家伙，是害怕自己把他丢下了么？怎么可能。谷雨将沈暮之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大口地呼吸了两下，然后一鼓作气将沈暮之背了起来，步伐艰难地向着卧室走去。 原著中可没有这样的情节，如果沈暮之当真是中毒了，那么很有可能就与她有关了。现在还没到龙傲天与沈暮之彻底决裂的时候，自然不会颇费精力毒杀沈暮之，除去龙傲天之外，想要沈暮之死的无非就是前阵子被亨煮的那些嫔妃的家族人士。 那时候，本该是由自己下令行刑的，这样那些家族人士的仇恨便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但沈暮之不知道为何临时改变了注意，选择了自己亲自下令行刑，因此而被报复下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得不说，看多了这种宫斗把戏的谷雨姑娘推理能力简直一百零一分，多给一分不怕她骄傲。 第6章 腹黑督主（六） 事实证明，谷雨完全是脑补太多，经过御医反复地把脉查看，很是确定沈暮之是因为变质葡萄吃多了而引起的食物中毒。 这特么的就很尴尬了。 谷雨蹲在房间角落处情绪十分低沉，她好不容易有兴趣来推理一回的，犯罪证据确凿，犯罪动机具备，真相只有一个，犯人就是你！啊啊啊太帅了啊，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来杀沈暮之嘛。话说回来，他究竟是怎样才会吃了两挂的变质葡萄都毫无发觉，这真的是正常人类的味觉吗？ 仔细想一想，沈暮之似乎对自己的事情很不在意，虽然看上去不明显，但谷雨与沈暮之相处了这些日子，对沈暮之的衣食住行已经算得上是很了解了，他从不去训练太监，也不培养自己的势力，贴身的守卫只有初一十五两人，穿衣随意，从来不好好地穿整齐，露出一大片白洁的胸膛，现在是盛夏倒还好，再过些日子入秋，他再那般定然是会着凉的。吃食方面不讲究，后厨端上来什么他便吃些什么，但有时若是因事耽搁了，他便也不吃了，从来不会麻烦后厨再做一遍饭菜，即便他可能会饿着一天的肚子。 沈暮之啊，真是个麻烦的人。 谷雨垂下头，散落的发丝掩住了眸中一片冰冷，原著中对沈暮之的个人生活着墨不多，描写的更多是沈暮之对沐千雪的执着与疯狂。但如今看沈暮之对什么东西都毫不在意的模样，究竟是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这样的沈暮之黑化起来？ 御医诊好脉之后，开出一副药方，已吩咐初一十五去抓药了，看着小太监还蹲在地上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担心沈暮之，便上前也蹲在谷雨的身边，善意地说道：“你不用担心，吃了药后多休息一下，沈督主就会好起来了。” 一个劲在想着沈暮之的谷雨根本没听清御医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人找自己说话，出于礼貌也应该回他一句，便从嘴里发出个单音节的“嗯”字。御医见眼前的清秀小太监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模样，颇有几分尴尬地笑上一笑，继而又道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起身离开了。 “你在他身边，就够了。” 什么意思？ 谷雨皱了皱眉，这个御医……路人角色就不要搞这么神秘占版面好不好？站起身来走到沈暮之的床边，他还在睡着，神情少有的安宁。平日里，沈暮之虽都在嬉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看上去好疲惫，为什么那么喜欢笑呢？为什么明明笑不出来却还要保持一副笑的姿态呢？谷雨有些不明白，她不喜欢笑，也不觉得生活中有什么可喜的东西值得她去笑。 遇见什么难过的事情，她也不会通过笑容来掩饰，在谷雨看来，强装出来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诶？难过的事情？谷雨低头一沉思，她遇到过什么难过的事情吗？……不记得了，她的记忆是从老板的书店里开始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难过的事情，她想，能够忘记的一定都是些不重要的记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沈暮之算得上是站在两个极端上的同类人，都是一样的消极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攻略沈暮之，沈暮之想要的爱，她给不了，老板这下子还真是知道为难人啊。 越想越觉得生气的谷雨伸出手指戳了两下沈暮之的脸颊，很软，如果摸上去手感一定也很好，但还没有等她做出接下来的动作，沈暮之的长睫就翩飞几下，醒了过来。 “唔，小谷子？”眼前的人影绰绰，看清楚后才发现原来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沈暮之莞尔一笑，这种一觉醒来身边有人在的感觉甚好，看来他将那没教养的小郡主扔出去是件很正确的事情。 谷雨托着下巴，冷不丁问了沈暮之一句：“大人，你知道你为什么晕倒了么？” 果不其然，督主大人表情很是无辜地摇摇头。对，就是这种表情，一副“不关我的事，是葡萄先动的手”的表情让谷雨没忍住伸手捏住沈暮之的脸两边拉扯，疼得沈暮之又哇哇地叫后才松开了手，她在沈暮之昏睡的时候问过婢女，才知道那葡萄原来是隔夜就放在那里的，婢女一时大意忘记了收走，没想到就被沈暮之吃了去。 沈暮之这么不在意自己，下次万一真的有人下了毒，他又该怎么办？ 观察了小太监这么多天，沈暮之知道小太监面上越是平静，其实就越是生气，在谷雨没注意的地方唇角向上提了提，接着委屈道：“你没有阻止我。” 嗯？ 被沈暮之突如其来的委屈语气惊得一怔，脑袋飞快地转着也没能理解沈暮之话语里的意思，正准备询问时，被大门口传来一声高喊给打断了。 “圣旨到！……听闻沈伴君身体有恙，便不必跪着接旨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厂督主沈伴君，疏悉礼仪，懈怠不工，数爱卿联名列举十罪状，今押入大理寺，等候审理。钦此！圣命不可违，还请沈伴君和奴才走一趟吧。” 传旨的太监总管朝着沈暮之恭敬地一鞠躬，脸上并没有多余的什么表情，当初春风得意权倾朝野的沈公子如今落得个监狱之灾，正应了圣上赐给他的名称，伴君，伴君如伴虎，风水也有轮流转的时候，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这太监总管自然也不是什么喜欢落井下石的人，故而对着沈暮之的态度还算是好些。 “他终于，还是看我不顺眼了。”沈暮之喃喃一句，然后对着那太监总督说道：“还请公公稍等，待本宫梳洗一番。”拉了谷雨一把，便走进内室，让谷雨帮他换上他那一次也没有穿过的朝服，正当谷雨将他腰间的玉带束上之后，沈暮之心弦一动，将眼前这个娇小身影紧紧抱在怀里。 “别挣开。”像是预料到谷雨接下来的动作，沈暮之飞快地说了句，见怀里的人不再有任何动作，他又轻声说道：“找初一十五，他们会护你离开东厂。” 语音刚落，沈暮之就立刻松开了谷雨，走了出来。一身藏青色的朝服穿在他身上却没有显示出多少俗气，玉带将他的腰身紧束，像一棵松柏一样直挺，除去平日里的那种慵散，隐隐看得出当初指点江山的气质凌厉。 这圣旨下得太过突然，谷雨甚至来不及去想原著里是否出现过这样的情节，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待她反应过来，沈暮之已经被带走，徒留一屋子的空空荡荡，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这时的沈暮之并没有和龙傲天争夺沐千雪，为什么还会被押入大理寺？太多的问题围绕在谷雨的脑海里，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东西，不行，这样下去，沈暮之会死的。 “哎呀呀，小谷儿，你终于发现了呢。”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谷雨的耳中，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谷雨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双目一闭，倒在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第7章 腹黑督主（七） 干净整洁的现代房间，书架呈旋螺式展开，坐在正中间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穿一件蓝色唐装，黑色短发修剪得当，再加上俊美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如同哪家的贵公子一样，但他的脸上却挂着比狐狸还要狡猾的恶劣笑容。 “小谷儿，好久不见喵。” 那男子从那张超豪华坐椅上起身，动作优美，抬起脚一步步走向谷雨，缓慢的节拍像是打在谷雨的心上，确定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书店是记忆中的书店，老板也还是记忆中的那个贼贱贼贱的老板，谷雨憋了好久的一口气才得以叹开，盯着老板走近然后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没忍住一口咬了上去。 “嗷！” 一个分贝极高的字从老板的嘴里蹦出来，惊得书架上的书都抖了一抖，之前的贵族气息一下子消失不见，老板早就抱着被咬了一个牙印的手跳到旁边去了。 “老板，早就和你说过要多出去走走，一双手白得就像泡椒凤爪了。”谷雨一手垂在地面上，另外一只手也模仿着老板刚刚撑着下巴说道，虽然还是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但周身弥漫的黑暗气息越发浓重，仿佛再p上一对纯黑的羽翅，就可以去隔壁的剧场串演恶魔了。 “小谷儿，好可怕！”老板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一块洁白的小手绢咬着了，两行眼泪像是加了动漫特效一样呈现宽面条形状流下来，和他那张俊美过了头反而不让人觉得可爱的脸实在不搭。 谷雨无语中。 “咩呀，召唤小谷儿的时间有限，还是不浪费了好。”雷声大雨点小哭了一会儿的老板突然一撩额上的碎发，正起脸色重新坐回了那张豪华坐椅。 “小谷儿，我当初是让你去攻略沈暮之而不是害死他。嗯？”不知道是谁说过压低的声线极具有危险性，所以老板这次特地压低了嗓子说话，好让谷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想到底下直接在光滑凉快的地板上盘腿坐着的谷雨很是不解地“啊”了一声。 “老板，你说话大点声，听不见啊！” 切，这个小婊砸！能不能看一看气氛？他这么个盛世美男是可以粗着大嗓门说话的吗？尽管是这样想着，但老板还是没继续抽风了，提高了些音量说道：“我说，你是打算害死沈暮之吗？”听到他的话，谷雨反而陷入了沉默，为什么？明明她什么事情都没做…… “对，就是因为你什么事情都没做，沈暮之才会因你而死。小谷儿还是把自己摆放在读者的位置上单纯地看故事发展啊……可小谷儿你不要忘记了，既然你去到那个世界，便成为了那个世界的一员，你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剧情发展，如你所见，在你进入那个世界的那时起，剧情君就已经阵亡。 你不可能再依赖原著了，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而无法预料。小小蝴蝶的振翅就可能会引起一场龙卷风，那么即便是炮灰太监，小谷子的改变也会让整个故事的线路偏移。” 说完之后，老板有些迫不及待地去看谷雨的反应，可惜，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一副平静的面容，还不怎么喜欢说话，实在是难以捉摸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自己不能读到小谷儿的心声的话。能听到人心声的老板知道谷雨在心里已经作出数种计较，满意地点一点头，谷雨这孩子果然不是笨的。 继续道：“每个世界都是一种现实，在现在的我们看来，他们只是文字里的人物，但在他们的世界里便是同我们一样的活生生的人，小谷儿可千万不要把沈暮之当成npc哦，因为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我们也只是存在于文字中的人物而已，在自己能够存活的世界里都不珍惜的话，就太伤感了。” “我们也只是存在于文字中的人物而已？” 被老板话语中的一句话吸引到，谷雨喃喃地反问。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难得的有一丝恐慌涌上了心头，原本觉得没有过去记忆不重要的事情也变得在意起来，她，究竟是什么人，应该存在于什么样的世界中？ “好了，时间到，小谷儿你该回去喵，要记住一件事情哦，每一个世界都是真实的，如果你在那个世界里死了，也是……真的死了。”老板站立起来，对着谷雨打了一个响指后，谷雨便如之前一样晕了过去。 “谷公公，谷公公……”被人喊醒的谷雨打了一个哈欠，身上有些酸痛，才发现她原来躺在坚硬的地板上，眼前的是沈暮之两个护卫，初一和十五。 见谷雨终于醒了过来，初一十五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将谷雨扶了起来道：“大人之前便说过，若是他有危难，便让我们带公公离开东厂，寻一安宁之所先住下，公公，先随我们离开吧，过一会儿，东厂就怕是不安全了。” 自古皇帝多猜疑，沈暮之被押入狱，东厂自然也会被血洗一番，将沈暮之仅有的势力摧毁殆尽，但没想到沈暮之居然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看着身旁伫立的初一十五，谷雨第一次想要笑出来，老板让她来攻略沈暮之，那现在沈暮之此举究竟是对她有情还是无意呢？既然沈暮之拿她赌了一把，她不回敬些什么是不是显得太小气了些？ “好，大人为奴铺好了前路，奴自然感激不尽，还请初一十五两位大哥带奴离开这血腥之所。”谷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初一十五身体僵直了些，但立刻又恢复了自然，领着谷雨打开了沈暮之卧房里一处机关，从一地下暗道道匆匆离开了东厂。 从初一十五的身上还闻得见淡淡的血腥味，恐怕在他们带自己离开东厂之前，东厂就已经在被血洗了吧？那条暗道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但到底是早了一步，等龙傲天的士兵追出来后，按照沈暮之的安排，自己确实是安全了。 只是…… 谷雨一把握住了初一要刺向自己心脏的利剑，血立刻从指间缝隙里流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染了一片的嫣红。刚刚忘记说了，只是……初一十五不会放过她。沈暮之确实对初一十五说过，让他们护送她安全离开东厂，所以对沈暮之一向忠心耿耿的初一十五照做了，将她安全送出了东厂的范围之地。 但他们更想要杀了她，这个无情无义之人。在与沈暮之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沈暮之对她极好，初一十五也是看在眼里的，沈暮之甚至是不顾自己的安危，率先吩咐了初一十五要保护好她，但没想到在沈暮之落难之后，她却选择了保卫自己，独自一人逃出东厂。初一十五自然会产生愤怒，在他们看来，她应该断然拒绝离开东厂，与沈暮之同生共死。 这样才不愧于沈暮之对她的情分，当然，如果贪生怕死而选择抛弃他们亲爱的督主大人的话，那就由他们来杀了这小太监好了，将他安全地带出东厂后再杀了他，这样也不算是违背了督主大人的命令。 “你！你原来早就知道？”初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太监，她还是那样笔直地站立着，握住剑刃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就连一丝丝疑惑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向来给人文文弱弱之感的小太监此刻沉静地有些让人可怕，这种感觉，初一只在沈暮之的身上感受到过。 “你们是想要杀了我，然后自尽是吗？” 谷雨看向初一十五两个人，从心里为这两个人觉得可惜，愚忠是可怕的，做人，还是自私一点比较好。依沈暮之的玲珑心思，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离开东厂，初一十五会为他感到不平杀了自己然后自杀，不，正确说，应该是沈暮之特地利用了初一十五的忠心耿耿，赌他在自己心里是否重于性命。 如果她对沈暮之毫不在意，选择保住自己的性命的话，初一十五会杀了自己，为沈暮之陪葬，但如果她想要留下来与沈暮之同生共死的话，反而死不了，沐千雪很在意她这个小太监，所以当初龙傲天才没有杀了她而是将她送到了东厂交给沈暮之处置。龙傲天想要扳倒沈暮之是因为在忌惮他，但对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就没有那么重的戒心了，看在沐千雪的面子上也不可能会杀了她。 所以，沈暮之让初一十五护送她离开东厂的命令才是她真正的催命符。 沈暮之，在你心里真的爱我这个小太监么？如果你对我的好，我没有做出相应的回报，那么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对么？沈暮之，你还真是一个缺爱到可怕的人呢。 第8章 腹黑督主（八） “谷公公，您不是说去救督主吗？” 见谷雨还在悠然自得地品茶，十五等得有些着急了，当日，他们本想将这小太监杀了后再自刎，也算不辜负督主的知遇之恩，但没想到小太监比起往日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挡下了初一向他刺去的剑，还自信满满地对他们许诺，说自己能够救下督主。 “你们是想要杀了我，然后自尽是吗？” 虽说以问号做结尾的，但小太监分明是十分笃定的语气，事实上，他也说对了，督主此次牢狱之灾已经证明了皇上对督主起了杀心，若是督主有心反抗或许还能够躲过一劫，但督主从来想过反抗皇上的命令，哪怕是皇上御赐一杯鸠酒，恐怕督主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督主若是死了，那他们这些由督主救出来的性命也该还给督主，督主最怕孤独，若是黄泉一趟，几人共行之，想来也会热闹些才对。 见初一十五沉默不语，谷雨揭开了头上戴着的太监帽，满头青丝倾泻而下，随风飘荡在身后，又解开颈脖处两颗纽扣，只觉得清爽袭人，早就想这样干了，在这大热天里，一本正经穿着太监服怪累人的。想起沈暮之那家伙平日里也是这样松松垮垮地穿着衣服，倒是知道不亏待自己。 又见初一还在拿着剑指着自己，谷雨用还在流血的手在上面弹了一下，发出“噌”的一声，嗯，是把好剑。“收起你的剑。”砍起人来挺疼的，谷雨看了看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切切实实传来的痛感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正活在这个世界，而且如果她在这个世界里死了的话也就是真的死了。 她还没蠢到要给沈暮之陪葬的地步。 “你们对督主确实忠心，那……为什么不想着救他而是想着自尽呢？”谷雨盘腿坐在地上，拉住衣服的一角想要撕开包扎下手上的伤口，但奈何这太监服虽然看上去不好看，但却十分结实，任她怎样拉扯都没有扯下一块布下来。 那伤怎么说也是初一弄的，初一看谷雨撕块衣服都撕得面红耳赤的，不禁怀疑刚刚挡下他一剑的真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么？“嗤拉”一声扯下自己半边衣袖递给谷雨，然后道：“没用的，凭我们二人之力，怎么可能救得出督主？” 看着那递给来的还沾着血迹的衣袖，谷雨表示还真不想要，但难得沈暮之这两个傀儡似的守卫还知道爱护人了，不珍惜的话就太可惜了，在脑中挣扎了会，谷雨还是接过了那半边衣袖，包裹在手上，算是暂时止了血。 “按照你们原有的做法，大人，我，你们，都会死……可我们如果去救大人的话，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而已。但如果成功了……”谷雨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督主会活下来！”听过她的话，十五率先反应过来，欣喜地道。是啊，既然最坏的结果都是死的话，什么不选择可能会活下来的那一方呢？ 谷雨抿了抿唇，看来，十五比初一要机灵一些。“正确，从现在起，你们听我安排，我便还你们一个活生生的督主大人。” 又喝了一口茶，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谷雨淡淡地道：“你该喊我小姐，现在的我像个太监吗？”十五被谷雨一句话给哽住了，确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打扮起来会那么美，原本只觉得小太监较之其他人长相阴柔些，没想到这般看来，比起女子都好看不少。 从他的角度看去，谷雨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里衬翠绿色裹胸，下至裙摆处，将脚掩住，腰间挂着金黄色流苏，添加了几分华美，外穿着与内衫同色的披肩。墨发被挽起两个丸子，斜斜挂着一根翠绿色玉簪，相貌秀丽，一双杏目看起来尤为动人，唇色不染自红，加以那小巧精致的下巴，看起来甜美可爱。 感觉心口在“扑通扑通”地跳，十五假咳了一声，移开了目光，现在他有些明白督主为什么会选择将这个小太监留在身边了。 不知道十五在心里想些什么的谷雨专注地看着底下的街道，直到那个带着一身铃铛的俏丽身影出现时，谷雨才放下了茶杯，指腹轻轻的抚摸着杯沿，唇角稍微向上提了提，老板，谁说不能依赖原著了？看，猎物就如原著里所说的一样出现了。 如果说龙傲天和沐千雪唯一的感情波折是什么的话，只能说是这位从苗疆过来和亲的公主殿下了，在原著里，苗疆公主与龙傲天的初遇便是在市井之上，贪玩公主被流氓欺负，微服帝王出手相救的戏码。那么，既然是女配的话，拿来利用一下有何不可？反正谷雨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攻略反派男配，让女主男主迎来一个开心大结局。或许通过此举，这位苗疆公主就不会那么痴迷龙傲天以至于最后咒杀女主不成反被杀的地步。 初来中原的公主殿下有着满满的新鲜劲，便瞒着一干随从独自一人从驿馆里逃出来游玩了，那么，遇上点危险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吧？ “走了，小五。” 起身离开了茶楼，谷雨脚步不急不缓地朝着目标走去，这会儿，初一也该行动了，再晚一点儿，英雄救美这种事情可就会被龙傲天抢走了。 “啊，你是什么人，大胆，放开我！”流蝶本兴致勃勃地看着小摊上的饰品感叹着中原可真是热闹啊，但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身后拉住了她的胳膊，回头一看，是一个长相英挺但额头上有着一条恐怖伤疤的男人，不免觉得有些心慌。 初一抓住流蝶后也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谷公公说这人是救督主的关键，绝对不能出错，咧出白牙，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道：“这么美的姑娘一个人在街上多寂寞，和大爷我一起走好了！”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想要强行将她拉走，流蝶都快哭出来了，看向旁边的路人和摊主，期盼着有谁能够站出来救救她，但大家都回避了她的目光，退向了一边，那个男子满身的伤疤，体型壮硕，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还可能是附近哪座山上的土匪强盗之流，哪有人敢上前阻拦。 “放开我，放开我！” 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救她，一阵阵的绝望弥漫到流蝶的心里，正挣扎间，一个男子飞身而下，趁初一没提防时一把推开了他，将流蝶拉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看我不杀了你！”十五执剑与初一一对眼，初一心下了然，便道：“那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了。”两人装模作样刀光剑影地打了一会儿，十五一剑砍在初一的肩上，刹那间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肩膀，初一挑眉：“小子，好功夫，大爷下次再来教训你！” 几步后退，便隐在人群中失去了踪迹，十五作势还要追上去，被一道清晰悦耳的声音拦住。 “小五，穷寇莫追，看看这位姑娘要紧。” 谷雨步伐盈盈，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规范，走到流蝶的身边，柔声问：“姑娘没事吧？” “啊，啊恩，没事，谢谢小姐姐救命之恩。”好美的人啊，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流蝶有些看呆了，听见美人姐姐在问她话，流蝶立刻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脸，语气轻快地回道。 “那便好，市井之处难免有些混乱，下次姑娘还是别一个人出行得好。姑娘家住何处？便由我家护卫送你回去吧。”谷雨语毕便看向还执剑站着逞英雄的十五，想不到嘛，初一十五演技还挺好的，不过也难为那两句台词让他们背了半天了。 一听到谷雨要送自己回去，流蝶一下子瘪了下来，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玩够呢，而且她也很想知道中原的皇帝龙傲天是个什么样的人。思及此，流蝶拉住谷雨的衣袖，哀求道：“小姐姐，家里人不让我出来玩，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小姐姐你便带我玩一玩嘛，我保证不给你填麻烦！” 流蝶的表情有够可怜，谷雨沉思了一会儿，亲切地摸了摸她的头。 “好，不过天黑之前，得让我们送你回家。” 躲在角落里的初一看见谷公公带着那穿着怪异的女子离开后，抬手撕开了贴在额头上的伤疤，然后又将肩膀处的血包取出来，起初谷公公让他们弄些鸡血来的时候他们还诧异的很，没想到是为了演出这样的一场戏，可谷公公为什么又要扮成女儿装去接近那个女子？希望真的可以如谷公公所言平安救出督主大人。 第9章 腹黑督主（九） “不清楚呢，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接触不到皇上。不过，也没想到流蝶竟然会对皇上感兴趣？” 不过半天时间，谷雨和流蝶交谈得就很熟悉了，小丫头一个劲地询问龙傲天的事情，恐怕也是对自己的这趟和亲之旅既期待又担忧吧。 见美人姐姐也不了解龙傲天，流蝶就有些兴趣缺缺了，不过明天也就进宫面圣了，不必急于一时，便对着谷雨笑嘻嘻地说：“我平时没有机会出来玩嘛，不过经常听家里人提起，就有些兴趣啦。嘿嘿，说到这里，小姐姐这么漂亮有喜欢的人了吧？” 流蝶在苗疆无聊的时候也会看些中原的话本，了解到中原女子未出阁之前少有出门逛街的，这种呢，就被称为大家闺秀。但现在看见小姐姐就带了一个护卫，也不像是出来逛街的样子，不会如话本里写的那样是私会情郎的吧？哇，光是想一想就有好多粉红泡泡出现啊。 公主殿下，一直就在等你这句问话啊。 谷雨感动得简直要流泪满面，通过一下午的游玩，她与苗疆公主宛若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一样，一下子感情便深了起来，但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将沈暮之这个话题引出来，现在苗疆公主无意间的一句问话正好给了谷雨机会。 作出一副有些甜蜜但又略带哀伤的样子，谷雨捻出一块手帕掩住了口鼻，垂泫欲泣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心仪之人，可是，他被人冤枉押入了大理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哇啊，手帕上的洋葱汁简直不要太呛人。 “岂有此理！小姐姐你我姐妹情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姐夫救出来！”被谷雨的情绪感染的流蝶一脚踏在凳子上，信誓旦旦地说。小姐姐人这么好，还救了她一命，怎么说也要回报一下，将小姐姐心仪之人救出来。 可以，这很女配。 比女主可爱多了有木有？还比女主可靠多了有木有？谷雨甚至想上前抱住流蝶蹭啊蹭了，先不说救出沈暮之，有了苗疆公主这层关系，她起码有机会可以进入大理寺去见一见尚在狱中的沈暮之了。 后面的发展如同谷雨预料的一般，流蝶盛情邀请了谷雨他们到了驿馆，浮夸地表达了下得知流蝶居然是苗疆公主的那种惊讶之情后，谷雨就安心地住了一晚，第二日，与流蝶一同进宫面见圣上。 宫廷宴会上，龙傲天还在招呼着朝臣，流蝶便拉着谷雨在底下悄悄地说话，对于这个一见如故的小姐姐，流蝶是没有什么顾忌的，甚至给她编造了一个亲友的身份一同来到了宴会上。 “龙傲天，长得很帅……”流蝶说这话的时候脸蛋儿有点红，虽然是避开了龙傲天英雄救美的情节，但显然他作为男主，对女配等一干人等吸引力堪比行走的磁场，流蝶还是沦陷在龙傲天一张好看的皮囊上，正当谷雨扶额，哀叹“妹子你难道没看见龙傲天在那和沐千雪你侬我侬了吗？再努力的小三也抵不过一座会自己倒下来砸死小三的墙角啊”的时候，又听见流蝶说：“可我不想嫁给他。” 诶？为什么？ 像是能直接从谷雨那张面瘫脸看到她心里去，流蝶又小声解释道：“小姐姐你看那龙傲天，明显就有喜欢的人了嘛，而且中原的皇帝会有很多的妻子诶，我不要啦，父王都只有母后一个人，我才不要和其他女人共同享有一个夫君呢。” 妹子，好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在大殿上，面前还坐着龙傲天，谷雨简直就想给流蝶竖个大拇指了。 这边流蝶不情愿，那边龙傲天也不乐意，他早就打算为沐千雪收敛后宫，守身如玉了，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苗疆公主，朝臣们也一个个上奏折让他娶了这个女子，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够做对不起雪儿的事情？ “流蝶，苗疆之主为什么想要你嫁给皇上？”谷雨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向流蝶的位置偏了偏，轻声询问。 “当然是希望中原和苗疆交好，苗疆每年能够减少对中原的供奉，使得苗疆人们的生活轻松些。”父王一向疼爱于她，如果不是为了苗疆所有的子民着想，也不会忍心将她嫁入遥远的中原。 确定了流蝶是真的不想要嫁给龙傲天的时候，谷雨想了想，一个计划从来心里萌生出来，虽然有些俗套了，但耐不住邓爷爷说过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也许这个办法更能直接救出沈暮之呢？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谷雨还是不想与男女主交锋的，毕竟拼不过人家的主角光环啊。 “若是我可以帮流蝶达到这些要求，流蝶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 “那当然了，小姐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流蝶说好了。” …… 即便是夏天，监狱里也显得阴冷潮湿得很，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血腥味道，路过刑房，谷雨看见里面的刑具血迹斑斑，十分狰狞，心下一阵恍惚，脚步不由得也迟缓了些，但她身后的十五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没想到，没想到真的可以救出督主，小太监还是蛮行的嘛，拍了下谷雨的肩膀，十五就率先向着关押沈暮之的牢房跑过去了。 压抑住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舒服感，谷雨也跟上了十五的脚步，向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距离沈暮之被囚大理寺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不知道他在里面生活得怎样？总不会受欺负吧？虽然对于初一十五来说，救出沈暮之就是极好的事情了，但谷雨摸着掌心还没完全消除的伤疤，对拖了这么多天才来到这大理寺里有些报复心的。 当初，初一十五可是在沈暮之的暗示下要杀了自己啊，让他在这种地方多呆几天也不为过。 为自己的罪恶行径找理由开脱的谷雨在看见沈暮之的时候突然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救他，为什么处理那些根本就算不上重要的事情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如果早一点来的话，会不会沈暮之就还像是平时一样，明明笑着一副温雅的模样，却在想着法子折磨人？ 十五早就“噗通”一声跪在了牢房门外，脸上满是凄清之色，他无法想象，他们的督主，任何时候都带着温润笑容的督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上去那么严重的伤，肯定活不下去的，如果他们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换来的只是一具尸首，那又有什么用？ “十五！冷静点，沈暮之还没死！” 谷雨急步走到了沈暮之的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虽然薄弱，但他还没有死，意识到这点后，谷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这一身的伤口虽然看着严重，囚衣都已经破破烂烂，被血染得看不出来原本的白色，但好歹伤口都不深，重要的地方也被避开了。可见，沈暮之自己也想活下去！不再是之前那样毫无反抗的被动，他起码知道在遭受厉刑的时候将对自己的伤害控制在危及生命之外的程度。 “疼……好疼……”不知道什么时候谷雨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正好落在了沈暮之脸上的伤口处，疼得沈暮之一声嘤咛，模模糊糊睁开了眼，便看见了印象中一直绷着一副冷漠面容的小太监满脸泪水的模样。 挣扎着身体向着谷雨的怀里挤了挤，沈暮之又道了一声“好疼啊”便再次昏了过去。 第10章 腹黑督主（十） 沈暮之躺在床上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很像是传说中的木乃伊，谷雨伸手戳了戳然后又移上前捏了捏他的脸，这一定是你的苦肉计吧沈暮之，不然本来还准备冲你发火的现在怎么竟然奇迹般全消了。 “本宫的脸，很好捏么？” 冷不丁的，谷雨被沈暮之突然出声说出来的话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跶起来，深呼出一口气之后，再看向那个始作俑者，他正撑起了身子靠在床角边，睁着一双晶晶亮宛若黑曜石般的眸子满是笑意地看着谷雨，见谷雨也向他看来，唇角一弯，摆出了一张讨好的笑脸。 这个混蛋…… “哼。”谷雨也学着他那般模样粉色的唇轻扬了扬，伸手轻轻提起了沈暮之的下巴，轻佻道：“本宫？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东厂督主吗？现在的你不过是我要过来的一个囚徒而已。” 当日，谷雨以苗疆使臣的身份与龙傲天这位少年帝王摊牌，既然双方都不想和亲的话，一纸婚书也维持不了多久的和平，不然在商业上多下些功夫，还可以互相交换学习生，加强两地人们的交流，减少隔阂，以达到和平相处的目的，至于苗疆每年向中原减少供奉这件事情，谷雨提出了三个问题，如果龙傲天这边答对两道以上的题目的话，他们就承认中原得天独厚，为万地之主，自愿奉上往年还多一倍的俸禄，但如果答不出，俸禄减轻，还得满足他们一个不涉及国家大业的要求。 谷雨这着棋下得很险，就连流蝶也犹豫了半天才选择了相信她，毕竟一旦中原真的答对了题目，那造成的后果就连她苗疆公主也承担不起。 谷雨的第一个问题是画一个正圆的周长除以它的直径数值是多少，即便这篇文的背景是在古代，算术这种东西还是有的，但就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计算过谷雨提出的这个问题，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圆周率。 听起来很是简单的问题，大臣们也就安心了，看来苗疆的知识还很落后啊，不管是圆的还是方的，连这种简单的除法都不会，他们中原的孩子可是七岁就知道加减乘除了，可等他们真正算下来，才发现无论是画多大多小的圆那个数值也是写了几十页宣纸都写不完，根本就没有办法算出来，有志之士相互效仿，渴望算出这难题，赢得朝廷重视，一时间竟造成了“洛阳纸贵”的效果。 等了整整三天，龙傲天拍着一桌子写满数值的废纸，压抑着怒气承认了这道问题他们解答不出来。 废话，算得出来才有鬼呢，姐教你这个世界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约数。 赢了一题的谷雨继而又抛了一道在现代都很有争议的题目给龙傲天，在这个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那鸡是从哪里孵出来的？先有蛋？那蛋又是谁生出来的？中原人士一下子觉得自己苍老了好几岁，怎么想这个问题也是没有答案的啊，可这一道题再答不上来的话，不说苗疆的俸禄减少，他们又有什么脸面再称他们是天朝之国？ 无奈之下，只好去请教了尚在狱中的沈暮之，沈暮之给出的答案是：先有鸡而后有蛋之，然后让人将他午餐里的水煮鸡蛋送了过来，鸡蛋鸡蛋，可不就是鸡在前蛋在后嘛，流蝶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姐夫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小姐姐想出这么多问题可都是为了救他啊。 一胜一败，谷雨继而问：“中原的太监算是男人还是女人？”，沈暮之拒绝回答！ 输了俸禄还输了尊严的龙傲天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在沐千雪的安慰下，第二日便下令取消太监制度，创造历史上第一个没有太监的国家，同时加强教育，无论男女，必须强制性接受基本教学。若是谷雨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造成了中原历史上这么大的变化的话，她只能说，这真不是故意的。 达成心愿的流蝶很高兴地带着随从回苗疆去了，而谷雨的请求便是那答出第二个问题的人得归她所有，众人只当她是诧异竟然有人回答出了她的问题便生出了几分兴趣，只是那人恰好是沈暮之而已，龙傲天考虑了片刻，终是答应了谷雨的请求。 事情比谷雨想象中要顺利，但她没有料到沈暮之在监狱中会伤得那样重，各种刀口鞭痕满目狰狞，如果她的动作稍微晚了一些，沈暮之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再或者自己这个与沈暮之毫无关系的人置之不理的话，沈暮之也不过死路一条，龙傲天不愧是斩杀亲兄弟上位的皇帝啊，心思这般歹毒，如果不是因为是男主又确实勤政亲民的话，真该灭了他。 是以，谷雨说沈暮之是她要过来的囚徒也没说错，没想到沈暮之听过这话后神色未变，反而作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似喃喃自语道：“那看来以后不能自称本宫了啊。”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欣喜地拉着谷雨衣袖说：“那自称为夫如何？……好像喊你小谷子也不太适合了，叫娘子怎样？” “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谷雨惊讶，为什么沈暮之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夫妇的设定啊？虽然现在她身穿女儿装，但一般人看到的反应都是男扮女装吧，毕竟皇宫里的小太监竟然会是一个女子什么的简直没人相信，初一十五那两个呆瓜可一直都以为她是有女装癖的变态来着。 谷雨这句话一出，沈暮之比她更惊讶。 “什么？你是女子？” 气氛有一点儿尴尬，谷雨的不自觉地将手握紧，微长的指甲在掌心处留下几道月牙印，更深处甚至沁出血来，但她毫无发觉，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沈暮之那句疑问，原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把她当成小太监才和她嬉笑着说出那些话的吗？原著中关于沈暮之和龙傲天的几段描写也适时地涌上了谷雨的心头。 沈暮之，你果然是个混蛋啊，喜欢男人的话为什么不早说！ 谷雨转身就想要离开屋子，到外面静一静。正当她要踏出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沈暮之“噗通”一声摔到地上的声音，但这次意外的他没有首先喊痛。 “谷雨！” 好久没有被人唤起的名字，谷雨的脚步不由得一顿，便听见沈暮之接着道：“……那个，好像玩笑开过了头。” “什么？”沈暮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进入东厂的每一个人，我都是有好好调查过的，所以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女子了。以前的时候，一直想象着你穿女装究竟是何模样？一定不可爱吧，女孩子可都是喜欢笑的，但没想到真见到了，可爱到让我的心忍不住地扑通扑通跳着。” 一时乱了心思，才生了挑逗她的念头。否则沈暮之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份过于炙热的感情，比起这样夺人注目的谷雨姑娘，他更想要那个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少言寡语的小谷子，都是一样的人的话，一起沉沦也是没有关系的吧？可现在不一样了，或者说从来都不一样，无论他怎样的奢求，他都不会是那个可以与她同床共枕之人。 她会嫁一个对她极好的夫君，生几个可爱的孩子。 然而这些，他都做不到，他没办法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的娶她，然后在一起孕育他们的孩子。 明知道这些，沈暮之也不想放手，都已经惹怒她了，但当谷雨要踏出房间之后，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是身体脱离了脑袋的控制，想要上前拦住谷雨。不计一切后果的，想要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沉到黑暗的最底端去。 “笨蛋，心不跳动的话，就会死了。” 愧疚于自己的恶劣想法的沈暮之一回神便看见谷雨在满目晨光中回头冲他微笑，用极柔的声音这样说道。 第11章 腹黑督主（完） 用刚竹搭建而成的竹屋还带着些清静悠闲的气息，门前庭树荫荫，一堵矮墙将竹屋与山间的竹林隔开，靠矮墙边栽了些矮短的果树，现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再其下繁花似锦。另一边用掏掉了竹节的空竹从山顶上的一处泉池引了清澈干净的泉水下来，有一陶制瓷缸接着，瓷缸里种了些睡莲。 谷雨站立在庭间，负手看着这些，觉得果然还是得在旁边种一颗桃树，桃树下布置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沈暮之空闲之时也可在石桌上写写文章作作画，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种“满院悠闲墨色香”的感觉。 以前，谷雨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隐居山林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刻真的来到时，心中还有一阵恍惚，她与沈暮之真的能够生活下去吗？能生活得好吗？ 见谷雨在院中伫立许久，沈暮之眸色变了变，继而一低头掩住了眸中的深邃，着手将切好的西瓜瓤放在了果盘里，便向着谷雨的方向走去，刚一踏出门槛就踩上了他之前扔到门外的西瓜皮，可见，体积大是很重要的，西瓜皮的威力也不是一般的果皮可以比得上的，沈暮之“啊啊啊”一路滑到了谷雨身边，其间打翻了三个花盆，拽断了一棵小树苗，还压倒了一大片谷雨种的山百合。 “好疼！疼疼疼疼疼……” 瓜后肇事者显然没看见在一旁脸色都黑了的谷雨，自顾自地揉着摔疼的屁股一个劲地坐在地上哀嚎着，不过这次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谷雨来扶他起来，沈暮之凭着动物本能觉得有危险接近，立马仰头对着谷雨绽放了一个比百合花还要灿烂的笑脸。 “为夫摔倒了，要娘子亲亲才能起来。” 语音刚落，只见谷雨举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的大石头朝着沈暮之砸去。“那你就永远别起来了！”……开玩笑的，说是向着沈暮之砸去，还不如说是向着沈暮之旁边的方向砸的，所以沈暮之也就稍微偏了下身子便躲了过去。 啊，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啊。 没有等到谷雨来亲他，沈暮之也就坐在了地上不起来，见他这般模样，一个白衣翩翩的俊美公子哥倒在一片百合花上衣襟大开的场景还真是有几分诱惑的意味，但谷雨的注意力全然落在了沈暮之的身……下，有些心疼那一朵朵开得正艳的百合的谷雨叹息一口气，怎么沈暮之就是有百分百踩到瓜皮果皮摔倒的技能呢？ 伸出一只手要将沈暮之拉起来，没想到沈暮之就着谷雨那只手将她也拉倒在地上，翻身将谷雨压在身下，从衣袖间掉落下来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胸膛上，这些动作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谷雨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胸前寒刃上倒映出她平静到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冷漠面孔。 从谷雨的角度看去，沈暮之额前偏长的墨发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眸，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何种神色，只看见他樱色的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谷雨忽然伸手抚上了沈暮之的脑袋，轻轻揉了揉，然后道：“就这么想杀了我吗？” 纵然是离开皇宫这么久了，久到就连初一十五也告别了他们想要去江湖上做一番闯荡，但谷雨一直感觉得到沈暮之对她的杀意没有消减过，从东厂被毁的那一天起，从初一的剑指向了谷雨的那一刻起，沈暮之就一直想要杀了她。 沈暮之握住匕首的手不住地颤抖，刺下去刺下去，那样他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怕的了，永远不必害怕身下的这个人会离开自己，会背叛自己。 即便是这样告诉自己，沈暮之也没有办法下手，刀尖正对着谷雨心脏的位置，就连外襟被都划破了一层，但却没有伤到谷雨任何地方，是了，这个人伤到一丝一毫，他都会觉得心疼。 沉默了一会儿，谷雨便听见沈暮之用第一次他们见面时那样平静而毫无感□□彩的声音徐徐说道：“住在山上很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山下的村民也很好，还会教我播种和识别一些有价值的药草去城镇卖去药店。我很聪明的，看过一遍的药草绝不会忘记，山上的泉水我也可以挑回来，如果有老虎狼什么的也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绝对会保护你的……所以，别离开……” 原来不是没有感情，而是装作没有感情。 谷雨单手将沈暮之揽向自己，那刀尖便更近了几分，见谷雨素白的衣裳映了些鲜红的血出来，沈暮之吓得将匕首扔向了一边，拉起袖子就要捂在谷雨的伤口处为她止血。“痛不痛？严重吗？”声音已有些不稳，像是谷雨喊一句痛，沈暮之就会自责得哭出来。 当然，只是像而已，沈暮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哭呢？ 没有了匕首的阻碍，谷雨也就放心地紧紧抱住沈暮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类似于兰花般的清香，好似不讨厌。 “我们成亲吧，沈暮之。” 反派之所以会成为反派，就是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有正常的三观，就连没黑化的沈暮之也一样，沈暮之想要杀她的原因不在于其他方面，而是害怕她会离开他，太过于害怕便索性不如杀了她，这样的话，就算是做不到陪伴，那么也不可能会抛弃他了。 想原著里，沈暮之会□□沐千雪不也是这个原因么？害怕沐千雪会离开他，回到龙傲天的身边去。不过现在沈暮之可是到了想要杀了自己的地步呢，那是不是证明，现在的沈暮之在乎她会比原著里在乎沐千雪多一点？ 能这样想着的谷雨姑娘不得不说也不是什么三观正常的家伙。 不过谷雨还是得反省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给足沈暮之安全感，他又怎么会这样患得患失？索性向他表明了态度，不然以后和沈暮之一起生活着，还要时不时提防一下刺过来的匕首，也是挺累人的，而且看那刀刃上还粘着些明显和她血液颜色不同的粉红色，刚刚才切过西瓜吧？沈暮之衣袖里揣着这样一把匕首，刚刚摔倒时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他自己？ 一直在等待沈暮之从她所说的那句话中反应过来的谷雨无聊着想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又担了不必要的心。 谷雨没想到的是等来半天，等到的却是沈暮之单薄的两个字。“不行。” why？ 猝不及防的谷雨没忍住飙出一句英语来，难道一直以来都只是她一厢情愿，脑补太多，沈暮之想杀她只是单纯的想杀她而已？ 不对，刚刚沈暮之说那些话时隐隐约约的期待不似作假。那么，他又为什么拒绝了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话，成亲的话也是没差的，即便是现在的沈暮之对她只是依恋，只是在孤独的压迫下想要有一个人陪伴他而已，但没关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足够沈暮之去爱她。 可是现在沈暮之拒绝了，谷雨的全部构想一下子落了空，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说不出来一句话，她没有爱过什么人，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求婚被拒什么的，应该算是失恋吗？ “我可是个太监啊，没办法给你一个家。”看是漫不经心解释出的一句话听起来只会更加让人觉得苦涩。 不管是怎样的结局，都改变不了沈暮之是个太监的事实，当初那个地方被割去的痛重新涌上了他的心头，听着谷雨那句“我们成亲吧”沈暮之很想要答应，甚至很想抱住身下的女人狠狠地亲吻着她，明明那种东西都没有了，他却还是会情动，不说那么好听的话就好了，那他也就不会从中生出几分期望。 起码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前，她如果想要离开的话，自己还是能够放她走的，这下子是真的放不下手了啊。 知道了沈暮之纠结的真正原因，谷雨只觉得心疼，这个男人，骄傲了一生现在娶一个女子却自卑到不敢答应，明明一开始说做对食的他，明明非要喊她为娘子的也是他，等到真正要结发为夫妻的时候，退缩的也是他。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督主大人了，初见一面，便惊为天人。而且，这个地方不能称为我们的家吗？如果你想要的话，以后我们还可以收养个孩子，和你一起采草药，打老虎都行。” 对于谷雨来说，沈暮之身有残缺这种事情实在是算不了什么，故而她也就说出了口，无论是来到这个世界攻略沈暮之，还是在以前老板的书店里看到这本书的剧情时，她都是知道沈暮之这个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太监的。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对他产生了感情，类似于喜欢的感情。 反正便是不讨厌，如果要和沈暮之在一起度过一辈子的话。这不仅仅是因为要攻略的原因，谷雨也没委屈到自己非要牺牲数十年时间去陪老板完成一场游戏的地步，甚至老板都没有说让她什么时候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在这个世界的有生之年，她便一直在沈暮之的身边吧。 他是个太监没错，但她不嫌。 下定决心的谷雨便听见将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埋在她胸前的沈暮之声音闷闷地说：“这样看来，娘子喜欢的果然只是为夫的脸而已。” 呵……被沈暮之恢复以往的撒娇语气逗笑的谷雨伸手又拉住了沈暮之的脸，逼迫他直视自己，然后笑道：“那是当然，夫君长得好看。” 谷雨平时里极少会笑，因而也就多了些可贵，这般看来正如三月桃花盛开，脱出了些稚嫩，谷雨眉梢上都带着少女初初长成的妩媚，沈暮之砸了下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果然长得很快，想到以后谷雨还会越长越好看，越来越吸引人，他便遮住了谷雨的眼，道了一句“不及娘子”便倾身亲吻了上去。 一直到后来，谷雨和沈暮之都没有成亲拜堂，当谷雨提及这件事情时，沈暮之总寻了些借口搪塞了过去。久而久之，谷雨也便不再提了，也许是觉得谷雨会因此生气了，沈暮之就变得越发缠人起来，就连夜间，也抱了一床被子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与她相拥而眠。 悠悠时光倏尔而过，年迈的沈暮之坐在谷雨早些年种下的，现在已经如他一般苍老的桃树下画一副画，画中是一女子低头在专注着研墨，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最后一笔提了上去，沈暮之便收了笔靠在桃树下浅眠。梦里，他回到了年轻时候，那小太监就在他的眼前研墨，眼睛只看着墨，而不看着他，他想要为她作一幅画，但到底还是收住了手，到旁边去吃那已经搁置了一天的葡萄。 也许她能阻止他，还能和他说说话。 梦到了深处，沈暮之便笑了笑，谷雨在一旁为他身上盖了件衣裳，年老的沈暮之可没有年轻时的好身体了，就任他在桃树下这样睡下去的话，肯定会着凉的，不过看他这般模样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吧？暂时不叫醒他好了。 这么多年谷雨也明白了，沈暮之不肯娶她是为了有一天她如果同他在一起反悔了还可以下山去另嫁他人，如果两人一旦拜堂成亲，她反悔就失去了余地。 这个老混蛋，分明不曾相信过她，明明她一开始就说过会陪伴着他，一生一世。她确实也如自己所言，陪伴了沈暮之一生一世。 这一生，他未娶，她未嫁，但两人不曾远离过。 第12章 中二少年（一） 窗前挂着的猫咪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敲击声，伴随着笔尖划在纸张上沙沙的声音，像是一首和缓的轻音乐，端坐在书桌前的少女在写完了一篇作文后，收了笔，又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后，伸手拿了书架上一本数学书靠在窗台上专注地看着。 摆放在书桌上的有着可爱猫咪造型的小闹钟秒针在滴滴答答地转着圈，少女原本略带愉悦的面容也随之越来越阴沉起来，终于在秒针转到第五个圈时，少女一把把手中的数学书用力砸向地面。 去你mua哒！ ……完全看不懂啊！ 没错，这个快要接近崩溃边缘的少女正是穿越到第二个攻略世界的谷雨童鞋。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只能说又被老板给扔书里了吧。老板那个万年老不死的家伙，再久的时间在他手中流转得也如同弹指一瞬间，故而老板就越加无聊了起来，对谷雨上个攻略任务还算是满意，认为其挺能打发时间的老板便将任务完成闲待在书店蹭吃蹭喝的谷雨又提溜到了这个世界。 与充满阴谋诡计刀光剑影的古代朝堂文不同，这次是一篇极其清新治愈的校园小说，男女主从高中时代就开始相恋，虽然经历了些波折两个人没有报考同一所大学，但等他们毕业后还是在机缘的邂逅下重拾起了年少时青涩的爱恋，全文到此结束。 在这篇小说里，雨枫邻中学是一所坐落在城镇与乡村之间的中学，所以里面接收的学生有些来自于繁华的都市，有些来自于宁静的乡村。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不同也就决定了学生彼此间的差异，学生之间相互排挤的事情常有发生，而女主周小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转学到雨枫邻中学的。 在山水之间长大的周小粥没有熏染到大自然的清灵气息，甚至是连基本的打扮自己都不会，入学的第一天便是扎着两个粗麻花带着一副厚眼镜的土包子模样，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装扮应该是学霸专属啊，但周小粥显然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就算是很认真地看书做题，学习成绩也还是差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这时候，外表出众性格温柔的男主许泽阳便如同一位天使降落在了周小粥的面前，本身作为学习委员的许泽阳自然各科成绩都是优异，因此辅导周小粥同学功课以提高班级平均分的责任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提供了两个人独自相处的时间，加上男女主之间天生的磁场吸引，一向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的许泽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个土包子也很可爱，渐渐地便萌生了青春期间懵懵懂懂的心思。 在许泽阳的帮助下，周小粥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甚至是有一次考到了全班前三的好名次。而原来的土包子形象也开始变得俏丽鲜活起来，这时候，同学们才发现原来一直默默无闻的周小粥竟然也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女一枚。 简单来说，这篇小说就是讲一个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的故事。 但就算是在童话里，丑小鸭也还是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才迎来了一个欢喜的结局，所以，女主周小粥在新的学校里会受欺负什么的实在是不要太正常的事情。例如在一开始来到羽枫邻中学时她的土包子形象和俗气的名字就受到不少嘲笑，板凳上会粘上一些胶水，上一节体育课后回来书包就被扔进了垃圾桶里什么的比起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算是小打小闹了。 自从许泽阳对周小粥表现出特别的感情时，便引起了爱慕许泽阳的那些女生愤怒，欺负周小粥就更明显了起来，将周小粥关在厕所里泼冷水，有时候还会在周小粥回家途中找人威胁她离许泽阳远点。 每次被欺负得可惨的周小粥却从来不会和许泽阳说出实情，就连有时候许泽阳察觉到什么，指着周小粥脸上的创可贴担忧地询问怎么回事时，她还笑嘻嘻的解释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有时候，并不是沉默就可以解决事情的，周小粥越是逆来顺受，她受到的欺负只会越多而已。对于这样的女主，谷雨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迅哥儿对孔乙己的那种怜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如果不是有主角光环罩着，周小粥分分钟坏掉不解释。 而本文的另一重要角色肖盐少年作为一名好的男配，在女主受欺负的时候迟迟不上线实在是一件缺乏职业道德的事情，所以本文中还尚未成长为反派boss的他便挑准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前来拯救周小粥童鞋了。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留下来值日到很晚的周小粥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却没想到在经过一条孤僻的巷口时遭到了三名无业青年骚扰，幸好刚从漫展上溜达回来的肖盐少年看到这一幕，出手相救那是必然的，只身一人打倒了三个成年人的英姿也很帅气。 只是其中一人竟然还掏出一把水果刀，肖盐少年在微微惊讶之后，唇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非常冷静地取下他一直戴着的平光眼镜，露出了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眸，那三名无业青年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喊着“妖怪啊”落荒而逃。 嗯……这真的不是一篇怪异神魔小说，所以说，肖盐少年其实是个很神奇的人，他的神奇程度甚至是超过了男主许泽阳成为本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原著中有一段对肖盐少年的描写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光怪陆离，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可以像人一样的说话行动，但又不是妖怪，他执着剑，持着甲，一直都在护卫着这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直到那个叫周小粥的女孩走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微笑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开始崩塌……” 嗯……正如我们所理解的，肖盐是个不折不扣的中二少年，那双骇人的红眸也不过是红色美瞳而已，肖盐少年表示，你如果想看的话，他也可以把眼眸弄成妖冶的紫色哦。 第13章 中二少年（二） 靠在窗边吹了点风，头脑清醒过来的谷雨还是认命地弯腰将她刚刚砸到地板上现在在无声泪流的数学书捡起来重新认真看起来，不时还拿起笔在草稿上演算着题目。 她这次的身份很鸡肋，班长。虽然从头到尾都是这篇文章里的一个路人角色罢了，可即便如此，作者大人对她的塑造还是品学兼优、勤工俭学、每门科都可以拿到满分的，在雨枫邻中学被称为信仰一般的存在。 是的，谷雨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都说了是个传说人物了，戏份少可耻吗？当然不可耻，可是如果她这个传说人物在以后的模拟考试中都没考到及格分的话！就十分的可耻了……为此，谷雨不得不恶补起了高中知识，学得她都有些头昏脑涨了，但效果也是显著的，起码除了数学外，其余的都能达到及格分了。 ……呃，嗯。你以为学习是那么轻松的吗？分数是那么轻易可以拿到的吗？是这样想着的童鞋现在立刻马上去写一套卷子，现在！立刻！马上！这是来自谷雨学渣之魂歇斯底里的恶意。 一顿埋怨好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学习也还是要继续的，第二天早晨，身穿校服的少女就扒拉着自家门板表示她真的不想去上学，如果老师找她回答什么问题，她不知道的话，那她的下场绝对比周小粥还惨，毕竟没人允许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如星光一般坠落的。 再不愿意也来到了雨枫邻中学，谷雨在同学们倾慕的目光下淡然自若地走进了班级，首先看了眼男主许泽阳的方向，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男生，皮肤白皙光滑，身材高瘦修长，靠在座位边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书籍的模样确实很吸引人，在发觉谷雨有些炙热的视线时，甚至抬头给了谷雨一个淡淡的微笑。 咳……谷雨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座位，端端正正以一副好学生模样坐好后，谷雨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英语书摆在课桌上轻声朗读着，同时也在偷偷瞄着班级里最后一排的一个最靠窗的位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肖盐少年的位置，此刻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空空如也。 肖盐少年，逃课已经成为惯犯了啊。 “这里，开始读错了哦。”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谷雨一大跳，下意识地站起来向着旁边退开了一步，再看向那声音的主人，原来是男主许泽阳，此刻许泽阳白皙修长包括指甲都修剪整齐干净的手指正按着谷雨英语书上的某个位置，又强调了一遍：“谷雨同学，这里你跳过了，直接读到了下一段了呢。” 男主同学，这种小事你不用在意的，真的。你的热情应该放在即将到来的周小粥身上，和女主做彼此的小天使，而不是抓住她一个错误还特地过来“善意”地提醒一下啊！ “原来是这样，多谢提醒了。也许是昨晚熬夜看俄语书，今天脑袋还不是很清醒。” 俄语书算个什么鬼？她昨天明明一整晚都在做数学题！但为了小小地报复许泽阳一下，谷雨也就“善意”地撒了一个谎。 在班级里，许泽阳一直将她比作自己的竞争对手，不过也不能怪这孩子，许泽阳学习优异，外表俊逸，是父母与学校为人称道的骄傲，但偏偏总是以两三分之差位居谷雨之下，成为了万年第二。 终于有一次，他考到了全科满分，拿着画满了红色耐克标志的试卷来找谷雨时，没想到谷雨竟然有一道数学题是用老师都没见过的运算方式解答出来的，被老师额外加了两分。受到了重大打击的许泽阳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个如沐春风的温柔少年，却十分想要找到谷雨失误的地方，好像以此就可以证明这个被称为雨枫邻信仰的女生与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这些事情在原著中只是一笔带过而已，但作为许泽阳唯一表现得有些幼稚的地方还是被谷雨注意到了，这个男主还是有点萌的嘛。 听到了谷雨的话，许泽阳唇角上扬的角度有些僵硬，暗自决定今天晚上要熬夜将那本法语文学集看完，但从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还是那般温柔的口吻，有些担忧地说：“谷雨同学，认真学习也要注意身体啊，下次可千万不能熬夜了。” 好的，我不熬夜，让你熬。谷雨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大约过了几秒钟之后，又补了一句。“快要上课了，许同学快回到座位上去吧。” 谷雨的时间掐得正正好，在许泽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不久后，老师便领着一个女孩走进了班级，那女孩面容清秀，但被头上顶着的两条麻花辫和身上穿着的花布裙毁去了大半，更不说她还带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了，这土里土气的造型引来班级同学们一阵窃笑。 “……安静！起立！” 谷雨在班级里的职位是班长，她作为雨枫邻信仰的威严甚至比老师还高了一筹，在说了一句安静，起立后，四周的同学立刻憋住了笑，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站立起来恭敬地对着老师鞠躬。 “老……师……好！” “呃，啊，啊，同学们好。”反射弧略长的老师有些忐忑地回了句，心中感慨，不愧是谷雨同学啊，让她当班长真是太正确的决定了。 “坐下！” 基本形式走完后，老师便对着站在他身侧表现得还有些畏惧的女主同学柔声道：“周同学，你先向同学们介绍下自己吧。”见老师都这样说了，周小粥不安地揉擦着自己的衣角，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大声说道：“大……大家好，我叫周小粥，姓是姓周吴郑王的周，名字小粥是八宝粥的粥！是刚刚转校来雨枫邻中学的，请多多指教！” “哈哈哈，那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周小粥！” “还有那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啊？今年流行花布裙吗哈哈！” “麻花辫是乡村非主流吗？今天终于看见活的了呢！” “……” 底下同学们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让周小粥越加不安起来，那片还绣着一朵洁白茉莉花的一角快要被她揉出一个窟窿来，脸色变得绯红，虽然一直在低着头，但谷雨还是发现了她悄悄地伸手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泪珠，一偏头看向许泽阳那里，发现他虽然没有出声嘲笑，但也是事不关己地做起了自己的题。 看来，许泽阳也不是什么天使般的人物呢。 谷雨从笔袋里拿出一只涂画着可爱猫咪图案的钢笔重重地敲击在桌面上，随着那“咚”的一声响起，整个班级刹那间安静得连一根粉笔掉在地面上都可以听见，……别想了，班级可不会有针这种东西出现的。 老师尴尬地捡起来地上的粉笔，呵呵笑道：“就是这样，所以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哦。”语气平静地好像没有听见刚刚同学们对周小粥的嘲笑一样。 这样的老师也许是觉得孩子们都是纯洁的，就算是嘲笑也是毫无恶意，不会到了过分的地步，便不加以阻拦，也许是因为教育起来太麻烦，在保证大部分同学和平相处的情况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无论是何种情况，都是令人感到悲哀的，正如原著里，周小粥被欺负了那么多次，但没有一次告诉了老师，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告诉了，老师也只会说：“怎么可能呢？学生们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啊。”甚至是会指责她“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有被欺负，就偏偏你一个人呢？” 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谷雨都觉得这是一种让人恶心到不得了的行为。 第14章 中二少年（三） 谷雨从小店铺里买了罐果汁，便一边看着手中的单词卡片一边向着雨枫邻一处很偏僻的场所走去，啊……也不是说那里的风景有多好什么的，只是谷雨这样太过引人注目的人物站在校园的哪个人口比较密集的地方都自觉地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啊。 想起前几日刚穿到这副身体里时，同学们那些足以看杀卫玠的目光，谷雨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校园当偶像的日子，可真累。 也不知道原主整天是怎么度过来的？天天被别人这样用这样一副“快来将我踩在脚底下吧，女王大人。”的模样看着，心理接受能力还好吗？不过谷雨估计原主也没放在心里去，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否则学习成绩怎么好到了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虽然手上捧着单词卡片但明显一个字母都没看进去的谷雨走了几步便听见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小树林传来嘤嘤嘤的哭声，幽怨哀伤地回转在小树林里，和那些树叶被风吹得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混在一起，比某种恐怖片的音效更加恐怖，仿佛下一秒谷雨就可以看见某个黑发白衣的女子出现在面前了。 大白天的不要吓人啊女主同学。 谷雨面无表情地将单词卡片收回口袋后，无奈地看着孤身一人躲在一棵榆树下偷偷哭泣的周小粥，那个孩子哭得很尽情，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谷雨脚步稍微顿了顿之后便转了个方向，拿着果汁打算原路返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九九八十一难，只有翻山越岭不辞辛苦度过了这些劫难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最后的高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现在的周小粥虽然让人欺负得觉得心疼了些，但这也让她原本软弱的性格渐渐坚强起来，成为一个无论在事业上还是生活上都令人尊敬的女性，包括后来和许泽阳的佳偶天成也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 这世间大多数事物不是先甜后苦便是先苦后甜，因果循环，改变不了。 不过如果同样的情况下，把她换成男主的话，谷雨肯定是非常撒欢地上前安慰周小粥这个身娇体弱易推倒的萌妹子了，谷雨喝了一口果汁后暗暗地想。这不一样，男主遇见偷偷躲起来独自一人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主是天经地义，是一场美妙而又浪漫的邂逅，而路人安慰哭泣的女主的话是多管闲事，是一次哈士奇逮耗子的无聊行径。 所以说了这么多，她到底应不应该把许泽阳骗来这里呢？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让谷雨听得有些烦躁，果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简讯给许泽阳后谷雨便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一口气将手中果汁喝完的她舒爽地呼出一口气，随手便将果汁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后，谷雨又捧着单词小卡片一边默背着一边慢悠悠地走向班级。 “你。”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谷雨疑惑着回头，便看见一个戴着蘑菇头套的少年手上拿着她刚刚扔进垃圾桶的果汁罐，用和之前喊她时一样听起来很像是在耳边呢喃的，特别苏的声音说道：“这，可，回收。” 见手上拿着单词卡片的美丽女孩歪头无意识的卖萌行为，少年便立马慌张起来，头上顶着的蘑菇跟着他的动作晃动了好几下之后，少年才好似怕谷雨不理解他的意思伸手又指了指旁边那个垃圾桶上那个“不可回收”的黄色标志。 原来是因为谷雨将果汁罐扔进了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啊。 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少年会知道？而且刚刚她好像也没看到四周有人的样子啊。谷雨的眼眸转了转，这少年如此奇特的穿着打扮，如此怪异的说话方式，不会就是肖盐少年吧？如果真的是肖盐少年的话，那他钻进垃圾桶里睡觉被谷雨一个瓶罐砸醒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谷雨轻勾起粉色的唇角，肖盐少年和周小粥一样都是出生于乡村，来到雨枫邻中学自然也会受到一些排挤的，更别说他老是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和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了，但不得不说肖盐少年打架什么的很在行，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身体却爆发力十足，敏捷度也是堪比专门训练过的武术生。故而也就没什么人敢来找肖盐麻烦，但同样的，也没什么人来和肖盐做朋友。 看他总是独来独往的就知道了，原著里，周小粥算得上是肖盐从小到大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原本以为肖盐在一直逃课的情况下，会很久以后才能和他相遇呢。没想到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比女主周小粥先一步结识肖盐。 谷雨一步步缓慢地走到肖盐面前，伸手将他那朵鲜艳的蘑菇头套上一根枯树叶摘了下来，想必是刚刚在垃圾桶里蹭到头顶上去的吧，见肖盐少年的身体在她的触碰下刹那间僵直得像是一堵墙后，谷雨笑着说了一句：“少年，帮忙扔一下。” 没想到谷雨这句话说出来的效果是肖盐少年彻底愣住了，就连头上的蘑菇也立正了身子，莫名地像是一种不可描述的物体了。谷雨伸手指戳了戳，见肖盐毫无反应后又围着他转了两圈，猛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肩膀，肖盐少年这才反应过来。 “你，能，不能，再，喊一遍，少年？” 不得不说，肖盐少年一字一顿地说话实在是很有喜剧性，但听在谷雨的耳中只剩下了辛酸。在原著中，就连周小粥都不知道的是肖盐少年天生结巴，他之所以会说一个字或者一个词就停顿一下就是为了掩饰这个事情，而周小粥以及其他人都以为这是肖盐少年那些奇怪行为中的一种，只是为了吸引人耳目而已。 意识到可能是“少年”两个字引发了肖盐的中二之魂，此刻正是刷好感的最好时机，谷雨张口便来：“少年，肖盐对吧？一年级a班的肖盐同学，你逃课够久的啊，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肖盐的发音很像是日语的“少年”，所以，某种程度上，肖盐和中二病这种东西还是很有缘分的吧？ 见谷雨准确无误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号，肖盐少年有些诧异，挠了挠自己的蘑菇头，在他印象中，如果认识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他一定会记得的啊，难道是漫展上遇到过的妹子？可为什么会在学校里而且还知道他是哪个班的？ 虽说已经做好了肖盐对班级里的同学都没有什么印象的准备，但谷雨还是被肖盐看起来好像在努力回想的模样给气笑了，他还真是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会这样想着的谷雨绝对是因为这几日来被其他同学过于关注的原因，没有其他。 犹豫了一会儿，肖盐少年取下了蘑菇头套，露出了一张出乎意料的俊朗面容，黑色的短发细而密，发尾有些微卷，看起来就很软的样子，鼻梁上带着一副大框黑框眼镜，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剩下一个令人遐想的光洁下巴。 肖盐咻的一声，手中的蘑菇头套就套在了谷雨的头上。一下子眼前就黑了只剩下两个透着光的窟窿的谷雨也懵了，头上戴着个蘑菇头套有些闷热也有些沉重，正当她以为这是肖盐的恶作剧打算把头套拿下来时，就从那窟窿里看见肖盐少年有些羞涩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你，名字。我们，朋友，给，你，礼物。” 第15章 中二少年（四） 谷雨以为肖盐说的做朋友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还真的不再逃课，要和自己一起来学校了。 接近六月的天气已有些燥热的现象，身穿蓝白色校服的少女走在树荫道上，两边的高大树木为这条鹅卵石铺就而成的道路遮下了一片阴凉，但也有些调皮的阳光钻进了树叶缝隙里，斑斑驳驳地落在了地面上，恰似一地的星光。 谷雨将平时散至腰间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张白净甜美的小脸，水潋潋的黑眸专注地看着手中用小号字体撰写着数几行运算公式的便利签，刚换上的夏季校裙随着她的走动摆出微小的涟漪，露出里面的一小片白皙肌肤。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低头看着脚尖的模样有些沮丧，似乎是很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柔软的黑发，然后又抬头看向走在自己前方专心致志看着数学公式的罪魁祸首，今天早上，他去找谷雨时，头上戴着的熊猫头套被她抢走了，是说上学不许穿奇装异服，那不是奇装异服！明明是熊猫弟弟说想要和他一起去见见他的新朋友。 鼓着腮帮子赌气的肖盐看着看着，视线就转向了谷雨的裙摆和那两条一动一动纤细白皙的腿上，一下子脸红了个彻底，慌乱得想拉住谷雨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索性脱下了校服外套，拎着两只袖口上前走了几步围在谷雨的腰上，揽住了她。 “啪！” 谷雨手上的便利签一下子从手中落在了地上，腰间校服的余温尚在，她惊讶地回头，但没想到肖盐贴得她很近，她这般动作，唇角恰恰好擦过肖盐的脸颊，异样的柔软触感，两个人全都愣住了，肖盐脸上的红色更甚，头顶隐隐有喷发热气之像。 见谷雨还在看着自己，肖盐赶紧放下了捂在她腰间的手，支支吾吾地解释着：“裙摆，短。不好。” 所以你就把校服外套在她腰上围了一圈，还十分贴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是吗少年？ 谷雨伸手轻捶了捶自己的额头，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见肖盐少年还在那自顾自地脸红，便也就没多说什么，弯腰将地上的便利签捡了起来，抖了几下灰尘便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走吧。”语落的同时，谷雨牵住了肖盐的手，踏住一地的流光溢彩一步步向着班级的方向走去…… “谷雨同学！”刚走到班级门口，就听见许泽阳喊她的声音。 谷雨诧异挑眉，下意识反应先看向了女主周小粥的方向，果然，那傻姑娘正含羞带涩地偷偷看着许泽阳，也不知道后来在小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来她那条简讯发给许泽阳是发对了，果然男主什么的才是医女主的药啊，不过是什么药就不好说了，意识到自己想到什么不该想到的方向去了的谷雨微微扬起了唇，墨黑眼眸中都带了些喜色。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就是青春逼人，再加之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笑，更让身边的两个男孩子看花了眼去。 许泽阳愣了会，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后假咳了一声，刚想对着谷雨说些什么，目光就被她与身后少年牵在一起的手吸引住了。 向来待人处事温和有礼的许泽阳第一次有些眉目不善地看向谷雨牵着的显得还有些羞涩不安的少年，那是班上从开学就逃课到现在的肖盐同学？他和谷雨同学怎么会在一起？等下！谷雨同学腰上围着的男生校服外套是怎么回事？再一看肖盐上身只穿了间白衬衫，显然那校服外套的主人就是肖盐同学…… 几个疑问涌上心头的许泽阳看似不经意间上前插到了两人之间，然后眼眸微眯语气温柔颇有几分亲切地搭上了谷雨肩膀，示意她看向自己手中的简讯，“谷雨同学，你说的世纪难题呢？” “现在，学校小树林，有世纪难题。” 谷雨瞥了一眼自己发给许泽阳的简讯，然后眸光转向了周小粥的方向后停顿了一下后看向了许泽阳，也微微笑道：“安慰女孩子哭不应该是世纪难题吗？” 昨日，许泽阳收到谷雨的简讯时，他正在图书馆看书。一看到简讯内容，他觉得这可能是连谷雨同学都解不开的题目，便立马兴致勃勃地赶到了小树林里，结果别说是难题了，就连谷雨同学的身影都没看见，只有一个女孩子坐在树下轻声抽泣着。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的许泽阳心情很不美丽，他在这小树林里耽误的这些时间，谷雨同学说不定都在哪里做完了两套试卷了，想到这里更是烦躁的他扔下了一叠纸巾给那正在哭泣的女孩子后就转身走人。 如今听谷雨这么一提，许泽阳搭在谷雨肩膀上的手也使上了些力气，安慰女孩子哭算是什么题目啊，他看过的教材书里可没有这一项，正打算张口去询问谷雨时，猛不及防被站在身边的肖盐少年一把拎起，走了几步离得谷雨稍远些了肖盐才将许泽阳放了下来。 许泽阳：“……” 这绝壁不是因为他长得矮。 ……只能说肖盐少年臂力惊人了点。 “离，她，远，点。” 肖盐一字一顿很是认真地对着许泽阳说完后便猫起两只手成动物爪样，默默地走回了谷雨身边，抱住她的胳膊轻蹭了蹭，他的朋友，他谁都不给。 第16章 中二少年（五） 我，好厉害！世界，好厉害！ 这是谷雨拿到考试成绩的那一刹那脑海中浮现的想法，她居然真的全科都拿到了满分！老师你真的真的真的认真改题了吗？确定不是将她以前的成绩单复制粘贴下来的？谷雨捧着全部都是对勾勾的试卷，虽然表面上还是淡然自若，但心里实在是有种想要把它拿回书店给老板看一看的冲动？ 诶，难道她下意识把老板当成家长了么？嘛……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确实，老板算是她的饲主，以后的吃吃喝喝人生大计还是得依靠老板的嘛。 不过她可没一个活了都不知道多少岁的爹。 值得一说的是经过谷雨这么多天的努力，雨枫邻中学一年级第二学期的一模成绩排行榜挂出来后，谷雨毫无疑问占了最上头的位置接受众多学生的敬仰与崇拜，其下便是因为一个英文单词拼写失误而痛失两分的许泽阳，再从倒数的位置看去，女主周小粥和肖盐少年的名字也很晃眼，将a班的平均成绩从第一名拉到了第三名。 作为班长，谷雨肩负着提高班级整体成绩的重任，于是她便提出了“一对一”补习的方法，当然，这也不过是顺应了剧情君在走而已，如果没有补习这一茬事情，许泽阳和周小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青春的荷尔蒙大爆发，更别说为他们创造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欢喜结局了。 拿着一份答案写得很认真可惜全部写错了的试卷，谷雨“唰”的一声摆到了许泽阳面前，见许泽阳投过来的疑惑目光，谷雨表无表情地说道：“你作为学习委员，帮助同学也有你的一份责任，这是周小粥同学的试卷，你针对这些错题帮她辅导一下吧，许同学。” “谷雨同学的学习成绩比我好，你可以帮她辅导。” 也许是还没从那个拼错的英文单词打击中恢复过来，许泽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别急，我这还有一份呢。”闻言，谷雨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表情变得有些愉悦起来，摇了摇手中的另外一份试卷后也不管许泽阳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就转身向着肖盐少年的位置走去。 肖盐少年此刻正趴在课桌上小憩，修剪得当的黑色短发浅浅地铺在脸颊上，衬着他面色白皙，五官越发精致起来，墨鸦长睫微微向外弯曲了点，在窗外光线的影响下于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鼻梁不算是高挺，但与眉骨的连接弧度完美，显得分外好看，淡色的唇微微张开，溢出些几乎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姿态有点撩人。 就连谷雨一直都没觉得好看在哪的校服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十分合适，正如谷雨经常看到的那句话，肖盐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俊秀少年，再向下看去，有着蓝白条的校裤……裙……裙子？ 谷雨一瞬间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肖盐少年身下穿的那条藏青色格子花短裙以及从裙摆下露出来的两条毛茸茸的小细腿，开始觉得头疼起来，这可是“真”撩人了，换谁都忍不住拿刀来将肖盐少年那两腿的毛给刮了吧？ 也许是谷雨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肖盐少年眼睫动了动便要醒过来，还在迷迷糊糊间伸手在课桌上摸了几下，摸到了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后，肖盐少年才抬眼看向了谷雨，笑眯眯道了句“早，安。”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试图平息怒气维持表面上平静的谷雨还是在肖盐少年站起来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扔了个爆栗在他头上。 “别……别站起来，辣眼睛。” 虽然如果无视了那腿毛和额头上刚刚睡出来的红印的话，不得不说穿女装的肖盐少年实在是漂亮得过分了点。 被谷雨一句话说得有些愣住的肖盐少年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但紧接着他的目光就随谷雨落在了自己的裙摆上，一下子变得欣喜起来，捏着短裙的两边在地上转了两圈后对着谷雨比出一个爱心的手型，开心道：“拯救，世界，的，少女。” 呵呵。 原来肖盐少年还有一颗少女……哦，不，拯救世界的心。 理解肖盐少年中二病又犯了的谷雨伸手摸上了肖盐的额头，轻揉了揉刚刚睡觉压出来的那块可爱红印，哪有拯救世界的少女是这样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啊？也亏得他真的换上了女装，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溜到自己的座位上补眠。 好在雨枫邻中学的学生对肖盐少年的种种怪异行为早已习惯，是以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谷雨微叹出一口气，见肖盐少年额头上那块红印消散后，便拉着他坐回了椅子上，将手上拿着的一份试卷平铺在了课桌上，指着上面画风唯美但明显人物造型都很像是谷雨的美少女漫画问道：“为什么不回答题目而是在试卷上涂鸦？” “不是，涂鸦，喵。” 自谷雨将试卷放在了肖盐少年面前时，他便用一只手撑住了下巴将头偏向了一边作忧伤状，一会儿转身四十五度仰望着窗外的天空，一会儿抬头七十五度遥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眸光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向谷雨。 但在听到谷雨把他的漫画说成涂鸦时，肖盐少年立刻鼓着脸不满地对着谷雨说了句反驳的话后就一手搭上了窗台，纵身跳了下去。 不是吧？这可是四楼！谷雨没顾得上其他，伸手想要拉住肖盐少年，但指尖只触碰到了他飞扬起来的衣角。连忙朝着楼下看去，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惨样，肖盐少年还在好好地站在楼下朝她挥手呢。 这个小混蛋，说声“喵”之后就当自己真的是猫了吗？从四楼跳下去，万一出了点意外怎么办？ 谷雨看着肖盐少年冲她挥了几下手后便朝着校门口方向走去，马上快要上课了，他还想要去哪里？微一思索，谷雨立马也拎起了自己的书包，急步匆匆地向着楼下跑去，其间还差点撞上了拿着课本要来上课的老师。 “老师，我和肖盐同学请假一天，班级事务先交给许同学处理！” 说完这句话后，谷雨便不见了身影，拿着课本的老师挠了挠自己都快秃了的脑袋，刚刚和他说话的是谷雨班长吗？ 第17章 中二少年（六） 天色渐晚，当太阳留在西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独属城镇的霓虹灯也亮了起来，街道周边光影渲染，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行人脚步匆忙，细碎的踏足声与夜晚的宁静结合在一起，组成一首繁华的小夜曲，但也有些不易为人察觉的角落，黑暗正在慢慢聚集…… 比如现在。 谷雨将书包抱在胸前，谨慎地看着眼前三人，步步向着身后墙角退去，那三人染着乱糟糟的黄白蓝发，很是色彩缤纷，带着破洞的衣服上还有着几条装饰作用的链条，一副不良的装扮表明了他们正是原著里出现过的坏蛋三人组。 这三npc还真是隐藏在各个角落中啊，没想到她在这种地方都能够遇见他们，明明是出来寻找肖盐少年的，谷雨将怀里的书包抱得紧了些，挂着书包拉链上的猫咪铃铛因着她的动作发出“铃铃铃”的响声，可惜这附近没有什么人，没能引起注意。 “小妹妹，别怕，哥哥们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哥哥们的身体有些难受，你帮哥哥们解决一下怎么样？” 身穿校服的少女抱着一个大大的书包靠在墙角上，显得越加娇小可爱，脸上恬静的表情像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一样，干净纯洁得让人不由得生出想立刻将她弄脏的想法。 其中一个黄毛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后，上前调笑一般地冲着谷雨说道，一边伸出手想要搭上她的肩膀。谷雨眸光一冷，在那双让她感到很不高兴的手触摸到她的肩膀之前，拎起手上的书包便朝着那个黄毛的脸砸去。 “卧槽，这妞……”估计是没想到谷雨竟然敢反抗他们，黄毛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被书包砸个正着，怒火一下子从胸腔里升腾而起，骂了句后便想要抓住谷雨好好折磨她一顿，但没想到腹间一痛，转瞬之间就被这个在他看来身娇体弱的女孩子一脚踩在了地上。 谷雨踩在黄毛胸膛上的脚用力地碾了碾，看见那黄毛疼得龇牙咧嘴后才弯下腰，清冷着眉眼问道：“现在还觉得难受么？小哥哥们？”句尾的问号让人听起来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另外两个人见同伴落难，立即想要上前来，脚刚移开了一步，就被谷雨轻飘飘传来的一句“你们再动一下，我就踩在他脖子上。”吓得站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现在的女子高中生都这么彪悍了么？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虽说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但一脚就把同伴一米八几的男人踢倒在地，这份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给踩脖子上了那不得分分钟断气？ “妹子，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别激动。”蓝毛率先嬉笑着摆手，试探缓解下谷雨的情绪，将同伴救出来。 “对呀，你这样漂亮的妹子应该待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嘛，打架不适合的。”白毛见状也接着劝说着。 被两人的碎碎念搅得稍一分神的谷雨只看见白光一闪，急忙退到了一边，但小腿处传来的丝丝痛感让她意识到事情变得有些糟糕。是她大意了，忘记了他们身上还有刀子。 黄毛手持着还在滴血的水果刀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被踩痛的胸口，一步步向着谷雨逼近，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小妹妹，你继续踢啊，继续踩啊，哟，怎么了？这是腿疼吗？” 这语气，可真欠扁，不过也成功地为他自己立下了一个大大的flag。 黄毛走到谷雨的面前，手正要摸上她的脸颊时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肖盐少年一脚踹出了两米远。肖盐少年站在谷雨的身边，目光移向了她还在流血的小腿部位，脸色阴沉得厉害，抬手慢慢解开胸前的纽扣，将上身穿着的白衬衫脱下来递到谷雨怀里后转身向着黄毛的方向走去，脚步声一踏一踏的，听得让人心悸。 等下，这场景，怎么有点不对？ 谷雨有些呆愣地双手捧着纯白色的衬衫，看着光着上身，底下穿的也是一条短裙的肖盐少年一步步逼近倒在地上的黄毛，怎么看，都有一种事前准备的感觉啊。谷雨羞愧捂脸，她觉得，她可能需要一袋高效去污粉。 白毛蓝毛见势不对，两人对视一看，相继扑上来打算制住看起来接近暴走状态的肖盐少年，只是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肖盐少年身姿敏捷得如同虎豹，一把抓住蓝毛的手然后漂亮地踢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白毛就更是可怜，被肖盐少年抓住头发脑袋重重地抵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这摸头杀估计都会得出脑震荡了吧？ 整个过程，可谓是单方面的完虐。 谷雨虽然看见过原著上用文字描述的肖盐少年打架有多厉害，但现在身临其境才明白原来动漫中的某些战斗特效在现实生活中是真的存在的。只是，这样战斗着的肖盐少年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像是失去了自己本身的意识，一举一动都凭借身体的本能，这是在无数次战斗中才练就出来的本能，身手之凌厉，是怕他稍微迟钝一秒被打倒的就会是自己。 见那两人都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肖盐少年却还是不打算收手的模样，担心他真的闹出了人命的谷雨用力地喊了一声：“少年！” 听到谷雨呼喊的肖盐少年稍微地有些冷静下来，拳头还举着半空中便偏头向着谷雨的方向看去，趁着肖盐少年失神的这一刹那，黄毛举着水果刀急步向着肖盐少年刺来。 “肖盐小心！” 谷雨紧张之下竟然忘记了腿上的伤口，刚起身踏出一步便又摔倒在地。而那边肖盐少年被谷雨这么一提醒，适时地握住了黄毛握着水果刀的手，用力地一捏，只听见咔嚓一声，黄毛手中的水果刀应声落地，在地上砸出清脆的一声响，黄毛的手呈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应该是肖盐捏得他手关节脱臼了。 掉在地面上的水果刀刀刃上倒映出黄毛惊恐的表情，但肖盐少年好似很享受一下，咧开嘴笑了起来，像极了一个刚从牢笼的禁锢下逃出来的嗜血野兽，他贴近了黄毛的脸，带着些欢愉味道地一字一顿道：“杀，了，你，哦。” 说完用自己的脑袋向着黄毛的前额使劲一砸后，就着他握住的黄毛那只手将他扔到了墙面上倒栽着倒了下来，黄毛早在肖盐少年那一砸下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只是肖盐少年还不想放过他，抬起脚又向着黄毛走去。 谷雨在以后很久都没忘记那一幕，昏暗的灯光下，少年冰冷的眼神和滴血的指尖。 “够了，肖盐，别再打了！他们会死的！” 没顾得上腿疼，谷雨上前从背后抱住肖盐少年，她此刻切身实际地体验到在原著中轻描淡写描述出来的事件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是多么的惊心动魄，她一点都不担心那三个人的生死，但她不能让肖盐少年为此付出代价，她……不能让肖盐少年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你，受伤，了。” 被谷雨抱住的肖盐少年一动不动，只是语气变得有些委屈起来。 听到肖盐少年的回答，谷雨稍微愣了下，但立马反应过来，眼眶变得有些热，不动声色地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后，谷雨将肖盐少年的身子板正了过来面向自己，揽住他的颈脖强迫他低头后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温声安慰道：“没事的，只是小伤，我们回家吧，肖盐。” “好。” 没有任何迟疑，肖盐少年脑袋更加向下倾了些，淡色的唇轻触了一下谷雨的唇瓣后又立马离开，接着一把把谷雨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而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便赶紧转了个方向，将谷雨背在了身后。 谷雨：“……” 身下是少年初初长成的身体，白皙细腻但不像一般的少年书生那般弱气，相反的，也许是长期锻炼的原因，身体线条十分的漂亮流畅，充满了力量。谷雨面色微红，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肖盐少年光洁的背。 “为什么，打架要脱衬衫呢？”肖盐少年一没成块的肌肉，二没恐怖的纹身，谷雨对于他这种行为还是有些不解的。 半晌之后，才听见肖盐少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因为，脱，裙子，会，怪怪的。” “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脱衣服啊！”趴在肖盐少年肩膀上的谷雨都忍不住有扶额的冲动。 “衣服，会，弄脏，不好，洗。”染上了血迹后，家里的他们会担心的。 纠结了半天居然会是这个答案的谷雨彻底闭嘴不说话了，真不好意思以一般人的思维去猜想肖盐少年是她错了啊。谷雨不再说话后肖盐少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肖盐少年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裙摆上，突然开口说道：“你，是我，的，世界。” 他声音本就带了些磁性，这时候说出这种话，像是在耳边呢喃的情话，谷雨微怔，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就掉到了地上，原来是肖盐少年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自己都觉得害羞起来，索性捂住了自己的脸蹲了下来。 你倒是回头看看啊少年，你的世界都摔地上了。 谷雨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不满地想着。 第18章 中二少年（七） 谷雨的腿伤有些严重，即便是肖盐将她一路背着回去的，但流淌下来的血还是将靠下的半边筒袜全部沁透成了鲜红色，被水果刀割开的如玉肌肤外翻，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布在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看上去有些狰狞。 当然，也只是看上去而已。谷雨伸手在伤口周边按了按，感觉并不是特别痛，估摸自己应该可以处理好，就不打算去医院缝针了，虽然会愈合得慢一点，但比起去医院的恐惧，谷雨果断选择了前者。 可肖盐少年就没有她那般淡定了，那伤口像是割在他自己身上似的，肖盐少年恨不得一溜湾地跑去医院马上治好。但奈何谷雨扒拉着自家门板，就是不肯踏出门口一步，见她这么不配合，肖盐少年也就凋谢了，只得蹲下来对着谷雨的伤口轻轻吹气。 “吹，一吹，痛痛，都，飞走，了。” 谷雨看见他十分紧张像是哄小孩子的模样，免不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知道在安慰谁呢？她可没有喊痛啊。肖盐少年在谷雨那一声莫名的笑中抬起头，略带不解地看着她，他见过受伤的女孩子们，即便是小小的刮痕，那些女孩子都疼得大声哭泣，别说现在都这么深的伤口了，为什么谷雨还会笑呢？ 不知肖盐少年在想些什么，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谷雨可以很清晰地透过厚厚的镜片看见肖盐少年戴着异色美瞳的眼眸，加上有些凌乱但看上去依旧柔软的黑色短发，像是某只刚刚化成人形的蠢萌小猫妖。 被肖盐少年这般模样弄得心弦一动，谷雨不由得伸手将他的头发向着两边捋了捋，弄成猫耳形状后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她感觉，现在不仅仅是小腿上流血，就连鼻子里都快流出血来了。 “疼？” 谷雨这般动作，让肖盐少年还以为她是在忍痛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后，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却摇了摇头，快速地拽过扔在旁边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来，拿着笔在上面划了几下后，对着肖盐少年指着上面刚刚写下来的字说：“少年，你能不能把这个字念十遍？” “你，的伤。” 肖盐少年有些不高兴谷雨不立即去包扎伤口却还有心情在这让他念那么简单的字，而且还是念十遍！伤口可是还在流血啊。 “没关系没关系，你念完我就不痛了哦。”谷雨难得地双手捧着脸颊半闭着一只眼睛诱惑道，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俏皮活泼了起来。 肖盐少年犹豫了一下，见谷雨还在一脸兴奋地等着，索性一鼓作气将纸上的字念出了声。“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最后一个喵字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上扬音。 卡哇伊！ 肖盐少年的声音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籁啊，而且单个的字他也不会停顿，一路顺畅地念了下来，作为声控的谷雨表示一本满足。 这边谷雨还沉浸在肖盐少年的“喵”音中无法自拔，那边肖盐少年已经在她的家里东找找西翻翻端出了一个可称之为“药箱”的东西。说是药箱，但其实里面只有一些感冒药创可贴之类的东西，毕竟谷雨平日里也没想过自己会受伤嘛，肖盐少年的脸色一沉，拉住她的手就要将谷雨拖去医院。 “别别别，肖盐！我可以自己处理的，不过是一道小伤口而已……” “不是！不是小小小伤口，你不许许一个人出出门，我会保护，保护你的，绝对！” 被谷雨不以为然的语气激怒的肖盐少年涨红了脸打断了她，一时忘记了做出掩饰，就将想要说的话直接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看见谷雨微怔的脸才发觉出来，自己也愣了一会儿，便立刻放开了谷雨的手，随便钻进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房间，啪的一下把门反锁了起来。 肖盐少年…… 谷雨心觉不好，口吃这件事情一直是肖盐少年最不想面对的，在肖盐少年很小的时候，他就被身边的其他孩子嘲笑，甚至是有些顽劣的孩子在看见他后就模仿着他的语气说话，就连一些大人都指着他叹息，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说话就结巴呢？ 久而久之，肖盐少年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少有的说话也是一字一顿的，虽然听起来会有些奇怪，但起码不会有人再嘲笑他了，只觉得肖盐少年平日里行为怪异，就连说话方式都与常人不同。 现在肖盐少年太过担心她才无意间说话结巴起来，如同将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摆在她面前一样。她刚刚在听见肖盐少年说话又没有及时给出反应，肖盐少年会误会也是正常的事情，天知道她应该怎么解释是因为听见他的那一句“会保护你的，绝对。”而想起来在上一个世界遇见的沈暮之。 谷雨连忙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将伤口随意地包了包，垫着脚跳到肖盐少年躲进的那个房间门口。 “肖盐，肖盐开门好不好？少年？小肖肖，小盐盐……” 无论谷雨在门口怎么呼喊，里面都一点动静都没有，谷雨看了看腿上的伤，现在要肖盐少年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她如果喊痛的话那家伙就算是生气也一定会出来的吧？只不过谷雨不想要这么做，她一点都不想让肖盐少年再为她担心了。 这间房间里面放的只是一些清洁工具，虽然有锁，但差不多也只是起到装饰作用的，用力去扭的话，整个锁都可以扭出来，例如这样，谷雨拽住锁把稍一用力，结果别说是锁了，就连门都差点给她卸了下来。 走进来一看，哪里有肖盐少年的身影？但这房间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地方，最重要的，并没有窗户，肖盐少年莫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谷雨想了想原著中对肖盐少年的塑造，他与其他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肖盐少年总是能够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想到这里，谷雨抬手翻开了洗衣机的盖子，低头往下一看，果不其然，肖盐少年正曲着腿蹲在里面。 一丝苦笑溢上唇角，谷雨道：“少年，找到你了。” 第19章 中二少年（八） 被谷雨威胁着他如果不自己走出来就徒手拆洗衣机的肖盐少年很闷闷不乐，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站起身来，伸手撑住洗衣机的外沿一把跳了出来，然后再默默地走到墙角边把自己蜷缩成了个球状物，脑袋紧紧地埋在双臂之间，整个过程中没有看一眼谷雨。 谷雨狐疑地上前对着洗衣机左边拍拍，右边敲敲，瞥了一眼肖盐少年，然后继续对着洗衣机状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把我洗衣机给踩坏了吧？” “没有。”少年沉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 谷雨莞尔，走到肖盐少年的面前，也蹲了下来，伸手把他紧紧地揽在怀里，放柔了语气轻声哄着：“好好好，你没有踩坏。”感觉到肖盐少年在听见她那一句话后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谷雨又适时地补了一句：“就算坏了也一定是它太脆弱太不结实太不耐踩了！” “没有，比，我家的，要结实。”肖盐少年很是单纯，并没有听出谷雨话语中满满的调笑意味，但从他的话里似乎也暴露出了什么。 这家伙，看来是把自家的洗衣机君踩坏过啊。 谷雨以前听老板说过，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就会想要置身于黑暗狭窄的地方，因为这样会最大限度地将他们隐藏住，不被其他人发现，不被其他人伤害。就像受伤的野兽会找一个隐蔽的山洞独自舔舐伤口，就像将死的飞禽会寻一个没有其他生物的寂静地方悄然离世一样，即便是进化了千万年，人类也还是保留了作为动物的一些特性。 肖盐少年何尝也不是如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大碍。但他害怕接触其他人，不喜欢空旷太过明亮的地方，即便是如现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也总是带着一个头套，他在害怕着什么？谷雨不认为仅仅是一个口吃的毛病就能够将肖盐少年伤害到如此境地。 可惜原著中对于非主角的人物介绍甚少，谷雨将原著的剧情反复地琢磨了好几遍，里面都没有提过肖盐少年缺少安全感的前因后果，顶多只是幼年时被同龄的孩子嘲笑过几次罢了，而他会喜欢女主周小粥的原因也很简单。 周小粥是第一个认真地听完他整句话而没有打断的人。 后来，肖盐少年为了报复欺负周小粥的那些人，将他们都拎出去打了一顿，其中还包括将周小粥关在厕所里泼冷水的几个女生。在肖盐少年眼里，不打女人的信条如同一张废纸，只要是欺负了他所爱护的人，无论是何种身份何种性别，都不能放过。 经常性的打架，即便是肖盐少年也是负伤累累，甚至因为数次严重违反校纪，被雨枫邻中学处以开除的惩罚，以儆效尤。对着为她付出甚多的肖盐少年，周小粥自然愧疚，放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肖盐少年劝解他不要再打架了，好好找一份工作，还为着肖盐少年简单地学习了一下伤口护理的课程。 自己的女朋友却为其他男生如此尽心尽力，男主许泽阳自然会生气了，与周小粥的一次争吵中更是误会她喜欢上了肖盐少年，便在高考结束后偷偷地修改了原定的志愿，与周小粥考取了不同的大学。 两人之前共同的努力目标是外省的一所重点大学，如今却只有周小粥一个人拎着行李箱踏上了去往外省的列车，在新的大学校园里享受新的人生的她自然不会知道肖盐少年当初打的那些学生，其中不乏缺少家庭势力强大的，雇佣一些打手来肖盐少年的家里闹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平日里，肖盐少年多数住在外面的小公园里，有时候会睡在废弃的纸箱中，而没有纸箱的时候甚至是睡在垃圾桶的里面。 在周小粥离开不久后，肖盐少年终于也到成人的年纪，他在为工地搬了一天的砖后，用当天的工资买了一个蛋糕决定回家一个人庆祝他的十八岁生日，但没想到正好碰见了堵在他家门口的打手。 激烈的打斗中，肖盐少年本应该切蛋糕的塑料刀却是插在了一个打手的腹间，血流了一地，其他的打手吓得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飞快地逃离了肖盐少年的家中。 掉落在地上的生日蛋糕已经摔得不成样子，纯白色的奶油染上了点点滴滴的鲜红色，肖盐少年坐在地上，双目放空地将那些已经弄脏了的蛋糕一块块塞在嘴里，香甜的奶味伴随着血液的腥咸，全部被肖盐少年咽下了喉咙，肖盐少年在那一刻想到的不是周小粥，也不是他自己。 他只是觉得，他第一次吃生日蛋糕，总不能浪费的。 几日后，在这个不算是太繁华的城镇里，一个少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以终身监禁的新闻被刊登了出来，可惜，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罢了，肖盐这个名字，在这个城镇中被人渐渐遗忘，消失在了一片阳光灿烂的天地中。 所以，谷雨绝对不会让原著中的剧情在这个世界中发生，她要让肖盐少年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过每一年的生日，看世界的每一寸美丽山水。谷雨低头将额抵在肖盐少年的脑袋上，几乎轻不可闻地道：“肖盐，你要一直这样可爱啊……” 不明白谷雨突如其来的伤感，肖盐少年抬头盯着谷雨的眼眸还是很认真地“嗯”了一声，然后伸开手臂将谷雨抱了起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才将她缓缓放下，将之前谷雨随意包扎的布条重新解开，从身上拿出一小瓶医用酒精，用棉签沾了些，轻轻涂抹在谷雨的伤口上。 这样是非常疼的，所以他一开始不打算用在谷雨的身上，但谷雨迟迟不肯去医院，再耽误下去，伤口就会发炎溃烂，更难处理。但现在见谷雨面色正常，并没有很痛的模样，肖盐少年也就安心了，将伤口消炎后，又寻了一条干净的布条，放开水里煮了煮，熨干后熟练地为谷雨包扎了起来，末尾处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见肖盐少年毫不停顿的一连串动作，谷雨肯定他之前受伤时也是这样处理的，胸口闷闷的有些微疼，但面上却是带上了笑容，称赞道：“包扎得真好呢，少年果然是我的小天使。” 肖盐少年脸红中…… 一切都弄好之后，已经差不多是深夜了，谷雨在衣柜里找出了一件她在某宝上购买得大了一码就一直闲置着的睡衣递给肖盐少年，示意他先去沐浴，将就一下就先在她家睡一晚，没想到肖盐少年刷的一下不仅仅是脸红，就连整个身体都有一种要变红的趋势。 谷雨疑惑地看了看手上的睡衣，虽然是女装，但肖盐少年连裙子都穿了该不会还在意这些吧？熟不知肖盐少年根本就不是害羞在这个点上，和女孩子睡在一起什么的，孤男寡女什么的……那什么的……肖盐少年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谷雨不在意啊，她加上上个世界，现在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老巫婆一样的人物了和一个未成年睡一间屋子难道还难为情？ “我，我，睡沙发。”肖盐少年还在脸红着推迟中。 “客厅没空调的，会很热哦。”而且因为谷雨不常在客厅待的原因，就连电风扇都没有，看着肖盐少年别扭的模样，谷雨有点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抗拒，她睡觉又不会打呼噜的。 被谷雨这么一说，肖盐少年慢慢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其后便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向谷雨。 等到晚上穿着一袭女式宽松睡衣还显得略小的肖盐少年走进谷雨的房间时，看见她从衣柜里又抱出一床被单铺在地板上，肖盐少年才发现原来是他想多了啊…… 第20章 中二少年（九） 谷雨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肖盐少年已经坐在客厅里吃早餐了，桌子上还摆放着属于谷雨的那一份，谷雨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豆浆油条小米粥什么的……还真是具有淳朴气息的早餐啊，可是漫画小说里的统一早餐标配不应该是黄油面包蜂蜜牛奶吗？ 少年，你应该按照套路来啊…… 吐槽归吐槽，梳洗之后，谷雨也就打算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油条，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正好是六点！肖盐少年是多早醒的啊，居然连早点都已经买来了，而且这个点，小区的电梯应该是还没有开放的吧？还有……还有，肖盐少年不会就穿这一身睡衣过去买的早点吧？ “肖盐，你是直接从窗户上跳到一楼买这些东西的吗？” 谷雨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条，发现味道不错，便将整根油条都吃下去还喝了一大杯豆浆后试探性地问道，毕竟肖盐少年犯有前科，在教学楼的时候可是直接从四楼就跳下去了，不过现在应该不会的，她住的这个房间可是在五楼呢，直接跳下去的话那也太小看地球引力了。 “没有，跳。”肖盐少年将唇上的粥渍抹尽后，很是淡定地回答了谷雨的问题，见谷雨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便又补充了一句：“有水管，抓住爬，没关系。” 呃，嗯，谷雨已经很明白你飞檐走壁的本领了少年，没必要买个早点还要整出个大新闻的。谷雨将面前的小米粥推了推，空出了一块位置，直接将额头抵在桌子上，她感觉脑袋连着心肝脾肺肾都有些疼起来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每天清晨都在小区里遛狗的王大娘亲切地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 “大妹子，我早上看见一穿女装睡衣的男人从你家窗户里爬出来捏。” 即便是王大娘家那狗吃坏了什么东西拉肚子，死活不肯去溜圈，那谷雨差不多也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保安处的李大叔会贴出一张告示。 “小区有女装变态出没，居民请注意！” 啊啊啊，谷雨抱着自己的脑袋一顿乱揉，她不想要在校外还这么引人注目啊。见谷雨这样烦恼，肖盐少年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很隐晦地偷笑了笑，然后也学着以前谷雨摸他头发的模样也伸手摸了摸谷雨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以后，我，不会了。” 少年清晰低沉的嗓音像是清澈的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将谷雨的耳朵洗了个干净。不妙了啊，这声音听多了，真的会怀孕的。谷雨趴在桌子上使劲地摇了摇头后猛地抬起，睁大了双眸盯着肖盐少年。“不会再穿女装了？” 没想过谷雨的纠结点居然会在女装上，肖盐少年很果断地摇摇头。 “不会，再，跳楼了。” “哦。” 等要出门时，谷雨才发现肖盐少年原来早就不打算穿昨天的那套女装了，他趁着买早点的那点时间，又溜达着回了自己家一趟，不仅拿来了一套正常的男生校服，还给谷雨带了他用一整天时间改制出来的较小码初音未来c服，没错，就是他昨天逃课的时候弄出来的，弄好后本来想回雨枫邻找谷雨，没想到半路上就碰见了谷雨被那三个小混混欺负的事情。 在肖盐少年满怀期待的目光下，谷雨还是没能够穿上那件c服，只好退而求次，答应肖盐少年下一次陪他去漫展的时候一定会穿。 到了雨枫邻之后，谷雨为了避免麻烦，尽量还是忍痛保持了平时的走路姿态，但没想到许泽阳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谷雨同学，你的脚怎么了？” 听见许泽阳的问话，谷雨也就随意回答了句：“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她向来不是很喜欢和主角有什么牵连，这些日子稍微地察觉到了许泽阳对她有着竞争以外的心情，谷雨就跟不想要和他接触了，最好他们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男主就好好的一心去和女主相爱相杀就行了，要是谷雨挤在两个人中间，估计她会被自己膈应死。 谷雨是这样想着，可许泽阳不知道，他更不可能知道周小粥才是他的天赐良缘，现在的他只是疑惑近来不知为何班长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突然想到了这几日几乎与谷雨形影不离的肖盐少年，许泽阳伸手一把拉住了将要离开的谷雨的胳膊。 “你不能和肖盐同学在一起了，你昨天是为了他才请假的是吗？这伤也是因为他吗？肖盐不过是个经常逃课的不良学生，你难道要为了他自毁前程？” 难得的从许泽阳嘴里听出这样的话，谷雨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而一到班级就坐到自己位置上认真朗读顺口溜打算改到自己口吃毛病的肖盐少年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便抬头四处看了看，看到许泽阳拉住谷雨胳膊不放，立马翻过自己课桌，几步就跃到许泽阳的面前，拽住了许泽阳拉着谷雨的那只手。 见到这场景，谷雨气极反笑。 “许同学，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不了解肖盐，凭什么……说他是不良学生？而且，你难道忘记我交给你的工作了吗？如何提高周小粥同学的学习成绩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至于肖盐，他由我来负责。下一次的学业测评考试中，我不希望a班的名次继续在第三名上面。 而且，你我竞争了这么久，我依旧是学园第一，这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次就让肖盐和周小粥同学竞争如何？说不定，你会有赢的机会呢。” 谷雨最后一句话说得端是个恶毒，就连许泽阳也愣了一会儿，才开始质疑眼前的这个娇小美丽的女生真的是他以往所认识的谷班长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许泽阳沉默了一下，才硬起声音回道：“好！” 他一定会将周小粥同学教的特别出色，让谷雨同学为她今天说出的这句话认错！ “放开！”对着还拽着他手臂的肖盐少年，许泽阳态度绝不能称得上是好地说出生硬的两个字后，他便走向了周小粥那边，看样子是在谷雨的刺激下真的打算认真去辅导周小粥功课了。 肖盐少年还伫着谷雨的身边不动，拳头紧握，一副“我正在生气”的模样，谷雨微微一笑，拿了张卷子递给肖盐少年，道：“做张卷子冷静一下吧！你看我都已经夸下海口的，少年你也不忍心看我输对不对？那么以后就好好学习，怎样？” 第21章 中二少年（十） 谷雨表示，她和肖盐少年友谊的小船彻底翻了！ 没看见他平时有多努力啊，为什么这个卷子上写的答案全部都是正确的？明明她那么辛苦才能够维持第一名的好成绩，少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看标准答案了？ 拿着一份写满了漂亮答案的试卷，谷雨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又核对了一遍了后发现答案还是全部正确的，里面有些题目就算是她也要思考半天，为什么肖盐少年只是淡淡地瞥了几眼就可以做出来了啊？ 就凭着这点，肖盐少年绝对是作者亲生的无误！ 愤懑不平的谷雨转念一想，上次肖盐少年之所以会考那么低的分数似乎是因为他在试卷上做题做的一半就开始画了一卷子的漫画，既然有这份隐藏的学霸之力的话，她就不帮他辅导功课了，趁周末两个人一起出去好好玩一玩吧。 “肖盐少年，你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吗？嗯，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去的地方？”总有种在诱拐根正苗红的祖国大好花骨朵的感觉啊有木有？ “我家。” 肖盐少年回答得很干脆，他现在最想要带谷雨去的地方就是他家，因为他家里还有好多朋友想要介绍给谷雨认识呢，如果他的朋友们看见谷雨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听肖盐少年报出地点后，谷雨稍微地惊讶了一下，然后便见肖盐少年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猜测着肖盐少年可能要和她说出他最大的秘密了，也就是之前她所提过的“他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光怪陆离，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可以像人一样的说话行动。” 肖盐少年有一项特异功能，他可以看见妖怪精灵之类的非科学证明的生物，和我们常说的鬼眼很像，但又很不一样，在肖盐少年的眼里，看见的物体可以呈现出人的姿态来，但因为一直没有人相信肖盐少年所说的话，久而久之，肖盐少年便不再对人提起，带上了一副平光眼镜，就连看见了也装着没有看见一样。 原著里解释为是肖盐少年太过孤单了，从而幻化出来的同伴，在人类世界寻找不到慰藉的他只好转向了自己幻想的世界，但谷雨觉得，或许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只是他们这些人看不见而已，只有像肖盐少年这样纯粹的拥有心灵之眼的人才能够看见的美丽世界。 到了肖盐少年的家里后，装扮很简单明了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男孩的房间，粉刷成纯白色的墙体，天蓝色的窗帘，摆放在窗边的兰花，书桌上的笔记本以及书架上成堆的漫画书和人物手办，看上去稍微的有些凌乱，但足够的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青草的气息，肖盐少年面色有些紧张，他在害怕，害怕如果谷雨也不相信他，认为他是在骗人怎么办？ “小盐盐，快给我浇水啊！我快要渴死了！” 身穿绿色古装长袍的青年趴在窗户上翘着一双露出衣外的白嫩的腿不满地说着，眼眸一转落在谷雨的身上，便立即光着足飘来肖盐少年的身边，媚眼微挑，悄悄问肖盐：“小盐盐，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小子终于带女人回家了啊！” 被兰花声音吵醒的黄发小男孩揉了揉眼睛，也围到了肖盐少年边上一直询问着。“什么什么，小盐盐有女朋友了？” “不错，脸小胸大屁股圆，是我喜欢的型。不过话说出来，肖盐你昨晚又不关机，信不信我分分钟蓝屏给你看！”坐在桌子上的穿着黑色西装，一副干练精英的模样的电脑君提了提眼镜，但说出来的话就没他看上去那么斯文了。 “不要嘛……盐哥哥，我们说好做彼此的小天使捏？”明明性别男却爱好撒娇的手机君牵着肖盐少年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刚说完这句话后就发现自己快要没电了，立刻面目狰狞地一把拽住电脑君的领带：“蓝屏的，快让我连一下！我还要和那妞抢盐哥哥！” “黑屏的，你连自己的充电器君去，老是想要我身体里的电量，你是爱上我了吗？” 手机君身材瘦小，电脑君毫不费力就单手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然后笑眯眯地询问。 可惜，谷雨并不能看见这些热闹的场景，她只能看见的是肖盐少年站在房间中间，脸上的表情不时变化着，有时候还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些什么，谷雨明白估计是他那个看见的那些“人”在和他说话，眸色不由地黯了黯，可惜她不能够看见肖盐少年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别吵。我介绍她，给你们，认识。” 肖盐少年皱了皱眉，思索着应该怎么和谷雨解释这件事情，她才不会感觉到奇怪。虽然也很担心谷雨会因此丢弃他，但肖盐少年还是很想把自己的朋友介绍谷雨认识，因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虽然平时很闹腾，总是在一起吵架，可是他们都很关心自己，就算是平日里他在其他人面前装作不认识他们，也不理睬他们说的话，但他们从来不会生气。 顶多手机君会偷偷打电话给一些长途地方的人们，害得他话费很快就没有了，而电脑君则会趁着他还没有将文件保存下来的时候蓝屏。 肖盐少年还在纠结怎么开口就听见谷雨主动问了：“肖盐，怎么了吗？你在说什么？” “……我，我可以看见，妖怪。像你看见的，电脑手机，花朵大树，他们其实，都是像，人一样的模样。” 肖盐少年捏着自己的衣角，脚尖在地上转了转，在他身边的兰花君听到这一番话，吓得头顶上都冒出一枝芽来，肖盐这小子居然肯对着那女生说出有关于他们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女孩子啊。只是这个傻小子，不怕别人又说他是在说谎，然后远离他吗？ “就像是漫画里一样的吗？好厉害，在哪里？什么样子的？我可以和他们交朋友吗？” 谷雨这一连串的问题不仅是将肖盐少年问愣住了，就连他身边的手机君他们也愣住了？这个女孩子真的相信了他们的存在？没有说肖盐是骗子或者是精神失常？ biu……一瞬间，好似听见花开放时微微颤抖的声音。 “喂，兰花，你头顶上开花了！”黄发小男孩惊讶地指着绿袍男子的头顶说道。 “啊……我开花了，盐小子，快把这花摘下来送给妹子，……还是别摘了，我会有点疼，……还是摘吧，为了妹子，疼我也忍了，等下！我想了一想，果然还是觉得会疼，我最近得了一种一疼就会死的病，要不，还是把我整盆送给妹子吧。” “休想！” 第22章 中二少年（十一） 也许是终于有肖盐少年以外的人类相信他们的存在，兰花君他们今天都显得格外高兴，全部围在谷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也不管谷雨是听见还是听不见，自顾自说着自己的事情再加上几句肖盐少年的黑历史。 谷雨则是很茫然地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自己是真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时这才求助性地看向了肖盐少年。 接收到谷雨传递过来的显得稍微有点可怜的目光，肖盐抿唇淡淡一笑，此时的他并没有带着那副黑框眼镜，蕴着紫光的眼眸弯成小月牙儿形状，加上少年俊朗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就像是西方神话里的月神之子，满目耀眼光芒中还隐藏着一些神秘与忧伤。 “……肖盐，嗯就是那个，他们在我的身边吗？” 惊觉自己有些痴迷进去的谷雨立即反应过来，随意地找了一句话掩饰了过去，她与肖盐少年终究会是不同的人，对于肖盐少年来说，这是他人生的整个旅途，可对于谷雨，这里不过是她所攻略世界的其中一个而已。 她可以喜欢上肖盐，但绝不会爱上。人这一生，喜欢的人会有很多个，荧幕里的明星，纸卷上的少年，邻家的温柔哥哥，喜欢恶作剧的同桌……但爱上的人始终都只会是那个能够可以为之相守一生的人，无论时光是短暂还是漫长，两个人一起携手度过。她与肖盐少年的时间，与任何一个世界里的人物的时间都不对等，自然也说不上一生。 没从谷雨的话中察觉出异常，肖盐少年伸出一只手将谷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另外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对着谷雨说道：“这是兰花，他喜欢，穿绿色的，衣服。他说要把，头顶上，的花，送给你。” 顺着肖盐少年指去的方向，谷雨只看见摆放在窗户边的一盆兰花，那兰花正开了一朵颜色更浅的淡绿色花朵，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左右摇摆着，有些欣喜的模样。 “兰花，你好，我是谷雨。” 谷雨也就朝着那个方向微笑点头，然后介绍了一遍自己，这并不是为了配合肖盐少年而特地假装出来的回答，而是谷雨觉得她好像是真的被肖盐少年感染了，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身穿绿衣的美男子斜斜在坐在窗台上，像是古风画中几笔绘出的人物，头顶上长出的淡绿色花朵更显得他艳丽无双。 “小盐盐，这姑娘是在和我说话吗？哇，本花真的是许多年没和妹子说话了啊，你快再向她介绍介绍我，就说本花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得了吧，兰花哥，上次我外出听见水仙家的哥哥也是这么说自己的，还不是自恋。你就摆在那里没什么可介绍的，该让盐哥哥多说说我才对。” 穿着一件白色印花t恤加上粉红色格子裙的手机君早在谷雨开口询问他们的时候就放下对谷雨的芥蒂了，这会儿正摆着自己的双手，对着谷雨兴奋地喊：“这里这里是手机哦，橘子牌的哦不易摔，网速快。啊对了，我喜欢穿漂亮的小裙子哦，你要让盐哥哥多给我买几件。” “黑屏的，你是傻的吗？你说话她又听不见，要盐小子转达才对。” 电脑君先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再一撩黑色短发后用一种“你是笨蛋”的语气打断了手机君的话，手机君立刻炸毛，一步跳到电脑君的面前，挥舞着小拳头一下下的就要往电脑君身上揍，可惜被身材高大的电脑君一手抵住脑袋，他的拳头根本就落不到电脑君的身上。 小短手，好可怜…… 或许是因为同是电子产品，功能又都差不多，电脑君和手机君一向合不来，都想要挤压对方，两个人这样子的打闹在其他人的眼里已经司空见惯了。 “小手机小电脑你们再吵我就加大功率跳电闸了哦，真是的，今天小盐盐女朋友来了诶，还是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们还吵架！” 黄发小男孩摇了摇头，然后溜达到谷雨的身边，拽住她的衣边，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后说道：“我勒，是冰箱哦，可以给你冰冻许多好吃的东西哦。……小盐盐快把我的话讲给小谷谷听。”冰箱君对着谷雨说完之后又立即回头看向了肖盐少年。 “哦！”被房间里的这一群家伙毫不停歇的一番介绍弄得有点晕，肖盐少年揉了揉脑袋，略一思索便先指着黄发小男孩，介绍道：“他，是冰箱，他说要给你，冰好吃的。虽然个头很小，但电脑，和手机，很怕他。因为冰箱，生气会跳电闸。” “这是手机。喜欢，裙子，例如今天，这件。” 说罢，肖盐少年指了指手机上粉红色的手机套。谷雨“哦”的一声表示了解，原来不是肖盐少年喜欢用粉红色的手机套，而是手机君自己喜欢啊。 “还有电脑，虽然很，厉害，但是喜欢，欺负手机。” “喂，谁喜欢欺负那小子啊！就算是说我厉害，我也照样给你蓝屏知道吗？” 在旁边听见肖盐少年介绍自己的电脑君很不满地翘起了腿，就不能多描述一下他是多么的聪明博学，帅气迷人吗？居然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他全部概括了？ 仔细将肖盐少年的话听完的谷雨大概也分析出了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一定是爱闹腾的手机君和电脑君总是在一起吵架，而慵散的兰花君则是事不关己地在旁边看热闹，甚至还会添油加火几回，有时候吵得严重了，引起冰箱君的发火，整个电闸都跳了，以电为食的手机君和电脑君就全程懵了吧？ 这么一想，肖盐少年的生活要比他们的有意思得多呢。 “冰箱，手机，电脑，兰花，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哦。” 谷雨说完之后，对着空气深深地一鞠躬，这是在感谢“他们”，肖盐少年能够养成现在这样纯良的性格，少不了这些“人”的陪伴，对于肖盐少年来说，或许他们是相当于家人一样的重要存在。 和肖盐家里的“伙伴”算是以肖盐少年为媒介结识之后，谷雨也就回到了日常生活，她现在倒不是很担心肖盐少年学习的事情了，只要他拿出实力来一定可以完胜周小粥，只是谷雨想要的却不是这种结果，她让肖盐少年在最后两题上画出电脑君他们的模样给自己看看，并不需要解答题目的。 毕竟他们是来凑合男女主，而不是给男女主添堵的。 这种测试也不算是很重要，并不会影响到肖盐少年以后高考，反而会减少一点因为成绩提高太快而引起的非议，至于女主那边，被同学诋毁作弊啊什么的在男主的帮助下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在那些说“考这么好，一点是抄袭的！”、“听说之前她就知道了答案呢。”的同学脸上哐哐响。 安啦，有什么磨难都尽情都交给主角吧，只有经历磨难的感情才会更加深厚嘛，这不，谷雨便看见许泽阳和周小粥两个人靠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到班级，可见辅导功课的这些天，两个人经历了不少的故事。不过，恩爱秀得太严重的话，被疯狗追着咬，她家肖盐少年可是怎样都不会出手相救了哦。 第23章 中二少年（十二） 肖盐少年坐在楼梯口已经一个小时了，起先还能听见他在朗读元素表的声音，但现在只能听见他时不时的叹息。 谷雨将作业本收集好送到老师那里后，也就拿了一本书坐到肖盐少年的身边，低头看他，没想到肖盐少年直接要将脑袋垂到膝盖里去，遮遮掩掩地捂住自己的脸不让谷雨看到他。肖盐少年这画风不对啊，平日里她来找他玩欢喜都来不及，谷雨心里咯哒一下，难不成肖盐少年又去打架了？ 使劲地扳开肖盐少年的手，谷雨在看见他的脸时愣了一下，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而右眼反常地没有戴着美瞳，呈现出来的是如墨般的黑色，光华潋滟。 “呃，少年你眼怎么了？” 打架时被凑出熊猫眼了？不太科学啊，谁拳头能那么厉害凑到肖盐少年最重要的脸上去？……呃，是的，别看肖盐少年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样，但他可是很重视自己的脸的，有时候还会贴贴黄瓜片什么的，肖盐少年对此给出的理由是：二次元里的救世主都是个美少年。 “感染发炎，医生说，最近不可以，戴美瞳。” 噗嗤！ 不能笑，肖盐少年会揍她的。 何况肖盐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郁闷，谷雨就更要表现得正经一点了，抬手揉了揉肖盐少年的头发笑道：“不戴美瞳也很好看哦，像是被墨染过一样。”被谷雨这么一称赞的肖盐少年立刻羞红了脸，快速地将脑袋偏向了一边。 “嘿嘿，好啦，今天放学之后回你家吧，我给兰花买了最新的营养液，还有手机和电脑的外套，嗯，对，还有冰箱贴！这是送给他们几个的礼物，应该会喜欢的吧？” “嗯。” 肖盐少年拽住自己的一撮翘起的头发来回搓着，听见谷雨的话后轻轻地应了一声。那些家伙，光是谷雨来就很开心了，更别说是还带了他们喜欢的礼物。 等到了肖盐的家里后，肖盐的神态瞬间变得有些异常，突然他一把扯掉了遮在眼睛上的纱布，在房间里左右寻找着什么，看起来很是焦急，随后他又跳到窗台上，朝着窗外看去，脸上渐渐浮现一种无法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肖盐？发生什么事情了？” 谷雨手中拎着的一大包礼物“噗通”一声掉在地上，谷雨伸手拉住了肖盐少年，她从未看过他这般模样，十有*是电脑君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她连看见都做不到，更别说是怎么去帮助肖盐少年了。 “没有，没有……这里也没有。” 好像没有听见谷雨的声音，肖盐少年还对着窗外一直看着，身体渐渐有前倾的趋势，再这样下去，肖盐就要掉下去了。 “肖盐！你冷静一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谷雨抓住肖盐少年的手臂，将他拉下了窗台，强迫肖盐少年的目光移到她身上，过了好一会儿，肖盐少年才好似渐渐回魂，呆愣愣地看着谷雨道：“兰花他们，不见了。我看不见他们了。所有的，都看不见。” …… 谷雨将试卷全部分发给同学们之后，坐下来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执笔审题，但始终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偏头看向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一如最开始她走进这个班级时一样空空如也，至那天以后，肖盐少年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过课了。 就算她去他家找他，肖盐少年也是将门反锁起来，不让她进去，要么就是自己跑到外面去躲得没影。想到这里的谷雨直接丢下了笔，朝着楼下跑去，她不能让肖盐少年再这样下去了。 “喂！谷雨同学，你去哪？” 监考老师看见谷雨居然丢下考试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出了班级，他跟在其后赶紧喊了一声，没想到这次谷雨理都没理他，一溜湾地跑得没影了。回头看见全班同学诧异的目光，监考老师默默地蹲在墙角处，泪流满面地想着是不是这次他们出的题目太简单了，谷雨同学都不想写了呢？ 这边的谷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跑去肖盐少年的家，而是独自一人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里，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开口说道：“你听得见的吧？老板。”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谷雨便接着喊：“老板，你出来啊！出来啊！” “你出来啊，你这个混蛋！” 谷雨的声音不断地在树林里回荡着，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正当她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时，便听见一道动听的男性声音传来。 “还以为小谷儿喊人家是什么事情呢？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骂人家啊！” 身穿蓝色唐装靠在树上的俊美青年打了一个哈欠后懒懒地说道，没想到在说完之后立即被面前的少女拽住了衣领，用手臂抵在了树干上。 “我可不认得哪个人家。你知道的吧？老板。为什么肖盐看不见他们了？”谷雨的神情十分认真，容不得半分玩笑的模样。 “……咦？我还以为小谷儿知道的呢？”老板毫不在意自己的衣领，摆着自己的双手，表情有些夸张地说道，有意无意之间又往谷雨枪口上撞了一把。 “我不知道！快点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谷雨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好像有许多声音同时响起，认真听来又好像寂静一片，这种烦躁让她无法适应，急需一个发泄口。偏偏这时老板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谷雨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那句话就直接跳了出来，在听见自己冷漠得有些吓人的声音时谷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她会产生想要杀人的想法？ 老板看着谷雨眸中隐隐有金光闪过，唇角不禁地上扬，居然能够让她在乎到如此地步，清明那小子还是挺厉害的嘛，说不定这个游戏继续玩下去，那个小子会赢呢？ 不过老板也不准备继续逗谷雨了，如果真的让她产生愤怒的话，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思及此，老板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开口便道：“小谷儿，你想一想，原著里肖盐是为何看不见那些精灵的？” “周小粥说他们只是肖盐的幻想，渐渐的，肖盐也就不相信兰花君他们的存在……”谷雨回忆着原著的剧情，然后喃喃说道。可是现在肖盐少年并没有不相信他们的存在，为什么还是会消失？ “对，我说过的吧？文字里的世界便是另外一种现实，那些精灵本就是作者设定为肖盐极度孤独的情况下自我产生的幻象，他们的存在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肖盐极度孤独，二，肖盐不相信他们的存在。所以……你明白的吧？肖盐认识你之后，他便不再感到孤独，那些幻象也就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么……原来真的是因为我。” 抵住老板的手无力地垂下，谷雨退开一步，她之前就隐隐猜到了，只是不想承认，她不要这样，她要将兰花君他们找回来。 “小谷儿，你该明白，人，不可能一直得到什么，祸福相依，有失有得，这才是万物之根本。”窥探到谷雨内心的想法，老板便出言说道，况且那些精灵会消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的。 “我……”谷雨正要说些什么，就被老板突然从身后拿出的一榔头给砸晕了过去。 “在梦里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攻略下去吧，小谷儿。” 榔头渐渐地在手中消失，老板拍了拍手，伸了一个懒腰之后，对着谷雨伸出手，从他的掌心慢慢形成一个散发银光的法印，那法印完全显示出来后便落在了谷雨的身上，刹那间潜入到了谷雨的身体里。一切都弄好后，老板又打了个哈欠，收回手，看着谷雨睡梦中平静的脸，似对着她又似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仅仅经历了两个世界就要加固一下封印了，真抱歉呢小谷儿，再享受一阵子的普通人生活吧，你这股力量现世的话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呢。” 第24章 中二少年（完） “小姑娘，小姑娘醒一醒。” 好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是谁？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醒不过来，眼皮好重，头也好疼，明明好像是在清醒着，但身体动不了。 与此同时，远在书店中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做草莓大蛋糕的老板在挤完最后一朵奶油花后，将手中的器具随意地扔向了一边，然后解开了身上的粉红边围裙，正拿了刀叉准备享受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美食时，老板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然后又毫不在意地叉起一块蛋糕放到嘴里才吐词不清地说道：“忘记说了，封印后……会很消损身体的。不过，管他呢……有蛋糕吃就好了嘛。” “兰花哥，你声音太小了，正好当安眠曲听呢，看我的！” 见兰花喊了半天，谷雨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手机君耐不住了，将兰花推向了一边，然后憋起了腹部，深吸一口气，冲着谷雨耳边大声喊着：“……谷！雨！酱！起床辣！！！” 很好很强大。 这震耳欲聋的效果让谷雨刹那间就睁开了眼睛，笔直地坐了起来，哪家的熊孩子，真的是……等下，少女你谁？谷雨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女孩子有着浅蓝色齐耳小短发，衬着她脸颊粉嫩，十分可爱。 可谷雨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谷雨看着女孩的目光越发警惕起来，之前她记得自己在和老板在树林里说话，为什么转眼间又到了这种奇怪的地方，背景一片雪白，这绝对不是在现实世界里，还是说，是她在做梦？ “诶？你不认识我了么？……兰花哥，你快来看看，谷雨酱不认识我了？”见谷雨一脸呆愣的表情，那女孩憋红了眼睛差点哭出来，而后扑到一个身穿绿色长袍的长发男子怀中寻求安慰。 “笨蛋黑屏，谷雨还没见过我们，当然不认识了。还有，不许你将鼻涕抹在兰花袖子上！”站在旁边的西装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框眼镜后抓住那少女的领口一把把她拎了起来，少女也不甘示弱，双手双脚地朝着西装男子打去。 虽然这些人都不认识，但这场景出奇地熟悉。谷雨歪了歪脑袋，指着眼前人一个个地问：“兰花？手机？电脑？还有冰箱？” “嗯嗯嗯，是我们哟，小谷谷你终于认出来了。”冰箱君走到谷雨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很是欣慰地说道。 “可是我为什么会看见你们……对了，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一起回去找肖盐吧，他找不到你们了，很着急。” 见他们都在这里，没有消失掉，谷雨不由地觉得开心起来，她拉住冰箱君的手，想要将他们带离这里，可是却发现，不管她怎么走都离不开这片雪白之地。 “没用的哦，小谷谷，小盐盐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连接到你的梦境，但还请你以后代替我们好好陪伴在小盐盐身边哦！” 拥有着一头金黄色头发的男孩本应该是开朗活泼的象征，但此时此刻冰箱君虽然仰头对着谷雨笑得眼眸弯成月牙儿形状，但眼角处却溢出了晶莹的泪水，谷雨下意识向着其他人看去，爱穿女装也爱撒娇的手机君，假装冷冰冰却很暖心的电脑君，头顶上还开着一朵花美丽温柔的兰花君，他们……全部微笑着对谷雨点点头，冰箱想说的话也就是他们想要说的话。 “不要！” 谷雨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了起来，低下头不敢去看冰箱君他们。他们，相当于肖盐少年的家人，从冰箱君他们消失后，肖盐少年就对自己避而不见，谷雨并不觉得自己能够代替他们陪伴着肖盐少年生活下去。 “如果我离开呢？……你们会不会就回来了？”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谷雨尝试着说道。 “你想让盐小子重新孤独起来吗？” 电脑君听到谷雨这句话时隐隐地有些发火的迹象，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对于盐小子有多么重要吗？那小子明明，……明明是这么的喜欢她！ “嘛，电脑你欺负手机就够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也凶得下去。” 兰花见谷雨听到电脑君这句话时，瞬间抬起眸子有些绝望的模样，便上前拉住了电脑君，然后转而对谷雨解释道：“小姑娘，小盐盐并不是一开始就可以看见我们的，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抛弃了他后他被人称为野孩子，在没有任何朋友极度孤独的情况下才能看见我们，所以……小姑娘，你也要抛弃他一次吗？” “可是，他很在意你们。” 终于明白肖盐少年与原著一直以来的不协调感哪里来的，谷雨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缓缓说道，老板说过有失有得才是根本，但既然肖盐少年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多得到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她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我们知道，所以，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出现的，约好了，你就在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好好陪伴小盐盐好吗？正如他在意我们一样，我们也十分地在乎他。”兰花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谷雨的肩膀，然后将她推远。 “兰花！” “相信我们，也相信小盐盐，一定会有再次相见的一天的！” 兰花的话渐渐在耳边消失，谷雨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睛，刹那间，一股无法言说的疼痛涌上脑袋，吐息两口气缓了下后，谷雨扭头向着旁边看去，天蓝色的窗帘随风扬起，这里是肖盐少年的房间？低头一看，她正躺在肖盐少年的床上，而多日未见的肖盐少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脑袋铺在床的边角处睡着了。 傻小子。 正打算轻轻揭开被子起床时不小心碰到了肖盐少年，下一刻谷雨就被抱了个满怀，肖盐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不起，别离开我。” 默了一会儿，谷雨也就反手抱住肖盐，她知道，肖盐害怕她也会像兰花君他们那样消失，所以才会选择躲开她，可是这个傻瓜，她就是为了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怎么会轻易地离开他呢？至于兰花君他们，她愿意去相信，她也会和肖盐少年一起等待，等待他们出现的那一天。 虽然肖盐少年看不见兰花君他们了，但他依旧每天给摆在窗台上的那盆兰花浇水，细心照料。很勤快地和谷雨在一起挑选手机君应该很喜欢的手机外套，冰箱里冰冻了许多冰箱君平时喜欢吃的食物，而每天几乎隔不了多少时间，他便在电脑里写下想要对他们说的话。 没有什么特定的内容，肖盐少年几乎是想到了什么就立刻打开电脑写在文档里，例如“今天包的饺子很好吃。”“买给手机的裙子他喜欢吗？”之类的话语，即便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也乐此不疲，有时候还会询问谷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也一同写上去。 在肖盐少年看来，电脑君一定可以将他的话传达给他们所有人听的。 就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肖盐少年比起最初改变了许多，他不再去戴美瞳，也不是怕再次感染什么的，而是因为当初谷雨对他说过他的眼眸很好看，像是墨染过了一般，就连那副黑框眼镜也很少去戴，渐渐的变得开朗起来，除了谷雨外都多了许多个好朋友。 他们一同努力着，两年后考取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在这个给予他们无数邂逅的地方，两个人都不想要离开，况且他们还要在这里一起等兰花君他们回来呢。除去在大学上课的时间，他们还会选择回来住在自己的家里，那盆兰花已经长得很大很茂盛，花盆被肖盐换了一个新的比较大的，电脑君手机君和冰箱君因为是电器时间久了一直出现些小毛病，但肖盐少年来回地去修他们，就是不肯买新的。 谷雨也觉得，维持这一切原本的模样，就很好，无论兰花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会感到陌生。 和肖盐少年肩并肩靠在阳台上，看着蓝天，白云，还有许飞鸟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只让人感觉，时光静好绵且长。 第25章 无双公子（一） 汉白玉石砌成的阶梯一路向下伸延而去，中间铺着一层看上去很是烧钱的丝绸红毯，而两边的阶梯柱上也都系着正红色的花结，各有一排身穿淡红色对襟短腰襦裙的秀丽女子提着花篮，伫立在旁侧将花篮中的百花花瓣抛向中间的红毯之上。 一直向下看去，在那白玉阶梯的尽头有着一块广阔的广场，不过此刻正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差不多都是穿着青绿色朝服的女子，两边各有一长亭，只不过长亭外围都有珠帘遮掩，隐隐约约看见里面也是坐了许多的人。 还未等谷雨细看，便听见四周笙乐同时奏起。 一男子在万众瞩目中一步步地踏上阶梯，由远及近，举止从容。待视线清晰后，便可见那男子风姿绰约，惊鸿艳影。 ……倒不是说非要用这些形容女子的词汇去概括他，而是这男子就是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他身穿红色绣花金线纹路长袍，玉带束腰，恰到好处地显得那纤细腰身不足盈盈一握，面如冠玉，宛若璧人，脸侧处还勾画出了一朵精致的芍药来，为他平静的面容上添加了一丝妖娆。 长得可比女子好看多了。 待他走上台来，已是落了一身的花瓣，笙乐也进入了末音，曲调变得和缓起来，一穿着金红色滚边珠玉裹胸宫裙的美丽女子脸上挂着淡雅的笑容，走到那男子的面前，抬手似乎是想去触碰那男子的脸，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过，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只好尴尬地取下了落在那男子青丝间的一片牡丹。 “清儿，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可别误了时辰！” 坐在高台上一衣着华贵的男子见那女子看着眼前之人都有些发愣了，便出言轻声指责着，但话语中满满都是宠溺的意味。 谷雨闻声有些讶然，那台上男子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左右，女儿都那么大了啊，看来保养得很是不错，不像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妇女，虽然依稀看得见年轻时候的秀丽模样，但耐不住中年发福，现在已经呈现出一种浮肿之态了。 好吧，谷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聊到想这些，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参加别人的婚礼啊？ 谷雨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对这个世界的信息，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没错就在穿着龙袍的女帝靠下一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且看着自己身上玄金色的衣袍，一摸上去手感都是钱啊，身份绝对不简单。 因着这份不简单，谷雨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选择静静地观察着这四周的场景，这和她了解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一样，看着下面身穿朝服的女官，还有随处可见的腰插刀刃手持尖枪的女士兵，谷雨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清儿啊，你既娶了宫家公子为正夫，定要爱他护他，可知？” 女帝将手中两块玉笺递给那女子时细心叮嘱道，虽然这场景，在谷雨看来怎么都觉得怪异，但对于他们来说确是很正常，起码那女子就面带红晕地取了玉笺，低低道了一句：“母皇，儿臣定会好好爱护月儿的。” 嗷，月儿？喊一个大男人月儿？听着辣耳朵啊…… 谷雨单手托着下巴，心里只巴不得这两人赶紧地拜完堂，走完仪式后各回各家，她对这个世界丝毫不清楚，那只能说明在老板那里没有看到过这本书，等回去还得去书店一趟，了解一下原著剧情。 而那边，宫裙女子正把一块玉笺递给身边男子，两人要下跪拜见高堂时，老板的声音突然在谷雨的耳边响起：“阻止这场婚礼，那男子是你要攻略的boss！” 什么？ 被这一句话惊得的谷雨直接滑下了座位，在满座愕然中抬头看向那名面容依旧平淡的红装男子，当机立断，大步上前将拽住男子的袖口拉至自己的身后，那名名唤“清儿”的女子惊得退后一步，美丽的小脸上变化莫测，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对着谷雨问道：“皇姐，你不是说，你是来祝福我和月儿的吗？” “要你鸡毛地废话？老娘改变主意了行不行？” …… 一阵寂静之后，谷雨简直要羞愧捂脸，这句话真的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怎么可能？她明明想要说的是：“好好商量，先别拜堂行不行？”为什么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啊，但看那宫装女子的表情反而是平静下来了，只是脸上隐隐有些愤懑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压下去。 好好的皇女大婚就被谷雨这样搅乱了，女皇帝颤颤巍巍地从龙椅上走下来，拉住谷雨的手，看上去有些生气地道：“雨儿不得无礼，清儿可是太女之位，而且你明明答应朕今日只当贵客，为何你现在又要……” “小谷儿，别怂，那底下拿着剑的女兵都是你手下，女皇帝怕你。” 老板适时地又补上了一句话，让谷雨刹那间放下了心，也是，将她丢来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再不给点保命的金手指，她回去就切了老板！ 谷雨侧目瞥了一下底下的那些士兵，人挺多的嘛，看来她再闹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便退后一步，单膝跪地道：“皇上，臣喜欢这个男人！”这句话说得嚣张，就凭她一句突如其来的喜欢，就强抢了皇女的夫郎，将这一场盛世婚礼付火一炬，这让皇家的脸面往哪搁？ 但女帝不得不忍，起码不能在此时时刻与谷雨翻脸，朝臣汇聚在一堂，其外看守的全部都是谷雨的骄阳军，一旦惹怒了这任性妄为的小霸主，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只能安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皇女退而求次了，宫袖月固然重要，但生性高傲，必然也看不上谷雨这种粗俗之人，便就不足为惧。 见谷雨还在跪着，意思意思便过了，女帝哪敢让她跪太久，便似无奈扶额，一边带上了些埋怨的语气道：“雨儿，你看你给皇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这让清儿心里怎么想？” 虽是这般说着，却是默许了谷雨的行为。谷雨也就十分地给她面子，她算是看出来了，女皇帝不就是怕她手上的兵吗？朝着底下士兵们挥了挥手“姑娘们，今日我抢了皇妹的夫君，算是对不起皇妹，各位日后可得助我将皇妹这如画江山守好，永不得外敌入侵！” “遵命！” 底下整齐的一声响，让谷雨的心里也热血沸腾起来，继而回头对着女帝笑道：“皇妹如此优秀，待皇姨以后退位给她时，我必护这江山，不受欺凌！” 谷雨能说这一句话，实在出乎女帝的意料，骄阳军军纪严明，英勇善战。谷雨当着这么多士兵说出这种话，难道是在表忠心吗？若真是这样，用一个宫袖月去换也未尝不可。 谷雨和女帝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这袖底交易算是成交了，但这场婚礼，对于观众而言却是不欢而散，好在被皇族尽数压下，勒令皆不得议论此事，才没有让郡主当众抢亲一事成为笑话，反而让许多京城闺中男儿暗自心动不已。 成功抢回boss的谷雨命数十名士兵将他送回府邸，未曾想到那男子站在轿前，正要揭帘而入的时候，却是停住了动作，偏头对谷雨笑得妖艳，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玉笺递到谷雨的面前，指着上面三个字问道：“郡主说是喜欢我，那郡主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谷雨随着他的手，也就看向那块玉笺，别开玩笑了，她也是在古代待过的人好不好？可当目光落在那字上时，谷雨愣住了，得，三字三都不认识。上个世界她当学霸，这个世界难不成就当学渣了？憋了半天，看那男子还在等着，谷雨想起刚刚那女子不是喊他“月儿”吗？便也负手淡定道：“大月亮！” “呵”那男子闻言轻笑一声，就着谷雨的手一字一字缓缓地抚摸过那玉笺，沉声道：“那郡主可得记好了，我叫……宫袖月。” 第26章 无双公子（二） 这是谷雨最讨厌的攻略世界，没有之一。宫袖月是谷雨最讨厌的男配，也没有之一。 先别急，谷雨这样说是有理由的。 时间有限，她算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手上这本书，大概内容就是现代身为一名黑道杀手的谷清雅穿越到了风临国性格懦弱的太女身上，从此走上了一条打怪收桃花坐拥江山美男的不归路。 与谷雨熟知的古代最大的不同就是，风临国的女子太多了，几乎是男子的一倍多，且大多要比男子生得魁梧有力，所以生产战争管理国家政事等……也就落在了女子身上。当一个国家，女子成为主力的时候，地位便会随之提高，渐渐的，风临国便转变成为了现在的女尊国家。 但男子的地位也没想象中那么低，毕竟都已经算是珍稀物种了，能在手心里捧着就绝不在脚底下踩着，从风临国首任女帝时就颁布法令，对各阶级国民娶夫数量有着严格要求，帝王之家不得超过十个，亲王之家不得超过七个，权臣之家不得超过五个，富贾之家不得超过三个，而一般平民只能娶一位夫郎。但即便是这样，也有大多数女子娶不上夫郎的情况，所以在下层阶级便产生了“共夫”的现象。 这一点与谷雨了解到的一般女尊国家也很不一样，在这里，男子幸福得就和花似的，就连触犯了法律，也往往是从轻发落，除非通敌叛国，杀人放火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才会被处以死刑。 就在这个男子幸福指数是如此高的国家里，宫袖月他将作死这项事业发扬光大到了极致。 如果说其他会黑化的男配大多都有一个凄惨的身世，一个孤独的人生，一个爱而不得的痛楚，那宫袖月会黑化就太任性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不，应该说这家伙从小就是个黑的，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阴狠虚伪牙齿必报！ “小谷儿，那叫睚眦必报，跟我念……睚……眦……”老板在旁边充满善意地提醒道。 “你闭嘴！你倒是把老娘的智力还来！” 谷雨将手中的书直接砸向老板，接近于咆哮的状态。老板闻言立即噤了声，小谷儿现在脾气可真是爆啊。 好，安静了，接着介绍原著剧情。 宫袖月出生于名门之家，其舅舅为先皇君，可惜早逝，但身份摆在那里是逃不掉的，其母是当朝一品官员，其父又位居正夫之位，身份尊贵。作为嫡子出生的宫袖月自小容貌出众，聪明灵慧，得万千宠爱于一身，被众人骄纵着长大。 但他并不恃宠而骄，而是比寻常人家的公子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小小年龄便遍读天下诗书，博闻强识，性格也是温润如玉，被世人誉为“无双公子”。 可惜，这一切都是表象，宫袖月不持宠而骄的原因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那些人的宠爱放在眼前，反倒是平生出一种怨恨，为何他这般的人非得依附于女人才能生活？人们对他的种种赞美像是荆刺一般，绞得宫袖月心理越加扭曲，他痛恨这种男子被圈养一般的生活，只作为漂亮花瓶一样的存在。 若只是这般的话，谷雨说不定会称赞宫袖月思想独立，作为新世纪的男性好样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去，还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陷害了那么多条性命。 谷雨在这本书里的身份是郡主，女帝皇妹的女儿，爵位不大却握有实权，一国三分之二的兵力都掌握在她手里，还从上任金鳞郡主那接管了可谓是战无不胜的骄阳军。为人目不识丁性格暴躁却骁勇善战，做事果决全凭个人好恶，虽然性格上混账了点但不失为一位好首领。 说实话，谷雨作为一位读者的话还是挺喜欢这谷郡主的。 可她最后悲剧了，令她悲剧的根本原因就是幼时不小心弄伤了宫袖月的脸。十岁那年，谷小郡主随母入京，被邀入住宫府，从而认识了宫袖月。性格一直大大咧咧却又出奇地热情的谷小郡主为着这个漂亮的男孩整日捧着一种诗书在读，却是时常卧病在床的模样而操碎了心。 想起她自己有一次得风寒时，母上带她去武练场上跑了个三十圈，又扎了一个时辰马步之后，风寒全然好了。谷小郡主从那时起就坚信着没有什么是跑个几圈挥个几剑解决不了的事情，故而她一溜湾地把靠在床沿上看书的宫袖月拉到了院子中，让他拿着剑和自己对招。 那估计是宫袖月整个童年生活中最惨的一次。 本来借口卧病在床就是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却没想到被这府里新来的小客人拎到院中比武！别说是持剑了，那剑身纯铁打造，他就压根拿不起来，气极之下便忘了平日里装出来的温润公子形象，拼了命的去夺谷小郡主手中的剑，无意间，便被剑尖划过了脸颊，容颜毁去。 因着此事，谷小郡主差点被其母打得失去半条命，鲜血淋漓地被人抬着送回了金鳞郡，之后便听闻宫家公子受了惊吓，卧床半月的消息，那一次，谷小郡主也同样的卧床了半月。 若是孩童之间的胡闹，这般惩罚了也应该翻过这页，既往不咎。可宫袖月却是将这恨藏在了心里，一藏就是十年。 等谷小郡主年满二十，回京继承金鳞郡之主的爵位时，正好赶上了宫袖月与太女的婚姻大典，好凑热闹的她央着女帝要出面参加婚礼，并以骄阳军为守卫保证这场大典顺利进行下去。只是谷郡主竟一点都没想起来，这即将成为太女正夫，未来的凤君之人就是幼时与她有过节的宫袖月。 而原本的太女殿下虽然懦弱，但这类人一般还有一个特点，个性温柔，几乎也就属于无害型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爱慕宫袖月也就不会受他暗示，自不量力地去挑战阔别十年再度回京的谷郡主，被谷郡主十分不给面子地扔在了池塘里。 那池水并不深，就算是不会水的一般人挣扎着也就爬上岸来了，可谷清雅也许是命运使然，偏生溺了水，再被人救上来时，壳子还在灵魂却换成了现代的黑道杀手谷清雅。 穿越后的谷清雅自然不再懦弱，某个方面来说，甚至强势到了令人可怕的地步，同样的野心磅礴，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便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支精锐部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达到这个效果，训练手法残忍到什么地步自不必多说，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在筛选，将参军的女子本就善战的提名上去，而较弱的则是葬身虎口。 其后与宫袖月两人合谋陷害谷郡主带领骄阳军通敌叛国，一般来说，名声威望无论多么高的臣民一旦与这四个字沾边，就一定会身败名裂，更是发动金鳞城之变，将谷雨扣押京城，数十万骄阳军被堵金鳞城，围城断粮，连同金鳞城百姓一同尽诛铁骑之下。 一座城，一夕之间便成为死城，荒魂无数，夜夜哭啼。 金鳞郡同时被改名为武陵，收于皇城下，由谷清雅另择朝臣去管制。而谷郡主则是被判腰斩和亨煮之刑，要谷雨说，那真像个萝卜，被切吧切吧炖了。 故事到此，也该结束。 谷清雅登位为新一任女帝，而宫袖月则为凤君，人生得意也不过如此，可宫袖月并不满足于这些，他并不像以往的男配那样爱女主爱得死去活来。他之所以会嫁与谷清雅，只是想要将她作为阶梯进而得到这天下，谷清雅有野心，他当然也有。而且他比谷清雅更要狠辣，谷清雅杀人时起码会告诉一声，而宫袖月则是会微微笑着将匕首送进别人的心脏。 宫袖月在这之后又作了不少死，陷害折磨谷清雅其他的夫郎什么的，时不时就给谷清雅下点减少寿命的药什么的，这些事情累积在一起，一点一点地磨去了谷清雅对这个男子的爱，在宫袖月与部下密谋篡位之际亲自将其抓获，判处了这个她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开始喜欢上的男子死刑。 善恶终有报。 宫袖月死后，谷清雅又娶了几位夫郎，勤勉政事，不仅洗白了自己，还开创了风临国的盛世繁华，全文结束。 这篇文无论是三观还是剧情都很不受谷雨喜欢，而宫袖月最后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谷雨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攻略的地方，给她个光环去杀了谷清雅和宫袖月这两人为民除害还差不多。 “小谷儿，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一篇小说里的世界是为着主角构造产生的，主角若是死去，世界也会随之离析崩塌，所有人的时间戛然而止，包括你哦……而且宫袖月现在还在伪装期，还没干那么多的坏事嘛，还来得及掰正。” 老板将谷雨扔向的书悬浮在掌心，指尖微动，那书就自己飞入了其后的书架里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然后老板就开始笑嘻嘻地劝说谷雨，他就知道小谷儿定然不会喜欢这本书的，所以选择先将谷雨扔进去再给她看原著真的是太明智了！ “丢你蕾姆，就是伪装出来的才最可怕好勒？完全猜不出他的心思……不行，你赶紧把老娘这性格改了！接受无能。”话说到一半，被自己一口一句脏话的谷雨刺激得头疼。 “噗哈哈哈哈……哎不得不说小谷儿你现在这副模样可比以前的面瘫脸讨喜多了，而且这不是怕你和谷郡主差别太大惹人怀疑，才残留了些原主性格给你和抽取了你一半的智力嘛。” 见到与平时大不一样的谷雨，老板情不自禁地捶着书桌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话语里还带着许隐忍的笑意对着谷雨说道，他倒是挺想保持谷雨这样的。 “不需要。”谷雨已经不想搭理老板了，他一言不合就把她扔到了新的攻略世界里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你真的能够演好谷郡主？”老板对此表示深深怀疑。只见谷雨想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老板，来了一句：“去你老母鸡的！” 第27章 无双公子（三） 大胖小胖姐妹俩蹲在门口有一会儿了，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屋里不停地在吐息叹气的谷雨，她们就不明白勒，主子这么高调地抢回了那漂亮的小公子哥，为啥又放在后院不管他了？ 不过抢皇亲这种事情还真就她们主子做得出来，没看见那太女殿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吗？就那个弱鸡样，还敢和她们主子抢男人。这不，听说立夫大典结束后，那太女殿下就失魂落魄地掉到一个小池塘里去了，那池水浅得呀，七岁孩童都能在里面游两个圈，可那太女居然溺水了，到现在还在昏迷着呢，急坏了宫里的一干人等。 门口两个体型有些壮硕的女人不停地悄悄讨论着那日谷雨抢亲时的场景和其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但那嗓门粗得再怎么压低，谷雨也还是能够听见她们说的全部内容。看来就算是宫袖月不在里面捣乱，那太女殿下命中注定的还是会穿越啊，倒是省了将她扔进池塘的功夫了。 算一算时间，太女殿下也该醒过来了，只是灵魂会换成现代的谷清雅而已。到那时可就不会是大胖小胖所说的弱鸡样了，就连她现在此等身份，也该小心防范才是，绝不能让骄阳军再步后尘。 “大胖，将宫公子送回宫府吧。” 沉思了一会儿，谷雨朝着门外道了一声。 当日虽然是情急之下抢了亲，但她实在是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宫袖月，索性让下人在后院收拾出了一间客房，让宫袖月暂时住了进去，可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宫府二老已经来过两次了，每次谷雨都选择避而不见，不然还不知道会被这对宠爱儿子的父母怎么哭诉呢？ 再而便是，女帝虽然是默许了她抢亲这件事情，可这毕竟是有关国威，她不给臣民一个交待也是不行的，这几日谷清雅落水昏迷，女帝无暇朝堂之事，可等谷清雅醒过来后，她怕是得上朝对这件事情找个合情合理的由头。 那可不是口头上一些承诺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这边谷雨思虑万千，那边大胖不解地“啊”了一声，既然要送回去，那还辛辛苦苦地抢回来干啥啊？而且都把主子一直以来最喜欢的那间屋子给那宫家小公子住下了，住了这么几天又要搬走就太可惜了！ 虽然心里很不乐意，但服从命令一直都是军人的天职，大胖小胖二人在骄阳军里待了那么久，各项训练都很优异才会调来谷雨身边当近卫，两人自然不会对主子下达的命令有任何的迟疑。 大胖立刻对着谷雨的方向一抱拳，道了一句“遵命！”后，便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离开了这里。 小胖比起大胖来，要机灵些，识文断字，还读过不少的兵书，在骄阳军里算是小智囊一样的存在。等了一会儿见谷雨还是烦躁不已，便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主子，您不是真心喜欢那宫家小公子吧？” “哦？” 谷雨端起桌上的一早就泡好的猴魁新茶轻抿了一口，清香怡人，浓重的苦涩之后舌尖处泛起一些甜来，好茶。伸手便又倒了一杯，递给小胖，在她笑嘻嘻地接过之后便托着下巴等待她的回答。 她倒是很想看看身边这个小近卫聪明到何种地步。 和谷雨的轻轻一抿不同，小胖喝起那茶来就算得上是牛饮了，拳头大的茶杯被她一口喝去，完事还咂吧咂吧嘴，嘀咕道：“鸡毛味都没有。” 意识到谷雨还在等着她呢，小胖立刻收起嬉笑的模样，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地说：“主子，您向来嫌弃男儿娇气，平日打战也遇到过不少俊秀公子，也没看您对他们有多喜欢，这才不过见了那宫家小公子一面，您就是再没脑子也不会干出当众抢亲这种事啊！所以说，主子您归根结底还是看太女殿下不爽吧？” 太女殿下性格温吞，这样的人却是以后的一国之主，主子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 小胖这般想着，一边看向谷雨那边，没想到就见着了谷雨全然黑了的一副骇人面孔。 “你倒是再说说谁没脑子啊？” “当然是郡主殿下！” 突然其来的男子声音让谷雨瞬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朝着那声音来源看去，一双黑眸中充满敌意。 说话的，正是宫袖月。 他已经换下了之前穿的那套红色衣袍，这会儿穿着一件白色长衫，用同色长布带束在腰间，衣襟处微开，露出来一小片白雪肌肤。乌黑长发如数披散在脑后，如流墨一般，看上去柔顺至极。也许是因为这几日不见外人的缘故，他妆容未画，只素着一张白净的脸，脱去妖冶之色，如是谪仙，只可惜左脸侧处一道不深不浅的暗红色伤痕布居在那张如玉的脸庞上，让人看着心里不痛快。 谷雨现在就很不痛快，更别说那伤痕还是她的锅。 一眼瞪向躲在宫袖月身后的大胖，谷雨先是责问道：“大胖，不是让你把宫公子送回宫府吗？你敢违背我的命令？” “主子，属下不敢！可是宫公子不肯随属下去宫府，还……还说要来见您，属下只好带宫公子来这了……”哎呀妈呀，主子这眼神是要刺死人！大胖偷偷地对着小胖使眼色，小胖收到大胖求助的眼神后也就冲着她眨眨眼，示意道，现在主子正在气头上，千万别惹主子！ “好了，你别责怪大胖，是袖月自己不肯离开郡主府的。” 宫袖月见那三人间的眼神齐飞，不禁赞叹道这小霸主居然和手下感情甚好，深知谷雨只是说着意思意思，话语里可都是在暗戳戳地怪他呢，便也就主动先将这罪责揽了下来。 谷雨和大胖一同默了默，然后大胖的语气有些委屈地对宫袖月道：“宫公子，属下不叫大胖，属下名唤青玄。”随之，小胖也在谷雨身后抱拳道：“属下青玉” 宫袖月：“……” 大胖小胖并不是她们的本名，而是谷雨觉得青玄青玉念起来文绉绉的，甚是麻烦所以才喊大胖小胖的，事实上，青玄青玉在骄阳军中地位甚高，一般人也不敢喊她俩这个名字，唯独谷雨喊得亲近，两人也乐意接受，这会儿从宫袖月的嘴里冒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见宫袖月那本来就白皙的脸又白了几分，唇角处却强挂着温润的笑意，知道依他性格定然会觉得叫错别人的名字尴尬得很，唯恐又因着此事被他记恨上的谷雨假意咳了咳，然后开口缓解道：“大月亮，我这郡主府住起来那么舒服么？让你连家都不想回了？” “袖月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郡主难道想不负责任了么？”宫袖月语气幽幽地道。 what？ 第28章 无双公子（四）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啊。 大胖小胖俩人捂着肚子在那笑得厉害，谷雨一眼横过去，她俩立即站得比树都直，脸上憋得通红都不敢再笑出声音来，万一主子恼羞成怒了，拎起大刀要和她们对打，那是打还是不打呢？ 更何况，她们俩加一起还打不过主子。 见俩人一本正经的憋屈模样，谷雨十分嫌弃地朝着她们撇了撇手然后又指了下门外，示意没她们什么事，可以退下了。 得了命令，大胖小胖自是轻松，对着谷雨和宫袖月鞠躬拜了下，倒退着脚步退出门外后，便转身大步向前，逃命似的飞快地消失在了谷雨的视线之内。好嘛，两个兔崽子，跑得忒快，谷雨双手负于身后，慢慢渡步到了门口，看着外面阳光正好，啊，她也好想跑啊，年轻人果然还是要在夕阳下肆意奔跑啊。 可惜这会儿的不是夕阳，而且宫袖月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后都快烧出个窟窿来。 谷雨装作淡然的模样撩起一缕垂在胸前的墨黑青丝在指间把玩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了一条月白色的发带。 这是昨日带着大胖小胖逛集市的时候，她二人选了些小饰品说要讨好勾栏里的小倌儿，谷雨也就随着她们后面买了条发带，本想着自己束发用，但这会儿看见宫袖月满头青丝未束一缕的模样好不习惯，而且看上去就很热的样子。 不若束起来扎个马尾清爽一点。 “来来来，大月亮，你先坐。” 走到宫袖月的身后，发觉他居然还高了自己不少，顿时怨念从生，不是说女尊国家，女子会长得比较魁梧吗？为啥她连个伪娘都比不过，谷雨不无恶意地搬过旁边的红木四方椅，一手搭在宫袖月的肩膀上，稍微用力一压便强迫他坐了下来。 她是想要转移话题？ 宫袖月刚要侧目看向谷雨就被她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好吧，即便那巴掌很轻，几乎没用上什么力道，但他作为被京城绝大一部分女子仰慕的无双公子，尊严是不容侵犯的。而这该死的小霸主，三番四次让他陷入尴尬之境，若不是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还不知道自己又拉了一些仇恨值的谷雨伸手挽起宫袖月的长发，如流水一般，冰冰凉凉的，平滑地在她指间泄了一地。 啊，发尾扫到了地面上的灰尘，谷雨连忙捞起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心里却暗暗道：“头发这么柔顺，人怎么就跟浑身长刺了一样……” 而后状似不经意间提道：“大月亮想我怎么负责？” 被谷雨的平和语气惊得一怔，宫袖月此刻也不能确定谷雨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毕竟十年未见，即便是她幼时毛毛躁躁，现在既成为了金鳞之主，也该沉稳些才是，那么，往日里流传出的谷郡主胸大无脑蛮横无理全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么？为了降低皇上对骄阳军的戒心？ 若真是如此，那身后的这个女子就太可怕了。 谷雨若是知道宫袖月这一番内心活动，定然会说：“您真高估我了。”可惜她并不知道，只是感受宫袖月的身体有着一瞬间的僵直，还以为是拉疼他头发了，手上的动作就越发轻柔起来。 正将发带绑了上去，就听见宫袖月温声道：“娶袖月为正夫。” 听到这一句话，谷雨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一口气束好之后，便退至旁侧，看着宫袖月的那双翦水燕眸，很是认真地道：“不行。” 他的眼里只有权势，没有丝毫的爱意，一旦将宫袖月立为正夫，他便进而以金鳞之主的身份命令骄阳军，与谷清雅为那冰冷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搭上自己的小命没关系，可谷雨心疼她的骄阳军。 况且，谷雨自认为自己还是很爱惜羽毛的，随意地和一个男子结婚，她做不到，哪怕对方不过是想要将她作为得到天下的一枚棋子而已。 “宫家男子绝不做侧夫。” 听到谷雨斩钉截铁的话，宫袖月还以为谷雨是不肯将正夫之位让出，便出言说道，他宫家男子向来只嫁皇族中人，且必须为正夫。就身份上，他与谷雨算是平起平坐，况且他被称为“无双公子”又差一点便成为了太女正夫，谷雨能娶到他是该庆幸的。 还是说，谷雨在嫌弃他脸上这道伤疤？ 思及此，宫袖月抚上那暗红色的伤痕，脸色有些黯然。但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便听谷雨又道：“果然这样清朗多了。” 束起头发的宫袖月一改之前的柔弱气质，倒是有些江湖侠客之感，白衣猎猎，风采盎然，再加上那一副过分俊秀的好相貌，让人不禁叹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随后谷雨又寻了一面铜镜递给宫袖月自己看，她觉得她技术应该还是很不错的，将宫袖月那差不多已经膝盖长的头发梳得光亮如墨漆过一般，一根杂毛都没有。 宫袖月愣愣地看向镜中的自己，突然一把将铜镜摔向地面，落地的刹那如同一朵晶莹的花开放，破碎的镜片中倒映中他同样破碎的脸，宫袖月手伸向脑后，正准备将那发带拉掉时却又停下了动作。 直勾勾地看向谷雨，脸上已不再有任何的笑意，冷声道：“郡主可知，只有已经嫁人的男子才可将头发全部挽起？”……还有的便是，男子的头发只有妻主才可以触碰，只不过这一点，宫袖月并不想要说。 他只是在想，怪不得她会拒绝他，原来是这样……金鳞之主，战场上的为人敬仰的英雄，能让她耐心挽发并且手法娴熟到如此地步，那一定是她深爱的男子吧？ 既然这般，又为何来招惹他？ ……又为何轻易就将他一手筹划的婚礼破坏掉？ 谷雨，你果然该死！ 见谷雨微微张嘴吃惊的模样，宫袖月心中怒火更甚，一甩袖子，也不再等她回答，便独自向着门口走去。够了，女子便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他早该明白的，地位，财富，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却将男子的真心弃之如敝履，名义上有多爱，实际上就有多伤害。 这个天下，根本就不该由女子来掌控。 一鼓作气从郡主府走了出来，宫袖月才发觉天大地大，根本就没有他可以去的地方。谷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从太女封夫大典上抢下来已经是天下人皆知，他又在群主府住了几日，即便和谷雨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又有谁会信他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呢？ 已经无颜再回宫府了，他现在……算是被抛弃了么？ 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宫袖月停了下去，看向旁边小摊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尽量目光不再停在那包子上，继续向前走着。 早知道就从郡主府那拿些银两出来了，宫袖月深感头疼，第一次觉得他除去宫家公子的这个身份，还真是一无是处，枉费他还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却连自己的肚子都不能喂饱。他此刻倒是感谢谷雨给他挽了一个已婚男子的发髻，是以并没有人上前来找他麻烦。 四处一看，见到街道上摆摊叫卖的全部都是女子，宫袖月自嘲一声，男子如果想要依靠自己活下去，恐怕只能当勾栏里的小倌了吧，只是，那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依靠女人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男子就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是了，是这个国家的错。 因为女子太多了所以才由女子掌权的是吗？那将多余的女子全部都杀了不就好了，如果男女人数相等的话，那男子也可以管理朝政，也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吧？ 越是这样想着，宫袖月的脸色就越加阴沉，突然前面传来一声熟悉的“月儿？”，宫袖月抬起头来俊秀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温润的笑，看向离他不远的谷清雅，幸好，还有这个人，幸好，这个人平安无事地醒过来了。 “月儿，你怎么一人在街上？护卫呢？这也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宫府。” 谷清雅面色担忧地询问道，却在宫袖月不曾注意的地方，唇角上扬，露出一丝邪肆的笑容，能在大街上遇见这宫家小公子，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听过谷清雅的问话，宫袖月垂下眸子，显得有些哀伤，他低声道：“袖月不想回宫府。” 郡主府这边。 谷雨不知因为何事把宫袖月气跑了，一边感叹着男人心啊真是海底针，一边朝着屋外天空大喊了一声“大胖小胖！” 话音刚落，立即有两道黑色身影从房梁之上跃了下来，单膝跪在谷雨面前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去看好那宫家公子，护他安全。如果见他饿了渴了困了，就将他带回来，必要时可强制带回，但不得伤他分毫！” 看这时间，也快到未时了，听婢女传过来的话，宫袖月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到现在也该饿了，却还是分文未取地跑了出去，看他那模样，也不像要回宫府。难道宫袖月就这么想要她的正夫之位，否则他那般的人怎么连隐忍都忘记了？ “主子，强制带回来那还怎么毫发无损啊，我们能敲晕宫家小公子不？”小胖贱兮兮地问道，看来主子比表明上要在乎那小公子嘛。 “废什么话，快去！”谷雨不耐烦地看了小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她再废话一句，就上前踹了。 小胖见势不好，赶紧拉着大胖跑了，过了一会儿，又哇哇地跑了回来，大老远就开始喊道：“主子不好了，宫家小公子被太女殿下带回太女府了！” 第29章 无双公子（五） 谷清雅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刚一坐起来，脑中突然涌入的大量信息涨的她头疼得厉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明明因为那个人的背叛而中枪落海了啊，但是她现在却还活着，脑海中还多了许多根本就不属于她的记忆。 缓了一会儿，将这些杂乱的记忆理清之后，谷清雅不自觉地握紧了床上的被衾。 当众被抢走了心爱之人，却又无力反抗，万念俱灰之下才跳进了池塘是吗？ 呵，不过是一个轻易就和其他女人离开的男子罢了，何苦你为他至此？原来的谷清雅啊，你果真是一个懦弱的人呢。不过既然我穿越到了这副身体里，必定会帮你抢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让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十倍奉还！ 金鳞郡主谷雨么？那就先拿你开刀好了。 “殿下？太好了，殿下你醒过来了！奴去禀告皇上和凤君。”捧着一盆清水进来的婢女一抬眼便看见谷清雅坐在床上，立即放下了铜盆，欣喜地跑了出去。 谷清雅瞥了眼窗外刚刚升起的日光落在翠绿的树叶上，闪出奇异的光彩。接着她便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拿过旁边屏风上搭着的一件衣服换上，将一切收拾好之后大步踏出房间。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这一世就要好好的活着！ ……嗯，活着确实好，谷清雅活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把宫袖月抢回家了。该说不愧是女主呢，动作简直快得不像话。 谷雨又端起一杯茶慢慢饮着，表面上看上去十分淡定，心中却思量万千，她倒是不在乎宫袖月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只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女主。看来，终究还是不能避开与女主的交锋啊。 大胖小胖见主子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居然毫无反应。主子，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那宫家小公子啊？俩人发觉她们真的是越来不懂得主子的心思了，以前的主子可熊可虎了，现在主子却连话都很少说，看上去也一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模样，难道及冠之后差别就真的这么大？ 呜呜呜，主子您终于长大了。 “你们俩……哭什么？” 见大胖小胖抱在一起痛哭的模样，谷雨感到一阵恶寒，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准备一下，去太女府接宫袖月的话，天黑之前应当还是赶得回来的。但如果不顺利的话，今晚可能就要闹个整夜了。 那她还是先去好好睡一觉吧。 明天再去太女府好了，大清早的就去，说不定谷清雅睡得迷迷糊糊，有起床气不耐烦就让她把人带回来了呢。谷雨一边找着借口，一边慢悠悠地走出了门，向着厨房一路而去，别说宫袖月，她一早上的等到现在肚子也早就饿了好不好？ “主子，您去哪？” “……主子，那是厨房的方向啊！” “主子您不去救宫家小公子吗？那今天晚上孤男寡女啊孤男寡女……” 见谷雨漠不关心的模样，大胖小胖觉得自己二人作为主子的近卫，有必要替主子着急一下未来主君，便跟在谷雨身后不停地叫喊着。主子心也是真大，要真出点什么意外，主子以后哭都来不及呢。听闻那太女殿下早就倾慕宫家小公子了，何况她还差点就成为了宫家小公子的妻主…… 被两个人吵得不耐烦，谷雨回头对着大胖小胖笑得眉眼弯弯：“你们俩，很闲吗？” 大胖小胖眼睛一下子睁大，齐刷刷地摇头，立即为自己辩解道：“主子，我们姐妹俩很忙的，不过！为了主子的夫君，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对不让太女殿下的魔爪碰到主君一点点！” 这样笑眯眯的主子才是最恐怖的啊！ “碰！”“碰！” 一人敲了一下脑门，谷雨收回手认真地说道：“别太敌视太女殿下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未来的风临之主。”转而语气一缓“放心好了，宫袖月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我郡主府住了这几日，不也是孤男寡女什么事都没发生嘛。” 听过谷雨这一句话，额头上还肿着一个硕大红包的大胖小胖丝毫不在意地又抱在一起痛哭，大胖咽呜：“妹，主子不拿咱俩当人看，就连一府的侍仆都被主子无视了。”小胖哀嚎：“姐，主子说的好像是想发生什么似的，咱是不是不该从骄阳军里出来？” 谷雨：“去你们俩大娘的！” 到了夜间，谷雨躺着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便一起身换上了一套夜行服，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卧房里，都是被大胖小胖两个人闹得，她脑子里不停的响起“孤男寡女”这个词，终究是放心不下，打算夜探太女府，看看宫袖月现在如何了。 幸好这具身体武功底子还在，她稍微熟悉了一会儿，便用轻功翻过了京城数十户人家的屋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太女府。 不得不说，太女府就是比郡主府大多了啊，装修得也十分漂亮，不过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起码还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封地，可以建造她喜欢的屋舍，而郡主府不过是在京城的暂住地而已。 唉，没错。之所以有郡主府，还不都是因为十年前得罪了宫府，本来皇亲外戚上京只会住短暂的时间，一般以借住在某位大臣家里或者是驿馆以减少国库开支，但十年前她和娘亲借住宫府时不小心划伤了宫袖月的脸，就被宫府赶了出去，女帝没办法就御赐了一座府邸给她娘，以便回京居住。 轻车熟路地到了一间客房，谷雨就轻轻推窗跳了进去。幸好看原著时，她很清楚地记住了太女府的地形，要不然这么大的地方，光是找宫袖月可能就要找到天亮了。 谷雨打开的正是谷清雅安排宫袖月居住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走到里面去后，借着从窗户打进来的月光，便看见宫袖月躺在床上深眠的模样，清俊秀雅，慵散如夏，这才是真正的月下美人啊。 就这么点了他昏穴，扛回郡主府怎么样？ 嗯，这想法不错，还避免了和女主打交道，说干就干。正当谷雨翘起手指打算去点宫袖月颈脖后处的穴道时，却被宫袖月一把握住了手腕。 宫袖月眼眸睁了开来，对着谷雨轻柔一笑，宛若数里桃花齐齐绽放，谷雨恍惚了一下，便听见他冷如山泉的声音传来：“郡主是喜欢夜探男子卧房吗？” “啊，大月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谷雨充傻装愣，心里却无比后悔，她就不该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还是根本就没睡着，总之就现在这般情况，那太女殿下要比她想得要正人君子得多，她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了。 “再大点声，太女殿下的人可就来了。” 宫袖月就着谷雨的手，将她拉地更近了些，几乎是脸贴脸地说道。说话时湿热的气息吐在谷雨的脸上，令谷雨很是不适应，挣开宫袖月的手，退开些距离，谷雨继而轻声道：“你和我回郡主府吧。” “为何？袖月在太女殿下这里住得很好，况且，明明是郡主先不要袖月的不是吗？”宫袖月从床上起身，赤着脚一步步逼近谷雨勾唇问道。 这满满的怨念是怎么回事啊？不要弄得她好像真的抛弃了他一样啊！ “好了，宫袖月，你不必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生气的，我也还你。” 说罢，谷雨袖中亮光一闪，滑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她握住那匕首，便重重地朝着自己的脸划去。 既然这个人是她必须攻略的对象的话，她就绝对不允许他与谷清雅乃至任何一个女人之间有任何的牵扯！就算是利用，也只能利用她一个人。如果说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是幼年留下的那道疤的话，那她也就毁了自己这张脸。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一滴滴地落向地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地刺耳。谷雨不可置信地看向宫袖月，他不是恨她吗？又为什么空手握住了刀刃，他难道不知道如果她的手再快一点点，他的手指都会被削断吗？ 宫袖月却不看向自己的手，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反而认真地询问谷雨：“你还记得？” “当然。”你不就是为这件事情把她当成萝卜切了又炖嘛，谷雨又怎么会不记得。 得到谷雨这个回答，宫袖月反而笑了，凑到谷雨耳边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愉悦地道：“再加上今晚的伤，谷雨，你欠我的可就还不清了。” “你什么意思？” 谷雨心下一惊，她猜不出，丝毫都猜不出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就像是看这篇小说时，她无法理解他会黑化一样，现在她也无法理解宫袖月为何会拦下那匕首。 “什么人？”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大喝，宫袖月立刻抓住谷雨钻进了被褥里，并拿了件衣衫盖在了那块血迹上。几乎是弄好的瞬间，谷清雅就带人推门而入，急切道：“月儿，听说有小毛贼溜进了府里，你没事吧？” “无事，袖月一切安好。想必那贼应该是去往其他地方了，殿下再留在这里怕是不妥，传外去有毁殿下名声。” 闻言，谷清雅莞尔一笑，上前来就想要揭开宫袖月的被子，一边道：“月儿，你明知我不在意这些，我喜欢你……” “殿下！我这些日子来住在郡主府，与郡主已定终身，如此这般，你也不在意么？”宫袖月伸手止住了谷清雅正要揭开被子的动作，眸中寒光乍现。 第30章 无双公子（六） 天色将白，谷雨一身疲惫地踏入郡主府，见大胖小胖两个人居然坐在她房间门口台阶上睡着了，两人并肩靠在旁边的圆木柱上，脑袋不停地磕碰在一起，身体也一直呈现出前倾的趋势，正当谷雨担心两个人会不会就这么不小心摔下去的同时，她们又扬起头来，哼唧两声继而睡得深沉。 既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果然她夜探太女府的事情瞒不过她二人，但她们却没有阻拦或者说尾随其后，而是选择在这里静静等待她回来。虽然担忧，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得此属下，也是一种幸运。 “啊？唔呀……主子，您回来了？” 大胖睡着睡着吹出了个鼻涕泡泡，鼻涕泡泡破掉的时候一下子把她惊醒了，一睁眼便看见主子站在她们面前一脸柔和的模样，不禁脸蛋儿有些红，立刻站了起来，以前咋没发觉主子长那么好看勒？ “什么？主子回来了？” 因着大胖的动作，小胖也立即醒了过来。看见谷雨平安无事地站在她们面前，不由得地深深呼出一口气。随后对着谷雨竖起了大拇指，笑嘻嘻地道：“主子，孤身救夫好样的！……诶，主君呢？” 听见小胖的问话，谷雨眸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小胖的话，而是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沉声道：“准备一份厚礼，随后与我去太女府。” 说罢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对着迎上来的婢女吩咐：“打盆冷水进来，我要沐浴。” 当身体沉入冰冷的水中时，一种无法接受却又无法抗拒的寒意刺激得谷雨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却又感到十分舒服，很适合沉静她现在烦乱的心情，就连脑子也仿佛清醒了许多。 谷雨伸手在水面上一笔笔写下宫袖月的名字，下一笔落下之时上一笔早已消失，当她还是将那三个字都写完之后才收了手，深吸一口气然后沉到木盆底下…… 谷清雅会怀疑她趁着夜深去找宫袖月不足为奇，毕竟她前世好歹也是一个见惯腥风血雨的杀手。谷雨临行之前也考虑到了她可能会带了一众手下蹲候在宫袖月客房附近，但依谷雨现在的武功，她有信心避开与谷清雅的正面冲突。 即便是谷清雅破门而入的瞬间，谷雨飞上屋顶藏匿起来随后再找时机逃出太女府也不成问题。只是没想到宫袖月竟然会将她拖入被褥之中，他和谷清雅的对话到现在还清晰地响在谷雨的耳侧。 宫袖月不像是会拿自己清白开玩笑的人，他说出那样一番话是在逼着自己娶他吗？……不，宫袖月从来都不会兵行险招，她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将正夫之位给予宫袖月，就算是欠了他什么，也没必要非要用这个还法。 私定终身什么的…… 一旦自己不承认的话，女帝是会相信拥有百万军队的金鳞郡主，还是会相信一介大臣之子，这点宫袖月不会不知。 那么就还有一个可能，他是在试探谷清雅，如果谷清雅真爱他爱到了如此地步，不仅不会在意他与自己曾经发生过什么，而且还会挑起谷清雅与她之间的仇恨。 贵为一国太女身份正统的谷清雅，和皇族旁支却势力强大的自己，宫袖月是在做出一个选择。而且就谷清雅对他的用情之深，她也会比较好掌控一点。 糟糕。 如果谷清雅表示出她并不是那么介意宫袖月已不是清白之身的话，宫袖月势必会选择她。那么帮助谷清雅除去对风临国有着巨大威胁的骄阳军，就是宫袖月对谷清雅回报的最大情意。 想到这里，谷雨从水里钻了出来，光着身子走到绣着四季花木的屏风后面，换上了挂在那里的红色衣袍。 等到谷雨踏出房间时，便看见大胖小胖早已准备好马轿停在府邸门口，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看傻了大胖小胖二人和一众奴仆。 怎么说呢，第一次看见主子……那么的衣冠禽兽，呃，不对……是那么的妖艳妩媚。 一袭红衣宛若将残阳披身，袖口衣襟处都用金线细细勾勒出回字花纹，看上去华美却不庸俗，满头青丝仅仅用一根与衣同色的发带挽住一半，其下一半散在身后随风荡起一片旎旖。 如同一朵红莲徐徐绽放一般，如盖冰霜的倾城之貌在此刻显露无疑，眉宇间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英气，让人望而却步，就连肖想都觉得是一种侵犯。 这真的是主子么？ 原来主子把脸洗白白之后竟是比那宫家小公子还要好看么？ “主子，我要嫁给你！” 小胖说着就要向谷雨扑来，几乎是下个瞬间就被谷雨抬起一脚给踢飞了，提起唇角，谷雨淡然道：“我可没有断袖的癖好。”而且别摆出一副她就从来没干净澡过的模样好不好？ 谷雨知道自己的颜值一向不低，虽然每个世界容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但与她本来的面容却是有些相像的，稍微改变一下装扮的话，也就变了一种气质，更何况她今天穿的是纯红色的衣袍，和往日里穿的那身玄金差别太大，大胖小胖一时之间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走吧，去太女府。” 抬眼看了下从东边初初升起的朝阳，谷雨挥了一下衣袖，缓缓说道。 宫袖月屈膝走在一方矮桌边，桌边上只摆着两样物品，一块雕刻着他姓名的玉笺，和一条月白色的发带。他先是看着那块玉笺，而后又看向那发带，眸色深邃，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 “袖月公子，郡主拜访，此刻正在后花庭，殿下说让您也过去。”一名小厮走了进来，对着宫袖月弯腰恭敬地说道。 “好，请殿下稍等一下，待袖月梳洗一番。” 宫袖月说过便将桌上摆着的那块玉笺仔细地收回了怀中，继而拿过发带如谷雨之前给他梳得那般束起了一大半的头发，又换了身月白色衣衫，执笔在左脸伤痕处画出一朵半开的水莲。 一切都弄好之后，宫袖月便随着小厮的脚步来到后花庭，遥遥便见那片耀眼的红色，正与谷清雅坐在一起饮茶，在她们的旁侧是谷清雅早立的侧夫竹清隔在一袭纱帘里弹琴作乐，倒是一派轻松氛围。 “袖月拜见太女殿下，郡主殿下。”宫袖月上前微微曲身说道。 “哎呀，月儿，你来啦！” 谷清雅立即迎了上去，作势要牵宫袖月的手。同时偷偷看向谷雨，像是要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出些异样来，宫袖月另外一只手一直藏于袖中，明显有伤，昨晚在他房间的那个女人绝对就是谷雨！却没想到谷雨根本看也不看向这边，只微微闭目听着乐曲，好似十分享受。 正当谷清雅要碰到宫袖月的手时，谷雨却突然鼓起了掌，赞叹道：“好音好曲好人。”惹得纱帘里琴音一顿，竹清先是红了脸颊。 “对啊，竹清可是最擅琴的呢，但月儿被称为无双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通，不若月儿也来一曲听听，娱乐一番，让皇姐评下与竹清谁弹得好些。” 谷清雅笑着说道，宫袖月以为将手一直藏在袖间就没事了吗？她作为太女，提出的要求宫袖月必然不能拒绝，等他将那只包了纱布的手拿出来弹琴时，看他要作何解释！ 听到谷清雅的话，竹清知趣地退到了一边，隔着纱帘偷偷地瞄向谷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金鳞郡主，传说中的风临之剑。本以为在战场上打仗的应该都是虎背熊腰的壮实女人，没想到竟然长得如此俊美，甚至比过殿下三分，不过他还是最喜欢他的殿下，那才真真是温文儒雅的人。 宫袖月默不作声地走向琴边，正要揭帘而入的时候，却被谷雨从身后揽到怀里，接着便听她掷地有声地道：“我的男人，不需要弹琴来娱乐。” 谷清雅一下子脸便阴沉了下来，冷然问：“皇姐，这是何意？”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大月亮，在太女府玩得还开心么？若是尽兴了我们便回家吧。” 谷雨并不看向谷清雅，而且抬头去看宫袖月的反应，可惜他面色平淡，连吃惊都没有。 “皇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连正夫之位都不肯给月儿，你又有什么资格拥有他，难不成你想让月儿屈尊成为侧夫不成？” 既然谷雨已经将表面上的和谐气氛撕破了，那她也就没必要给她面子。谷清雅说完之后面向宫袖月，表情柔和了下来，继而道：“月儿，我不在意你发生过什么，我爱的是你的人，只要你愿意，太女正夫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虽然不知为何父君一定要她娶宫袖月为夫，但她也并不讨厌这个男人，作为未来的风临国主，多娶一个少娶一个都是一样的。 最关键，她十分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尤其是被谷雨这个女人。 还未等宫袖月作声，便听见谷雨冷哼一声，接着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撩起自己的额发笑得张狂，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笑意，一边擦着眼角溢出来的眼泪，一边冷笑着反问谷清雅。 “正夫？呵，本郡主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正夫。” “真是抱歉啊，我的身边只要有大月亮就足够了，没有正夫侧夫之分。” “他，只会是我一个人的，而我，也只会是他的，容不得第三人插足进来！” “太女殿下，你口口声声一往情深，深几许？” 第31章 无双公子（七） 很寂静，不仅仅是谷清雅和竹清愣住了，就连宫袖月也有些怔忪。并非谷雨说得有多么的痴情，他们有多么感动，而是谷雨这话说给京城三岁孩儿听他们都不信。 其效用大概就像是一个刚刚认识你的人突然握着你的手，满目深情地说：“啊，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了你。我爱你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一世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你非但不会有任何感动的地方，还会觉得这人脑袋被门挤过吧？ 蹲守在后花庭外时刻注视着这里情况的大胖小胖二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然后在谷雨如同刀刃的目光下立即站好，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却在没有什么人注意的时候对着谷雨眨眨眼，那眼中明显的意思就是：“主子，您这撩汉技术也太差了吧？” 别问谷雨为什么会看得懂这两个人的眼神，现在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也不能怪旁人不相信，谷雨来京封爵，与宫袖月阔别十年未见，相处不过数天，又怎么会深情到如此地步？更何况他们幼时在一起的还不是那么愉快的记忆。 就算是谷雨对长大后的宫袖月一见钟情，真的产生了终身只娶他一人的想法。 那这份爱又能够持续多久？爱的时候都是真爱，绻缱情意令人付出得义无反顾，但当这份爱随着时间消减，不爱的时候离开得也同样是义无反顾，再深情的话语也经不起时间的推敲，与其相信着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不如从头到尾就不要存在期望，没有了期望也就不会失望。 皇室中人，薄情自古。 曾经皇族也有过这样的人，为了一人而宣誓天下，羡煞京城多少男儿，可后来不也是另娶他人，留他一人把寂静时光都看遍。爱说不了永远，我爱你，就是现在，仅此而已，更别为以后做出什么承诺，那些甜腻的情话在日后感情淡漠时都会化为尖利的匕首，一刀刀地刮在心上。 不是伤了你，便是伤了他。 但也有些人痴情不负，认定了一人一辈子，便是一人一辈子。只不过这样的人太少了，或者说比起诚揽天下人的祝福，他们更愿意就平平淡淡守着只属于他们的日子，不为人所知，便就不为人所信。 谷雨不在意其他人或诧异或嘲讽或倾慕的目光，她只看着宫袖月，天下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唯独宫袖月，不能不信。 宫袖月低眉莞尔，抬起一只手从谷雨的脸侧轻柔抚下，落在她的下巴处，燕眸中都染上了笑意，温声道：“我信。” 信个鬼！ 谷雨从未见过有人写着一脸的“你在逗我玩？”的字样，开口却来一句“我相信你”的。 宫袖月笑得太过温柔，令谷清雅心中敲响了警钟，他们相拥在一起的模样美好的如同一幅画，红衣白衫，天造地设。一个妖冶一个淡雅，明明是两种那么突兀的颜色，此刻却融合在一起，令背景都化为黑白，唯他二人占据了满目光华。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知什么时候，竹清落坐在琴旁，弹起了一曲《凤求凰》，一边款款唱起，一边却是泪流满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更不知道自己何时胆大到如此地步，竟在殿下还未允许的情况下就弹起了琴，琴音涓涓，却涌上一种苦涩。 袖月公子可真是幸运啊，即便是郡主说出来的话无法让人相信，可最起码她在说出这些话时是深爱着袖月公子的，这便足够了。不说以前或者以后，现在彼此相爱就足够了。 泪眼模糊中，他眼中映出殿下的身影，可殿下的视线却只落在郡主和袖月公子身上，心中黯然，手指却是越发用起力来，琴弦割得指腹生疼，仿佛下一刻琴弦就会崩断一样。 突然，他的手被一人按住了，竹清抬头，诧异地看向宫袖月，便见他微微一笑。 “方才殿下让袖月抚琴。” 竹清忙擦擦眼泪，起身退到了一边，低头小声道：“是竹清逾越了。” 谷雨一惊，宫袖月一直单手出袖也就罢了，现在弹琴的话，他要怎么掩饰另外一只手上的伤？正不解着，却见宫袖月落座之后还空出一人位置，隔着纱帘抬头看她，缓缓出声。 “郡主，袖月想要弹琴。” 话语中大有某种威胁意味，智商终于在线的谷雨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就揭开帘子，走到他身边，也坐在了琴前，抬起一只手，与宫袖月一同搁在琴弦之上，谷雨侧目询问：“大月亮想要弹什么？” “便是竹清公子刚刚弹的《凤求凰》吧。” “好。” 刚刚她道弹琴娱乐，大概是被宫袖月曲解成男子只能抚琴令人作乐的意思了，这会儿宫袖月要她与他一起抚琴，那便是证明了就算是让人观赏娱乐也该有她的一份，好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宫袖月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 不过他就这么高估她吗？虽然她会弹琴，而且对这首曲子还挺熟练的，但以前的谷郡主可是不会的，那两个人共弹一首曲子岂不是会惹得人笑话？ 谷雨还在疑惑着，便听见宫袖月不经意间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下一句话便又专心地看琴了。 “弹错了袖月就不回去了。” 好生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谷雨暗自吞下一口血，乐观点，宫袖月这意思不就是同意和她回去郡主府了吗？这样想着，谷雨的神情就越加认真起来，虽然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弹凤求凰，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也有可能是老板为她攻略得更加方便一点，曾经教过她这首曲子吧？ 毕竟她好像在攻略男配之前一直和老板在一起的，别看老板平日里吊儿铃铛的模样，却是会不少东西，隐隐约约记忆中，有老板教她识字读书的场景。 这么一想……她不会是老板在哪里弄出来的私生女吧？ 谷雨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恐了！ 不管谷雨怎么想，曲子还是要继续弹下去的。谷雨定下了心思，随着宫袖月的动作也一并弹了起来，指法漂亮熟练。一曲到尾，就连宫袖月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些许赞叹。 谷清雅却在那边黑了大半张脸，她觉得自己被灌了一大口狗粮！情话果真动听，谷雨三言两语，就让宫袖月真的相信了。呵，什么就爱一个人，当初他不也是这般说着，最后却抱着其他女人对着她的胸口开出致命的一枪吗？ 假的，都是假的。 “皇姐，你说只娶月儿一人，那你难道要休去家中那些夫郎吗？” 皇族女子，十二岁便可立侍郎，十五岁便能立侧夫，二十岁时可举行封夫大典，立正夫。谷雨已至二十，而且她贵为金鳞之主，家中就算是没有侧夫，也该有几个侍郎的。 谷雨却十分无辜地看向谷清雅：“本郡主十岁便与母上征战沙场，守卫风临一方领土，家中哪来的夫郎？” …… 传说中守卫风临之剑，金鳞之主，好可怜……有权有势有地位，却连个男人都没有，大胖小胖默默地为她们主子掬了一把泪，主子单身二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啊，而且不说主子，她们骄阳军的士兵都少有娶夫，战场上，朝是红颜暮成骨，若是娶了夫郎在家，长年累月地等着也就罢了，若是有一日战死了，岂不是辜负了人家？ 谷雨，算你狠！ 谷清雅深感头疼，她向来处事沉稳，就算是在女帝和凤君那里都游刃有余，偏生遇见这个凡事都出乎人意料的谷雨郡主，结果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乱了套。 “好了！茶也喝过了，琴也弹了。大月亮，我们回家吧。” 谷雨起身说道，然后伸手也将宫袖月扶了起来。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带走宫袖月，只要他同意了，女主怎么想根本就不在谷雨的考虑范围之内。 宫袖月对着谷清雅盈盈一拜，说道：“这一日来打扰殿下了，袖月告辞。” 两人走出了太女府，坐在马骄中，而大胖小胖则是在外边骑马而行，其实谷雨也是想要骑马的，只不过留下宫袖月一个人坐在轿子里似乎不太好，他与常人相比容易生气多了，偏偏还憋在心里脸上平平淡淡地不说出来。 这马轿里还算是宽敞，谷雨便与宫袖月各坐一边。宫袖月手中拿了本蓝皮纸书翻阅着，而谷雨一夜未眠，这会儿轻松下来，困意便席卷而来，再加上轿身随着前面马的走动也有些摇晃，更让人想要睡觉了。 谷雨靠在旁边木板上，眼眸微阖，正要小憩间，模模糊糊便听见宫袖月道：“竹清公子琴弹得不错呢。” “嗯，不错……” “人长得也是出尘脱俗呢。” “嗯，脱俗……” “那郡主殿下可想娶竹清公子？” “嗯，娶……”谷雨刚答完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惊醒了，慌张地看向宫袖月，他弯起眉眼笑得如沐春风，这个表情……很危险啊。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今生今世只会娶你一人，你并不信我！”谷雨拉过宫袖月的胳膊，询问的语气中一片冰寒。 宫袖月轻轻拍下她的手，以书掩面，似是叹息道：“当年太女殿下迎娶竹清公子时也是红妆十里，羡煞旁人，如今却不过当竹清为乐师以作赏琴之趣。” “红妆十里，你也羡慕么？”黯下眸色，谷雨问道。她知宫袖月是在惋惜竹清，可竹清现在生活得怎样又与她何干？她在意的从头到尾地只有宫袖月一人而已，况且竹清算是男主之一，谷清雅虽不爱他，却也不会对他坏到哪去。 “……不羡慕，袖月要的可不止十里红妆。”宫袖月翻开书页，坦然道。 “那我便以江山为聘，如何？” 谷雨一言惊人，就连宫袖月也愣了许久才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见谷雨神色不似作假，宫袖月低下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对谷雨认真道：“那公子当嫁！……谷雨，我信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负我。否则袖月便是下地狱，也一定会拉上你一起。” 话语落下，宫袖月便丢了一块玉笺给谷雨，道了一句“这物什对于袖月来说无用了，郡主便帮袖月毁了它吧。”后便继续看着他自己的书去了。 谷雨接过一看，正是那刻有他名字的玉笺，是皇家定亲之物，谷雨将玉笺握在掌心，伸手出轿子窗，渐渐用力，一堆粉灰便从谷雨的掌心处掉落，在马骄后面随风撒了一地。 宫袖月，终究还是选择了她。 第32章 无双公子（八） 暮色沉沉，就连空气都像是被染了墨似的，十米之内男女难辨，二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庭院中黑压压一片，阴沉得有些可怕，树叶都挤在一起抖动着，大有一种风雨俱来之势。 而此时此刻谷雨的房内，一盏油灯明明灭灭，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透着光亮便看见谷雨伏案在写着什么，而大胖小胖二人皆跪在地上，脸上神色紧张，想要说些什么动动唇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俩人对视一眼，而后马上低下了头，等待着主子的指示。 不知不觉间，主子已经变得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们都不认识了。 即便是那么长久地相处在一起，她们也不知道主子何时学会了写字，何时学会了抚琴，何时变得这么沉稳内敛，何时开始那般地喜欢那个宫家小公子，还有的便是…… 何时……有了篡位的想法。 如果不是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主子没错，她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易容成了主子的模样。 最后的“谷雨”二字写好之后，谷雨将笔放下，拿起只写了一行字的宣纸，放进了信封中，然后递给大胖，压低声音很是严肃地道：“以骄阳令传书，召各地骄阳军将领回金鳞等待命令。告诉她们，不日封爵之后，我便起身回去金鳞，并不希望有一人缺席。” 话音一转，谷雨微微闭目，接下来的话语中便透出几分苍凉悲伤。 “还有，这别离书，如果有一日，我出了什么事情，便将它交给宫袖月。” 这是骄阳军中的规矩，无论是士兵还是将领，如果有了心悦并想要与之相守一生的男子，便得留下一封“别离书”，若是有一日战死沙场，便由亲近之人将“别离书”交给那名男子，或劝其改嫁，或交代后事，仔细把死后的事情安排好，到底是不能让在世之人感到无助绝望的。 这也算是了了士兵的牵挂，在战场上她们由不得一丝的分神，如果想要活着，就只能全心全意地去击杀敌人，即便是万一真的死了，她们也可放心地死去，骄阳军绝不会亏待她们的家人。 主子写下这封“别离书”，已是表明宫家公子便是那个她心悦之人，但也预示着，主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危险至极。 是啊，谋权篡位，又怎么不是件危险的事情呢？ “谨遵命令。” 大胖双手颤抖地接过信件，对着谷雨说话的语气已经是带上了些哭腔，但还是将眼泪都憋了回去，主子的命令绝不能违抗，如果主子真的做下了决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们姐妹俩都与主子一起。 听到大胖的回答，谷雨欣慰一笑，转身正欲离去时，却被一直默不作声的小胖拽住了衣摆，疑惑着低头一看，小胖双膝跪在地上，曲着背，头都要垂到地底下去，看不见她是何反应，只听见小胖声音有些低沉地道。 “主子，您被称为风临之剑，臣民爱您敬您，是因为您为他们护住了一片安宁之地……况且，当日大典之上也曾许诺替太女殿下护好这锦绣河山，您……您为了宫家公子要违背誓言毁了您亲自守住的平和吗？” 说道最后，小胖已经是泪流满面，拽着谷雨的那块衣摆的手更加用力，却一直倔强地不肯抬头让谷雨看见她的眼泪，军中女儿，又岂是这般柔弱的？ 默了一会儿，谷雨蹲下身子，一寸寸地从小胖手中抽出自己的衣摆，然后冷然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小胖一愣，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想要遮去那一脸的泪水，已经多少年了，原来她还是这般地爱哭。 见此状，大胖将小胖拥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先任金鳞之主的死是骄阳军中所有人都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年幼的谷雨仿佛一夜长大，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地打败了骄阳军中所有将领，站在了骄阳军的顶峰。 谷雨此次回京是因为她已经年满二十，可以封爵接受金鳞郡主之位。但她实际四年前就拥有金鳞之主的实权了。会被女帝一直忌惮着，不仅仅是因为这百万骄阳军，还是因为谷雨这个人，本身就是战场上的一个传奇。 接手金鳞的时候，谷雨正值十六岁，本是还可以和娘亲骑马狩猎，在父君怀里撒娇的年纪，却在那一年痛失所有，爹娘相继死去，但她硬是扛着一滴泪没有落下来，在披麻戴孝之后，便于骄阳军中接受特训，浑身伤痕所穿之衣没有一处不是血色。 后来，谷雨几乎穿的都是黑色衣服，因为这样的颜色，流血了不会为人看出。 大胖小胖知道她是在恨，恨女帝的无情无义，猜疑善妒。 当年邻国赤炎进攻风临江北之境，江北即将告破，前郡主带领十万骄阳军先行去守卫江北之境，却因为士兵数量太过悬殊，被敌军困在江北城，面临着城中无粮草，城外无援兵的焦急状态。 骄阳军数名将领联名上报，请求女帝补给粮草，允许他们再带十万援兵去江北城救助金鳞郡主，被女帝一口回绝，以至于后来，谷雨终于找到骄阳令带兵来救援时，江北城门已经被赤炎军攻开，遍城尸首，血流成河，十万骄阳军无一人生还。 而城门之下，翻过尸山尸海，终于找到了前郡主的尸首，满身刀剑，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那一战之惨烈，可想而知。 城还在，人却不在了。远在金鳞的主君知道这个噩耗后立即饮鸩毒自尽，待到谷雨率领众士兵回到金鳞之时，她最喜欢的父君已是凉尸一具。 再之后，谷雨以金鳞荒地和其他骄阳军所管地方开垦种粮，三年后达到了自给自足的地步，骄阳军至此与朝廷分裂开来，不归女帝掌管，变成了只属于金鳞郡主的军队。 这就是女帝为何会如此忌惮谷雨的原因，只要谷雨愿意的话，踏平山河，覆灭江山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这四年来，谷雨倾心战场，与女帝，她的这个皇姨算是老死不相往来，如果不是为了那一旨封位的话，估计谷雨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京城。大胖小胖以为谷雨已经放下了仇恨，不管怎么说，女帝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却没想到原来是隐忍不发。 现在国家安定，谷雨若是篡位，势必又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让千万个家庭再次破裂，而谷雨，在史书的撰写中也会成为千古罪人，世世代代都接受后人的唾骂。 知道小胖其实是在担忧她，谷雨面色稍缓，将大胖小胖二人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江山，从来就不该是谷清雅的江山，我又何必用自己的性命守着这忠心之名呢？” 说到谷清雅，谷雨便又想起了原著中的金鳞城之变，百万骄阳军的下场，那是何等的惨烈？原著里的谷郡主确实放下了仇恨，一心只守卫着这爹娘留下来的万里江山，可她的结局又是什么？ 女帝为着自己的权势都能够对自己同父同母的皇妹下手，更别说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与她毫无关系的谷清雅了。 “叛国也好，篡位也好，我偏要改变这既定的结局。四年前十万骄阳军的覆灭是因为皇姨的猜疑，那现在，我绝不能让这百万骄阳军因为谷清雅的野心历史重演。 罪孽我一人担负，若是能换得一个他喜欢的天下就好了。” 谷雨这话说得模糊，大胖小胖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却是感受到了话语中的那份无可奈何。 窗外一道亮光闪过，接着“轰隆”一声，便听见雨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谷雨转身，坐在桌案前，对这种宫斗的戏码感到十分疲惫，便挥手示意大胖小胖离开她好平复一下自己情绪的时候，从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婢女。 “殿下，不好了，袖月公子非要回宫府，我们拦不住……” 话还没说完，那婢女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再仔细一看，屋子哪里还见得到殿下的身影？ 桌案前的座椅还有微毫的晃动，那是因为刚刚坐在上面的人急速离开的缘故。那昏暗的油灯早在婢女推开门的时候就被外面吹进来的风熄灭了，窗外正是电闪雷鸣，电光透过窗户打在屋子里，一瞬间照亮了小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十分阴沉恐怖的表情。 “姐，宫袖月会毁了主子的。” “你难道想杀了他？”听到小胖这句话，大胖立即猜出了她的心思，惊恐问道。 屋外雨如瓢泼，阵阵雷鸣声让人心悸，谷雨顺着去宫府的方向一路而去，黑衫尽湿。这么大的雨，而且已经是晚上了，宫袖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要回宫府？脚下速度更加快了些，谷雨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焦急过，宫袖月那等容貌，却又手无缚鸡之力，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该怎么办？ 谷雨一边用轻功在屋檐上跳来跳去，一边大声地喊着，只是耳边都是雨落下来哗哗的声音，她的喊声根本就传不了多远。 “宫袖月！” “大月亮，你在哪里？” “宫……” 又过了一条街道，遥遥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下显得尤为恐怖，谷雨飞身而下，落在那白影的面前，定睛一看，眼前之人正是宫袖月，他现在满身泥泞，衣衫凌乱，就连平日里那墨黑柔顺的头发也沾上了些树叶，看上去颇是狼狈，谷雨心中一惊，忙捧了他的脸，让宫袖月看向自己。 “大月亮，你怎么了？” 宫袖月只抬眸淡淡地看了谷雨一眼，便推开她再次向前走去，脚步却是十分不稳，刚走了两步，便跌倒在地上，就连额头处都磕出一道伤口来，溢出来的鲜血瞬间便被雨水淋个干净，但看上去也很是狰狞。 谷雨站在他的后面，看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就连脚上的鞋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赤着白净的脚便在泥坑里走着，宫袖月平时里确实会做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可他却很是注意自己的形象，这般模样是从来没有过的。 四处雷声，如果任由宫袖月就这么走下去的话会很危险，谷雨几步踏过去，伸手将宫袖月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第33章 无双公子（九） 一番折腾之后，宫袖月总算是睡着了，挨在谷雨的肩头，呼吸清浅。而此时此刻，雷声也渐渐远了，该是那朵打雷的大乌云飘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谷雨“切”了一声，你倒是继续打啊，刚刚那会儿就跟她要修炼成妖似的，一个劲地跟在谷雨身后劈个不停，若不是谷雨轻功算得上绝佳，指不定被雷劈了还会被人指责平日里坏事没少做吧？ 轻轻地侧过身子，谷雨托着宫袖月的胸膛，慢慢将他搁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一把背起，趁着雨势小些的时候，走出了刚刚避雨的屋檐，向着郡主府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背后传来的温度高得有些吓人，灼得谷雨只觉得与宫袖月身体相贴的地方火热，让她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况且宫袖月穿着单薄，衣衫都湿透了，若是得了风寒也是正常的，可宫袖月一向体弱，不比她的这副身子在军中长年累月锻炼已久，若是让他再这样淋下去，恐怕就危险了，毕竟在这个时代，风寒说重不重，说轻也未必轻的。 没走几步，谷雨还是放心不下，又找了旁边一处屋檐，将宫袖月放在地上，托着他后背让他靠在木柱上，然后仔细去看他的面色，果然也泛着浓重的潮红，谷雨脱下自己一件外衫本想着盖在宫袖月身上，一鼓作气将他抱回郡主府，可看着这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微做思量，便抱着宫袖月敲开了这处屋檐住着的人家。 敲了几声后，里面的灯亮了起来。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见谷雨一身狼狈身后还背着一位昏睡过去的公子哥时，立刻关切地让谷雨将宫袖月背进了一间内屋，然后才问道：“姑娘，这么大的雨，你和你夫郎怎么就在外面淋了这么久？” “那个，我们闹了些别扭，他便跑了出来。”谷雨挠了挠额头，随意地给出了个理由。 妇人了然，点了点头之后又去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递到谷雨手里，然后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要好好疼爱夫郎啊，男子本就娇气一点，你凡事都依着他点他也就不会与你争吵了。” 谷雨莞尔，道了一声“好”之后看向手中的男子粗布衣袍，一瞬间脸红了个彻底，该不会是要她给宫袖月换衣服吧？在妇人将走之际，谷雨牵了牵她的衣袖，而后支支吾吾地道：“大娘……能不能劳烦您……寻一男眷帮我夫君……换一下衣服？” 看面前的姑娘面红得比里面躺着的公子好像更甚一层，而这二人衣服华贵，恐怕是哪个大家子女出来私奔的吧？既还未成为夫妻，这样确实也不妥，便进了自己的屋，唤醒夫郎，吩咐他给宫袖月擦擦身子换件干净衣衫。 看着内屋的门被关上，谷雨心中还有着隐隐不安，坐了一会儿又立刻站了起来，靠在墙壁上，静心感受着里面发出的轻微动静。 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带着宫袖月住进一间陌生人的家里，况且她还不知这对夫妻是好是坏，多留个心眼总好些，如果内屋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好及时冲进去。 过了一会儿，妇人的夫郎便拿着宫袖月原本已经湿透的衣衫走了出来，面色担忧地道：“那小公子烧得厉害，可能要寻一大夫来才行。可这会，夜还深着，医馆早就关门了，这可怎么办？” 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谷雨对着那对夫妻鞠躬道：“多谢大娘大叔了，两位先去歇息吧，不必担忧着，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可……” 那男子还想要说些什么，被身边的妇人牵住了手，只见自家妻主摇了摇头，那姑娘虽说话客气，但话语中却隐隐透着不容抗拒的意思，只好询问了下谷雨需不需要也换件衣服，被谷雨婉拒后妇人交代了些屋中谷雨可能会需要的物件在什么位置后便牵着夫郎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军中训练出来的结果，谷雨看上去眉宇间便有着一股浩然正气，而且这贫困人家也没什么好图的，那夫妇二人便对着谷雨毫无戒备。 等那夫妇离开后，谷雨暗叹了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便坐在宫袖月的床边，看着他脸色还是微红，急忙去打了盆清水来不停地给他擦脸，忙活了很久后，宫袖月身上的热气总算是退下去了。 见他嘴唇干裂得厉害，谷雨又弄了些茶水给他润了润，睡梦中的宫袖月也十分不安稳，眉头一直紧蹙在一起。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宫袖月非要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回家呢？ “舅……”忽然听见宫袖月轻声呢喃着什么，谷雨便凑了过去，听见宫袖月似乎一直在喊着“舅舅……”？ 据她所知，宫袖月的舅舅应当就是那个早逝的先皇君，难道宫袖月今夜这么反常与那个先皇君有什么关系吗？正在疑惑间，又听见宫袖月语气变得很是悲伤地道：“舅舅，舅舅……你别死……” 死？ 对，先皇君好像就是四年前病逝的，倒是和谷郡主的爹娘在同一年去世的呢。谷雨有些恍惚，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总是觉得，宫袖月会养成这种怪异的性格与那位原著中寥寥一笔带过的先皇君有关。 正倾了身想从宫袖月那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时，结果听到他满是愤恨地说：“谷雨，你该死！” 为毛啊！ 为毛她就该死了啊！ 宫袖月你起来，我们好好谈一谈人生。 原著里宫袖月嫁给了谷清雅，帮她除去威胁，某个方面来说算是理所当然，可现在，自己不仅仅会娶他，而且还承诺给他天下，再怎么说，宫袖月也应该没有怨恨她的理由了啊。 不过宫袖月既然能够这么中气十足地骂她了，想必也该没事了，谷雨取下敷在他额头处的毛巾后找了些干净的纱布将那磕出来的伤口包扎了起来，一切处理好之后见宫袖月不再说着梦话，睡得好像安稳些了。 一夜奔波，谷雨也是累极，便趴在床沿边，一边轻轻拍着宫袖月的胸膛哄着，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鸡鸣之后，被风雨清洗过的空气都透着一种好闻的泥土气息，一缕阳光撒进了屋里，便看见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俊美男子躺在床上表情平静，而一黑衫女子跪坐在地面上双目紧闭，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是搭在床上男子的胸膛之上。 “袖月，你要记住，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喜欢上一个人。” 舅舅的声音犹在耳际，宫袖月一下子便惊醒过来，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谷雨五感本就较普通人灵敏些，宫袖月起身的时候她也就醒了过来，忙抬头急切地问道：“大月亮，你怎么样了？还觉得……”难受么…… “啪！” 被宫袖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反应过来自己确确实实被打了一巴掌后，谷雨突然有一种难言的酸楚涌了上来，她本以为她这般诚心诚意，总会换来些回报的。 竟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巴掌。 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痛感犹在，可见那一巴掌宫袖月打得毫无保留，谷雨不发一言，只忍住了腿上的酸麻站起身来。 手心发烫，宫袖月其实在打了谷雨后便有些后悔了，见她眼下青影，便可知她大抵昨夜未睡的，依稀还记得谷雨冒着雷雨来找他的焦急模样，正当宫袖月想要道歉时，听见谷雨淡淡道：“你，若是想要回宫府的话，大可和我说一声，我派人送你回去。” 所以，别再挑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独自一人回去了行么？心中苦涩，谷雨觉得，她果然还是和宫袖月合不来。她退他便进，直到现在，谷雨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她不想再陪着宫袖月作死了。 听到谷雨的话，宫袖月坐在床上面色平淡，不等宫袖月回答谷雨便要转身离开，她知宫袖月心中估计是恨她的，便想着先行回去，随后再让大胖小胖来送宫袖月回宫府，没想到在拉开门时，听见宫袖月在身后道：“郡主，这是反悔了么？” 是啊，反悔了，她就不该来这个世界，这算是什么嘛，为什么她就得挑起一个国家的重担，为什么她就得去攻略一个麻烦综合体…… “果然，那些话只是说出来听听的是么？郡主究竟是对多少个男子说过才会达到如此熟练的地步？” 对多少个男子说过那些话么？当然只有你一个啊，毕竟风临国除了你，哪个男子闲着没事还想要江山的？ “谷雨，是袖月错了……” 别啊，您哪有错？那一巴掌也是她活该被打的，谁让她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出来追什么男人。早知道她就不该躲开那雷电，直接劈死得了…… “咳咳……咳咳……” 背后的宫袖月不停地咳嗽起来，谷雨一惊，不会是高烧还没退吧？立即转身又坐回了床边，撩起他的额发试试温度，没想到手被宫袖月一把握住，这会儿他倒是没在咳嗽了，而是缓缓说道：“我们回去吧，郡主殿下……” 宫袖月这话说得情深意切，如果谷雨再不听就显得太过小气。她便丢了些银两给那对夫妇，和宫袖月算是不告而别。 当谷雨带着宫袖月走到郡主府的时候，看见宫府二老站在门口处，大胖小胖见她平安将宫袖月带回来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宫父第一眼便见到宫袖月穿的是他平日里从来没有穿过的粗布衣衫以及额头上的纱布，还有未着外衫的谷雨脸侧一道显而易见的巴掌印，立刻怒火滔天。 将宫袖月拽到自己身后，在大胖小胖惊讶的目光中，宫父一巴掌便朝着谷雨甩过去，谷雨并未避开，又是一声熟悉的“啪”声之后，她已然习惯，没觉得有多痛，倒是觉得自己应当是错怪宫袖月了，原来一言不合就拍巴掌是他们宫家的传统。 第34章 无双公子（十） “郡主殿下，您宽宏大量，求您放过家夫和小儿！老妇管教不严，罪该万死，可家夫和小儿不谙世事，求您饶他们一命……” 宫母“噗通”一声拉住宫父二人跪在地上，这府门前地面由青石板砌成，按照宫母这般跪法，双膝那处都该红肿起来了，而宫袖月站在旁侧面色发白，这时他们才意识他们打的不是别人，而是金鳞郡主谷雨，就连女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百万骄阳军之主。 而在他们周边有着十来名玄衣女子正拿着剑指向他们，只等谷雨一声令下就将这冒犯郡主威严的三人齐齐斩杀，就算宫母是当朝一品大臣，但与她们的主子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见此场景，宫府跟来的随从吓得大叫着跑远了，就连路人也是匆匆避远走过，不敢停留片刻。 官家门前多是非，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阻，便任由着宫家二老跪在地上，宫父脸上似乎还有些愤恨，但身边满是透着寒气的剑刃，他就算是再恨，也知道此时此刻该隐忍下去。 谷雨不发一言，难得的没有去管宫袖月的死活，而是走到了玄关处，不顾郡主形象地坐在了石阶上，神色颇有几分疲惫，大胖急忙从怀里拿出药要给谷雨敷一下脸上的红印，而小胖则是抱剑靠在门扉上，对眼前之事喜闻乐见。 主子因着那小公子的缘故，一直在忍让着，但也别以为她们主子是好欺的，光是在郡主府就有十二隐卫保护主子的安全，早在宫父扬起手时，十二隐卫就提起了剑，若不是主子在那瞬间朝着十二隐卫的方向看了一眼，先不说宫父是否会丢了性命，起码他掌掴主子的那一条手臂会被削去，血贱当场。 十二隐卫一般不现身，现身必见血。 她们是作为保护主子的盾牌而存在的，无论是主子发生了什么样的危险，她们势必会将这危险除去才会再次隐身。只不过主子武功太高，就算是有什么人突袭，早在十二隐卫现身之前，主子就很麻溜地自个儿解决了。 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过十二隐卫了，上一次好像是因为主子去招惹一只发狂的老虎结果被虎牙蹭出了一道细痕来，然后十二隐卫就把那老虎给做成了一道佳肴，还给她和大胖送来了一碗后腿肉，再后来随着主子武功日益精进，十二人再没有了出场机会，没想到宫父这一巴掌，竟将她们都引了出来。 来，想一想这宫家人会怎么死呢？她可不想吃人肉了啊。 那边小胖在很愉悦地猜测着接下来的发展，而这边被大胖拿着一块透明膏体糊了一脸后的谷雨，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她。 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就这点红印过不了半个时辰便会自行消去，她倒有种大胖在趁机揩油的感觉。 事实上，大胖也乐滋滋地看着自己双手，觉得主子脸光光滑滑的，摸起来比勾栏里的小倌都软，啊呸，她怎么能拿主子和小倌相比？ 十二隐卫还在等着谷雨的命令，而且宫袖月那副明明已经害怕得发抖却要强装着淡定的模样谷雨也没办法视而不见。据谷雨对宫袖月的浅薄了解，他肯定不是在担心着他自己，而是害怕她一怒之下真的会杀了宫家二老。 就在谷雨看着宫袖月的时候，宫袖月也突然抬头看向了她，两人目光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接着是宫袖月先移开了目光，撩起衣服下摆竟是缓缓要跪下来。 他是在服软？ 明明自己打她时都只一句“错了”敷衍，现在却因着宫父这一巴掌而要抛却他的尊严下跪了么？ 即便是什么话都没说，可那一跪已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愿做下囚，只要能放过宫家二老，还真是孝顺啊，可就是这样的孝顺，在原著不也连累父母被斩刑场？ 原著里的宫袖月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父母，想要得到这江山，并为之丧生了所有的爱与所爱，是该说这个代代血染枯骨的天下悲哀还是最后众叛亲离孤寂死去的宫袖月悲哀呢？ 正当宫袖月双膝要着地的时候，谷雨摘下旁边观赏树上的一片树叶，指尖微动，便打在了宫袖月的脚脖处，使得宫袖月脚步不稳，摇晃了两下便要摔倒在地，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宫母一把托住，到底是没能跪得下来。 “把剑都收起来吧。” 谷雨一语落下，那十二人立即将剑收回腰间的剑鞘中，但脚步却是纹丝未动，还是将宫袖月他们围了整整一圈。 十二隐卫是在逼自己给她们一个交待啊。 谷雨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为她们的忠心感到无奈，却还是下了石阶，走到一名隐卫身边，抽出她腰间的剑，然后指向宫父，一条条地解释道：“袖月额头上的伤口是因为他雨夜独行，不小心摔倒磕伤了一处，现无大碍，并非我欺凌于他。” “身穿麻布衣衫是因为原本的衣服淋湿了，我便带他去周边农家让农家夫郎替他换了一件，并非我苛刻于他。” “我衣衫不整是因为当时脱下外衫为袖月遮雨，并非我轻薄于他。” “如此，你若还是怨恨的话，便可拿着这剑杀了我。我绝不会还手，而她们也绝不会找宫府一点麻烦。” 说完，谷雨将剑扔在了宫父面前，成功地让他抖了三下，之后谷雨便背过身去，当真一动不动好似在等着宫父拿剑朝她刺来，她从来不信什么清者自清，如果有了误会一定要解释出来，就算不为了让对方感到愧疚，也得让自己做人做事光明磊落。 身后寂静了好一会儿，谷雨听见剑刃在青石板上划过的刺啦声音，宫父还是将那剑捡起来了么？ “爹！” 听见宫袖月喊了一声，谷雨立即转身打落了宫父手中想要用来自刎的剑，但他脖颈上还是出现一道血痕来。 “为什么不让我死？是！那一巴掌是我打的，是我错怪了郡主，罪责都在我身上，你便杀了我好了！”估计是宫母平日里将宫父保护得很好，只不过是如此境地，他便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了。 所以谷雨才觉得很累，她不仅是挨了那一巴掌，还暗中拦下了十二隐卫对宫父出手，这会儿也没有做出任何处置他们的命令，怎么就弄得她才是那个强抢民子逼良为娼的坏人一般了？ “逼死朝廷一品官员的夫郎？这个罪名本郡主可不担。” 捡起地上沾血的剑，谷雨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布擦干净后一抬手便准确无误地□□了隐卫腰间的剑鞘中，见谷雨这般动作，十二隐卫明白了主子并不打算责罚他们，才又如她们开始出现的那般突然，消失得也是无影无踪。 “大胖小胖，给宫夫郎包扎一下，随后送他们回宫府。” 宫父会自刎早在谷雨的预料之中，只让他割破了一层皮已经是轻的了，这也算是给宫父一个教训，下次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之前先开口问一问前因后果。说到底，她理解为人父母对儿子的关切之情，却无法做到原谅，她确实殿前抢亲，但也是宫袖月自愿和她离开的，说不上强迫，而且她并未亏待宫袖月。 人都是娘生父母养的，他宫府二老宠爱宫袖月，为他的安危百般思虑，但自己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平白无故地挨了这两巴掌，难道就不怕前郡主夫妇在天之灵来找他们算账么？ 不过这倒也不必，爹娘已经给了她一个尊贵的身份，便可横行世间，任性从来都只是强者的专属，如果不够强，便低调点生活，头低到尘埃里去也不要连累旁人。 “主子，那宫家小公子呢？”小胖紧跟在谷雨身后问道。 “也送回去。” 谷雨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想必是真的对那宫家小公子死心了，小胖唇角扬了扬，很是开心地道了一声“好勒”，然后便很是积极地指挥着下人抬来一顶轿子，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三人塞进轿子里，赶紧抬回去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去，宫母已是喜上眉梢，带了自家夫郎上了轿子，宫袖月却纹丝未动，只愣愣地站在原来那地看着谷雨一步步地与他渐行渐远，那娇小的身影看上去如佛强大却又十分落魄。 世人都将金鳞郡主塑造得刀枪不入，可忘记了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刚过及冠之年的女子罢，宫袖月手向前抬起想要唤住谷雨，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就这样也好，恍然一梦，但再美好的梦也始终会醒的。 可他好像还贪恋着那一份温暖，没办法再回到当初了呢。 第35章 无双公子（十一） 窗前芭蕉翠绿，偶尔传来几声鸟啼，宫袖月正襟坐在窗边，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筝，修长手指在上面拨弄出几个单调的音后，他便又抬头看向窗外，满目花木，不见一个人影。 他回到宫府已经三天了，其间不管是太女殿下还是她，都没有来过。反倒是京城开始流传出无双公子被金鳞郡主抢亲不过几日又被抛弃的消息，就连府里的下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着。 抛弃么？ 宫袖月从袖中拿出那条已经有些皱起来的月白色发带，绕在指间轻捻把玩，他说过信她的，那么便信她到最后一刻。 她曾在太女府对天下人宣誓说“今生今世只娶他一人”，她也曾深情款款地对他道“江山为聘”，说的人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他却当真了，那她如今又岂能食言？ 山不来就我，我即去就山。 如果她不肯来宫府的话，他便回去郡主府，她若是恼了，他便受着，怎样都好，唯独的，她不能抛弃他，在毁了他的容颜又败了他的名誉的情况下舍弃了他这个人。 “袖月，你要去哪里？站住！” 看见宫袖月将发带收入袖中后抱起琴便向着门外走去，宫母连忙喊住了他，虽然隐隐已经猜到宫袖月这几日的沉闷不言或许都是那金鳞郡主的缘故，但她还是不希望自家儿子嫁给那小郡主，更不希望宫袖月为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娘，您让我离开吧。” 三日来，宫袖月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宫母放他回去郡主府，宫母气得不禁朝着宫袖月扬起了手，但在看见那张俊熙的面容时手便停在了空中不住地颤抖着，稍微有些浑浊的双眼倒是先有泪流了下来，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又怎么舍得去打他？ “袖月，从小我便告诉你，皇家女子多薄情，你可以嫁入皇家，但绝不能爱上你未来的妻主，为何你就是不听为娘的话呢？娘已经失去你舅舅了，不能再失去你了啊……”宫母声音半哑，有着深深的无奈与痛苦。 她已年过半百，原本只盼着袖月嫁给那温文儒雅的太女殿下为正夫，此后一生过得平平顺顺健健康康的也就好了，再不想那回京不过一日的小郡主怎么就看上袖月了，还胆大妄为到殿前抢亲。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她原本就不希望袖月嫁到皇宫里去，可万万没想到，向来对女子不屑一顾的袖月何时竟对那小郡主动了情。真真是个傻孩子，且不说那小郡主身份尊贵，有多少男子都想要贴上去，现在对他不过一时兴趣又岂会长久？ 而且战场如狼虎，即便她被称为风临无往不胜的守护之剑，可万一有个不慎受了重伤呢，更或者说是战死了呢？难道袖月也要走他舅舅的老路么…… 提到舅舅，宫袖月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她很强，娘，若是她的话，她绝不会选择舍弃孩儿的！” 宫袖月的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倒是没有否认他喜欢谷雨的这件事情。自舅舅死后，他便惧怕雷雨天气，每当这种时候，独自一人躲在家中也就过去了，否则的话他便会失去意识发狂起来，做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可那天晚上，他并不在家中，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宫府，但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四处雷霆，如剑刃划开了天际，他才真正地感到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死。 那他也不要，一个人寂静地死去。幸好这种时候，她来了，呼唤他的名字时都带着腻人的温柔，一夜的细心照料却被他打了一巴掌，他以为她会生气的，甚至可能会将那一巴掌打回来。 可只听见她说：“你，若是想要回宫府的话，大可和我说一声，我派人送你回去。” 到这种时候，她关心的，居然还是他的安危。 心中不自觉地放松了一口气，像以前谷雨对他说过的一样，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对，回去，有她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处，宫袖月这时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庆幸她没有放弃他。 可没想到，爹娘因为担心他，在雷雨之后便急匆匆地赶来了郡主府，看到了那般不体面的场景以至于爹爹误会了她欺凌于自己差点闯下大祸。 那十二名玄衣女子凭空出现，应该一直都在暗处保护着她吧，宫袖月可以想到如果当时谷雨没有阻止的话，爹爹可能早在打她的那一刹那就会被杀死了，但谷雨还是选择了受下那一巴掌，然后才慢慢解释。 作为一方霸主，她手中鲜血无数，定然不会受此屈辱的，那她放过了爹爹，可不可以理解成是为了他呢？ 想到这里，宫袖月的燕眸中晕染了些动人的色彩，却因宫母接下来的一句话凝成冰霜。 “哼，昨日郡主就拿到了封爵文书，今天该起身回去金鳞了，你便死心吧，那小郡主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 宫母一扬衣袖，愤慨说道。她说的确是事实，昨天上朝时，那小郡主以“风临尊礼重孝，长幼有序，太女殿下自是不能立正夫在她前头的。”为借口掩盖了她抢亲一事，但满朝文武，谁又敢出来反驳她说的话？抢亲便只好由此揭过，不作处罚。 随即，在领了封爵文书，正式成为金鳞郡主后，她便召令骄阳军今天出发回去金鳞。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宫母并未说出口，那小郡主除了封爵文书外，还秘密向女帝求了一道圣旨，至于那道圣旨是为何而求就不得而知了。 “娘，你说她要回金鳞了？” 宫袖月愣愣地发问，怀中抱着的他一直珍爱的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摔坏了一角，但宫袖月却无暇顾及，上前拉住宫母的衣袖再次询问：“她要离开京城了么？”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谷雨会生气，会不理他，甚至会娶其他人为夫郎，可他唯独没有想到，她竟是真的丢弃他了？ 他怎么允许！ 宫袖月拽着宫母的衣袖更加用力，而后一放手，便向着门外跑去，他怎么会就那样轻易地让谷雨离开！她若是回去金鳞，他便追去金鳞，一生一世都缠着她罢！ 等宫袖月追去郡主府的时候，郡主府已是大门紧闭，问过旁边一位路人大姐，才知谷雨刚率领部下离开，这会儿还在城门口，那儿已经是堵了许多前往送别的百姓，一时半会估计是走不开。 说罢路人大姐还赞叹地点点头，金鳞郡主还真是受人敬仰啊，被众多百姓堵了归途，金鳞郡主居然首先想到的是让士兵先护卫百姓的安全，以防止一些老弱摔倒等情况发生。 这不，她为了不给郡主殿下添麻烦，就离开了城门口，来这郡主府溜达溜达，这小公子既然问起郡主的话想必也是想去仰慕一下郡主的尊颜的。 “公子，您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最好也别去添麻……诶？那小公子呢？” 等宫袖月等了城门口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别说是见到谷雨了，就算是穿过这人堆进去一点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况且他从小学习礼乐，被教导公子之道，又怎么会在这人群里挤来挤去？ 宫袖月完全是被身边人带着行动了，脚不着力，被旁侧人推来推去，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被人一把揽到怀里，接着那人便伸开手臂为他挡开了一小片空间。 “不要拥挤，各自散开！” 熟悉的声音就在他的耳侧响起，宫袖月难得的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也伸手揽了揽谷雨的腰身，宫袖月想要说些什么，但四周嘈杂，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天啊，这是郡主殿下？怎么会挤到这里来？”听到谷雨的声音，旁边的百姓立即惊讶道。 “看郡主殿下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男子，太卑鄙了太卑鄙了早知道我也摔一下就好了。”有男子愤怒跺脚的声音响起。旁边一位大婶凑了一眼那男子姿色平平，便出言讽刺道：“少妄想了，那男子那般俊美可不就是无双公子吗？只有无双公子才配得上我们郡主殿下呢。” “哼，郡主殿下才不是庸俗之辈，无双公子有什么好的，我这样的才好生养。”被大婶这么一说，那男子更加愤慨起来，看着宫袖月的目光想要将他撕裂一般。 宫袖月却丝毫不在意，因为谷雨这一刻抱着的不是这里任何人，而是他，这便足够了。 虽然很奇怪宫袖月为何会在这里，但谷雨还是选择稍后再问，先将他带出去再说，抬头一看周围，人群几乎都已经将她和宫袖月团团围住，无奈之下，谷雨只好揽紧了宫袖月些，直接踮了一下脚尖，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而这时，骄阳军也差不多理出了一条宽敞道路，足够他们军队前进了。谷雨放下宫袖月，自己翻身上了马，然后朝着身后招手唤来两名士兵，对她们吩咐道：“送袖月公子回宫府，小心护卫他的安全。” “袖月不回去！郡主去哪，袖月便去哪。” 没想到谷雨将他接了出来却是又要送他回去，宫袖月立即说道，态度坚决。 “哦？” 为宫袖月这一句话感到惊奇，谷雨笑了一声。其实她早就看见宫袖月在人群里的，并不是因为她视力太好，而是因为在一片花花绿绿中，宫袖月这一身白衣实在是晃眼，不引起注意都难。 本想着就装着没看到，等她离开了京城，宫袖月估计也就会乖乖回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被人挤得都快摔倒了，谷雨这才现身护住了他。既出此言，宫袖月知道她是回金鳞吗？路途遥远，可就不是郡主府和宫府隔几条街就能够到的距离啊，宫袖月居然提出不回去？这倒是引起了谷雨的兴趣。 “大月亮，你是要和本郡主回金鳞？你知道金鳞在哪里吗？风临边疆之地便是金鳞，你可知？” “袖月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自是知道的。” 唔……即便知道，也还是要和她一起去金鳞么？谷雨牵了牵马缰，然后再次问道：“不怕宫家二老担心？” 没想到宫袖月听见她这句话反倒是浅浅一笑，万物都随着失色，随后宫袖月说道：“有你在袖月身边，爹娘便无需担心。” 就这样相信他么？谷雨歪头思索了一会，便朝着宫袖月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拽至马上揽到怀中，侧身在他耳边轻轻说：“宫袖月，你的恣意妄为，都是我给的。” 第36章 沈暮之番外 初一十五打跑了领着几个蛮横跟班在卖肉摊前面要调戏摊主女儿的地主家傻儿子，然后乐呵呵地接过肉店摊老板为了表示感谢十分热情地递过来的五斤猪肉，不禁感叹道：“啊，今天也是行侠仗义的一天啊。” 掂量掂量手里的猪肉，两人寻思着他们就算是把猪肉放火堆上烤了，没有盐的话吃起来也是没味，不如就拎着猪肉去山上找督主去，谷主子还种了不少的蔬菜，和这肉炒在一块儿，可以凑成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了。 这么一想，两人立刻提起剑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猪肉摊，转了个方向便要上山到督主家蹭饭去。而等他们离开后，躲在卖肉铺子里的猪肉摊主如花似玉的女儿才出来拉了拉自家老爹的手臂：“爹，我便嫁去地主家吧？那二人看你孤老无依，竟凶神恶煞地来抢了五斤猪肉……” “傻闺女，五斤猪肉算得了什么，爹怎么舍得你吃苦哇……”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英雄救美的意外，更那么多行侠仗义的机会让npc碰上，至于被百姓感谢膜拜的那是“主角命”，咱就老老实实当个路人就行了。 这不，初一十五若是冷静看下去，就会发现地主家傻儿子是来提亲的，而不是来调戏姑娘的。 且不说这些了，初一十五两人到了山上后刚至申时，离晚上吃饭还有一大段时间，谷雨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中捻去土的药草，瞅着这俩晒得黑黑的傻大个拎着一纸包的肉来便笑嘻嘻地调侃他们：“来就来，还带什么礼？”把初一十五闹得个大红脸，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俩是来蹭食的了。 谷雨显得有些高兴，毕竟许久未看见他俩了，估计沈暮之也想念得很。他现在还待在里屋不知道初一十五来了，等看见他们时不知道会做何反应，不过谷雨也不打算喊沈暮之出来，便直接接过肉放在厨房里，还打算去摘一些新鲜的蔬菜时却看见初一十五早就蹲在她翻新出来的那一块菜园子里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蔬菜都快流出口水了。 颇感到几分好笑，谷雨便让他们挑着自己喜欢的蔬菜，晚上可以做成一道菜来。初一应了一声便去摘最靠近他的瓜藤上结的黄瓜，摘到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顿时下巴都要掉下来，连忙偷偷将十五拉了过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道：“十五，你不觉得谷主子这黄瓜也种太多了吗？” 听过初一的话，十五也看向园子里，这何止是多啊，几乎大半个园子种的都是黄瓜好吗？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十五也小声回初一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就是那个……咱督主不是不行嘛……然后谷主子要解决一下……” 初一表情夸张地“哦”了一声，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这时，谷雨摘了些番茄白菜后回头看见初一十五低头在一起嘀咕什么，便出声询问了一句：“怎么了？”初一十五瞬间站了个笔直，随后初一小心翼翼地询问谷雨：“谷主子，嘿嘿，这么多黄瓜都是您在用吗？” 话一出口就被十五捣了一下胳膊，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直接问谷主子，多难堪啊，应该问谷主子，这么多黄瓜他们能吃几条吗？啊呸，他这么问好像更难堪了。 没想到谷雨听了这话丝毫没觉得奇怪，反倒是十分坦然地道：“哦，这些黄瓜啊，不是我用的，是你们督主。” 初一和十五：“！！！” 督主，您这是怎么了！ “如果你们想要用的话，也可以多摘几条，反正吃不完。”见初一十五好像很感兴趣，谷雨就很是大方地道，而且看他们俩这副模样，确实很需要黄瓜啊。谷雨话音刚落下，初一十五就觉得自己身体某处一紧，立刻加紧了双腿一个劲地摇头：“谷主子，不用了不用了您太客气了。” 等帮谷雨洗好菜后，初一十五走到屋里看见沈暮之时才知道误会大了，督主竟是把黄瓜削成薄薄的一片片来敷脸的，黄瓜竟然还有这个用法么？原来不是用在那个地方的么？初一十五松了一口气，看来督主还是当年那个纯洁的督主，诶？换言之，原来是他们俩不纯洁了么？呜呜呜，他们俩不要再晃荡江湖了，他们要回家，督主求抱抱。 “你们俩，站住！别动！去掉个色再来本公举身边。” 见两块大黑炭伸开双臂就要向他拥来，原本躺在软榻上哼着小曲儿的沈暮之吓得立马闪到了旁边，因着他的动作不小，脸上黄瓜片尽数脱落到了地上，露出一张白若初雪的俊美脸庞来。 初一十五深受打击，督主怎么又白了几分？难道只有他们俩变黑了么？ “督主哇，当初说好一起晒晒太阳，您怎么偷偷美了白……还有那个……什么，宫主？公主？公举是什么奇怪的自称？您以前不是一直自称为本宫么……”初一十五大声哭诉道，引得在院子里的谷雨都好奇地向里屋瞥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掏着米，他三人好不容易重聚，闹腾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得不说，这些年，谷雨简直把沈暮之惯得无法无天。 沈暮之哼了一声，才有些得意地道：“不知吧？小谷说公举是珍爱之人的意思。”其实是因为沈暮之一直改不掉自称本宫的习惯，他现在已不是东厂督主了，谷雨怕招来麻烦，便给他多加了一个字，自称本公举的话听听便好，也不碍事的，这不过这一点绝不能让沈暮之知晓。 初一十五咽呜了几下，和督主比起来，他们根本就像是掉进了墨池里洗过了一般，想到这里两人更加不开心了，是谁当初说的大男人黑点显得好看，健美？他们俩都黑成这样了也没找到媳妇啊，反倒是督主在这深山野林里被养得白白胖……居然还一点儿都没胖！ 两个人散发的怨气都快把沈暮之整个人包起来了，这时才听见自家督主假咳了一下，然后躲躲闪闪地道：“小谷负责赚钱养家，本公举自然要负责貌美如花，太阳……本公举也有晒的，只是贴了一个月黄瓜而已。不过也才白到这种程度，书上说的也不尽正确嘛，来年可以让小谷少种些了，你们俩要不要？可以送你们一篮子哦！” 督主，您这画风不太对？ 不过既然督主要送黄瓜的话，当然是要要要！ “小公举……您该出来帮我劈柴了吧？”正当沈暮之和初一十五聊得开心时，谷雨扒着门框，对着沈暮之眉眼弯弯地笑道。沈暮之一下子表情便瘪了下去，颓然躺到旁边的软榻上，一脸生无可恋地道：“本公举已经差不多是个废人了……” “少废话，劈柴去！” 谷雨一声大吼，沈暮之瞬间从软榻上跳下来，正要向着谷雨走去时，一脚踩在他刚刚敷脸的黄瓜皮上，然后“啊啊啊”地扑向了谷雨…… 时间仿佛在这里都流动得缓慢了一点。 谷雨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在沈暮之脸即将离地一寸距离的时候拽住了他的胳膊，将沈暮之一把捞了起来，动作流畅漂亮一气呵成，目睹全程的初一十五惊呼了一声，如同排练过一般双双鼓起掌，谷主子身手真敏捷。 这不是敏捷，这已经是习惯养成了，是无数次练就的身体本能反应，谷雨无奈扶额，天知道沈暮之为什么会蠢得一次次踩到自己扔的果皮瓜皮上？ “小谷，本公举长得这么好看，不适合劈柴。”你永远无法理解沈暮之好不容易拎起一把沉重的斧头对着木柴一顿用力劈砍之后，木柴还完好无损的那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那简直是对他无声的嘲笑！ 闻言，谷雨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容更加温柔了一些。“小公举，我不好看吗？” “好看。” 被谷雨这种笑容吓到的沈暮之一口回道，没有半分的迟疑。 既然好看都不适合劈柴的话，谷雨和沈暮之就齐齐看向在这里长得没有那么好看的初一十五，两双饱含期待的黑眸里都快开出绚丽的花儿来。 初一：“……” 十五：“……” 他们受到了一万分的伤害啊有木有？ 忙活了很久，初一十五就差把谷雨半年份的柴火都劈好后，饭菜也终于端上了桌，只不过四人的话，在屋里就显得有些拥挤了，这会儿天色渐晚，微风习习，夕阳在天边留下它这一日来最后的余晖，映着晚霞赤红，沈暮之微一思量，便与初一十五他们将木桌搬到了院中，一边享受着这山林中的寂静幽美，一边吃着谷雨亲手做出来的饭菜，春风得意也不过如此，谷雨甚至是将她埋在桃花树下酿了许久的青梅酒给捧了出来。 那酒虽美味，劲道却是十足，即便是初一十五两个糙汉子，也醉得一塌糊涂，更别说是本来酒量就不大的沈暮之了。三个人都趴在桌子边上直哼哼，谷雨只饮了一杯便停了口，算是这里脑袋最清醒的一个人了。 夜色渐浓，先不管初一十五俩人怎样，谷雨还是要将沈暮之扶回去的，在这山中的夜晚里，露气很重，在外面待久了怕是会伤了身子。 沈暮之肤色白皙，平时穿着白色的衣衫都快与那衣衫融成一色了，这会喝了些酒脸颊两边便晕染成了微红色，眉眼如画，看上去很是动人。谷雨抬起他一只胳膊，将他负在肩膀处，沈暮之毛茸茸的大脑袋就搭在了她的颈脖上，稍微有些不适应，但谷雨还是没能推开沈暮之，而是一步步艰难地向着屋内走去。 正要踏过门槛时，听见耳边沈暮之轻声呢喃：“小谷，下辈子，我们再把酒言欢可好？”谷雨一愣，偏头去看沈暮之，他闭着双目，呼吸清浅，就像刚刚说的那一句话只是谷雨的幻觉一般。 谷雨默不作声，将沈暮之扶到床上为他盖上了一层薄毯，俯身在沈暮之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她没有下一辈子，只有此生，可以陪着沈暮之，笑看庭前花开花落，静观天边云卷云舒。 第37章 肖盐少年番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长得很漂亮心地也很善良的女孩，她有一位恶毒的继母和两个坏心肠的姐姐，她便经常受到继母和两位姐姐的欺负，被逼着天天做好吃的饭菜给她们吃，经常弄得全身满是盐粒，因此被戏称为“盐姑娘”。 有一天，城里英俊年轻的谷王子举行舞会，邀请全城的女孩出席，但继母和两位姐姐却不让盐姑娘出席，还要她做许多粗重的工作，使她伤心难过。这时，有一位仙女出现了，她帮助盐姑娘摇身一变成为了高贵的千金小姐，并且变出了一双水晶鞋给她穿上，盐姑娘很开心，想要赶快前往皇宫参加舞会。 仙女提醒盐姑娘，不可逗留到午夜十二点，等到那时魔法便会自动解除，盐姑娘答应了，在对仙女表示感谢之后便去到皇宫，谷王子一见到盐姑娘就被她迷住了，立即邀她共舞。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眼见着就要午夜十二点了，盐姑娘不得已要马上离开，仓促之间竟将一只水晶鞋不小心丢了下来。 谷王子捡到了那只水晶鞋，不由地赞叹了一句：“这鞋……尺码真大啊！” 很想要再见到盐姑娘的谷王子立即下令派大臣拿着水晶鞋全国探访，找出能穿下这鞋的那位美丽姑娘。 等大臣到了盐姑娘的家里时，盐姑娘的大姐姐先穿了一下那鞋，旁边的人立即说：“不行不行，你的脚太小了！”然后二姐姐也开始试穿下那只水晶鞋，旁边的人又说道：“不行不行，这只鞋太大了！” 随后，大臣的目光便放在了灰头垢面的盐姑娘身上，让她也尝试着穿一下，正当盐姑娘犹豫时，两个姐姐对她说：“盐姑娘，虽然你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了这鞋的，但你也试试吧，毕竟是谷王子下达的命令呢。” 盐姑娘这才开始去穿水晶鞋，没想到正好穿了进去。大臣高兴地说：“就是这位小姐，正是这位小姐，是我们谷王子一直在找的那位大脚姑娘啊！” 就这样，谷王子终于再次见到了盐姑娘，他非常高兴，拉住盐姑娘的手说：“能够找到你太好了，这次绝不让你走了。”听到这话的盐姑娘感觉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幸福洋溢。 不久后，盐姑娘和谷王子举行了结婚典礼，场面盛大，热闹非凡，全国的百姓都诚挚地向他们祝贺，盐姑娘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帷幕拉上，身穿王子服的谷雨抱着超大只的肖盐少年，慢慢降下舞台后，可劲地松了一大口气，觉得她再和肖盐演个几回话剧，说不定能够拿个什么金马金鸡金像奥斯卡，太折磨演技了。 和周边人示意一下后，谷雨便到换衣室里换下身上的王子服装，将头上金色短发的假发套拿了下来，穿回了她原本的浅蓝色连衣裙，看着镜子里模样清丽气质超然的少女，谷雨微微一笑，已经成长为出色的大人了啊。 她与肖盐不仅考取了同一所大学，而且还是同一个专业的，今天没有什么课程，他们便来到附近的孤儿院做义工，恰好孤儿院在进行文艺汇演，缺失演员便将谷雨和肖盐推了上去，至于两个人为什么都是反串……说到这里，谷雨一下子黑了脸，肖盐那家伙居然看见公主服装时立刻就喜欢上了啊啊啊，抱在怀里不肯放手，幸好那裙子是宽松款的，肖盐少年使劲挤挤还是能够穿得下去的。 肖盐少年要演灰姑娘，啊不，已经改编成为盐姑娘了，那谷雨就只能演王子了，虽然看上去有些怪异，但这场话剧总算是圆满落幕了。谷雨走出换衣室打算去找肖盐少年时，被一个小女孩子拉住了手心：“谷雨姐姐，这世界真的有盐姑娘吗？” 盐姑娘啊……盐小子倒是有一个，不过小孩子的美好期盼也不能让它幻灭了嘛。 谷雨正要回答时，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肖盐少年将他刚刚戴着的公主王冠轻轻给小女孩戴到了头上，然后眯着眼睛笑道：“有的哦，只要，相信着，就一定存在。” 妈呀好苏，不过肖盐少年虽然假发取掉了，身上却还是穿着那个公主裙，仔细看还有种紧绷绷的感觉，和那个一脸纯真的小女孩站在一起，推上台估计可以直接出演小红帽与狼外婆。 随地捡起一根魔法棒就敲在肖盐少年的头上，谷雨忍无可忍。“去！换衣服！” 她始终搞不明白，肖盐少年对女装孜孜不倦的执着是哪来的？……谁能够体谅一下她的心情，她好不容易买了一件比较合心意穿出去也为人称赞的裙子时，随后肖盐少年就缝制出来较大一码的，要和她穿同款姐妹装嗷！ 不过，既然肖盐少年喜欢的话，只要上课的时候不穿，谷雨还是表示理解并且很宽容的，毕竟肖盐少年经常还会给她做一做衣服，简直居家旅行必备缝纫工。 等肖盐少年换回了常服后，两个人就向孤儿院院长请辞了，离开时那些孩子们都还很依依不舍，在谷雨举起手保证下一次还会来看他们后，孩子们才肯放谷雨和肖盐离开，送别时一个个眼里都还含着眼泪呢。 谷雨和肖盐少年走在路上，肖盐就没有在孤儿院里表现得那么闹腾了，憋了半会儿都不说话，知道他是触景生情，谷雨便也不再多说。肖盐少年幼时便被父母抛弃，被其他亲戚抚养过，也在孤儿院辗转过，现在看到这些孩子们，可能是想起他小时候那段不怎么愉快的记忆了。 这会儿，还是让他自己静一静比较好。 不过要说起来，今天也是个特别的日子，如果肖盐少年再这么消沉下去就枉费他们一番心意了。 谷雨咬着指甲，想了一会儿后微微倾身抱住肖盐少年的胳膊，有些撒娇性质地说：“少年，今天咱回家看看吧？兰花太久不浇水的话会渴的哦，嗯，还有冰箱里面冰冻的汪汪碎冰冰再不吃的话也就会过期了呢……” 说起兰花君他们，肖盐少年总算是提起了一些兴致，从口袋里掏了很久，才拿出了一个猫咪形状的小铃铛出来，向着谷雨摇了摇，那铃铛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接着肖盐十分开心地说道：“和你家风铃，声音一样，手机一定会喜欢的。” 这份兴奋劲让谷雨尴尬地提了提唇角，都不好意思告诉他这铃铛就是当初买风铃时配套赠送的了。 感觉放在身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谷雨知道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便拉着肖盐少年的手急步匆匆地向着他家的方向走去，幸好离那里相隔不远，用不了多久应该也就到了。 到了肖盐家门口，谷雨退开一步，让肖盐先开门进去。虽是不解，但肖盐少年还是很听话地取出钥匙打开了门，正向着里面迈开一步时，就被好几罐的彩色喷雾剂喷得一头一脸，电脑已经很是自觉地播放起了歌曲，肖盐少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这些人。 “谷雨酱，盐哥哥好像傻掉了呢！” 看似以为是一位可爱少女其实性别男的手机君第一个走到肖盐少年的面前，看肖盐一动不动，便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发现肖盐还是保持刚刚进门时的姿势，手机君不禁探头问向肖盐身后的谷雨。 “还不是因为被你吓的，黑屏的！”一边播放着乐曲，电脑君居然还有精力招惹火气易爆的手机君。 “蓝屏的，你是不是想要打架！来呀，我不怕你！”手机君已经卷起袖口跃跃欲试了。 “好啦，今天是小盐盐生日诶，别闹了你们俩！” 黄发小男孩依旧摆出一副大人姿态劝说着在一块就容易起纷争的手机君和电脑君，而兰花开始摆弄摆弄自己的绿色长袍，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朵浅绿色的兰花来，双手递到了肖盐少年的面前，笑得温柔，眉眼都弯成了一条月牙儿。 “小盐盐，这可是本花忍痛从头顶上拔下来的哦，你如果不好好珍惜的话，……就枯死给你看哦。”说道最后时，兰花君突然睁开了眼睛，这种威胁还真是有点吓人呢。 肖盐愣愣地一步步走到了卫生间里，好像没有看见兰花君他们一样，就在谷雨担心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肖盐少年还是不能看见兰花君他们的时候，就看见肖盐少年拎着一大桶的水朝着兰花君从头到脚地浇了个遍…… 兰花君：“……” 谷雨：“……” 兰花君手持着那朵浅绿色的花朵，扭头去看谷雨：“小姑娘，这花送你了，你能不能给本花拿一条毛巾来？” 手机君：“哈哈哈哈哈哈哈！兰花哥，我终于明白娇艳欲滴是什么样的感觉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这一切，肖盐少年突然放下了水桶，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和他不断抖动的肩膀都显示出了肖盐此时此刻是在哭，兰花君默了默，然后也蹲下了身子，抚摸着肖盐少年的脑袋，放柔了语气哄道：“小盐盐，你没有看错，我们回来了……” “而且兰花也不会那么轻易枯死的，傻小子。”电脑君在旁边冷冷地应声。 “对呢，而且小盐盐你今天生日是不可以哭的哦，已经是大人了呢，再哭羞羞！” 冰箱君明明自己脸颊两边也挂着泪水，却还在拼命笑着安慰肖盐少年。谷雨勾唇一笑，从屋里推出一个生日蛋糕来，这是她早就在蛋糕店订好的，也不亏得她今天趁机溜出来一次，将蛋糕藏来这里了。 没错，今天正是肖盐少年的十八岁生日，只是这个家伙以前都没有庆祝过生日，恐怕现在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吧。 而至于兰花君他们，或许正如肖盐少年所说的，只要相信，就一定会存在。经过这么久，因为一直相信着，一直等待着，他们终于回来了。和原著里不同，肖盐少年这次的生日不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而是有兰花君他们，还有她一起陪伴着。 “来，少年，许个愿望吧！” 点好了蜡烛后，谷雨将蛋糕推到肖盐少年的身边，手机君也在催促着：“盐哥哥，快许愿望啊，然后就可以吃大蛋糕了。” 肖盐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站起来视线扫过屋里的众人，然后才落在了蛋糕上，双手合一闭目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这时兰花君才放心地瓜分蛋糕了。 “少年，你许了什么愿望？”挖了一勺甜腻的奶油吃下后，谷雨舔舔唇拉过肖盐少年偷偷问道，没想到肖盐少年竟然俏皮地朝着她一眨眼睛。 “说出来，就不灵了。”话音刚落下，肖盐就伸出手指将一块奶油涂抹在了谷雨脸上，然后他自己就被电脑君拿一盘子蛋糕糊脸上了，气氛一下就火热起来，奶油在空中飞舞，就连冰箱君都没能够幸免，涂得满身都是，果然，拼武力值，谁也比不过肖盐少年啊。 谷雨撑着下巴微笑着看他们几个人闹腾，即便是肖盐少年不和她说，她也知道他的愿望一定是和兰花君他们还有她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吧？ 那好，余生便如你所愿。 第38章 无双公子（十二） 金鳞不比京城繁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东侧群山环绕，绿意葱茏，有溪水顺山而下浇灌到了村庄的农田里，木制的水车悠悠地旋转着，几个孩童便在水车边游玩，而田里有几个壮实女人正在弯着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干着农活。而西边靠水，是一条宽阔的长河，河畔边上晒着渔网，旁边还摆着几个大木盆，该是用来装捕上来的鱼的。 没有嘈杂的声音，端的是一派宁静。 进了金鳞地界之后，谷雨便不再着急赶路，率领着士兵们缓缓前进，也算是给了部队休整时间。她让宫袖月坐在马上，自己则是牵着马缰在地面上慢慢地走，宫袖月初来这种山野之地，让他好好熟悉一下也会觉得安心一点。 “哦！是郡主啊，郡主！” 虽说平时也有士兵巡逻，但今天看见这支部队是从京城方向过来的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有眼力好的看见走在最前头的就是谷雨立刻兴奋地喊了起来，随即便有不少人对着谷雨这边欢呼招手。 “郡主很受村民的欢迎？”见村民们的热情高涨，宫袖月幽幽问道。 在京城中也是，就连离开时都有不少百姓赶到城门边送别，场景更胜过帝王出巡，明明只是一个郡主而已，明明也只会打仗而已，为什么就会受到那么多人喜欢？偏头去看谷雨，她表情恬淡，但看着那些村民的眼中洋溢出了徐徐温柔。 ……也许，这个人不仅仅是会打仗而已。 看着这些人的朴实生活就转了个方向想到了晚上要吃什么东西的谷雨突然听见宫袖月的问话，便眯着眼懒洋洋地回答道：“不是村民，是骄阳军。” “骄阳军？” 这些人也是骄阳军？骄阳军不是用来行军打仗的么？怎么会在这里务农捕鱼？这与宫袖月以往接触到的军队丝毫不一样，要说骄阳军散漫的话，可又是十分的军纪严明，要说骄阳军严格的话可又无比地随意。 看谷雨和部下的相处就知道了，虽然是以主仆相称，但行为举止上却更像是一家人。或许他有些明白四年前，那个骄阳军士兵为何会豁出性命也要刺杀女帝给先任金鳞郡主报仇了。 听宫袖月问了一句骄阳军，就知道他可能在疑惑这些农妇怎么会是士兵，谷雨继而说道：“并不是所有的骄阳军都会上战场的，术业有专攻，比起让这些战斗力比较弱的人去战场，还不如让她们在后方种种粮食啊，缝一缝衣服啊会比较好吧？” 如果不把这些人也算上的话，你以为百万骄阳军这个庞大的数量是怎么来的？对着宫袖月说完之后，谷雨默默吐血地在心里加上了这一句话。 “主子，您过来下，过来下！” 正当谷雨和宫袖月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一阵尴尬时，小胖神秘兮兮地上前来拉住谷雨就要把她向后面拖，谷雨纳闷，平时小胖也不像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人啊，这会儿怎么看上去这么慌张？怕是有什么急事发生，谷雨便招呼了身边一位士兵牵着马缰，她和小胖行到队伍后方后才说道。 “小胖，你要是不说出一件大事来，我就砍死你丫的。” “主子，您是真看上那宫家小公子了？”听到谷雨这话，小胖吓得退开谷雨一大段距离，然后才戳着自己的手指摆出一副笑嘻嘻讨好面孔地问道。 谷雨一愣，看上宫袖月？ 这倒也不至于，只不过他作为这个世界必须攻略下来的男配，所以才比较上心了些而已。谷清雅想要天下，宫袖月也想要天下，如果让他们俩一合谋，那她就会顺应原著剧情必死无疑了。 这也就罢了，但是老板说过她如果在攻略世界死去就真的会死了。果然她还是不怎么想要死呢，而且这一个个世界下来，她对原本并不是很关心的记忆也产生了些兴趣，想要知道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对以前没有任何记忆的她，感觉活着，过得也不是什么完整的人生。 所以，她想要攻略完这个世界的话，就只能满足宫袖月的愿望了吧？反正老板也只是让她阻止男配黑化，让女主和男主幸福地迎来一个开心大结局就行了，又没有说一定要男配爱上她或者是要她爱上男配的。 这么一想，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有木有？ 谷清雅前世是被爱人背叛才想要得到江山，站在顶峰的位置，但这辈子有竹清痴心相对，若是以绝对的武力逼得谷清雅感受到了彼此的差距，不再有争夺皇位的想法，或许她会安心地和竹清一起作为平民百姓的身份生活下去吧。 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 至于宫袖月想要得到江山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改革制度，让男女平等起来，让男子也可以出任朝官处理政事，拥有他们应得的权利，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罢了。 这点，谷雨并不反对。 不过话说回来，小胖问这事情干嘛？ 谷雨狐疑地看向小胖，小胖立刻吓得一哆嗦，然后才眼神游移不定地说道：“主子，刚刚……马车里，好像有大老鼠。” “有……老鼠，打死不就行了？” 在队伍后面还有着几辆装着一些粮食布匹等物品的马车，若是有老鼠藏在粮食里带上了马车也算是正常，不过这种事情还想要麻烦她过来么？大胖小胖两个人要是连个老鼠都搞不定的话，在骄阳军里也算是白待了。 小胖无奈抚额，然后深叹一口气，语速极快地对着谷雨道：“这只老鼠可能成精了我和大胖都怕怕唯今之际只有主子您亲自出马才能降服此妖我在说一声这老鼠是大胖带上来了绝对不干我的事情主子您可以打死大胖但千万不能打我！” 什么情况？ “你说话能带个标点符号吗？” 虽说这样说着，但谷雨还是走到了马车边打算掀开车帘看一看大胖小胖两人到底在捣鼓什么东西的时候，没想到刚揭开帘子，里面就蹿出个十一二岁孩子来，一把搂住了谷雨的脖子。 “脖子……脖子脖子……要断了！” 虽然下意识抱住了那个孩子，但谷雨还是被他搂得够呛，而且感觉……还挺重的！这就是小胖说的大老鼠妖怪？骗鬼啊！谷雨瞪了一眼小胖之后倾身想要把那个孩子放到地上，奈何那个孩子紧紧抱住谷雨的颈脖不肯放手，谷雨也只好保持着弯腰这个尴尬的姿势。 这时，大胖也慢悠悠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脸憨厚地对着谷雨说：“主子，这是我和小胖送您的礼物！” 谷雨：“嗯？” 小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回想到那天雷鸣之夜，谷雨独自去追宫袖月之后，小胖对大胖道：“姐，宫袖月会毁了主子的。” “你难道想杀了他？”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想给主子找几位乖巧又可人的夫郎而已，这样的话主子或许觉得那宫家小公子也不过如此，然后就安分下来好好当我们的金鳞之主了呢，嘿嘿嘿。” “乖巧可人？那妹啊，姐有一个人觉得不错，可以给主子试一试。” 于是，大胖小胖就偷偷地把她们前些日在勾栏救下的一个清倌儿给买了下来，偷偷塞进了回金鳞的马车里，本想着趁主子和宫家小公子分开的这段日子里让主子赶紧喜欢上别人，不再执着那宫家小公子。 没想到主子居然会把宫家公子带来了金鳞！眼见着就快要到郡主府了，两人赶紧把谷雨喊到后面来，不然让那宫家公子看见这小倌儿麻烦就大了。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谷雨只想要拿把大刀砍死这两丫的，有这么坑主子的吗？居然还想要给她找夫郎？这要是被宫袖月知道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他本来下定决心丢弃了一切和她回到金鳞，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不安的很。 要是这时发现她身边还多了个勾栏的小倌儿，后果谷雨简直不敢想。 但这孩子既然已经带到了这里，谷雨也不能半路上将他丢下了，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哄着他放下了手后将他放在了地上，才发现这孩子长得十分俊秀。 那小倌儿此时此刻正梨花带雨地看着谷雨，生怕眼前这个人将他丢在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越是害怕，他就越是想要去拉谷雨的衣袖。 “郡主，怎么了？” 迟迟未等到谷雨回来，宫袖月便主动走到了队伍后面，在他出声的那一刹那，谷雨一手一个地拎起了那男孩和小胖的衣领，相继扔到了马车里面，然后在大胖惊恐的目光中回头对着宫袖月微笑。 “大月亮，什么事情也没有哦。” 第39章 无双公子（十三） 谷雨堪称十分甜美的笑容在宫袖月清澈的目光下逐渐变得僵硬，又怕他去揭开马车帘子查看，便立即上前拉过宫袖月的胳膊，带着他一同转身指着左右向他介绍着这一路过来看见的风光。 宫袖月虽是微笑着应和谷雨，眼角处却多了一抹黯然，他并不是什么都没看见的，即便谷雨在刹那间将青玉和那个孩子一起扔进了马车里，但她的速度又怎么可能快过他眼睛看到的速度？ 而且谷雨还很是贴心地将青玉先扔进马车里当那孩子的垫底，该是说谷雨对所有人都这么的温柔呢还是说那个孩子特别的重要呢？只是这些宫袖月都不能问出来，如果谷雨真的承认了这件事情，那样的话他的处境就未免太过可悲了。 完全没注意到宫袖月在想些什么的谷雨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心里却百般思虑，那个孩子是京城勾栏处的小倌儿，现在将他送回京城也不太现实，如果带回郡主府……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听说那孩子是被鸨公强迫接客时，大胖小胖见他可怜便出手救了下来，看来也是一个命苦孩子啊，若是宫袖月同意的话，她倒是挺想将他收入骄阳军下的，如果以后风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话，骄阳军培养一些男兵会不会比较好呢？ 一路都在思考这些问题的谷雨不自觉地就已经带着宫袖月来到了郡主府前，府邸壮阔，朱红木柱立在府门旁边，像是两位忠诚的守卫，而门口处一左一右各有着一只石狮子，谷雨上前，伸手拂过一只狮子，清冷眸光向着这府邸看去。 这便是原来谷郡主的家么？ “大月亮，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谷雨走到宫袖月身边，从他的袖口中摸出一只手来，紧紧握在掌心便拉着他向着郡主府内走去，这里便是她和宫袖月要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了，虽然并不能称为谷雨的家，但到底还是给谷雨产生了一些归属感的，毕竟她在这个古代才算是真正的不请之客啊，有那么一块地方完完全全是她的地盘，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或许她还可以改造一下这府邸，宫袖月喜欢什么样的院子呢？感觉他对任何事情都平平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喜好啊……他好像比较喜欢琴的样子，该叫大胖去买一把好琴回来了吗？不，那家伙毛毛躁躁的一向干不了什么细致事情，还是她自己去好了。 还有小胖，那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 谷雨情绪一下子就变得气愤了起来，她自己闹出来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既然是她姐妹二人买下了那孩子，就让她们将他带回家去。这样想着，谷雨无意识之下也将宫袖月的手攥得紧了些。 “郡主……” 感到有些疼痛，宫袖月迟疑了一会儿，伸出另外一只手覆在谷雨的手上，将它缓缓推开，而后双手又缩回了袖中，只露出几根白嫩嫩几乎与那纯白色的袖口融为一体的指尖尖出来。 说到底，他还是在意那个孩子的。 让宫袖月不得不承认的是，谷雨并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在乎他。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跟来金鳞的话，谷雨是不是就打算独自回到这里，与他江湖深远，再也不见了呢？毕竟就连谷雨要离开京城的消息都是从娘亲那里听说的，她都从来想过要自己亲自来和他告别。 现在更是凭空冒出了一个孩子，让宫袖月不得不提起了戒心。他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谷雨的身上，却只等来一个不确定的回复，谷雨还有千万种选择，可他只有这一条路走下去，没办法返回，更不容得他后悔。 ……是他最近太过得意了，怎么忘记了女子皆是薄情寡义之人。就算是付出了身体他也毫不在乎，但他绝不会丢失了这一颗心脏，更不会因此爱上谷雨的。 为今之计，他就只能夺取谷雨的正夫之位，进而拥有指挥骄阳军的权利，或许可以以此杀掉女帝，他要让女帝眼睁睁看着她所珍爱的这如画江山如何在他手中翻覆，血流成河。 如此，他不但不能排挤那个孩子，还要帮助谷雨接纳他为夫郎，这才是一个正夫应该做的，不刻薄不尖酸，可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就这样将她推到别人的身边？ 见谷雨毫不生气甚至是有些慌乱地轻轻拉起他的手仔细看有没有什么攥红的地方，那脸上的疼惜不似作假。宫袖月也开始不确定他的想法了，明明他最初想要的只是可以推翻这个天下的强大力量，可现在好像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知满足了。 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就连眼前的谷雨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终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宫袖月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向后倒去…… “臭丫头，好不容易带个男人回来了，你就这么对人家的？” 骄阳军中数十年来的老军医给宫袖月把完脉之后就一拐杖打在了谷雨的屁股上，惊得谷雨立刻离她三米远，才敢揉着屁股可怜兮兮地问道：“水姨，您先说他怎么了呀，干嘛一见到我就打啊！” 水姨全名周清水，与谷雨娘亲算是拜把子姐妹，一直以来拿谷雨当自己亲女儿一样对待的，故而也就没了主仆之间的生疏，从小到大，谷雨干出一些混账事情的时候，就受到娘亲和水姨的混合双打，后来谷雨娘亲去世了，水姨再也没打过谷雨。 今天这么打了一下谷雨的屁股，倒是四年来的第一次。 听见谷雨的问话，水姨叹了一口气，然后柱着拐杖走到书桌前面开始写药方，继而说道：“这娃一直以来郁结于心，本就体弱多病，而且近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让他扛不住了吧？” 不眠不休？确实这两日赶路会劳累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难道是自从他回宫府后就一直没有休息好吗？还有那什么？郁结于心？宫袖月是为着什么事情才会将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谷雨越来越觉得宫袖月像是一道谜题，她越是解，产生的问题就越多，当初因为匆忙之下翻阅了原著，对于宫袖月这个人还完全不了解啊。 正在烦恼之际，水姨写好了药方递给谷雨，又好像在怀念以前，开口说道：“宫家男子，情深不寿。丫头，你若是真爱上了那男娃，要么离他远点，要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别死了。” “水姨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水姨！” 谷雨还想要继续问时，水姨早已不理会她，自己柱着拐杖慢慢走远了，背影有些孤寂。 那个孩子啊，真的和他舅舅长得一模一样，让水姨情不自禁想起了过去种种事情，已是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了几分想要哭的感觉，若是谷雨娘亲在天上知道了也会来嘲笑她的吧？ 现在谷雨爹娘还有宫袖月的舅舅都死了啊，就剩下她这么一个断腿的残废，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不过也该不远了，再过些日子，等谷雨再强大些，强大到足以庇佑她所爱之人的时候，她就也去天上找他们三人了。 宫谷两家的怨恨希望在谷雨这一辈上可以解开，不若她便是死，也该不瞑目的。 宫袖月的舅舅，是谷雨娘亲挚爱之人，只是谷雨娘亲身为金鳞郡主，保不定自己的性命哪天就丢在战场上了，所以才将宫袖月的舅舅推给了自己的皇姐，也就是如今的女帝，当年的女帝不比现在无情，她个性温雅，对宫袖月的舅舅多年痴情不改，所以才使得他后来心甘情愿地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女帝一命吧？ 宫家男子，皆痴情，皆薄命。 谷雨娘亲当初将宫袖月的舅舅托付给女帝，就是想要改变宫家男子这种被诅咒一般的宿命，可没想到反倒是将他送入了无底的深渊。 女帝因着宫袖月的舅舅才一心想要谷雨娘亲死去，四年前江北城一战太过惨烈，她到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不过女帝的一个阴谋，故意粮草不发，援兵不至，为的就是想要谷雨娘亲死！ 谷雨娘亲该是早就知晓的，心灰意冷之下才放弃了抵抗，被万刃穿心死在了江北城下。她以为，如此这般，宫袖月的舅舅就会在皇宫里好好活下去，一世安康。可没想到骄阳军中有士兵不平，竟要暗杀女帝。 最终，女帝活下来了，谷雨娘亲一心想要保护的人却同样孤寂地死在了黑暗幽深的冷宫之中。 人心，是会变的。 谁能够想到当年如此温雅如此痴心的太女殿下为了那个冷冰冰的位置，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居然会算计自己的亲妹妹，一手造成十万骄阳军的覆灭，还将昔日恨不得捧在手心上的心爱之人送去冷宫，任其自生自灭呢？ 如今的太女殿下和女帝当年简直一样，看上去也是温文尔雅，但那不过是屈服在骄阳军下的懦弱隐忍，若是一朝得势，怕是谷雨的下场就会与她娘亲一样吧？ 原本谷雨念及女帝为她皇姨，便想着守好金鳞就罢了，可这样的宽容只会涨女帝的嚣张焰火，将她自己送命战场罢了。她本想要将当年的全部真相告诉谷雨，可谷雨性格愚实，她现在还不能与老奸巨猾的女帝为敌，便只好先忍了下来，等到以后再一步步地告诉谷雨。 直到后来，京城抢亲的消息传来，她才发现谷雨其实一点都不像她的娘亲，虽是年轻气盛，但不得不说谷雨要比她娘亲有担当得多，就算是要得到这天下又怎样？她这一把老骨头只要能够有点用场，她都愿意成为谷雨登临帝位时所践踏前进的枯骨。 然后，谷雨若是还能与宫袖月好好的生活下去，那三人在天上也该欣慰的吧？ 第40章 无双公子（十四） 宫袖月醒过来的时候，太阳穴处还感到一些疼痛，但之前的那种身体不适感却是消失了。窗外艳阳高照，看样子他竟是睡了一天一夜么？嘴中有微毫的苦涩，床边的小方木桌上还放着一只残留些药汁的瓷碗，轻轻将手指按在唇上，宫袖月沉思一会儿便下了床，向着门外走去。 远远便看见谷雨负手立于院中，而在她的面前，跪着的是之前他看见的那个马车里的孩子，俊秀少年泪眼婆娑地蜷缩成一团的模样确实可人，也难为谷雨居然摆得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来。 “主子，您便留下石榴吧？小娃娃跪在地上腿多疼！” 尽管头上顶着一木桶的水，但小胖还是能够分些心思到谷雨这边的，从主子早上说要她们将石榴带走时，那孩子就一直跪在那里了，一声不吭的跪了接近两个时辰，就那小身板怎么受得住？主子也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闭嘴，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谷雨一眼横向小胖，语气冰冷得就像十二月的风雪一样，她虽知道小胖大胖有到烟花柳巷那些地方喝花酒的习惯，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敢买了个小倌儿一路藏到金鳞，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把她们俩军法处置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替别人求情，看来只是她们顶几桶水的处罚太过轻了。 “稍后你二人自觉去武练场上领二十军棍。” 对着大胖小胖说完之后，谷雨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名叫“石榴”的男孩，转身便想要离开，各地骄阳军将领等她已久，这些事情不能再耽误了，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小胖大胖还她招出这些麻烦。 刚踏出一步，就被那孩子拽住了衣摆，谷雨停下了脚步，低头朝他看去，那孩子好像害怕得还有些发抖，但此时此刻仰起头看着谷雨的目光格外坚定，即便满是泪痕，但那清秀的小脸上也写满了倔强。 “求……求你放过青玄青玉两位姐姐，我……我可以走的。” 有意思。 跪了接近两个时辰了也没见他发出一个音来，这会儿竟是为了大胖小胖自愿离开郡主府了么？他才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又是男子，少了郡主府的庇佑，独自一人到外面的后果他明白吗？ 还是说，这小子是在以退为进呢？ 谷雨也就蹲了下来，与那个孩子平视，见他目光澄清，便笑着说了一个“好”字。她倒是很想要看看这孩子能够做到何种地步？但听了谷雨这话以为谷雨是真的要赶石榴走时，小胖就不乐意了，扔下了头顶上的水桶，蹭蹭蹭地也跪到了谷雨面前，梗着脖子对谷雨道：“主子，属下违反军纪，领多少军棍属下也认了，可石榴是属下带来金鳞的，主子您现在把他赶出去不就是逼着他死吗？” “青玉！”听见小胖出言不逊，大胖赶紧喊了一声，然后也就放下了水桶，走过来和小胖跪在了一起，眉眼低垂，说话语气倒还算得上是尊敬。 “主子，石榴以前吃了不少苦，每次看见他时都是在被鸨公打骂，属下这才将他买了下来，想着以后跟着主子他过得也能好些。况且这孩子乖巧心善，和宫家公子定然也合得来的，主子，您……” “闭嘴！下去，领军棍！” 如果说刚刚谷雨只是在小惩为戒的话，现在的谷雨是真的生气了。每个人的人生都该有自己选择，她可以宽恕大胖小胖对这孩子心存怜惜而将他带来金鳞，但她无法原谅她二人决定这孩子的人生。 他还未至及冠之年，又岂能明白跟了她为夫郎是何意？若是随意地许了人，他日若是遇到了真正的良缘又该如何自处？而且，爱又怎么能够分开的，她既选择了宫袖月，就不会再去和其他的人有任何的不良关系，这是为了宫袖月，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最关键的，她没有恋童癖好不好？ 见大胖小胖真的转身离去，石榴急了，扒着谷雨的衣摆就想要站起来，奈何在地上跪得久了，膝盖处一片疼痛，刚站立起来便又要向着地上摔去。 “小心！” 这一声很意外地是从宫袖月的嘴里说了出来，听见了谷雨和大胖小胖她们之间的对话，宫袖月才知道自己是误会谷雨了，这个男孩并非是谷雨带来金鳞的，而是大胖小胖私自想要为谷雨纳夫郎。可这会儿谷雨若是真的要将这孩子赶出府外，按照她的心性，定然又会不忍心的。 不如他便替谷雨做主了罢。 早在宫袖月出声之时，谷雨就伸手拉住那孩子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感觉在碰到他的胳膊时，那孩子小小地“呲”了一声，好像很是痛苦，谷雨便顺着他衣沿边看去，无数道伤口从袖口与领口里延伸出来，新的旧的都有，谷雨知道如果翻开他的衣服，身体上应该还有更多的伤口。 眼光转变为冰，那些人渣，对着这么一个孩子也能够下得了手。 “郡主，便留下他吧，袖月也想要个弟弟。” 见谷雨握着那孩子的胳膊若有所思的模样，宫袖月便知她是在气愤，为那个孩子而感到气愤。真是烦恼呢，他看上的女人，既有着血洗天下的冷漠手段，又有着慈悯众生的赤子之心。 闻言，谷雨放下了石榴，一步步渡到宫袖月的身边，见他安好便放心多了，然后马上又气上心头，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你说的，是哪种弟弟？” “郡主当知。”宫袖月也就对着谷雨微笑，说出来的声音有着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谷雨却是冷哼了一声，从怀里中掏出一道圣旨扔给宫袖月便向着其他方向走去，末了还丢下了一句话。 “你既然选择了我，就别把我推给别人。” 大胖小胖对视一眼，便先走向武练场领军棍去了，主子身边一直有十二隐卫跟着，她们也无须过于担心，只是……看了一眼愣愣地站在院中的石榴，两个人齐齐叹了一口气，主子既然不同意收下石榴的话，她们就只能将石榴送走了，到时若是遇到一个好人家能够收留他就好了。 待谷雨走后，宫袖月缓缓将圣旨展开，出现的几行字让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家独子宫袖月，知书识理，性情温良，勤勉柔顺，风华幽静，着即册封为金鳞郡主正夫，钦此！” 看日期正是谷雨离开京城的前一天，原来她从未想过要丢弃他，谷雨一向不羁于礼，又怎么会在乎这圣旨，她只不过是为了确保她离开京城时他的安全，使得太女殿下再也不能对他有任何念头，换言之，这圣旨约束的不是她，而是女帝。 她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但既然他现在已来金鳞，这道圣旨也没任何作用了，宫袖月默默地将圣旨卷起放入袖中，然后拉过在一旁傻站着的石榴，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问道：“你可愿为吾之弟，以宫氏为姓？” 石榴忽然欣喜起来，他在勾栏里待了那么久，也知道察言观色的，郡主殿下好似很喜欢眼前这个哥哥，如果是这个哥哥求情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郡主府了？想到这里，石榴一个劲地点头，然后想要伸手拉宫袖月的衣袖，但看见那片不染一丝灰尘的纯白色，又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小手，便有些郝色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对着宫袖月咧了咧嘴，露出八颗标准的小白牙。 “我愿意的！” 从今以后，他也有家人了呢，还是一个这般风华的哥哥，他从未想过此生竟会有这样美好的事情落在他的头上，眼泪却是止不住地落下，一边伸手胡乱地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还硬撑着脸对宫袖月微笑，生怕宫袖月后悔了，将他丢弃到了外面。 见石榴这般反应，宫袖月上前毫不在意地摸了摸石榴有些乱糟糟的脑袋，而后说道：“那好，从今以后，你便叫宫安歌，疏缓节兮安歌，我希望你以后能够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也不必受这些苦痛。” 第41章 无双公子（十五） 召集骄阳军各地将领不为其他，正是要他们在各自掌管的地盘上一呼而百应，不费吹灰之力将大半个风临尽收骄阳军麾下。拿到前方传来的战报，谷雨瞥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满意地将那刻印着骄阳军印迹的信纸放在蜡烛上点燃，看着它在一片橙红色的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 女帝害怕骄阳军不是没有原因的，太过害怕正是因为太过依赖，女帝一直依靠着骄阳军抵御外敌侵略，保卫风临的安宁，现在骄阳军反过来控制风临简直是易如反掌，女帝措手不及之间，谷雨就得到了这半壁江山。 攻下京城，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这次得谷雨亲自出马了，为着这次的逼宫篡位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她在百姓中的威望是必不可少的。况且女帝那边不仅仅有五万的御林军，还有一个谷清雅，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不到必要之时，谷雨还是想要尽量减低和谷清雅的对决，与女主拼运气值什么的，简直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谷雨轻轻呼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然后对着黑暗中，沉声道了一声：“十二隐卫。” 风临天色已变，风雨俱来，在她为这场战争画上休止符之前，这场暴风雨是不会停止的了。天下战火纷争，谷雨也不能保证金鳞是否能够置身事外，一直就这样安宁下去，她断然不能让宫袖月出半分意外的，若是十二隐卫能够护他周全，谷雨离开金鳞也会放心些了。 选择出征的日期是在第二天，京城两兵僵持已久，女帝大有弃城而逃的趋势，但谷雨心中却很是不安，是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了吗？谷清雅会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可惜自骄阳军中有士兵暗杀女帝一事发生后，骄阳军在没有她的率领下就不许入驻京城，是以，现在京城内发生了何事，她也无法探知得到。 谷雨眼眸一眯，此行艰险，虽只是皇城一座，但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伤亡是避不可免的，还不排除女帝是否会将宫家二老作为人质的可能性。所以到现在，谷雨还未告诉宫袖月她将离开金鳞的事情。 但这些日子来，来来回回都有军队进出郡主府，若说宫袖月没一点察觉也枉费了他公子之名了，只是谷雨不提，宫袖月便也不问。好几次谷雨动了动唇，都没能够说出口，眼见着就到了出征的日期，还是选择了当日出发前告诉宫袖月此事。 等谷雨下定了决心去找宫袖月时，他正坐在长亭中教石榴读书，谷雨隔远些一直看着，朗朗读书声很是悦耳，而且石榴对书中所述之事，所含之理都能够说出自己的一套见解来，倒是十分地让谷雨惊讶。 情不自禁走上前来，谷雨指着书上一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问石榴这是何意？结果石榴不仅漂亮地解说出了这句话的意思，还对着谷雨有些自豪地说道，这是一种无法实现的理想化国家，或者说，在当今是无法实现的。 在风临国，帝位世袭，若是遇着一个勤勉仁帝，百姓的日子还能好过些，如果遇着的是一个暴君，天下民不聊生。而且朝廷腐化，官官相护，如果不改变这种状况，在朝堂中注入一股新的血液进去，国家早晚会被这些蛀虫吃空。每年的科举可招不少人才进入朝堂，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哪怕这些新官员一开始是真的为百姓着想，到后来要么选择独善其身，要么便是同流合污。 如果想要快速改变现状的话，可建立层层监督制，下级官员可直接越过上一级向更高一级进行检举，若是查证属实，便可官升一级，这样人人自危，时刻要提防着下一级官员举报自己鸠占鹊巢，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能够彻底来一次大换血就好了，一经发现有官员知法犯法的事情发生，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石榴在说这些话时神采飞扬，眼眸中闪耀的光芒让他看上去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魄，丝毫不像是之前那个泪眼阑珊的瘦弱少年了。 说完之后，感觉四周都寂静了不少。 谷雨赞赏地鼓了鼓掌，没想到石榴这么一个在勾栏之地长大的孩子居然对国家政事这么有看法，倒是她小瞧这个少年了，这里面有些想法大胆到就是她都不敢在这思想被禁锢已久的古代提出来。 石榴在看见谷雨似笑非笑地鼓着掌，不免得心中一惊，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面色赤红，手指都攥在一起不安地抖动着，这种朝堂之事治国之道又岂是他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男子可以妄自评论的，况且还是在郡主的面前，完了，郡主肯定要将他赶走了。 这些日子来，郡主忙碌，好似一直没有时间来关注他，石榴便乐得轻松，而且袖月哥哥博闻强识才思敏捷，他这些天和袖月哥哥在一起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难道这些都要离他远去了吗？ 石榴心中懊恼，正要认错时却听见谷雨轻笑一声。 “倒是一个聪颖孩子，大月亮你是给他取名安歌吗？……是个好名字，安歌，有你这样的花朵在，便可安定天下。”虽然她还是比较习惯喊这孩子石榴。 希望总是放在祖国花朵身上的。 石榴出生艰苦，自小便生活在勾栏这些人龙混杂之地，对人情世故有着他自己一番见解也不足为奇，而且鸨公为了培育出一名好的红倌儿，该是在石榴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的，平日里书籍没少读过，这才成就了石榴的博学多才。若是好好教导，日后必将成为国家之栋梁。 “花朵？” 听谷雨语气赞叹，不像是生气的模样，石榴便开始疑惑起了她口中的花朵之意，宫袖月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上前将石榴扶了起来，然后才对谷雨说道：“取名安歌是希望他能够随心所欲地做喜欢的事情，并非和你一样扛着大刀去战场保家卫国。” 胡说，她明明用剑的次数更多！ 不理会宫袖月说的话，谷雨带了些喜色地摸了摸石榴柔顺的长发，这大概已经是她的习惯了，看见谁发质好都想要摸一摸，宫袖月发质也好，可惜她不敢上去摸，还是石榴乖巧，当弟弟养着的摸起来就完全没压力。而且她还挺喜欢石榴这孩子的，如果他日后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将骄阳军托付给他。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在于，她可以活着回来。 石榴有些羞涩地感受头顶上不轻不重的力度，他还以为郡主一直是讨厌他的，这样被人亲切地摸着脑袋倒是平生第一次，不免地再次红了脸颊，唇角也无法抑制地微微上扬，能够得到郡主的赞赏，大概是这几天来最令他高兴的事情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就是这样的容易满足。 只是谷雨虽是面向着石榴，脸色却慢慢沉寂下来，就保持着将手搭在石榴脑袋上这个姿势，缓缓说道：“我，要去战场了，等下就走。” 石榴一愣，呆呆地看向谷雨，从他的角度只好看见谷雨如墨染过乌黑长发静静地散落在胸前，长睫低垂，看不出眼中现在是何种神采，只瞧得见她淡粉色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石榴的心一沉，不禁担心起来。即便眼前的这个人传言中说她战无不胜，为金鳞之剑，可身为剑必自伤，战场上变化莫测，万一……万一她受伤了怎么办？ “不带上袖月？” 宫袖月毫不意外，也没有像石榴那样忧郁太多，只淡淡地收起摆放在石桌上的书籍，然后朝着谷雨问道。 “不带。” 再抬起眸来，谷雨已是恢复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石榴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后，走到石凳边坐下，摇晃着两条纤细的腿看似漫不经心的地道：“我将大胖小胖留在府内，她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如果你想念我的时候，也可命人传信给我，收到信了我便回复，没收到的话也不必忧心，且等着，我很快便会归来。”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谷雨估计宫袖月也不会想念她的。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打仗的时候若是能够收得家书一两封，也是军中令人羡慕的一件事情，算了，谷雨持剑上身，话不多说，该到离开的时候了，她要成为战场上一只孤独的狗。 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宫袖月温润如水般的声音低沉响起。“等郡主旗开得胜平安归来之时，我们便成亲吧。” 这一句话中，多了一些真心实意。 “不行！”谷雨下意识就回答道，接着身后一片寂静，谷雨又泪流满面地回头对着脸色明显已经呈现苍白状态的宫袖月解释：“……我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她不想立下不能平安回来的这个flag啊！ 第42章 无双公子（十六） 五万的御林军对上十万的骄阳军，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气势上，谷雨几乎都是碾压性地攻入了京城，而女帝这些年来虽然并非草菅人命的暴君，但在位数十年毫无建树，以至于大权旁落奸臣当道，早已失去了民心。 在谷雨率兵来到城下时，百姓欢呼开城门，迎新帝，莫不是对女帝最大的讽刺？红缨当冠，进入京城后，谷雨步伐沉重，执政者对于百姓来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她虽是以外戚的身份谋权篡位，但百姓并不在意这些，江山和谁姓与他们无关，只有这个人能够保证他们的生活安定幸福就足够了。 而她，恰好能够给予这份保证。 比起让那个懦弱无为的太女殿下继承皇位，百姓自然会拥护与他们更为亲厚的自己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接下来风临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实现男女平等这件事情不仅仅需要制度上的宽容，也需要思想上的解放，风临女子甚多，当然会触犯到她们的一些利益，或许还会遭受到一些顽固群体的打压，等到那时候，才真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没有谁的手段会是一直光明磊落的，如果有些人真的冥顽不化的话，谷雨并不介意送这些人去地狱中再实现她们的女尊男卑，谷雨这般想着竟是冷哼着一声笑了出来，如果她要登上帝位的话，估计会是风临历史上第一任暴君了。 皇宫里，宫女四散逃离，每隔十步就有一个骄阳军在看守着，还有一排排的队伍来回巡逻，若是有人反抗便立即拿下，女帝的护卫全部被押在殿前，一个个瑟瑟发抖着，生怕祸及池鱼丢了一条小命。 来到平时上朝的宫殿，女帝难得平静地坐在龙椅之上，神态自然到好像专门就是等着谷雨过来一般。 “皇姨，你好像丝毫都不感到意外呢？” 谷雨招手示意身后跟随的士兵退下，她独自一人向着女帝走去，在大理石阶前停下了脚步，仰头对着女帝扬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就连话语中也隐隐带上了一些笑意。 “自从你娘亲死后，朕便预料到会有此一天了。” 女帝神色不变，而是专注地看着桌案上的一幅画，画中男子面如冠玉，绝代风华，倚在一棵桃花下眉眼温柔，可见作画之人的功底和画这幅画时所含着的是怎样的深情，目光转到边角的落款处时，女帝眸中突然喷涌而出的恨意，让她立即拿起这幅画来想要撕个干净。 “嗤！” 耳边风声犹在，一把剑直接刺穿了女帝的手臂，将她钉在了背后的画屏上。 “你！” 女帝这时才恼怒起来，手臂上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滴答”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显得尤为恐怖。 直接飞身上前，谷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副画，画中人与宫袖月有六七分的相似，而落款处写的却是她娘亲的名字，想必这位便是那早逝的先皇君吧？一切明了，谷雨缓缓将画卷起，收入怀中，然后拔下了插在女帝手臂上的剑。 刹那间血如泉涌，更有几滴溅在谷雨的脸颊上，温热湿润。微笑着伸手将脸上的鲜血擦去，谷雨的眼眸中都映了些红色，宛若一个嗜血的恶魔。 “这一剑，是你欠先皇君的痴情许诺，让他独自在冷宫中孤寂死去。” 说罢，谷雨又在女帝胸口处划了一剑，不深不浅，虽无性命之忧，但也可让人疼上一阵子了，谷雨冷眼看着女帝抱着手臂疼得在地上打滚，就连眼泪鼻涕都逼了出来，肥肿的身子不断地在地上扭动着，看上去狼狈至极。 “这一剑，是你欠我娘亲的，血缘至亲，你却为了一己私欲陷她不义，使我双亲俱丧。皇姨，你说你该不该死？” 女帝看着谷雨作势还要拿剑向她砍去，便撑着双手，爬到了一个圆柱边靠着，胸口和手臂上的疼痛让她感觉好像要死去了一般，看着谷雨的眼光中便不由得充满了恐惧和愤恨，忍痛开口道：“哼……谷雨，你当日不也立下守护朕江山的誓言吗？如今却亲自挥军逼宫。如今这剑剑凌厉，你可有念及过朕还是你皇姨？说到底，你与朕都是一样的人！如果朕该死的话，你也将不得好死。” 见谷雨脸上仅存的一点笑意都消失了，女帝心中也开始惶恐起来，不行，她要尽量再为清儿拖延出一些时间来，如果……如果清儿真的将那个东西弄出来了，局势完全就会反转过来，等到那时，她定要将谷雨碎尸万段！ “我当初说的是护谷清雅的江山而不是你的……你故意激怒我是在拖延时间？谷清雅在哪里？” 沉思片刻，谷雨察觉出了不对，女帝每句话好像都提到她愤怒的点上，包括一开始的撕画动作也是，是故意让她看见娘亲当年画下的这一幅画吗？这种时候激怒她对女帝没有半分好处，那便就是想要让她在盛怒的情况下无暇思考谷清雅竟然不在皇宫中的这件事情了。 拎起女帝的衣领，谷雨阴冷问道，她现在倒是真的对女帝产生了一些杀意。 “砰！” 殿外传来一声巨响好似雷鸣，刹那间感觉天摇地晃起来。谷雨一惊，这声音她无比熟悉，是大炮的声音！该死！她怎么忘记谷清雅是现代人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大炮，怪不得有恃无恐。 就着女帝的衣领将她扔给了一边的守卫，吩咐了一句“别让她死了。”之后谷雨便急步走到殿外，宫殿一角已经被炸得了个粉碎，遥遥便见谷清雅在城墙之上架起了一只大炮，周边站立的都是她培养起来的士兵。 谷雨微眯了眼眸，是故意将她引进皇宫，好来一个瓮中捉鳖吗？看来她还真小看了女主一些。 在那个杀伤力极大的庞然大物面前，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骄阳军，也开始有人惊慌起来，宫女更是乱成一团，不顾士兵压制，抱头在宫中慌乱奔走，又是一声巨大的“砰”声过后，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刹那间便堆积了十几人尸体。 骄阳军虽英勇，但到底都是用的都是刀剑之类的兵器，如今遇见比他们先进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大炮，就算是在人数上有着绝对优势，但也坚持不了多久，谷雨紧紧握着手中的剑，指甲都要陷进肉了，但她却顾不得那一点点疼痛。 再这样下去，所有骄阳军都会死在这里！ 点起脚尖几步飞跃，谷雨避过了向她打过来的流弹，直接蹿到了城门之上，在士兵涌上来之前，将剑横在了谷清雅纤细的颈脖之上，反扣着她的手拽到了殿前。 “让你的士兵停下攻击，否则我就杀了你！” 谷雨依旧扣住谷清雅的手关节处，让她动弹不得，同时将剑收得更紧了些，谷清雅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但谷清雅却毫不在意，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沉声对着谷雨道了一句：“谷雨，没有人可以威胁我，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她是最高傲的黑道杀手，当初中枪之后她宁愿跳进海里也不会将自己的尸体留给那个人，现在成王败寇，她绝对不会屈服在任何人的手下，就算是死，她也要这里的所有人给她陪葬！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又有何畏惧？此刻心有不忍让谷雨夺得皇位的话，她作为太女的身份难道谷雨会放过她？还不如现在都一起死了罢！ “不要顾及我！开炮！” 谷清雅突然对着士兵大声喊去，见士兵踌躇了一会儿，谷清雅便接着大声喊：“现在不开炮的话，我便杀了你们所有人！” 也许说被谷清雅这一句所刺激，士兵们便不停的炮轰宫殿，谷雨带着谷清雅避无可避，想要放开她脑子里却适时想起了老板说的那句“如果主角死了，这个世界都会为之崩塌离析。” 正思量间，一颗炮弹便向着谷雨飞来，距离越来越近，谷雨唇线抿得平直，脑中并没有所谓的走马灯画面闪过，也对，她本身就是没有记忆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在临死之前回忆起生平经过呢？不过这一次老板是真的把她坑惨了啊！竟然就这样死在了攻略世界中，不甘心！她不甘心！ 一声巨响之后沙尘漫天，所有的人都朝着谷雨原本站立的方向看去，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再也见不到谷雨和谷清雅两人的身影，唯独空气中还隐隐回荡着谷雨怒骂的那一声“靠！” “殿下！” 立即有骄阳军士兵冲了上去，在炸起的那一片废墟中拼命寻找着，但磨破了十指也只找到了谷雨身上的一片破破烂烂的玄金色衣袂，顷刻间流泪满面，锤着地面大声地哭了起来，她们的殿下，她们的殿下……死了…… 而开炮的士兵见此场景，颓然倒地，这场战争，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双方将领已死，而女帝也被囚禁了起来，风临无主，那接下来他们的命运都会如何呢…… 第43章 无双公子（十七） 谷雨浑身伤痕，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最严重的伤口在腰腹之上，被流弹碎片击中的那处地方已经是血肉模糊，甚至边角处呈现出了一种焦黑状态，看上去凶多吉少。 扯下一条还算是干净的衣带将谷雨腰腹间的那道狰狞伤口细细包扎起来，谷清雅脸色惨白，还带着浓重的不解，在炸弹向她们飞来的最后一刻，是谷雨将她护在了身后，所以现在她才会这般毫发无伤。 为什么谷雨会救下她？ ……看重那一点的姐妹血缘么？ 虽还在疑惑着，但不管怎么说，谷雨到底是救下了她一条性命，谷清雅自是不想欠了别人，所以在发现她们旁侧处之前一个炸弹炸出的坑里，有两尺来宽的缝隙后就立刻拖着谷雨钻了进去。 只是没想到那缝隙颇深，越往下越宽敞，她与谷雨二人直直掉入地底下一条暗河中，瞬间被水流冲出个数米远。有流水的地方必定有出口，她便带着谷雨顺势而下，才知道这地下暗河原来与宫外护城河相连，该是用于洪涝排水的。 虽为护城河，但也与京城里的几条可以带动活水的河流相汇，谷雨重伤昏迷，她抱着一个人在湍急的河水中也不好行动，等好不容易爬上岸时，已经远离皇宫，到了一处不知名的荒野边上。 这会儿，皇宫里该是乱成一团了吧？ “宫……宫袖月……宫袖月……” 也许是给谷雨包扎时牵动了她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谷雨恢复了一点儿意识，但只是在不停地呢喃着宫袖月的名字。秀眉紧紧地颦在一起，即便是在这样的昏睡中也很是不安稳，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谷雨的面色苍白得就像一张白纸一样，谷清雅都怀疑她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了。 自己都变成这样了，还在担心宫袖月么？想起以前谷雨在她太女府中对所有人宣誓，痴情不负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现在却躺在这里随时都可能死去。 呵，不过是一个男人，何苦你为他至此？以谷雨的威名，绝不可能弱到这种地步。只是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保护宫袖月身上，不仅在金鳞布下重兵防护，组成了钢墙铁壁，还将她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丢给了宫袖月，才使得自己势单力薄，并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大梁的人在身边，不若仅仅一架大炮又怎么会将训练有素的骄阳军打散？ 或者说，谷雨若是少些顾虑，早点攻入京城，那架大炮就不会被匆忙赶制出来，造成这么大的伤亡了。 谋大事者，心中就不该有一点点的牵挂，谷雨争夺帝位看似胜券在握，但有了宫袖月她就有了致命的弱点。谷清雅不太能够理解她的这份痴情，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吗？ 忽然想到她研制大炮时，那道青影也一直跟在她身边担忧地询问着，生怕她会因此伤了自己，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竹清……谷清雅淡淡地扬起一个微笑，经此一劫，她终于明白是她太过偏执了，这个和她都还很陌生的江山有什么好？她竟差一点就为了它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才重生过来的性命。 也许她是该放弃一切，作为一个平凡人去生活了，如果那时候竹清还愿意的话，她也想与他白头偕老。 偏头去看还在叫喊着宫袖月三个字的谷雨，明明嘴唇都干裂得流血了，还在不知疲倦地一直喊着。谷雨，你可千万不能死了，否则你如此爱护的宫袖月又该如何在这乱世活下去？稍一用力，将谷雨背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谷清雅在想，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说不定她也可以去尝试一下，获得那一份爱与被爱的幸福。 金鳞郡主府中。 窗前落座，宫袖月执笔在信纸上写好最后一个字，随即仔细地将它收入信封中，封好口之后便搁在桌案上，这样的信他已经写了许多封，所述皆是些平常小事，但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依着谷雨那性子，若是收到了这样的信，定是会来笑话他的吧？ 宫袖月起身走到一方木琴前面，指腹缓缓拂过那琴弦，发出来的音质纯净，如山中潺潺流水一般，是把好琴，听送它过来的士兵说这是谷雨亲自挑出来的，她日日忙于战事，临行之前居然还去乐音坊买了琴送过来说是给他解闷。 他早知谷雨看上去行为鲁莽实则心思细腻，却没想到她贴心到这种地步，将他一切事情处理周全后才迟迟离开金鳞。 “青玉，你冷静点！且不说主子自己的武功已是无人能敌，就连十二隐卫也跟在主子身边护卫主子安全，定然是假传过来的消息！” 大胖跟在小胖身后急急追着，虽然她听到消息也十分震惊，但她不相信主子会这样轻易地死去，就算是真的……不，没有可能，在找到主子之前她绝不会相信主子，她们奉若神祗的人会死去。 “军中士兵说那冒火的物什从来没见过，几乎摧毁了大半个宫殿，主子……主子……都是他害的！青玄你若是拦我，我连你都杀！” 小胖咽呜着声音，都快要哭出来，对，都是宫袖月，否则主子怎么会遇到这么大的危险，如果不是主子要留下她姐妹二人保护宫袖月的话，她们在主子的身边绝对不会让主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主子若是死了，宫袖月也该给主子陪葬才是！ 门外声音嘈杂，宫袖月浓眉骤敛，他好像听见了有关于谷雨的消息，刚踏出屋外想要查看是何情况时，就被寒刃一把架上了颈脖，而持剑之人，正是青玉。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蹿出十二隐卫，将小胖团团围住，其中一名领头的玄衣女子上前一步，面如冰霜地道：“退下！郡主命令吾等保护袖月公子的安全。” “十二隐卫？……主子竟然将你们也丢下了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主子会……今日我定要杀了宫袖月为主子陪葬！” 看见十二隐卫的时候，小胖只觉得心中有一根线刹那间断裂，赤红着一双眼便挥剑向着宫袖月砍下。“噌”的一声，小胖的剑尖被玄衣女子削断，落在地上映照出她脸上的一片死寂。 “主子的命令誓死不能违抗，想要伤袖月公子一毫一发，便得从吾等尸体上踏过去。” 冷冰冰的声音，不含任何的感情，唯独在提到“主子”二字的时候，缓了一秒钟才又继续说了下去。 自知敌不过十二隐卫，青玉终于无法控制地跪地哭了起来，原本她们以为十二隐卫在主子身边便还有一线希望，没想到主子居然会为宫袖月做到如此地步，就连她姐妹二人都信不过。 “陪葬？谷雨怎么了？你告诉我……谷雨她怎么了？” 宫袖月身子踉跄了一下，几乎撑不住他站立起来，便扶着门框问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大胖，大胖忍了忍泪，从怀中拿出一份书信来递给宫袖月，她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有机会将这别离书送出去，但现在看这情况，主子大概是已经……这别离书还是先给了宫家小公子，说不定主子会在里面留下一些重要信息。 “京城传来消息，主子和太女双双身亡，风临无主，现在一片混乱。这是主子临行前留下的，公子便看看吧。” 宫袖月愣愣地接过那书信，顿时觉得手中有千金重，拆开后，里面的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字，字迹清秀规整，丝毫不像是应该在战场上拼搏的人所写下的。 “你要这天下，我便给你这天下。谷雨” 如今，得了天下却失了她么？那这万里河山，他要来有何用？ “呕！” 宫袖月第一次失去风度狼狈地对着地面干呕起来，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压在嗓子里让他很是难受，无论是身上的哪个地方，都在喧嚣着痛苦，在他还未反应时眼泪就一颗颗落了下来，落在那信纸上，晕开了最后的那个雨字。 紧紧将信纸攥在手里，宫袖月撑着身子站立起来向着府外一步步走去，她怎么会死？没有经过他的允许，谷雨怎么可以死！他要去门口等着，她会回来的，一日不回来便一日等，一生不回来便等上一生，她一向心疼于他，又岂会忍心让他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第44章 无双公子（十八） “喂，既然没死就赶紧回你的金鳞去！让赤炎打过来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见谷雨一脸惬意地躺在软榻上，手上还拿着竹清亲自洗好的苹果在慢悠悠地啃着，谷清雅就气不打一处来。风临维持了好几日的无主状态，邻国赤炎早已虎视眈眈，谷雨再不回去管着她那群骄阳军，怕是整个风临都得玩完，她居然还有心情赖在她这啃苹果。 啃苹果！ “急甚？我这绑着一身的纱布回去，大月亮会担心的。” 吃完了苹果之后，谷雨拿着核对着门口一扔，那核直接钉在了屋外的一棵木桩上，谷雨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语气慵散地对着谷清雅道：“留给你了，明年可以长出一棵小苹果树来。” 她也确实该回去了，虽说现在风临在骄阳军的接管下还算是安定，但一日无主便多一日的危险，保不定哪天就内忧外患了起来，况且她一直不现身，大胖小胖也会着急的。 “我走了，……记得对竹清好点。” 谷雨摆摆衣袖，正要踏出门槛时，想起原著里谷清雅娶了多任夫郎的黑历史，便又特地嘱咐了一句，听见谷清雅以示应答的一声“哼”之后，她便放心地大步迈开，在小院中还碰见了正捧着一株幼苗要种进花盆里的竹清，便对着他招了招手。 “郡主，这便回去了吗？您的伤……”竹清脸上还有担忧的神色，郡主的伤势太重，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现在伤势未愈便着急回去金鳞，身体真的没关系么？ “无碍。竹清，若是她欺负你了，尽管来金鳞，我给你撑腰！”谷雨刚歪着嘴说完，屋内就传来谷清雅一声怒吼。 “谷雨！要你多管闲事！” “哈哈哈，……谷清雅，若是我们皆生于普通人家，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吧？” 谷雨大笑着离开，谷清雅身为杀手，自小辛酸，如今她救下了谷清雅一命让她放下了成见，两个人的感情反倒是深厚了许多。现在，她和竹清一起购买了这民居，生活还算是美满，千帆历尽，主角的命运总是会苦尽甘来。 只是……谷雨的脸色瞬间黯了下来，身体晃了晃急忙扶住了身边的一棵树才保持住了平衡，倾身吐出一口鲜血来。腰腹间疼得厉害，就连纱布上都沁出些红色，看来再有实力和主角斗上了都没有好下场啊。 这被流弹击中的伤表面看上去已经结疤，快要痊愈，其实里面的都是腐肉，如果想要医治的话需要挖开这外肌，将里面已经腐化的肌肉乃至破损的器官剜去，再等它慢慢再生愈合。但这种医术，在现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完成的，不说在此过程中，她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成功了，以后被感染的可能性也很大。 也就是说，她命不长久了。 谷雨倒是有些庆幸宫袖月没有喜欢上她，不然以后守寡了多可怜。不过按照他那种有事没事闲着作死的性格，估计也是改嫁不了人了，谷雨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忧伤。 擦了擦唇上的血迹，谷雨继续向前走去，她的时间不多了，而这个世界里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完成，至于那份被忘却的记忆，现在她都快死了也就丝毫不在意那些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在这个世界里过完她余后的人生。 等谷雨终于来到金鳞郡主府时，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这点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府门口处还坐了一个衣衫缕烂的男人，长发散乱了一地，看不清他的容貌，在这风临国也有流浪汉吗？谷雨好奇地弯腰低头去看那男子，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就势压在了身下。 “你，回来了吗？”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发音的缘故，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嘶哑，并说不上什么好听，但谷雨却惊讶地睁大了双眸，顾不得身上被压住的疼痛，连忙捧了那人的脸去看他，没错，她没有听错，是宫袖月的声音。她不在的这些天，宫袖月到底是怎么了？眼前的他双目赤红着，胡渣脏乱，不过几日记忆中那张俊朗温熙的脸就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 忽觉心中酸楚，谷雨伸手揽住宫袖月的颈脖，微微曲身几乎是颤抖着覆上了宫袖月的唇，在宫袖月惊讶地微张了嘴之时，轻巧地伸进了舌头，邀着他一同沉沦，如同桃花般的甜腻气息让谷雨沉醉，这一吻，辗转悱恻。 一吻之后，谷雨伸手抹去唇边带出的一点银丝，她此刻脸颊微红，衣领也被蹭得有些松了，露出白皙光滑形状完美的锁骨来，这样撩人模样再做起那般动作，宫袖月呆愣了一会儿之后立刻赤红着脸从谷雨的身上爬下来蜷缩在了一边。 因着宫袖月的动作，谷雨感觉伤口好像又要崩开了，便赶紧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按了按伤口，疼痛难忍，低头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再扬起脸来已是恢复了风轻云淡的笑容。幸好她今日所穿是一身黑衣，就算是染血了也看不出来，她实在不想要这个人再为他担心什么了。 “大月亮，我回来了。” 将宫袖月拉了起来，谷雨理了理他好似很久都没有梳理过的墨发，然后将额头抵在宫袖月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被炸毁的废墟理了出来，被石块掩住的地方下有一条暗河，主子……何人？” 大胖一边走一边对着小胖说着，依这情况，主子很有可能是与太女一同从那暗河里逃生了。正要说主子可能还没死时却看见门口处，一个女人居然在轻薄她们的主君，立即怒吼一声，但等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她与小胖刹那间热泪盈眶。 “主子！” 正要上前到谷雨的身边，却被谷雨一巴掌扇过去，瞬间脸颊便红肿起来，唇角处都溢出许鲜血，可见谷雨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大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谷雨，主子虽然经常也与她们打闹，但从未真的这样去打过她们。 “你们是怎么对待我视若珍宝的男人的？如果我再晚些回来，你们是要逼死他吗？” 打过大胖的手掩到身后还有些颤抖，谷雨并不忍心去打大胖，但她没办法一直在宫袖月身边保护他，若是再过些日子，她死了的话，就只能将宫袖月托付给大胖她们，她希望她姐妹俩也能将宫袖月当成自己一般地爱护着。 “谷雨，是我自己……”见谷雨竟然打了大胖，宫袖月急忙解释到，但话语刚说出一半就被谷雨打断了。“住口！你不珍惜自己这件事情，回头我们慢慢清算。” “无论我是生是死，我都希望你们能够保护好这个人，否则的话，即便九泉之下我也难以瞑目……” “主子，是我们错了，您别说死，我们受不住。” 她们知道主子把主君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所以她们才更加地怨恨主君，才会在这些日子对主君视而不见，即便是主君日日守在门口，她们也没有阻拦过，如今细细想来，要是主君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又怎么对得起主子？ 谷雨一下子哽了语言，而后才上前拍了拍大胖小胖的肩膀，如果可能的话，她又怎么会想死呢？压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谷雨向着府内走去，在这几日中，她要建造一个新的国家！ 而后几天，谷雨都待在书房里处理政事，有时候也会将石榴带在身边，听听他对朝堂制度的看法。这孩子天资聪颖，也很是理解平民百姓的苦衷，是块好料子，日后可以成为风临国的一大主力。 “谷雨在里面是吗？我要进去。” 门外传来宫袖月的声音，谷雨默了一会儿，悄悄抚帘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向门口，宫袖月正站在那里，但她却要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一扇门，竟像是隔了楚河汉界一般。 近来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谷雨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的这副身体里面正在慢慢腐烂，听起来就是件可怕的事情呢，她又怎么能够让宫袖月知道？ “谷姐姐，您为何近日来一直在躲避着袖月哥哥？” 即便是年幼的石榴，也看出来谷雨与宫袖月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但谷姐姐对袖月哥哥的关心却丝毫未少，嘘寒问暖，甚至做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为何偏偏就是不肯见袖月哥哥呢？ 谷雨默不作声，只看着门口宫袖月在守卫的阻拦下失魂落魄地离开。看到那纤细消瘦到几乎摇摇欲坠的背影时，谷雨终于明白比身体上更痛的，是心痛。 第45章 无双公子（十九） 谷雨最近明显的疏离，宫袖月当然也知道。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以为谷雨是喜欢上了石榴。但这场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使得他不得不疑心了起来，即便是谷雨不说，他也看得出谷雨的饭量在日益减少，甚至有些时候，端进去的饭菜都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到了深夜，谷雨有时候会趁他睡着后悄悄钻到他房间坐上一夜，他也就装着睡着了，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醒过来的话，谷雨一定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这是一整日里唯一能够和谷雨待在一起的机会，他又怎么舍得破坏掉。 明明两人都在清醒着，却也无言。 终于明白谷雨疏离他的原因是在一天午后，他偷偷避过了守卫，来到谷雨房边想要看一看她时，却从窗户里看见谷雨不停地在吐血，即便是她用手捂着唇，但那鲜红的血还是从指间溢了出来，灼伤了他的眼。 其后谷雨便用手帕将那些血迹拭去，再将染了血的手帕烧成灰烬，整个过程，动作熟练自然到仿佛做过无数次一般。 宫袖月听过之前的京城一战，那个杀伤力重大的兵器似乎是火药制成的，如果谷雨真的为火药所伤，伤口难愈是正常的，可也不至于到了吐血的地步。如今谷雨不仅瞒下了他一人，恐怕她那两个护卫也不知道谷雨受伤的事情，就连御医，也从未看见谷雨传唤过，难道她的伤势真的重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无论我是生是死，我都希望你们能够保护好这个人，否则的话，即便九泉之下我也难以瞑目……” 当日谷雨对青玄青玉所说的话，他以为是她回来看见他那般模样，气急了才说出了口，如今细细想来竟像是遗言。 宫袖月心中咯噔了一声，侧目又看了一眼房间里谷雨正俯身于桌案上批写朝廷奏折，她虽并无进行登位大典，但现在确实整个国家的事情都在她在处理的。谷雨这般不眠不休，是想要趁着这些天将这个国家改变成为他想要的那种国家吗？ 往日只言片语，她居然都上了心。 宫袖月收回了目光，毅然向着一个地方走去。他这一生，足够的任性也足够的自私，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成全什么人，就这样一直茕茕孑立下去，但没想到遇见了谷雨，从皇城宫殿上抢亲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陷进去了，所以他才那般抵触怨恨谷雨，大概是因为从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结局。 “袖月你知道为何皇家世世代代都要娶宫家男子为正夫么？ 那是因为宫家男子的心头血有奇效，可治百病百伤，可必须是宫家男子自愿献出才行，不若便会化为剧毒，*蚀骨。但一旦献出了心头血，也将会日渐衰弱，不得好死。 这世间，若说有什么能让男子自愿付出生命的，必然是深爱罢了。” 舅舅在嫁给女帝前对他说出这一番话，他奉为箴言，可舅舅后来不也将心头血献给了女帝，死在了凄冷的后宫中？四年前，那个骄阳军士兵确实刺杀了女帝，女帝重伤不治，若不是吃下了舅舅的心头血，她又怎么会活到现在？ 舅舅并不爱女帝，他深爱的是那个丢下他娶了别人为夫君而后又独自死去的金鳞郡主。 那时他觉得舅舅太傻，为了那一份虚幻的爱而失去了自己的性命。现在，他发现他其实和舅舅是一样的，都逃脱不了早逝的命运，情深是蛊，是会让人沉陷的。 谷雨让他尝试了一次失去她的那种痛苦绝望，那谷雨也该尝试一次，这才公平，不是吗？ “主子，主君请您过去用餐。” 将所有的奏折都批改完后，谷雨撑着额头闭目小憩，已是累极，听见了小丫鬟过来传话，便随意应了一句：“让他先吃吧，就说我已经吃过了。” “可……可今天是主君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主君说，您若是不过去，他便也不吃了。”小丫鬟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样么……走吧。” 宫袖月下厨应该还是第一次吧？如果她不接受的话也未免太过无情了，如果就这么一次的话，她应该还是可以忍住的，披上了件衣裳，谷雨便随着那小丫鬟去到宫袖月的屋内。 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很难想象这些居然都是宫袖月做出来的，即便是没什么胃口，但谷雨还是落座状似很馋地挑了一些菜到自己的碗里，吃了几口后谷雨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想着莫不是她最近吐血吐多了，就连这饭菜里都能够吃出一股子血腥味，而且每道菜都咸得出奇。 抬头去看宫袖月，他正执着箸，将那双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却为了给她做一顿饭而烫的满是水泡的手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呢，大有一种她不把这饭菜吃光就杀了她的态度。 “好吃吗？”见谷雨吃下了大半碗之后，宫袖月便温声询问道。 “……不好吃，下次别再费这些心思了，府中厨娘多得是。” 再次看了一眼宫袖月的手，谷雨忍了忍，还是尽量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冰冷地说道，然后不等宫袖月出声便转身离开了屋子，等到了自己的书房，关上门之后，谷雨颓然靠在门板上，慢慢滑了下来，眼眶温热，她怕她忍不住，在宫袖月面前多留一刻她都忍不住会哭出来。 “主子，主君收拾了行李说是要回京城，您和主君吵架了吗？” 在府中闲晃的大胖小胖看见宫袖月竟然背了个包袱，就要坐上轿子回京城去，急忙回来报告谷雨，没想到谷雨连门都不开一下，隔着门板传来谷雨平淡的声音。 “他想回便送他回去吧，派些人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宫袖月那般骄傲的人洗手为她作羹汤，她却还不领情，如此会生气也是应该的，走了也好，她便不必日日躲着他了。谷雨从怀中抽出之前在女帝拿到的那一幅画，缓缓展开，边角处已经有些破烂，还沾上了血迹，唯独画中男子有着可倾尽一世的温柔。 前郡主很喜欢这个人吧？所以才想要将他推开自己的身边。越是深爱，就越是不愿意看见他难过的模样。 谷雨以为她会在这个世界中死去，所以在数日内就将朝廷中几个势力较大思想顽固的大臣连根拔出，还让石榴在民间任选正直聪颖有担当的男子参加今年的京考，以接任朝廷空缺，但凡哪里有些异动，都被谷雨全力镇压，手段凌厉瞬猛到臣民惶恐的地步。 与此同时，谷雨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不仅不再吐血了，就连在山上奔跑两个来回也是身轻如燕，并没有哪里感到不适。她掀开自己的衣摆，在腰腹上的那道伤口早已结疤脱落，只留下了一道粉红色的印迹，伸手按了按，也没有任何疼痛之感，难道说她身体里面的伤也都痊愈了吗？ 谷雨喜不自禁，即是如此她也该动身去往京城了，拿过桌案上一撂文件，谷雨冲着门外喊道：“大胖小胖！准备厚礼，回京。” 谷雨手上拿着的是一份推荐宫袖月登位的文书，当初她说过以江山为聘终于做到了，如果想要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体制，那么现在就该是男子登临帝位，而宫袖月有这个抱负也有这份能力，她相信宫袖月会成为一个好帝王的。 再不济，她也会在他身后一直支持他，有了她这份坚强后盾，无论宫袖月想要做什么，她都为他踏平一切的荆棘。 这般想着，谷雨愉悦得哼出悠扬的小调来。马车摇晃，大胖小胖在谷雨的身后神色不安地对望着，一路将行到京城时，小胖才站出来对着谷雨说道：“主子，您还是别去见主君了……” “为什么？” 谷雨停下了哼曲，转头去看小胖，却瞧见她满脸的悲伤。心中隐隐不安，谷雨正起脸色，再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府的守卫传来消息，主君自回京后便病下了，今晨已经……主君不让我们告诉您……” 小胖的话语还没听说，便听见谷雨“驾”了一声骑马绝尘而去，她此刻心乱如麻，就连马儿好像也感受到了谷雨身上的戾气，嘶叫着横冲直撞起来，谷雨干脆就弃了马，一路跌跌撞撞地向着宫府飞奔而去。 “宫袖月！” 宫府门口都挂上了大白灯笼，众人哭丧，谷雨直接越过了府门，落在了中间的院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谷雨吸引了过去，但谷雨只看向她身侧的那口棺材上，棺口已封，谷雨红着眼一寸寸地拂过那棺材，拂到末尾时使劲一震，整个棺材齐齐断裂，唯独中间躺着的那人平静得好像仅仅是睡着了一样。 “谷雨！……你干了什么？我的袖月啊，我苦命的袖月！” 听到动静，从大堂里赶出来的宫父宫母一看见谷雨竟然将棺材都震开了，刹那间就崩溃了，宫父哭诉着向前想要将棺材护住，但被谷雨一把拉开。 “滚。” 谷雨语气阴沉，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种嗜血的杀意，宫母虽然悲痛，但见谷雨这般模样，便拦下了宫父哭闹，眼睁睁地看着谷雨倾身将已经收棺的宫袖月抱了起来，向着府外一步步走去。 “大月亮，你睁眼看看，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 “对不起，其实我最喜欢你做的饭菜了，你起来再做一次，我一定都吃光好不好？” “别离开我啊，求你了……” “这一定是假的，你只是睡着了，他们居然这样对你……” 第46章 无双公子（完） 走到府外，谷雨无力地跪了下来，她怀中的人已无生息，但她却抱着不肯放手，小心翼翼地拂过宫袖月的眉眼，从脸侧滑下，生怕弄疼了他一样。 谷雨抬起眸子，眸中隐隐金光闪耀。 泪已干涸，她的表情逐渐冷凝起来，虽是看着宫袖月，目光却更像是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在他们的身后，一切都开始变得混乱，房屋倒塌，风雨俱来，整个城镇，不，应该说所见之处皆被黑色的浓雾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宛若世界末日一般，人们惊慌逃窜，但也抵不过天崩地裂，被卷入裂开无数条缝隙的大地之中。 刹那间，哭喊声一片。 若你死了，就让这个世界都为你陪葬罢，血洗天下又怎样？怜悯苍生，皆不如你一笑，我不容许任何人将你夺离我身边，弑神杀佛，这满手的血腥，已无法洗净，不若便一起沉入这黑暗中…… 谷雨挨着宫袖月的额头，眼中金光自成一线，对周遭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只独自沉浸在她自己的回忆中。 忽然，一切都好似静止了，就像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在空中打旋的树叶保持了飘落的形状，大地也停下了开裂下沉，黑色浓雾快速向着两边散开，从中撒进了一地阳光，同时，一蓝一白的身影在刺眼阳光中渐渐明晰。 “哎呀呀，我好端端的世界居然被毁成这个样子。” 一身蓝色唐装的老板无奈地摊手前进，在看见这个世界崩坏成这个样子时心疼得戳了戳自己光净的额头，这要是修复起来，得费他多大的力气啊！在他的周身笼罩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将行之处都架起一道桥梁来，直直通向谷雨所在的地方。 而在老板的身侧跟着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装的清瘦青年，大约二十来岁，唇红齿白，脸上虽是带了淡淡的笑容，但清冷到了极致，清冷而俊美，黑色的短发修剪得清爽干净，姿态慵懒到像是刚刚扔掉晚礼服的贵公子。 上至白色t恤，下到白色帆布鞋，明明是种轻浮招摇的颜色，在他穿来却极为合适，疮痍满目，唯独他不染纤尘，圣洁得如同谪仙在世。谷雨抬起眸子，愣愣地看向他，口中呢喃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名字。 “清明。” 闻言，那青年微微偏了头，如墨沉淀深邃不见其底的眸中才有了丝毫的暖意，轻声答了句：“是我。” “她还记得你？……看来是宫袖月的死解封了她内心深处最久远的记忆。” 见谷雨居然喊出了清明的名字，老板唏嘘一阵后说出了他的猜测，毕竟曾经清明也是这般死在了谷雨的怀中，如今旧景重现，也怪不得谷雨居然会冲破他的封印，差一点就失控毁了这个世界。 单手结出一道带着银光的法阵将谷雨包围住，老板用另外一只手捂唇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才正起脸色，对着谷雨道：“沉睡吧，小谷儿，现在还不是你该醒来的时候。”等看着谷雨眼中的金光逐渐消散，恢复了之前的黑色，老板才放下了手，而后又十分羞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嘤嘤嘤，这台词好中二。” 不理会老板的神经质，清明蹲下来从背后托住闭上眸子昏厥过去的谷雨，本想就这样将谷雨抱起来，但意识到她怀中还紧紧揽着一个宫袖月，便冷声对着老板道：“让他消失吧，这场攻略已经结束了。” “怎么？看小谷儿抱着别人，吃醋了？” 虽是在调侃清明，但老板还是很听话地也蹲在了谷雨的面前，双指并立，按在宫袖月的眉心处，指尖结出一道微小的光环，然后宫袖月便逐渐化为银光点点，消失在了谷雨的怀中。 逝者已逝，就算是留下尸首一具，也只是方便生者寄托缅怀罢了。生于天地间，便消散于天地间，这才是宫袖月最好的归处。 没了负担，清明放心地将谷雨抱了起来，向来时的路走去，隔了一段距离，动听得如同碎玉相击的声音才悠悠扬扬地传入到了老板耳中。 “当初让谷雨为之毁灭整个世界的人，是我。”语气不急不缓，却恰好地有种宣示主权的霸道。 老板耸耸肩，不作反驳，清明说的是事实，就连现在的谷雨也是因为透过宫袖月想起了当初清明的死才失控起来，对了，失控……发现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的老板看了看四周，顿时头疼起来，这一大片废墟，看不见一条存活下来的生命，谷雨也是将它毁得够彻底的。 “喂，清明，你的宝贝女人把这里弄成了这样，你不打算负责？” 清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老板十分来气，每次都要他出面来收拾烂摊子，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那么无聊和清明打下那个赌啊！ “修复一个攻略世界，对于老板你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至于接下来……可以留下谷雨的一魄继续金鳞郡主的身份。” 世界修复之后，剧情还是会继续的。 宫袖月已死，再让谷雨待在这个世界中会很危险，只有留下拥有她和宫袖月全部记忆的那一魄在原本的金鳞郡主身上，剧情才不会断层崩坏，等到她的自然寿命结束时，便可召回书店。而现在，可以先开启下一个攻略世界了，他没有太多的耐心耗在攻略上面，得让谷雨尽快地想起他才行。 不过这也代表了，接下来的数十年时间对于留在这个世界中的谷雨来说会是非常难熬的。 抱歉，谷雨。很快，很快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看着在怀里睡得安静的谷雨，清明闭了下眼，压住眼中泛起的愧疚，再睁开眼眸时已恢复了原本的冰冷深邃，他不能在此时心软，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谷雨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书店，见老板坐在她的床边打瞌睡，想了想后微微勾起唇角，静悄悄地靠近老板，正当红唇都要贴上老板的耳朵时，憋了一大口气。 “笨蛋老板！” “呜哇！发生什么事，什么事了？”被谷雨惊醒过来的老板慌乱地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是谷雨的恶作剧时，没忍住伸手在谷雨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小谷儿，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要吓死我咩？” “哼！”抱住被敲疼的脑袋，谷雨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凑到老板身边问道：“老板，宫袖月是真的死了吗？” 缺失了那一个有着和宫袖月在一起所有记忆的散魄，宫袖月对于谷雨来说只是一个书中之人，自是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了。现在的她，只是站在一个读者的角度询问这本书籍最终的结局而已。 “死了。”老板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道。 “那……谷郡主孑然一身至死都没有娶其他的夫郎？” 或许这句话由谷雨本人说出来会有些奇怪，但在老板重新立下封印时也将谷雨在宫袖月死后差一点就毁灭了整个世界的这份记忆一同封印了起来，谷雨以为宫袖月死了，她就不必继续留在那个世界中了才会被老板召回来的，殊不知她还有一魄留在宫袖月的世界中。魂魄不齐，对下一个世界也会有所影响。 思及此，老板避开了谷雨的目光，然后说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担心谷雨继续询问下去，老板便匆匆忙忙地将谷雨送去下一个攻略世界中了，这时清明才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手中所持之书正是写宫袖月的那一本书，翻开最后一页，结局被单薄的文字撰写在上面。 在宫袖月的那个世界中，谷雨选择了将宫安歌推上帝位，而她自己还是作为金鳞郡主，为宫安歌踏平了他改革图新道路上所有的障碍，最终风临国改国号为念月，开创了历史上第一任男女平等的国家，世袭制取消，选贤举能，在其后十年达到了空前繁盛的地步，史称贤歌之治。 “清明啊，你说失去了一魄的小谷儿下一个世界真的搞得定那些妖怪吗？” 老板还是有些担心谷雨的，这么多年了，拿谷雨当女儿一样养着，都养出感情了，仔细想一想，他第一次见到谷雨时，她忘却了语言忘却了文字，甚至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就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经过这几个世界，谷雨脸上的表情好多了啊。 “这种事情不劳烦老板担心了，只是……老板你刚刚敲打谷雨的是哪只手？” 将书籍送回书架上，清明对着老板展开一个微笑，端的是个单纯无害。 “这不能怪我，谁让小谷儿吓唬我的？……等等等下！清明你这样会遭受天谴的信不信？” “是吗？” “嗷！” 第47章 仙家弟子（一） 碧水长亭，绿树葱郁，湖面上被风卷起微微涟漪，而坐在长亭木栏上的是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他上身穿着暖色的针织衫，下身则穿着是一件月白色牛仔裤，墨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及腰处，一阵风吹过，便以各种姿态萦绕在一起，而在他的右脸后侧留下了一束长发被编成了一条三股辫，末尾处还系着一条有着一颗银铃的红绳，时而会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再细看，他眸色透亮纯净，可惜并无光彩，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失明之人。 可即便如此，他面前还是摆放了一副画板，纤瘦细长的手持着画笔，在画板上随意涂抹了两下，然后停下了动作，侧着脸略带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而后低眉时露出一片忧伤来，与背后幽雅的景致融合在一起，美好的宛若一幅水墨画。 这景象终于引得路过的一个少女好奇，脚步轻盈盈地上前看了一眼画板上一片浓郁的蓝色好奇地问道：“先生，你是在画天空吗？” “……是啊，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蓝色水彩，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摸索地触上了画板，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在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配上那一张哀伤忧郁的俊脸，着实让人心疼。 少女顷刻间泪流满面，……多好的男人啊，多么艺术的一个男人啊，瞅这及腰的黑发，看那妖娆的小辫，再加上这一身的忧郁气质，就像从遥远时空穿越而来的公子潘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模特！ 感觉自己终于寻到了生命中那个最为重要之人的少女激动地上前询问：“先生，我是艺术学院的学生，最近正在为人物画找灵感，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呢？” “什……” 青年听见少女的话时差点惊呼了出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语气平缓地将接下来的“什么模特？”问完才没有崩坏他那一身的忧郁气质。 “就是那种，没穿衣服的模特……先生？诶，先生，你别走啊，你这么懂艺术的人一定不妨为艺术献身的对不对？” 转身就想要离开却被少女死死抱住裤腿的俊朗青年刹那间就哭丧出一张俊脸，向着旁边躺在一棵大树枝干上口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小憩的少女传音求救道：“师妹救命啊，师兄我贞洁难保了哇！” “为艺术献身，师兄你，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谷雨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揉了揉疲乏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劝道，当然也是通过意念传音的方式，下山时师傅就对她说过，在城里不可太过招摇。不过显然他们也不可能招摇嘛，在这车水马龙的现代，他们还一副古装打扮本就够吸引人了，再一口一句师兄师妹，估计会被路人认为脑子有坑。 而底下被少女缠住的那名俊朗青年就是这个世界她所要攻略的对象，流云门二师兄，易决。平生她所见最贱，没有之一！ 他毒舌吝啬爱好美色但偏偏还是一个惯于伪装自己的人，在师傅和大师兄的面前表现得仙风道骨，端的是一派温润和煦的模样，为众弟子学习之榜样，对此，谷雨表示，呵呵哒！ “胡说！师兄我本身就是女娲她老人家创造出来的一件完美艺术品！你个小丫头片子，快……快下来替我解围，我就请你吃芙蓉坊的绿豆糕！” 师兄有三好，人傻钱多易扑倒。 稍一惦量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确实吃不起芙蓉坊的甜食后，谷雨就果断地跳了下来，慢悠悠地走到易决的身边，然后亲密地揽住他的胳膊，对着那名少女道：“小妹妹，这个男人的身体可是连我都没看过呢，你确定想要他做模特？” 谷雨笑眯眯的模样颇为瘆人，那少女吓得一下子就放开了手，退后大约两米才猛摇着头道：“不必了不必了，原来有女友那打扰了我先回学校了！” 那少女说罢还对谷雨鞠了一个躬才转身离开，这让谷雨不禁感叹现在的学生啊，还真是懂礼貌呢。 转头去看易决师兄，只见他双手扒拉着自己针织衫的衣领，一副“来，不要大意地上吧！”的模样羞涩地对着谷雨道：“原来师妹你一直想要看师兄的身体么？没事，看吧，因为你是我最宠爱的小师妹，所以你要看的话，师兄我是不会……” “拒绝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师妹用手糊了一巴掌的易决师兄还是坚持将刚刚的那一句话说完整，温热的气息吐在谷雨的掌心，有些痒人，她便嫌弃地收回手，在易决师兄的针织衫上抹了抹，才目不斜视地朝着正前方走去。 “师妹等等我！师兄看不见路啊，师兄眼瞎好可怜的！” 能把自己眼瞎这件事情整天挂着口头，还以此博取小姑娘家家的同情心达到他不可告人的泡妞目的。不得不说，易决师兄在这方面确实是个人才。 “师兄，你不是有真觉天眼么？”被易决一直嗷嗷叫而感到有些烦心的谷雨回头，尽量压下了怒气，对着易决微笑，提出了一个她以为很中肯的建议。 真觉天眼是用真气贯通全身，再加上特别的心法，可感知世间万物的灵气循环，相当于恢复了视力，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看出万物本质，某种程度上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很像，但是很消损真气，故而易决师兄也就是偶尔用一用，更多的情况下还是凭借其他耳力感受周边气流涌动来了解旁边发生的一切的。 “那很费真气的！哦！刚刚怎么没想到开天眼看一看那名少女长得好看不好看！” 说到真觉天眼，易决就摸着自己的下巴想起了刚刚的那名少女，学艺术的女生一般都长得很好看吧？ “肥头大脑，满脸麻子……刚刚在抱你裤腿的时候顺便还把鼻涕抹了上去……” “什喵！”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时代，虽然是在现代，但还是有不少妖魔鬼怪的……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呢？呃……但不得不说真的没有哪个妖怪是不足百岁的，所以建国之前就成精的众多妖怪残留至今，有些妖怪隐居深山之中潜行修炼，期待着有一日可以渡劫飞仙，而有些居心不良的妖怪还留在人世间，企图通过一些狠毒手段练法总有一天向人类展开报复。 由此就产生了一些秘密的修仙门派，例如他们流云门，每年招收一些有资质的弟子去往深山，在山中修炼法术，以匡扶正义为己任，除妖降魔，默默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但这些事情现在说起来没多少人信了，再加上现世浮躁，很少有人可以静得下心来修仙，故而流云门已凋零到只剩下了三脉传人。 谷雨和易决就当属其中一脉，还有他们的大师兄齐墨。 这位传说中玉树临风的齐墨大师兄便是男主，而女主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狐妖，名曰汐，小狐妖历天劫成年化形之时，为正直善良的大师兄所救，那时候的大师兄并不知道自己救下的这个遍体鳞伤的美丽女子居然会是狐妖，在养伤的过程中，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产生了些不知名的情愫。 后来在得知自己喜欢的女子居然是狐妖时，正邪不两立，他们俩相爱相杀了一阵，经历了万般挫折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而在她身后的易决师兄，是这篇文里最大的反派，倒不是说他那么狗血地和自家师兄爱上了同一只狐狸，从此走上了争夺女主的不归路。呃……与其说易决喜欢的是女主小狐妖，还不如说易决喜欢的是男主大师兄齐墨呢，反正谷雨是这般觉得的。 在原著中，易决和齐墨师兄弟感情深厚，堪比手足，但易决却一步步看着自家师兄为着那个小狐妖自甘堕落，和妖物厮混一处，为正道所不耻，为邪道所嘲讽，还差一点被师傅赶出师门。 几番劝阻自家师兄不听，易决便决定暗自下手想要杀了女主，但每次都被一直默默守护在女主身边的狐狸哥哥揍成狗，简直人间惨剧！易决资质尚好，骨骼极佳，又是天灵根属性，修仙道路上算是一帆风顺，现在却三番四次地受到打击，还是被妖怪打伤的。 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但易决也明白，他法术再高强也抵不过千年狐妖，于是便盗取了师门法宝，不仅虐害了在这本小说中人气极高的狐狸哥哥，还重创了小狐妖，若不是在小狐妖奄奄一息的时候大师兄及时赶到，恐怕女主的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大师兄一气之下打伤了易决，这让易决心中很是不平，他明明……他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师兄，他居然用了一个妖孽而向他出手，盛怒之下，心防便低了，使得心魔附身，在心魔的挑拨下，易决背叛师门，一手造成了仙魔之战，人间死伤无数。 这份嗜血的快感和杀人的愧疚同时萦绕在易决的心上，最终易决还是战胜了心魔寻回了一丝理智，让大师兄亲手杀了自己。 大师兄强忍着痛苦，一剑贯穿了易决的心脏，易决面含着微笑伸手想要抚上齐墨的脸颊，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脸一偏失去了生息。在这一场罪孽深重中，他终于解脱了。 饶是这感人的场景，在谷雨看来也有点怪异，虽然原著上没有明说，但易决对大师兄的所作所为明显就是真爱啊。 正应了那句话，我拿你当师弟，你却想要上我！ 或许二师兄一直流连花丛中却片叶不沾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谷雨觉得自己真相了，二师兄爱大师兄大师兄不爱二师兄，虐不虐？虐不虐？你就说虐不虐？哎呀虐死了。 第48章 仙家弟子（二） 回忆起一开始，谷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是在打铁，从赤红的火焰中拿出被烧得同样赤红的铁块，然后拿个大锤子不停地敲敲打打，等制成兵刃之后再拿去师傅那施以术法，以供弟子们使用。 对，就是这么一个一生都在打铁的小姑娘，原著仅有一句话就将其带过。 每日重复的枯燥工作，谷雨也只能拿历史上的美男嵇康还喜欢打铁的理由安慰自己了，那时候谷雨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和男配有所交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还攻略个毛线啊？谷雨气愤地拿起摆放在火炉边的优酸乳，对着吸管狠狠地嗦了一口，借奶消愁。 正当她打算想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请求下山时，她的那个修道已至大乘期为老不尊的师傅很婉约地将谷雨叫过来，指着她打出来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兵器温声询问。 “徒儿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啊？哎呀……为师说过多少遍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减肥，对身体是很不好的，况且徒儿你本身就长得像棵豆芽菜一样了，还减什么肥？咱修仙的人啊，就得多吃饭，才能有力气涨修为……” 年纪越大的师傅也越来越有种话唠的感觉了，况且，师傅你确定你真的不是高级黑？ “不是！师傅，……徒儿并没有减肥！” 再让师傅这样念叨下去，估计这一天时间也都毁了，谷雨连忙打断了师傅的话解释道。最关键的，她不想要再提任何和米饭相关的话题。 原著里的谷师妹天资愚笨，虽说勤能补拙，但她又是属于四肢不勤的人，唯一还有点作用的地方就是力气大，饶是八尺男儿和她扳手腕都得输的哇哇叫。修仙不行，打铁来凑。于是这谷师妹就成为打铁专业户，还兼修兵器。 力气大干活快，但也吃的多饿得快，谷师妹一顿五碗米饭加上两个包子顺带了一碗蛋花汤还把她饿得面黄肌瘦的，这让谷雨真心的……羡慕！现在这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身体居然是她的了，谷雨刚来的那几天就在掂量自己要吃什么好吃的，但她显然没有接收到谷师妹的宏大肚量，仅仅是一碗的米饭就已经撑了，更别说还吃其他的什么零食。 可山中厨娘还是按照原来的分量每顿给她送来五碗米饭，还特地嘱咐谷雨说大米都为农民辛苦耕种，切记不可浪费等等，这让谷雨剩了一粒米饭在碗底都非常有罪恶感，在坚持了两天后，谷雨就再也不想要看见米饭这种东西了。 她将剩余的米饭收集起来，每日都到山中喂食野兽飞禽，有时候碰见受伤的动物时还会出手救助一下。 时间久了，谷雨竟和山林中的生物都熟悉了起来，如果有人恰好赶上了这个时间进入深山中的话，就会看见这样一副奇异的画面。 猛虎卧坐在草坪上，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脸，虎身却纹丝不动。金黄色的眼瞳柔和地看着靠在它虎爪上小憩的一位白衫女子，而在他们的面前，有狐狸在轻盈地跳着舞，小鸟落在枝头上唱着动听的乐曲，好似在为狐狸伴奏一般，那白衫女子嘤咛一声像是要醒过来，周围立刻停下了动作，画面静止了一格后，狐狸欢快地上前舔了谷雨一脸口水。 该说狐狸不愧是犬科的吗？粘人程度不低于狗狗，谷雨抹净了脸上的口水，倒也没生气，反倒是亲切地摸了摸那小狐狸的脑袋。而猛虎见谷雨醒了，也就站了起来，伸出粗壮的虎爪在谷雨手心轻轻搭了搭，然后一摇一摇尾巴向着丛林中而去。 看着猛虎的身影在山林中消失，谷雨微微一笑，看来师傅说，万物皆有灵性是真的。 熟不知这一笑落在隐在山林中另一银发男子的眼中，装饰了他人的梦……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见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小徒弟现在神情恍惚的模样，师傅郁心地叹出一口气，看来小徒弟也到了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时候了啊。既然这样的话，这山上就留不住她了。 “罢了罢了，打铁累了话咱就不打了，徒儿，你功法修到第几层了？” 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兵器，师傅在思考一个很沉重的问题，那些铁块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 “开……开光。” 谷雨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其实能够达到开光的地步还是因为她穿越后就一直在勤学苦练，要不然就以前那个除了吃就只知道打铁的谷师妹，指不定到现在还在筑基的那个位置上。 “已经到开光了啊，那你想不想下山？你两个师兄早已下山历练，你也可以随他们去长长见识。” 谷雨自小上山，如今也有十数载，却还停留在开光的地步，看她周身围绕的灵气还很是微弱，在流云门中，谷雨该算是最弱的弟子了。 师傅无奈地摇摇头，有些人注定碌碌无为不堪造就，但好在他其他两个徒弟还算是出色，他们师兄妹多年未见，现在让谷雨下山和她两个师兄待在一处，加强下感情，以后得她师兄二人护着，也可无忧度过此生。 终不能将她困在山上一辈子的。 不知道自家师傅一番苦心的谷雨只觉得原来达到开光就可以触犯隐藏剧情了啊，原来的谷师妹一直是筑基的状态，所以才连新手村都没出过，就这么在山上老死一生，说起来也是悲哀。 “谢谢师傅！徒儿这就下山去啦！” 谷雨欣喜地说完之后撒开脚丫子就要跑，谁知道师傅什么时候就会后悔了，没想到防不胜防，她的双脚虽一直在跑着，但身体还是停留在原来的地方没移动半步，停下了脚步，谷雨哭丧着脸回头，师傅，不带你这样逗人玩的。 “徒儿，这是为师发现你除了吃饭这件事外第一次表现这么积极的，着急什么？咱修仙的人切莫不可行事鲁莽，凡事都要……” 看来即便是小徒弟长大了，急躁的性子还没改，这对于修仙者来说是大忌，师傅觉得他有义务好好教导下这个小徒弟了。 “师傅，再凡事天就要黑了，天黑后徒儿到不了山下，找不到地方住，就只能睡在树枝上了呢嘤嘤嘤。” 再让师傅念叨下去，谷雨耳朵都要起茧了，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而后谷雨将手握成拳头搁在下巴处，睁大眼眸嘟起唇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师傅。 被谷雨那透亮湿润的眼眸吓得一怔，师傅差点就挥手把自家的小徒弟当成妖物给灭了，手刚举起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站在中自己面前可是那个丝毫不会法术的小徒弟！于是便伪装性地将举起的手转到唇边假咳了一声才递给谷雨两张纸条。 “这是你两个师兄在城里的地址，你便按照这里去寻他们吧。” “好的！谢谢师傅，再见师傅！” 作乖巧状笑眯眯地答应了师傅一系列要求的谷雨即刻便下山了，想到接下来的自由生活，谷雨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放飞了，但她显然忘记了携带一种很是重要的东西，钱！ 下山后才发现身上没有任何钱财的谷雨就只能晃荡在公园中，没有钱住旅店的话，在公园长椅上将就一晚应该还是可以的。一直到夕阳西下，夜色渐渐浓郁了起来，公园里已少有人迹，就连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都收了广播回家去了，喧嚣戛然而止，一时间，公园中安静得有些可怕。 月黑风高夜，百妖夜行时。正走到一个林荫小道边，暮色如墨，伴随着一些嘈杂的声音响起。 “好香的味道。” “好香……好香……” “我要吃了你，修仙的人。” 虽然资质不高，但谷雨好歹还是一个仙家弟子，像她这种修仙之人对于妖物来说是极美味的食物。 谷雨警惕地看着左右，一步步向后退去。黑暗聚集的地方必定会有邪物产生，这些声音听得她毛骨悚然，毕竟都是妖啊，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但妖物也是会有畏惧的东西的，许多才刚刚化出意识还没有产生智力的妖怪就很害怕光亮。 而在谷雨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一连串的路灯，有了光亮，这些妖物多少会有些忌惮。 “呲呲……砰！” 离谷雨最近的一个路灯闪了两下后忽然炸裂，少了一个路灯，黑暗显得更深了，同时谷雨的心里敲响了警钟，这是妖物在对她示威。虽然都是一些杂碎，但奈何他们数量众多，凭借着谷雨那半吊子的法术，她还真的没信心可以收服这些妖物。 为今之计，只有…… “救命啊！” 寂静的夜里，谷雨突然喊出来的嘹亮声音像是要贯穿整个公园，就连那些妖物也因着本能吓了一怔。谷雨满意地打了一个响指，公园里一般还是会有保安的吧？如果喊来人的话，多了一些人气驱逐黑暗，这些妖物也就会随着黑暗退下，那时她也就安全了。 “……” 等了半刻，四周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在无声嘲笑着谷雨，她的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流下来了，默默地咽下一口血，为什么没有人过来？大晚上都没有保安值班的么？她好像忘记一件事情了，这个公园本身就是开放性公园，遵循凡事自主的原则，也没什么值钱到会让别人搬走的娱乐设备，就没有安排保安来守卫了。 谷雨内心os：大……大意了！ 第49章 仙家弟子（三） 路灯明明灭灭，也许是难得遇上一个修仙体质的，那些妖物锲而不舍地追赶在谷雨身后，追得近了，谷雨甚至都能够听见他们一路前进时口水滴答滴答流淌下来的声音，这让她很是怀疑有时候清晨看见草坪上的露珠是不是都是深夜里妖怪流的口水？ 顺着公园林荫小道跑了两圈后，累得谷雨倾下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不停地喘气，港真，这比体育课上八百米跑都累。她现在无比怀念上个世界的轻功了，有那等绝世武功，即便她法术不行，比不得任何一位仙家弟子，但起码也能在这个妖怪肆虐的世界求得自保，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还不离开？等着被吃吗？” 突然传来的清冽低沉声音让谷雨一惊，妖物近在身后，谷雨急忙就地一滚，落在旁处站立了身子。这时她才向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一棵榆树下不知何时已经站立了一位身穿蓝底白衫狩衣的清瘦青年，他双指并立，其余三指相扣，端于胸前，白衣翩然地从树影下慢慢走了出来。 借着灯光，谷雨才看出来这清瘦青年的容貌。 他长相出奇地俊朗，额前无发，露出的天庭饱满，边角处各留了一撮长发垂在胸前，其余的墨发尽数用白色发带束在脑后，齐腰处，看起来温顺服帖。身上蓝底白衫的狩衣显得无比圣洁，腰带的地方还用红线系了一颗银铃。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如同平安时代的那位白衣风雅的阴阳师再现眼前。 但他的眼眸却比夜还要暗沉，没有一点光彩。 眼瞎么？ 这人既然能够对她说出这句话，表明他也是能够看见这些妖物的，而且，他周身围绕的灵气充足纯净，看起来起码也在灵寂期上，该是名仙家弟子。原著中提到失明的仙家弟子只有她的二师兄，易决。只是那一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与他们仙家不同，这种打扮更像是阴阳师？ “易决师兄？” 谷雨尝试着开口问道，也许是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那清瘦青年算是应答性的唇线向上弯了一些弧度，再加上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铺上了一层暖色，多了些柔和，可谓是一笑倾城。 见此，谷雨不禁在想，易决师兄法术高强长得又是如此俊朗，如果他的眼睛没瞎的话，估计就可以算是天之骄子了。 稍一失神，那些妖物就涌到谷雨的身边，张大了血盆大口，作势要将谷雨一口吞下，千钧一发之际，易决师兄快速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符纸，向着那些妖怪掷去，口中念出一字真言。 “封！” 瞬间那些妖怪的额顶上就准确无误地贴上了纸符，保持着长大嘴巴的姿势僵住了身子，不得动弹半分。谷雨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激烈跳动着，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易决师兄，多谢！” 喘了一口气的谷雨定睛细看妖怪额顶上的纸符，虽然那字写得让谷雨不敢恭维，但确实是仙家中最便宜的定形符，不同于定身符，它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顶多唬人用的，现在多半都成为初级弟子们用来练习怎样狠准快地贴符的道具了。 能把定形符运用到此种地步的易决师兄，谷雨完全有道理怀疑他是充值开挂了，但怎么说，这师兄还是救了自己一命的，谷雨看向易决正说了一声道谢的话后，却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咬破食指在空中画出血符，然后向着那些被定住的妖物一掌推去。 “上为天，下为地，一线为界，尽除世间邪恶污秽，灭之！” 血符威力之大，使得所有的妖怪瞬间灰飞烟灭，就连旁边的树木都被劲风带过，枝叶敲打在一起沙沙作响，但无一片活叶落了下来，这便是一线界定，将凡世之人之物与妖相隔，以免施法时出现误伤的情况。 “师兄，你怎么用了血符？” 看见易决这般随意地就用出了血符，谷雨简直目瞪口呆。 且不说这些妖物都是低能妖怪，智力还未开化，只是遵循本能想要吃了对他们来说可能归属于一种美味食物的仙家弟子而已。对普通的人类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对于没像谷雨这么弱的仙家弟子，自然也不可能敌不过这些妖物的。 所以说，他们的存在顶多会让夜晚看起来更黑罢了，再者，……血符超级昂贵的好吧？ 血符是加以施法者的精血画成的仙家符咒，其威力大小按照施法者的修为而定，若是以易决师兄的修为判定的话，几乎可以做到三百年以内的小怪团灭，大妖秒杀。但同样的，很消损真气！若是成功了，起码一个月不能再使用血符，若是失败了，经脉逆流，真气泄露，起码也得一个月卧病在床。 对于仙家弟子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是不会用出血符的。因为一旦用了血符后，如果在此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们遇见了强大的妖怪，那么就连最后保命的杀手锏都没有了，这也是血符也被隐晦地称为保命符的原因。 现在易决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把血符用掉了，谷雨为此感到很心疼，像她这种才达到开光阶段的，就连血符都用不了真的是太可气了。 易决这般做法潜台词分明就是他已经强到不需要以血符来保命了，可令谷雨没办法反驳的是，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本身就是天灵根，还很勤奋地修习各种术法天理，不过二十年就达到了金丹期，这可是一些修仙之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做到的。 易决不知谷雨在想些什么，听见她问出一句话后就沉默了许久，还以为谷雨是在指责他杀了那些无名小怪，便装着毫不在意的模样捻了捻指尖上的血，回头对着谷雨微笑。 “因为他们想要吃了你，小师妹。” “可是又没有吃下去……” 易决师兄的声音太过于清冷，谷雨不禁感到有些害怕，蜷缩着身子声如细丝地反驳道，她并不是在心疼那些妖物，只是在她反应过来时话语就已经说出来了，或许在她潜意识里还是不太愿意易决这样不管斩杀什么妖怪都无动于衷的。 “妖即恶，恶即斩。” 易决师兄这话说得有些强势，谷雨只得默不作声，既不反驳也不同意，过了一会儿之后，易决还好似无奈地软了语气开口：“走吧，师妹，先回我住处，师傅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出了公园，谷雨才发现外面还是很热闹的，灯火透亮，霞光异彩，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样，不少店家都还开着门，摆出来的吃食香味扑鼻，不少青年男女流连忘返，人声喧嚣。 谷雨简直被自己蠢哭，在山上待久了，居然以为这样的都市中也是朝九晚五的生活，早知这样，她待在外面可比公园里安全多了呢。 “师妹，想吃啥！和师兄说。” 走到一个小摊面前，易决拉住谷雨的手语气轻快地问道，不复之前的清冷，听到这声音，谷雨一下子就惊了，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师兄怎么就换了一种画风？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她那个仪态楚楚的易决师兄就已经悠然地从小摊上拿出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卤鸭脖啃了，也真难为他穿着一身洁白的狩衣居然还拿着一块卤鸭脖吃，为着不让那油沾到衣服上去，易决师兄的颈脖倾得可比那鸭脖子长多了，这样的姿势，看起来着实累人。 师兄，你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种很便利的东西叫塑料袋么？再不行你拿个纸巾包住好吗？ …… 她为什么还有这个闲心去管他啃卤鸭腿的事情啊！ “师兄，你现在……刚刚……呃……” 谷雨都不知道从何问起，师兄的情绪变化太快，和之前在斩杀妖怪的他简直判若两人，难道师兄是精分？ “刚刚在杀妖嘛，当然要正经一点，唔，这个也好好吃，师妹你尝尝！” 像是为了避免谷雨再问起其他的什么问题，易决师兄慌忙地拿起小摊上的一块卤肉就给她塞嘴里了。谷雨愣了下，不自觉地嚼了嚼，确实味道不错，也就忘记了刚刚的疑问，跟着易决师兄一起吃起来了。 随后，两人找了一方小桌子，桌面上摆满了炸鸡卤肉花生米，此物与啤酒最配，但是因为易决师兄看着谷雨那豆芽菜一样的小身板，怀疑她还是未成年，所以就只叫了一些汽水饮料。 于是小方桌上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引得旁人频频注目。 “师妹，干了这杯酸奶！” “师兄，我敬你一杯可乐！” …… “大家好，我是今日都市快报的主持人亦行，昨夜凌晨时分，有两名身穿古装疑似角色扮演爱好者的市民因将卤味与混杂饮料同时食用，或因食物中毒被送往市区医院急诊，现已脱离生命危险。 在此，都市快报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食品安全，防止病从口入。” 病房电视画面上的主持人亦行颇有些地方口音的话语听起来很是亲民，但背景图上配上的那张易决师兄和谷雨倒在一起口吐白沫的照片，就简直是惨不忍睹了。 谷雨怒：“说好的马赛克呢？” “师妹别埋怨了，我们好不容易上一次电视呢！师兄我要打电话让师傅看看电视。” 同样躺在谷雨旁边病床上的易决师兄乐滋滋地道。 谷雨无力吐槽，师兄，你心可真大，师傅他老人家要是真看到了这副画面，指不定现在就下山将你我师兄妹二人逐出师门了。 第50章 仙家弟子（四） 食物中毒这事过了之后，谷雨出了医院便随着易决师兄去往他现在住的地方，那是一间租住的楼房，地处郊区，风景极为不错，比起市中心的尘土飞扬，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汽油的味道来说，这里的环境简直就不要好太多。 谷雨深吸了一口气，虽比不得山上，但这里的空气也算得上清新好闻，觉得之前在医院被强制待了两天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易决师兄还挺会挑地方的嘛。 跟在易决师兄的身后进了楼，打开房间门，谷雨脱下了鞋子走进去挨个看了一下，比想象中要干净整洁，书籍按照分类被摆放在书架上，衣服也是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边，地面被擦得一尘不染，都能够照出个人影来，看着这比女孩子收拾得还要漂亮的房间，谷雨不禁想起了一句话。 房间整洁没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 看来易决师兄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喜欢大师兄的哇，这倒是不好攻略了。谷雨将发丝绕在指间，一边思考着接下来怎么趁着“合法同居”的这个机会在易决师兄面前刷刷好感度，将他给扳直过来，但接下来的几天令谷雨始料未及的是，易决师兄每天都会出门除妖，就算是回来后，和谷雨也说不了几句话，又换上其他衣服出门了。 工作真辛苦。 谷雨躺在沙发上咬着易决师兄从芙蓉坊带回来的荷花酥摇摇头感叹道。 既然师傅事先有交代过易决师兄要好好照顾她，那谷雨也自是不用客气，安心在易决师兄这里住下，每天都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悠然生活。 这不，趁着这天天气晴朗，窗外清风和悦，携带着一缕阳光喷洒在屋内，窗台上摆放的不知名的花草散发出怡人的清香，谷雨就懒洋洋地趴在奶白色的方桌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白云朵朵飘在碧蓝色的天空上，美得如同画出来的一样。 易决刚从外面除妖回来，将从芙蓉坊带回来的桂花糕放在客厅里的茶几上后，一边走一边解开这次顾客指定的魔法师服饰，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正打开房间门打算换上平时穿的休闲服时，这才听见谷雨浅浅的呼吸声。 易决恍惚了一下，家里多了一个女人了啊。 过了这么多天他居然都没适应过来，倒是这芙蓉坊的糕点记得天天买了些带了回来，谁让那个眉目清冷的瘦小师妹只有在吃到芙蓉坊的糕点时才露出了些真心笑容，他偷偷睁开天眼看过一次，才知道有一种满足竟然是看着别人一脸开心地吃东西，自己也就会觉得很开心。 不得不说，家中还有一个人的感觉是极好的，他每次除妖回来时面对的不再是冰冷冷的房间，空寂得让他都感到害怕，所以他才会不停地接受委托，只有在杀妖的时候，他的内心才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只一心一意将眼前的妖怪杀死，都杀死。 指尖动了一下，易决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走神了，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不该出现的事情，因为只要有丝毫的放松，他就很有可能会被妖物吞噬。 默不作声地收回刚刚脱了一地的衣服，换上了常服后，易决顺着谷雨的呼吸声走到她身旁，眉目柔和，语气还算是轻快地询问道：“师妹，你在作甚？” 易决师兄因为看不见，不开天眼的时候就只能靠耳力辨物，如果谷雨静止在某个地方的话屏住呼吸的话，大概就可以算是一个隐形的存在了，虽然前几天谷雨还以此戏弄过易决师兄，但被他罚了面壁之后，谷雨就不太想搭理他了。 这会儿听易决师兄问起，谷雨就敷衍味十足地答了一句：““看天，看云……”顺带着换了一个姿势，靠上了另一边的手臂继续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等了半天才等到这样一个回答的易决顿感无聊，便在心里默默念决打开了真觉天眼，也学着谷雨的模样，趴在她对面头顶头地看着窗外，即便是开了天眼，他也看不到这些事物的颜色，在他的眼里，看见的只有灵气的运行。 “师妹，你说那朵云的形状像不像这几天我请你吃饭付的饭钱？” 易决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天空上的一朵云对着谷雨说道。谷雨哽了一下，原本眯着的眼眸睁大了些，笑呵呵地立直了背，又指了天空上另外一朵云问自家师兄。 “师兄，你说那朵云那么厚实，上面会不会有天空之城？” 这话题转得太不实诚。易决就干脆挑明了说。“师妹，你在师兄我这蹭吃蹭喝也有几天了，城中不比山里，哪哪都要花钱的好吧？” “师兄也太过小气了，我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谷雨语气不怎么确定地反驳道。 话虽这样说，但她难得这样轻松，自然不想出去奔波的，更何况易决师兄法术高强，自己开了个非正式运行的“除妖公司”，说是公司其实也只有易决师兄一人，当员工的同时也在当老板。谷雨却不同，她天生废柴，什么法术都没有学会，现在就连力气大的这个特点也丢了，出去工作会被黑心老板压榨的。 “芙蓉坊的桂花糕是你吵着想吃的吧？……那价格可抵得上师兄我三天的工资了……” 易决起身拿过摆放在茶几上的桂花糕递给谷雨，他觉得他真是太宠爱这个小师妹了，芙蓉坊是本市最贵的一家甜品店，他居然都舍得花钱买这里的糕点给谷雨吃，偏偏谷雨不爱好吃饭，整日里都喜欢戳些小零食在嘴里嚼着。所以才长那么个豆芽菜的身材，前面后面都一样平，易决思及此很为师妹的发育问题操心。 “师兄辛苦啦，么么哒。我来给你捶捶肩。” 芙蓉坊的甜品确实不便宜，但口感甜而不腻，甚得谷雨的喜欢，但谷雨下山来本就没有携带任何值钱的东西，现在吃住都依靠着易决师兄，如果不讨好些易决师兄的话，她就会被赶出家门，净身出户，流浪在外，横死街头……等下！这些词是不是用得不太对？ “你别一脸冷漠地说出这些话好吗！” 经过这些天相处，易决发觉他这个小师妹性子虽然冷淡，但有时候总是会说出些和她那副清冷外表极不相符的奉承话，若是看不见听听也就罢了，但现在开了天眼看到这一幕就有些甚是诡异的感觉。 正这时，易决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对着谷雨摆摆手后，眉目稍敛，便按了接听键，应了几声“好”之后挂了电话，转身将谷雨推入房间。 “准备一下，城北好似有狐妖出没，等会你和我一起去。” 提起妖怪时，易决变得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就连说话时带上的寒气都像是从冰洞里飘过了一般，他好像很是痛恨妖怪？谷雨咬了咬指甲盖，想起原著中女主是不是出场的时候也就在城北，看了眼窗外天色，刚刚还大好的天气顷刻间风云密布，隐隐有雷鸣之像。 难道是因为女主小狐妖在城北历劫？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易决不喊上她，她肯定也是要跟过去的，如果在这里让易决师兄将女主灭掉了，那这个世界也就完了。现在阻止易决师兄过去的话，他肯定不会听，倒还不如一起过去，等看看师兄所说的那个“狐妖”是什么之后再顺机应变。 “师兄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见易决师兄还站在门口处，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谷雨便出声催促道。虽说自己现在是豆芽菜身材，但豆芽菜……也是有豆芽菜的尊严的，即便师兄失明，但要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前换衣服她可绝对做不出来。 一听到换衣服这个词时，易决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他差点都忘记谷雨是个女孩子了，连忙退出房间，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站了会，易决突然想起这次顾客要求的是公关制服，顾客就是上帝，他可不会违背上帝的意愿，便立刻推门想要告诉谷雨一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谷雨正将上身穿着的t恤脱到一半，露出白皙光滑的后背，也许是听到响声，她便保持着拎着衣服下面边角正举到肩上的姿势转过身来，在看见易决师兄的时候愣了一下。 “我什么都没看见！师妹……你也知道的，师兄眼瞎嘛。” 易决鼻间一热，刚退下去的赤红又浮现到了脸上，语气干涩地解释道。但刚刚看见的景象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难道师妹都不穿内衣的么？什么怪习惯！想到这里，易决脸上的温度又上了一层，觉得自己都快被热死过去。 不，师兄你绝对看见了吧？绝对是开天眼看了吧？不然怎么会流鼻血？ 急忙将t恤拉了下来将自己包裹得严实，她要怎么解释因为这个身材平板得让人有种想要放飞自我的*就没有穿bra？谷雨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就一脚向着易决踹了过去。 第51章 宫安歌番外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里有勾栏瓦肆。 而我便是勾栏里的小倌儿，石榴。 其实勾栏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幽兰院，取自空谷幽兰之意，明明干得是最肮脏的事情，却以高洁的兰花自喻，可笑极了对不对？在幽兰院中，有许多长得好看的大哥哥，白天里他们便待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写字练琴，宛若一名大家公子，而到了夜晚……我曾亲眼看着那些臃肿丑陋的女人将他们压在身下当成畜生一样地打骂着。 我不能阻止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因为我只是一个在大堂里演奏乐音的小倌儿而已。 风临国男子很稀少，这点我是知道的，所以种种制度上才对男子表现得很宽容，但这不过是当男子为她们解决需求的牲畜在饲养罢了，男子的姿态从来都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想要改变这种状态，让男子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街道上，让男子也可以选择他们喜欢的女子，让勾栏……这种肮脏的地方不复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但它越来越强烈，好像终有一日，我想的这些都会实现似的。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怎么可能呢？我这样的人注定就只会在勾栏里染脏了身子，然后像那些大哥哥一样浑浑噩噩地度过残败的余生。 勾栏中的男子，是说不起爱与梦想的。 自小我便在幽兰院长大，外面的世界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仅仅知道的一点东西还是大哥哥们和我说的。他们也没有出过勾栏，但他们能够接触到勾栏外面的女人，有时候那些女人会很自豪地对他们说起风临国发生的事情。例如最近金鳞郡主战死了，再例如皇宫里的宫皇君也得病死了…… 直到后来大哥哥他们向我提到的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皇城之中温雅有礼的太女殿下谷清雅，还有一个便是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金鳞郡主谷雨。大哥哥们说起她们时脸上飞扬的神采我直到以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都还记得，但又什么用呢？她们是何等身份的人，憧憬得再多，也只有在心里默默念叨的份。 再后来，我年纪渐大，模样出落得俊秀水灵，就连大哥哥们有时看着我都会失神，他们不禁感叹我长大了，也就代表着他们老了，当小倌的，一代接着一代，自然是年轻貌美得好。他们还说，要趁着自己容颜未老时，赶紧找一个有钱有势的官贾嫁了，不若以后招不来顾客，日子就会过得惨了。 但哪个官贾人家又是愿意娶一个勾栏小倌的呢？风临国娶夫数量有限，她们才不会将这名额白白浪费在小倌身上，于是，每年都有女子站在幽兰院的门口起誓一定回来娶大哥哥们，但等尽几载春秋，院中草都枯黄时，也从未看见有人抬着聘礼过来。 我曾问过大哥哥们，他们真的有期待会有人来娶他们吗？大哥哥微微一笑，回道：“逢场作戏而已。”可笑起来的弧度分明是那样苦涩。 我不太了解这种感情，明明期待着，明明怨恨着，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直到我后来遇见我整个生命中，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谷雨。 和谷雨的相遇很偶然，偶然到了我一直都觉得好像是一场梦境一样。 那年我十三岁，鸨公便逼着我接客，虽然知道这样的一天早晚会来，但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将自己的身子给弄脏了，每次的反抗都招来一身的伤痕，那时候我甚至是十分解气地想，就这样打死我好了，打死了我也不必这样累地活下去了。 但没想到，我会被人救下，是两个长相英挺的女人，听她们说她们是金鳞郡主的部下青玄青玉，那一刻起我对传说中奉若神祗的谷雨嗤之以鼻，说骄阳军军纪严明，不也会逛这种勾栏之地吗？夸得再好，十个兵九个淫的道理在骄阳军中也是存在的。 可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青玄青玉只是在勾栏里喝酒而已，唯一干得有些出格的事情就是替我赎了身，然后将我偷偷塞进谷雨返回金鳞的马车中了吧？ 见到谷雨的第一眼，我便紧紧抱住了她，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她会嫌弃我的身份然后丢弃了我。我甚至想过自己的身子都可以给她，只要能够给我一方立足之地。但谷雨好像有了心爱之人，是风临国盛名已久的无双公子宫袖月。 谷雨确实是想要送走我的，但宫袖月却收了我当弟弟，还赐予我宫家姓氏，名唤安歌。从那时起我便多了一个袖月哥哥和谷姐姐，我一度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 可袖月哥哥死了。听说，袖月哥哥死的那天谷姐姐正打算去京城接他回来，但两人终究还是错过了，谷姐姐赶到京城时，棺材都已下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还听说，谷姐姐在坟头不吃不喝待了三天才回到金鳞，看见我时，谷姐姐满脸憔悴，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歌，你想不想当皇帝？” 鬼使神差的，我点了头。 我这样一个小倌儿，居然成为了风临国的国主，这是以前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谷姐姐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会帮你的。” 谷姐姐确实如她所言，将所有反对我的势力连根拔除，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的身上都充斥着一种难闻的血腥味，这种强权之下，风临国快速稳定，男子和女子做到了地位上的平等，接下来便是思想上的开化。 带兵去拆除所有的勾栏瓦肆时，我看见了鸨公和熟悉的大哥哥们，他们看见我时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我却偏过头去，不想搭理他们，这时，谷姐姐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原谅他们罢，若是可以，谁又愿意走上一条黑暗肮脏的道路？” 谷姐姐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恍惚，我知道，她又在想袖月哥哥了。我突然感到恼怒，这江山也是谷姐姐给袖月哥哥打下的吧？现在却给了我，我是什么？替身吗？ ……她若真当我是替身就好了，即便如此我也甘愿的，只要谷姐姐能够回头看一看我，可她只一心一意地想着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宫袖月有哪里好？就是死了也能够让你如此念念不忘？我不止一次产生过这种念头，但又为这种想法而感到愧疚，我像是一个小人，明明我的一切都是袖月哥哥给予的，我在感激他的同时也在如此地痛恨着他。 我根本就不想要喊谷雨为姐姐，我想要嫁给她亦或者娶她。 可这句话，我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如果谷雨知道我对她抱有这样的心思，一定会离我远远的吧？我怎么舍得？就算她不爱我，可还有漫长的一生，她总不会用一辈子都去怀念袖月哥哥，而我一直陪伴在谷雨的身边，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一生，谷雨总会爱上我的。 “石榴。” 忽然听到谷雨唤我原来的名字，我有些呆愣，而后觉得欣喜，她没有再喊我安歌，是不是……是不是表示她有些喜欢我了？ “石榴，你长大了呢，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这些年举止神态越来越像他，我都差点忘记你以前是什么模样了，可你袖月哥哥这个人啊，其实脾气坏死了，别看他文文弱弱的，他当初可还打过我一巴掌呢。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也放在了心上，去不掉了，除非将这一颗心都丢掉，懂吗？” 谷雨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擦去我画在左侧脸上的芍药，明明她动作这么轻柔，我却疼得哭了，原来谷雨早就知道的，所以她现在才会告诉我，她对任何人都可以温柔，但她爱的，就只有袖月哥哥一个。 “啪！” 我伸手不轻不重地打了谷雨一个巴掌，但那一巴掌像是打在我自己心上似的。“并不是只有袖月哥哥脾气坏的，这一巴掌是因为你让我哭了，谷……姐姐。” 一声谷姐姐喊出口，便代表着我会断了所有对她的心思，我，不会再等一个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人了。 “对不起，石榴。” 第52章 宫袖月番外 我是宫袖月，这个名字是舅舅为我取的，袖中之月，他希望我这一生都被人妥善安置好。 可明月总是那般清冷孤寂地挂在夜空上，又怎么会被人摘下来放入袖中呢？饶是舅舅博览群书，竟也忘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但即便如此，我也很喜欢舅舅，他知道这世间的很多事情，看过这世间的很多美景，温柔而不羸弱，清高而不孤傲，舅舅仿佛就是我希望长大后所能够成为的样子，所以我也在尽可能地向着舅舅学习公子风范，举手投足间都和他有些相似。 正当我以舅舅为目标向着前方的道路无畏前进时，却突然得知舅舅居然为了那个伪善的女帝而献出了心头血的消息，那一刻黑云压城电闪雷鸣，我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 宫氏一族自很久以前开始，家中男儿皆早逝，所以到现在人丁单薄，幼时我并不明白这是为何，也不曾细作研究，生死有命，改变不了的，故而在听见府里丫鬟在偷偷讨论“袖月公子病秧子一样的身体恐怕也是个短命鬼。”的时候，我也只是偷偷瞪了一眼她们而已。 我并非病秧子一样的身子，只是我懒于出府应酬，便借口卧病在床，想不到传外去，我竟成为了短命鬼。只是我一向不在意毫无关系之人的闲言碎语，便也由着她们去了。 直到后来，舅舅奉旨嫁入皇宫时，他才对我说出了，宫氏一族最大的秘密还有那宛若被诅咒过一般的血脉。宫家男子的心头血有奇效，可治百病百伤，可必须是宫家男子自愿献出才行，不若便会化为剧毒，*蚀骨。但一旦献出了心头血，也将会日渐衰弱，不得好死。 这世间，若说有什么能让男子自愿付出生命的，必然是深爱罢了。 此后，宫家男子便成为了众多女人争夺的对象，她们及极可能地装出一副深情模样只为了让宫家男子爱上她们，心甘情愿地在她们以后可能面临丧命之境时献出自己的心头血，成为医治她们的药。 这，真的让人感到很恶心。 送舅舅入宫的时候，我没有说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恭喜吗？可舅舅并不喜欢女帝，这场婚礼，何喜之有？保重吗？听上去又像是遥远的离别，再也不会相见了一般。舅舅好似看出了我的焦郁，在进入轿子的最后一刻，他对我说，他不会死的。他爱的人已经有了夫郎和女儿，他不需要再为任何人献出心头血了。 “舅舅我啊，可能会是宫氏族谱上第一个记录长寿的男子。” 舅舅一句玩笑话，将我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终于对着他展开一个笑容然后看着马骄渐渐远去，最后化成了一道极淡的影子消失在了眼前。 可就是对我说这些话的舅舅，他却独自地死在了冷宫之中，宫府只是收到噩耗一封，然后举国哀丧。娘亲说女帝遭受骄阳军士兵暗杀，重伤不治正要咽气时喝下了舅舅的心头血。身体康复后的女帝却勃然大怒，将日渐衰弱的舅舅关入了冷宫之中，不许任何人探望。在几日后，女帝终于想起她的皇君还在冷宫中时，过去一看已是凉尸一具。 娘亲说这些话时，脸上阴沉得厉害，和着外面的天空一样，暮云沉沉透不出一丝光亮，但娘亲会忍，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依旧对女帝俯首称臣，可我……我却忍不了，我一定会杀了女帝，为舅舅报仇。 我选择了嫁给谷清雅，她尊为太女，嫁给她是最快夺势的方法。京城中男子皆羡慕这十年来谷清雅对我的痴情不改，但我很讨厌谷清雅这个人，不仅仅因为她是女帝的女儿，还因为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和女帝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气息，善于伪装自己，看似温雅其实最为贪婪。 其实，谷清雅是怎样的人都无所谓了，我看重的只是她的身份。这一生，我也不再祈盼能够遇见一良人，能够利用的我自然都用利用上，无论是这副身子还是心头上流的血，我会用尽一切手段登上那最高的位置，然后君临天下。 舅舅，你且看着，这个没有你的国家如何一步步走向衰亡。 你且看着，包括女帝在内的皇族女子如何成为历史车轮滚动下的尘埃，为她们所做的一切忏悔。 你且看着，我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一个人，更不会爱上皇族女子，宫氏一族的悲剧就此结束。 我穿着大红喜服走上殿堂之前都在心里默念着这些，踏上阶梯的步伐坚决，我将一切都想得很好，嫁给谷清雅之后，我便是太女正夫，首先要做的便是除去被称为风临之剑的金鳞郡主谷雨！谷雨虽说是驰骋沙场战无不胜，但令人感到叹息的是，她愚忠，和她的娘亲一样。 如此下来，总有一天也会如她娘亲一般的死法，倒不如就在现在看清她那个卑劣皇姨的真面目而后安心地死去吧。但没想到，我一切的计划源于谷雨，也终于谷雨。在我即将与谷清雅拜堂之时，被她一手拦下。 “皇上，臣喜欢这个男人！” 一语惊得四座拍案，不仅是女帝愣住了，就连我也恍惚了许久，如今细细想来，在那时，我竟就为了谷雨的一句话而乱了心神。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抢亲，这事果然只有骄阳军之主的谷雨才能够做到，女帝敢怒不敢言，只因为守在宫殿之下的全都是谷雨的士兵。一边是名正言顺的太女殿下，一边是位高权重的金鳞郡主，也许后者会更让人有所期待呢？ “那我便以江山为聘，如何？” 在听见谷雨说这句话时，我下意识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她语气殷切，神态认真，逼得人不得不去相信她，明知不可以，明知这样的话只能听听罢了，但我还是拉住了谷雨，对她道：“那公子当嫁！……谷雨，我信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负我。否则袖月便是下地狱，也一定会拉上你一起。” 我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你身上，你又岂能让我输？ 谷雨果然没有食言，刚封了爵位回到金鳞，她便又立即带着骄阳军驻守在各地的将领攻进京城，打得女帝一个措手不及，但她也险些死在了京城之中，不仅仅是这样，谷雨在那场战役中留下的伤口看似痊愈，实质一天天的都在恶化。 可她却对所有人瞒下了她的伤势，包括我。 谷雨，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百般深情惹得我动了心。事到如今，你还想全身而退吗？若是注定不能同生，那也该我先死才对，余生的寂寥都由你来承担。 以血养血，以命续命，几滴心头血掺进饭菜，一定很难吃吧？为了不让你起疑，我还特地多放了些盐，可即便如此，你也吃下了大半碗，明明平日里端进你房间的午饭你都没动过。 如果有下一辈子的话，谷雨，请你早点遇见我，等到那时候，我便不再想要这天下，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 吃下了我的心头血，谷雨的伤势一定会一天天好转的吧？而我，并不是很乐意她看见我日渐衰弱的模样，所以才离开了京城回到家中，时间过得并不是很久，但我看着镜中那人已经憔悴得不像是自己，日日疲乏，睡的时间渐多，我觉得我甚至就会这样睡死过去。 可我很想念谷雨，我想告诉她，我快死了，能不能来陪我度过最后的时光。还想要告诉她，在我死后，她不要娶任何人，我光是想到她可能会与其他的男人成亲生子就心痛的不能自已。 但是这一切，我都没办法说出口，就算是谷雨安排在宫府的护卫发现了我的病情，我也拦下了她们告诉谷雨，我不愿让她难过，更不愿她看见我这副如鬼一般的病容。 在一日清晨，我的意识变得模糊，眼前所见慢慢陷入黑暗，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宫家这被诅咒一般的血脉，终于还是应了誓言，在我这里断了啊。 第53章 仙家弟子（五） 等谷雨和易决二人按照客户的要求穿上了笔挺的西装一身帅气地赶到城北的时候，才发现委托人原来是当地的农民，起先他们种的庄稼夜间的时候被啃食了大半，他们还以为是山上跑下来的野猪，便多加了些栅栏，也没有太过注意。 直到一天，有一个农民睡不着便拿上锄头想着去田里掏一掏泥沟放放水的时候，在田野间看见一个白衣身影，正当他揉了揉眼睛打算看得仔细些，那白衣身影突然就化为了一只狐狸，向着山中而去了。 这不是狐妖又可能会是什么？ 那个农民吓得跑回村里将大家伙都喊醒了，说是他看见狐妖了，只是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大家都认为那个农民要不就是眼花了，要么就是酒喝多了说的胡话，但后来，村子里说是看见狐妖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这才惊慌了起来。 幸好村里前些日子有个大学生放假回家了，听说了这件事情就跟他们说她在网上看见了一个“除妖公司”的信息，点击量还挺高的，就替村民拨打了易决的手机号码。 “大师！你可得帮俺们想一想办法啊，不然这些粮食都被吃光了，俺们还卖啥？……诶，大师，你脸上怎么有个鞋印？” 村民说得声泪俱下，正打算去拉易决的衬衫袖口时瞥到他被谷雨踹了一脚的俊脸，不免好奇地问道。 “咳……咳咳！” 听到村民的询问，易决尴尬地假咳了几声，如果说这是自家师妹踹的会不会太丢脸了些？不过小师妹柔韧性也太好了吧？脚居然……能抬这么高！ “这个啊，是最新的辟邪符咒，只是形状有些像是鞋印，不必在意。” 易决指着自己脸上的红印解释道，说罢那些农民就一个个地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跃跃欲试。 “大师啊，那我们也想要辟邪，可以拿鞋底拍个不？” “……” 易决被村民缠住问这问那的让他感到有些无措，便向着小师妹传音求助，但谷雨理都不理他，自顾自地上前拿起那被嚼了一半的谷穗，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后， 谷雨眼眸晃了晃，狐狸可是食肉的动物，如果真出现了狐妖，这些农民该首先担心自己的性命才是。 说到底，应该还是野猪之类的吃了这些庄稼，而那个白影……可能是女鬼吧？毕竟这个世界上都有妖怪了，再有个什么幽灵之类的也不足为奇，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看来确实是需要一个辟邪符咒了，哦呵呵，谷雨幸灾乐祸地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她只是一个战五渣而已。 可易决师兄那个笨蛋居然还把居民说的话当真了，应承下来了这件事情，还对着村民拍胸脯十分有信心地说：“一切交给我，您放心，记得给好评哦亲！” 亲个鬼！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虽然那些农民哭天喊地地说他们穷，只给了易决师兄一箩筐的红萝卜当报酬，但到底还是收下了，那谷雨就得陪着易决进山看看是否真的有村民所说的狐妖。 这会儿，山中已是晴朗，尽管还带着一些湿气，但谷雨和易决已经换上了一身运动装准备开始爬山了，这让那些农民还郁闷了好久，他们还以为易决师兄妹两穿一身笔挺的西装过来是打算腾云驾雾去山里呢，没想到是那个大学生的恶趣味，想要看看修仙的人穿西式服装是什么模样的才指定了要公关。 事实证明，也没什么怪异的地方，除了易决师兄的那一头长发看上去像是要为某洗发水代言似的，为此谷雨还拿了一把大剪刀出来，被易决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严词拒绝了。 闹了一阵后，两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大山中出发，树木被瓢泼大雨洗得干干净净，绿意显得更加耀眼，有几声虫鸣鸟啼不间断地回荡在丛林中，空气中都弥漫中一种雨后新土的清新气息。 “师妹，山中多妖孽，担心点。”易决师兄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回头提醒谷雨道。 “你才应该……” 谷雨正想让易决师兄担心点前面的路的时候就听见易决师兄的惨叫声。“啊啊啊啊！”连忙抬头去看他，才发现易决师兄好像是一脚踩空了，掉进了一个石坑里，就连胳膊处的运动衫都被石尖蹭破了，还流了些血出来，除此之外，浑身多处都有些或大或小的伤口，运动衫已经破烂不堪，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易决师兄这么狼狈的模样。 这个人啊，明明自己都看不见路，居然还有心思在担心她。 “师兄，你这走十步就摔一跤的，怎地不开天眼？” 谷雨伸手将易决拉了出来，放轻了些语气问道。虽然隐隐约约已经猜到易决是为了保存真气以防遇见妖怪袭击，但他这样双目不明地爬山，这么摔下去也不是办法。 “天眼是用来看师妹的，而不是看路呀。” 听见谷雨的问话，易决弯了眉眼，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抓住谷雨的手爬了上来后语气轻浮地解释道。 小师妹听见这话肯定又会生气了，不过总比让她担心来得好，等了半天没等来谷雨打骂的易决郁闷地想挠挠头发，他怎么发现他越来越有m的倾向了？ 正抬起手来才发现刚刚握着小师妹的手到现在都没放开，小师妹的手握着掌心中冰冰凉凉的，柔软光嫩，一时之间竟舍不得放开，想到这些的易决师兄脸颊瞬间有些发热的现象，正要放开谷雨的手的时候没想到谷雨竟然反手将他握得更紧。 “就这样，我牵着师兄走吧。” “哦……”听见谷雨说这句话后，易决愣了一会儿，立刻欣喜地又回了一声“哦！”明明清俊如冰的面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显得有些呆萌，谷雨被易决的好心情带得也有些愉悦，便牵着他的手继续在山中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有蜥蜴！” “有蛇！” “啊，那只有毛的动物是……” 因为易决师兄没办法看见眼前之物，所以谷雨一边牵着他走在山中的小道上，一边就向他介绍在这山中看见的动物，不过并没有狐狸呢，好无趣……还不如流云门的山上好玩，说到这里，谷雨倒是有些想念流云门后山上的那些老虎狐狸和小鸟什么的了。 “狐狸？”听到谷雨说有毛的动物，易决师兄立即来了兴趣，急迫地问道，他们在山上找了这么久，终于有结果了吗？ “黄鼠狼。”谷雨接着说道。 “……师妹，不闹。” 第54章 仙家弟子（六） “师兄，我饿了。” 从上午十点时分进山，一直到现在下午三点，易决和谷雨两个人都没吃什么东西，但因为谷雨本身三餐就吃得少，平日里还会在身上藏些零食来嚼嚼，这会儿从西装临时换成了运动衫，也忘记揣零食了，于是饿得厉害了当然要找自家师兄解决饥饿问题。 “饿了？……唔……看师兄我的。” 难得小师妹主动提出要求，易决觉得他作为师兄要好好表现的机会来了，平日里小师妹只喜欢吃芙蓉坊的甜品，现在他亲自下厨做一些美味的野餐给小师妹吃，小师妹一定会很感动的。 “师兄，你真好，你烤出来的鸟可好吃了呢。” 幻想着小师妹吃完烤鸟后一脸满足地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的易决差点乐出声来，说干就干，为了让小师妹能够软萌地说出上一段的那句话！ 易决忍住不舍，放开了谷雨的手，闭目仔细听了一会儿，而后从旁边的树苗上摘下了一片叶子，加上了些法力直接打上了一只正在飞翔的鸟身上，那鸟惨叫一声直接扑哧着翅膀落地面上来，用喙轻轻啄着自己的脚，应该是脚被树叶打中了。 易决听着声音走过去将受伤了的鸟抓起拎着翅膀到谷雨的面前，献宝似的对着谷雨道：“有吃的了，小师妹，准备烤鸟。” 谷雨将鸟接了过来，托在手上垫一垫量，还没有一斤重，师兄有这沾花飞叶的技能怎么不打只体型更大的兔子呢？这样才更符合小说里情节对不对？真是没眼力见的男配，哦，对，他本来就眼瞎。 从口袋来拿出一块干净的纸巾，谷雨将鸟受伤的腿细细包好，然后摸着鸟毛茸茸的小脑袋安抚了会。等到鸟儿恢复了精神发出“啾啾”的声音时，谷雨才将它放在了旁边的草地上，任着它垫着一只脚走了几步后便重新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师妹，你不是饿了么？” 听见那鸟扑通扑通几下翅膀飞走的声音，易决疑惑地出声问道，难道师妹不喜欢吃鸟？那他要不要爬树上鸟窝里掏几个蛋呢……蛋这种东西还是蛮有营养的呢，小师妹这么瘦是应该多补补。 “没开水烫羽毛，拔不掉，也没有刀子可以去内脏，更没有火来烤它，还有一点，没有油盐酱醋葱花八角桂皮辣椒汁！师兄你是想我吃血淋漓还有一股子腥味的鸟肉吗？” 被谷雨这一顿话逼得，易决只觉得自己武侠小说中剑客与佳人一起在山上烤野味的情节平日里白听了，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这类美好的场景在现实中显得多么凄惨！ “师兄，给你吃！” 正当易决师兄垂头丧气时，谷雨从上衣内缝的硕大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红萝卜递给易决师兄后，自己也从里面拿出另外一根啃了起来，虽然只是一时兴起偷偷拿了两根萝卜藏在怀里，但不知道生吃红萝卜会不会有毒啊，犹豫到现在，谷雨决定还是先吃为上，她都已经食物中毒一次了，就算是有毒也该产生身体抗力了吧？ “师妹哪来的萝卜？” 易决接过萝卜，握在手心，嗯，有些粗，还有些硬……但是他之前没听见师妹拿萝卜的声音啊，难道师妹有随时携带萝卜的习惯？那刚刚师妹为什么不先吃了萝卜而是向他说自己饿了？难道……难道是因为舍不得吃这萝卜？难道！……这萝卜是他的师妹夫？ 易决越想越离谱，最被把自己的揣测惊讶得都石化了。 谷雨吃了几口萝卜后，见易决师兄还拿着萝卜僵在原地，表情一会儿疑惑，一会儿痛苦，一会儿又开始恍然大悟起来，虽然不知道易决师兄在想些什么，但她还是凭借本能感到了一阵恶寒，难道师兄以为她是偷人家农民伯伯的粮食了？ 为着让易决师兄放心地吃下这红萝卜，即便是中毒了也好有人作伴的谷雨便出声解释道：“从你那筐萝卜里拿了两根。” “哦！” 易决一下子便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还好不是师妹夫啊，放下心来的易决师兄也就咬了一口红萝卜，别说味道还真不错，不愧是农家自己种出来的，挺甜。 “呵呵，真可爱。” 丛林中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易决和谷雨同时一惊，什么时候有人在这里，他们俩居然都没有发现？两人快速进入警戒状态，背靠背地看着四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吃萝卜的模样好像一只小兔子，好可爱。小兔子，你愿意和我走吗？” 随着话语的落下，有一个满头银丝身穿狐毛坎肩内衬梅花纹路装饰白衫的俊美青年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强行自带鼓风机效果。 “大狗子？” 谷雨摸着下巴看了这人半天终于想起这种熟悉而又有点亲切的感觉从何而来了，这人的造型让谷雨不由得回忆起了犬夜叉的哥哥杀生丸殿下，简直是初代男神啊，一袭华裳敛冰霜，三千银丝浸薄凉。 “呃，不是大狗子……灵启是狐狸！” 灵启从未想过他和小兔子的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的，明明他已经按照汐妹妹的话穿上了这样一身听说是贵公子打扮的衣服。为什么还会被人当成大狗子？这么土的像是放牛娃一样的称呼？ 不得不说，直男对御宅族的世界一无所知。 “师兄，有只狐狸好像看上你了，他说你吃红萝卜的样子像兔子，特别可爱。狐狸看上小兔子，这是想吃了你的节奏啊师兄！” 谷雨表示对这种状况喜闻乐见，诶……等下，狐狸？狐狸哥哥！这位难道就是原著中被易决师兄偷拿了师门法宝才能够灭掉的千年狐妖？ “师兄，好像不太妙了呢。” 谷雨额头上掉下一滴冷汗，悄悄地对着易决师兄道，没想到易决师兄像是没有听见她所说的话一般，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狐妖，眼眸暗藏的恨意如同潮水涌来，面色也变得十分冰冷，什么时候师兄都已经打开了真觉天眼了么？果然一遇见妖怪，师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了，为什么师兄会这么痛恨妖怪呢？ 谷雨觉得她得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情弄明白，不然易决师兄会永远成为男主齐墨和女主小狐妖在一起的障碍。 第55章 仙家弟子（七） “谁会看上一个大男人啊，灵启看上的人是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小兔子。”灵启见谷雨好似误会了他所说的话，便急忙解释道。 他还记得那日在山中看见的美好场景，一袭白衣胜雪的谷雨如同坠地的仙子一般浅眠在老虎的爪上，四周的动物都在雀跃欢腾着，真真比青丘还要好看。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问过族中的小狐才知道，谷雨每日都会带些饭菜到林中喂养它们，起先他以为谷雨是为了从小狐它们身上得到某些好处才会特地拿美味的食物当作诱饵的，但几日观察下来发现谷雨居然真的一无所求，顶多有时候会摸摸小狐毛绒绒的脑袋罢了。 听汐妹妹说，这种行为在人类世界中表示喜爱的意思，那谷雨喜欢小狐吗？喜欢山林吗？……也会喜欢他吗？ 灵启修炼千年，一直待在青丘，从未与外界接触过，这次若不是汐妹妹成年化形之际要遭遇天雷一劫，他也不会下山来护她历劫时免受其他外敌袭击，没想到居然会有额外的收获，让他遇见了谷雨。 他要邀请谷雨一同与他到青丘去，只有这样良善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做他灵启的伴侣，才配得上当青丘的女主人。只是，当他下定决心要去找谷雨时，才知道谷雨早就下山去了，山中动物都很是想念她，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来看过一次它们。 他要将谷雨带回去，谷雨是属于山林的，而不是应该和这些肮脏的人类在一起生活。 灵启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下，他看上的那只小兔子就被一个瞎了眼的人类男子护在了身后，刹那间眼眸转冷，手臂扬起，掌中便出现了一些青绿色的狐火。 “区区人类，也想要与我争夺猎物吗？” “呵……狐妖，你连触碰师妹的资格都没有，我死都不会把她给你。” 易决脸上挂着的笑容冰冷，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端放在胸前，指尖处有微小的光环抖动，腰间挂着的银铃叮叮作响，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尤为悦耳，可惜此时此刻已没有人在意那铃音了。 谷雨站在易决身后咬着指甲想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原著中一心守护女主的狐狸哥哥为何将她视为了猎物，但依现在的易决师兄肯定是敌不过他的，她在法术上面又完完全全是个废柴，帮不上一丁点忙，不若先静观其变，也可以趁机了解下易决师兄的真正实力。 “自不量力！” 只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修仙弟子而已，居然还敢说出此等话来，灵启唇线弯起，露出尖利的獠牙来，身后九尾全开，一时之间气势恢宏，就连他的周身都燃烧着青绿色的火焰，突然那些火焰如同有意识了一般如同一条条游动的蛇向着易决袭去。 “此声为神之声，此言为神之言，天地冰封！” 见那狐火化成的灵蛇涌来，易决师兄单膝跪地，一只手掌五指挨着地面，念完咒语的那一刻从他的掌心处开始凝结出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所触碰到的物体全部化为了寒冰，就连狐火也不例外，结为了碎冰停留在了空中。 好厉害。 谷雨看见这景象，正要露出欣喜的笑容来，就听见自家师兄“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刚刚才结成的寒冰也有些融化的现象，再仔细看，易决师兄胸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来，流出来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胸前大片的衣裳。 “师兄！” 谷雨急忙也蹲了下来，接住摇摇欲坠的易决师兄，手指都有些颤抖地揭开易决的上衣，想要看看胸膛上的伤口如何。 “瞎子就是瞎子，注意到了狐火，却无视了灵启么？……要知道狐狸的爪子可是要比妖力练出来的狐火尖利一千倍呢。” 灵启赤足站在冰面上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低眉看了看右手满手的鲜血，好奇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手背，而后又马上啐了出来，咂咂嘴接着感叹道：“就算是修仙练道，但到底也是凡人之躯。血，真难吃。” “闭嘴，你这个妖怪！” 听见灵启的话，谷雨更是气急，她虽然知道易决师兄敌不过那只狐狸，但不曾想过，他们之间的差距还这么大，而且一出手便伤得这般重，这可是原著中没有提到的事情啊。易决师兄的伤口还在继续流淌着血，谷雨脱下自己的外衫捂都捂不住，不禁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易决师兄的脸色越加发白，勉强地撑起力气抓住了谷雨的手，轻轻对她道了一句：“快走。” 而另一边的灵启听见谷雨的怒吼，眸中的光彩闪了闪，从刚才的碧绿色逐渐转化为赤红，那只沾血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步步向着谷雨走近。 “你，嫌弃我是个妖怪？为何？是他先阻我带你离开的！我伤了他也是他自找的！” 谷雨突然觉得好笑，妖怪么？她不讨厌妖怪，但她讨厌这只狐狸，谷雨握紧了手，也就抬起头看着灵启弯了弯嘴唇。“我不是你的猎物，懂？如此还强人所难不正是你们妖怪惯来的把戏么？” “我没有强人所难！你在山中的时候明明也是很快乐的，为什么……对，一定是这个人类，明明那么弱，还瞎了眼睛，他有什么可令你在乎的？” 灵启越来越不了解人类了，比起这么弱的男人，他才是更好的选择吧？妖怪又怎样了？妖怪可以不受凡间的规矩约束，肆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自身足够强大的话，没有敢说一个“不”字，这有什么不好？ 对，只要足够强大的话，他为什么要听从谷雨的意见，直接将她带回青丘不就好了，等到谷雨看见青丘那么美丽的风景时，她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我的师兄！” 谷雨托着易决师兄的背，轻轻地让他靠在树干上，然后站立起来直视着灵启，咬破了自己的指腹，闭目冥想了一会儿，对着空中划出血符。 “师妹，不要……” 易决捂着自己的伤口，想要阻止谷雨，她修为尚浅，就算是血符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是可惜他距离上一次使用血符的时间还不足一月……不，面对这种千年狐妖，即便是血符，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完全没有用的，小兔子。” 看出了谷雨想要使用血符，一道银光闪过，灵启上前握住了谷雨的手，就势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张口将她那根咬破的手指含在了嘴里，温暖湿润的触感包裹着谷雨的指尖，让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使劲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向后退开了几步。 指尖上她刚刚咬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迹，谷雨眸中神色复杂，不停地擦拭着灵启刚刚口含过的指尖，一边抬头瞪了灵启一眼，但触到那双赤红色的眼眸时，谷雨只觉得那像是一个漩涡，要将她灵魂都吸进去一般。 变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脑海中不停地画出一张俊秀的脸来，可那张脸她从未见过，像是荡在水中一样模糊不清，越是想看清楚，就越是头疼。 “师妹闭上眼睛，不要看他！” 好像听见了谁的声音？那么焦急，是谁的呢？谷雨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再过了一会儿之后，眼神变得迷茫，在看见灵启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像是刚出生的孩子看见了母亲一样，羞涩地往着灵启怀里钻去，似乎有些害怕靠在旁边浑身沾血的易决。 “师妹？师妹……” 易决心知不好，连唤了两声都不见谷雨有任何反应时，面露凶光地看向灵启：“你对她做了什么？” “狐族最擅长的并不是妖术，而是魅惑世人，即便是灵启这样的男子也是有练过狐媚术的。灵启是一定会将谷雨带回青丘的，她现在不再喜欢你了，她最喜欢，最依赖的人是灵启。” 说道这里，灵启满意地摸了摸谷雨的脑袋，果然如想象中一般柔软，看着谷雨一会儿之后，灵启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打了一个响指，对着易决张开手掌，酝出一阵银色的光芒，光芒散去后，易决身上所有的伤口全部不见，就连穿着的那件运动衫都呈现出一种完好无缺的模样。 “灵启已经治好了你身上的伤，以后，不要来找谷雨，没有资格触碰她的，是不够强大的你。” 第56章 仙家弟子（八） 一道银光闪过，灵启稍微地愣了片刻，脸颊处才有些疼痛的感觉传来，伸手一摸，果然有血溢出，偏头去看易决，才发现他何时已经站立起来，原本被束在一起的墨发尽数散开，眉梢上都染上了许墨色，腰间银铃不停地发出“叮叮”的声音，像是想要阻止些什么，又像是要告诫着些什么，再看易决的神色，黑眸中一望无边际，隐隐约约已经有入魔的现象。 “你，说谁不够强大？” 易决面无表情地将单手举起，再划下来时竟然带下一道雷电，灵启急忙拉着谷雨避过，但穿着的那身衣服还是被雷电擦过了一角，瞬间便灼焦了一大片。 眸色渐深，灵启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害怕的缘故，而是有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看来是他小看这个仙家弟子了，没想到他那副凡人的躯壳里可是隐藏着了不得的东西呢。 “来吧，让灵启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灵启转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指甲尖利，这一次他要将这个人的心脏挠出来，看一看是否是如正常人类一般的鲜红色，这般想着，灵启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都立了起来，赤足不停地在冰面上移动着，速度快到只看见几道幻影环绕在易决的四周。 指尖刚要触碰到易决的胸膛时，被易决一把握住手腕，反手一扭，便听见骨碎的声音，情急之下，灵启一条尾巴扫过，易决放开手，向后退开了几步，不仅是眼眸，就连眉心处都开始显现出一条黑色的印迹来。 虽然遇见一个对手令灵启很高兴，但再打下去，这个人类就真的会入魔了呢。 灵启一手带着银光拂过刚刚被易决捏得骨裂的手腕，手腕便恢复如初，而后对着易决九尾并立，释放出自己强大的妖力，空气都被这种妖力张弛到了极致，离在他们不远处的几座山头被削平了一半，飞禽走兽慌忙向着山下逃生。 天生异像，云朵全部都被卷到一起，呈现出扭曲的姿态。 这种时刻，灵启还不忘用一尾护住谷雨，他释放出妖力是想要逼得易决知难而退，妖力全开的他，即便是入了魔的易决，没有灵力强大的法宝支撑着那副人类躯壳不受伤害也就不足为惧。 如果他想的话，在此时，他的妖力就可以将易决撕裂。但他向来不喜杀生，况且这个人还是谷雨的师兄，即便谷雨现在不喜欢他了，他也不想要伤害对于谷雨而言很重要的人。 妖力肆虐，易决却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是否会受到伤害，只一个劲地召唤雷电下来，大有种一种不将灵启消灭掉就不罢手的架势。 寒风猎猎，银铃在这种风压之下终于停住了抖动，红线齐齐断裂，银铃便掉在了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蹦向了谷雨的方向。 谷雨被那响声吸引，见银铃就停在了自己的脚边，便弯下腰捡起这颗小铃铛，对着耳边摇了摇，这个声音，她很喜欢，在哪里听过呢？不行，越想下去头越疼，正当她揉着自己的额头想要缓解一下这种侵蚀到内心深处的痛感时，突然一道闪电向着谷雨劈来。 “嗤……好疼好疼，我不和你打了，尾巴烧焦了！” 灵启抱住自己的一条被雷电劈焦的尾巴跳脚，疼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过幸好他刚刚有用一条尾巴护住谷雨，不然就那条闪电劈下来，他可爱的小兔子都会被烤成熟兔子了。 “你怎么连自己的师妹都劈啊？”越想越觉得气愤，灵启对着易决吼道，他绝对要将谷雨带回青丘去，她的这个师兄太危险了，一言不合就入魔！ “师妹？……师妹，我……我竟是伤了你么？” 提到谷雨时，易决才好像是恢复了神智，身上蔓延的黑气慢慢地消了下去，眼眸看上去也没有刚刚那样吓人了些，双手试探地向前摸进，但不慎脚步一偏就摔倒在地上，易决也就不再站起，而是一点点地顺着谷雨的呼吸声向她爬过去。 “……” 看到易决这副模样，灵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个人类体内的魔性一直以来被克制很好，今天因为自己想要带走谷雨才触发了他的底线么？看起来，他该是很在乎谷雨，在乎到了入魔也无所谓的地步了吗？ 而谷雨经历了刚刚那一场劫难，正蜷缩在一起害怕得有些微微颤抖着，眼睁睁看着那个衣衫褴褛的长发男子一步步地向她靠近，随后将她抱在了怀里，两具身体依靠在一起无比契合，易决的下巴搁在谷雨的肩膀上，不多时，谷雨便感觉自己的肩膀处湿润了一小块，身体一僵，就连推开易决的动作都忘了继续。 “你不要哭，我不走。” 谷雨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男人，只觉得她好像这样说就可以了，应该这样说就可以了吧？不确定的谷雨便抬头去看灵启，却惹得灵启爽朗一笑。 “小兔子，我对你施展狐媚术是为了让你爱上我的，而不是让你把我当娘亲看的，也罢，这次先放过你，下一次再见面时，我一定要你心甘情愿地和我回青丘。” 灵启收起自己的尾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树林深处走去了，这一身衣衫还是向汐妹妹借的啊，这下子都被雷电烧糊了可怎么好？难道又得让野猪族那些笨家伙下山拱庄稼卖么？可那些家伙自己都拱食了不少，剩下的根本就卖不了多少个钱。 不如先去找汐妹妹吧？ 等下……今日雷霆，他是不是忘记去汐妹妹身边护她安全了，不过大抵也没事，即便今天历天劫的话，他们狐族的死敌几乎都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不会有那么眼瞎的去招惹汐妹妹吧？ 只顾着自己离开的灵启似乎是一点儿都没想起来，谷雨这会儿还中着他的狐媚术呢，见灵启走了，谷雨本能的也想要追上去和他一起离开，但身边还有一个不相识的男人在拉着她，谷雨也不好就将遍体鳞伤的易决丢在这荒山野岭上，便蹲下来直视着易决道：“我扶你下山，作为代价，你要请我吃好吃的。” 易决莞尔，即便是他现在看不见，也知道谷雨说这句话时的娇憨神态，又起身将谷雨抱了抱，好像永远也抱不够似的，温香软玉，使他不舍得放手，低沉了语气，道了一声：“好”。 第57章 仙家弟子（九） “小师妹，你尝尝这个，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芙蓉坊的抹茶蛋糕。” 易决捻起小碗碟里的一块看起来很是诱人的绿色蛋糕向着谷雨递过去，谷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接伸长了脖子一口含住了那蛋糕，不经意间唇瓣还碰到了易决的指尖，因此而传来有些微痒的触感让易决越发致力于喂食谷雨了。 喜欢吃甜食的小师妹真的是太可爱了，双手捧了一块碧绿色的抹茶蛋糕在嘴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着，还有嚼东西时鼓起两边的腮帮子，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软萌的松鼠。 “小师妹吃慢一点，怎么样？你有想起有关我的什么吗？” 虽然谷雨这个样子也很好，但易决还是希望她能够恢复起对他的记忆。不知道那只臭狐妖的狐媚术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妖术，他尝试了许多的方法都不能让谷雨恢复记忆。 偏偏只是忘记了他一人，谷雨还记得自己是流云门弟子，还记得她下山的经过，但只有与他在一起的记忆被生生剪断了一般，现在的小师妹虽不抵触他，但那双眼眸中皆是陌生的神色，言语比起以前来说更加少了些，若不是还有这芙蓉坊的甜点可以引起小师妹些许兴趣，恐怕一整天，她都不会同他说一句话。 谷雨将嘴里的抹茶蛋糕咽下，好奇地看着易决，然后也向他递出了一块蛋糕。她想不起关于这个男人的一丁点事情，但看见他这种急切的模样，她居然产生了一些类似于心疼一样的情绪。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又怎么会忘记了他？明明对这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陌生，但和他待在一处竟就能让她无比安心。 “给你吃。” 看易决愣了会，谷雨便将蛋糕更递前了一点，都快贴上了易决的唇了，而后慢慢说道。 “哦！哦哦！” 易决连忙伸手接过蛋糕，小师妹从来不将自己的食物给别人吃，当初易决买多了糕点，谷雨一个人吃不完宁可分给外面的流浪狗吃，也不给他尝一块，现在小师妹居然舍得将自己的蛋糕让给易决，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算得上是狼吞虎咽地将手上的蛋糕吃完，但随后谷雨还是一直看着他，易决的表情变得略显怪异，难道他脸上有什么么？正打算伸手去抚的时候，没想到谷雨快速地站了起来，亲上了他的脸颊，易决整个人都僵住了。 伸出舌头轻轻一卷，就将易决脸上的那点蛋糕碎屑舔进了自己的口中，谷雨砸吧砸吧嘴，果然不该给易决吃的，差一点就浪费掉了。 “唔啊啊啊，小师妹，你干什么？” 愣了半刻的易决捂着自己的脸，语气紧张地问道。就连他全身都有些开始发烫起来，刚刚小师妹唇瓣的柔软触感仿佛还贴在脸上，不行不行，再想下去，他都快被自己热死，易决撩起前额的短发，企图让自己冷静下去。正当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一声急切的呼唤传了进来。 “师弟！” 齐墨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僵了一会儿，然后面带诧异地问道：“师弟，你脸怎个这样红？” 见他这么一问，易决的脸色红得更加厉害了，齐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好像还有一个人，转而视线落在了谷雨身上，只见她上身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下身穿着一条格子短裤，墨色长发被束成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活泼清丽，稍微地想了一会儿，齐墨恍然大悟，继续问道：“……这位就是师傅所说的一点儿法术都学不会的废柴小师妹么？” 此言一出，谷雨当即就默默地咽下了一口血，齐墨大师兄，你果然是补刀小能手，她是个废柴她知道，可是就不用强调两遍了吧？但尽管如此，谷雨还是装着乖巧模样地弱弱喊了一声“大师兄好”。 “大师兄？你今日怎么会到我这里来？” 易决定了定神，起身走到冰箱边，拿出里面的一罐汽水递给齐墨，顺便询问了一句。 齐墨在这城中也有自己的住所，虽他们师兄弟亲近，但平日里更多的是一起外出聚聚，很少会到他租住的家中来的，所以现在大师兄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过来了，这还是让易决感到有些意外。 齐墨见自家师弟准确无误地寻到了自己的方位，行动好像也没什么阻碍的模样，便伸手在易决的眼前晃了晃，易决不知齐墨在闹什么，便也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脑袋动了动，但立即就被自家师兄敲了一个爆栗。 “啊啊，师兄你干嘛啊？很痛的！”易决抱着自己肿起一个大包的脑袋委屈道。 “你小子又开了真觉天眼是吧？在自己家里还开天眼这么浪费，如果真气用光了遇见了什么危险怎么办？不要仗着自己是天灵根就可以肆意妄为啊臭小子！” 齐墨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真是的，他怎么就摊上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师弟，有多少妖怪在觊觎拥有天灵根的他难道不知道吗？每一次都很随意地使出法术，如果真的遇见比他还要强的妖怪，他又该怎么办？ “大师兄越来越像是师傅了，啰里啰嗦的小老头子！”易决说罢，还对着齐墨吐舌头做出了一个鬼脸，惹得齐墨抬起手还想要再打时，身后一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阿墨……怎么了？” 易决和谷雨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地看向齐墨，什么时候大师兄身后竟然跟了一个女人么？两个人都眯着眼睛唇线弯成了半圆形状，一副期待好戏的八卦模样让齐墨尴尬地揉了揉直挺挺的短发。 “其实是这样的，前几日雷鸣，我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情，赶去一看才发现有个女孩躺在地上，我担心继续将她留在那里会有什么危险便带回了家，可她一直不肯进食，身体逐渐衰弱下去，我便想着带她来你这里，让你看看她的灵气是否有些异常。” 齐墨一边憨厚地笑着，一边向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一个模样娇丽的女孩来，哪曾想，易决一看见那个女孩眼眸刹那间变得幽深，脸上的笑容也敛了下去，一把将齐墨拽至身侧，便开始十指相扣念决。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师弟，你干什……” 齐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九字真言化为了九宫格形状的法阵打在那娇丽女孩身上，随即她便呕出一口血出来，“嗤”了一声后，那张姣好美丽的脸化成为了一张狐狸的脸庞，身后巨大的白色尾巴摇晃着，眸中红光乍现，满是戒备地看着易决。 “小汐……” 齐墨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衣衫，无法置信地喃喃出声，他救回来的女孩竟然是一个狐妖么？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小汐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记得。她看着万物的眼中，都包含着温柔，可这样的她，居然是一个妖怪么？ 触到齐墨悲痛的眼神时，小狐妖也黯下了眸子，九字真言的威力非比寻常，她现在都还能感受到身上剧烈的疼痛，可比起这些，其实她的心更痛。 她以为她化形之后，只要收起妖气就不会有人察觉到她是一只狐妖了，那么她也可以在人类世界像是一个正常人类那样的生活，竟没想到……没想到阿墨的师弟居然有真觉天眼，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本体是只狐狸。 她是妖狐没错，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仙家非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呢？ 小狐妖想起她那些被仙家弟子打死的同胞们，心中愤怒更甚，就连那双纤细白嫩的手也开始变为了动物爪样，尖利的指甲看上来十分有杀伤力。 易决冷哼了一声，略带一丝嘲讽，道行不足二百年才刚刚化形的小妖怪还想要与他打上一番么？简直是找死，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符还想要继续施咒的时候，被谷雨拉下了他的手，阻住了施咒的动作。 “不要伤她，易决师兄！” 就在看见小狐妖的一瞬间，谷雨想起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想起她与易决师兄之间发生过哪些事情，这种记忆陆陆续续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而且记忆中还出现了一个她无比熟悉但又不曾相识的人物，那张模糊不清的俊朗脸庞在她脑中一直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原主的记忆，那就应该是刻在她灵魂中却已经被她遗忘的记忆了。狐媚术么？不知道借助这个狐媚术的话，能不能让她想起她在攻略以前的，最初的记忆。 “易决师兄，将她交给我处理，行么？” 这还是这些天以来谷雨第一次喊易决为师兄，易决怔忪了一阵，见她神色认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般谷雨才上前来正打算扶起小狐妖让她解开她们狐妖一族特有的狐媚术，没想到小狐妖现在的情绪还十分的不稳当，看见谷雨靠近她，下意识便一爪子挠了过去，带起一条血光。 “小师妹！” 第58章 仙家弟子（十） 谷雨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从指间溢出，落在地面上，宛若一朵朵红色的小花绽放，那里明显的一道血痕足以证明了妖狐的爪子有多厉害，若不是她及时退开了几步，恐怕伤口还不止这一点。 “果然妖怪，都不能放过。” 也许是谷雨受伤的事情刺激了易决，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深沉，如同之前的那次一样，手中光环闪耀，齐墨见势不好，连忙拉住了易决。 “师弟你醒醒！你千万不能再入魔了！” “让开，妖怪都该死……该死！” 易决将拉住他胳膊的齐墨一把推开，画地为牢，将齐墨困在了一道光柱里面，接着向小狐妖一步步走去，落地时的脚步声在此时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他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漆黑，瞳孔放空，落在眉心处的黑色印迹更是让人看得心颤。 掌心朝上，化出一颗光球，易决似乎是在看着小狐妖，但又像是通过小狐妖看向了他遥远的从前…… “是个天灵根的小子……得趁他还没有长大时杀了他。”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停在一个孩童的面前，尖利的嘴一张一合地说道。 而那个孩子像是没有听见那只乌鸦所说的话，一直睁大了眼眸惊恐地看着他的正前方，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爸爸妈妈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那些在啃食他爸爸妈妈的乌鸦群。 “不要……不要……” 孩童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年老失修的机器一直只重复着“不要”两个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太过突然，即便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剧烈疼痛着，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他在做梦对吗？ 明明他应该像是平常一样的放学回家，然后妈妈做好了一桌子的美味饭菜，一起等待着爸爸下班回来，三个人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吃着晚饭才对。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像是漫画里的一样，乌鸦……巨大的乌鸦闯进了他的家，杀了他的爸爸妈妈。 快醒过来啊，拜托了，快让这一场噩梦醒过来啊，他再也不调皮了，再也不惹爸爸妈妈生气了。所以，只要他醒过来，爸爸妈妈一定还在对不对？ 男孩伸出被乌鸦抓得鲜血淋漓的手，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着，想要爬到他的爸爸妈妈身边去，在他身边一个顶着鸟头的黑衣男子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便一脚对着男孩正在爬行的手踩了下去。 “啊！” 手背传来钻心的疼痛让男孩不自觉地喊出了声，但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瞳孔放大，气息也逐渐薄弱起来，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爸爸妈妈，他也要死了吗？这场梦终于要结束了吗？ “虽为天灵根，但年纪毕竟还小，竟然扛不住这一两下就要死了？” 对着男孩的手背碾了碾，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眼眸半阖像是下一刻就会死过去一样，黑衣男子玩味地抓起男孩的头发将他拎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脸，男孩稍微地提起了一点精神，睁开一双透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黑衣男子，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到心里去。 黑衣男子冷哼了一声，捻起两片黑色羽毛直接飞入了那双让他看起来很是不爽的眼眸中，那羽毛是他的妖气化成的，如邪念一缕深入这孩童的心中，他就算是会活下去，也将一生都存活在这可怕的梦魇之中。 不过该说这个孩子还是很幸运的吗？等不到那个时间，他就会死了。想到这里，黑衣男子还故作忧伤了一把，好不容易在这市区中发现了这么一个天灵根的孩童，居然就会这么轻易地死了，真是可惜了，将渐渐失去呼吸的男孩对着墙壁一抛，黑衣男子终是下了口令。 “吃了他吧，记住！一点骨头都不要剩。” 得了准许，一大片的乌鸦飞起将小院中的四方天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一涌而下，正打算吃下这可以涨修为的天灵根体质时，一道金光自天空中降下，将乌鸦群打得四散。 “墨鸦王，现在人类已占领了这一方天地，妖魔自当上山潜心修炼。你还如此作恶多端，连一个孩童也不放过，不怕遭天谴吗？” 手持拂尘的青年落地之后，俯身将地上遍体鳞伤的孩童抱在怀里，喂他吃下了一颗药丸后才算是吊住了那孩子的一口气，转而抬头对着那个鸟头人身的男子说道。 “天谴？我本来就是妖怪，又怎么会害怕天谴？那孩子你想要就给你好了，只是不知记下了这些仇恨的他到底会长成为行侠仗义的仙修还是残忍暴烈的魔修呢？” 青年的道行极深，墨鸦王知道自己在他这里讨不了好，便带着一众手下在夜幕的掩护下飞向了深山，而青年看了看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孩童，微叹了一口气，降下了天火一株，将这满院的惨相燃烧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话，即便是被普通人类发现了，也只会当成一般的火灾而已。 十年后，这个孩童长成了天赋异禀人人惊羡的流云门二师兄易决，他第一次的入魔便是出手灭了整个墨鸦山的妖怪们。 陷入回忆之中的易决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压抑的黑气，爸爸妈妈死时的模样仿佛就在他的眼前，即便是杀掉了墨鸦王，他的仇恨也没有半分的消减。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妖怪呢？全部……全部都死掉就好了…… 齐墨不停地捶打着光柱，当初师傅封印了师弟的双眼就是想要逼出他身体里的那缕邪念，没想到在师弟第一次入魔杀了墨鸦王之后他的魔性更甚，如果再这样下去，师弟一定会化为祸害天下的魔修的。 而小狐妖看见易决这副骇人模样，一步步向着身后退去，这个人很强，很可怕，眼睁睁看着易决掌心的光环即将落下，小狐妖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却是听见谷雨不重不轻的一句。 “师兄，我想吃芙蓉坊的甜点了。” 话语里还带着某些委屈，易决愣了一会儿，脑中只剩下了小师妹吃东西时的幸福模样，手中光环慢慢消散，易决缓缓转身，看向了谷雨。 她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还有些发白，但依旧挂着清浅的笑容，胸口的那道伤痕无比刺眼，可谷雨丝毫不在意一般，一边笑着，一边向着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她不害怕他吗？不害怕他会入魔，彻底地失去了神智，再次出手伤了她？甚至……还可能会杀了她。 易决不动，谷雨也就保持着伸手这个姿势站了许久，正当她的手臂都要变得酸疼时，易决眸中的黑暗逐渐消去，闭了一下眼眸，敛去里面的复杂神色，挥手消去了困住齐墨的光柱后，易决走到谷雨的身边，就着她伸出来的那只手将谷雨紧紧抱在了怀里，轻声问道：“想吃什么？我去买。” 第59章 仙家弟子（十一） 用光了所有真气的易决终于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齐墨将他拖到房间里的床上盖了一条薄毯后，就和小狐妖一起围住了谷雨，大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架势。谷雨左右瞥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可以容她逃跑的地方，便漫步走到了沙发前坐下，拿了茶几上一颗苹果一边啃着，一边看着面前两只神态一模一样的好奇宝宝道：“想问什么就便问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一个妖怪？” “为什么你能唤醒入魔的师弟？” 两个人同时开口，诧异之余又对视了一眼，随即双双偏过头去不再看着对方，他们一个是流云门修仙的大弟子，一个是夹起尾巴混在人世间的小狐妖，本该是正邪不两立，偏又互生爱慕之情，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确实是有些尴尬。 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谷雨听过问题，咬苹果的动作一顿，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救下小狐妖的原因倒是很好说，小狐妖是女主，如果女主都嗝屁了，这个世界立马完蛋，那她作为入侵者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谷雨确实不知道为何能够唤醒易决。 当时易决变成那副模样，全身上下都蔓延着一种压抑的黑气，平日清爽俊朗的脸也阴沉得有些可怕，宛若世纪末的黑暗伯爵，一步步地向着小狐妖逼近。谷雨觉得她如果再不说些什么的话，小狐妖就死定了，可一张口竟是冒出那样的一句话来，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好在易决还是听进去了，她到现在都是有些庆幸的。 “你解开我的狐媚术吧？这应该是你们狐族特有的。” 苹果越啃下去越觉无味，谷雨便将它搁在了桌子上，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咚”的声音，突然想起一件事，谷雨拿过腰际绑着的银铃对着耳朵摇了摇，这种声音她很喜欢，听到这声音时也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可是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银铃貌似是一直挂在易决身上的，难道听到这银铃声会觉得安心是因为听到铃声时就代表着易决在她的身边？谷雨回忆起易决在听见她说那句话时顷刻变暖的眼眸以及她每次吃到芙蓉坊的甜点时由心中生出的无法抑制的欣喜。 ……她以前好像是不怎么爱吃甜食的，大概。 为什么只有芙蓉坊的甜点会让她一直吃到现在都不腻呢？太多的疑问萦绕在谷雨的心头，她急迫地想要得到一个回答，便拉过小狐妖的手说道，几乎是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让小狐妖吓得一怔。 顶在小狐妖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圆溜溜的黑白大眼对着谷雨看了半天，在齐墨复杂诡异的目光下又伸长了鼻子在谷雨身上嗅了几下，小狐妖才突然“哦”了一声，然后高兴地揽过谷雨的手臂，笑道：“你就是灵启哥哥看上的那个小兔子姐姐？好厉害呢，居然还能够让灵启哥哥用到狐媚术的地步。” “这些不用提了，你直接告诉我，如何解开这个狐媚术即可。” 谷雨颇感到头疼地扶额，什么时候她就多了一个小兔子的外号了？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嘴贱去吃那红萝卜。而且不提起灵启还好，一听到灵启的名字，谷雨心中悸动得厉害，如果再延迟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对灵启产生依赖，没想到话刚问出口，小狐妖就摇了摇脑袋。 “既然是灵启哥哥施下的狐媚术，那便只有灵启哥哥才能够解开呢。不过即便是我们狐狸，若非挚爱，都不会对其使用狐媚术的，你真的要……拒绝灵启哥哥吗？” 小狐妖试探性地问道，同时仔细地查看谷雨的脸色，虽然在谷雨身中狐媚术的情况下询问她，得到的极有可能不是谷雨的真实想法，但小狐妖觉得她对这个人类不反感，如果能够撮合她与灵启哥哥在一起最好不过了。 可当触及到谷雨坚定的目光时，小狐妖才发现原来人类之间的某些感情真的是不能被狐媚术左右的。可惜了，她家灵启哥哥是多么优秀的一只狐狸啊，青丘的年轻姑娘家想要嫁给灵启哥哥都嫁不着。偏生这个人类奇怪，既然救下了自己就该是不讨厌妖怪的啊，为什么又会那样抵触灵启哥哥？ “好吧，那我帮你传唤灵启哥哥，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见谷雨听她说只有灵启哥哥才能解开他施下的狐媚术后便是一脸低落的表情，小狐妖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憋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接着便食指合着一起，点出一道光圈直直透过房屋冲上云霄。 此乃狐念之术，狐族在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无论多远的距离都可以传唤对方，当很耗损修为，若非重要到与性命相关的事情否则是不会用到狐念之术的。 几乎是小狐妖收起手的瞬间，灵启便出现在了房间里，这次他的银发被一条发带束在了身后，而身上已经换下了之前的那套类似于杀殿的cos服，穿着的是一件纯白的长衫，看上去整个人如同冰雪雕刻而成的一般，美丽而又易逝，不知为何，谷雨总瞧出了一些寂寞孤单的感觉。 “汐妹妹，你找我何事？” 上次天劫时不小心把汐妹妹给遗忘了，灵启对于这点还是很抱歉的，不过后来得知汐妹妹被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类救下了，灵启也就安心了，正在山间寻一些青丘所没有的珍奇花种想要移到青丘播种时，没想到竟然突然收到了汐妹妹的狐念之术，他还以为汐妹妹是被人类给欺负了呢？结果现在却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小狐妖对着灵启不怀好意地一笑，然后偷偷地伸手指向了身侧的方向，灵启随着她指去的方向看去，瞬间就伸手扯了扯自己穿得不太整齐的衣衫，然后缕了缕银发之后才对着谷雨露出一个微笑，柔声问道：“……咳，这不是小兔子么？你怎么会和汐妹妹在一起？” “……解开我身上的狐媚术，快点……” 看到灵启时，谷雨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是不喜欢他的，但挡不住对着他的那种依赖感更加强烈起来，“在一起，和灵启在一起，再也不离开他了。”这样的声音不断地在谷雨的脑中响起，谷雨只得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才保持住了一点神智，单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才艰难地对着灵启说出这句话。 灵启眸色一黯，转过身去不再看着谷雨，这时才听见他有些冷漠的声音传来。“不要，你是要与我回青丘的，回青丘之前我绝不解开你身上的狐媚术。” “够了灵启！” 第60章 仙家弟子（十二） “够了灵启！” 谷雨双手在茶几上一撑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的缘故，胸口处的伤痕隐隐有开裂的迹象，刚换上的一件棉绸短衫又溢出些鲜血来。灵启看见她这副模样微愣，这才嗅见空气中的血腥味，神色刹那间变得焦急起来，正想上前一步为谷雨疗伤的时候，被她一手挥开。 谷雨抬起眸子直直看着灵启，眼中都透了些血丝出来，她知道的，灵启其实是一只很悲哀的妖，千年的孤寂让他终于厌倦了这种漂浮不定的生活，想要触碰人类，想要和万事万物都牵扯上关系，但这么久的时间让他已经忘记如何和别人交流，所以才使得灵启不得不借用别人的感情欺骗自己。 换言之，他喜欢的不是谷雨，只是喜欢谷雨对万物的感情，只是喜欢谷雨对易决的那份情愫。 正是因为灵启还不懂这些，谷雨才要教他，教他直视自己的心，想要别人爱的同时也要爱着别人，爱是相对的，只有两个人都彼此爱着那才叫爱情，而在这样的爱情里，不被爱的便是第三者，便是所谓的配角。 在大师兄和小狐妖的爱情中，有易决这么一个配角就足够了，而在她与易决的世界中，不需要配角。 “这样逼迫一个人没有任何的意思，你了解我吗？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谷雨一句话逼得灵启说不出话来，停在半空中的手颓然垂下，带起衣袂的一片涟漪，如流云散开，只是灵启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头顶上两只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很是让人心痒得想要去摸一摸。谷雨的手指动了动，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看见毛茸茸的东西她就想要摸一下，这种习惯还真的是有些欲哭无泪。 喜欢的话就必须要了解对方么？为什么要了解，就这样在一起不好吗？虽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灵启看见谷雨态度坚决，便有些失望地将指尖扬起，对着谷雨眼际一划，算是解开了她身上的狐媚术。 “还不离开？等着被吃吗？” “师妹，想吃啥！和师兄说。” “师妹，你在作甚？” “天眼是用来看师妹的，而不是看路呀。” …… 记忆一串串的如水涌来。 原来那个人已经为她付出这么多了啊。 明明芙蓉坊的甜品那么贵，他还日日买予她吃，真是个笨蛋，难道看不出来她是在恶作剧消遣他吗？那么个甜腻腻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一直喜欢吃呢。还有那个易决师兄从来都寸步不离的银铃，只是因为一句她喜欢那个铃声，就将银铃送给了她，明明是他很宝贵的东西不是吗？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送了人呢？ 不知不觉间，谷雨的眼眶微热，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是止不住地落下，伸手去蹭着眼睛通红。这模样落在灵启眼里，更像是小兔子了，想要伸手为谷雨拭泪，手敢抬出衣袖便想起这只小兔子已经不属于他了，灵启也就只好站在一边，看着谷雨第一次失去了情绪，泣不成声。 “师妹？诶……我睡着了吗？你表哭……哭花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易决揉着脑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从里面走出，睡梦中他就觉得外面吵吵闹闹的，到了后来好似还有小师妹的哭声，易决瞬间惊醒，挣扎着身体上的疲倦起身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强大妖气让易决提起了精神，默念了一边心决之后睁开了真觉天眼。 睁眼的那一刻空气如冰凝结，他所熟悉的大师兄和一只小狐妖一同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等见到了易决，两人皆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壳，对着他尴尬地笑了一笑，易决握拳忍了忍才没将这两人扔出门外，接着易决的目光移了一边，落在了谷雨满是泪痕的脸上，眸中冷光乍现，刹那间就挥起拳头想要对着灵启脸上打过去。 “妖孽，你对小师妹做了什么？” 灵启单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单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易决的拳头，转头露出尖利的牙齿，碧色的眼眸弯了弯，一条大尾巴伸出糊了易决一脸，才道：“她哭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想起了对你的记忆。” 看着易决和谷雨，灵启才明白了他们的世界是无人可以闯进去的，他活了千年，见过人世间无数分分合合，因为修炼的缘故，他从不插手别人的事情，结果当他也想要感受一下人们常说的悲欢离合时，才发现他原来早已站在了人类的世界之外。 “仙家小子，我可以把小兔子让给你，但如果你再敢伤她一次，整个狐族都将与你为敌。” 灵启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原本碧色的双眸变得如血般通红，小兔子所说的不了解就没有资格喜欢，他在看见谷雨和易决后才知道，谷雨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喜欢才会有想要了解的*吧？喜欢这个人，才会关注这个人，才会了解这个人，人类的感情果然复杂，看来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不过，在此之前…… 灵启对着易决伸出双指，在指向他的眼睛施加了一部分自己的妖力后念决，以妖力吸取妖力，当易决眼中缓缓出现两片黑色的羽毛时，灵启一把抓住那羽毛，握在了掌心片刻，再放开手时，属于那两片羽毛的黑色灰烬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扬起又落下，在地面上彻底地失去了踪影。 “你……” 对灵启这种举动感到诧异，易决问出一个“你”字时突然止了语言，他该问什么？明明是一个妖怪为什么要帮助他吗？正邪不两立，又怎么会有这种人类和妖怪和平共处的事情发生？ “这种时候，该说声谢谢吧人类。” 灵启瞥了一眼易决，嘟起唇冷哼了一声，他是担心这个凡人如果再因着心中那点邪念入魔，会伤了他心爱的小兔子，才不会是想要帮助这个几次三番想要打他的人类呢。 第61章 仙家弟子（完） 灵启消除了墨鸦王隐藏在易决眼中的那缕邪恶的妖力后，便打算回去青丘，他出来时日过多，青丘无主也是一件烦人的事情，况且汐妹妹已经平安度过天劫化为人形，身边还有个法术不俗的流云门大弟子齐墨，灵启自是不用担心什么。 唯独谷雨…… 灵启用食指点着太阳穴的位置犹豫了一会儿，从衣袖间拿出了一块雕刻着精致狐狸图案的青白色玉佩递给谷雨，道是她遇见什么危险时便可将玉佩摔碎，这样的话，即便是灵启无法及时赶来她的身边，附近的狐狸感应到玉碎也会前来救助谷雨的。 谷雨接过灵启递给来的玉佩，握在掌心里发出盈盈的光彩，透着日光，看起来有种水波荡漾的斑斓光彩，搁置在手心处的触感温热，看来这还应该是上好的暖玉材质。谷雨眸光低垂，看着那块该是很昂贵的玉佩若有所思。 她知道自己法术总也学不会，灵启给她玉佩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仙家弟子的体质本就易招妖怪，何况她还没有任何可以自保的本事，多一份保障也就会多了一些安全。 可惜，谷雨并不想要领这份情，她向来不喜欢欠了别人的，还是欠了与她关系并算不得很亲近的人。若说赠玉之人是易决师兄，她可能还会欢喜地接过玉佩塞进了腰包里，就算是不能除妖，但凭着这玉的材质也该会卖不少钱的。 倒不是说非要因人而异什么的，谷雨只是觉得她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个世界攻略男配，避免了原著里男配众叛亲离悲惨死去的结局，那么收些小利小惠也该是正常的吧？ 在易决类似扫描机一样的目光下艰难将玉佩还给了灵启，谷雨一脸正气凛然地道：“我有师兄。” 仅仅四个字便概括出了易决对谷雨的重要性以及谷雨是多么地相信着易决。可话一刚说出口，谷雨就梗了个脖子，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有些怪异，唇角僵硬地向上提了提，好吧，她承认不想要亏欠别人什么的都是她死要面子非要胡扯出来的借口。 白送的东西谁不想要？而且还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玉。 微微张开嘴轻呼出一口气，虽然她承认易决师兄的能力很强，法术很高，但谷雨真心也觉得那块玉佩上雕刻的小狐狸可爱得紧，若是一般的玉佩也就好了，谷雨大可放心地收下，只是没想到这青白玉佩竟然还有一种相当于狐念之术一样的作用。 这般情况下，谷雨再怎么喜欢上面雕刻的小狐狸也不敢收下了啊，明摆着对易决师兄的不信任行为谷雨还是做不出来的，解释起来又太过于麻烦，倒不如还给灵启，互不相欠。 谷雨会拒收玉佩在灵启的预料之中，她说的没错，易决的法术确实厉害，若不是他已经存活了千年，占了道行的优势，说不定还真抵不过这个人类了呢。得易决护着，谷雨不需要这块玉佩也是正常。碰了一鼻子灰的灵启自作安慰地将玉佩收回了怀中，怏着一副俊秀的面孔将谷雨拉到了一边。 还有一件事情是他早就想要告诫谷雨的，此时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带着谷雨隔离了众人后，灵启静悄悄地拉下了一个结界，在对着谷雨的耳边说出一句后后便撤开了结界，而灵启自己则是化为了一条体积巨大的白狐跃上了天空，逐渐消失在重重叠叠的云层之中。 “你魂魄不全，要多加小心。” 谷雨一边摆弄着易决刚刚买回来的仙人掌一边回忆起灵启临行时对她说下的那句话。 ……什么意思？她何时居然魂魄不全了么？谷雨的手稍微地握紧了一些，打定主意在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就要好好询问老板她以前的记忆，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的谷雨激动之下不小心就将手放在了仙人掌的上面，顿时被刺扎得了个正着。 “嗷！” 突然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冷不丁地让谷雨叫出了声，掌心出现的几个血红色的小点点让谷雨恨不得将这盆仙人掌扔进垃圾桶，她虽然挺喜欢家里多一些绿色植物的，但易决师兄就不能买一些兰花含羞草什么的么？偏生要买这满是刺的仙人掌！ 恰好被谷雨一声嚎叫吸引过来的易决见小师妹并没有什么大碍后便趴在了仙人掌的边上看了个不停，过了许久，才喟叹般地道了一句：“绿色真好看。” 自从灵启取下了易决眼中那两片黑色羽毛后，易决便能够像是正常人那样看着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了，最让他欢喜的应当是他也可以知道身边这些物体的颜色。对于易决来说，失明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以开天眼的他通过万物的灵气运行也可以知道那些事物的形态，但颜色却是无法看见的。 自从他学会真觉天眼后，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种颜色，灵气的颜色。 现在一下子能够看见这么多的颜色，世界都变得五彩缤纷起来，易决自是怎么看都不满足的，端起谷雨手下的那盆仙人掌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易决突然笑出声来，发自内心的笑声让他的脸不再是像带着一副微笑面具的脸，而是真正的，属于自己阳光俊朗的笑颜。 “师兄啊，为什么突然想要买仙人掌？” 谷雨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看易决的模样也不像那么喜欢仙人掌啊，现在居然还非要挑了一盆最大的买了下来，就算是摆在阳光下也透着一种穷酸的气息，谷雨越发地嫌弃这颗仙人掌了。 “饭后可以拔刺剔牙啊，很久以前就想要这样做了，不过因为看不见，被仙人掌的刺戳了好几下手指呢。” 易决很爽快地回答道，同时还特地从仙人掌上拔下了一根刺给谷雨做了一下示范，惹得谷雨简直无力吐槽。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易决师兄，仙人掌和你上辈子是得有多大的仇啊？ 但看着易决这般欣喜的模样，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谷雨其实也是很高兴的。易决过去的事情她听齐墨大师兄提起过一些，就连那个银铃也是易决师兄幼时他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只是这些在原著中都是找不到的，毕竟没有哪本小说会将所有人的过去未来都写明白。 现在易决师兄能够放下过去，重新迎接他的生活，谷雨对此感到很欣慰，也多亏了灵启，不愧是千年的老狐狸，不仅实力很强，还是挺友好的，这般下去，也许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被改造为人类可以和妖怪和平共处的时代呢。 “师兄，我们回山上看看吧，你许久不曾回山上了，师傅定然也想你了。” 距离谷雨初次下山也过了许久的时间，谷雨开始想念山上的珍奇异兽们，也有些想念师傅。也许是这几世以来的经历，谷雨觉得她像是一个老不去的怪人，身体虽然还这样年轻，但心却苍老得厉害，越加趋向于平躺摇椅看夕阳的生活了。 一边不知岁月地缓慢老去，一边捻起旧时衣衫抱着过去的记忆唏嘘怅然。现世虽然浮华万千，但历经了一切之后，心里就越是荒芜。 对于现在的谷雨来说，只求余生安好。 “也对，确实是该回去看看师傅他老人家了。小师妹，我们喊上大师兄一起吧，那只小狐妖的话……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带上，在流云门中安分守己的话，我想师傅该是不会介意的。” 猛然听到易决说这句话时，谷雨还感到有些意外，伸手抚上了易决师兄的额头，温度正常，应该没发烧啊，那一向视妖怪为死敌的易决师兄怎么会松下口气开始接纳小狐妖了？谷雨还以为她还要花费一些时日才能让易决师兄放下对妖怪的成见呢。 “别闹师妹，你……你不也说过人有坏人，妖也有好妖吗？既然生于这个世界就一定有它的意义所在，既然妖怪已经存在了，我也不该赶尽杀绝才对。” 易决说这一席话的时候，脸颊微红，语气都开始紧张起来，亏得他居然还将责任全部都往谷雨身上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说出“妖即恶，恶即斩。”这样的中二宣言的。 掩唇将笑意都敛下，谷雨装着一个小大人模样摸了摸易决的脑袋，温声道：“好啦好啦，现在知道了这个道理就好，易决师兄！” “师妹，你不要每次摸我都像是摸狗一样的好不好？”易决垂着一双死鱼眼盯着谷雨，他才应该是谷雨的师兄吧，而且摸头杀这种事情不应该都是男孩对女孩做吗？到小师妹这怎么就全部都反过来了。 “谁说的，我摸老虎也是这样的！”谷雨对此表示不服，如果真的是在摸狗的话她的动作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轻柔了，起码得薅下易决一撂长发才肯罢休。 “师妹，你根本就是所有毛茸茸的东西都喜欢吧？” 联想起小师妹平日里的模样，易决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第62章 中秋番外（一） 谷雨从易决师兄的那个攻略世界回来后，才发现书店的气氛变得很不一般，原本摆放众多书籍显得很是死板的书架边角处都系上了一条漂亮的中国结，而在中国结正中间有两颗正红色的玉珠时不时敲击在一起，发出宛如乐曲一般的清脆声音，也带动了底下的流苏微摇，为书店中添增了一些喜气。 但这些在谷雨看来也是没差，还不如买个吉祥物，唔……例如猴赛雷？放书店门口摆放着，说不定更能够招徕顾客，谷雨抱着一块金黄色的圆形抱枕，设想着书店要怎样改造才更加新颖，这样的书店她都看了无数年了，熟悉到了说出一本书的名字，她都知道那本书的位置，越熟悉便越觉得乏味，说不定重新变一下模样还能够引起她重新阅读书籍的兴趣呢。 谷雨这这般缴费脑汁地想着，而老板却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眯着眉眼，唇角笑得如同新月一般，头顶上还不时地冒出粉红色的气泡，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让谷雨好想动手好想打他！ 谷雨抱着那块不知道是圆月形状还是蛋黄模样的金色圆形抱枕，蹑手蹑脚地走到老板身边来，高高地举起双手正想要拿着那抱枕蒙老板一脸时，有一个人揭开了后帘，突然走了进来。谷雨的手便也停在了半空中，面色古怪地朝他看了过去，小偷？客人？ 那人穿着倒是体面，一袭配套的蓝白运动衫硬是被他穿出了慵散的感觉，不仅如此，这个人还戴了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本就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剩下的那一部分脸还被蓝色的轻薄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段细长白皙的优美颈脖，怎么说呢？虽然脸是一丁点都没看见了，但那看上柔软顺直的黑色短发和长身玉立的清瘦身材已是为他加分不少。 谷雨觉得这人只要五官长得不太过于离奇，定然是个帅哥……等下！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唔哇啊啊啊！你是谁啊？” 思考半刻的谷雨突然喊出声来，惊得老板瞬间便回过神来，往上一站恰好地被谷雨举在手上的抱枕撞了一下额头，还有些抱枕上的毛纤挨进了眼睛里，疼得老板捂住双眼在沙发上滚了两圈之后才泪眼婆娑十分委屈地问谷雨道：“小谷儿，你是看见外星人了么？” “呃……不是，其实……老板，这个……那，唔……你什么时候养了一个男人？” 谷雨的眼睛已经快要转成蚊香了，她记得这么久，书店也只有老板和她两个人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她居然都不知道？难道说书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因为这个光是身材看着就让人想要臆想的青年？还有老板百年难得一见的春心萌动周身自带鲜花盛开特效的原因也在此？ 哦！老板书店藏汉！ “噗……小谷儿，你瞎想什么呢？这个人啊你可以叫他阿明，和你一样是攻略者哦。” 谷雨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会瞒得过老板，只是现在还不能对谷雨说出清明的真实身份，老板也就不多作辩解，一把拿过谷雨还举在手中忘记放下的月亮抱枕压在怀里，指了指揭帘而入的那人说道，随即还对着谷雨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阿明？这名字也太随意了，是老板你临时想出来的吧？绝对是临时想出来的吧？” 老板没个正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谷雨也就不在意他，自顾自地上前朝着那个青年伸出了手，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介绍自己道：“你好，我叫谷雨，你是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默不作声，认真仔细地看了谷雨半晌才也伸出手来，却不是握住了谷雨的手，而是抓住她的手托在掌心，另外一只手在谷雨手心处慢慢写下一个“明”字，最后一笔落下后，阿明才收回了手，向后退开了一大步，惹得谷雨一愣。 有必要警戒心这么重么？谷雨第一次颇有些尴尬地缩了手藏在袖中，原来这个人确实是叫阿明的啊，但不至于因为她说他名字取得随意就离她这么远吧？连话都不想要和她说的样子。 “他为什么到了室里还戴口罩？不怕捂出痱子来？”谷雨悄悄地去问老板，人就是有这样的心理，越是被人冷淡对待，就越是好奇，谷雨对着这青年提起一丝兴趣来，当然最让谷雨感兴趣的该是他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长得丑，羞于见人！” 老板双手撑着脑袋，看着谷雨和清明之间的互动。他想象过无数次谷雨和清明再次相见的场景，但没想到清明那个笨小子为了不让谷雨认出他居然还做了这么一副装扮，一直就这样带着口罩也不怕真的捂出痱子，而且连一句话都不对谷雨说，是怕谷雨认出了他的声音吧？ 不过尽管如此，对于清明来说，能够见到谷雨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了。这般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再推清明一把，尽早结局这一场赌局呢？ “老板，你这么说话会没有朋友的！” 知道老板是在打哈哈什么都不想要和自己说的模样，谷雨也就放弃询问了。老板说阿明也是攻略者，他如果真的丑到无法用面貌示人的话，那攻略起来应该会相当费力的。谷雨自认为自己不歧视相貌丑陋的人，但喜好欣赏美的事物与人，这也算是一种本性了。想到这里，谷雨又眯着眼睛斜了老板一眼。 “老板你下次再无聊的话别扔别人到书里玩，自己也可以进去体验一下生活啊！” “小谷儿，你这样说得我心里好痛！” 老板作西子捧心状，正要抹点口水到眼角上时接收到了清明传过来的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立刻便站直了身体，拿着月亮抱枕在谷雨面前晃了晃，然后欣喜地对着谷雨道：“暂不说这些了，小谷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啊，中秋。” 谷雨的语气很是平淡，黑色的眼眸中掀不起一丝波澜。书店里挂了这么多的中国结还有一个个的形状奇特的月亮抱枕，就算是她忘记了今天是什么节日，看见了这些也该会想起来的。只是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中秋节，早就没有了当初那份欣喜期待的心情了。 “小谷儿你居然知道？那你从易决的世界里回来时都不知道带一盒子月饼吗？就你经常吃的那家，芙蓉坊的彩色冰皮月饼就很不错吧？” 第63章 中秋番外（二） “小谷儿你居然知道？那你从易决的世界里回来时都不知道带一盒子月饼吗？就你经常吃的那家，芙蓉坊的彩色冰皮月饼就很不错吧？” 啃了大拇指指甲盖一会儿，老板回想起他已许多年未曾吃过月饼了，啊，还记得他以前是很喜欢吃莲蓉蛋黄的月饼呢。今天难得书店中还有谷雨和清明两人在，便放开了怀里的月亮抱枕，起身走到谷雨的面前很是大方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红色大钞递给她。“小谷儿，去买冰皮月饼吧，剩下的钱给你当零花。” 看着那张红色大钞，谷雨愣了会，随即捂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眼眸弯成一道月牙儿，眼角处还流出了些许眼泪，弓起食指将泪水拭尽后，贝齿微露，唇红若樱，从腰间的口袋里再拿出了一张崭新的毛爷爷，连同着老板的那一张一同放在老板的手心。 “老板，芙蓉坊的月饼可不是这么便宜的呢，再给你加一百，说不定可以买一块五仁回来。” 老板僵直着身子，白皙如玉精细雕刻而成的手掌心处端放着两百块，横竖都像是某个爱好cosplay的牛郎店里被人打赏了小费的男公关，脸色的表情怪异中还透着一些委屈，惹得清明站在旁边看见他这副模样都不禁握拳放在嘴边噗嗤一笑。 见谷雨和老板听到声音齐齐向他看来，清明假意咳了咳，又将眼镜向鼻梁上推了一下才默默地走到了墙角边，极力将自己化为隐形的存在。 “孩子他妈，你看小谷儿这孩子居然什么时候开始存私房钱了呢，明明小时候想吃个糖果都是我给她付钱地说。” 老板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将两百块收回了自己的衣袖后画风秒变，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了一条白色手帕对着清明泪眼汪汪地咬着，末了还一手挽起自己的唐装衣摆往上拭了拭根本就不存在的泪水，这一掀开衣摆可了不得，不仅露出了两条跟竹节似的修长纤瘦的……毛腿，还有蓝白条相间的胖次……再往上…… “卧嗒！” 谷雨飞起一脚，正好踢在了老板的那张俊脸上，老板单手捂住自己被踢肿起来的脸，这下是真的泪眼汪汪看着谷雨，蜷缩着身体蹭地一下就退到了清明的身后，嘤嘤嘤，小谷儿在易决那个世界打易决都打成这副彪悍的性子了，还他那个温柔贴心的小棉袄来！ 谷雨摊开双手，对着老板吐了吐粉嫩的舌头，不见老板的这些日子老板越来越没品了，在阿明面前揭一揭衣摆露一些福利出来也就罢了，反正都喊阿明为孩子他妈了，可见两个人的感情很，不，一，般！……等下……孩子他妈……谷雨这孩子？敢情她才是老板和阿明的……孩子？ 呵呵……感觉身体被掏空…… 谷雨在一边凋谢得都石化了，而在另一边，清明蒙在口罩里的脸带上了些无可奈何的神色，都已经中秋节了，老板还这副不正经的模样让他为书店的未来深感担忧，弯下腰将老板扶了起来，在贴近他的时候轻轻动了动唇。 “孩子他爸，就算是掀衣服诱惑谷雨，也该由我来才对。” 听过清明这话，老板浑身一哆嗦，他怎地就忘记了清明也是个毫不逊色于谷雨的小恶魔呢，立刻转到清明的背后来，将他向着谷雨的方向推了推。 “你们两个，去买月饼吧。” 老板忽然抬头道，这一句话却是引得谷雨一怔，重新回到攻略世界么？ “不用哒，推开门之后不远就是芙蓉坊了！” 能够听到谷雨心声的老板打了一个响指，书店窗外的风景骤变，便凭空出现在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中。书店是可以任意地在各个世界中移动的，不过老板极少会这样做，除了沙漠海洋冰川森林外，无论地是世界的哪个地方都会有许多的人存在，如果看见凭空出现了一家书店，会造成一起灵异事件的吧？ “哦吼，老板，既然你有这么方便到达攻略世界的方式，那你每次还是扔我下来的哦？” 谷雨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后抬起手臂扭了扭手腕，眯着眼向着老板走近，却被清明一把握住了手臂，拉到自己的眼前，另外一只手在谷雨的手心写下：“他今天很高兴。” 店中不知岁月，无论外面的时光如何流转，老板的时间却已经静止了。千年万年，孤独成一道永恒的光，穿梭在偌大的宇宙中，无法逝去也无法找到归处。因着机缘巧合，才会与他立下那个赌约，才会有现在三人共处一地的中秋节，不珍惜的话也太辜负自己了。 “……好吧。” 谷雨本想要拒绝，但看了看老板脸上的笑容确实比起平日来得真实，便点头算是同意了，拽过清明的手，对着老板微微笑了下。“老板，等我给你一个印象深刻的中秋节！” 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了老板心头，刚想要问谷雨要做什么时，谷雨就啪地一下把门关上了，这让老板很郁闷，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看家的狗，还是单身的那一种。 刚出书店，便看见来回行驶的汽车，闪烁的灯光，以及各种鸣笛声，歌声，叫卖声混杂着一起，虽然颇为刺耳，但不得不说这正是都市所特有的声音。 但在这样喧哗浮躁的时代，仍然有些亘古不变的东西会一直流传下来，例如天上的明月，也例如这阖家欢乐的中秋节。谷雨觉得这是间很神奇的事情，都说明月最能寄托相思，大概是因为无论在哪个时代，在哪个地方，都能够瞧见那轮月亮吧。 一瞬间，谷雨的脑海中转过无数的场景，等清明推了推她时，谷雨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后，谷雨对着清明摆出一个笑容。“走吧，等会天都快黑了。” 明白是那一魄已经回到谷雨体内才会引起她对宫袖月的思念，清明手向上抬了抬想为谷雨擦掉脸上的眼泪，但刚抬起便反应过来之后转而推了推眼镜，对着谷雨轻轻“嗯”了一声。 虽是单音节，但声线如碎玉敲击在一起一般动听，谷雨稍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眼，原来这个人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么？只不过好像他不是很喜欢说话的样子。 嘛，算了，反正也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这样想着的谷雨便就自顾自地上前率先向着芙蓉坊的位置走去了，清明犹豫了一会儿，也随即跟上，和着谷雨在一起挑了一大堆的月饼，还买了一些花灯，两人皆提着东西，浩浩荡荡地走回书店。 另外一提，所有的费用都是清明支付的。 第64章 中秋番外（完） 老板趴在光滑如镜的汉白玉石桌上，时不时地伸手戳一下摆放在他面前的一堆月饼，各种大小各种形状的都有，看上来十分诱人可口，便兴致勃勃地从背后拿出了一把锃亮的菜刀出来对着月饼的正中间打算切下去。 看到那菜刀的光净刀面上都可以倒映出自己整个人来，谷雨无语了一阵，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唇角向上提了提，对着满脸都是笑容的老板道：“老板，你晃一下脑袋试试！” 老板正握着菜刀柄使劲往下压呢，听见谷雨这样说，便停下了动作，按照她所说的那样晃了晃头，感觉没什么异常啊，偏头便问向谷雨。 “怎么了？” “有没有听见海浪的声音？” 老板愣了半刻，终于明白了谷雨话语中的意思。眯起了一双眸子，宛若狐狸般的奸诈笑容挂在了老板的脸上，颇为瘆人，老板笑盈盈地对着谷雨举起了菜刀：“看来菜刀只切个月饼确实单调了一些呢，小谷儿要不要来试一下他的锋利度？” 闻言，谷雨向后退了退，靠在了清明的身边才又嬉笑着道：“正常人会用菜刀切月饼吗？老板你太久没有出书店所以不知道人间现在吃月饼都流行整个整个吃，一口咬完整块，然后在嘴里慢慢地嚼。” 说谎话时真假掺半才能够骗得过别人，不过老板，暂且算他比普通人要聪明一点好了，谷雨便又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的理由。 “中秋节本就该团团圆圆的嘛，老板你怎就舍得将那么圆的月饼给分离开了呢？”末了还推了推清明的胳膊肘，面色真诚无辜地问了一句。“对吧？阿明。” 在看见清明也点了头之后，老板这才放下了菜刀又像是他一开始不知怎么就从背后拿出来的一样也塞回了背后就不见了踪影，谷雨弯腰低头向老板的身后探了探，莫不是老板的身后有叮当猫的小口袋，要不然拿放东西怎么就这么方便的？ 老板拿起一个足有他拳头大的月饼，原来要整个儿吃下去才是团圆吗？那这个大小有些挑战性啊，长大了嘴对着月饼摆出各种“啊”的口势，然后狠狠憋了一个气，一整个地咬进了嘴里，终于成功地咬进了月饼的老板转了个方向对着清明和谷雨想要炫耀自己的功绩。 一开口：“唔唔啊……哼哼唔，唔嗯……嗯嗯唔唔……” “完全听不懂老板你在说啥！好了，快点吃啦你！”谷雨扶额崩溃说道。 老板的两个腮帮子已经被月饼塞得满满当当的，对着谷雨说话时就使得那张原本清俊的脸变形得好像是……唔……专门的搞怪艺人一样，这个颜艺，谷雨要给老板满分！同时的，谷雨心里小小地愧疚了一把，她真的没想到老板会这么喜欢中秋节的，看那个月饼的形状好像正好是……但愿老板吃了一口后不会打死她！ 老板“嘤”了一声，便尝试动了动牙齿，嚼了一口嘴里的月饼，咦？怎么会有点辣？错觉！一定是他的错觉，月饼又不是豆腐花，怎么会还有辣的呢？所有的月饼都是甜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老板抱着这样的想法，再嚼了一口…… 好吧，越来越辣了。 老板一手捂上了自己的嘴，吐出来？不行不行，如此高贵英俊的他怎么能够干吐出嘴里的食物这种降低格调的事情！ 于是，谷雨便看见老板原本白皙的面容像是染上了一个色调似的慢慢呈现出一种绯红的颜色，微妙地青筋暴起眼角带泪地嚼完了那块馅是十足的老○妈月饼。 “啊啊啊，水，我要喝水！” 老板接过清明十分体贴地递过来的凉白开一口咕噜咕噜地喝完了整整一大杯才躺在沙发上挺尸，口中还喃喃道：“这是什么月饼啊？今年的新口味吗？” 自知有错的谷雨尴尬地笑笑，“对啊，新口味，老板你再尝一尝其他的？” 老板摸着自己喝水都喝鼓起来的小肚子，坐直了身体再看向桌子上的月饼，拿起一个较小的问谷雨：“这些都是什么口味的？” “韭菜鸡蛋的，泡面汤汁的，芥末抹茶的，巧克力板蓝根的……” 指着那些月饼，谷雨越说下去，老板的脸就越白了一分，感觉手上再也没有了力气，等到那块月饼掉落到桌子上后，老板猛地站起来，拉过谷雨和清明向着门外走去。 “我们去赏月吧啊哈哈，今晚的月亮真是圆呢，啊真漂亮啊……咿呀……现在的年轻人口味真是怪呢，难道是我太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老板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了起来，转变成碎碎念的一种形式存在，谷雨也就不理他，拿过在旁边摆放的一架花灯，扬起了一个笑脸。“我们一起出去放花灯吧。” “好！”老板笑眯眯地举手赞同，而清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繁华的都市中难得的没有像是往日一般喧闹，也没有颜色纷杂的霓虹灯不停的闪烁着，唯有天上的明月大方地将它的光芒撒到大地上，为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看着这一切，心都开始宁静起来了。而此时此刻老板他们三个正坐在公园的草坪上，出乎意外地祥和气氛油然而生。 “小谷儿，小谷儿，你要写什么东西！” 老板手上拿着毛笔，就连脸颊处都沾了一些墨汁，但他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没发现，只对着谷雨招手，还指了指他和清明在花灯的面纸上写下的诗句。 “明月几时有，抬头自己瞅。” …… 这么恶搞的诗句，不用看也知道是老板写下的，笔画平直工整，像是一年级小学生那样一笔一划勾写出来的一般，虽不好看，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再看阿明的，只有半句。“今宵冷月西沉处” 尚未赏月便想着月亮会沉到西边去了么？谷雨偷偷看了清明一眼，这是有多孤独的人才能够写出这样的诗句呢。稍一思索，谷雨提笔在那半句诗的后面写下：“花开时节待君归。” “今宵冷月西沉处，花开时节待君归。” 尽管月亮会落下，但它第二天的晚上又会升起，不管是什么，都会逝去都会重生，珍惜当下就好，不必这样伤感的。谷雨看着那架花灯在点好之后便越升月高，在墨蓝的天空中化成了另外一轮明月，逐渐迷离起来，脑袋一沉，困意突如其来地涌上。 “喂，你们在干嘛？不能放灯笼的不知道吗？” 远远的一个保安看见天空上越升越高的花灯，大惊之下向着老板他们走来，一边叫喊着一边挥舞着警棍，老板刹那就黑了一张俊脸。“虽然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但很清楚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跑！” 一手拽着一个向前跑去，没想到跟在身后的保安大叔不仅毅力好，体力也非常好，跟了老板他们三条街之后才慢慢把老板他们给跟丢了。 清明身上背着困极昏睡过去的谷雨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这才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来，谷雨清浅的呼吸声喷洒在他的肩头，清明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免得惊醒了谷雨。 老板跟在他们身后，无奈地摊了下双手，谷雨体内的封印压抑着她的力量，今天她确实累得久了，加上那一魂刚刚回归，会昏睡过去也是正常，但没想到在奔跑的时候她居然也会睡过去，幸亏清明时刻都在注意着她，不然说不定还会摔倒呢。 正踩着脚下的影子玩，突然从前方扔过来一个不明物体，老板下意识一手接过发现是块包装精致的冰皮月饼，随后便听见清明的声音响起。 “中秋快乐。” 老板眼眸染上了些笑意，这个傻小子，还是挺贴心的嘛。也罢，剩下的时间让他们两个独处一会儿好了，而他……他也想一个人在外面去好好观赏一下这许久都未曾注意过的月亮了。 抬手向着眼前一划，老板的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门出来，老板抬脚毫不迟疑地迈了进去。 而清明这边，清明将谷雨一路背回了书店，将她安放在床上，看着那恬静的睡颜，清明伸手抚上谷雨的脸侧，依依不舍地滑下，黑色的眼眸黯了黯，接着从口袋中拿出另外一块月饼放在谷雨的床头，倾身在谷雨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中秋快乐，谷雨。” 第65章 散仙（一） “今日月形山上好生热闹啊。” 路过的青年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然后偏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少年人皆青衣白衫，背着一小个包袱，有些还带了一两个粗布麻衣的随从向着月形山上奔去，形势看上来颇为浩浩荡荡，便不由地感叹起来。 旁边正在擦拭桌面的茶馆小二听见青年的话，笑着回应了一句：“客官您有所不知呢，今日儿啊，是流云门招新弟子的日子。这可不，但凡是家中有些钱财的，都想要将子女送进去试试，若是被流云门选上了，以后就不愁了呢。” “家中有些钱财的么？那那个穿着破烂的小孩童是怎地回事？” 小二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只见穿着规整华丽的人群中还混着一个头发乱糟糟浑身脏兮兮的看上去就是一团黑的小孩子，自己也疑惑了一会儿，见那青年好似还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回答，便端着茶壶喃喃说道：“谁知道呢？跟上去乞讨的吧？” 且不说这些了。 青年口中的月形山，是连绵数座挨在一起的山峰组成的，高低不同，因形状看起来如同卧倒的半月而得名，山势并算不得上很高，但有仙则名。人人皆知的修仙门派流云门便是坐落在这里，况且月形山上终日云雾缭绕，端得是个仙气十足，更让人生出向往之心。 而这是一个以术法为尊的时代，并没有朝堂或者国家一说，在这里强者为王，有实力雄厚的四大修仙家族共同掌管着这整个天下，但修仙也分为道修和魔修，无论是何种修仙方式，最后若得正果便可羽化成仙。可是仙与神又有所不同，仙之后也许要历经千年万年积攒功德也许是瞬即顿悟凡尘才可封神。 六界众生分别为：灵，妖，魔，人，仙，神。 神位于顶峰，谁也不知道神该是何种姿态，何种模样，在现世已没有神这种存在了，只有古老的传说中，神自霞光中踏风而来，悲悯众生的故事仍在后世流传。 全身都脏兮兮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小男孩便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上山的，他要寻神，不知道这样的信念因何而起，但自从他记事以来，他就有着这样的想法，寻到神……或者他自己成为神。 可他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乞丐，原本还有一个老乞丐在抚养着他，两个人一起跪在街道边靠乞讨过活。现在老乞丐也死了，孤苦伶仃的他一路乞讨着来到这月形山山脚下，正好赶上了流云门招新弟子的日子。 听闻流云门收弟子不看家世，只看资质，那他是不是……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一下，他还小，即便现在什么都不会，可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学。 抬头看向月形山，虽然它算不得这片陆地上最高的山峰，但对小乞丐来说已是高耸入云，石阶一级级地向上延伸着，直伸到云霄里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人群慢慢向上地蠕动着，也有些爬得不到石阶三分之一的年轻公子们就已经累到不行，坐在一旁的石柱边上用手扇着风纳凉。 小乞丐爬得也是腿脚发软，他本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气力都用尽了，一步步的全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抬脚，越往上登去，呼吸就越是困难，喘气喘得嗓子都干了，勉强地逼出一口口水咽下，反倒是刺得干涩的喉咙里一阵疼痛。 到后来，正午灼热的太阳像是要把人都晒干一样，小乞丐他感觉眼前的石阶都变得模糊起来，便又掐了自己手臂一把，才唤起些意识，继续艰难地向着上一级石阶抬脚。 而在小乞丐正前方有一名公子哥本就因为要在烈日下爬过这漫长的石阶而烦躁，这会儿看见他一路踉踉跄跄地跟上来了，还大有一种要继续跟到头的架势，便更想要骂娘了。 不耐烦地拿出袖口中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了数个铜板递给那名小乞丐，冷笑一声说道：“就你这么一个小乞丐也想来流云门？岂不是癞□□想吃天鹅肉？给你钱，赶紧地滚下去。” “没错，趁本大爷还没发火之前快滚下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跟在我们身后都降低了我们的身份！” 见那小乞丐迟迟不接过那几个铜板，只一双墨黑的眸子看上去透亮。年轻公子哥旁侧的一个白衫男子也恼怒了，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还推了那小乞丐一把，使得小乞丐差点步伐不稳滚下了石阶，幸好被身后另外一名蓝衣短衫的小少年扶住了后背才站稳住脚跟。 不善与人接触的小乞丐急忙退开了搀扶住自己的小少年一点距离，才状似不经意间伸手按上了自己的嗓子，回头对着小少年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虽只两个字，但出声嘶哑，像是一把迟钝的锯子在磨木头一样，实在是说不得好听。小乞丐眸色低沉，缓缓放下了自己黑漆漆的手，朝着那小少年看去。 小少年显然家境也甚是不错，被养的粉雕玉琢的仿佛瓷娃娃一般讨喜，尤其那一双如同有细碎光芒撒进去的清亮眸子笑起来便弯成了一条月牙儿，听到小乞丐的道谢时便声音清脆地对着小乞丐回了一声：“不客气。” 接着那粉雕玉砌的小少年看向了刚刚在欺负小乞丐的两名年轻男子，负手摇首颇有几分大人模样地指责道：“修仙本就是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你们这般欺负弱小又怎么有资格来参加流云门选试？”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敢教训我们，看我不打得你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也许是被小少年的话语激怒，那个伸手推开小乞丐的白衫男子又想抬手去打那个小少年，却被一只脏兮兮的手紧紧握住了手腕，明明是那样瘦骨嶙峋的小乞丐，使出的力气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一点……都不弱小。” 小乞丐突然抬眼盯着那个白衫男子冷声说道，目光冰寒如同冷箭。那白衫男子一惊，气势就已经低下去了，这小乞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怎么力气那样大？细如蚊声地说了一声“抱歉”后，才被小乞丐放开了手腕，那处已经是一片通红，白衫男子知道小乞丐也不是好惹的后急忙拉住旁边的同伴向着另一边走开。 小乞丐说出来的话分明就是在为小少年一开始的那句“欺负弱小”作反驳，但小少年却一点都没听出来小乞丐话语中的冷意，热情地上前拉住小乞丐的衣摆，很是开心地道：“你好厉害啊，我们交一个朋友吧，我叫徐钰，你呢？” “走开，我不需要朋友。” 小乞丐冷冷地推开少年便一步一步继续步伐蹒跚地向着山顶上走去，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即便有人想要接近他，也是有目的的。小乞丐不动声色的地抚上了自己黏满泥巴的脸，迟疑了一会儿目光更加坚定了起来，他一定会成为流云门的弟子，登临在众人之上！ “诶，别这样嘛，我是来竞选流云门弟子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你呢？……喂，你回答我一句啊！” “你这样走不累吗？嘿嘿，我可是偷偷吃了腿力丸才能够到这里的呢，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就多带一颗了。” “你口渴吗？我这里倒是还有些从山脚茶馆里装上来的茶水呢。” “……” 少年见小乞丐对他十分冷漠的模样，便鼓起了腮帮子怨念了一会儿，随即便又开心地上前继续锲而不舍地找着话题想要和小乞丐说话了。 而此时此刻，在月形山晚停峰上，一名身穿红衣面容绝美的女子正躺在树干上小憩，却被山下传来的声音吵到不行，正叹了一口气后才睁开了双眸，款款从树间落下，如同花妖降世一般，一瞬间迷乱人眼，但她身上纯正的仙气却表明这个人已至飞仙阶段，更甚至是已经羽化飞仙。 “姑娘，您不继续睡了吗？” 青岭正往石桌上放了一杯刚用花瓣上收集来的清澈露水浸成的凉茶，抬头看见那红衣女子飘然而下，便托在茶盘站到了一边恭敬问道。 “不了，今日月形山下为何如此吵闹？”红衣女子撩过自己的一缕柔顺的长发，伸出素白纤细的手端起石桌上的茶轻啄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才缓缓问道。 “巧是今日门内招弟子呢，姑娘今年也不打算收徒么？” 青岭笑着回话，话语虽说得亲近，但隐隐恭敬疏离还透在里面，红衣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也没多说什么，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放轻松了语气：“不收，累得慌，你去告诉掌门师兄，便说……谷雨修为薄浅，还没资格收徒呢。” “姑娘说笑了。若是姑娘都没资格收徒，这流云门也该……” 青岭正说到一半看谷雨淡淡地瞥过来一眼便止了话语，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迟钝了一会儿才按照谷雨的意思继续说：“那青岭便去钟元峰禀告掌门了。” 言毕，青岭对着谷雨鞠了一躬后才缓缓退下，看着那道青影逐渐消失后，谷雨复而跳回了树干上，继续闭着眼睛浅眠起来。 第66章 散仙（二） 此时此刻，在钟元峰霄云殿前有一颗炼气石横空端放在一个石架上，通体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这便是流云门的初级选试。 等通过了初选，便是流云门六峰首席选徒，听闻大部分只是询问几句话后便会收为弟子了，而没被选上的，就只能像是初选落榜的人一样，黯然离去。 换句话来说，只要通过了炼气石这关，就会有很大的几率被挑选为流云门的弟子。 来挑战炼气石的少年们排了很长的一条队伍。当伸手掌心朝下放在炼气石的正上方时，炼气石便会散发出彩色的光芒，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绿色最为平凡，可以说是毫无修仙的资质，绿色以左是火灵根，以右是水灵根，颜色越深资质便越高，也有冷暖两种色调交错是双灵根性，而所有的颜色都包含的话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 等到小少年排队排到炼气石前时，他乐滋滋地把手放了上去，没想到竟然会是绿色，试了好几遍也都还是绿色，少年刹那就憋红了一张脸跑到旁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而他身后的小乞丐丝毫不在意少年现在是何种心情，只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看到练气石散发出青色的光芒，小乞丐才收回了手。 青色么？看来他的资质也很低啊，刚刚过去的那些人里少有橙色或者蓝色的，赤色和紫色就更少了，仅一两位，而大部分人都是黄色或者青色。 既然是水灵根的话，他也该是蓝色才对，为何是这种平庸的青色？ 握着自己的手腕，忍了半天才憋下了不甘心的情绪，小乞丐也走到了一边，等候着初选的榜单出来便可参加第二轮的选徒。 “我怎么就会是绿色呢？我觉得我自己还是很有修仙天赋的啊，清明，你说对吧？” 徐钰看着自己白嫩嫩的手纠结了很久才对着靠在他旁边的小乞丐说道，他可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才来参加流云门招收弟子的呢，结果初试就给他这么大的打击，心里好委屈哦。 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身边这个小乞丐名唤清明，徐钰就很庆幸自己还带了一些清热解暑的茶水上来了，如果不是清明渴得都快中暑了，这个别扭的家伙肯定还不会向他借水喝呢。 经过了石阶上清明拦下了那个高大威猛的白衫男子打他一事，徐钰已经下意识把清明看做自己的好朋友了，所以有了什么苦恼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和清明说的，只是没想到清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理不理啊。 “榜单出来了，榜单出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徐钰絮叨着嘴巴都快干了后便听见有人大声喊着“榜单出来了！”，一直靠在墙角上积攒体力的清明立刻打起了精神，向着人群拥挤的地方走了过去。 看着榜单密密麻麻的姓名，清明眸色暗沉，直到看见“清明”这两个墨色方块字时，他一颗心才算是落下了。事实上，清明也只认识他自己的名字而已，谁还能够指望一个自小乞讨的乞丐识文断字呢？ 不过这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同等资质下，取年幼者先，他是不是说过？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会，但他还小，还有许多许多的时间。 “咦？清明，你看你看，我竟然也在！我还以为我一定落选了呢，吓死我了。” 徐钰一手遮着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榜单，就只好偷偷地开了一条指缝向着那瞧去，在看见自己的名字居然也在榜单上时，惊喜得不能自己，张着嘴愣了半天才拉过清明的手臂差点都跳起来了。 清明微愣，在徐钰碰到他手臂时身体僵直得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脚步动了动差点就向着徐钰踢去时才想起他并无恶意，抿了抿干裂的唇，强忍下不适感，清明语气冷淡地道：“那便好。” 最后清明看向徐钰手指指着的那个名字，默默在心里一笔一划勾写着，原来这两个看起来很是复杂的字念“徐钰”么？他好想学习更多的字，可惜他现在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再次瞥了一眼自己的名字，什么时候他写字也这样好看就好了。 “榜单已出，各位，不在榜单之列的便可下山了，山路堵峭，诸君还请小心。” 一名身穿青白色道服的流云门弟子从殿中缓缓走出，对着众人恭敬作辑道，饶是心中还有许不平之人，听见这弟子舒缓有礼的声音，也都消了气，认命地向着山下走去。更何况，他们也不敢在流云门造次。 片刻之间，殿前广场上的人就少了大半，剩下的寥寥数十人也都握拳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下一个指令。 那名流云门弟子见此场景，想起他当初和青岭上山时好像也是这样紧张的，转而都数十载春秋过去了，不禁莞尔一笑，面容上多了一些亲切，继续道：“能通过炼气石测试的便是有一份能力，诸位不要妄自菲薄，只管宽下心来随我进殿吧，各峰首席都在等着大家呢。” “清明，这个人看上去不错哎，难道流云门弟子都是这样气度翩翩的么？” 徐钰平时就爱闹腾，瞒着家人跑出来没想到会有此奇遇，更是欣喜得脸上的笑容都要腻出蜜来。不停地对着清明说这说那的，也不管清明是理还是不理他，先拉着清明到大殿里看看那传说中的流云门六峰首席还有掌门人是何等模样再说。 只是徐钰要是知道清明每次在他拉过手臂之后都要暗自将手臂使劲搓得通红后才肯放手，又会作何感想？唔……视若好朋友的人却将自己当成某类脏东西一样厌恶着，不知道徐钰还会不会笑得这样天真灿烂呢？ “你，是叫清明对么？” 正在徐钰拉着清明感叹于这殿中的装饰华美时，本就因清明的名字留了一些意的裴硫书此刻被他的穿着也吸引住了便站起身离了座，步伐缓慢地负手渡到清明面前问道。 他从未看过乞儿来流云门修仙的，还是一个这般小的孩子，看上去也不过九、十岁左右，全身上下都沾着乌黑的泥巴，衣衫尽破，缝补了几层，穿在瘦骨嶙峋的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明显是改制了别人的衣服，隐隐间还散发着一股恶臭，也难得他身边居然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得一脸纯真丝毫没有嫌弃的模样了。 就在裴硫书打量清明的同时，清明也在偷偷地打量他。他知道的词汇不多，但眼前这个人银发白眉，面容却极为年轻俊朗，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算得上……好看？ 清明搞不太明白，大约吧，他觉得这个人长得很不错，词贫的清明已经想不出别的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男子了，他记得老乞丐说过流云门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就是流云门的掌门裴硫书，看过了大殿之上落座的其他几人，清明觉得眼前这个人应当就是裴硫书没错了。 点了点头之后，清明直接问道：“我能够成为流云门弟子了吗？” 到底是年幼，问话都显得太过直白，裴硫书淡淡一笑，看过其他的五峰首席的神色各异，便转身对着他们慎重问道：“你们可愿意收这名孩童为弟子？” 五峰首席面面相嘘，他们的弟子差不多都挑选好了，虽说越年幼以后的提升空间就越大，但谁也不想要收一个差不多才十岁的娃娃啊，他们收的徒弟中最小的都十四岁了，若是真在现在要下了这娃娃，那以后到底是收徒还是在养娃都很难说了。 过初选的时候没注意众人的年龄才将清明的名字写了上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毅力登上月形山，而且还过了炼气石。 “掌门，这孩子太小了……我看还是算了吧，若是他旁边的那名叫徐钰的少年，我们还可以收下为徒的。” 沉默了半天，那五名首席中有一黑胡子的中年人终于顶着压力上前说道，这话一出，清明立刻睁大了双眸，下意识看了一眼徐钰，徐钰确实看上去要年长他几岁，可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小，所以拒收？ “清明你可听见了？既然五峰首席都不愿收你为徒，你便下山吧，再耽误时间天黑了就不好了。” 第二轮的测试是六峰首席自己选徒，没被选上的话也没有办法，裴硫书虽为清明而感到惋惜，但现在他已不再收徒了，为今之计只能劝解清明尽早下山，月形山是不宿外客，等到天黑了，这孩子下山就会有危险了。 “我不走！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点资质都没有，还能够被选上？流云门说到底还是重家世的吗？” 清明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他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来到这月形山，怎么能什么都还没学到就被赶下山去？一手指过不明所以的徐钰，清明大声对着裴硫书喊道。 第67章 散仙（三） “那我便来告诉你这是为何？” 突然响起的清灵女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皆向着大殿门口看去。 满目璀璨的阳光中，有一道红衣身影翩然而至，如画的眉眼，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腰间宫铃伶仃作响，说不出是铃声更动听还是那人说话的声音更动听。清明心弦一动，不知为何向着徐钰身后退了一步，借着他掩住了自己一半的身躯，似乎是不想让那人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踏光而来，普渡众生。漂亮姐姐，你就是神吗？” 看到的这副景象让徐钰惊呼起来，他想起传说中所描述的神，大概也是这副模样的罢。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便再次弯成了月牙儿，徐钰欣喜地走到谷雨的身边，仰着头询问道。 闻言，谷雨敛下了笑容，黛眉淡扫，自成一派清冷之色，低眸看着徐钰，问道：“神么？你觉得我像？”话到末尾时，谷雨扬起眼角侧目瞥了一眼裴硫书，见他也朝着自己看来，便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知仙尊今日驾临钟元峰霄云殿所谓何事？” 坐在台上的另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看见裴硫书的目光全然被谷雨吸引过去了，气得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嘴唇抿了抿，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直视着谷雨说道，话语中还有一些挑衅的意思。 每年邀请谷雨来钟元峰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掌门师兄甚至因为她都已经不再收徒，今年倒好，当所有人都差不多忘记流云门中还有谷雨这么一个人时，她却自己跑出来在掌门师兄面前露个脸，这算是什么意思？明明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迟迟不肯放过掌门师兄吗？ 说话的是西源峰首席舒乐，向来与谷雨不和，年轻气盛时还大放冰系道术将谷雨冻成冰柱过，当然她也没讨到好，被谷雨掌心中的红莲业火烧得头发都短了一大截，其后过了好几年才重新养回来了。 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舒乐脾气竟然一点都没改过，话语里那股子火药味当谁没闻见似的，其他人也都默默不说话。谷雨修为太高，他们打不过，而舒乐脾气太爆，他们惹不起，这后院起的火，还得掌门师兄自己去熄灭才好。 “唔……” 谷雨知舒乐爱慕裴硫书已久，自是不希望看见自己在这里的。只是谷雨并不怎么喜欢别人的私人恩怨牵扯到自己身上，舒乐心悦裴硫书与她又有何关联？ 若是以前还可能会与舒乐争上一争，但如今谷雨的性子是越发平淡起来了，懒得理她，更不想说出自己是因为睡得无聊才跟在青岭后面到钟元峰玩上一玩，便对着清明招了招手。 “过来。” 那个孩子踌躇不安地站在那里，脸上被黑泥糊得了个彻底，双手不停地绞着自己本就破了两个洞的衣角，被谷雨这么一喊，漆黑的小脸上莫名地一红。这下子变得黑红黑红，看上去更丑了几分，但到底还是走到了谷雨的身边，压着嗓子轻声问道：“你刚刚……说……” 不知怎么的，谷雨就从他那沙哑得不细听就听不出来他根本在说什么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奶声奶气的味道。 小孩子嘛，乖巧一点虽好，但总该闹腾些的，老是阴沉着个声音说话干嘛，既不像大人，听起来还很是怪异。谷雨的视线一移，落在了清明满是青紫的手臂上，看上去像是自己掐的，这孩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对自己都如此能够下得去手。 眉头微皱，谷雨从袖中拿出一瓶青瓷材质的药瓶出来，正打算为清明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的手臂上一些药时却被他扭头躲过，默了一默，谷雨状似淡定地收回了药瓶。 小崽子，好不容易善心大发给你擦药居然还不要？ 罢了，和个小孩子她较劲什么？ 步步渡到台上，衣袂翩然，谷雨落座在紧靠着裴硫书旁边的空位上，沉声道：“想知道为什么收了那名叫徐钰的少年却不收你么？” 在看见清明点了点头后，谷雨突然笑起来，笑容中还有些讽刺的意味。 “因为你的资质实在是太平凡了啊，不高不低正好卡在中间了，流云门只收资质上乘的弟子，但也是会有例外的，有时候会收下一些毫无资质的弟子来研究道法，若是成功了，他们的修为会飞涨，自是高兴，若是失败了，本就是弟子资质平庸的错，与流云门也没有什么关联。” 谷雨一语道破玄机，大概是其他五峰首席没想到谷雨竟然会这样直白地将他们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其中一人立刻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指着谷雨道：“仙尊未免将流云门说得太过不堪了些，莫不是忘记了自己也是流云门中人？” “仙尊？……我可不是什么仙尊，区区散仙而已。” 散仙二字落在徐钰的耳里，好生熟悉，他想了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偷偷拉过清明，在他耳边道：“清明你听到了吗？漂亮姐姐说她是散仙哎。就是那个在江湖上盛传很久以魔修飞仙的流云门弟子，我爹说她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修仙天才，可惜了，后来走上歧途，听说上届流云门掌门便是死于她手……” 徐钰虽是压低着嗓子说话的，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修为高深五感敏慧之人？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徐钰说的话，裴硫书眸中神色复杂，看了一眼谷雨，她仍坐在座椅上，娇小的身子差点都陷了进去，唯独那一身红衣如一团烈火在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 谷雨素来不爱穿艳色衣服，恰好每年的招收弟子的时候也就是师傅的忌日，她才会换上一身红衣，如血染就的颜色，以此来祭奠师傅。 听过了徐钰对谷雨的介绍，清明十指紧紧地握了握，偏长的指甲都陷到掌心肉里，但他却顾不上那一点儿疼痛，抬头看向谷雨，憋住了一口气：“你愿意要我吗？” “唰……” 谷雨不小心从座位上滑了下去，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鼻骨，有没有人来教一下这孩子应该怎么说话啊？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谷雨瞬间移形到了清明的面前，这般年纪就已是满眼的戾气，怪不得那五人一个都不肯收下这孩子。 修仙之人不能有半点的心魔，不若以后就会走向魔修的道路，若是挺过去了会飞渡成仙，若是挺不过去，就会为流云门的名誉上再添加肮脏的一笔。在座之人，谁也不想毁了流云门数百年来的基业，更不想让自己沦为众矢之的。 “你叫什么？”看这孩子生性倔强，谷雨终于提起了些兴趣。 “清明。” “那倒是与我有缘了，也罢，这个孩子我便收下了。” 谷雨收徒还是平生第一次，虽她只是散仙身份，但修为却不低于其他五峰首席的任何一人，甚至比流云门掌门裴硫书更高一层，不过这也是众人的猜测了。 “哎，漂亮姐姐，那我呢那我呢？” 徐钰闻言对着谷雨歪着小脑袋卖萌，谷雨就也歪着头看他，然后笑道：“我教不好徒弟，你若是跟了我，一生平凡也不在乎吗？” “本来我也没什么资质嘛。” 徐钰笑嘻嘻地道，一脸的纯真无邪。 “那便好，掌门师兄，如此你该放心了，那便调回青岭吧，这些年她在晚停峰上陪着我倒是受苦了。” 一手牵了一个孩子，谷雨正要踏出霄云殿的门槛时突然回头对着裴硫书道。 裴硫书将青岭派去晚停峰，名义上是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实则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前谷雨想着青岭还能够陪自己做做伴，免得一个人在晚停峰上太过寂寞，但现在谷雨已经累了，被人当成囚徒一般地看待着，不如就当初杀掉她好了。 “不要！姑娘，是青岭错了，你便让青岭留在您身边吧。” 从后帷听见谷雨这番话的青岭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跪在谷雨的面前哭着说道。原来……原来姑娘早就知道自己是来监视她的了，每一次来到钟元峰，其实都是在和掌门报告谷雨的行踪，没办法啊，姑娘的道法实在太强了，掌门也是担心有一天姑娘会伤了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对不起姑娘在先，姑娘打她也好，骂她也好，唯独的不要将她赶出晚停峰。青岭双膝磕在地板上，泪水不断地涌下，想要再和谷雨解释什么，但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谷雨瞧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也难过得很，青岭虽在晚停峰上负责监视自己，但她也从未做过不利于她的事情，但跟在她身边是没有好处的，只能被流云门的其他弟子嘲笑而已。 “晚停峰上不需要你了。” 谷雨丢下一句冷漠的话后，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她从很久以前，就是被抛弃的人了，等到着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她便会离开流云门，去看看师傅口中所说的人间繁华。 第68章 收徒（一） 晚停峰不比钟元峰繁华，简直都算得上是落魄了。 仅有几间破旧的木屋子挨成一排，门前野草丛生，石阶上都布满了青苔，但好在还算得上宽敞，而离木屋不远的一处桃花林许是因为谷雨常在里面休憩的缘故，收拾得还算是干净，虽是这种季节，桃花还在灼灼地开放着。 顺着一条长亭走廊直走，到尽头处还有一道用圆石围住的温泉，不大，但也足够三四个人来共浴，一路向着徐钰和清明介绍完晚停峰上的屋舍，谷雨便觉得的有些泛了，今日所的话估计比她过去一年说得都多，伸了个懒腰后在长亭的一边站定了脚。 “你们……” 谷雨说着便打了一个哈欠，姿态慵懒地靠在了一边的走廊木座上，对着徐钰和清明继续道：“你们就自己找个能住的地方吧……” 徐钰四处一瞥，满目的野草，偶尔从草丛中伸出一两朵不知名的花儿来……说是能住的地方，还真是找不到了呢，难道要去住那个破破旧旧的木屋？到了晚上会不会蹿出蛇来啊，徐钰想到这里就是一阵恶寒，忙去牵了谷雨的衣袖，嘟嘴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 “漂亮姐姐，你不是会法术吗？你就‘哗’的一声给我们变出大房子住呗！” “……‘哗’的一声么？好哇，你看……” 被徐钰的话语逗乐，谷雨侧过身子，举起右手对着木屋的方向一划，原本破破旧旧还布满青苔的一排木屋立刻变成了一所金碧辉煌的宫殿，徐钰喜不自禁，撒开了脚丫子就要向着那宫殿跑去，刚踏上宛若白玉铺就而成的台阶上时就被突然长出的青苔给滑得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 徐钰揉着自己摔疼的小屁股，抬起头再看向前方，哪里还有什么宫殿，眼前的还是那熟悉的一排小破屋，甚至因为他那一摔好似抖了一抖，常年掩在草丛里都快要腐朽的木制阶梯还被他踩塌了一角。 娘啊，他要回家，好怕怕！ “漂亮姐姐，你这样做是没有朋友的！”徐钰白净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怨念，拐着腿慢慢走到谷雨身边却被谷雨敲了一下脑袋。 “不劳而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即便是法术产生的也只是幻象而已，改变不了万物的本质。……还有，要唤我师傅。” 对着徐钰说完，谷雨的视线又落在了站在一旁充当了好久木头人的清明身上，这孩子太沉默寡言，本身就不是什么出众的人儿，还不喜说话，难免就让人忽略他了，又瞧见清明一身的脏，谷雨秀眉微皱，转身对徐钰道：“你年纪稍大，作为师兄，去带清明沐浴吧，洗干净点。” 谷雨觉得清明那么小，大约是洗不干净那一身的污垢的，估计还得用上刷子，谷雨难得地为外人考虑这么多，没想到那小崽子还不领情，挺起自己的小胸膛口气硬邦邦地道：“不要！我不要沐浴！” “不沐浴就赶下山去，我的弟子可不能像你这样脏的。” 说起来，谷雨还算是有微毫的洁癖，不，就算是没有洁癖，看到清明这副模样也会忍不住将他丢到水里冲刷个干净吧。 听过了谷雨的话，清明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去，大约是真的不想被谷雨赶下山吧。而徐钰也早就想要给清明洗白白换件干净衣裳了，这会儿听了谷雨的命令，立刻高兴地拉着清明就到了谷雨刚刚说的浴室之中。 两个小家伙走了后，谷雨倚在木柱上闭目养神，微风带起她的一撩长发，和红色的衣袂翩飞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致。谷雨脸上虽平平淡淡看不出她心中所想，而唇角处却是无法抑制地扬起，山上，终于热闹些了啊。 过了一会儿，徐钰突然从屋内跑了出来，浑身衣衫尽湿，隐隐约约还看得见一个浅灰色的鞋底印，老远就对着谷雨喊：“师傅！师弟不让我给他脱衣服，还踹了我一脚后跳窗跑了！” 谷雨无奈扶额，那孩子怎么就不怕脏呢，麻烦事可真多，站起身来，双目微阖，凝心定神，竖起双指放在眉心处，以她自己为中心周边的一切场景尽收眼底，在看到那个奔跑的小黑影时，谷雨红唇轻启：“定。” 清明正在跑动着，身体突然不得动弹半分，保持着抬脚的姿势立在草地上，几乎是下一秒钟，谷雨就出现在了清明的面前，拎起他的衣服后领，一把提了起来，正对着清明的脸，笑眯眯地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沐浴？” “不……不习惯别人给我洗……” 清明憋红了一张小脸才寻出了一个理由，何止是不喜欢别人给他洗澡，就连碰他一下，他都恨不得把别人碰过他的那块皮肉给割去才好。 谷雨“哦”了一声，低头沉思了片刻，便吩咐徐钰自己也去换件干净的衣服，他原来的那件估计在这大热天的也是沾了汗，而且刚刚也被水淋了个透湿，索性去浴室也洗一下好了。 至于清明，谷雨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去浴室？不，他又不让别人给他洗，那要去温泉里泡一会儿么？想到这里的谷雨忽地就摇了摇头，更不好了，那块温泉可是她的专属，况且他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泥垢呢，真要是泡了温泉，估计温泉以后她也泡不得了。 稍一思索，谷雨就拎着清明的衣领一路走到了后山的一处瀑布下，伸手在清明身上划了几下，那套破旧得不成样子的乞丐服就自行脱落了下去，接着谷雨一把抓住清明的手臂将他抛进了与那瀑布相连的一方水潭里，顺手捻了个诀，从瀑布流淌下来的水就仿佛有了意识一般将清明卷在了里面，呈现出一个漩涡来，但清明也没沉下去，那些水不停地在他身上洗刷着，将那些泥垢冲去。 如果是很多年以后经历过现代生活的谷雨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想到一个词“滚筒洗衣机”，但现在的谷雨还不知道这些，只觉得清明不喜欢别人给他洗自己又洗不干净，那就干脆让水自动冲洗好了。 那大概是清明此生洗澡洗得最憋屈的一次了，末了谷雨看见水里的清明只剩下了白白的一条时，便伸手施法给他捞了出来。 忽然想起她似乎也没戴什么浴巾或者新的衣衫过来，总不能就让清明这样光着身子回去吧？虽是夏天，山间风还是很大的，继续让他这样湿透透的恐怕会着凉，纠结了一阵的谷雨脱下了自己一层外衫，将洗得白净白净的清明一把裹住。 自小便在流云门长大的谷雨心中想着的从来都是吃饭睡觉打豆豆，哪曾知道还有什么男女之防，况且清明对她而言也只是豆丁大的孩子而已。 用着自己的外衫将清明身上的水珠细细抹尽，在看见那满身虽已愈合但仍然是留下了疤的细碎伤痕，谷雨的眸子黯了下，她虽然看得出来清明该是吃了不少苦的，但没想到他会被人伤成这副样子，怪不得会害怕别人的触碰。 手下的身子即便是用凉水冲洗的，但也显得发烫，谷雨将清明包裹好之后，抬头的那一刹那还是被这孩子给惊艳到了，原本只觉得他面部轮廓倒是挺好看的，如果没有那一团黑泥糊住的话，大约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这会儿看见清明的真实面容，谷雨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就这副模样，又岂是一个眉清目秀可以概括的？ 五官如同上好的玉再经过老成的工匠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精致得有过分，眉梢上还着些妖异之色，妖异却不女气，唯独那双墨沉沉的眼眸为他清隽的脸庞添加了一丝阴郁。 “我好看对吗？” 事已至此，清明也不作反抗，只红了脸轻声问道，老乞丐说过，他是他看过这世间最好看的人，哪怕是那流云门的掌门，也比不过他。那么，眼前的这个人，也会觉得他好看吗？也会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吗？ 清明还是第一次觉得他有这等容貌似乎也不是件坏事，此时他已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嗓子，说出声的少年嗓音清脆，像是玉石磕碰在一起的声音，又像是山林中溪水流过时发出的轻微声音。 谷雨只想到了一个词“尤物”，可惜，对于一个不能自保的小乞丐来说，美丽是罪。 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谷雨将清明包裹得严严实实，青葱玉指拂过清明洗过之后便如同上好绸缎一般的发丝，认真了神色。 “以后我会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于你，相应的，你也要尊我爱我，永远也不能背弃我。我是你的师傅，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亲近的人，知道了吗？” 清明抬起水潋潋的眸子看向谷雨，这个人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纯净，没有一点的不堪。那他可以相信她吗？真的可以将这个人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吗？清明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个师傅，甚好。 “师傅……” 听到了清明的喊声，谷雨莞尔，就着外衫将清明一把抱起，在他白嫩如同刚剥出来的煮鸡蛋一样的脸上亲了一口，放轻松了语气道：“嗯，好听，再喊一声来听听。” 那一年，还是个孩子的清明就被老妖婆谷雨轻薄了一次。 第69章 收徒（二） 那大概是徐钰在很多年后想起都为之惊艳的画面。 红霞如火如荼，而在这一片霞光中，他的师傅红衣墨发，如传说中走出来的神明一般，面容绝美不足以用言语形容一二，金色的阳光渡在师傅的身侧，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宛若梦幻的画作，透着极致的美感。 ……是妖？是仙？若说为妖，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子气韵是妖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若说为仙，面容上的娇艳，微微一笑便可令众生俯首称臣。再走近了，徐钰才发现师傅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红色的衣衫松松垮垮地包裹在他身上，只露出一截白藕一般的纤细手臂和几缕墨黑的发丝。 “师傅！” 徐钰自己也换了一件蓝色短衫，洗得清清爽爽，越发的白里透红，但和清明一比，谷雨觉得他顶多算个清秀，突然替徐钰感到深深的忧伤，资质不如清明，这下子就连外貌都给比下去了，好在这孩子心眼实诚，大抵是不会有什么负担的。 谷雨对着徐钰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怀里的清明已经睡着了，徐钰顺着谷雨的目光看向清明，吓得一蹦老远！ 师傅怀里的妖孽是谁？ 愣了好大一会儿，徐钰才勉强接受了师傅怀里抱的这个孩子就是他小师弟的事实。 “师傅，我把房间打扫过了哦，你可以先带小师弟去歇息了。” 徐钰仰着小脸，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满都写着“夸我夸我快夸我！”，谷雨双手抱着清明，也不好腾出手来摸摸小家伙的头以示奖励，只好开口轻声道：“钰儿真乖。” 大概小孩子就应该是这样哄的吧？谷雨记得小时候她修为提升时，师傅也是这样对她说的……想到这里，谷雨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从清明的身下露出来的指尖白嫩，指甲圆润粉红，干净得不染纤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手，当初是怎样穿过了师傅的胸膛，沾了满手的血腥。 等来半天却也只等来谷雨敷衍的一句“钰儿真乖。”，徐钰就不高兴了，大黑眼珠子转了转，忽地想起了什么，偷笑了下后对着谷雨嘟起了嘴，娇羞道：“要亲亲！” “师傅……我好困。” 正当徐钰的话语落下时，清明忽然嘤咛一声，双眸慢慢睁开，如墨在眼中化开的眸子还带着水濛濛的雾气，谷雨就差点在心里狂叫着：好萌好萌！刹那间徐钰说过什么话她也不记得了，只抱着清明向着房间走去。 “乖啊，带你回屋睡觉。” 临走时，清明似乎不经意间瞥了徐钰一眼，眸中的冷意成功地让徐钰打了一个寒颤，他怎么觉得师弟好像是故意的似的，时间掐得正好，不早也不晚恰在这时醒来，不若按照师傅单纯的性子，说不定还可以骗得香吻一个呢。 徐钰郁闷了一阵，又觉得师弟性格那么冷淡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师弟才没兴趣管别人的事情呢，大约是爬了一上午的山，到这会儿是真的累了吧？忽地想到晚上好像还没吃饭，怪不得他总是觉得肚子饿了……师傅都已经是散仙了，辟谷个十几二十天都不成问题，但小师弟还是正常的人哇，怎么能一整天都不吃饭？ 为小师弟身体着想的徐钰觉得自己刻不容迟，得去做一顿美味佳肴出来给小师弟尝尝味道，然后可以达到听小师弟喊他一声师兄的不可见人的目地。 习惯性走到了自己常住的屋子，谷雨才想起来，她是送清明过来的，而不是自己要睡觉，这会儿给清明找其他的房间也是麻烦得很，便将清明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为他细细掖好了被子，天色渐晚，山中的夜间还是很冷的，看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清明，谷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睡吧。” 说完之后，谷雨正想要转身离开房间，清明自被窝里将手伸了出来，紧紧地拽住了谷雨的衣角，迟钝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你陪陪我，好不好？” 清明自小受尽世间炎凉，惯是会用一副可怜的模样博取怜惜，这会儿看见谷雨要走，突然就生出一种不舍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拽住了谷雨的衣角，大抵是他真的不想要这个人走罢。清明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向来都很明确，他知谷雨心软，只要他开口留她，谷雨就一定不会离开的。 “不行，你且睡着，为师要先去看看你师兄，他虽将房间打扫了，但棉絮什么的他却不知放在何处，若是乱翻还容易触碰到阵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徐钰那个小家伙还是挺喜欢闹腾的，谷雨刚刚又忘记吩咐他了，只希望这会儿小家伙还乖乖待在原地才好。 听谷雨提起徐钰，清明平生出几分恼怒之情，拽住谷雨衣角的手反倒是更加用力了，可若是再强留谷雨，谷雨定会烦他的，清明这么一想过后，突然一揭开棉被，伸开双手将谷雨牢牢抱住。 他本就是未着寸缕，和谷雨身躯相贴，隔着那薄衫都能够感受谷雨身上的温度传递过来，清明顾不上害臊，将脸紧紧地埋在谷雨的怀里，闷声闷气地道：“我与师傅一起去。” “可你不是说困么？” 谷雨是越来越不懂清明这个孩子了，明明之前还那样害怕人触碰，这会儿敢情好，光着身子就往她怀里扑了，那意思她还得抱着他到外面去，谷雨自认为还没这么好的体力啊喂。 而且，他明明自己都说困了，困了就该好好睡觉，干嘛还非要和她一起去看徐钰？难不成是听她那样说了所以很是担心徐钰。 师兄弟感情可真好啊，但，还是不行，谷雨将他从后山抱回来就已是不易，虽只十岁左右的孩子，可是体重什么的还是有些的好吧？谷雨可不想要再带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了。 谷雨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时就听见清明的肚子“咕嘟”叫了一声，怔忪了半刻，谷雨低头问了清明一句“什么声音？”没想到清明听到这句话倒是放开她了，又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谷雨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这声音似乎是有些像她小时候还没有修炼之前没吃东西时的声音，谷雨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她怎么忘记了，这两个小家伙这一天上来还没吃过晚饭呢？ 她若是不自己想起来了，清明那孩子居然也忍着饿不说出来，无奈地贴近了清明的脸，眯着眼警告他：“下次饿了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忍着不吃呢？” 殷殷红唇就摆在眼前，一张一合的虽是在责备他，但话语中都是关心他的意思，想起刚刚徐钰竟然想要讨这个人，这个人的吻！清明的手渐渐握紧，掌心里满满的都是指甲印出来的月牙印儿，越想下去清明的眸色就越是暗沉，干脆一鼓作气抬头吻了上去。 谷雨的眼眸在清明触碰到她的唇的时候睁得老大，第一反应是，她被咬了！第二反应是，这孩子饿得太久都把她看成食物了！ “师傅！我做了冰糖莲子……粥……” 徐钰有些庆幸他带了些煮熟的干米上来，稍微地将烧开的水煮一会儿，就可以煮成可口的粥了，正装了一大瓮的米粥推开门想要邀谷雨也吃点的时候，就看见他个性单纯的师傅和赤身果体的小师弟身挨着身，唇贴着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虐狗场景。 第70章 收徒（三） “师傅，你说说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之别啊！小师弟差不多也有十岁了，你怎么能让他光着身子呢？而且……你你你……你还亲他！” 徐钰负手身后，摇头晃脑看着谷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让谷雨很是觉得他才是师傅，而她则是受训的小弟子。这也就罢了，谷雨听过徐钰的话发现自己确实不太对，人知耻而穿衣，清明这般大也该是知耻的年纪了。 可徐钰小家伙居然说她还说上瘾了，也不看看他此时此刻教训的是谁！且不说她是这小家伙的师傅，再则她好歹也是流云门晚停峰首席，岂容这厮这般亵渎！忍耐力到了一定极限的谷雨打了一个响指后，徐钰就觉得自己嘴巴张不开了，好像是被针线缝上了一般，只好发出可怜的“呜呜呜”声音一边看向谷雨。 “说了你小师弟只是一时饿晕了头脑，好了，既然你也带来了一些米粥，你们俩便吃着吧，为师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谷雨刚说完，徐钰就发现自己又能够说话了，忙问了一句：“师傅，你要干嘛去？” 谷雨看向窗外，眸光一冷，笑道：“去抓只耗子。” 夜色朦胧，晚风习习，将白日的喧嚣吹净，谷雨走到一处密林中，瞥了眼四周，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出来吧。” 一道白影从树后缓缓走出，月光打在那人如玉的脸庞上，落下斑影点点，正是流云门的掌门裴硫书，只不过白日里他端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势，这会儿眼眸中却满是妖异之色。 “不愧是师妹呢，师兄这般小心翼翼却也还是被你发现了。”裴硫书掩唇痴痴笑着，看着谷雨时，眼中媚意横生。 “闭嘴，你才不是我师兄！快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谷雨一声吼道，周边的树刹那如狂风扫过，皆向着外边倾斜了一点，树叶飘零了一地，裴硫书却连发丝都没动一下，笑得反倒是更加欢快了，他啊，最喜欢看师妹生气的模样。 “小师妹你，完全可以像杀了师傅那样杀了我啊，又何苦白白浪费了真气，来，用你的手，再一次穿过这胸膛……”裴硫书慢慢走到谷雨身边，执起她的一只手，眸光半凝，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正心脏处，对着谷雨笑得面若娇花。 谷雨斜着眼看他。“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不不，师妹你当然敢杀我了，所以我在想……下一个附身谁好呢？你挺喜欢那个叫清明的孩子吧？正好，长得也讨我的喜欢，那具小小的，诱人的身子，师兄可是想要得不得了了呢。” 裴硫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拉开了些，露出来的颈脖白皙，形状优美，慢慢诱惑般地伸出红舌舔过了自己的唇，正舔到末尾的时候，谷雨握紧双手，一拳砸到裴硫书身后的树干上，将裴硫书紧紧禁锢在自己的面前，声音冰冷到了极致。 “不许你碰他！否则倾尽我这一身的修为，也誓要将你挫骨扬灰！” “师……师妹？怎么回事？” 谷雨眼睁睁看着裴硫书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无辜，烦躁地收回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额发，向后退了几步，每次都是这样，师兄体内的那东西惯是个会躲的，明明连形体都不存在，却狡猾得如同狐狸一般。 裴硫书看到谷雨这副样子也默了一默，师妹不愿多说，他大概也知道是那个东西又出来了，自从师妹杀过他一次后，那东西好像就缠上师妹了，明明这些年他差不多也能够控制那东西一点，但今天可能是看见师妹收徒受了一些影响，那东西又按耐不住再次跑了出来。 而他口中所说的那东西，没有名字，集世间欲念所形成，贪恋，□□，妒忌，愤恨，不知何时就潜伏在流云门之中，吸收着流云门的至纯灵气慢慢长大，正要化形为妖时被师傅所发现，但师傅在封印他时却不慎被一股邪念侵体，至此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裴硫书想到这里紧紧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襟，额间已有冷汗落下，当初，是那东西要借着师傅的身体侵犯他时，谷雨情急之下才出手杀了师傅，沦为了魔修一列，到现在他居然还是被那东西占据了半身，让师妹如此恼神，都是他不好，才欠下了师妹这许多。 “师兄，你身为流云门掌门，便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今日那物再次出现，是因为你的情绪出现了波动吗？” 谷雨冷言相问，裴硫书立刻慌忙地摇了摇手，低声道了一句“师妹，我会想办法控制他的，你……你好好保重。”便急急忙忙向着钟元峰的方向走回去了。 看着裴硫书的那道白色身影在夜幕中渐行渐远，谷雨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始使劲地搓着自己的右手，直将那手搓得通红仿佛都破了皮也没有停下，鲜血那种恶心粘稠的感觉犹在手上，眼泪却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 师傅……自小将她养大的，宛若亲爹一般的师傅，到老来却死在了她的手中，可谷雨丝毫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师傅，就算是师傅会死，也绝不能让师傅的一世盛名沾上任何的污点！ 一心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谷雨没有注意到在离她不远处的一颗树干后面有一道瘦小的身影。清明屏住了呼吸，脑中不停地想起老乞丐在临时之前对他说的那一句话，平生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两个徒儿，联想到现在的裴硫书和谷雨，清明大概也能够猜到老乞丐是什么人了。 一阵的静默无言，紧了紧自己的双手，清明那一双眸子比这夜色还要暗沉。 竖日，青岭就和裴硫书门下弟子苟岱一起将崭新的道服和一些生活用具送了过来，青岭那丫头看见谷雨时心里还是难过得很，但好在苟岱还在她身边安慰说谷雨现在已经有两个徒弟了，过得可不比以前寂寞。 见姑娘脸上的笑容确确实实多了些，青岭也放下心来了，最后对着谷雨说了句“姑娘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便随着苟岱一起回去了钟元峰，谷雨靠在树干上正在吃徐钰洗净的野果子，果皮和果核什么的吐了树下一地，但她也不曾在意，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青岭本就是钟元峰的弟子，这般回去是她应该的。 徐钰和清明换上了流云门的青白色道服，看上去也如挺拔的小竹子一般，青青翠翠的甚是好看，看着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谷雨忽地觉得养两个娃还是挺不错的嘛。 “师傅师傅，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学仙法了吗？” 徐钰有些兴奋地仰头看着谷雨问道，而清明还是如往常一般沉默着站在那处，但那双浓墨晕染的眼眸中多了一些异样色彩，大概也是在期待能够学到法术的。 “在我门下就不必练剑了，你与清明先去砍几年的竹子吧，然后咱盖一个新竹屋，啊，还要去后山瀑布潭那挑水，为师打算在后院中挖出一个赏荷花的池塘来。” 谷雨啐了一口嘴里的果核，从树间落下向着徐钰和清明的方向走去，白衣胜雪步步生莲，只是口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动听了，徐钰闻言失望得“啪”的一声就瘫坐在了地上，师傅刚刚说的是几年？真的是几年？他和小师弟还要砍几年的竹子啊？ 第71章 仙剑大会（一） 桃花林中，一青衣少年正在练剑，剑之所向，皆带起一阵劲风，将枝头开放得灼灼的桃花吹落了一地，直到他身处的那一片桃花树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时，青衣少年才收剑回鞘，一套动作在他使来如云流水。 “啊啊啊，我的桃花林，……清明你与它有仇不是？” 谷雨正巧拿着酒壶从桃花林边一过，看见自己一向用来赏花纳凉的桃花林竟变成了这副光秃秃的样子，顿时心痛的不能自已，一眼横过罪魁祸首清明，她教他剑术不是用来膈应自己的好不好？ 这小崽子前些日子炸了她的温泉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会儿居然还敢毁了她的桃花林？ “师傅。” 青衣少年偏头对着谷雨轻笑，俊美无俦的脸上笑意清淡，足以令万千少女为之惊叫，这些年他的眉眼长开，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勾人的气息，身姿如春笋一般快速生长，高高瘦瘦的穿起那青白色道服，看着也是玉树临风。饶是谷雨不经意时看到了他，心脏也跳动的比往日里更快了些。 谷雨定了定心神，拎起酒壶将里面的酒尽数饮下，晶莹的酒水顺着谷雨纤细的颈脖流下，透进衣襟里，将一壶的酒都喝完了，谷雨才继续看向清明，说道：“你将这些桃花儿都打掉了，为师以后看甚？” 喝完酒的谷雨双颊染上了微毫的红晕，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有着令人沉醉的酒气，清明不知为何就突然感到烦躁起来，七年来，谷雨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上前将谷雨手中的酒壶拿过放在身侧，清明淡然道：“师傅以后看徒儿便好了。” 那些可以夺去师傅视线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存在，他的师傅，只需要看他一人便足够了。 听清明说过这话，谷雨微愣，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也许是在收清明为徒之前，这孩子过得太过薄凉的缘故，如今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些类似于“护怀”的情绪，就像是幼小的孩子不喜欢母亲抱其他孩子一样，清明开始隐晦地不让她亲近徐钰，再后来似乎连她喜欢的一些东西也会“很不小心”的将其破坏掉。 一次两次谷雨不曾注意，但次数多了，谷雨就有些苦恼起来了，哪有那么多次的巧合，分明就是清明这小崽子故意的嘛。倒也不是谷雨心疼那些身外之物，已活到她这般年纪的人，大抵对世间万物都抱着一种“得之吾幸，失之吾命”的态度了。 只是清明这孩子小时候爱黏着她就罢了，如今他已至十七，仍然与她片刻不离，就连其他峰座都极少去，更别说随徐钰下山采购许物资，见识一下山下城镇的繁华了，谷雨只怕清明会闷坏了自己。 深叹了一口气，谷雨伸手欲再拿过清明手上的酒壶去打酒喝，没想到那小崽子居然还敢将酒壶腾到了另一边手上，谷雨刚刚已是喝下了一壶酒，脑袋晕晕沉沉着在呢，被清明这一避开，便想要偏身去夺那酒壶，脚下一个不稳，身子竟直直地栽倒在了清明的怀里。 清明在看着谷雨向着他的怀里倒来的时候，急忙扔掉了酒壶，双手扶住了谷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小的孩子了，手臂有力到足以护住怀中的这个女人，反观师傅，她娇小的身子仿佛是陷在他怀中一样，精致美丽的脸庞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半分，依旧如初见时一样，绝色之姿，让他恨不得此刻就将师傅完完全全地占有。 想到这里的清明轻喘了几声，抑下了心中的躁动，扶着谷雨的手都开始发烫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谷雨扶正之后，便退后几步伸手无法置信地捂上了自己的脸，他怎么会产生如此腌臜的想法？ “唔……罢了，你继续练剑吧，为师乏了，回小筑睡觉……” 谷雨揉了揉眼睛，酒劲上来了便觉困了，正打了哈欠向着前些年用毛竹搭成的小筑要休息时，大老远的听见徐钰的声音嗷嗷地响起。 “师傅，师傅……要开仙剑大赛了！就在钟元峰上！” 徐钰肩上还背着一大袋的米呢，就对着谷雨招手一路欢腾跑来，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信笺递给了谷雨。只是长大后的徐钰少年就没有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可爱劲了，儒雅的道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地像是要上山打猎的毛头小子，不过就那张脸来说还是十分俊朗的，下山买粮食时都能够迷倒卖米的小姑娘，给袋子里多盛了几两米。 徐钰少年能养的这般有力气，下山上山来回跑都不带喘气的要归功于谷雨让他砍了三年的竹子挑了三年的水，就连清明也是如此。当初谷雨刚提出这个想法时，徐钰还不甚理解，认为谷雨是无聊在消遣他们，后来才知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臂力腕力以及腿力，可谓是用心良苦。 但实际上，谷雨也只是按照上任流云门掌门教她的法子教这两个小家伙而已。只是时间晚了些，要知道谷雨可是自小就开始砍竹子挑水的。 将信笺上的内容细细看完，谷雨陷入了沉思。 仙剑大会么？她只参加过一次的仙剑大会，获得了榜首之位，但也就那一次，她以魔修的身份飞化成仙，不过还是差了一步，为心魔所困，只成为了散仙而已。 听见徐钰不断叫喊的谷雨才觉得头脑清醒了点，接近于十年一次的仙剑大会，徐钰和清明才来到流云门七年，不曾参加过感到有些兴奋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些年晚停峰上无人参赛，渐渐地，谷雨就连仙剑大赛的日期都忘却了，而且对于那种争名夺利的比赛，她也丝毫的不感兴趣，便对着徐钰和清明道：“你们感兴趣的话去看看便好，仙剑大赛上高手云集，你们修为浅薄，纵使用尽了全力也讨不着好，抱着玩玩的心态去就行了。” 仙剑大赛，十年一届，是为了给流云门各峰弟子提供交流切磋武艺仙术平台的比赛，也是为了测试弟子十年来所取得的成绩，而且初代掌门为了鼓励弟子们的积极参与，规定了优胜者便可以在流云门神兵殿中选择适合自己的法宝一件的奖励，时至今日，仙剑大赛已经渐渐演变成为了胜则一举成名，败则功亏一篑的比赛。 各峰首席也为了得到优胜者的那点声名威望强烈训练弟子们练习不适合他们根基的道术，若是有输的弟子，打骂轻矣，重则逐出师门，被赶下山，原本关系和睦的师兄弟也因着这比赛而勾心斗角而来。 谷雨深感心累，她若是掌门师兄，早就把这麻烦的比赛给废除了，只是谷雨也不太爱管钟元峰的那点事，这些年对仙剑大赛视而不见，如今瞧着徐钰这股兴奋劲儿，谷雨便也不再说些什么，他们去钟元峰见识一下也好。 第72章 仙剑大会（二） “徒儿一定会取得优胜回来的。” 清明挽起衣袖，弯着腰将剑柄上的翡翠流苏重新绑了绑，继而将剑负在了身后，起身跟在将包裹都收拾好了的徐钰后面，向着钟元峰的方向走去，在经过谷雨时站立低语了一句。 提起手中的酒壶又饮了一口，谷雨伸手拉住了清明的衣袖，沉思了片刻，丢下了六个字便放开手，拎着酒壶身子摇摇晃晃地向着与清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纤瘦，被日光拖出一道狭长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尽人事，听天命。” 谷雨清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听天命么？清明一挥衣袖，眼中多了一些晦暗不明，步伐坚定地走向正前方等着他的徐钰那。他从来都不信什么天命，这世间的哪样事物，不是要靠自己争取才会拥有的？ 待徐钰和清明二人到了钟元峰的时候已是人山人海，其他五峰弟子齐聚钟元峰，热闹非凡，而接待他们的正是裴硫书早些年收下的大弟子苟岱。 “苟岱师兄，好久不见呀。看我，长得比你高些了呢！” 徐钰一看到苟岱就兴奋地招手，走近了看了看苟岱，然后抬手对着苟岱的头顶比了比，发现自己还有一根呆毛竖起来，显得比苟岱高了那么一点之后，立即笑意满面地说道，动作间尽显亲近之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师傅似乎和其他五峰首席有些过节，这些年深居简出，所以其他五峰的师兄弟皆与他们不亲厚。唯独钟元峰的苟岱师兄与青岭师姐一视同仁，对他们感情还算是深厚些。 “是是是，你这小子，越长大越没个正形了！” 苟岱师兄双手负后，一身青白色道服将他衬得英姿飒爽，再加上苟岱师兄平日里也是温和有礼，让好多个女弟子都偷偷红了脸颊，但苟岱师兄与青岭师姐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感情甚好，恐怕以后也会结成仙侣，那些女弟子们的爱慕心思可就要毁于一旦啰。 对此，徐钰表示喜闻乐见，捂着嘴对着苟岱“噗噗噗”地坏笑。 知道徐钰性格闹腾，苟岱微笑着摇了摇头，侧目看向在一旁抱剑靠在木柱上的清明，这便是当年仙尊收下的那名弟子？竟长得如此绝色，怪不得刚刚就听见女弟子们在尖叫了。 “徐钰师弟？这些年姑娘如何了？” 青岭正端了茶水出来，看见徐钰，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盘，上前脸色担忧地问道，她与姑娘阔别七年未见，也不知道现在姑娘怎么样了？本以为今年有徐钰和清明参赛，姑娘也该来看着才是，没想到姑娘还是一口回绝了师傅的邀请。 姑娘这心性，过得太过寂寞了。 虽然她不知道姑娘以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由仙修变为魔修，但好歹是飞渡成仙了，凭借姑娘的修为，在流云门谁敢说姑娘半句的不是，偏生姑娘将自己困在晚停峰上，对于外界的留言也置若罔闻，便让人觉得姑娘好欺负了去。 “师傅哇？……啊哈哈，师傅她还好了。” 青岭这么一问，徐钰倒是愣住了，想起师傅醉生梦死的近况，隐隐担忧涌上心头，但徐钰还是硬撑起笑脸，随意应付了几句，就把这事揭过。 几日后，仙剑大赛如约举行。 连续两日的比赛，徐钰勉强赢了一场，第二场不幸落败，而清明则是连赢两场，如果在三日后的决赛中清明也能够保持优胜的话，便是今年的仙剑得主，也算是应承了他临行之际对谷雨所说的话。 “师弟果然好厉害呢，就连那个西源峰的李跃师兄都打败了，你是没看见舒乐师姑的脸啊，黑得就像用锅底灰抹过了一样。” 正在用餐间，徐钰拿起一块鸡腿边啃边乐滋滋地说道，清明能够闯进决赛，他倒是比清明本人显得更高兴，若是取得优胜，师弟以后就扬名立万了呢，不过师弟能够连胜两人，想必也是十分辛苦的。在晚停峰的时候无论是炎暑还是寒冬，师弟就每日练剑从来没有偷懒过。 也是，只有这样的师弟，才配得上做师傅的弟子吧？ 徐钰有些辛酸地想着，他自认为是没有那份毅力了，他更没有师弟的那份上进心，现在的他啊，丢弃了幼时不符实际的幻想，不求在流云门闯出什么名堂，只要一直就这样与师傅师弟生活下去就好了。 “师兄，我吃饱了，你慢用。” 清明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便拿过一旁黑鞘金边的剑向着屋外走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什么练武场练剑，而是直直向着裴硫书的书房奔去。 “什么人？竟敢擅闯席玉阁！” 还未等清明靠近，守卫在席玉阁门前的两名弟子便大声吼道，引起了正在里面看书的裴硫书注意，起身将书页合上，正推开门一看，是一长相俊美的门下弟子，似乎未曾见过。 大约是其他六峰弟子过来参加仙剑大会的吧？一般来说初赛和中赛只需要各峰首席在场就足够了，故而他便没有关注之前的两场赛事，不知道门中还有此弟子实属正常。 “弟子是晚停峰谷雨之徒，清明。掌门师叔，弟子有要事汇报。”清明面无表情地抱拳说道。 原来是当年师妹收下的孩子，如今居然都长这么大了，正好他也想要问问这个孩子师妹近况如何？便朝着两边的守卫弟子道：“无碍，让他进来吧。” 刚踏入房间，清明的剑就架在了裴硫书的颈脖上，剑气凛然，裴硫书却不为所惧，只看着清明，不知他这是何意。 清明勾唇一笑，缓缓将剑放下，收回在了腰间的剑鞘里，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真的想要砍下去的，只是他现在的武功法术还远远比不过裴硫书，若是真的随心而为的话，他就太过愚蠢了。 “剑势是假的，杀意却是真的。师妹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满身的戾气，莫不是也想要走上魔修的道路？” 裴硫书严词说道，浑身银光顿现，连空气都变得紧密起来，让人透不过气。师妹已经成为流云门的一大遗憾了，若是她座下弟子再走上歧途，那师妹又该如何在流云门自处？ 吐出口鲜血，这便是身为上仙的灵压吗？清明将剑插到地板上，扶着剑才勉强提起些意识，笑道：“掌门师叔，我很嫉妒你。嫉妒你比我早认识师傅，也嫉妒……师傅为你借酒消愁，尘封了自己的心，不让任何人走进。” “所以，你便想要杀了我？太天真了！” 在听到谷雨借酒消愁时，裴硫书一怔忪，眼中眸光有些暗淡了起来，但立刻又正起脸色，对着清明怒语相向。 第73章 仙家大会（三） 那团黑影已经在流云门逗留很久了，但师傅和小师妹居然都看不见么？裴硫书愣愣地待在那团黑影面前，仔细看了一会儿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流云门有师傅布下的封印，一般妖魔鬼怪是进不来的。而且，他也感应不到这黑影上有任何的妖气，大概……不是什么坏东西吧？ “师兄，你在干什么？再不跟上就丢下你了哦！” 还未等到那团黑影说话，走在裴硫书前方的谷雨便朝着他挥手喊道，她此刻正站在桥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硫书，看他还站在桥底下，无聊地牵起自己一缕长发绕在指间把玩着，怎么觉得师兄越发地呆愣了，居然还站在桥底下自言自语起来了。 ……不对，与其说是在自言自语，师兄更像是站在那里对着谁说话， 待到裴珏书“哦”了一声，蹭蹭蹭地跑上桥梁后，谷雨突然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处，继而闭目念决，将裴硫书目之所见与自己的视感连接起来，霍地睁开眼看向桥下，果不其然，有一团雾沉沉的黑气盘踞在桥边。 这就是师兄看见的东西吗？谷雨当机立断衣袖扬起，刀剑出，但未等到剑刃刺向那道黑影时，它就凭空不见了，就像谷雨刚刚看见的只是幻觉一样。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谷雨秀气的眉紧紧地皱到一起，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扭头去看裴硫书，他脸上的神色惶恐不安，隐隐在担忧着什么，谷雨犹豫了一下，放缓了语气问道：“师兄，你是什么时候看见那道黑影的？” 那道黑影为什么她看不见？而且也没有门中弟子报告看见了不明黑影的事情，难道说，只有师兄才能够看见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团黑影是想要利用师兄什么吗？……唉，也就师兄性格如此纯良，看见了那种东西居然还敢上去主动搭讪。 “大概，前些日子的时候，开始只有一小点，现在似乎长大了一些。” 裴硫书捻着自己的衣角，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呜呜，他最害怕师妹了有没有？虽然年纪比他还小，可师妹真的很厉害啊，不仅替闭关的师傅管理着偌大的流云门，而且身为天灵根的小师妹修为已经高到连他都比不上的地步了。 “嗬？长大了？难道是因为流云门灵气充足的缘故么？……师兄，仙剑大赛在即，届时六峰弟子齐聚钟元峰，万不能出一点差错的。师傅也快要出关了，我们去禀告师傅此事吧！” 谷雨微微一笑，使得裴硫书宽心了不少，上前拉过师妹伸过来的手，握在掌心中，柔软温暖的触感让裴硫书不自觉地心扑通扑通地快速跳跃着，好在师妹只专注看着前方了，没发现裴硫书的这点异常，否则他一点会羞得再也不敢握师妹的手啦！ 流云门的掌门出关后听闻了此事立刻重视起来，如果只有裴硫书看见了那黑影的话他可能还以为是这孩子练功乏了，出现了幻觉，但就连一向稳重的谷雨也这样说了，便仔细在流云门寻了一圈，确实发现了一道黑影，只是那黑影无形无状还随时可以隐去自己的行踪，虽然是成功封印了，但在封印时不慎嗅了一些气体进去。 大概是从那时起，流云门的掌门就一天天不对劲起来了，易怒，暴躁，让人捉摸不到心性，直到仙剑大赛开始，谷雨闯进了决赛之中，照例是该邀请掌门去观赛的，但等谷雨推开席玉阁的门时，才发现她敬重的师傅居然把师兄压在了身下…… 裴硫书衣衫半解，满脸的泪痕，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突然遇见了这种事情，下意识就是推开师傅的手，但师傅眼中的暴虐让他感到害怕，幸好这时，师妹推门进来了，裴硫书下意识就是向着谷雨投去求救的目光。 “师……师傅？” 谷雨双眸睁大，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再一瞥师兄那副模样，面色顿时化为冰寒，腰间佩剑脱鞘而出，白光一闪刺向了流云门掌门。 站起身用两根手指衔住了剑刃，流云门掌门用另外一只手对着谷雨一掌拍去，谷雨便砸到了身后的石墙上，倒在地面上呕出一口血来。 “大胆谷雨！你是想杀了为师吗？” 流云门掌门挑眉问道，唇角还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再过一会儿，笑意敛下，眉目间出现了挣扎之色，衔着剑刃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 “谷……谷雨……快……杀了为师！不然……就来不及了……” 勉强地提起一些意识，流云门的掌门终于知道了那团黑影是什么东西。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而八苦所延伸出来的贪婪*悲伤痛苦就是那团黑影的本身，无法驱除，也不畏道法，因为对于人来说，它的存在是合理的。 但现在黑影因为人无法满足的*而无限膨胀，逐渐的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它，想要得到一个身体！现在它已经附身到自己身上来了，正在逐渐地霸占这副躯体，当自己的意识被完全消除时，他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今之际，只有将那黑影禁锢在自己的体内，然后让谷雨……杀了自己。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这件事情，只有谷雨，他最得意的弟子才能够做到！ “快！” 正当流云门掌门说出最后的一个字时，青白色的身影一闪，血从他的胸膛处落下来，“滴答滴答”地砸到地面上，如同一朵朵的红色小花绽放。 流云门掌门看了看手中的那把剑，手中无力，那剑随之落地，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谷雨将手抽了出来，带出来的鲜血溅到了她清丽纯美的脸上，染了点点的腥红。 眼神空洞地看向她的师傅，谷雨浑身弥漫出一股黑气，隐约已有入魔的征兆。抬起手，谷雨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一下手背上温热的鲜血，满脸的妖异之色，轻声道：“我很喜欢师傅，也很喜欢师兄。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东西染指了我所喜欢的你们。” “谷雨！我若活着，定要剥夺你所珍视的一切，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痛苦之中！” 心脏被谷雨捣碎，体内的生命力快速流失，流云门掌门面目狰狞地说了一句，然后趁着谷雨不备，破窗逃出。 “……师妹？师傅……” 裴硫书看着满身都是杀戮之气的谷雨，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如一场梦幻一般，或者说，裴硫书一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师傅被妖魔附身？师妹……杀了师傅？ 看着裴硫书衣不敝体的模样，谷雨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衫盖在他的身上，然后隔着外衫一把抱住了裴硫书，感受着从师兄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似乎是在安慰他但更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轻轻地拍着裴硫书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师兄。” 肩膀处有湿意传来，裴硫书不知道那是鲜血还是眼泪，但师妹大抵是哭了的，没有声音的哭泣，才更为的痛心。 马上师兄弟们就察觉到了席玉阁这边的异况，震惊之后将谷雨团团围了起来，她已化为魔修，况且还杀了掌门，绝不能再留她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 无论裴硫书怎么解释都无人相信他，流云门弟子云集，怀揣着失去掌门的痛楚，誓要将谷雨杀之而后快。谷雨却不动声色，站到了赛场之上，以一己之力将涌上来的众人全部打飞。 之后裴硫书才明白原来那时的谷雨依旧是在比赛的，即便是师傅不在了，她也想要赢得这场比赛，让师傅安心。 她允诺过的，会拿到优胜。 谁也无法想象那一场比赛有多惨烈，在打败所有人后，谷雨独站在高台之上，浑身气场骤变，已至飞仙阶段。 回忆一幕幕闪现在裴硫书的脑海之中，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再抬起时已是一双魅眼，轻浮地挑起清明的下巴。 “好一个嫉妒，我喜欢。怎么？想要杀了这副身体吗？只可惜你现在……不够强呐。” 放下了手，裴硫书围着清明走了一圈，细细打量着他，然后勾起唇角：“你给我身体，我就给你力量如何？” 清明斜着眼看他，谷雨化为魔修的事情他听老乞丐说过，只是那时老乞丐并没有表明他就是逃出来的流云门掌门，更没有说他那个入了魔的弟子就是谷雨！握紧了双手，所有人都以为那团黑影会随着老乞丐的死而消弭，但不知道早有一缕邪念暗藏在了裴硫书的身上。 如果说让谷雨忧心的便是这个人，那么，一切都由他来承担好了。 脚步移了移，清明视线冰冷地看向裴硫书，道了一声：“好。” 第74章 死局（一） 林间鸟儿不停地啼叫着，就像是预示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样，而谷雨则是一派慵散地倚靠在晚停峰最高的一棵树上看着山下的风景，那树落根在悬崖之上，虽说云雾缭绕，但山底下那些城镇村庄包括大片的农田，还是可以依稀看见的。 将挂在树干上的酒壶拿过来，正对着唇要饮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谷雨又拿着酒壶对着悬崖底下倒去。 我有一壶酒，赠饮天下人。 被自己的无聊行径逗乐，谷雨就趴在树干上咯咯地笑起来，从崖底处上来的山风将她的额前碎发扬起，露出了清丽的额头和弯若柳叶的眉，衣衫鼓起猎猎作响，显得谷雨越加的体型娇小，宛若遗落世间的仙子，随时都可能乘风归去一般。 又是一阵山风吹来，满是青草的香气，谷雨忽地睁大了双眸，酒意醒了大半，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色看着其他各座连叠在一起的山峰。 这风中还夹杂着一丝的血腥味。 若是在进行仙剑比赛，受些小伤流些血的话也是正常，但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一直萦绕在谷雨的心头，让她觉得很是不安，谷雨暗念了一声“清明，徐钰……”便即刻御剑飞向了钟元峰，这种感觉来得太过熟悉，让她的那颗逐渐趋向于死寂的心再次紧张地跳跃起来。 到了钟元峰之后，看到比赛场上的场景，谷雨脚下的剑忽地不稳，让她差点坠了下去。 前几日还在信誓旦旦地向她允诺着要拿到优胜回来的清明，此刻正气息奄奄地躺在比赛场中，浑身上下插了无数把刀剑，墨发与鲜血一起，倾泻了一地，那身青白色的道服尽数染成了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即便如此，在他的旁边还有数十名弟子，举着剑步步逼近。 “清明！” 谷雨落足在清明的身边，立刻弯下腰扶起了他，对着他身上的那些刀剑一指，刀剑随即化为了虚无，也许是触动了痛感，清明恢复了一些意识，看着自家师傅就在眼前，微微一愣后对着谷雨虚弱地笑了一笑，唇齿微启，吐出了三个字。 “……我……没有。” “大胆何人！竟敢阻止我们将这叛徒就地□□。” 有怒气冲冲的弟子举着剑上前对着谷雨道，这倒也不怪他，谷雨数十年来在钟元峰上露了一面还是在七年前的霄云殿中，流云门大多数弟子只知道晚停峰上有谷雨这么一个散仙，却不知道谷雨是长得何等模样的。 闻言，谷雨一眼横过去，浑身灵压骤放，压得在场人皆踹不过气来，这时才听见她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本座乃是流云门晚停峰首席，谷雨。” 声音虽然不大，但用上了真气，足以传遍钟元峰的任何一个角落。众人大惊，原来她就是流云门一直以来的传说，谷雨？那个以魔修飞仙的天灵根女弟子？回想起流云门对谷雨的种种传闻再加上清明今天暴走连伤了数名师兄弟的事情，真不愧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吗？谷雨唯一收的两名弟子，一个废柴，一个奸邪。 “去死吧，你这个杀了自己师傅的妖女！” “还有你的徒弟，居然在修炼邪魔的武功来取得优胜，真是卑鄙！” “……” 众口纷纭，谷雨只捕捉到了几个字眼，修炼邪魔的武功？清明的武功是她亲手所教，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联想到刚刚清明说的那一句“我没有。”，谷雨大约猜到了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此时，终于挣脱了众人禁锢的徐钰满脸眼泪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费力地爬到了赛场上，一看见谷雨就哭得更加厉害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拉住了谷雨的衣袖。 “师傅，师弟，他……他，……他去找掌门师叔后就变得好奇怪了，用的道术都是冒着黑气的。” 听徐钰这么一说，谷雨立刻问道：“掌门人呢？” “就是掌门师叔下令用万剑阵击杀师弟的……他说，师弟已经……化成了魔修。……诶？掌门师叔现在不见了？” 徐钰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仔细地看了看四周，发现那道儒雅的身影早已消失后，转头对着谷雨咽呜着说道。都怪他实在太无能了，连师弟都保护不了，现在还让师傅陷入如此难堪境地，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当时如果拦下师弟就好了，师弟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你是说，是掌门亲自下的命令？” 偏头去看徐钰，谷雨像是要为了确定一般，又问了一遍，在徐钰肯定地点了点头后，谷雨将已经重伤昏迷过去的清明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又吩咐徐钰照顾好他，站起身对着在场所有人道。 “你们听说过我的传闻吧？也该知道我的实力吧？如果……有人敢再伤他一分一毫，我便毁了整个流云门，不留一人，不遗寸草。” 所有人都被谷雨的这一句宣言给震惊道，她，不也是流云门的首席吗？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但回想起谷雨曾经还亲手杀过上任的流云门掌门后，众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谷雨会不会说到做到。 见所有人都愣住之后，谷雨才走开了这里，向着席玉阁走去，只有那个地方，裴硫书绝对在那里。在谷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后，徐钰好似看见重伤的师弟眼睫动了动，再仔细一看，师弟还是那个紧闭双眼的模样，大概，是他看错了吧？ 一路走向席玉阁，无人敢阻止谷雨，直推开席玉阁的门，裴硫书正负手站在里面，既不是记忆中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也不是被那个东西附身时的妖异面孔，而是化为了一片冰寒，如雕塑一般生硬的脸。 “师兄……你！” 谷雨抽剑架上了裴珏书的颈脖，直视着他的眼眸，裴硫书像是预料她有此动作一样只淡淡地瞥了一样倒映出他们脸庞的雪白剑刃，然后看向了谷雨。 明明当初他们是流云门人人都羡慕的一对师兄妹啊，何时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以前的他大概从未想过师妹的剑会有一天架在他的颈脖之上。 “你是来问清明的事情？……对，是我下令的，因为他会伤害你！师妹！” 那个人，他比那团黑影更可怕。黑影想要得到的只是一副躯壳，而那个人，他想要得到的，远不止这些。 “伤害？呵……想不到师兄也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养大的徒弟，如何会伤害我？” 第75章 死局（二） “伤害？呵……想不到师兄也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养大的徒弟，如何会伤害我？” 谷雨加大了力度，裴硫书的颈脖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裴硫书却毫不在意那道伤口，只是眼神略带哀伤地看着谷雨，她话语中满满的不信任感像是一把火一样灼伤了他的心脏，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办法说出来。 难道要说清明是自愿让那东西寄宿在他的身体里的，只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 那日他只记得头脑中不停地闪过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再清醒时，就感觉到那东西彻底地从他身体里消失了，反观清明，满身弥漫的黑气，他却收放自如。本就冷峻的脸上又加了一层冰寒，目光飘渺，似乎是在看着他又似乎是透过他看向了别人。 那副姿态，丝毫不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所该有的。 他忽地就生出一种预感，如果放任清明继续这样的话，他会将这世间所有一切剥夺殆尽。 “掌门以后再也不会受黑气所扰了，所以……” 清明一边向着裴硫书这边的门口走来，一边淡然说道。在与裴硫书擦肩而过的时候又低语了一句“所以，我绝不允许你和师傅再有任何的牵扯。”后便大步跨了出去，唯有清脆的脚步声还依稀在耳边回响着。 在清明走了很久后，裴硫书才听出来他话语中满满的独占意味。 后三日，正是仙剑大会的决赛，裴硫书作为掌门人的身份是需要在旁边观赛的，原本清明一切的发挥如常，但在与一名术法强劲的弟子比赛之时，淡淡地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清冷俊美的脸上还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后他便像是故意地一般释放出了身上的黑气，如浓墨一滴落入水中，在空气里层层晕染开来，不仅将与他对手的弟子打成重伤，黑气还有逼近场下其他弟子的趋势，裴硫书心中一惊，难道清明已经为那物所控制，嗜血成魔，想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半出于情态紧急，一半出于对清明的忌惮之情，裴硫书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命令弟子布下了万剑伏魔阵势必要将清明就此除去。确实他当时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但吸收了那团黑气的清明一日活在世上，就会有一日的担忧。 不如就此杀了他罢。 再明知一个人会犯错的情况下，是在他犯错之后去惩罚去弥补，还是在他犯错之前去消除去避免？裴硫书选择后者，哪怕清明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但当万分之一成为了现实，就是百分之百的危害！清明这个人，必须死。 可当天际落下的那道白衣身影时，裴硫书却觉得自己突然无法面对了起来，他不想让师妹看见他下定决心杀人的模样，更不想看着师妹为那个即将入魔的逆徒难过。 或许那黑影会选上他和清明是有原因的，他和清明在某个方面伤来说是一样的人，对很多一直以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东西，虽然没有达到爱的地步，但在心里已经规划成为了自己的独属，别人碰一下都觉是在侵犯，而这样东西，也包括谷雨。 …… “师妹，你信我一次，可好？你不要再管清明，我也将流云门的掌门之位传给苟岱，余生，我们就过寻常人的生活好不好？就像小时候……” 裴硫书空手握住了谷雨架在他颈脖之上的剑刃，平日里那只干净白皙的手立刻染上了鲜血，从指间缝隙里溢了出来，顺着手肘流下，染红了一小片的纯白衣袖，看上去无比刺眼。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裴硫书语气殷切地说道，但话语尚未说完，就被谷雨打断。 “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师兄。” 一句冷情的话将裴硫书拉回了现实，是啊，怎么可能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师妹不再是当年那个人人称赞的修仙天才，他也不是那个喜欢跟在师妹身后性格软弱的平凡师兄了。 已经过去的，就再也没有办法重来一次了。 见裴硫书颓然地松开了手，谷雨也就缓缓收回了剑，低头轻语：“我收清明为弟子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眼中的戾气，从来都不知收敛半分。呵……本以为受徐钰纯良性格影响，这些年过去了会好上一些，然而……” 谷雨闭了闭眼，敛去眸中的黯然，吁出一口气，继续道：“清明无论是做了什么，唯独他是我徒弟这一点不会改变，就算是入了魔，就算是危害了苍生，他是生是死，都该由我决定。师兄，你没有资格对他出手。 ……今日之事，我也不再追究，我会带着清明离开流云门，永生永世不再踏足月形山一步，师兄也请答应我一件事。”说到这里，谷雨顿了顿，转身之际丢下一句：“替我好好照顾徐钰。” 白色的衣袂飘起，连同着那白皙如同初雪一般的肌肤逐渐化成了幻影。裴硫书抬起手想要拉住那片衣袂，终究还是落了空，看着那人渐行渐远。 这一别，后会无期。 谷雨回到了原来的赛场上，看着徐钰小心翼翼地将重伤的清明护在怀里，和那些执剑的弟子们僵持着，谷雨心下安慰，伸手像是在徐钰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后，扶起了他怀中遍体鳞伤的清明，对着所有的弟子开口严肃问道。 “你们来到流云门修仙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嘘，谁也不曾想到谷雨会突然问他们这么一个问题，但被谷雨认真的语气一震，有几个胆大的站出来说道：“除妖降魔，保卫百姓。” “好，传闻中神踏光而来，普渡众生，妖魔可也是众生的一种？” 听了他们的回答，谷雨面色不改，继续问道。 六界为：灵，妖，魔，人，仙，神。那六界众生自然也是包括妖魔的，这点无人敢给予反驳，便全部沉默了起来。神普渡众生，为人所敬仰，所供奉，是因为他有一颗可以包容万物的心吗？ 这么说，除妖降魔，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词？ “乱心者为妖，害命者为魔，让你们除妖降魔是为了保护平民百姓的安全，惩恶扬善，而不是为了满足你们的荣誉心，肆意斩杀无辜的妖魔于刀剑之下！人心与妖魔之心都是一样的，妖有好妖，人也有恶人，你们只一味地驱除异类，和胡乱杀害人类的妖魔有什么区别？” 能够进入流云门的弟子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愚笨之人，谷雨这番话说得他们鸦雀无声，就算是不能赞同谷雨的说法，但也莫名地感到羞愧低下了头，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应答谷雨。 “清明即便重伤师兄弟，但这是在比赛场上，容许一切不危及性命的搏斗行径，你们说他修炼邪魔的武功？说他卑鄙？可笑……他若是真如你们所说的那般，你们就不会只是受伤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况且，天下武学为一家，无论是修习何种功法道术，都是需要先天的资质和后天的努力的。你们每一个人进流云门时的资质都比他好，现在打不过他了？要怪的是他修习魔功，而不是自己不够努力？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们修仙的觉悟也不过如此。” 谷雨平日里极少说话，但今天这些话实打实地落在了那些弟子的心上，一字一句都好似是奔着呛人的劲头来的，却有有理有据，楞是让人无话反驳。妖魔都是该杀死的吗？但在他们除妖的时候，也有些小妖怪天真善良，从未做过一件坏事，这样的妖怪也要杀吗？他们对此感到迷茫了。 言到即止，谷雨扶起昏睡中的清明的一条手臂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向着人群包围外的地方走去，她急需找个地方给清明疗伤，不若这么重的伤势，不过今晚，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呼吸。 “师傅！等等我……” 身后的徐钰看见谷雨要走，急忙也要追上来。 “定！” 谷雨一字真言说出口，徐钰顿时站在了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了一般，动弹不得，俊朗的脸都已经开始憋得通红，慌张地对着谷雨喊道：“师傅，不要丢下我，我也要与你和师弟一起！” 隐隐约约，他已经猜出了谷雨的意图，她想要带师弟下山，远离人世，却要将他一人留在偌大的流云门。 “钰儿，留下！”谷雨微微侧目大喝了一声，然后对着四周充满怀念地看了一下，才放缓了语气，道：“……好好的，替为师看着这个流云门。” 徐钰性格无争，虽然资质平淡，但他有一颗为民立命的正直之心，这么多年，他只是依赖自己习惯了而已，再加上有了清明做对比，他便疏于训练，是以法术也没有精进多少，但他若是保持着这样的赤子之心，好好修炼的话，必定会有所成就。 修仙，修得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心啊。 只凭谷雨一句，徐钰就住了口，师傅看上去好商量，实则个性执着，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很难再改变，师傅能够这样说，大抵是真的不想要带上他一起离开了吧？徐钰就这样看着师傅扶着清明一步步离开，背影落在他眼眸中越缩越小，直到化为了一个点，消失在了眼前灿烂的光景中。 那时的徐钰若是知道这一眼便是决绝，他定然会不顾一切追上去的。 不过很多年后，徐钰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才明白当年师弟看着师傅时墨沉沉的眼眸中闪现的动人色彩是什么，还有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的师傅为何在遇见清明的事情时才乱了心神。 对一个人与对其他所有人都有所不同时，便是爱了吧？只是那时的师傅和师弟都不明白，才辜负了那么多的时光。 第76章 死局（完） “清明，醒一醒！” 围在清明和谷雨周边的那道光圈渐渐消失，谷雨站起身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才算是稳住了，她将清明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治愈后，已是费了大量的真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可即便如此，清明也始终没有醒过来，这让她不由地有些担心，按理说，谷雨用纯正真气输到清明体内为他疗伤化瘀应该不会出问题的，现在这具身体虽然看上去是痊愈了，但意识还没有恢复过来，谷雨只得一个劲地唤他。 而这里是月形山山脚下的一处破旧房子，谷雨自知她在山上待的时间太久了，对山下的近况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也不作想要带清明去找山下的居民求助，但对于清明而言，他重伤之后身体虚弱是该吃一些东西的吧？ 如果现在去找一些吃食的话，谷雨也不放心将清明丢在此处，正拉住了他的手要继续唤他时，清明忽然睁开了眼眸，反手握住了谷雨的手腕，咬破了手指在她的掌心处画了一道血符。 “以吾之血，封尔之术！” 体内真气自经脉处被封，化成了几股散流，在身体里乱窜着，谷雨惊讶地抬头看向清明，他眸色一片漆黑，透不出一点儿光亮，但脸上的笑容却很是温暖。 “师傅，清明很喜欢你。” 伸手拂过谷雨的长发，清明坐起身子，在谷雨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继而站了起来，动作沉稳到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受过重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他身上还穿着那件破碎得不成样子，完全被血染成红色的道服，露出来的肌肤白净光洁，墨发少了发冠的束缚，尽数披散下来，多了一些妖娆。 “清明……你想要做什么？” 谷雨无暇欣赏这美景，体内的真气尽散，汇聚不到一起，她也就没有办法使用出法术，都是她大意了，居然只顾着将真气输到清明体内好救下他一命，不料居然被这小崽子反咬一口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谷雨还是疑问只凭借清明的能力怎么可能会封印她体内的真气？难道又是那个黑影搞的鬼？ 谷雨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清明莞尔，他知道谷雨的法术可以用血封印的办法可不是因为那团黑影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就是创造谷雨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 以前的他没有记忆，只知他是寻神而来，现在才知道，他大概是为了遇见谷雨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在千百年以后的未来，是一个没有鬼力乱神之说的时代，而他算是一个在家写作的性格诡异的宅男，他的成名之作是一篇仙侠小说。 在这篇小说里，设定的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时代，而在这样的时代中，他所描写的，就是有一个叫徐钰的少年，由废柴成为神的故事。 但凡主角，必定会有一个一直追求下去，直至超越的高大背影。这篇小说里，就有两个对于徐钰来说影响最大的人，一个流云门的掌门也就是他的师傅裴硫书，一个就是晚停峰首席谷雨。最初清明在写下谷雨这个角色时，在想大概会是一个连三章都活不过的女配吧？是以连名字都懒得给她取，就沿用了和自己同类型的节气名，谷雨。 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含义，只是恰好在取名时看见了日历就决定了是这个名字，清明原本以为他对谷雨这个笔下人物的感情也该是这样的淡薄。 写下了她最终以己身接纳了这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自尽而死的结局。 后来随着单调的文字对谷雨描述加深，清明忽然觉得他好似喜欢上了自己笔下的这个女子，她对世间万物都抱着一种淡淡的感情，既不是憎恨，也并非热爱，本身所具有的极度慵散让她既喜欢这些，也懒于接触这些，就保持了一颗平淡的心直到现在。 于是，死后化神，谷雨对凡尘的大彻大悟让她突破了仙，进入神之领域，那时候清明只想要谷雨好好活下去而已，但他却忘记了千万年静止不动的时光是多么的难捱。 直到后来清明被人诬陷作品抄袭，郁结未解，于孤独中自杀时，他才明白了孤独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他想要让谷雨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地死去，而不需要度过这永久的生命，看着她所喜欢的万物一件件地在她眼前消弭。 也许他在他原本世界死去时还在执着这本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小说罢，所以才会穿越到自己写的书里来，只是穿越后的他遗忘了记忆，遗忘了自己。 因为这个锲机，原著里所有的故事都开始脱离原来的剧情，却脱离不了结局，在那一世里，谷雨和原本的流云门掌门都不是应该接纳黑影的容器，所以在谷雨死后，黑影还是逃脱了出来再次附身到了裴硫书的身上。 等它能够彻底占据裴硫书的身体时，就是天下大乱的时候，生灵涂炭。谷雨的死亡，只是一场枉然，幸而那时的徐钰已经足够的强大，最后是徐钰将黑影彻底地消灭，提醒在世之人，无论何时都不要放任自己的*，从而生出邪念。 如今，他穿越而来，剧情凭生出他这么一个人物，徐钰因着这份变故，没有拜裴硫书为师，缺少严格训练的他不再是原著中如神强大的模样，如果真的等黑影有了自己的身体后，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它了。 可既然现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在这里，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谷雨死后入神的悲剧，可以改变这一切？已经死过一次的清明自是不畏惧死亡，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谷雨，除了裴硫书外，就只有他的身体可以作为接纳黑影的容器，控制着让它逃不出身体之外。 他不愿让裴硫书死，因为那样的话，被谷雨铭记的只会是裴硫书，活人与死人相比本来就失去了资格，既是如此的话，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要谷雨的心里藏着别人。 还有件没有告诉谷雨的是，他是故意激怒裴硫书杀他的，原著里，裴硫书和谷雨感情最为深厚，谷雨一生的悲剧也因着裴硫书而起。 清明绝不想要谷雨再和裴硫书有任何的牵扯，即便是他死了，他也希望谷雨可以记得他，其他所有人都无所谓，唯独谷雨，不要忘记了，曾有一个人穿越了整个世界来找她。 “……谷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孤独下去了。” 那是谷雨第一次看见清明那样灿烂的笑容，脱下了伪装，单纯得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与此同时，他身体里开始发出盈盈的金光，如火中燃烧的红莲，那道黑影也许是知道了清明想要做什么，在他体内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却始终逃离不了那道金光，逐渐地退散中。 等到那金光也退去时，清明最后看了谷雨一眼，闭上了眼眸，倒了下去。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一刻钟的神灵之身，而他体内的黑影承受不住神灵巨大的力量，自行消散了。 “不！” “清明！” 谷雨伸出双手扶住了清明，跪坐在地上，瞬间泪如泉水涌下，怀中那人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四周狂风大起，太阳自云层中隐去身影，瞬间，就如同夜晚一样黑暗，大地开裂，从山顶上喷发的岩浆流淌了出来，谷雨的眼眸不停地变换着颜色，最终成为了金色，封神已成。天怒，地动山摇，神怒，就是毁天灭地。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一穿着蓝色唐装的男子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了暮色之中，啧啧了两声，然后才对着身后的青年道。 “谷雨在你死后封神，成神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毁了这个世界，而她自己则是流落在了世界的裂缝中，永生永世地活下去。漫长的时间，使她忘记了一切，不仅是你，就连为人最基本的思考说话……都遗忘了。” 老板所诉说的是谷雨的结局，无论是在原著中，还是被清明改变过的剧情中，谷雨都成为了神，在永恒中迷失了自己。 “一定可以改变这个结局的，让我再来一次，老板，这一次我一定可以将谷雨拯救出来。” 清明看着不远处的谷雨，低了姿态开口恳求道。他不知道老板究竟是什么人，似乎是掌管着所有文字世界的人，在他死后是老板找到了他的魂体，说他以现世之躯进入文字中的世界，已是违反规定，但他表示很感兴趣，所以不作处罚。 同一本书，剧情变了两次，所有人的结局都变了，唯独谷雨没有脱离原著中的命运，再次封神。 老板想要知道，谷雨和其他的文字人物有何不同？ “那好，我们来赌一下吧，如果你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便会化为人类，拥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时间轮回，如果没有的话，她便会成为书店未来的继承人，替我掌管着文字世界，永远都活在孤独中。” “好。” 清明对谷雨究竟是爱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没人说得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东西产生了感情。在遇见谷雨之前他虽然过得无忧，但心却逐渐地荒芜，遇见了一次挫折之后就选择了断了自己的生命，而在谷雨的世界中，他虽生活苦痛，心却得到了救赎。 清明，谷雨，在同样一个多雨朦胧的季节里，一个怀念了逝者，一个酝酿了新生，最是不同的两个人也是最相似的两个人，注定了会一直纠缠在一起，无法逃脱。 第77章 名流巨星（一） “喂喂喂，那个，快点啦，群演呢，人齐了没有啊！” 摄影棚中，圈内知名导演王绪又大着嗓门叫喊着，周围人都紧张兮兮地干着手头上的事情，谁也不敢出声应话，生怕一抬头和王绪对视上了，就会被他点名批评，偏生这摄影棚里还有一个不怕事大的用书本盖着脸睡觉的青年，只见他烦躁地揉了揉原本就乱蓬蓬的头发。 “阿绪，不要吵……” 刚睡醒时的声音嘶哑，再加上原本的声线就悦耳得很，十分地惹人怜爱，如果说男士听到这声音都硬了的话，那女士听到这声音该说都化了。就连一向有“老虎”之称的王绪声音也软了几分，多了一些无可奈何。 “清明你小子不干活就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被王绪这么一说，那青年拿下了书本，露出一双带着浓重黑眼圈的眼，打了一个哈欠后向着门外走去，若说那张脸长得是真真的俊儿，但这个人的衣着品味就实在太差了，简直算得上是用“不修边幅”四个字来形容。 虽然头发黑黝黝的清爽干净，好似随时都可以拉出去代言洗发水一样，但乱糟糟的好像从来都没有梳理过，身上万年不变的一件宽大t恤，肥大海滩裤再加上一双天蓝色的人字拖……硬生生将他那副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的好身材给整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多好的帅哥苗子啊，怎么就一点儿都不会打扮自己呢？ 众多小女生还在对在那青年的背影发花痴，被“老虎”王绪一个怒吼又急忙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而谷雨此刻正和tel娱乐公司新来的小演员李彩彩向着摄影棚走来，正要推开门时，突然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有了浓重黑眼圈但一点儿也不影响他的俊美的青年来，谷雨一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名是《流云仙剑传》的书。 “抱歉。” 那青年看了一眼谷雨，低语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啊啊，昨晚又熬夜了一通宵，他要回家睡觉了。 “哇……谷雨姐，你看那个男生长得好帅哦，不会是哪个巨星吧？可我怎么没见过呢？” 李彩彩性子活泼，虽说和谷雨才认识几天，但说话一点儿都不显得生分，看青年走远了后，赶紧拉住谷雨花痴地道，那副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就像身边也开出了花儿来一样。 谷雨莞尔，她还真没见过哪个巨星是一脸的欲求不满，身上穿着不合身材的地摊货，脚上还踩着人字拖的呢，不过那个青年，她确实知道是谁。 她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清明。 这是一篇明星励志文，女主李彩彩是怀揣着演艺梦想千辛万苦从来到tel公司的小演员，在娱乐圈这个染缸一样的地方，李彩彩童鞋简直就像是一股清流，静静悄悄地流淌到了男主王绪的心理。 而男主王绪呢，圈内知名导演，用人挑剔，办事一丝不苟，故而取得的成绩也很大，他导下的电视剧包括电影，频频拿奖，虽说脾气暴躁了一些，但不失为是一名优秀的导演，平日里洁身自好，从未传出什么绯闻。 总之，耿直导演和勤奋小明星的文还是很甜的，但也有些令人虐心的地方，例如……想到这里，谷雨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这篇文里，有一个坏得透顶的女配，没错，是她是她就是她，红得发紫的名流巨星谷雨。 原著里，谷雨这一生真的过得太幸运了，出生于名门，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更堪称绝色，十六岁就进入了演艺圈，每演一部剧得到的都是女主角色，经过这么多年，已经被粉丝称为“国民女神”般的存在了，也许正是因为她这一生过得太过于幸运，仿佛是上帝的宠儿，不，应该是上帝他老人家溺爱的熊孩子。 谷雨实在搞不明白，她一个已经踩在云端上，女神地位一百年不动摇的巨星，非要去和李彩彩这么一个刚进入娱乐圈的小明星作对干嘛？李彩彩是谁？女主啊！即便家境再雄厚，身份再高贵，和女主成为了敌人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于是乎，原著中的谷雨吃饱撑着几番为难李彩彩后，在圈内清纯善良的好名声一下掉了下来，什么g姓明星又耍大牌了，国民女神私底下竟然是个妖艳货，名流巨星被拍与某某富豪在一起，疑似被包养什么的头条新闻一个接着一个。 再到后来，还有不愿意说出姓名的热心吃瓜群众向着娱乐小报提供了谷雨整容的证据，在配上整容前的照片，谷雨回忆起原著里对那张整容前照片的描述，心中一个暗寒，她就是倒着进化一亿年也不会长成那副样子啊。 各种绯闻出现，谷雨的多数粉丝已经转成黑了，因为他们绝不能忍受他们爱慕至今的女神居然会是这副难看的模样，不仅长得难看，心肠也坏，那一段时间，“谷雨滚粗娱乐圈”的标题随处可见，没有人会对一个过气的明星产生同情心，哪怕是这本书的读者，也很是痛恨谷雨，对她的这种下场喜闻乐见 其实娱乐圈，明星有许绯闻的事情太过正常了，就算是当局者看不明白，读者们也是可以体谅几分的，但谷雨做得最招黑的一件事情就是，她间接地害死了本文人气超高的男配清明。 是的，这篇文的男配和之前的那些都有所不同，他不仅没有黑化，简直还是无辜躺枪！ 清明是国内有名的作家，虽然作品不多，但每一本都火了，尤其是他的成名之作《流云仙剑传》中废柴徐钰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成长为神的时候，简直热血得让人想要出去跑个几圈，做几个俯卧撑，而且他在今年还登上了作家富豪榜第一名的位置。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清明长得帅性格也单纯可爱啊。明明钱包里揣着巨款的他穿着却是地摊上十块钱一件的t恤，这种反差萌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哦。 也许是因为清明是作家的缘故，所以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很难有人走进去，和李彩彩的相识大概是因为他担任了好友王绪一部影视作品的编剧吧，这部作品也是改编于他的一部小说，而李彩彩在这部作品中担任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配角色。 也许是被李彩彩的认真演技给惊艳到，清明觉得这就是他心目的那个女配形象，不由得和李彩彩交谈多了一些，两人成为了挚友。 这时候，谷雨出来干得最作死的一件事情就是陷害清明作品抄袭，还通过家中势力伪造了一些清明抄袭的证据，清明虽然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但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在乎的，见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相信他是抄袭的谣言，着急得连觉都睡不好了。 久而久之，清明患上了抑郁症，在家中自杀身亡。 好友去世给王绪带来沉重的打击，他知道清明是不可能会抄袭的，就动用了一切的关系查出了背后捣鬼的是谷雨，气急之下，业界全面封杀谷雨，并以自己在娱乐圈多年的人脉关系，将谷雨家中商业孤立直至破产。 谷雨最终的结局，虽然原著中没有说明，但她已经可以想象，一个家中破产，名誉尽失还长相美丽的一个女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麻啊，宝宝好害怕。 是以，谷雨穿越过来后，在tel公司遇见李彩彩时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上前示好，她要紧抱女主大腿，跟着女主有肉吃！ “彩彩，要矜持！” 捂着唇偷偷笑了李彩彩后，李彩彩的脸立刻红了个彻底，那个男生确实长得很帅啊，谷雨姐还真是坏心眼，居然取笑她，嘟嘴对着谷雨表示了不满之情后，反倒到是引来谷雨的一声轻笑，面如娇花绽放，不，比花更娇艳，比酒更醉人。 李彩彩刚刚退下的红晕又重新地浮现在了脸上，真是的，谷雨姐长得太好看了啦，就连她是女生也会被谷雨姐的笑容给倾倒呢。 “好啦，我们快进去吧。老虎……又……该……发……火……辣！” 谷雨站在门口处对着李彩彩小声地说话，但还是被只和他们隔了一道门的王绪听见了，伸手推开了门，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谷雨道：“谷雨，你这偷偷说别人坏话的习惯可不是国民女神所该有的。” “嘿嘿，哪有？我是说，老虎大人你最最温柔了，对于我这样的小女生从来都不会发火的对不？” 谷雨轻松欢快的语气瞬间让摄影棚里紧张的气氛降低了不少，就连王绪也笑着摇摇头，接着大嗓门对着李彩彩问道：“你又是谁？” 通告上只说谷雨会来摄影棚啊，这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又是谁？难不成是谷雨新请的经纪人？看上去，是个不机灵的。 在电视上看了无数次的年轻导演就站在眼前，李彩彩不禁开始激动起来，鼓起勇气却细如蚊声地道：“李……彩彩。” “什么！我猜猜？你以为我时间很多吗臭丫头！真是的谷雨快辞了这丫头吧，看着糟心。” 王绪将李彩彩的名字误听成了“你猜猜”顿时火爆脾气就上来了。惹得谷雨在旁边又开始笑了起来，解释了大半天后，王绪才知晓是自己听错了，嘟囔了一句“说话都不好好说，也没什么好的。”便招呼着化妆师来给谷雨补下妆容，过会还得拍摄几组剧照呢。 第78章 名流巨星（二）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工作后，已是累极的谷雨还是坚持着打开电脑网页找到了“清明山河”的作者专栏，伸出细长的手在鼠标上一点，打赏了九百九十九朵鲜花。 再一看边角处的粉丝值，谷雨满意地端起电脑桌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入口苦涩，末了舌尖上才泛出一丝香甜来，浑身疲惫顿消，指腹在咖啡杯沿上来回滑动着，她慰叹了一声，舒适地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咖啡啊果然是个好东西。 心情不错的谷雨看什么都觉得顺眼了起来，面前网页上顶着一个小金色王冠的“雨季稻香”用户很是显眼。 果然她今天排行还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已经成为“沧海桑田，你对大大的真情永恒不变”的读者了，虽然这个前缀让谷雨很是想要吐槽一番，但好歹也是她花了大把的钱砸出来的，再不喜也得担着。 连续这样打赏已有好几日，即便谷雨知道清明也不缺那点鲜花，但刷个脸熟还是很有必要的，等以后再适时地透露出她是清明迷妹的身份好了，增加些可以接近他的机会。 否则谷雨是真的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去找一个除了文字外对其他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宅男了，说到底，虽然在王绪的新戏中，她是女主，而清明是这场戏的编剧，但除了在工作时间里，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接触。她作为一个大牌明星，更不可能死皮赖脸的跟在清明身边，表现得太过刻意。 “滴滴。” 正当谷雨思虑间，电脑突然响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您收到一封来自清明山河的私信！”的消息，微微诧异之下，谷雨点开私信，只有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谢谢。” 唇角微微上扬，清浅的梨涡便出现在了谷雨那张宛若用牛奶洗过的一般白嫩光滑的脸上，多了一些俏皮。正要在底下回复的小方框里打下“不客气……”之类的字样时，谷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其删除了。 清明可是近几年最火的男作家之一啊，读者很多自是不用说的，为他一掷千金的想必也不在少数，如果清明对他们也对发了私信说谢谢的话，就冲着对清明的喜爱，他们应该都回复了。 想到这里，谷雨觉得自己偏生要当一只特立独行的“河徒”，不回他！不回不回！这样的话，一直被人追捧的清明，突然遇见一个天天来看他的小说，对他本人却爱理不理的读者，一定会深刻地铭记她！ 谷雨觉得自己有些机智啊有木有？ 而在网页另外一边的清明等了一会儿，预料中的那声“滴滴”没有响起，便放松性地呼出一口气，将底下一直在咬着他裤腿的小果儿抱了起来，放在大腿上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小果儿兴奋地“汪汪”两声，蜷缩在清明的腿上摆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趴着。 清明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家伙根本就是觉得他的大腿很暖很软很好睡觉么？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小果儿柔软干净的毛发，一边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再等了一会儿，刷新了几遍，确定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回复后，清明才安下心来，他刚刚还在想着对方如果回复了一大堆问题，他要怎么回答呢？ 以前他也有对读者发过私信，然后不到几秒钟，他的信箱就炸开了，那个读者回复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送过来。 “大大，你居然回复我了好开森！捕捉一只活的大大！” “大大，什么时候更稿啊！” “大大，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很喜欢你哦，另外一提，我是男生哒！” “……” “不会是设置的自动回复吧？大大，你怎么不理我了呢！” 一连串的问题逼得清明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便索性关了网页去逗小果儿玩，第二天就发现那个给他发私信的读者取消了对他的作者收藏，id也从他的粉丝榜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清明为此小小地忧伤了一把。 还好今天这个人没有再回复他了，清明果断地将网页关掉，又打开了上次编辑的文档，对着里面的内容发了会呆，然后才认真地构思起来，丝毫没有将谷雨不回复他的事情放在心里。 若是谷雨知道了这件事情，定然会大吼一声：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可惜她不知道，所以这会儿还在对在电脑屏幕痴笑着，女神形象大概是掉落了一地，碎成了渣渣。 “雨，你在笑什么？” 谷雨的经纪人webb走过来见谷雨惬意地走在电脑桌前，刚刚沐浴过后的她，穿着是一件小猫造型的睡袍，最让人无语凝噎的是那套衣服的背后还有一条长长的猫尾巴，也许是里面安装了心跳感应的系统，当穿衣的主人心跳不同于平常时，系统便会按照心跳频率分析出主人的心情如何，控制着尾巴的活动。 早就看见椅背后面那条毛茸茸的猫尾巴在欢快地摆动着了，走近了看见谷雨脸上确实也挂着淡淡的笑容，被她的好心情所感染，webb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拉过旁边的一个椅子坐了下来，同时凑到谷雨的电脑页面上看了看，发现是现在人气颇高的青年作家清明山河后，笑道：“想不到雨居然还是清明山河的狂热粉丝，每天晚上都扔出九百九十九朵的鲜花，这手笔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啊！” webb的语气有些调侃的意思，谷雨也懒得理他，鼠标的箭头点了一下右上角的红叉叉，将网页关掉，站起身，轻言了一句“只是我恰好有这个钱而已。”接着对着webb伸出手，又问道：“我明天的行程表如何？” “自己看。” 虽然平日里的webb没个正形，但提起工作时，他绝对会端出他金牌经纪人的姿态来，听谷雨问到行程，立刻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准确无误地满是书籍的书架上拿过一份文件，翻开其中的一页，随后才将它将它递给了谷雨。 作为一个艺人来说，谷雨每天的行程还是很满的，他有时也劝过谷雨现在大可不必这么努力，她的地位目前在圈内无人可以撼动，偷得半日闲暇的时光也是很不错的，但谷雨从来都不肯听他的，每天都把自己累成狗。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倔性是哪来的。 看着文件上排得满满当当的事情，谷雨顿时觉得心累，重新将文件递回了webb的手中，谷雨淡然道：“都推了吧。” “诶？为什么？” webb惊得眼镜都下滑了一点，发现自己失了态，webb立刻又伸手提了提眼镜架，继续保持着他专业严谨的态度。不过话说回来，推掉所有的行程，这可是谷雨第一次这么做啊。 “因为啊，我想要出去玩！” 谷雨对着webb粲然一笑后就走到窗边，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外面的繁星点点，湛蓝色的天空充满了幻想，可以看得出来明天是一个好天气，适合，追汉子！ 清晨的一缕阳光落在地面上，谷雨就已经换上了一套清爽的运动服，将长发绑成了一条马尾，多了一些帅气，带上帽子，口罩，眼镜！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和平日里的她看上去差距甚大，可以，这非常完美。 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处，朝着门外探了探，谷雨才大步迈出，她选择在今天偷偷溜出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和清明来一次偶遇，那个整天都待在家里的名副其实的宅男只有在要饿死的地步才会出来觅食的地步吧？ 原著中有描述过一次清明去便利店购买了大量泡面的经历，谷雨很是幸运地记住了日期，绝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清明搭上话了，想到这里，谷雨脚步加快，想要趁在清明之前赶到便利店去。 赶了半天才到了便利店的谷雨靠在门框上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随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左摸右摸，就是不肯拿到篮子里付钱，惹得便利店的店员也不停地偷偷看她。 本身谷雨的打扮就足够奇怪了，将自己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眸还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所有的商品但没有拿起一个，店员都有点怀疑谷雨是专门过来偷东西的了。 不由得有些戒备了起来。 谷雨暗暗咬牙，跑得太快了，来早了半个小时，她就只能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所不大的便利店中转溜了好几圈，如果不是害怕店员小哥会认出她的话，她宁愿去找店员小哥唠嗑也不愿在这里扮演一个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啊！ 直到那个穿着宽大t恤的熟悉身影走进便利店时，谷雨才觉得她整个人生都被拯救了。 偷偷看着清明动作娴熟地走到方便面的区域，各种类型的方便面都拿了几盒放到篮子里，随即就要向着收银台走去，谷雨连忙抓住手边的一根火腿肠抢先走到收银台，对在店员小哥喊道：“小哥，付钱！” 第79章 名流巨星（三） 便利店的店员小哥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在店里转溜了半个小时就只买了一根火腿肠的顾客了，更何况她还说是自己忘记带钱包了！骗鬼咧，人都记得包裹得这么严实才出来，怎么可能还把最重要的钱包忘记带在身上了？ “那个，听说火腿肠和方便面更配哦！” 清明提着装满了方便面的篮子站在谷雨的身后，低垂着眉眼，松软的黑发无力地搭在脑袋上，杂乱在一处，还翘起了一撮呆毛，使人看着很想要将那撮呆毛压下去。视线下移，宽大的t恤空荡荡的，透出来的身形消瘦，谷雨忽然生出想要把他喂饱饱的想法，最起码的，让他可以撑得起那件t恤啊。 于是乎，谷雨就举着手上的火腿肠，对着清明笑着说了一句脑中突然浮现的广告词，声线温柔，惹得清明也就十分给面子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抱歉，请快点结账好吗？我有点急。” 谷雨：“……” 她能揍死这丫的吗？ ……唔，显然不能。 在心里默默地画了一个圈之后，谷雨眨了一下眼睛，对着清明双手合在胸前做出拜托的姿势，放软了语气，可怜兮兮地道：“……你……能不能帮我付个钱，拜托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这种时候，就很考验眼神的功力了，一定要眉头朝下，呈现八字状，眼睛睁得大大的，让整个眼瞳都露出来，保持很久的一段时间不要眨眼，最后缓慢地哀伤地合上眼帘再睁开……这样的话，你的眼睛就会因为干涩而发红，甚至是流出眼泪来了。 如果是平时，谷雨有信心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一定可以捕获这位宅男的心的，但她忘记她现在不仅戴着口罩遮住了脸，还戴着眼镜呢，就算是再真诚的心灵之窗，清明也是瞧不出来的，反倒是显得很可疑。 这可不，店员小哥回想起便利店里已经有好几起这样的盗窃事件了，这次的居然更大胆，直接装可怜要求别人给她付钱，哪怕只是一根火腿肠，但这也是绝不容许的道德绑架行为！ “好哇，你就是等在这的是吧？你这种顾客我见得多了！” 店员小哥直接一手撑着柜台跳了出来，拉过在一旁傻傻站着的清明领袖，一把拽到自己的身后护着，然后侧目向着清明解释到。 “顾客你别听她的，打扮得不见鼻子不见嘴，肯定不是骗子就是偷。” 谷雨一阵无语，谁给你勇气说这句话的？我长得丑，怕出来吓到别人不行吗？而且那副护犊的姿态是怎么回事？被店员小哥这么一气，谷雨也难得地耍起了小孩心性，上前一步握住清明一只手往自己的身边拉扯。 “……让我先付账行吗？火腿肠也拿来一并付吧。” 身体被左右拉扯之间，清明手上的篮子都掉到了地上，里面有一盒方便面落了出来，咕噜咕噜滚到了一边靠墙了才停了下来，清明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为什么才会买个东西都被人当成面团一样的两边拉扯啊。 已经饿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清明终于忍不住对着两人说道，原本悦耳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他想要尽快回去泡方便面吃啊！ “这位顾客上帝，你这样是会吃亏的，以我多年优秀便利店店员的经验，她绝对是骗子，不信你看！” 谷雨万万没有想到那店员小哥会说着说着突然摘下了她的眼镜，露出来的透亮明眸让店员惊了一会儿，这双眼睛……好好看哦！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谷雨屏住呼吸等了一小会儿，那店员才察觉出了什么，嘴巴张成了巨大的“o”型，放开了清明目不转睛地看着谷雨，指着她的手臂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不可置信地大声道：“谷雨？” “糟糕，跟我走！” 见店员认出了自己，谷雨赶紧就拉住清明开始奔跑了起来，动作之快让店员只看到了一道残影在门口蹿过，愣了很久以后，店员才摇了摇头，国民女神怎么可能会来他这个小店买火腿肠呢？一定是哪个姑娘家家的整容成谷雨的样子不幸失败了，现在穷得不仅饭吃都吃不起，连脸都不敢露出来了。 真是造孽哟！ 所以说，这可怜孩子为什么多年优秀店员都没当上店长呢？脑补太多！ “你是悬赏对象？” 清明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地呼着气，稍微平静了一点后才对着谷雨问道，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人是被别人一看见脸就要逃跑的了。 被清明这么一问，谷雨讶然地看着他，嘛，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花钱就可以得到她的行踪的话，一定有不少人会大把大把地砸钱进来吧？ 不过听清明这语气，他好似不认识自己？这还真是新奇，除去她是公众人物的身份外，他们不久之前还在剧组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没想到清明这么快就忘记了，不，这家伙压根就没记住她吧？ 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露出来的面容像是精心制造出来的一样，高挺的鼻，粉色的唇，没有一处不精致，不愧被称为“上帝的宠儿”，光是那副容颜，就足以和西洋画中的天使相媲美了。 这般，谷雨才对着清明问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虽然谷雨在摘下口罩的那一瞬间，清明着实惊艳了一把，好一个……等身手办！可手办都开口问他认不认识她了，清明觉得这可能是一次二次元之神的眷顾，所以他要诚恳地回答问题。 “不认识。” “你没看过电视吗？”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谷雨继而又轻飘飘地丢出一句，现在不管是哪个频道，播放的不是她的广告，就是她演的电视剧，只要清明留心一下就会认识她的吧？ “我只看漫画。” 清明老老实实地回了谷雨一句，在看见那双宛若琉璃珠镶嵌而成的眼眸里多了一些复杂的意味后，清明赌气地偏头不再看向谷雨，他才不觉得只喜欢看漫画的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哎，你……” 谷雨知道清明是误会了自己，可她只是因为清明的这句话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肖盐少年也只喜欢看动漫之类来着，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啊，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清明突然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小腹表现出很是痛苦的模样。 “你怎么了？”谷雨急忙也蹲了下来扶着清明问道，看上去好像很严重啊，他额顶上都有冷汗冒出来了。 想了半天。 谷雨：“生理痛？” “……痛个鬼？我这是肚子饿了！” 清明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对谷雨的怨恨，如果不是她拉着自己跑到这里来，他现在应该在电脑桌前泡着香辣的方便面，然后一边查看读者们的留言啊。 谷雨听到清明这样说，愣了一小会，他买泡面回去是打算立刻泡着吃的？这才是早上哎，看样子清明会肚子疼不仅仅是因为饿了的缘故，还极有可能是因为他长期吃泡面这种垃圾食品，把自己的胃给折腾坏了。 真是的，不要趁着年轻就开始亏待自己的身体啊。 搂着清明的肩将他扶了起来，谷雨另外一只手拿着那根火腿肠以一副老妈的气势道：“走，去你家，给你做饭吃！” 虽然不太乐意有陌生人到自己家里来，但清明还是被那句“给你做饭吃”给诱惑到了，就毫无戒备地带着谷雨回到了自己的家。 等清明从沙滩裤的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后，谷雨实在是很难想象为什么大神写手会挤在这么一个小房子里，很简单的三室一厅，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即便是这样，也显得空荡荡的感觉，因为这里，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谷雨进来了半天连个椅子都没找到坐。 差不多都是冷色系的格调，但看着很舒心，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将这个不大的住所照得明亮，谷雨还欲细看时，从房间里传来一声“汪”！ 嗯？ 好奇地打开房间门，谷雨才发现这是清明的卧室，书本杂乱地摆放了一地，就连床上都是书，靠边上才有一个电脑桌，不过也是放满了书本，笔之类的东西。这个人，是多么不在意自己的生活啊！ “汪！” 又是一声狗叫，谷雨这下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有听错了，眸光将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扫了一边，谷雨才看见有一条金黄色的中华田园犬从书本的下面钻了出来，跑到谷雨的脚边，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看她，小尾巴在后面欢快地摇动着。 “你在干什么？……快做饭去啦……” 清明正端出一盆狗粮给那中华田园幼犬的面前，见谷雨还站在那里不动，便拽了拽她的衣袖催促道。 而谷雨则置若罔闻一般只看着那只幼犬对着狗粮闻了一闻，立刻伸出前爪将盘子小心翼翼地推到了一边，继续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谷雨，可怜兮兮地“汪呜”了几声，感觉到了手臂上的力度，谷雨再看向一直拽着她衣袖的清明。 突然发现，他们俩讨食的模样有点像啊有木有？ 第80章 名流巨星（四） 虽说谷雨答应了要给清明做饭吃，但她到现在都很是怀疑清明住的这个小房子里究竟有没有厨具，左右找了一番什么都没发现的谷雨终于放弃了亲自下厨的想法。 没办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更何况，这里不仅仅是没有米，就连锅也没有，于是谷雨习惯性地拿出下衣口袋里的手机打算去订外卖。 而清明则是在一旁逗小果儿玩，当他伸出手来时，小果儿便对着他歪了歪小脑袋，毛茸茸的耳朵一只立直着，一只低垂着，看上来煞是可爱。 将自己的一只爪子搭在清明掌心处，小果儿欣喜地叫喊了一声“汪汪！”，随即就被清明伸手揉了个满脸，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小果儿跑到谷雨的身边，赖在地上去咬她的裤脚。 这狗，果然是不怕生的。 清明视线随着小果儿移动，最后落在了谷雨身上，她正靠在窗边的墙壁上，明明是纯黑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金黄，浑身都铺上了一层暖色，越加像是梦幻中走出来的人物了，给清明一种不好好看住她，她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不见了的感觉。 再仔细看，那只拥有着淡粉色圆润指甲的手指不停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清明有些好奇，伸长脑袋走过去对着谷雨散发着光彩的手机屏幕一看，发现谷雨浏览的是附近的外卖商店后，清明忙将她的手拿下，神色别扭道：“我不吃外卖。” “哎？” 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清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一副很是抵触的模样却不愿意多说，谷雨也就不打算询问下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更不愿向人倾诉，谷雨对此表示理解，而且清明会选择整日整夜地吃泡面都不肯订外卖一定有他的原因。 这边谷雨还在想着，那边清明已经在左右折腾，终于从柜子顶上拿出一个好似尘封很久的纸箱子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清明将封口的胶带剪开，拿出里面的一个平底锅递到谷雨的手里，那张俊秀得过了头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些得意之色。 还真的有厨具？ 谷雨蹲下了身子，对着纸箱子翻来覆去，才发现这里不仅仅是有平底锅，还有一些其他的厨具，菜刀，电饭煲什么的，甚至还有一个烧开水的水壶，这么一看还挺齐的，狐疑地看向清明，这些东西不会是清明自己买的吧？ “咳……朋友以前用过丢下的，你觉得有用的就拿出来吧。” 被谷雨炙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脸红，清明握拳放在唇边假咳了一声，然后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就是不再看着谷雨后才缓缓说道。 谷雨拿着平底锅在手上掂了掂，厨具这么齐备，甚至还有些是崭新的，可见清明所说的这位朋友办事认真，一丝不苟。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大概就是王绪了，毕竟原著里清明就王绪这么一个挚友，其他人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特地去买了厨具给营养不良的清明做饭吃的地步。 唔……虽然王绪看起来脾气暴躁，性格直爽，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但他某方面来说还是很人妻的好吧？穿上了围裙之后，别说是做出一顿能吃的饭菜来，就是胡萝卜，他都能够给你切成一朵花。 作为本篇的男主，王绪拥有此等技能，简直讨喜。 “厨具有了，还得去买些菜的哇，我不太方便出门，就劳烦你跑一趟了哦！” 刚刚受到店员的惊吓，谷雨觉得自己更要谨慎点出行，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被发现的话就了不得了，还不说她对这里地形根本算不得熟悉，依靠清明那个宅男体力的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靠谱啊。 她可不想现在就闹出什么热点头条，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了啊。 见清明还在犹豫中，谷雨忙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然后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放心啦，我绝不会在你家捣乱的，……嗯，否则就惩罚我十天不能吃饭行不？” 清明向来对人没什么戒心，更何况他这件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恐怕就是那台电脑了，被谷雨推出门外，他愣了一会儿，也就向着楼下的方向走去，为了即将到口的美食，再跑一趟不算是什么。 唔……有人做饭的话，应该可以多买一点食物了吧？还有他想吃很久的猪肉排骨，或许也可以买上一点。 在清明刚刚走后，谷雨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接听之后，才发现是webb。 “雨，你究竟去了哪里？” “怎么了？webb，不是说将我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吗？你这么着急找我是？” webb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他平日里可没这样的，谷雨也就多问了一句。经纪人很少会去管艺人的私人生活，在没有档期的情况几乎就是各玩各的了，毕竟谁都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现在webb第一次在档期以外的时间给谷雨打电话，让她觉得有些不安，果不其然，马上webb那边传过来的声音让谷雨惊了一惊。 “临时接到的通知，王导新戏开拍的日期提前了，听说是赞助商那边出了点问题。你在哪我去接你，不然迟到了就不好了，你又不是知道他那人，再大牌的艺人到了他那都只有挨骂的份。” 若只是挨骂还就好了，反正谷雨活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自己脸面儿有几斤重。但依着王绪那脾气，最是看不起耍大牌的艺人，遇见这样的艺人时宁愿支付违约金也说换人就换人，没得商量。 这部戏是她和清明唯一可以接触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它就这样消失了。 “行，我知道了。你先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吧，等下我发详细的信息给你。” 谷雨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摸了摸正在咬着她鞋带的小果儿然后走出门，外面的阳光照了出来，有些晃眼，时间紧急，她等不到清明回来了，不知道那个家伙回来后会不会怪她呢？ “导演，还有一个演员没过来。”正在清点人数的工作员小哥对着王绪这边喊了一声。 “什么？这都几点了？居然还没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牌，不想拍就快点走人，我随时换人来拍！” 王绪一听这话就火了，不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迟到吗？一个人迟到就得一堆人等着，连守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的话还当什么演员？ “王导……是谷雨，说不定堵车了，您要不再等等会？” 谷雨一直以来的敬业精神有目共睹，那工作员小哥也是硬着头皮提谷雨开解了一句，如果王导一气之下换掉了谷雨，损失的也是王导，像谷雨这样的国民女神级别的演员可是很难再找到了，大部分的观众说不定也是奔着谷雨才这么期待这部电视剧的。 一听到是谷雨，王绪也犹豫了一会儿，那丫头不像是这样的人啊，撇撇嘴角，松了些语气。 “再等她一会儿，不能再多了！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了这个剧组的立马换人。” 敢对谷雨说出这种话来估计也只有王绪一个人了。 菜市场中。 清明选了很多的菜，荤素都有，难得兴起，就连对着卖蔬菜的小贩都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天知道他都多久没有吃过饭了，不过这会不会有些买多了呢，拎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走回去后，才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手中的两大袋蔬菜齐齐掉落在地上，清明四处看了看，这才确定了之前承诺要给他做饭吃的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汪汪！” 小果儿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条，清明疑惑着将它嘴里的纸条拿出来后，抖了抖旁边沾上的口水，一打开便看见上面用着清秀的字迹写了一行字。 “抱歉，我有急事先离开了。”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她说要做饭给他吃的啊，清明紧紧握着那张纸条，像是要将它碾碎一样。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然想起，清明的面色舒缓了些，急忙打开门，发现是保安处的张大爷后那双刚明亮起来的黑眸又暗淡了下去。 “清小子，这是你今天带回来的那姑娘送过来的，让你赶紧吃了。……这姑娘还真是不错唉，你小子走了运气了。” 张大爷是个热情的，身子硬朗记忆力也好，将小区里的户主都记得七七八八，见人都打招呼，这可不，看见清明长年累月的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心里可心疼的呢，多好的一个娃儿啊，怎么过得这样孤独。 清明小心翼翼地打开张大爷递过来的保温瓶，是一盅香味浓郁的鸡汤面，香气扑鼻，表面上却没有飘着多少腻人的黄油，几颗青翠的小白菜叶摆在旁边，中间还有两个切成章鱼形状的火腿肠，大概就是她在商店里拿走的那根。 看样子是她亲手做的了，这般着急回去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明明可以……明明可以丢下他不管的，居然还记得他所说的那句他从来不吃外卖的话。 不自觉的眼眸有些湿润了起来，清明抱着那瓶尚有暖意的保温瓶，将里面的面条分了一点给小果儿，看着小果儿对着面条开心地吃着，他自己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第81章 名流巨星（五） “抱歉，我来晚了。” 等谷雨下了车子才觉不妙，王绪一张俊脸阴沉得像是刚从理发店里走出来的一样，谷雨心中顿时恼悔干嘛还赶着时间给清明做了鸡汤面送过去。但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先消消王绪的怒火。 看着其他人也都准备好了，只等自己过来，这确实也有她不对的地方，心下愧疚，谷雨便赶紧笑着道歉。 她向来遵循一个道理，不管干了什么事，先说对不起总是没错的，再赔上一个无辜的笑脸，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俗话也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绪该不会太为难她了吧？ “谷雨姐，你终于过来了，那个……王导有点生气……不过谷雨姐你好好说明一下原因，王导肯定就不会……” 李彩彩早在王绪第一次发火的时候心就开始慌了，这会儿看见谷雨过来，立刻上前一边犹豫着想要用更好的语言来表明她的意思，一边又很是焦急地希望谷雨低下些姿态去求求王导，故而话语就断断续续的，清丽的小脸也憋得通红。 李彩彩紧张之下，忘记控制自己的音量，在一旁将她的话完整地收入耳中的王绪冷着声音说：“不必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迟到都是不对的。你的时间宝贵，是金钱，那别人的时间就可以白白浪费了？” 原本他还想着等一会儿也就罢了，毕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够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但没想到谷雨这一拖居然拖这么久，大热天的，剧组一大票的人都在等谷雨，她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越想越觉得生气，但为了保持职业素养，王绪还是尽量压下了怒气，平静着声音接着对谷雨道：“我已经通知其他人过来试镜了，谷雨，等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被换掉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毫不留情面，谷雨带有歉意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然后那不染自红的薄唇向着一边斜斜地勾起，气质一下子变得妖媚起来，面上的笑容多了一些其他的含义。 李彩彩作为女主，以后要和王绪生活应该是相当累的。 这个人活得太过认真，不管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他都保持着笔直的姿态，不肯将就半分，任性地将他所认为的原则一直践行下去，可太过笔直的话，当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时，可是会折断的啊。 作为一个人来说，王绪无疑是让人敬佩的，但同样作为一个人来说，他也是让人所瞧不起的。挺直了胸膛秉持着信念一条路走下不算是什么，反倒是那些要弯下腰圆滑做人但也有着自己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的人才伟大。 王绪现在确实是很有名气的导演，但也止于现在而已，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在这个娱乐圈里会得罪不少人。 在这个圈子里，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你人脉广，有人的人脉比你更广，你家世高，有人的家世比你更高，站在高处的人也就更容易掉落下来，看原主就知道了，从万人敬仰的国民女神转变成人见人骂的过街老鼠，不过转瞬之间而已。 这篇小说只写到了王绪和李彩彩结婚作为一个欢乐的大结局，但他们的故事还是在继续的啊。 人生波荡起伏，书里的结局只是截取其中的一个点，就算是欢乐的结局，下一刻也可能会跌落低谷，而坏的结局，在读者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可能柳暗花明。 被王绪这么挑明一说，谷雨反倒是轻松下来了。 “王导，要换了我，你确定吗？” 谷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带有汉元素的短衫，雪纺布料上用浅色的细线绣着精致的花朵，下摆是一条浅绿色的长裙，看起来清新温婉，但脸上的表情冷艳，不同于平时，隐隐有种气势凌人之感。 “tel娱乐公司的违约金可不是说付就付得起的。王导，说句诚心话，换掉我之后，你还有多少资金来拍这部电视剧？难道……王导是打算在道具特效上面苛刻些了？” 谷雨口中的威胁意味显而易见，王绪对于电视制作的要求甚高，容不下一点的瑕疵，但这份完美是需要烧钱的，没有充足的资金，拍出来的作品也不会让他满意。 “而且，雨作为tel的no.1，王导你如果真的要换掉雨的话，以后tel的任何艺人都不会来合作的哦。” 将车开去停车场停好之后，webb摇晃着手指上的钥匙圈，听到王绪居然要换掉雨，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webb站在谷雨的身后接着她的话说道。 外面有多少导演想邀请雨都被公司拒绝了，偏生这憨厚大个儿没个眼力劲的。如果真的换掉了雨，那王绪的这个决定势必会成为他人生道路上的滑铁卢。 “王导！不要换掉女神啊，让我们等女神等上一天都没什么的。” “对呀对呀，一想到和谷雨在一起拍摄电视剧，我们都有劲头了呢，落下的进程会很快赶上的。” “女神赛高！” 本就只是一个迟到的事情，要是在其他剧组，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就也王导太过认真，就因为谷雨迟到了一些时间，竟然就要将她换掉。 被其他人这么一起哄，王绪的气性也就憋下去了，确实是他小题大做了些，谷雨的心性他也不是不了解，会迟到一定有什么重要原因，但王绪不希望这么一个挺好的一个苗子染上不良的习惯，故而对她就更严厉了一点。 说换人是一时气话，他知道自己个性愚实，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笨到会将自己的招牌砸掉的程度，呐呐了几声，然后开口道：“行了行了，下不为例，谷雨你也去准备一下吧，第一场就是你和伯希的对手戏。” 顾伯希，以偶像歌手出道的新晋小鲜肉，拥有超高人气，最近才尝试转型成为演员，这部戏是他第一次接下的戏，没想到就是和“国民女神”谷雨合作。顾伯希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同时也激动得抖成了筛糠，大老远看着谷雨被众人围了几层又几层，想要上前打个招呼，但又思量着语言生怕惹得谷雨不高兴了。 “你好，我是顾伯希，希望我们合作得愉快。” 不行不行，太正式了啦。 “谷雨姐你好哦，我很喜欢你啊，非常高兴能够和你合作呢。” 还是不行，感觉自来熟，谷雨会不会觉得他太轻浮了？ 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和谷雨打招呼的方式，都被顾伯希自个儿给否定了，天啊撸，他究竟该怎么去和谷雨说话啊？顾伯希捂着自己的脑袋为此感到十分头疼，没想到纠结之时，是谷雨先来和他打招呼的。 “顾伯希，听过你的歌，很不错哦，以后合作还请多多关照。” 眼前人对着他伸出手，脸上笑容自然大方。顾伯希却紧张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好，立刻双手上前握住了谷雨的手，涨红了面皮语气不稳地急迫说道：“我，我才是，谷雨姐……请多多关照！” 经历了一天的试演后，当晚顾伯希回去后就非常高兴地发了一条微博。 “和女神见面了，女神好温柔，好开心嘿嘿。”后面还配上了一张和谷雨挨在一起的照片，男俊女美，让人惊羡不已，瞬间就让广大粉丝猜测他们的男神是不是要和谷雨女神饰演荧幕情侣。 虽说之前也有小道消息说顾伯希要和谷雨合演知名导演王绪的新戏，但毕竟官方消息还没有发出来，粉丝们也不敢妄自猜测，现在顾伯希这么一条微博一发出来，差不多就已经是证实了她们所听到的消息，兴奋地一个劲地转发了出去给更多人看到。 接着就有粉丝大喊：“不要啊，我的伯希老公，不要爱上我的谷雨老婆啊！” 虽然顾伯希是爱豆，但谷雨女神也是无法令人抗拒的啊，不少粉丝开始纠结起来了。 而更多的粉丝还是非常愉快地在底下留言“在一起！在一起！”并且艾特了谷雨，甚至还有些万年路人的文艺小粉丝默默评论了一些“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可以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顺口溜一样的句子。 等谷雨洗完澡裹着浴衣出来后拿起不停在震动的手机一看，才发现她微博上都快要炸掉了，评论数一下子多了好几万。 端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翻开一条条的评论，头发还没有干透，水就顺着发尾滴落下来。旁边的webb终于看不下去了，拿过吹风机绕到沙发后面给谷雨吹干还在滴水的头发，黑发从他的指间穿过，光滑如丝。 webb顺势瞥了一眼谷雨的手机屏幕，冷然道：“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也想要借雨上位么？雨你要离他远些，你现在可闹不起绯闻啊。” 听到webb这样说，谷雨摇了摇头，轻声道：“那孩子也许不是故意的。”然后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转发了顾伯希的那条微博，并评论道：“乖，不要喊女神，要喊姐姐大人。”还在后面配上了一个俏皮的表情，立刻让粉丝们大喊着女神好萌，并且在底下一致留言，姐姐大人。 第二天，姐姐大人就成为了热搜词汇。 第82章 名流巨星（六） “卡！卡卡！” “老虎”王绪的一声怒吼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早已习惯性地屏住了呼吸等他下一句话。果不其然，王绪举着喇叭对顾伯希怒气冲冲地道：“还想不想演了？要是今天演不好，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在这受冻挨饿！” “……抱……抱歉。” 顾伯希手上的油纸伞无力地倒向了一边，落在地上，被风刮远了一点距离，感觉手上空落落的顾伯希立刻回了神小跑着过去捡起了伞，然后对着王绪这边鞠了一个躬，态度倒是诚恳。 俊秀的脸上沾满了雨水，身上穿的那件藏青色的古装戏服也湿了大半，顾伯希踌躇不安地拉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敢去看王绪。 见他这副模样，王绪也没办法再骂下去了，叹出一口气，然后对着所有人喊：“先休息一下，喝点东西暖一暖身体。” 得了这句话后，谷雨才满是疲惫地从雨中走到室内，浑身上下被淋得像是落汤鸡一样，webb赶紧就拿了一条长毛巾给她裹身上了，顺着滴水的长发揉了揉，尽管如此，谷雨还是脸色苍白，身上冷得像冰一样。 今天这场戏的情节是，谷雨所饰演的女主许香薷因为唯一疼爱她的爹爹死了，她难过得独行雨中，到后来顾伯希饰演的荆芥举着伞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人相视无言但又饱含情意，最后顾伯希将伞举在谷雨的头顶，为她遮住了一片雨天。 整个场景一句台词都没有，那就更要考验演员的动作神态了，例如顾伯希看向谷雨时的眼神，必须饱含隐忍，承诺，情深，疼惜，悲伤这些意味在里面才能感染观众。 但只那么点的时间，顾伯希还没酝酿好情绪，看着谷雨时眼神bilingbiling的都快发出光来，哪里还瞧得见半点悲伤，因此这个场景也重拍了无数次。 王绪有个很好的习惯在于能够真的地方就绝不作假，因此这下雨天并不是水车喷雾而形成的，而是真正的下雨天。虽说是夏末，但遇见个阴沉沉的雨天，温度骤降还是有些冷的，更别说谷雨还在大雨瓢泼中走了很久，衣衫尽湿，小脸苍白的让人看上去就很是心疼。 虽然没有人出声说些什么，但现在所有人对着顾伯希的眼神中都有些恼火，如果不是因为他ng了无数次，女神怎么可能冷得瑟瑟发抖了都。 顾伯希此时此刻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实在是不懂一个眼神怎么能够表达出那么多种意思，不就是很一般地看向谷雨，然后不忍直视地缓缓眨一下眼睛嘛。 谷雨一直淋雨他也很心疼啊，都恨不得把谷雨抱在怀里，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了，可是……他不敢……嘤嘤嘤。 以前在唱歌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脸上要摆什么表情，眉目间要传递出什么意思。他只需要唱歌就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寄予在歌声中了，接受的也都是鲜花荣耀，现在没想到第一次拍戏就挨了这么多的骂，顾伯希都快哭出来了，蹲在墙角处正在咽呜时，突然感觉有一个炙热的温度贴上了他的额头。 诧异的抬头一看，正是谷雨。 在这场戏中，谷雨的造型自然是越凄惨越好，所以她身上还穿着戏装，发丝都粘到一起，有些狼狈。但姿态从容，肩膀上搭的那条毛巾将她整个身形都掩了进去，显得柔弱娇小。原本就白皙的脸上又白了几分，应该是在雨中待久了的缘故。尽管如此，她还是微笑着将手上刚泡好的奶茶向着顾伯希晃了晃，意思是给他喝？ 顾伯希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接过还有些发烫的奶茶捧在手心里，小声地道歉。 “谷雨姐……对不起。” “你在为什么事情而道歉呢？” 谷雨也捧着另外一杯奶茶，嗦了一大口，然后蹲在了顾伯希的身边问道。语气温和，不由得让人想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向她倾诉，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顾伯希微小的声音传来。 “让你淋了这么久的雨，而且也麻烦了大家……” “不对哦，你应该为荆芥道歉，因为你啊，没有好好理解他的感情。 你想，如果是你，心爱的女子很悲伤的话，你要怎么安慰她？当所有的语言都感觉贫乏时，你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了想要替她承受一切苦痛的女子不再悲伤呢？” 谷雨摇了摇头后认真地问道。 有些东西是演绎不出来的，只有你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里面的感情，情到浓时自然就可以做出最好的反应了。庄周梦蝶，不知自己是人还是蝴蝶，而演员全心全意去演绎一个角色时，有时候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戏中的角色，还是演员本身了。 荆芥对许香薷的痴情，顾伯希不曾经历过，又怎么会明白？而且这还是他初次演戏，有很多的东西还在琢磨中，还是让他自己多想一想比较好。 “我……” 被谷雨那般认真的语气所感染，顾伯希也认真地想了起来。 如果是他的话，他要怎么做呢？眼前浮现出拍摄时谷雨在雨中那张哀伤的脸，顾伯希突然想到谷雨那样哀伤，是因为最疼爱她的爹爹去世了啊，以后她就没有任何依靠了。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顾伯希突然觉得心痛得无法抑制，同时有另外一种决心涌了上来。 他想要成为谷雨姐的依靠。 这种感情无法立誓无法承诺，甚至连诉说都失去了语言，只有一颗生不离死不弃为之跳跃的心。 “好了，休息时间到，继续拍，雨越来越小了，大家伙儿赶紧的！等天晴了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手上的奶茶还没有喝完，王绪又在那里嚷嚷了，谷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敛下眉宇之间的疲惫之色，笑着对顾伯希说了一句：“那我先过去准备了，你也换件衣服吧。”便看着拍摄的场地走去。 走出室外的同时，谷雨将身上的毛巾递给webb，然后闭了闭眼，定了一下心神，再次踏入了雨幕中，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夜色正浓，不远处有暗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消瘦的身影孤寂得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其实谷雨对着顾伯希时也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罢了，毕竟演技这种东西她也是没有的，但起码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对各种场景都已经应付自如，更何况这还有剧本在呢，照着做就是了。 加上谷雨原本就是偶像型演员，演技上有微毫的不足，也不会影响什么，慢慢练出来就行了，观众们对这点看得很宽容。 顾伯希却不同，他才从歌手转型，对于这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只是错了时机，人们的心情多少会受到天气的影响，下雨天本就容易烦躁。而顾伯希一直演不出王绪想要的那种感觉，大家就只能一遍遍重来，再好的耐心也会被磨光。 谷雨这边身穿单衣在雨中行走着，而与此同时，从剧场外有一个穿着灰白宽松外套的俊美青年向着保卫处出示了证件后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谷雨被淋得透湿的模样。 不知道谷雨是故意接近他的清明有这么一刻觉得，缘分果然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一个人，你没有遇见她之前，哪怕你的生活中都充满了这个人的身影，你都不会知道有她的存在。而你在遇见她后，才发现她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清明出门买泡面时，看见墙体上贴着的巨大海报是她，在笔记本上码字时，跳出来的娱乐新闻也是她。 就连去微博和读者们少有的一次互动聊天时，看见的头条也是她。谷雨这个人啊，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生活。 而直到现在，清明才知道原来谷雨就是阿绪挑中饰演许香薷的那个当红女明星。 微一思索之后，清明搬过旁边的一个椅子，也就靠在那里看这场戏继续下去。 等顾伯希撑着油纸伞出场的时候，王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加深了，伯希小子这次表现不错了嘛，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是进入了戏中的状态了么？ 暮色沉沉，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雨下，如花般绽放，顾伯希撑着伞走到谷雨的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下，将伞举过了谷雨的头顶，看她哭，看着她悲伤，然后站在她身边，不曾远离一步。 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ok！” 画面定格在谷雨抬头看向顾伯希的那一瞬间，直到王绪喊出ok的时候，顾伯希还一直在为谷雨撑着伞。 “雨！” 谷雨吐出一口气，终于这次没有再次ng了啊。走到了屋内，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打了一个喷嚏，webb正打算拿干净的毛巾来给谷雨取暖时，谷雨就被一个青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接着就有一件灰白色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脑袋上。 周围人全部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女神……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抱住了？ “唔啊啊啊，你是谁啊？居……居然抱住了谷雨姐……” 顾伯希看见清明半搂着谷雨纤细的腰身时惊讶地都快跳起来了，脑袋僵直地宛若机器一般转动过来看向王绪，剧场里惊现痴汉，王导不会不管的吧？ 第83章 名流巨星（七） “哈哈哈哈，清明你这小子，想不到也是谷雨的粉丝啊，不过直接这样抱住女士的话，就太不礼貌了啊！” 忙好了基本拍摄工作后的王绪终于空闲下来了，抬头看向清明，倒没觉得有太大的奇怪，清明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性格冷淡，但如果和谁亲近了一点的话，就是超粘人的，倒是和他养的那只小果儿很像，以前还和小果儿一人一狗使劲地抱过他的腿不让他离开呢，不过那也是为了留他下来做饭给他们吃。 大概这种人用彩彩的话来说……就是犬系生物？ 呵……那小丫头，知道的稀奇古怪东西挺多的嘛。 想到李彩彩对他说起这些话时神采飞扬的模样，王绪不自觉的将唇弯起，俊朗坚毅的面庞上多了一些柔和。但立刻又回过神来，上前拍了拍清明的肩膀，示意他该放开谷雨了。如果把国民女神吓着了，全国的男人可都不会放过他，不……也许其中还有女人。 稍一偏头，看见李彩彩正龇牙咧嘴的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瞪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清明，王绪的脸上又多了一些愉悦。 仿佛没有听到王绪的话，清明将自己的外套搭在谷雨头上揉了揉，然后抓住了谷雨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放在唇边呵了一口暖气，让在场的人有些汗颜，虽然这天气是冷了一点，但也不是冬天啊大兄弟。 不过清明本就高高瘦瘦的，这会儿穿了下雨天才会穿上的厚底黑靴，和赤脚的谷雨站在一起，身高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衬托得谷雨越加娇小起来，依偎在他的怀里，有种说不出的萌感。 确定谷雨身体回温了，清明这才抬头对着王绪道。 “阿绪，她说要给我做饭，所以等下我要带她走。” 周围的工作人员刚从这个很面生的俊美青年居然就是这部戏的编剧清明，而且他还是女神迷弟的重大消息打击中恢复过来又被这一句话给惊得石化了？ 做饭？带走？ 这是夫妇之间的对话吧？这绝对是夫妇之间的对话吧？难道说他们的谷雨女神和一个圈外……男人同居了？ 谷雨无语掩面，这误会可闹大发了。或许清明主动来亲近她是件好事，也可以使得接下来的攻略简单一点，但进展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啊。这明星的包袱还没有甩掉呢，真和清明闹出什么绯闻来对两个人的生活都很是不利。 谷雨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各大媒体上登载的“我的女神不可能给别人做饭！”、“疑似恋情曝光，谷雨被要求回家做饭！”、“名花有主，说好的国民女神不再属于国民。”等娱乐文章的惨状。 顿时觉得头好痛，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该下凡啊啊啊啊，有些埋怨地抬头对着清明道：“如果是那一顿饭的话，我不是让webb送鸡汤面给你了么？” 而且是她亲手熬的鸡汤！亲手下的面条！还为着这个耽误了时间，差点被王绪骂惨。 “你说做饭，没说是面，不算的。……我还替你跑去便利店把火腿肠的钱付了，所以你欠了我人情，不能耍赖。” 也许就连清明也觉得他说出来的理由太过牵强，便又立即补了一句，让谷雨感到好气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好笑，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来亲近她的，完全为了那一顿饭吧？ “喂，你！放开雨。” 正当谷雨纠结间，webb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握住了清明的手腕，指关节凸起，用上了不少的力气，就连语气也是十分冰寒地说道，和平时嘻嘻笑着的模样很是不同。 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让webb感到不安，回想起这几天雨一直都在观看清明山河的作者专栏，眼眸看着手机屏幕时倾泻出来的温柔是发自内心的，就连上次，谷雨第一次下厨也是为了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打破了雨一直以来的生活规律，在他还没有发现的时候，雨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逐渐去了这个男人的身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适合雨站立的地方是星光闪耀的地方，这样的雨，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不能触碰。 越是想下去，webb的手上就越是用力，将清明手腕的地方都握得发红了起来。 清明抬眸瞥了webb一眼，动了动唇，对于这场争夺戏码的众人正期待清明会说出什么话来时，他红唇微启。 “疼。” 不要太高估一个宅男的忍痛能力啊喂！ “哈……现在夜也深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下次请所有人吃饭。” 谷雨一句话噎得在场的人都不敢做声，所谓吃人家的口软，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多的话是不用说明白的。谷雨光是这一句请所有人吃饭就已经表明了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再闹大下去。幸而剧场严密，没有记者或者一些闲杂人等混在其中。 所以都这样的情况了，这件事情如果还传出去的话，稍微调查一下就可以知道是谁在背后透露的。 且不说谷雨的身份，就是她身后签约的tel娱乐公司为了遮掩这件事情，也会将这个人在娱乐圈彻底地封杀。 没人敢冒这个险。 硬起脸皮嘻嘻笑之后，众人快速地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剧场，就连顾伯希也被他经纪人给拽回去了，以免祸及池鱼将这个心性单纯的孩子给伤到。此时此刻只剩下了王绪，李彩彩，webb，谷雨和清明五个人，气氛寂静得有些可怕。 王绪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替好友解释一下，话说回来，就连他都不知道清明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谷雨而且还和谷雨亲近到这种地步的啊？感觉气氛不太对，抱着一大堆的疑问，王绪在犹豫这要不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见谷雨轻柔的声音响起。 “王导，你先送彩彩回去吧，她一个女孩子不是很安全。” 谷雨没有再换其他的衣服，直接将清明的外套裹在了身上，反正也收工了，很快就能够回到家里，那时候再泡个热水澡，穿件厚实衣服好了。 “接下来，webb，你也先回公司吧，明天我记得好像没有我的戏份吧？那其余的行程也都推了。不用担心，清明是我的好友，他只是怕我冷着了而已，等下他送我回去就行了。” 谷雨平静着语气对着webb说道，即便她知道webb心里大抵是不太好受的，一直以来她的行程都掌握在webb的手里，他就像是老妈一样将她的生活照顾得事无巨细，现在的感觉大概是长大的孩子扑上了别人的怀抱吧。 webb深深地看了谷雨一眼，看她语气坚决，容不得人拒绝，思索了一会儿，见清明确实不像是会伤害谷雨的样子，终究还是抑下了心中的想法，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谷雨。 “你开车回去吧，回去记得吃点药。” “那你呢？”谷雨抬头问道。 “我打车就行了，好啦，我先走了，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我去你家接你。” webb勉强地笑了一下，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揉了揉谷雨的头发后撑了一把伞先向着雨幕中走去，背影有些寂寞。 等webb离开后，偌大的剧场里只剩下了清明和谷雨两个人，谷雨立刻拉过清明的衣领，恶狠狠地凑近了他，正要说话时。 “阿嚏！”一个喷嚏打出来，谷雨觉得浑身舒爽，接着要和清明说话时，抬头看到他的脸，一下子笑出声来，就连刚刚想要说些什么也忘记了，只一个劲地道歉。 “……噗，抱歉……哈哈哈，真抱歉，我好像有点感冒了。” 清明一抹脸上口水点点，眼神幽怨地看了一眼谷雨，然后直接抱起了她，都已经感冒了还在逞强，再不回去洗个热水澡什么的恐怕还会发起烧来呢。 扛了不到五米路，清明又把谷雨放了下来，憋红了一张脸。“我抱不动你……你能自己走吗？” 谷雨：“……” 宅男体力是硬伤。 清明开车将谷雨送到了住所之后，第一感觉是这里真大啊，可是装修精致的别墅反倒是空荡荡的让人感到害怕。不理会清明的想法，将他丢在客厅让他随意之后，谷雨就去洗澡了，泡在温暖的水中，浑身的疲惫感觉都消除了一些。 洗完之后穿着一件恐龙睡衣出来一看，才看见清明居然泡了两袋的泡面，谷雨汗颜，她也就不祈求清明能够做个小米粥什么的了，可也没必要让一个快生病的人吃泡面吧？ 这家伙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么缺少生活常识，真的是写出那么多有名作品的人吗？而且……那两袋泡面他到底是藏在哪里带过来的？ “清明……”谷雨蹲在了清明的面前，然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冰箱里有鸡蛋，就水煮蛋可以吗？”考虑依照清明的厨艺可能都不能将鸡蛋煮熟，谷雨又想了一会儿，才摸着自己的下巴出声说道。 “唔……还是糖溜蛋比较好吧，很简单，把水烧开，然后把鸡蛋打破，放进去就可以了，注意不要把蛋壳打进去哦。” 说道这里的时候，清明墨沉沉的眼睛一亮，欣喜地道：“我……我烧的开水，很好喝！” 毕竟他经常烧开水泡面嘛。 第84章 易决番外（坂田银时生贺） “你……你好，是除妖公司吗？我觉得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可以来我家看看吗？……哦，记得要坂田银时cos，他是我老公呢。” 从电话里透出来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丝的喑哑，像是刚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有些吐词不清晰，一时之间，易决也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女生还是男生，但等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他估计着这大概是个嗓子有点粗的小姑娘？ 听完了电话里的内容，易决“嗯，嗯，好的，我明白了。”地应答了几句，然后就听见那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听键，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响声。 挂电话还真是挂得毫不犹豫啊，着急省话费么？ 将手机放回上衣口袋里，易决转过头来对着从刚刚起就在旁边不停地拿着笔在纸上画些什么的谷雨嘀咕道：“现在的小姑娘家家的，真不矜持，遇见哪个喜欢的人都喊老公。” 听到易决的话，谷雨动作缓慢地停下了画笔，一抹上面的橡皮碎屑，然后将手中的画举起，平直的纸张上描绘的正是刚刚接电话的易决q版形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谷雨笑着说：“你也是我老公。” “嘭。”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逐渐有升温的趋势，易决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背过身去，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就在谷雨举着画纸的手都快要酸痛的时候，才听见易决的声音有些不稳地传来。 “……不要乱叫啊，师……师妹。” “可是我喜欢你啊，易决师兄。” 从谷雨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他泛红的耳垂，这家伙，一准是害羞了，抿着唇偷偷地笑了一会儿后，谷雨忽生了挑逗他的心思，继续没脸没皮地说道。 这下子，易决不止是耳垂红了，就连从衣服里露出来的肌肤都有些泛着粉红的感觉，谷雨讶然，这是，一键上色？ 想着再闹下去，易决如果反应过来发现她是开玩笑的后，一定会把她扔到屋顶上待个三天三夜吧？ 有过类似经历的谷雨立刻就转移了话题，打电话给小狐狸订购了坂田银时的cos服，小狐狸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汐，现在已经很完美地隐居在人世之间，还开了一家服装店，说是要凑她嫁给齐墨的嫁妆，两个人在一起简直秀了谷雨一脸。 不过也是正好，易决向来的传统就是顾客在除妖公司下单的时候要求穿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衣服，但拒绝布料少的衣服，理由是容易着凉。 易决和小狐狸汐两人一拍即合，合作了。 不到一会儿，眼前一道光环闪过，小狐狸就出现在了谷雨的面前，这快递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啊。再细看，她手上还拿着坂田银时的cos服，制作的十分精细，白色的外衫边角处印着双色的蓝花，红边黑底的内衫一针一线编织周密，看上去就很是柔软。 “不错啊，这cos服……” 谷雨将cos服摸了摸，然后摆起来，在易决的身上比了比，确实不错来着，弄得她也有点想要穿着试试了。 “小谷，别眼馋了，这件是你的。” 见谷雨手上拽住那件cos服，都不舍得放下来，小狐狸无语了一阵，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对什么事情都保持着平平淡淡态度的谷雨还有这爱好呢，忽地想起了什么，小狐狸冲着谷雨说了一句便从身后拿出一只庞大的白色道具服扔给谷雨。 谷雨接过一看，眼神瞬间有些阴郁。 为什么她要扮演一只大狗狗啊，就算是换成那副废柴眼镜新八唧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啊！ 虽然很不乐意，但小狐狸说手里只剩下了大型犬科生物定春的道具服，谷雨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去了卧室里穿上了那沉甸甸毛茸茸的道具服，将头套戴了上去，瞬间感觉眼前有点黑，脑袋有点沉，心情有点不好。 “哇哇哇，小师妹，你好可爱！” 见谷雨出来后，易决没忍住扑了上去，抱住谷雨不停地蹭蹭蹭。穿着巨大道具服的谷雨站立起来，比易决显得还要高些，见他不停地蹭自己，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的烦躁，索性举着头套的两边腮帮子对着易决一口咬下去。 “汪呜！” 历史，总是惊人地在重演。 “啊！小谷别咬了，头套上的牙齿是用白瓷打造的啊，还挺尖利的，啊……出血了，易决的额头出血了，小谷！……顾客还在等着哇，万一易决失血过多昏过去就不好了！” 见谷雨和易决不停地闹腾，小狐狸赶紧催促道，她可不希望这两个家伙再因为贪玩而减少订单，最后就只能去她那蹭吃蹭喝了，她还想要和阿墨有二人世界呢，才不要这两个电灯泡打扰！ …… 好吧，确实也耽误不少时间了，谷雨放开易决后还十分贴心地把纸巾给他头上绕了绕，嗯，很好，染血的银时老公也很帅气。哄得易决用了瞬移术到了下订单的顾客家门口时，易决伸手敲了敲门。 “哎，等下！” 打开门的是一个怀抱着坂田银时图片抱枕，身穿糖果色睡衣的小男生，乱糟糟的头发似乎还黏着一些棉絮？脸蛋粉扑扑的，揉着眼睛看向他们这边的模样十分可爱，大大的眼睛在看见易决的时候还发了一下光，伸开双臂就要向着他扑过来。 正在易决考虑要不要避开的时候，那个小男生却避开他一把抱住了他身后的谷雨，什么鬼？为什么抱住了一只狗都不抱他？难道看出了在那只狗狗的体内其实是一只妹子？ 话说……原来打电话给他的是一个男生啊！易决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动着身体看向那个小男生。 “定春！好可爱！我决定了我要它陪我睡觉！” 小男生就差把整个身体都挂在谷雨的身上了，谷雨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更别说是说话了，幸好没过多久，小男孩就被易决拉开了。 “喂，小子，你老公不是坂田银时吗？你干嘛不抱我？” 大概是因为小男孩看上去实在可爱年幼，易决也没有发现他这句话说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拜托大哥，我取向还是正常的好不好？老公只是一个代称啦。……嗯，这身cos还算是不错，接下来就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吧，我最近觉得很累，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不想起床了，可我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说实话，我对此感到很困扰。” 小男生正经起来还是有些大人模样的，但说出来的话语就让谷雨捂在头套里的脸有些汗颜了。 小弟弟，你这根本就是懒的吧？……她确实也能够理解啦，到了冬天里，谁都有种不愿意起床的想法，巴不得连厕所都是别人代替去上的啦，但什么事情都怪罪在妖怪身上，妖怪也是很冤枉的哦。 没想到易决听了小男生的话，反倒是认真起来，让他带着自己去男孩的床铺边看看，易决很是轻松的就抬腿迈了进去，谷雨打算也跟上的时候。 “咿呀……” 什么声音？左右一看，谷雨发觉自己动弹不了，接着抬头泪流满面地看向易决，出声道：“师兄，来帮帮我，我被卡在门里了！” …… 易决看了看小男生的床铺，上面仅有一条蓝白线条的棉被，然后推满了漫画书，玩偶，抱枕之类的东西，倒是没什么异常。双指合在一起在眉心处一点，再睁开眼睛时就看见了仅穿着一件蓝白浴衣伏在床上晃荡着两条白皙修长*的妖娆男人，那男人见易决能够看见他，还朝着易决抛了一个媚眼。 默默地咽下一口口水，易决淡然地转头对着小男生道。 “这里有被子妖，不过也没什么危害就是了，他怕冷怕寂寞，大概是不希望你离开他吧？” “被子妖？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唬人的？所以我一直起不了床都是他搞的鬼吗？” 小男生对于鬼神之说还是很警觉的，见易决这样说道，立刻向他投来了狐疑的目光。 “嗯……如果你想要驱逐他的话也可以，但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哦，毕竟没有被子妖的话，被子就不温暖了，晚上睡觉会很冷的哦！” 干捉妖这行的，经常会被人质疑，易决已经见怪不怪了，将他要说的事情说完，信不信是小男生的事情。 “那我也不能一直这样赖床啊，银桑，想个办法吧。怎么样都好啦，我每天的工作都很多，这样下去的话，我的生活会乱掉的，拜托了，我时间空闲下来了，也会陪它睡觉的。” 小男生双手抱在一起恳求着，易决却看着他眼下的一片青影无动于衷，被子妖是很少出现的，当察觉到主人生活疲惫时，他才会拽住主人不让主人起床。这个小子小小年纪就学会熬夜了，顶着这两个大黑眼圈还好意思说他有好好地休息过。 想起了以往易决收妖的时候，也有过与妖定下契约收为已用的经历，谷雨于心不忍，就挨着厚重的身体上前对着小男生道。 “你和被子妖签下协议，你每天睡足八个小时，他就不再缠着你了，这样可以吗？” “可以！” 小男生欣喜地道，只是八个小时而已，他肯定会睡到的啦！然后按照谷雨所说的，将自己的一滴血分给被子妖之后，小男生就十分爽快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为这样就不会受到被子妖困扰的小男生高高兴兴地抱起自己的抱枕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又曲着腿对着易决和谷雨道：“谢谢你，银桑，定春。” “汪！” 看着小男生房间贴满了动漫的海报，其中还有像自己一样造型的大狗，谷雨感叹，这又是一个住在二次元世界里的孩子啊，像是在安慰他，谷雨就扬起唇叫唤了一声，算是为着这场除妖要落下了序幕。 和着易决离开了之后，谷雨将头套摘下，看见的是易决阴沉沉的脸，而后他又十分无奈地对着谷雨道：“定下了契约，那个男生和被子妖的缘分就割不断了，而且如果那个小男生没有完成契约要求，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师妹啊，你这样做，带来的是件坏事也说不定呢。” “哎？” 过了几天后，小男生绝望地坐在床边，目光呆滞，仿佛身体被掏空，旁边一个长相妖媚的男人在扒拉在他的手臂，往他的身上蹭去。 “不要起床嘛，陪人家睡觉啦，你答应人家要睡八个小时哦，没有达到的话，人家可是会惩罚你的呢。” “啊啊啊啊，我不认识你这个人家啊，为什么我会看见妖怪了啊，不要，你放开我，啊啊啊，不要压着我啊，我不要睡觉！嗷！” 小小的房间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注：坂田银时、新八、定春皆出自日漫《银魂》。 第85章 名流巨星（八） 彻夜的大雨之后，将城市的喧嚣落尽，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植物气息，谷雨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在一起，睡得十分不安宁。 “师傅以后看徒儿便好了。” “师傅，清明很喜欢你。” “……谷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孤独下去了。” 梦境中男子的脸看不太清晰，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双浓墨一般的眸子里酝酿着悲伤，淡色的薄唇一字一句的说着温柔的话语，却让谷雨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动了动唇谷雨才发现嗓子干涩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那道青白色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淡去。 “清明！” 谷雨忽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抵上自己的额头才发现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刚刚那是梦吗？头好疼，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她这样难过…… 心痛得好像失去了呼吸一样。 “谷雨，你喊我？” 清明昨晚是打地铺睡在地上的，他原本睡眠就浅，这会儿听见谷雨在叫他立刻惊醒了，赶紧地爬起来便看见谷雨满头冷汗的样子似乎是做了噩梦？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清明就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触感冰冷，就连手心里都是汗。 有些担忧的又出声问了一句：“热退下了么？想要喝开水吗？” 梦境中的声音也如这般温柔，谷雨愣愣地偏头看向清明，记忆中那模糊的容颜与此时此刻的摆在面前略显焦急的俊美面孔重合在一起，她梦境中的那个人，会是清明吗？ “我刚刚……喊你了？” 谷雨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嗯，喊了，而且就像是我要死了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喊法。” 清明瞪着一双墨黑的眸子看着谷雨，满脸的认真之色。怎么说呢？谷雨刚刚在喊他的时候确实让他产生了一种他正躺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谷雨作为他的眷侣伤心得不能自已，大声地呼唤着他名字的错觉。 一想到眷侣这个词，清明稍微的有些脸红，放开了谷雨的手，侧了侧身子，默默地伸出双手食指在一起点啊点。 谷雨：“……” 能别说得这么瘆人不？ 双手捧了清明的脸过来，谷雨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说死，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清明在原著中就是自尽而死，但既然她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不会让原著中的结局再次发生，在宫袖月的那一世胸口如火焰在灼烧的钝痛犹在，她不想要再经历一次攻略对象死去，她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了。 看着谷雨脸上莫名出现的痛惜之情，清明终于咧了咧嘴，笑着回了她一句：“嗯，我不会死的。” 他不会死的，因为她在他的身边，是这样的触手可及，他又怎么舍得将她一个人丢在世界上孤独地活下去呢？ “好啦没事了，感觉一身轻松。我们出去逛逛吧，不然都感觉有些对不起这晴朗的天气。” 放松了语气，谷雨快速地将话题带过，使得刚刚还很紧张的空气瞬间消散了。 谷雨身上还穿着那件青绿色的恐龙睡衣，摇着一条大尾巴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迈着两条粗壮大爪向着落地窗边走去，看着窗外的阳光打在玻璃上，发出五彩的光芒，半迷着眼睛呵出一口气，难得的假期，来玩什么好呢？ “清明，我们……约会吧？” 谷雨水眸闪了闪，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转身对着清明道。见清明脸红地轻轻“嗯”了一声后就要向着客厅的方向走去，谷雨赶紧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走向自己的衣橱，一打开，里面的衣服各种种类大小的都有许多，还配上了一些假发之类的。 不过这些都是webb为谷雨准备的，他以哪个艺人没有整整一个房间的衣服为理由强行将谷雨的衣橱给塞得满满当当的，而假发则是因为拍戏有时候要打扮符合剧中造型的模样，头发不停地烫来染去，webb担心她损坏了自己的发质，就买了一大堆的假发放在家里了。 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 “出去的话，我得打扮成男生才对，不然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谷雨自言自语地道，顺便在衣橱里拎出了一两件中性的t恤牛仔裤到换衣室穿上，再绑上了亚麻色的短发发套，最后顶了一个棒球帽在头上。 嗯，十分完美，镜子里的小帅哥让谷雨都忍不住要爱上自己了。 清明站在一旁看着谷雨时也抿着淡色的唇微笑，谷雨长相秀美中带有一点英气，扮着男生倒也不突兀。但清明万万没想到，谷雨自己换好了衣服后就要把他推进更衣室。 “这是你的，假发，织针衫，短裙，长袜！ok，装备齐全，清明，快进去换上吧？” 谷雨收拾着自己的衣橱，看见顺眼的就朝着清明的方向扔过去，她可是早就想要这样做了呢，想一想表现死板的清明大概扮女装会很好玩？ “哎？为什么我要？” 清明捧了双手的女装，不解地问道。 如果是谷雨是因为害怕别人认出她的话她自己打扮成为男生就好了，清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也要变装，他应该没有多少人认识的吧？毕竟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网络作家而已。 “这是当然的了，我打扮成为男生！然后和你去吃饭看电影约会，会很奇怪哎，好了快去，再耽误下去这一整天都没有了。” 谷雨自顾自地推着清明的背将他送进了换衣室，被那一句“再耽误下去这一整天都没有了”给催促的，清明只得换上了手上的女装，谷雨看上来很高兴的样子，他并不是很希望破坏谷雨的兴致。 等过了一会儿，见清明出来后，谷雨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美女你谁啊？ 黑色的长发散至腰间，唇色不染自红，眉头轻挑，勾起一丝媚色，眼眸如墨，不需要任何的美瞳点缀也美丽得像是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再配上这一身水手服，简直是女神级别的，除了稍微地显得超大只外。 “是不是，很别扭？” 清明不适应地将自己的群摆一个劲地向着底下拽去，感觉双腿间在透风啊哭！ “……哈，没有，很漂亮。goodjob！我们去约会吧，我美丽的清明小姐。” 他们来到的是一家新开放的游乐场，听说还是很好玩的，谷雨因为是艺人的缘故，很少来这些地方，但凭借着前几世在现代生存的记忆，谷雨还是记得要先去售票口买票的，没想到在这短暂的空档，清明就被人缠住了。 长得太漂亮，是一件很烦恼的事情啊。 “哟？学生？一个人啊？要不要我们一起玩玩？” 穿着倒是华丽的两个男生走近了清明，其中一个一边说着，一边正要伸手抚上清明的脸时，被身侧横空冒出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扭头一看，是戴着棒球帽的一个俊秀少年。 “不好意思，能不能离我女朋友远点呢？我可是……会吃醋的啊。” 谷雨手上加重了力气，抬眼看向那个男生，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眼中闪现的危险是怎样都无法忽视的。 僵持着姿势，那男生讶然地发现自己的手腕在这个俊秀少年的一握下竟然一阵发麻，动弹不得，更别说挣脱出来了。在公园门口，男生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呐呐了几声“抱歉”后，和着同伴走向了一边。 真是的，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女人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娘炮当男朋友？不过那娘炮力气还真大。走了很远后，男生还在揉着自己的手腕嘀咕着。 “清明你啊，真是不好好看住都不行。” 回过神来，谷雨轻轻地敲了一下清明的额头，虽然也不担心他会被人占便宜，但好歹有些自我保护的意识吧？别人都要摸上他的脸了，也不知道还手。 不过不得不说，清明长得是很好看的，虽然平时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很容易就让人无视了他的外貌而更加看重他的衣着了。也幸好这个家伙对于爱恋之类的事情是一点儿的不懂的，谷雨想到这里不禁地有些偷笑。 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清明只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而已，她所要做的只是不让清明死去而已。 她不该有此之外的其他企图，这对于清明来说并不公平，可是一想到清明会喜欢上其他人的话，不知怎么的，莫名的有些不爽的情绪涌了上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清明，感受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温度，谷雨忽然道了一句。 “把你藏起来就好了。” 这句话清晰地落在清明的耳中，他眸色黯了黯，然后伸手抬高了谷雨的帽檐，柔软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额头上，就保持那样的姿势动了动唇说道：“我是你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谷雨的额头上，让她神情恍惚了起来，没注意清明在随后又像是叹息般地说了一句：“所以你也只能是我的。” 可惜这一句话他说得太过轻微，湮灭在风中，谷雨并没有听到。 有时候，不需要太过的感情铺垫，一眼万年，当你遇见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就有个声音告诉你，就是她了，不会错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大概是这个意思了。 “谷雨，那里……他们都长着猫耳朵呢！” 没去看谷雨的反应，清明指向了离他们不远处出一堆在玩耍的孩子头顶问道。谷雨闻言诧异地看向清明，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标准的宅男类型啊，大概是从来都没有来过游乐场玩耍吧，从口袋里拿出刚刚买爆米花时老板赠送的猫耳发夹戴在了清明的头上。 “喵！” 弓起十指呈动物爪样，谷雨对着清明叫唤了一声。 而此时，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眉目阴沉地看着谷雨和清明在一起玩闹，低头时轻吟了一声“雨”，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向着离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86章 名流巨星（九） 高台上，鲜红色的绢布铺了一地，如血在蔓延，一袭白衣的谷雨躺在正中间，红与白的交汇看上去触目惊心。不知从何处飘落下来的花瓣覆盖在谷雨的身上，衬得她肤白如雪红唇若脂，美艳得不可方物。 可真实的情况是谷雨的双手双脚皆被缚住，因为她一个劲地挣扎，被绳索紧紧勒住的手腕脚腕处都印出了一条青影，可她明显顾不上这些，如玉雕刻精致美丽的脸上带有一些惊恐的神色，随着高台的缓缓落下，一丝绝望出现在了谷雨如墨晕染的水眸中。 在高台的底端，是燃烧得正旺的炭火，谷雨甚至都能够感受到那股炽热从身下传来，渐渐地，呼吸不过气来…… “ok！stop！拍下来了吗？谷雨的表情很到位，稍微休息一会儿。下一幕，伯希出场，需要吊威亚的，先去检查一下绳索是否安全。” 王绪举着喇叭朝着谷雨这边喊道，心下蔚然。果然他当初没有看错这小丫头，演技越来越精湛了，刚刚那一幕让他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好像他再不喊停下的话，谷雨就真的会因此死去一般。 这是原著中所描写的一幕，王绪也是考虑了很久才打算将它还原，搬到荧幕上。 谷雨饰演的香薷误入一个封闭的小国家，因为长相过于美丽而被国民称为要献奉神明的新娘，而在祭祀神明之时，他们古老的献奉方式就是用火燃尽，认为这样神明大人就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保佑这一年风调雨顺，无病无灾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愚蠢的祭祀方式，而香薷就差点成为了祭祀的牺牲品。 直到后来荆芥赶到了祭祀台上，虽说是救下了香薷，但他也是伤痕累累，用剑支撑着身体站立在祭祀台上，刀剑染血，所有企图接近香薷的人都被他打伤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终于在打败了所有人之后，久别重逢大难不死的这对恋人相拥在众人之间，浅浅亲吻。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够表达他们的心情，唯有这亲密的亲吻，唇与唇的相贴才能吐露出对彼此的思念。 一般来说，王绪对于吻戏还是很慎重的，真正的吻是要发自内心的，是与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所以看似一个轻轻松松的吻，但是要表达出演员的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倾注在这里面，不过是一种为博观众视线的下作手法罢了。 他王绪还不屑于用这样的办法来提高自己影视的收视率。 而现在让王绪感到犯难的是，顾伯希才刚刚从歌手转型，恐怕这还是他的荧幕初吻，而谷雨以前拍的吻戏似乎都是通过借位的方式回避了镜头的，但是这次是实打实的接吻啊，长达十几秒的镜头特写，谷雨和顾伯希这两个人真的能够演得好吗？ 虽然王绪喊了稍微休息一会儿，但谷雨也只是稍微移了些位置，换了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高台边沿上对在离她有些距离的清明俏皮地眨了眨眼，丝毫不为接下来的吻戏担心。 身为一名演员，不管戏中发生了什么，自然要以最好的状态去演绎这些场景的，虽然有些不喜，但出于职业的缘故，倒也说不上抗拒，而且她可不认为清明真的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和顾伯希接吻的。 那家伙，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但……莫名的觉得他隐约的有些霸道？ “肿么办肿么办肿么办肿么办？过一会儿我是不是要吻谷雨姐啊？应该怎么吻？脸好烫，一想到要和谷雨姐接吻，我就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另外一边，穿着黑衫紧身衣本该是冷酷形象示人的顾伯希捂着自己憋得通红的脸，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慌乱得丝毫没有了原著中荆芥该有的模样，惹得蹲在旁边的经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指了指谷雨的方向，用着一股无奈的语气说道。 “伯希，你这么紧张，不如亲自去问问谷雨女神好了。” 他家伯希也是很优秀的歌手好不好？居然在对上谷雨时就怂成了这副样子，该说女神的威力确实很大呢，还是说伯希太过单纯了？一个十几秒钟的吻戏也要纠结这么久。 “对哦！还是去问问谷雨姐好了，谷雨姐这么温柔一定会教我要怎么吻她的！” 顾伯希恍然大悟，一蹦一跳着向着谷雨的方向走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经纪人站在原地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伯希在直接问出“谷雨姐，你可以教我要怎么吻你吗？”后的下场。 一定会被揍一顿的吧？ 绝对会被揍的，不是被谷雨，就是被谷雨的粉丝，揍成狗。 谷雨赤足搭在高台下一派轻松地摇晃着，此时高台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一米高。在地面上铺上了绿色的绸带，上面放了一些黑炭和焦黑的木块，方便后期制作视频的时候加上火焰特效，因此顾伯希也就很轻松地踩到了木块上，凑近了谷雨。 “谷雨姐，你可以教我要怎么吻……”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谷雨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唇齿与谷雨的掌心相触，隔着一只手的距离，粉嫩的唇贴在了另外一边的手背上，谷雨的脸近在眼前，顾伯希甚至可以看见她那双长而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翩飞着。 移开了自己的唇，缓缓将手放下来，谷雨微笑地询问：“学会了吗？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就好。” 顾伯希的脸徒然就红了，有些害羞的同时稍微地觉得有些遗憾，正当此时，他感觉有一道扎人的目光落在他背后，让他不由地一阵恶寒，疑惑地转身看了看，但只看见清明坐在木藤椅上不停地敲打着铺在膝盖上笔记本键盘的模样。 那道目光，大概是错觉吧？ “继续拍了啊，用点心，赶紧地一条通过，大家就都能够回去休息了。……伯希，过来吊威亚了。” “哦！” 话语落下，所有人各回各位，谷雨重新躺了下来，这会儿镜头还在吊威亚向着这边来解救香薷的荆芥那，所以没人发现谷雨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虽然她一直告诫自己，这是在拍戏！拍戏！但一想到要和别人接吻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啊。 天知道顾伯希刚刚在说出那句话时，她的手扬上去是差点打了他一巴掌的。 顾伯希脸色的表情冷凝，演了荆芥这么久，他自然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张面瘫脸。在看见谷雨被困在祭祀台上，下面就是熊熊火焰时，荆芥漆黑的眼眸有些动容，腰间银光一闪，手上的剑刃上就染了鲜红的血液。 “香薷，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一双燕眸紧紧地盯着台下愤怒的国民，手中的剑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的魂魄，荆芥杀红了眼。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四周已经堆满了尸体，而他的黑衫上也沾了不少的鲜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台下人的。 “香薷，我有好好地保护你，对吧？” 荆芥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了地上，抬头看香薷，满目血腥中，只有她还是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真好，香薷没事了。 “荆芥……” 香薷心疼地抚上荆芥的脸，这个人为着她放下了骄傲，明明她只是一时任性才会逃离他的身边落到了这陌生的国家，没想到他居然还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来救了他。 无论何时，只要她呼唤，他就一定会来到她的身边，他才是神明，是她唯一温暖的依靠。 谷雨缓缓倾身也跪坐下来正要吻上那两瓣红唇时，顾伯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错了。” 一道清浅的声音使得所有的画面定格，谷雨站起身向后退开了一步，然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还好在最后的时候清明出声说话了，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卡！这一段剪掉！……清明，怎么回事？哪里错了？” 清明虽然担任这部戏的编剧，但剧本早在这部戏开拍之前就已经写好了，所以实际上现在是没有清明什么事的。 让清明待在片场看他自己写出来的小说改编影视进程，是担心他长时间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会闷出病来而已，没想到今天清明居然出声对着他们的拍摄工作提出来自己的看法。 “阿绪，你说你一向尊重作者，尊重原著是吧？” 清明抬头笑着问向王绪，在王绪点点头之后，他又继续道：“原著里可没有这一段，如果你拍出来了就是不尊重我了呢。” “怎么会？剧本都是按照原著写出来的，你看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进入了这本小说的网页，调节在荆芥别国救谷雨的章节。王绪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现在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只有荆芥成功地救出了香薷的场景，那一段吻戏被很巧妙地删去了。 “怎么会？” 王绪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手机，十分不解的模样惹得清明爽朗一笑。 “刚刚登陆了作者后台修改了这一章，只不过因为是完结作品，联系编辑开通修改权限倒是花了一些时间，好了……阿绪，跳过这一段，把剧本拿来我修改一下，向你保证绝对不比之前的差。” 那一段吻戏是自然而然而成的，也为香薷和荆芥的感情升温增加了一把柴火，现在突然改变，那后面的有些情节也要相应地变化才能让故事发展不显得突兀。 只是没想到清明为了不让谷雨的初吻送出去，竟然会想出修改原著的法子，不过这也算是很机智地搭救了谷雨吧。 第87章 名流巨星（十） 谷雨正坐在化妆镜前，任由着站立在她身后的化妆师把各种粉末扑在她的脸上，就连眼影也打了好几层。 按照谷雨不怎么专业的眼光来看，还不如用签字笔里面的墨汁染得黑呢，接下来又被睫毛膏刷得眼睫斜长的已经将眼瞳遮得严严实实，都看不出原本的眸色来，谷雨不禁发出疑问，那两团黑雾雾的地方真的是眼睛吗？ 谷雨看着镜子里那个浓妆重抹的人儿，衷心地觉得，妖艳贱货也不过如此。 暗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化妆师都什么审美哇？ 这根本不是在为她化妆，而是特地来给她毁容的吧？这种造型实在稍微的有点犀利啊，不仅仅是脸上，就连头发上都涂满了发胶，贴在头皮上让谷雨感觉好不舒服，哀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清爽模样给弄得像是抹了一层猪油似的。 当化妆师终于弄好了一切，正要将所有的化妆用品收起来时，镜子里映出来的那副原本姣好的面容已经趋向于不忍直视的状态了，谷雨撇撇嘴，差点没忍住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一盒粉底糊化妆师一脸。 算了，幸好今天也只是拍几张杂志的写真而已，暗色系的影调应该不会难看得这么明显。 更何况所谓颜值不够，后期来凑，即便化妆的效果不怎么好，她总不会那么倒霉再碰上一个审美观也有问题的后期制作人吧？嗯……最好把她现在的这张脸打上马赛克。 ……哦不对，作为一个艺人，给脸打上马赛克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了解情况的说不定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坏事得把她上交给国家了呢。 上完妆之后，谷雨换上了一身暗黑色的紧身皮衣，细碎的长发编织了两截，垂在右耳边侧，在发尾处别上了一个十字架发卡。另外在头顶上还戴了两个代表恶魔的小黑角，最后，旁边的工作人员为谷雨背后按上了一对蝙蝠一般的翅膀，整体的形象才算是彻底完成了。 这次的拍摄主题是“恶魔”，谷雨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摆出各种妖娆魅惑的姿势，粉嫩的舌头微微吐出，缓缓拭过自己的唇瓣，露出一颗雪白的尖利虎牙。即便知道这是黑暗的深渊，也让人忍不住沉沦，甘愿将自己的颈脖奉上，即便将一身的鲜血干涸，也希望能够换来这个人的笑颜。 灯光不停地闪耀着，发出一阵阵的白光，就连摄影师看着镜头里的谷雨都不禁赞叹，谷雨就是天生的明星，对于各种风格，她都驾驭得无比娴熟。 “辛苦女神了，这几组照片拍得都非常good，镜头感十足。” 这一组照片拍好之后，谷雨伸手拿下了头顶上的小恶魔发卡，无聊地在手上把玩着那两个尖角角，这时站立在一旁许久的webb才踌躇着脚步上前走到谷雨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雨，刚刚有消息传来，清明的作品涉嫌枪手代写，现在网上已经闹开了。” 说到这里，webb惋惜般地吐出一口气，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些匿名网友发出了你和清明同框的照片，举止亲密。粉丝们很气愤，现在的公众争议性很大，你要做好准备，尽量回避一下记者，这件事使得不仅仅是电视剧要停拍了，而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星途。” 在webb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谷雨的眼瞳紧缩在一起，透过那层厚厚的妆面，都能够感受到她此时此刻脸上的冰冷，如同冬日里的幽深潭水，不起任何的波澜，但实际上在无人发觉的地方已经悄然生冰，寒气彻骨。 这还是webb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谷雨。 “webb，清楚是谁发出的照片和最开始挂出清明请枪手代写的证据吗？如果还不清楚的话，立马去查，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等我回来时，我要看见这份名单。” 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谷雨对着webb嘱托了一句后笔直地走向挂衣架边。拿过挂在上面的外套穿上，连妆都来不及卸下，直接向着门口急步走去，甚至来不及去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门外包括清明的住所那里会堵了多少的记者。 谷雨这样去，只会让这一场风暴越演越烈而已。 webb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将阻拦谷雨的话语说出来。 谷雨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她越是靠近清明就越是会让清明陷入难堪的境地。让那些粉丝们感到愤怒的点，不止是一直敬仰的大神作家居然是靠枪手代写上位的，还有的便是，他们不会容许任何人拥有独自霸占谷雨的资格。 之前的谷雨从未和任何人闹出绯闻，别说是拥抱，就连在戏外和异性牵手的举动都不曾有过，甚至和同性之间都少有亲密的举动。这样的高岭之花是属于所有人的，可远观而不可亵渎，无论是谁，都可以拥有着一份对谷雨的美好向往，正是因为这样，谷雨才会被称为“国民女神”。 可现在谷雨和清明这些亲密的照片流传出来，足以证明了这两个人感情有多么深厚。谷雨不再是站在高处神圣不可侵犯，她也会和一般人一样，嫁人生子，成为某个人的专属，被打上别人的标签。 粉丝们对谷雨有多爱，就对清明有多恨，这份对待情敌一样的愤怒会将清明撕裂。更何况清明闹出这么严重的事情，涉及身为一名作家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他与谷雨再也不会站立在相同一条线上。 换言之，他配不上谷雨。 不在此时将清明打压得永无翻身之地，等谷雨正式公布了恋情之后再来后悔么？人心，在虚拟的网络空间，在众口一致的情况下会发挥出最大的恶意。 “我没有很讨厌他，只是见其他人骂，我也就骂了。” “这么多人，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你看，他都被人骂成那个样子了，也不差我一个吧？正好最近心情不好，出出气。” 众口铄金，每个人觉得自己只说上了一句坏话没关系，那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一万个人呢？最可怕的不是利刃，而是像是利刃一样的这些话语，一句一句的如同精细的匕首慢慢地剜在心脏上，看不见血也不至于致命，但一直下去，总有一刀会割断心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啊，可是会死的。 这些语言上的刽子手，死后是会下地狱的吧？当然，也包括他。webb拿出身上的手机，登陆了邮箱，将那封含有谷雨和清明相拥在一起照片的邮件彻底删除。 让他去查照片的来源和请枪手的证明好为清明开脱吗？谷雨还真的是很信任他呢，将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这个傻孩子从以前开始就一直习惯依赖他了啊，那就一直这样的就好，不需要她自己去深思熟虑，一切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就好了。 赌上他webb之名他也绝对不会让谷雨失望的，届时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清明是个卑劣的造假者。这是清明妄图接近谷雨的惩罚，也只有这样的话，谷雨才会远离清明吧？ webb，编织者的意思，是的，从他成为谷雨经纪人的第一天起，他就背负起了为谷雨编织梦想的责任，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成为谷雨星途上的障碍，哪怕顶上恶人的名义，哪怕他死后是要下地狱的，他也想要看见谷雨站在万人之上如星辰般耀眼的模样。 “清明先生，能出来解释一下有传言说你请枪手代写是怎么回事吗？” 一大群的记者围在清明的住宅前面，高举着话筒，对着屋内喊道。 其实很多时候，作家并不属于公众人物，就算是闹出了什么事情，除了在其余作家和读者间会饱受争议外，于其他人的面前也引不起这么大的关注点，但恰好的是清明当前一本小说正在拍摄电视剧，还是由国民女神谷雨和人气歌手顾伯希联袂主演，金牌导演王绪策划的强强联手上亿投资的电视剧。 如此之大的阵容使得这部小说改编影视，被判定成为今年最受观众期待的电视剧。 可现在因为清明被人举报请枪手代写小说的事情，各种截图证据齐齐出现，因为他一人的缘故，电视剧暂时停拍，损失巨大。何况他还和谷雨闹出了绯闻，自然成为了大多数人关注的重点，在这种时刻，清明哪怕是露个面都是一条大新闻。 “清明先生，请你说明一下你和谷雨小姐是否属于恋爱关系呢？如果不是的话，可不可以出来解释一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呢？” 记者高举起来的照片中除了几张在片场里无意识被人抓拍的照片以外，甚至还有谷雨和清明去游乐场的照片。 当时谷雨打扮得颇为中性，像个男生，但网友们仔细地辨认还是可以确定照片上的那个笑得如花般灿烂的俊秀少年就是他们的谷雨女神的，有些技术宅还将照片进行了ps分析，虽然不愿意相信，可这些照片都是真实拍摄的，没有半点的造假。 比起请枪手代写的这件事情，其实他们更加好奇的是清明和谷雨是不是真的就像是传言中的那样的在谈恋爱。 而在清明的《流云仙剑传》中有一重要角色也唤着“谷雨”的这个名字，如今看来恐怕不是什么巧合了呢？只是清明一直避不见客，他们也不能硬闯到住宅中去，只得蹲守在门口这么久，如果不是争着其他报社想要抢到这第一手新闻，已经没人有耐心再待着这里了，或许这种时候去tel公司得到的题材还更多一点。 第88章 名流巨星（十一） “汪！” 正当这时，一条身材硕大的狗狗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头顶上还戴着十分可爱的头饰，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太清晰，只见它摇头晃耳地缓缓渡着步伐向着门口走去。然后前爪一伸，很是敏捷地趴在了墙头上，后脚蹬了几下，就在墙头上立定了身体。 这才看见那双黑黝黝的眼眸似乎还朝着他们得意地看了一眼，然后跳了下去，失去了踪影。 现在的狗狗都学会了猫咪爬墙的技能了吗？不过，那是什么品种？藏獒好像也没这么大只的啊？难道是长胖了的哈士奇？ 这绝对是哈士奇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跳过了墙之后，伸出一只爪子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条缝隙，大狗狗轻手轻脚地踏到了玄关边上。几乎是同时，小果儿闻到熟悉的气味，立刻从房间里跑出来钻到那只大狗狗的腿下不停地哈着气，一副雀跃的模样。 “汪汪，汪汪！” 在小果儿叫唤了几声后，大狗狗抬起一只粗壮的爪子轻轻地搭在了小狗儿的头顶上，小果儿瞬间就安静了，抬头看着大狗狗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如黑珍珠镶嵌而成的眼眸里散发着晶晶亮的光彩。 叹了一口气，大狗狗抬起自己的双爪竟然站立了起来，原本应该是肉垫的地方冒出来白皙纤细的五根手指头，一把抓起头上的一大堆装饰品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这才看得出来，那个狗头居然是制作逼真的帽子，将帽子揭开，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来。 正是谷雨。 谷雨这下子是真的要庆幸这次带在身边的睡衣是狗狗造型的了，而且布料制作非常逼真，不细看的话绝对看不出来这只是一件睡衣。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造型之后，谷雨顺着小果儿引着她的方向向着里屋走去，推开门入目的是清明正呆呆地坐在笔记本前面的模样。心中一个咯噔，谷雨走近了一看。 清明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不停地跳出辱骂他的话语，当然还有一些为他说话的读者，两方在屏幕上的语言激烈，已经撕成了一片。 这本该只是在原著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在这一世同样发生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原著里陷害清明抄袭的人是这具身体的原主，那现在……又是谁在陷害清明？ 谷雨垂下目光，双手握成拳头不住地颤抖着，脑海中飞快地转过一些可能，然后她又立马摇摇头，努力推翻脑海中的想法。 “谷雨，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清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网页，不过才过了这么一点时间，为什么那些曾经说要永远支持他的粉丝却换了一副面孔说他败光了身为一个作家的尊严，让他去死呢？ 还有那些还在支持他的，一直以来都很温柔的读者，他要怎么做才能向他们表达他很感谢他们还相信他的心情，而且他并不希望将他们也牵扯到这场风波中呢？ 骨节分明细长消瘦的手搭在键盘上，清明不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回应。 为什么……那些从来都不存在的截图会被发在网络上…… 为什么会有和他相似的作品出现…… 他从来都没有请任何的枪手去代写任何一部作品，每一个文字都是通过他的手敲击键盘而呈现在屏幕上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思量了很久，才汇聚成为了一篇文章。 听到清明这样说，谷雨立刻上前关掉了清明的网页，她知道这些小说对于清明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或许有些人不会理解，有这么一样东西，你全心全意地为它付出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比你的生命更加重要。 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清明，谷雨只得弯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他，低声在清明的耳边说道：“对不起。” 谷雨会说对不起是因为她知道这次的抄袭事件闹得太过严重的原因可能都在于她，如果不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的照片被爆了出来，这件事情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但不管怎么样，她也希望清明能够挺过这一段时间，再等一等，等一等，她就可以下定决心了。 抚摸着清明柔软的头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谷雨眸中一片冰寒，如果她猜测的没错的话，接下来，就看那个人如何选择了。 “清明，听我的话，不要打开你任何的网页，不要去看评论，好吗？……稍微地等上一段时间，放心，我会解决好一切的。” 虽然平时看清明，不觉得这个人会有什么问题，就像是大部分的宅男一样，对外界的事物漠不关心，稍微地会给人一种冷漠嚣张的感觉，但只是他们不知道如何去和别人交流而已，不常笑，可笑起来的时候同样的很阳光。 这些只是外在印象，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类人都只有一个小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和他们所在乎的人和物。可是如果就连这样一个小小世界都崩塌了的话，他们就会承受不住内心的孤寂，做出一些过激行为来。 谷雨向来都不喜欢回避问题的人，但她不敢赌，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她无法保证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如果因为她强把自己的观点加在清明身上而失去了清明的话，这个后果她承担不起。 清明的心是封闭的，暂时还是不要让他接触这些好了，清者自清，他一直以来的品行有目共睹，等这件事情继续下去，粉丝们冷静下来了，稍微地调查一下就能够知道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不，我不要……就算是不去看网页，那些评论也不会消失的。” 清明扭头对着谷雨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让谷雨默了默，原来是她小看了清明么？他远比她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既然清明都这样说了，那谷雨也就没有任何可以阻止他的理由。仔细一想，或许她现在的想法才是错误的，清明并没有去请枪手代写，为什么他却要回避？ 害人者在喧嚣，被害者却要沉默。 这是一件多么不公平的事情啊。 露出一个笑容将清明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谷雨放轻松了语气，调侃道。 “哟哟，我们的清明长大了。” 这个长大了的词用在已经二十好几都不能再用“少年”来称呼，只能换成勉强的“青年”的清明身上，成功让他的脸红了红，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抱谷雨，但看她身上的狗狗睡衣，有些忍俊不禁，弯下腰将小果儿抱了起来塞到了谷雨怀里。 亲子装组合，毫无违和感。 顺着小果儿平顺柔软的小脑袋摸了摸，谷雨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对着门口看了一眼，因为清明一直不曾应声，所以现在只有少数的记者还围在他家门口，这时候偷偷从后门爬墙出去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转身对着清明道：“我来只是想要看一看你，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处理，现在我得走了，如果你想要找我的话，放心地拨打我电话好了。” 在听说这件事情发生后，谷雨一时之间担心清明也会像是原著里那般患上抑郁症，最后自杀身亡。所有冒险来到了这里，看到清明安好，也没有太过悲观的样子，谷雨算是放心了许多，那现在她最重要的是替清明洗清罪名，将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不要在意我的，回去吧谷雨。” 得了清明这句话后，谷雨将怀里的小果儿放到了地上，安抚性地再次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正好与正抬头看向谷雨的小果儿视线对上。 谷雨莞尔，清明就拜托你了，小果儿。 也不管小果儿听不听得见自己的心声，谷雨起身正要踏出门槛时，听见清明有点低沉的声音响起。“谢谢你，谷雨。” 向外迈去的脚步一顿，谷雨鼻子一酸，险些落出泪来，这个傻瓜……还说什么谢谢啊…… 在谷雨走后，清明脸上的笑容才敛下，像是支撑不住自己身体一样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倒在地板上，就连额头处都磕出一道小伤口，有鲜红的血液溢了出来。清明并没有起身去处理伤口，而是就躺在地板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蜷缩着身体，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汪汪！” 小果儿钻到清明的怀里，张口衔住了清明的衣角，想要将他拽起，却被清明伸手一把揽住，接着就听见清明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 “……小果儿，你说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吗？……呵，我真是傻，问了你也不会懂的。” 清明自嘲地笑了一声，侧目看向外面的天空，碧蓝色的天空像是用水洗过了一样，纯净得容不得一点污秽，但这样的天空是属于所有人的吧？属于所有人的意思也就是不属于任何人，太过美好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抱歉，谷雨。 谷雨对他越好就让他越是容易患得患失，谷雨眼中的深情是在看着他，还是透过他看向了其他人？或许谷雨只是因为他像是某个人而喜欢他的话，他又该怎么办？ 被人温柔相待是会上瘾的，清明无法抑制他在这一场温柔圈套中越陷越深，谷雨可以选择爱或者不爱，而他只能选择爱或者更爱，在这一场爱情中，他活得太过卑微了。 谷雨，下辈子，下下辈子，此后的永生永世，我都想要遇见你，等到那时，换你来爱我好不好？ 艰难地移了几步，指尖够到旁边的手机，清明将手机拿了过来，划亮了屏幕，调节成为静音的手机上已经有不少消息，有十几条王绪的未接电话，还有一条信息。 “清明，看见信息后打电话给我。” 简简单单的话语，清明却能够看出里面的关心，阿绪有很多优秀到令他都感到惭愧的地方，比如说性格开朗，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暴躁，也比如说……他从来都不会气馁，对阿绪来说，这世界上没有挺不过去的难关。 但阿绪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难关里不包括爱。 翻开手机里的那条匿名网页消息，直到现在回复动态里的数量还在不停地升高着，清明直接点开那几张照片里，映入眼帘的是谷雨熟悉的笑脸。 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和谷雨这样笑着呢？ 稍一停顿之后，清明向着手机上一条陌生号码发了一条消息便将手机放在了旁边，闭上了眼眸，沉睡了过去。 只有那还亮着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谷雨已经回去了。” 隐蔽地从清明的家里溜出来的谷雨没有直接回到tel公司，而是伪装了一番后去了一家网吧，要了一个单间，登陆了微博账号，她的微博上已经多出了十几万条消息，除了大部分求证她是否和清明在恋爱的消息外，就是劝她不要再拍那部电视剧了。 大致地看了一部分评论之后，谷雨点开了热点新闻。 “人气作家清明涉嫌枪手代写。”几个明晃晃的字眼挂在上面，让谷雨一阵心寒，指尖不停地在键盘上翩飞着，像是在跳舞的精灵一样。 进入了网站读者专区中，谷雨以“雨季稻香”的身份首先将清明的所有作品年度表调了出来，从中以故事情节上面，文笔，风格上做出各种分析。 包括和其他的作品进行对比，一个作者或许写的故事不一样，但很多的风格是一样的，文风这种东西，是在长期写作中练就而成的，并非刻意模仿就能够完成，还有一些用笔练字上的小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从清明这些年的作品到现在确实有很大的改进，许多地方也都不一样了，但仔细去对照，就可以证明这些作品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并非网络上所说的清明有幕后团队，作品都是枪手代写完成。 同时谷雨也把网文界比较有权威性的作家所有作品也掉了出来，用和清明一样的方法去分析他们的作品，事实证明，谷雨的分析没有错，清明不存在枪手代写的可能。 最关键地提出了一点，清明在网文中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上来的，并没有什么背景，枪手给他代写还不如以自己的名义发文在网上，何苦寄居人之下？ 到了最后，谷雨将这些资料整理成为了一篇帖子以“雨季稻香”，沧海桑田，对清明山河的真情永恒不变的忠实读者的名义发表在了网站论坛上，立刻引来清明的诸多粉丝共鸣，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有多么的恶毒，就有多少人有多么的温暖。 “我就说，清明大大怎么可能会请枪手嘛，果然你们要相信我了吧？” “楼主辛苦了，我们永远支持清明大大，也希望清明大大能够和谷雨女神在一起。” “被楼主提醒了，我去查一下是谁发出来这些小道消息，然后去黑了他电脑。” …… 回帖如潮水般涌上，谷雨的这篇帖子立刻被管理员设置成为了高亮，谷雨说的有理有据，十分具有信服力。原本还争论不休的状态呈现一边倒的局势，少数还想要反驳谷雨的话，坚持清明是请了枪手代写的，但反驳出来的话显得非常贫瘠，逐渐的，也有动摇的趋势。 清明，你看见了吗？还有这么多人的人支持你呢，所以，请千万不要灰心啊。 默念着这些，谷雨不知为何，心里有种隐晦的不安感受越来越大，或许是因为她做的这些还只是第一步，这个小说网站论坛上的读者大部分都看过清明的小说，在这件事情传出来时，保持冷静态度的读者还是很多的。 最可怕的是网上那些无端的喷子，他们从未接触过清明这个人，也不曾触碰过清明的作品，却以一副熟悉的姿态说着各种他们编造出来莫须有的罪名，如果控制不好的话，就算是谷雨做了这些资料整理，也不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叮铃铃，叮铃铃，正当这时，谷雨的手机响了起来，接了收听后，才发现是webb，他那头焦急的声音传来。 “雨，放弃清明吧，我查出了最开始发出那些照片的匿名网友的id，是清明！他不过是想要借你炒作而已。……喂，什么声音？雨，你还在听吗？你在哪里？雨，我去接你。” 手中的手机不慎掉落在地上，屏幕刹那间碎裂，唯独里面的声音还清晰地传了过来，谷雨愣了愣，弯身去捡手机，这时她才从手机已经破碎的屏幕上看见自己冷漠的脸。 第89章 名流巨星（十二） webb屏住了自己的呼吸等了很久，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听谷雨在屏幕那边发火的声音，但没想到所听见的，谷雨的声音非常沉稳而又冷静，仿佛所有的事情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让webb隐约地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 “我知道了，你在公司等我吧，另外发出声明召开记者招待会，接下来有重大发布。” 她给了webb选择，但最后他们两个人还是背道相驰了。 而且令谷雨无法原谅的是，webb居然还将清明牵扯了进去，在一手策划了清明用枪手代写这件事后，又用某种手段让清明自己匿名公开了她和清明在一起时的照片，可惜精明如webb，也疏忽了一点。 在网络上被爆出来的那些照片里有一张是她和清明换装之后去游乐场的照片。那天，是谷雨临时起意要求清明陪她一起去游乐场看电影吃饭，以此当成约会的，清明怎么可能还会有时间准备让别人偷拍这张照片？ 所以这张照片只会是无意间认出他们的路人拍摄的亦或者是……那天webb其实跟踪在了她后面，拍下了这张照片。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webb小心谨慎，没有造成这些疏忽，谷雨会相信的也只有清明而已。 谷雨就是为了清明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在这个世界里，能够让谷雨无条件信任的，只有清明一个人。 确定网页上所有的历史记录都消除后，谷雨才关掉了电脑，走出了网吧，刺眼的阳光一下子袭进谷雨的眼睛里，有些灼热的疼痛，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谷雨才发觉距离她进来网吧已经过了大半天时间了，伸手招下了一辆出租车，向着tel娱乐公司的方向快速驰去。 枪手代写这件事情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谷雨不得不去解决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赶到tel公司的时候，webb已经等在那里，修长的身姿依靠在门框上，穿着是这个季节很是适宜的针织衫，脱去往日里的轻浮伪装，看上去如同邻家哥哥般温暖。 他确实也像是一个哥哥一样，将谷雨的所有事情都照料得很仔细，不愧于他金牌经纪人的身份，只是谷雨绝对不容许一个人能够左右她的人生，以爱之名伤害她在乎的人。 她还没有那么笨，webb在背后的小动作让她觉得恶心。 “雨！” 见谷雨回来了，webb俊朗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喜色，唇角上扬，好似十分愉快的模样。 虽然谷雨和清明的照片流露了出去，闹出的绯闻会对她的前途有一定的影响，但webb觉得自己的分寸把握得很好，谷雨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会有这样的照片只能说谷雨太过单纯了，所以才会被人欺骗，被人利用，想要借着谷雨的名义炒作上位。 在这个圈子里，抹黑一个人太容易了，而洗白一个人则更容易。等这一阶段过去，他原本的雨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发出要开记者招待会的声明了吗？在这一次我要好好解释我和清明的关系。” 谷雨抬眸看向webb发出疑问，在他点头之后，谷雨唇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不再说着什么，移步向着自己的形体房走去。webb也赶紧跟在了她的身后，以为谷雨是在担心粉丝们误解她和清明大声亲密关系，便语气轻松地安慰谷雨。 “雨放心好了，公司那边已经解决好了，一切以雨的利益优先，和清明闹出的绯闻，公司也会全力压下去的。” 在webb说出这句话后，谷雨停下了脚步，回头笑着看向webb，谷雨道：“绯闻？如果说这些不是绯闻，我是真的喜欢清明呢？” 对，她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不为其他，就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公开她和清明的关系，虽然他们自己也从来没有明确过，但谷雨觉得她如果要做清明的女朋友的话，清明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第二件，就是与tel公司解约，哪怕要因此背负高额的违约金也没有关系，她要换得一个自由之身，离开娱乐圈这个搅浑了一大摊水的地方。解约之后，webb就不会是她经纪人，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接触的机会了。 “……雨……雨，你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 webb不可置信地看向谷雨，以为谷雨刚刚说出的那一席话只是他的幻听。 “我喜欢清明，很喜欢。webb，这次，你听清了吗？” 谷雨敛下了笑容，正起脸色，再次认真地对着webb说了一遍。 webb这副模样让她觉得悲哀，他确实什么事情都在她着想，但他同时也限制了她的自由。在webb的眼里，她不需要拥有自己的思想，只需要当一个精致的漂亮娃娃在明星的这条道路上顺风顺水地越走越远就好。 即便是这样，谷雨也不想要去怨恨这个男人。webb在这一个世界中，与清明一样也是作为一个男配的存在，也许现在webb已经可以被称为黑化之后的男配了吧？他在等一个救赎，这个救赎或许有一天会降临在webb的身边，只是不会是她。 在谷雨重新强调了一边之后，webb突然笑了起来，放声大笑引得有些经过这里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张望，有些搞不懂平日里贵公子模样的webb怎么会突然这么不顾及形象地站在走廊里大笑，但一看谷雨也站在旁边，就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webb这是怎么了。 “谷雨……你真是疯了。” webb笑得都直不起腰，就伸手扶过旁边的墙壁，一边笑着一边对着谷雨说道，在说完之后突然沉淀了语气，笑声乍然而止，低垂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眸，看起来有些落寞。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webb的声音毫无温度地传来。 “我才是疯了。” 他自以为是的为了谷雨做了那么多，结果谷雨和他说，她喜欢的是清明。呵呵……所以在这一场戏剧里，只有他扮演的是一个跳梁小丑的角色吗？他以为对于谷雨最好的就是她站立在所有人之上，以女王之姿存在于这个娱乐圈中。 但谷雨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到最后，其实是他将自己的梦想强加在谷雨的身上么？ “快去找清明吧，现在的他可能已经陷入绝望的境地。”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啊，还是第一次看见谷雨满脸怒气地质问他，做了什么么？他或许做了一件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弥补的事情。 “你好，清明，虽然你可能认识我，但我还是再介绍一遍自己吧，我是谷雨的经纪人，webb。” 午后的咖啡店里充斥着阳光，满满的都是暖意，webb也算是很不容易才能够趁着谷雨不在时约清明出来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个青年，不得不说他拥有着一张国际巨星也无法比拟的俊美面孔，俊美而不女气，且不说其他，光是那一双墨黑的眼眸都像是能够摄人魂魄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吸引了过去。 这也怪不得谷雨居然会喜欢他了，就这样的面容，恐怕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够拒绝。 可惜了，他似乎并不看重自己的容貌，那乱糟糟的头发，没品的衣着，无一不在减低着他给人的印象，如果不是像他这样专业的人士来看的话，第一眼并不能看出清明在随意的衣着打扮下其实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那个，请问，webb先生找我是有事情吗？” 清明有些紧张地道，毕竟他对webb有些耳闻，他和谷雨的感情应该很好吧？就冲着这点，清明觉得自己应当给webb留下一个好印象。 “对，因为时间有限，过一会儿我还得赶去谷雨身边，所以就长话短说了，清明，你觉得谷雨喜欢你吗？” 清明没想到webb一上来就会这样直接抵问道，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些什么，想起最近和谷雨的相处，唇角就无法抑制地向上扬了扬，意识到自己貌似失了态，清明立刻低头搅拌着桌面上的咖啡，以此来掩饰面上的慌张。 看见清明这般动作，webb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有些愧疚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径，但想一想谷雨，webb还是硬气声音继续道：“你就没有想过谷雨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你吗？难道不是借着你在喜欢别人？” “什……什么意思？” 搅拌着咖啡的手一顿，清明抬眸看着webb问道，虽然他隐隐约约也想过这些，但现在webb作为谷雨身边最亲近的人来对他说这些话，这是证明了……谷雨真的在透过他爱着别人吗？ “很简单，我们做一个实验吧，我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如果这场实验的结果是谷雨真正爱的人是你，我会和公司商议公开你和谷雨的关系，让她只成为你一个人的，如果不是的话，作为代价，你会身败名裂，受万人唾弃。” 第90章 名流巨星（十三） webb确实也没有对清明说假话，他还没低劣到那种程度，需要编织谎言去欺骗清明，只不过这场实验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清明会遭受什么样的打击，他都已经料想到了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来和清明做这样对他极其不公的实验，果然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呢。但webb觉得清明有权利知道谷雨为什么喜欢的人会是他，就这样被谷雨隐瞒了一切什么也不了解什么也不知道的清明也很悲哀，不是吗？ 在很久以前，谷雨其实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那是一个和清明很像的俊秀少年，不仅仅是外表上，就连性格都很像。如果不是webb确定那个少年已经离世了，或许他会觉得清明就是长大后的他也说不定。 webb认识谷雨的时候并不是在她与tel娱乐公司签约之后的，而是在此更久的以前他们就认识了，因为长辈们是商业上好友的缘故，他有时候会随着父母去谷雨的家中拜访。 那时候的谷雨粉雕玉砌天真烂漫，正像是一朵花含苞待放的最美好的年纪，而她的身边也总是跟着一个看上去姿态慵散的少年。 蓬松得好似从来都没有打理过的黑色短发，随意地穿着衣橱里第一眼就能够看见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合乎这个季节所该穿的，有些时候找不到鞋子就赤着脚在地上行走，还有那俊朗的脸上明明一直挂着笑容，却还是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webb家教严厉，父亲一直教导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着优雅姿态，所以他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在意自己到这种地步。直到后来，webb才知道那个少年之所以对什么都是一种不在乎的模样，是因为他身患一种疾病，先天性的，而且很难医治。 和谷雨相处的时间久了，webb能够看得出来谷雨和那个少年的感情很要好，那时候的他们还小，或许并不懂得爱情是什么？喜欢是什么？ 但谷雨再气愤难过的时候遇见那个少年后也会换上一张笑脸，而那个少年不喜欢外出，不喜欢接触陌生的人，但他却很喜欢跟在谷雨的身边，陪着谷雨天南海北地闹腾。 这大约已经成为一种默契了，谷雨和那个少年像是连体婴儿一样，不管去哪里两个人都一起，就算是晚上睡觉也会睡在相邻的两张床上，手拉着手入睡。 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少年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就算是医生没有说出实情，他也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在这仅剩下的时光中，和谷雨分开的一分一秒，他都觉得是浪费。 再到了后来，病情已经严重到只能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少年与谷雨做下了一个约定。 等谷雨站在了最耀眼的地方，无论他在哪里，都会找到她，都会赶到她身边。看着意识已经不太清晰的少年，谷雨扛着眼泪，答应了下来. 在谷雨第一次参加海选试镜时，那个少年也在手术室里进行着最后的抢救，这场手术的风险很大，如果成功了，少年以后就会摆脱病魔，恢复健康，但如果失败了，少年就再也没有办法醒过来了。 故而也就拖到了现在才进行手术，webb深刻地记得，那时候除了谷雨之外，所有和少年有关的人都蹲守在手术室外，祈祷着奇迹能够发生，少年还那么年轻，他以后要走的路还那么长，上帝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将他召回天上呢？ 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奇迹，并不是所有的祈祷，上帝他老人家都能够听见的。 ……手术失败了，少年死在了手术台上，到死他也没有看见谷雨站在最闪耀的地方，也许在下一辈子他还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穿越了人山人海，来和谷雨相遇。 所以谷雨才会一直留在娱乐圈里，她和少年的约定还在继续着，在她的心里，少年并没有死去，只是……或许只是暂时地离开了，有那么一天，少年会回到她的身边。 即便是按照谷雨最初的愿望，从十六岁进入演艺圈接受的都是一些小角色到现在被称为“国民女神”，她确实也十分耀眼，和周围的人表现得都很是亲近，但其实和谁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所以才从来都没有闹出谷雨和别人在一起的绯闻。 现在能够选择清明，大概是因为谷雨将清明误认为了是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从看见清明的第一眼起，她就无法自拔地陷入了进去，在进行着一场自欺欺人的爱恋。 “所以，谷雨不是喜欢我，而是透过我在喜欢一个死人么？” 清明垂着眸子看向杯子里咖啡的微小波纹，然后拿起咖啡杯一口涌尽，舌尖上都泛着苦涩，但这种苦和他心里的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不用webb说，清明也能够察觉，谷雨看着他的眼中，只有疼惜，并没有爱，有时候甚至会看着他就失了神。 那时候清明最起码还可以自作安慰地想着，谷雨喜欢着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现在陪在谷雨身边的可是他清明！总有一天，谷雨会爱上他的，终其一生，他都会努力地让谷雨爱上他。 但现在都明白了，原来谷雨喜欢的是一个已经离世的人，他就这样自顾自地和一个死人较真了这么久。 可这有什么用呢？一个活人，是永远比不上一个死人的。如果webb所说的那个少年还活着，他也许会光明正大和他竞争，可他现在已经死了啊，清明就算是陪在谷雨身边一辈子，也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想知道这个答案么？那和我一起完成这个实验吧。” webb摊开双手，如果清明拒绝的话，他也不会强迫他。如果答应的话，这一场实验就真的没有办法收手了，会造成的后果也许是他都没有办法解决的。 “我要怎么做？”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清明微小但很坚决的声音传来。 “虽然很抱歉，但这些照片都是我偷偷拍下的，我希望你能够以匿名的形式发到网络上。同时我会想办法伪造一些证据，说你作品是请枪手代写的，不用担心，这点只要粉丝们细心一点，谣言就会止于智者，就看你现在是否有勇气承担这一切了。” webb打开自己的手机，调出里面的照片给清明看，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正是谷雨和他亲密地手挽着手的模样。 “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如果谷雨对公众先发出声明，承认我们的关系就代表她现在喜欢的是，是名唤清明的这个人。正是因为喜欢才会立刻去做她能够做的，为我挡下外界的一切危险。 如果谷雨只是私下安慰我被污蔑造假而对这些照片只字不提的话，那就证明她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喜欢我，她对我一切的温柔就会是因为那个死去的人是吗？” 清明缓缓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语气平静得让webb都惊了一惊，看来清明也不如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单纯呢。 “聪明，那你呢？是否想要赌这一把。” “如果……如果说，谷雨真的首要的是公开我们的关系的话对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清明还在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如果在这一场博弈中，谷雨真的选择的是他呢？那他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会给谷雨带来麻烦？ “要说没有影响也是不可能的，谷雨如果公开了恋情，而且还是和一个圈外人，粉丝们多少会有些不理解。但按照谷雨现在的地位，只要公司那边不雪藏她的话，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哦这点你也不用担心，谷雨现在是tel娱乐公司最重要的摇钱树，公司捧着她还来不及呢，除非是傻了才会干出雪藏的这种事情吧？” 这不仅仅是清明想要一个答案，也是webb自己想要一个答案，即便这样说，但webb几乎也是可以确定谷雨不会公开恋情，她答应过那个少年，她会站在最耀眼的地方等他来找她，正当事业巅峰时候谷雨如果公布了恋情，势必会对她的道路造成障碍。 娱乐圈中，尤其是女性艺人，一代接着一代，容易被人记住也容易被人遗忘，况且谷雨才认识清明多久？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地一样将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而已。 最后，谷雨还是会回来的。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巧合，谷雨听闻了清明请枪手事件之后，并不只是打算私底下安慰安慰清明而已，但却因为受了原著中清明的结局影响，最开始想到都不是这些，而是清明的安全，即便有一万种解决方法，谷雨也只能在确保清明还活着的时候去完成。 而且她比webb他们预想的更加过火，她不仅仅是要公开和清明的关系，还要做的是和tel娱乐公司解约，从此退出娱乐圈。 且不说和那位青梅竹马的少年定下约定的不是现在的谷雨，而且，她也不认为一直守着一个死去的人将自己这一生都赔上是对逝者有多么深沉的怀念。 或许也是因为谷雨前几任世界的经历，她有时看着清明会莫名地想起前几个世界的攻略对象，故而才失了神，然而这一切她都没有办法对清明诉说，她以为清明性格迟钝，就算是不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清明其实远比谷雨想得要敏感得多。 一点一滴，因为他们的沉默所造成的误会总有一天会堆成一堵墙，将两个人的心搁远。 第91章 名流巨星（完） “清明……” 听webb说完这一切之后，谷雨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都透出了许血丝，眼下一片青影，泛着浓重的倦色。 此时谷雨的目光有些游移，一瞬间，有许多画面在她脑中闪过，清明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压在她心里，沉甸甸的。鼻翼间也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一样，让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剧烈的疼痛。不由地微张了唇喘着气，可即便是这样，谷雨还是感觉自己像是溺水的人那样，接近于窒息的感觉沉淀着无比的绝望。 “雨！” 看着谷雨摇晃着身体要倒下去，webb赶紧上前伸出手要扶住她，却被谷雨一把推开，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webb站在谷雨的身边僵直了一会儿，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谷雨会抗拒他到这种地步。 谷雨赤红着一双眼，眼睛虽说是在看着webb，脚步却向后退了几步，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动了动唇，说话的声音都像是被冰冻过的一般。 “如果清明发生了什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谷雨说话少有的会带上这么强烈的恨意，确实在她刚刚穿到这具身体里，对关于娱乐圈的一切都不了解，是webb陪在她身边，帮助她熟悉这个圈子里的点点滴滴，告诉她什么人可以结交，什么人连亲近都不可以，细心照顾着她的一切。 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话，webb就觉得连她的人生都可以掌握就太自以为是了，她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不是webb圈养的某样宠物。 webb对她的感情仅仅建立在她作为“国民女神”的这个身份上，一旦失去了这个身份，webb也会抛弃她而去，这点在原著中就已经充分证明了，原主对李彩彩万般刁难固然不对，但本性也不是什么太过恶毒的人，清明的事情也只能说是她的一个过失，最后却落得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如果那时候webb能够念着旧情稍微地向她伸一把援手，原主就算是死，起码也是有尊严地干干净净的死去。 这些本与谷雨无关，如果webb不碍着她的事情，她也许还能够和webb友好地共处下去，就凭着webb确实一直以来都是真诚地为她考虑的份上，她也能够将他看成哥哥一般地对待。 但谷雨没想到webb为了让清明离开她的身边，居然会诱导清明与他共同演下这么一出戏，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清明赔上了一切如果还赌输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触到webb悲伤的目光时，谷雨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门口跑去，留下了一地的萧瑟。 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就在今天上午，清明还在对着她微笑，现在他一定也好好地待在他那个狭窄得有些不像样的房子里等她回去。 心上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谷雨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再快点。 虽然看着这个面熟的但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小姑娘，司机大叔也想要快一点，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公路上的车流量巨大，在距离清明住所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的路上，谷雨所乘坐的出租车绕足了僻静的小道还是被堵住了，看着前面挤得满满的不露一丝缝隙的车子，谷雨拿出钱包向着司机付了钱，就向着清明家的方向直跑去。 “姑娘找你的钱。哎？人呢？” 实诚的司机大叔正拿了零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谷雨的身影了，唯独前面排在一起的车还纹丝不动，看样子，还得等上一会儿。 谷雨顺着公路边上不停地奔跑着，直到双腿酸麻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时，谷雨脚步不稳摔在了地上，就连膝盖处的牛仔布料都被坚硬的地面磕破了，从破洞里可以看见殷殷血迹。谷雨趴在地面上抬眸看着前方，天已接近暮色，有些商店的灯光亮了起来，光影之间，谷雨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谷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哭，愣了片刻后伸手抹了抹眼泪，等到视线再次清晰时，谷雨正撑着地面要爬起来，一辆救护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后尾带起的风吹乱了谷雨的头发。 泪眼朦胧间，谷雨呆愣地转过身，看着那辆与她渐行渐远的救护车，救护车发出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谷雨终于忍不住，站在原地大声地哭泣起来。 公路上车辆匆忙，没人在意在路边哭泣的一个女孩，但这一幕却落在了一位恰好路过的摄影师眼中。 赤红的落霞下，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站立在公路的边沿处，低头捂着脸哭泣的模样落在镜头中，看不清那女孩的容貌，但她旁若无人地大声哭泣的身影隔着一层屏幕都能够感受到她的悲伤。 在很久很久以后，这张照片被一个匿名人士以高价买下后，摄影师才知道原来他拍下的是当时超高人气的国民女神谷雨，不过，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虽然算是救下了一条性命，但能不能醒过来也是一个问题，如此一直昏睡下去的话，恐怕……”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在为病床上的人测了测心跳后摇了摇头，转身对着谷雨叹息一般地说道。虽然最后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谷雨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敛下眉目间的哀伤，谷雨点点头示意自己做好准备了，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谷雨因为有时拍戏会受伤的缘故，和这个医生也算是熟识，为此医生特地给清明选择了一个清幽的病房，谷雨待在这里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听说谷雨和tel娱乐公司解约了，webb也辞去了经纪人的工作，选择了回去继承家族企业，他本身就是个富二代，这点医生倒也不奇怪。但令他好奇的是，谷雨正当红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退出娱乐圈呢？貌似是因为清明先生，不过他也没什么资格去询问谷雨的私事罢了。 只是谷雨虽然退出了娱乐圈，但她的粉丝还是很多的，其中不乏有些行动激烈的，或许说，谷雨这一阵子待在医院反倒是件好事。 “你该说谢谢的不是我，该是它。” 医生朝着身边的小护士看了看，小护士立刻会意，走到另一边的房间里抱出一直被纱布包裹得大半身体的金黄色中华田园犬来，正是小果儿。 “清明先生服药晕厥之后，是这只狗跑出去呼救的，咬住行人的裤腿，似乎是想要拽到清明先生的家中，但……嗯，有些人不懂它的意思，以为被流浪狗缠上了，所以踢了它好几脚，幸好还有一位行人和它一起回去了，这才看见在地上躺着的清明先生，喊了救护车过来。” 在医生说完之后，小果儿对着谷雨张开嘴眯着眼睛，欢快地“汪”了一声，像是在对谷雨表明，它有好好地保护清明。 谷雨沉默了一阵，上前从护士手中抱过伤痕累累的小果儿，转身坐在清明的病床前面，他平躺在那里，面色平静，唯独额头上的一道伤痕还没有被纱布包住，显在如玉一般的脸上有些狰狞，将小果儿放在清明的床侧，小果儿很懂事地蹭了蹭清明的腰际，然后曲起腿，依偎在了清明的身边。 执起清明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触感冰凉。谷雨突然掩住了自己的眼，忍了一会儿后，才将眼泪憋了回去，从口袋里拿出医生刚刚递给她的卡通创可贴贴在了清明的额头上，在贴完之后，谷雨的手顺着清明的脸颊滑下，他的呼吸薄弱，随时都像是要失去了呼吸一样。 医生护士早已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清明和谷雨两个人，即便是给清明洗了胃，但他服下那么多的药物，有些已经开始发挥效用，清明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很有可能过不久就会死去，还是让谷雨和他多待一会儿吧。 “哎呀呀……小谷儿，好久不见，你怎地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正当房间气氛都沉寂下来时，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谷雨急忙抬头到处寻了寻，才发现在病房窗外的香樟树树干上斜斜倚靠着一个身穿蓝色唐装的男人。 “老板？” 谷雨诧异地出声问道。 “嘘，你声音太大会被别人发现我的啦，小谷儿，话说回来你眼睛怎么红得像只兔子了？莫不是喜欢上清明？看到他这副样子才会这么难过？” 老板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支纸扇，缓缓地摇着，丢下一连串的问题，语气里多了一些戏谑。 “老板，求求你，救下清明！” 被老板一句话提醒，谷雨开口道，看着老板的眸中满是焦急之色，她和老板相处了这么久，虽然不清楚老板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她的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难到老板的，他从来都是这样一幅悠然的姿态。 按照老板所说的，他只是因为无聊才会让她去阻止男配黑化。因着这么荒唐的理由就可以改变书中所有人命运的话，那老板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改变清明的命运？ “哎呀呀，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小谷儿，当初可是我让你去拯救男配的|……啊哈，你别哭啊，别哭了……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虽然我不能救下清明，但我可以告诉你，要怎么去救他。” 正打算再捉弄一会儿谷雨时，没想到谷雨就直接哭了出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谷雨哭的老板一下子慌得不得了。忙又解释了一句：“事实上，我也是为了救清明才会出现的啦，不然小谷儿你以为我这么懒的人怎么会抽空来到这个世界的？” 老板收起手中的折扇，看着谷雨的眼中带着琢磨不透的深意。 第92章 流云仙剑（一） 青翠的山峰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连绵数座，重重叠叠组成了半月的形状，故而得名月形山。暖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撒在汉白玉砌成的殿堂上，发出奇异的光彩，看上去圣洁无比。 从大殿的门口可以瞧见下面一层层的石阶，足有百米远，再往下是清一色身穿青白色道服的弟子练剑的场景，谷雨则是坐在殿前栏杆上摇晃着自己的小脚，没错，就是小脚。谷雨叹息般地举起自己的手，对着太阳的方向举去，然后抬头去看它。 和脚一样，她的手也是小小的，好在五指精细，似乎被技术精湛的工匠雕刻过一样，指甲圆润粉红，最里面还有一条淡色的月牙儿，肤色白皙，正应了书里所描写的那样“手如柔荑，指如葱根”。 本该是件让谷雨感到欢喜的事情，她想要这么一双漂亮的手很久了哇，但……但是它小，谷雨不禁要捂着脸泪流成河，不仅仅是手小脚小，她整个人都像是缩水了一样，变得只有豆丁儿大。 郁闷间，谷雨一摸自己的胸，突然仰起头迎风落泪，以前的几个世界虽然小，但起码还是有点的，现在摸上去的触感就像是摸石板上一样的让谷雨忧伤了一把。 没事没事，还会长起来的，事已至此，谷雨也只好寻着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了。不过老板把她坑到这完全陌生的地方来，就只是为了让她扮演一个孩子？ “小谷儿，你来到这个世界后，本该是要改变清明的命运，阻止他自杀的。但却失败了，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原因在哪里？你要是想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哦！” 老板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有着三分慵散七分随意，但往往说出的话却令谷雨不得不重视起来。 见谷雨在认真听着自己说的话，原本依靠在香樟树上的老板掂量掂量了自己和谷雨的距离，然后单手抓住头顶上一根还算是粗壮的树枝，向前一荡，对着窗户纵身一跳，落在了谷雨的面前，随即伸出手，纸扇的一端就抵在了谷雨的下巴处，老板眯着眼睛，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 “是我疏忽了……” 虽说谷雨这次也很努力地在避免原著里的剧情发生，但如果她能够防备着一点webb的话，或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了，哪怕有千万种理由，谷雨也是有能力避免这些发生的，况且她也不想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到其他地方。 谷雨偏过头，避开了老板的直视，眉眼低垂，长翘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俏丽的脸上带上了一些内疚的神色。但还没等她说完，老板就收回折扇惩罚性地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打断了谷雨想要说的话。 “这次的原因并不在你。清明会陷入昏迷是必然的，是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他的。现在这个世界的原著还有一篇后续，后续是以清明为主角描写的他在昏迷后灵魂穿越到了他自己写的那本《流云仙剑传》里，从此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但是在那个世界里，清明最后的下场也是死了，并且是魂飞魄散，在那个世界中结束了生命的清明自然在这个世界也无法存活下去，已经失去灵魂的他就算是在输送着这些营养液，维持着心跳，却也不过是一具活着的尸体而已。” 老板转身走到清明的床前，静静看着陷入沉睡的他，微微地摇了摇头，恐怕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够看到这小子还算是纯真的一面了，再过些日子，这小子可就腹黑得连他和他说话时都得斟酌一番才敢开口了。 清明正是因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才能秉持住纯良的品性，但他一旦确定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会将他想要的禁锢在他的身边，想到这里，老板情不自禁地看向谷雨。 也不知道谷雨被清明这样的人爱上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清明宁愿用自杀这样激烈的方式，想要的也是让谷雨记住他，就是死也要占据谷雨心中所有的角落，让谷雨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完成一场完美的报复，这样的结果老板早已预料。 因为清明本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自己陷入了地狱之中，他也一定会将他所重视的人拉进黑暗，和他一起沉沦，对清明来说，放手才是爱什么的就是扯淡，他从未懂得放手是什么意思。 人世短暂，既然有了自己真心实意渴望的东西，就该有着一颗为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决心来，如果做到了这种地步仍然得不到那样东西的话，清明甘愿将它毁去也不会让别人染指半分。 可惜小谷儿现在还没发现清明的本质，不过就算是发现了，她也不忍心离开清明的吧？他们已经纠葛了好几世，谷雨都不出意外地爱上了清明。 难道是因为她是清明创造出来的人物吗？清明赋予了谷雨和他一样的节气名，应当是对谷雨的产生抱有某种愿望的吧？例如……从谷雨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爱与温暖。 “《流云仙剑传》？” 不知道老板在瞬间就已经想了这么多，谷雨的关注点还在老板话语中的那本《流云仙剑传》上。 不知为何，谷雨一直对这本书有种抵触的心理，所以清明写的所有书她都看过，但这一本书连翻都不曾翻过一页，如果说这时候的清明灵魂已经穿越到他自己写的书的话，是不是她也要去那本书里才能够救出清明？ “你如果想要救下清明的话，就要随着他也去往这本书里，在那个世界里阻止清明死亡，陪他度过一生一世，在他自然死亡时，他的灵魂会收到这个世界的召唤，那么躺在病床上的他也就能够醒过来了。” 书籍与书籍之间的时间是不对等的，即便谷雨在那个书籍度过千万年的时间，在这里也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只是这次谷雨重新回到那个世界，能不能改变她和清明的命运就很难说了，清明和他的赌约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那这本小说的剧情呢？” 压下心中越来越大的不安感，谷雨朝着老板问道，她去每个世界里都知道那个世界的原著剧情，即便是宫袖月的那个世界，她一开始没看见剧情，后来到了书店，老板也把原著拿给她看了。 这次她对于老板所说的那个世界还一点儿都不了解，老板总是要先给她看过原著才能去到那个世界吧？ “……咳，没有，因为你这次拯救的不是男配，所以没有剧情介绍，但我可以附送原主的记忆给你，对你而言，一切都是未知，你要找到清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要护他一生安好。” 老板兴致起来，伸手摸了摸小果儿的毛发，小果儿也没有抗拒，还是依偎在清明的身边，时不时地睁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老板，然后轻轻地“汪”了一声，惹得老板一声轻笑。 不能依赖剧情了么？谷雨偏头去看在床上睡得一派宁静的清明，也许正如老板所说的，在这里的片刻，清明在那个世界中已经经历许多了，她怎么舍得让清明一个人留在那个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 “好，我去。” 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谷雨看着老板说道，她是时候该勇敢一点了，不知道剧情没什么可怕的，她每一次的穿越，所经历的事情不也偏离了原著剧情，所以她就只要保持现在这样，走下去就可以了。 “如果是小谷儿的话就一定没问题了，不用担心。” 老板站在房间的中间，用纸扇向着墙一划，就出现了一道门出来，让谷雨走进去。谷雨在踏入那道门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白光有些刺眼，正要伸手去遮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变得很小很小。 同时，脑内涌现了大量的记忆，是这具身体的么？有些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这些记忆……真实得让她有些难过，也许是第一次接收别人的记忆，让谷雨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原主的想法，立即摇摇头，不，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救清明的。 绝不能让原主的记忆影响了她的行动。 这个世界是一个修仙的时代，在月形山上落座着一个修仙大派，流云门，而谷雨就是流云门仅收下的两名弟子之一谷雨，她还有一个师兄，叫裴硫书。至于更多的信息，因为原主至记事时就一直待在流云门，从未去过山下，所以谷雨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起码在她记忆中，还没有出现清明这个人。 那暂且先等着吧，反正她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可以耗在这里，等下，貌似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她那个师傅好像也活了有几百年了吧？ 那这里的一生一世是有多长？ “师妹，师妹！你在哪里干嘛呀？” 正在谷雨扳着指丫子数她要在这里待上几百年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年稚嫩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她的师兄，裴硫书。长得倒是粉雕玉砌，颇为地喜人，但性格太过憨实，就因为师傅让他拽着自己一起去练功，所以一上午他都在寻她，也不嫌累得慌。 伸手向着栏杆一搭，谷雨落在地上，走了几步到了裴硫书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小孩子的眼睛都是乌黑乌黑的，透着明亮的光彩，还未经过世俗的污染。 看着裴硫书的那双眼，谷雨突然想起了清明的眼睛，也像是小孩子那样的墨黑眼眸，但不一样的是，清明的眼睛墨黑得没有一点亮光。 如果说小孩子的眼眸是未曾经过人世污染的纯净，那清明的眼眸就该是看惯了人情冷暖，将所有的黑暗沉淀下来的墨色。 “师妹，你一直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么？” 被谷雨这样看着，裴硫书不禁有些害羞起来，忽地又想起了师傅嘱托的事情，忙要牵谷雨的手，想要把她带去道场上去，却被谷雨不动声色地避过。谷雨率先走到前面，向着道场走去。 也罢，既然清明还没出现的话，她就适当地修一修仙法提升下自己的能力好了。 老板说要她护住清明一生一世，那她就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才能好好地护住清明。 第93章 流云仙剑（二） 谷雨对于自己回到了幼年期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反因为身体变成了孩童模样，心智好像也缩了一点儿回去，多了一些小孩子心性。 例如，现在。 谷雨蹲在地上看蚂蚁。 刚刚她坐在这里吃糕点的时候，落了一些碎屑下去，不过一会儿，地上就爬了十几只蚂蚁，排成了一条黑线一般地将那点对于它们来说算得上巨大的碎屑抬起，颤颤巍巍地向着边角处移动着。 看得兴起时，谷雨捡起地上的一根细棍放在那群蚂蚁的面前，阻住了它们的去路，想要看着那群蚂蚁要怎么办才好。正当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句“师妹，你在作甚？”，惊得谷雨立即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身侧，果不其然，正是她那个黏人的师兄裴硫书。 这点让谷雨感觉还是蛮奇怪的，她自小在流云门修习道法仙术，五感敏锐于常人，就连师傅靠近她时，她都会有所察觉，偏生这个裴硫书，走路悄然无声的，她若不全神贯注去听的话，就连裴硫书蹿到她身边来，她都不曾发现。 不过这也亏得裴硫书长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让人生不起戒备来。谷雨自认为这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撇了撇樱红的小嘴，不怎么喜欢裴硫书太过于贴近自己，就走开了几步，默不作声捻起桌面上的糕点继续吃起来，有点不想搭理裴硫书，脸上写着“冷漠”两个字。 “师妹是在着急这些蚂蚁回不了家吗？师兄有个办法哦！” 显然没有被自家师妹的冰冷态度打击到，裴硫书没什么眼力劲地又凑到身边，似乎也想要拿桌面上一块糕点来吃，但一看那白玉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刚刚谷雨拿起的已经是最后一块了，看着谷雨贝齿微露，将糕点咬了一口，慢慢地咽下，好似十分好吃的样子。 裴硫书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竟伸过头去就着谷雨的手也咬了一口那块糕点，不经意间，柔软的唇瓣还碰到了谷雨的手指。谷雨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看见裴硫书对在她一脸天真地笑着，一边还欢快地叫唤着“师妹，这个好好吃呢。”。 好想反手给他一锅盖怎么办？这小崽子居然敢从她嘴里抢食了哎！ 谷雨一向生起气来的表现就是不说话，越是平静就证明了她心里越是愤怒，等平静得过了头了，谷雨挥一挥衣袖，就能够给你灰飞烟灭了。但现在还很单纯的裴硫书显然还不是很了解自家师妹的秉性，以为谷雨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偷偷乐了会，将糕点咽下后，那糕点的甜香都似乎沁透到了他心里。 为了在师妹面前表现自己这一阵子刚学会的功法，裴硫书对着最前面的那只蚂蚁施法，双手合在一起，作出手势，他刚学会了巨大化法术，正好拿这些蚂蚁练练手，等小蚂蚁变大了，它们也就能够很轻松地背上粮食回家了。 “笨……笨蛋啊你！” 谷雨睁大了双眸，看着在裴硫书手下的那只蚂蚁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足足有三人来高，脑袋上顶着两条漆黑的触角，巨大的钳子在张舞着，甚至可以清晰地看着里面的锯齿状，六条粗壮的腿立在地面上，带着微细的绒毛，还有那硕大的黑腹。 谷雨无力抚额，脚步像是钉在了地面上一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到这粗壮凶猛的蚂蚁时，她再也不觉得蚂蚁可爱了。 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某种祸事的裴硫书眼泪汪汪地回头。 “师妹……” 接收到裴硫书这小狗儿一样的眼神，谷雨再次扶额。月形山本就仙气充足，万物都带上了灵性，还不说裴硫书本身的修为极强，与她一样皆是天灵根属性，虽说为人愚笨了些，对什么法术都掌握得不是很透彻。 这次的法术他也没有控制好力度，将这只蚂蚁变得这般大，倒像成精了一样，谷雨负手而立，仪态悠然地看向裴硫书，她倒要看他怎么收场？如果任由这蚂蚁逃走了，恐怕会伤了一些还不会法术的弟子，不过谷雨也没这份闲心去收拾他裴硫书惹下的烂摊子。 “师妹，师妹……救命啊，师妹。” 见谷雨站在石桌前，大有一种作壁上观的态度，裴硫书一下子慌了心神，被那只大蚂蚁一条毛腿扫到了旁边去。摔在地上全身都泛着疼痛，正想拔出腰间的剑将这只蚂蚁斩杀时，裴硫书忽地想起了师傅教导他不可随意杀生，况且这只蚂蚁还是他变大的。 裴硫书坐在地上也不反抗的模样正中了那只蚂蚁的下怀，它虽不像人类那样可以准确无误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识，但身为生物的本能让大蚂蚁觉得它应当吃下眼前的这个散发着香味的修仙之人，那样的话它也许就会强大很多。 故而，那只大蚂蚁六条腿在地上快速地爬行着，等到了裴硫书的面前，黑成一片的巨大钳子就要向他夹来，这时，一道银光闪过，那蚂蚁的钳子自下颚处平整地断裂，掉在地上发出混沌的一声响。 不知何时，谷雨就已经站在了裴硫书的面前，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个巨大的蚂蚁。 觉得自己变大了就有资本猖狂了么？在这种关头，谷雨还有精力回头瞪了裴硫书一眼，一个天灵根的仙家弟子居然会被自己变出来的大蚂蚁差点给吃掉了，不得不说他裴硫书还真是千古第一人。 不想把时间再浪费在这里陪裴硫书玩变大变小的游戏，谷雨直接飞身上前，重重地踢了那蚂蚁一脚，将它踹翻之后，捡起地面上一根干枯的树枝，以树枝为剑。 脚步微移，腿下生风，扫起了一地的灰尘。光影模糊间，只听见那大蚂蚁不断地传来微小的，好似只是空气在抖动的惨叫声，待到裴硫书视线清晰时，那只蚂蚁已经可怜地分成了几部分，残肢还在地上微微颤抖着。 裴硫书捂脸不忍直视，嘤嘤嘤，小师妹好可怕。 等到蚂蚁死后身体也自然而然变回了原来的大小，一阵风轻轻吹过，就随着灰尘消失的不留踪迹。 谷雨将树枝扔到了一边，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向着钟元峰的正殿走去，谷雨并不觉得自己伤害了一条生命有多残忍，如果它还没产生想要吃掉裴硫书的念头的话，按照裴硫书一向悲天悯人的心性，断不会去伤害它的，只是可能会因为他那半吊子的法术而将它变大变小，受点苦就是了。 但它居然对裴硫书产生了杀意，想要以他为食，增长自己的修为，谷雨也就下手毫不留情面了。 裴硫书这个人虽然烦人了些，虽然懦弱了些，虽然爱惹事来让她收拾乱摊子了些，但好歹是她的师兄，谷雨某个方面来说还是很护短的，认定了某些人为自己人的话，就绝不容许外人欺负了去，但这举动落在裴硫书眼里，就是小师妹为了他和大蚂蚁生死战斗的伟大奉献，又把他感动得哇哇的。 小师妹虽然对他是冰冷了些，但居然肯冒着被师傅责罚的危险也要救他，小师妹人好好！这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么？温柔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裴硫书觉得他总要回报师妹什么些的，裴硫书突然想到前几日下山历练回来的师姐说到“以身相许”这个词，似乎是为了表示最浓重的感谢的意思。 “师……师妹，我要对你以身相许。” 裴硫书涨红了脸，冲着谷雨将行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如果谷雨知道他偷偷向师兄师姐们打听山下的事情会不会怪罪他啊？下次去问师兄师姐们这些有趣的事情时还是叫上师妹一起好了。 谷雨停下了脚步，默默咽下了一口鲜血，迟缓地回头看着裴硫书，看见裴硫书一脸的绯红，谷雨默了一默，等反应过来后立刻跳出了几米远，少年你这一脸娇羞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你真的明白以身相许的意思么？ “不用了，师兄，你以后等法术练熟悉了再来用比较好。”不给我惹麻烦就很好了师兄！ 现在谷雨是真的不想要搭理这个不知道又在哪里学到莫名其妙词汇的师兄了，却因裴硫书接下来的一句话噎住了。 “可师傅要是知道你杀死了无辜的生物，会惩罚你的，师妹，呜呜，我要怎么报答你好。” 裴硫书在身后站立着就连声音都有些哭腔出来了，谷雨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裴硫书确实在为她考虑着，便微笑着回头。 “师兄，你是师傅以外，谷雨最亲近的人了，为你做这点小事，不用报答的。”你要是真报答了那可是真夭寿了师兄！ 谷雨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使得裴硫书更加慷慨激扬地道：“不行，我一定会报答师妹的。” 隔日后，谷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上，闻着旁边包子铺那边传来的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叫，正想要对着裴硫书说她饿了的时候，就听见裴硫书比她响得更大声点肚子叫。 “……” 谷雨算是见识到了，裴硫书所说的报答就是偷偷地将她斩杀蚂蚁的事情告诉师傅，在师傅气翘了胡子，要惩罚她下山感受了一下众生疾苦的时候，裴硫书“噗通”一声对着师傅跪下来。 “师傅，求求你，小师妹是为了硫书才去斩杀那只大蚂蚁的，师傅你真要处罚的话，就让我和小师妹一起接受处罚吧！” 这认错来得太快，让谷雨还反应不过来，自家那个老狐狸师傅就笑眯眯地说了一声“好”，然后提溜着她和裴硫书二人要扔山了。 师兄……你倒是求情啊，师傅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生气好不好？你再一求情，师傅有了台阶下，就不会再处罚她了，难道这样不好吗？谷雨哀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下次裴硫书就算是被妖怪咬死，骨头都嚼得碎碎的，她都不会再出手救他了，有这么坑自家师妹的么？ 第94章 流云仙剑（三） “呵呵呵，师妹，我们一起下山了呢。你不用担心，一切有师兄在，师兄会保护你的。” 裴硫书要年长谷雨几岁，但却和谷雨一样皆是初次下山看见这繁华的景象，有些害怕之余也有些欣喜。 原来山下的空气是这样的啊，不比流云门的清新，可混合了各种食物的香甜味道，闻着都能够勾起他的食欲。裴硫书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去摸自己饿得干瘪的小肚子，觉得多吸一点食物的香味，他就也能够饱一点了似的。 谷雨：“……” 师兄，你说话时如果不面朝着那包子铺里刚出笼的包子嘴里流哈喇子的话，也许这句话的可信度还会高一点。 被裴硫书的肚子叫吵得有些无语，谷雨想了一会儿，抬起步子上前走到包子铺前，卖出一张乖巧的笑脸，水潋潋的眸子就对上了那个卖包子的大叔，放轻了声音，带有三分羞涩，七分渴望地道：“叔叔，能给我两个包子吗？” 被女娃娃稚嫩清脆的嗓音所吸引，那包子铺的大叔低头看向了谷雨，见她也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唇红齿白的，隐隐看得出日后倾城的模样，就不免惊叹了一声。 “好生漂亮的女娃娃……咳咳，行勒，你要吃什么馅的包子呀？” 发现自己竟然惊叹出了声，那憨厚的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门，突然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后，大叔立刻将挠了脑门的手在腰间围布上擦了擦，笑着问向谷雨，心里却还在想着他这辈子还没看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娃娃呢，真让人恨不得想要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地疼。 “抱歉，叔叔，我身上没钱，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谷雨肚子叫了一声咕噜，已经替她回答了后面她想要说的话，谷雨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有些难堪地看向那个大叔。大叔立刻会意，也不忍心看谷雨继续挨饿的模样，就捻了油纸从蒸笼里拿出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到谷雨的手里，大方地挥了一下自己的手。 “小娃娃，吃吧，不收钱！” “谢谢叔叔！” 谷雨接过包子，欣喜地道了一句谢，临走时还不忘对着那给她包子的好心大叔弯下腰鞠了一躬，随即捧着包子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走到裴硫书的身边，将包子递到他的手中。 在裴硫书低头专注地去看包子时，谷雨微微伸出舌头舔了下干涩的唇瓣，极力地忽略从包子那里传递过来的香味，然后对着裴硫书柔声道：“吃吧！”。 这大概已经是谷雨的习惯了，要一直攻略男配的心的话就只能全心全意地为他们着想，为他们付出。即便裴硫书不是她所需要攻略的对象，不需要对他付出那么多的爱，但习惯改不掉。 “师妹，你不吃么？” 裴硫书拿起其中的一只包子，首先想到的是向谷雨递过来，这点让谷雨还算是欣慰，她确实可以忍受着饥饿将包子让给裴硫书吃，但她绝不会希望裴硫书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成为只顾及自己利益的小人。 即便是心中有些欣喜美食当前，裴硫书还能够想得到她，但谷雨还是憋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唇线抿得平直，声音都有些冷意。 “不用，我不爱吃包子。” 一般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时，裴硫书都很自觉的离了她一些距离，生怕接下来的她就会发出火来。谷雨对此还颇为无语了一阵，裴硫书都那么大的人了，怎地胆子还那样小呢？ 正当谷雨以为这次的裴硫书也会默默地走到一边吃包子时，没想到他愣了半刻，反而将包子递回了谷雨的手里，扭过头去看谷雨刚刚去过的那家包子铺，只留给了谷雨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师妹，你等我会，我再去讨两个包子。” 裴硫书忍了忍，虽然小师妹也没理由欺骗与他，但裴硫书还是觉得小师妹应当也是想要吃这包子的？难道是觉得这包子太少了？小师妹不够吃？ 某个方面上来，裴硫书揣测了谷雨的心思一百次，终于有这一次是正确的了。 上一次是小师妹过去讨食的，那这次换他去好了。 裴硫书想到什么就想要去立刻行动，打算了要自己上去学着小师妹的模样讨包子时却被谷雨从背后拽住了衣袖。裴硫书诧异地回头看向谷雨，才发现谷雨漂亮清澈的水眸中写满了不赞同，接着就听见谷雨缓缓道。 “那包子铺经营得也不过小本生意，我年纪小，又是女孩，上去要两个包子也不为过，你都已经这般年数了，还四肢不勤地上去要包子丢不丢人？况且，你看……” 谷雨说着，眸光向着各个地方在乞讨的小乞丐扫了一眼，那些小乞丐都睁大了眸子看向那个包子铺，大有一种也想要上来讨要包子的感觉。 “你若是去了，他们势必也会跟着去的，你让大叔给还是不给？大叔心善，若是给了，日后这种情况想必会发生不少，他又如何来养家糊口？若是狠心拒绝了，那些孩子本就受尽风霜，如是一举，岂不让他们更加寒心了些？” 谷雨看过那些衣不敝体，瘦骨嶙峋的孩子，心有不忍，但也只是在同情他们而已，谷雨没办法做到兼济天下的地步，就只能选择独善其身了。 听过谷雨这一番话，裴硫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之，师妹是不想他去了，动了动唇，正想对谷雨还说些什么的时候，刚说出第一个字“师……”的时候，被谷雨拿起包子塞了个满嘴。 “闭嘴，吃你的包子。” 师傅就这样把他们俩给扔掉了山下，说是要小作惩戒，让她们来人间感受一下疾苦，但总不至于真的会忍心看他们俩挨饿的吧？ 正向前走着，谷雨忽地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就转过来四处一看，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是小贩的叫卖声，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好了，到处闲逛下吧，过一段时间就回去，想必那时师傅也就消气了。 “走吧，师兄，难得来山下，不好好逛个够本怎么行呢？” 谷雨先走在前头，裴硫书紧跟其后，一对青衣白衫的小玉童儿在街道很是引人注目，不禁让人赞叹谁家的孩子长得竟如此玲珑剔透。 谷雨带着裴硫书走的道路越来越偏远，出了集市，到了一小道时，谷雨才立定了下来，眸光左右一边一瞥，冷声说道。 “跟了我们那么久，不趁着现在无人的时候动手，还等什么时候？” 从刚刚在集市上，谷雨就察觉出有人在跟踪他们来，还以为是妖怪一流，没想到就几个强盗而已，估计是看他们年幼，想要将他们拐走卖钱吧？ “哟呵，小姑娘还挺识趣。怎么样？放弃反抗的话会少受一点痛苦哦，放心，我会把你们卖个好价钱的。” 领头的一名粗壮男子从树影后面走了出来，同时，从四面八方都有人走了出来，将谷雨和裴硫书围在了一起，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谷雨疲乏地挠了挠自己脑袋。所以她一直以来才很讨厌炮灰这种角色啊，能力不够强大的话就不要干坏事了嘛？ 谷雨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是好人说了算的，弱肉强食，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强者为王，只要你足够的强大，就算是坏人又有什么关系？可不够强大的话，还是当个好人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活下去，毕竟……好人一生平安嘛…… “师……师妹，要怎么办？” 裴硫书不安地拽了拽谷雨的衣袖，师傅说过，法术是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的，可这里有这么多人，……不管这么多啦，他要保护师妹！裴硫书一闭眼，挥起拳头直直地向着那个强盗头冲去。 哎？怎么跑不动了？ 裴硫书一睁开眼睛扭头就看见谷雨拉住他的后襟，正想要询问师妹干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谷雨脸上绽放了如花般的笑容，放下了裴硫书的衣服，双手举在胸前捏得骨节咯吱咯吱作响。 她知道裴硫书在担心些什么，法术确实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可谁也没说过不能肉搏啊。 谷雨看上去如同哪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所以即便是看见她这架势，那强盗头头也就无所畏惧，直到谷雨走到他身边，伸出粉嫩嫩的一拳头打在那强盗头腰间的时候，强盗头被打开了五六米远。 “咳咳，想不到娃儿还是个练家子的呢？” 那强盗头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血来。其余的人见自家老大一拳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一个个正要冲上来时，谷雨的掌心处忽地冒出宛若鲜血染成的红火，莫名的恐惧让那些人一下子住了手，停在了原地面面相嘘。 “知你们没眼力劲儿哪想到这般一点都没有，认不出这身衣服是出自月形山流云门也就罢了，还认不出这火吗？告诉你们哦，只要我想的话，这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会将所有的一切都烧尽，包括你们的灵魂。” 流云门那些强盗们是听说过的，见谷雨掌中火焰隐隐更甚，随时都像是一条火蛇要向他们袭来，强盗头经历了这么多风霜，也知道谷雨惹不得，抱拳说了一声“冒犯了”，就带领着手下走远。 谷雨见此并没有弄消火焰，而是伸出另外一只手冲这他们离开的背影呈现爪样，一团小小的黑气就被谷雨给横空揪了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 握在掌心捏了几下，发现那东西是真的没有形体时，谷雨投下了一把小火将它给烤上了一烤，不过一会儿，谷雨居然闻到了焦糊味，便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裴硫书。 “师兄，你还饿么？” 第95章 孤儿（一） 那团黑气本就看上去十分恐怖，被谷雨放火这么一烧之后，隐隐约约还冒着些黑烟，更向着无法描述的画面发展了。 裴硫书默默地咽下一口口水，一步蹿到了老后面，寻了一颗树将自己的身影遮了起来，小师妹脸上的笑容怎么看着有些瘆人呢？而且小师妹问出那句话的意思不会是想要将那黑乎乎的连形体都没有的一团邪气给他吃下吧？ “师妹……师妹，你是怎么发现那邪气附身在那强盗身上的哇？” 刚刚那些强盗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而这团黑气大概是还未成形的妖怪一类吧？谷雨被裴硫书一句话提醒到了，垂眸仔细地看着手中的黑气。好奇怪，从她刚刚抓到这只妖物开始，就不停地有恶意在她的心中产生。 虽说都是一些恶作剧一样的想法，但谷雨可不觉得自己会无聊到去玩这种恶作剧，难道是因为受了这团邪气的影响？这团邪气可以影响别人的心境？ 想起刚刚的那群强盗，谷雨暗道不好。俗话说平日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句话反过来也就说明了心术不正的人易招妖怪鬼神，所以那团小黑气才会附身在他们的身上，为妖者，自然都希望待在充满了邪念的地方，这样才更利于它们的生长。 仔细想来，刚刚那些强盗会那样爽快地离开，也许不是因为害怕她，而是担心再在她面前待下去会被她发现出什么倪端又或者在某个地方有某些事情等着他们回去。 那强盗头头原本看着她和师兄只有两个人，还带了这么多手下过来，是想要速战速决么？后来是不是觉得如果与她对持下去会耽误不少的时间，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地离开。 既然这些强盗是干拐卖生意的，那等着他们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贩人！ “师兄，不好，我们赶紧离开！去找那些强盗！” 听见一向冷静的小师妹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焦急，裴硫书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时候，他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师妹，立刻从树后走到了谷雨的身边。 正向前迈出几米后，谷雨反倒是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手上的黑气，如此会影响人心境的东西，还是不留在这世间的比较好。但现在时间紧急，谷雨一时之间也无法念决净化这团邪气，只好丢下一撮火苗，将邪气施法困在了红莲业火之中，然后拉着裴硫书向着刚刚强盗离开的地方跑去。 比起用冰系法术，谷雨更喜欢火，况且她召唤出来的是只有地狱里才有的红莲业火，可以燃烧一切的罪孽污秽。 这团小邪气想必在红莲业火中也是没有办法存活的。但谷雨不知道的是，等他们走后，那团邪气突然开始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球状物，反倒是将那些赤红色的火焰尽数吞下，比起刚刚好似还长大了一点。 “呸！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好了！想要将我卖掉，没门！” 双手双脚皆被绳索绑在一起的一个娇俏女孩儿蜷缩在马车中，对着看守她们的一个彪形大汉大声地骂道。 而在她身边的则是一位美貌妇人，不过二十左右，光凭着那张脸可谓是艳丽无双，但一看她的腰腹之间，涨得老大，大约是怀了孕的，而且看上去再过不久就要临盆了。故而也就被一条绳索松松垮垮地拴住了脚腕，谁还指望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娇柔女人能够逃到哪里去？ 空出来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妇人看向自己肚子时眼眸中皆是温柔，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想到腹中的可爱孩子即将出世，妇人就觉得自己这可悲的命运上多了一些可喜的地方。 “我才不要被卖掉！你们这些混蛋，竟然敢欺骗我！” 女孩儿还在不停地叫卖着，惹得那彪形大汉不耐烦地扯下衣服上一块破布给塞到了女孩子的嘴里，这样下来女孩就只能痛苦地发出咽呜的声音了。 “老大怎么还没回来？这小妮子有够烦人的，还抵不上那大肚子的娘们一半！” 彪形大汉对着身边一个瘦猴子一样的人嘟囔道，瘦猴子倒是表现得十分平常，他常替老大物色货品，对这妇人的来历便就一清二楚，撅起了嘴冷哼一声。 “那娘们啊，听说以前还是出自书香门第呢，可惜嫁了没爹没娘的病秧子，这不，病秧子死了后，她家嫂嫂就将她赶了出来，挺个肚子也回不去娘家。咱老大就用了馒头就将她骗过来勒……等她生产了，凭她的姿色卖去勾栏也得不少钱啊，而孩子嘛，卖给一些富甲人家也是好的，现在娃儿们都去那什么流云门了，哪户人家不想要个孩子留在家着给他们养老哦！” 瘦猴子说得也是事实，他们骗了这些妇女儿童出来可不就是用来卖的？这世上可怜之人那么多，他们可不会有半点的同情心，只是会想办法从这些本来就弱小的人身上再榨取些利益罢了。 这席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马车上两个人的耳里，被绑在地上的女孩儿使劲地挣扎着，他们一定也是想要将她卖去勾栏？不要，她才不要！而妇人脸上温柔神色未变，只一遍遍地抚摸着腹中胎儿。 孩儿，娘对不起你，就算是带你回了娘家，你也不见得会落着什么好。也许，被卖去一些缺子的富贵人家对你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吧？ “哎！老大回来了！” 老远就看见一名粗壮男子带领着一众小弟回来的瘦猴子高兴地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怎么样了？” 这粗壮男子正是刚刚还在谷雨面前猖狂的强盗头头，这时，他走到马车边，掀起本就没盖怎么严实的布帘子朝着里面看了看，见那妇人和女孩子还算是老实，就放下了布帘子。 回头面朝着瘦猴子，粗壮男子有些怒气冲冲地道：“妈的，那两个娃娃是流云门的，你看的什么人？……算了快走，其中的一个女娃娃看上去精着呢，再耽误着说不定他们就追上来了。” 听粗壮男子这样说，瘦猴子和那彪形大汉一惊，流云门的名声太响，可他们也只是听别人说一说，没想到现在竟然让他们给碰上了。连忙牵了马，摇摇晃晃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这条路再走一会儿，就是一个黑市客栈，这有关于“人”的交易可都在里面呢。 “呸，什么玩意儿！脏死了！” 等布帘子盖上的时候，马车里瞬间黑了下来，那女孩子吐出了嘴里的碎布，小声地骂了一句，黑色的眼眸转了转，对着旁边的孕妇放低了声音问道：“小姐姐，你想不想逃出去？” 闻言，那美貌妇人抬眼看了女孩一眼，然后低头看着腹间，继续轻轻抚摸着，在女孩等了好久后，妇人才出声道：“逃不出去的。” 那些强盗之流凶狠毒辣，看守森严，而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又怎么会逃得出去呢？ “小姐姐！我求求你了，我不要被卖到勾栏去，我才不要去那么肮脏的地方呢！求你解开我手上的绳子好不好，我有办法逃出去！” 小女孩俏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惹得那妇人也十分不忍。勾栏之地，女子一旦进去这辈子也就毁了，她已到这般岁数，夫君也离世了，她恨不得追随夫君而去，唯独放不下这腹中的孩子。现在这些强盗还没有伤害她，等她生下了这可怜的孩子，被卖去勾栏后，她就可以以死明志，绝不肯做一丁点儿对不住夫君的事情。 可这女孩子还这般小，总不能让她也随着自己去死的。 “我解开你绳索，你只管自己逃走就好。” 且不说妇人逃出去，天大地大也没有她的归处，而这小女孩若是带上她一起的话，肯定也是逃不走的，妇人就说了一句便小心翼翼地摸到女孩的身边去解她手腕上的绳索，但愿这孩子能够顺利地逃走吧？ “哎？小姐姐，你要留在这里吗？”被妇人解开手上的绳索之后，那女孩立即又去解自己脚上的绳子，都解开后女孩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试了试自己身上剩下的力气。 “……也罢，那我便想办法自己先逃走了。” 女孩想起这几日来那些强盗对着妇人还算是不错，而且按照刚刚瘦猴子的那般说话，这妇人应当还是值不少钱的，他们不仅要护好她本人，还得护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想到这里，女孩心中忽生出一计。 “你们这些坏人！本姑奶奶不陪你们玩了！” 小女孩突然揭开帘子对着外面的人说了一句，在他们大惊后上前想要捉住她的时候，小女孩忽地拉过挨在她身边的妇人，向着那大汉推了下去，而她自己则是借着这空挡，从马车边蹿了出来，脚尖刚落在地上向着旁边的草地里跑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 “啊！” 小女孩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转过了身子，便看着那妇人痛苦地躺在地上，胸前的一道刀口看上去十分狰狞，鲜血不断地涌下，染红了地面……怎么会？ 她不是可以卖好多钱的吗？ 那些强盗不是对她很好吗？ 为什么会杀了她？ …… 那彪形大汉看着手中滴血的大刀，这还真不怪他，他们干强盗这行的，就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稍不留意，就可能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那妇人向着他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挥出刀了，等反应过来，妇人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混蛋！” 小女孩气红了眼，飞速地跑了回来想要去打那些坏。，这时，一道青白色的声音翩然而下，落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是一长相极其俊朗的少年，他微微侧目柔声地对着小女孩道：“别去，危险！”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些强盗中间如平地炸雷，炸起一地的灰尘，大汉们倒向了一边，在地上蜷缩着，神色痛苦。纤尘落下，视线逐渐地明晰，可以看见那妇人被另外一个身穿青白色衣衫的少女保护得很好。 谷雨挥开衣袖，蹲下了身子，握住了那美貌夫人的手。 “你坚持一下，我会救你的！” 美貌夫人胸前挨了一刀，血肉在外翻着，又从马车上掉了下来，即便她紧紧地护着肚子，身下还是涌了不少的鲜血来，沾湿了她的裙摆，看情况，不容乐观。 谷雨眸中深邃，有些灼热，虽然知道以她的能力大概是救不下这看上去眉目温柔的妇人了，可她还是说出一句应承的话来，仅仅希望这妇人可以稍微地安心些。 “……不，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就快要出生了，求你了救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夫人紧紧拽着谷雨的手，说着说着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好在这个孩子月份已足，如果这时候将孩子从她的肚子里拿出来，孩子应该是可以活下去的。 “求你了……” 那妇人越说下去气息就越是微弱，谷雨惊了一惊，手上也带上了些力气，这妇人若是死了，她腹中胎儿也会窒息而死的，情急之下谷雨一撩妇人的裙摆，直接划开了妇人的肚子，在鲜血溅到谷雨的脸上时，谷雨闭了闭眼，在妇人耳边低语了一声“抱歉。”。 如果这是妇人的心愿的话，她宁愿亲手杀了她也要救下这个孩子。 指尖在摸到那孩子的脑袋时，谷雨小心翼翼地将他拿了出来，带出一手的鲜血。谷雨快速地扯下内衬的衣摆将婴儿包好，放在了仅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妇人面前，另外一只手握住那妇人的手腕输入真气，虽然救不下她，总可以为她争取一些时间看看这个刚出世的孩子的。 “你想要给他取什么名字？” 谷雨轻声问道。 “无姓，清明。清心明智，希望他……以后……是个好……孩子……” 妇人眼眸在看见那浅浅呼吸的婴儿时散发出无限的温柔，虚弱地笑了一笑，在留下最后一语后，妇人平静的脸上只剩下了淡然，已是停下了心跳。谷雨抱着婴儿的手抖了一抖，妇人最后留下的话让她感到震惊，清明？不自觉地看向手中那个满身鲜血的婴儿。 你就是清明么？ 第96章 孤儿（二） 那婴儿一身的血，也不哭，模样倒是清丽，不像是一般刚出生的孩子那样五官都挤在一起，卷成红通通的一团，如果他就是清明的话……谷雨忽然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她想象过无数种会与清明见面的场景，但不曾想过会在他是一个婴孩的情况下相见。 谷雨摇摇头，不可能是清明的，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不可能是这个孩子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孩子，初来人世，就失去了娘亲，以后他该如何在这个对他而言如此陌生的世界上存活下去？ 暗叹一声，谷雨将婴孩稳稳地抱在怀里后眸光冰冷地看向那些强盗之流。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一旦杀了人后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谷雨单手抱着婴孩，另外一只手掌心处突然生出一簇火焰出来，如一朵赤红色的莲花在手中徐徐绽放，面无表情好似失去了自己的意识般，步伐沉重地向着那些强盗走去。 见谷雨神色不对，裴硫书急忙走到谷雨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口水，然后直接握住了谷雨那只还冒着火焰的手，在被火焰烧到的时候疼得他眼眸一眯，但还是忍痛握了上去，消了谷雨掌心的红莲业火。 “师妹，你不能杀人了！” 谷雨眉目清冷地看着裴硫书握住他的那只手，掌侧都多了一些被红莲燎过的伤痕，明明平时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居然有胆量去消除她的红莲业火，如果不是她及时收回了红莲，即便裴硫书有真气护体，这条手也会燃成灰烬。 抬起眸子，谷雨看着裴硫书道：“让开！”本该是柔和的水眸中一点感情也无，只有满眼的杀意。 “我不让！师妹，你若是杀了这些人，师傅会将你赶走的！” 裴硫书一句话唤醒了谷雨的意识，在她怔忪间，裴硫书扭头看着那些已经挣扎着身体爬起来的强盗道：“还不快走！” 以前在流云门的时候，小师妹虽然性子冷了点，但总归来说还是有她这个年纪女孩的那一份活泼单纯的。但近来小师妹不仅给人冷冰冰的感觉，性格也暗沉得有些可怕，例如现在小师妹一身的杀戮之气，裴硫书甚至觉得如果他再不上前拦下小师妹的话，小师妹可能都会做出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知道眼前这个道法极高的流云门女弟子是真的对他们产生了杀意，那些强盗也不敢和谷雨硬碰硬，就趁着裴硫书站在谷雨的面前和她对持的这点时间，相互搀扶着，快速地逃远了。 等那些人都逃走了后，谷雨眉目黯下，紧紧地托着手中的孩子，用心感受一个生命的重量。 她也不想杀人的，因为愤怒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用出了红莲业火想要震慑这些人一番。这些亡命之徒只有在自己也经历一次死亡之后才会明白生命有多可贵，被他们残杀的那些人不也想要和他们一样好好地活下去吗？ 过了很久，谷雨才抬头看向天际，晴空无暇，而与它相对的地面上，却有这么多的肮脏。谷雨从裴硫书的掌中抽回手，用衣袖将怀里婴孩脸上的血迹擦净，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没能救下你的娘亲。” 婴孩好似听懂了谷雨说的话，这时才传来一声啼哭，重重地砸在谷雨的心上，站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后，谷雨抱着婴孩向着一边山脚下走去，刚出生的孩子大抵要先清洗一下的，而且还得找一些奶水来给他喝一点。 谷雨和裴硫书身无分文，还带着一身的鲜血，这时如果去集市中的话恐怕会引起恐慌，就只好带着婴孩去山脚下了，寻了半刻才发现那儿有一处温泉。谷雨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袂在泉水里浸湿了，仔细地为那个婴儿擦拭身体。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谷雨的臂弯里，肤色近乎透明，隐隐都可以看见纤细的血管，这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是不该的。他太消瘦了些，和谷雨印象中白白胖胖的宝宝实在差别太多，可此刻谷雨也只敢放轻了动作，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生怕伤了这个婴孩一分一毫。 他才刚刚出生，眼睛都睁不太开来，只眯着一条缝隙好似在看着谷雨，没有牙齿的小嘴在嗦着自己的大拇指，不哭也不闹。 而处理好了那妇人后事的娇俏女孩和裴硫书也站在谷雨的身侧，看她默不作声只细心地在照顾那个孩子。 “那个……是叫清明啊。呵呵……对了，我叫舒乐，你们怎么称呼？是流云门的弟子吗？好厉害呢！” 也许也为了缓解气氛，娇俏女孩首先开口，裴硫书就也放松了语气回道：“我们是流云门钟元峰的弟子，我叫裴硫书，那是我师妹谷雨。” “原来是裴大哥！我……” 娇俏女孩刚想要说些什么亲近的话，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在沉寂只听得见几声鸟啼的山林显得尤为注目。那名娇俏女孩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捂着自己的腹部，不好意思地看向裴硫书。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裴硫书也愣了一会儿，忽地想起了什么，从胸前的衣衫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舒乐，温声道：“你饿了是么？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舒乐被那些强盗绑来也有些时辰了，其间一直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饿了也是正常，当她打开油纸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温凉的但已经被挤压得已经看不出原来形状的白面包子，唯独散发出来的香味萦绕在舒乐的鼻间。 虽说这包子被挤压成这样，不仅仅破了皮就连里面的肉馅都露了一点儿出来，却也聊胜于无，正张了口打算去吃的时候。 “师兄，那包子……你没吃完么？” 状似无意说出来的话语成功地让舒乐张嘴要去吃包子的动作一顿，和着裴硫书一起扭头向着谷雨看去。 这会儿谷雨已将那孩童清洗干净，包裹得严严实实后，在喂他从野花上收集出来的花蜜。被谷雨这么一说，裴硫书就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支支吾吾面色绯红地道：“本想是留给师妹吃的，但发生那些事情，就忘记了……” 即便师妹对他说自己不爱吃包子，可裴硫书觉得那不过是师妹想要让他安下心来吃包子的说辞而已，师妹是与他同时被师傅给扔下山的，他作为一个男子都饿了，更别说师妹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了。 故而裴硫书在吃下谷雨塞到他嘴里的那个包子后，将手中剩下的那个包子仔细包好，等师妹说她饿了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师妹吃，哪成想他们俩会遇见强盗，还一直耽误到现在遇见这么多的事情。 估计小师妹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裴硫书也就一直没有将缠在胸口的包子拿出来。在听见舒乐肚子饿得咕咕叫后，裴硫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包子给舒乐吃，毕竟师妹就算是真饿了，她有修为在身，权当辟谷了，可舒乐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这么一直饿下去，恐怕饿出什么毛病来。 舒乐听着裴硫书这话，娇丽的脸上笑容刹那凝固，看上去有些难堪，她举着手上的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保持着这个动作尴尬了一会儿，谷雨这般唇角才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哦？师兄原来还这样惦记我的呢？……不过不必了，我说过的吧？我从来不吃肉包子。” 谷雨在说着这话时，冷冷地看了舒乐一眼，眸中的深意让舒乐一震，不由地想起那举手投足都泛着温柔的美貌妇人临死前的惨状。 话语中满满的恶意即便是裴硫书听着都有些刺耳，但对于自家师妹，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就站在旁边充当木头人。 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那婴孩的脸蛋两下，谷雨嘟起了嘴在哄他。心里却在密切注意着舒乐这边的情况。 谷雨承认她是故意说出这些话的，她对舒乐实在生不出好感来，虽她当时在远处未来得及救下那妇人，可是舒乐将那妇人推向强盗的画面，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即便当时舒乐并未想到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不得不说的是如果舒乐能够多为妇人考虑一点，行事不那么莽撞的话，那妇人就不会死。 可她为什么还能表现出一副和她无关的模样？ 呵呵，因为她的任性可是害死了一条人命呢，谷雨虽不好对舒乐做出什么行动，但就是说话都想要将她膈应死，连带着裴硫书，这些日子以来谷雨对他的好感也直线下降。 被谷雨这样的话一说，舒乐即便腹中还饥饿，却也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一直举着手中的包子，看着它一点点地冷却，但始终不曾下口去咬一点。在谷雨弄好一切抱着清明向山下走去时，看见裴硫书也寸步不离地跟在谷雨的身边，舒乐愤恨地看了一眼谷雨，偷偷将包子扔到了旁边地上，也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第97章 孤儿（三） 一层层的阶梯向上蔓延，似乎看不见尽头，朝上看就是形状醒目的月形山，谷雨抱着清明沿着青石笺道向上走去，步伐稳重，在寂静的笺道上脚步声一踏一踏的，既有些突兀，又有些像是和缓的乐章。 裴硫书和舒乐皆跟在谷雨的身后，两人有时还会说说笑笑几声，算是比较熟悉了。再走了几步后，谷雨忽地转过身来，立定了步伐，斜斜地站着，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地对舒乐说道：“流云门不喜外人进入，舒乐姑娘请就此下山去吧。” “为什么？” 听谷雨这句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要赶她下山去，舒乐不由得反问。她本想要跟着裴硫书一起去到盛名已久的流云门，都走到这里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孩说话竟是如此刻薄。虽然这一路上谷雨所说的话语并不多，但每一句话好似都是针对她来说的。 在舒乐问出“为什么？”时，谷雨笑而不语，只挑了眼看她，而身后的裴硫书此时此刻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默不作声。见此，舒乐差不多也能够知道流云门大约是真的有这个规矩的，但她还是十分的不服气，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谷雨怀中的清明问道。 “那他呢？他不也是外人吗？” 谷雨闻言向她投过一眼，冰冷的视线透着极致的危险性，成功地震得舒乐退后一步，就连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着，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勉强止住了心悸。 收回了灵压，谷雨才低头看向怀中沉睡的婴儿，喝了花蜜后的清明睡得很安稳，小脸蛋粉嘟嘟的，谷雨伸了手去逗他，没想到反被婴儿无意识地抬起小手抓住了她的食指，挣了两下没能挣脱，谷雨也就随他去了。 周围的空气都很紧张，安静了半晌后，谷雨红唇轻启，低语道：“他本该有疼爱他的娘亲的，而不是被我带上山。” 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割在舒乐的心上，悲痛之余又产生了一些对谷雨的怨恨，她确实有错在先，都是她的莽撞那妇人才会死的，可她已经知错了啊！反倒谷雨硬生生地划开那妇人的肚子是谷雨的不对吧？如果当时她不那样做的话，说不定妇人也不会死。 “我的罪孽自有我自己来承担，不过你也记住，你放下的错总有一天会报应在你自己的身上，这世上的事情如果都能够说对不起，也就不会有我们流云一门了。” 像是看出了舒乐的想法，谷雨丢下一句话后径直走上山去，言已至此，如果这样舒乐还跟上来就太厚脸皮了一点。 果不其然，舒乐僵直了身体愣了一会儿，目光呆滞，脚步有些不稳，差点向着下面倒下去，被站在她身后的裴硫书及时托住了后背才稳住了身体。舒乐反应过来脸颊有些微红地对着裴硫书道谢，然后继续道：“裴大哥，我死里逃生，也想要回家报个平安，不过你等我！我很快就来参加流云门的弟子入选考试！你一定要等我来啊！” 不懂舒乐话语中的深意，裴硫书有些傻乐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哦！你安心回吧！我也要去追师妹了，后会有期！” 还没等舒乐回话，裴硫书就越过了她向着谷雨的方向跑去，在上了好几级阶梯后才想起来回头冲着舒乐招了招手，然后一转身又追谷雨去了。 舒乐正举起了手打算也朝着裴硫书挥一挥手的时候，却连裴硫书的人影都看不到在哪了，动作有些迟缓地收回手，舒乐低眸掩住眼中的疯狂而来的嫉恨。 谷雨，我一定要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抢过来！ “呵……嫉妒？我喜欢。和我合作吧？你给我嫉妒愤恨，我给你强大的力量，让你得到裴硫书，得到谷雨所有的一切！”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舒乐警惕地看向自己的身边，眸光左右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多出了一团黑气，声音似乎是那黑气发出来的？ “你说的，是真的？” 舒乐狐疑地看向那团黑气，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的话也未尝不可，之前谷雨手中的赤红火焰如同红莲绽放的样子她也看见了，在惊叹谷雨小小年纪居然已有如此修为的同时，舒乐也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去流云门修仙？ 现在的她恐怕无论如何都超越不了谷雨的，可她不甘心，凭什么谷雨就能够拥有一个如此护她爱她的师兄？凭什么谷雨就成为了流云门的弟子受万人敬仰，凭什么谷雨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指责她？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的，就是责怪别人拥有的，自己低微到了尘埃里的时候就也要扬上别人一身的灰。舒乐本性不坏，一辈子如果就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平平凡凡地度过也就罢了，偏生遇见了谷雨，谷雨所拥有的一切恰好是她想要的。 这份渴望放在正途上倒是不错，可以激励舒乐越来越优秀，可一旦走上了邪路，不仅会伤害别人也会将自己陷入众叛亲离人人唾弃的境地。 可惜的是，舒乐选择了后者。 “当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也可以进入流云门和谷雨是同样尊贵的身份，等到那时，裴硫书归你，谷雨归我！” 那团黑气继续说着，舒乐看不清它的形态，只有雌雄莫变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里面巨大的诱惑让舒乐不得不去相信黑气所说的话。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为什么想要得到谷雨？” 这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既然这黑气也说出了他的目的，舒乐就有些好奇了，为什么它费了这么大劲只是想要得到谷雨？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这这样的黑气都想要得到她？ “和你一样，贪欲而已。” 最后黑气的声音渐渐沉寂下去，舒乐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月形山，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总有一天她也会站在上面，俯视众生。 本来还因为将自己心爱的两个小徒弟赶下山去而担忧不已的流云门掌门在殿前不安地来回走动着，直到在满目日光的照耀下两道黑色的身影逐渐清晰，掌门才放下心来，迎了上去。 他可就这么两个宝贝似的徒弟，要真因为一只蚂蚁而伤了他们哪里的话，掌门心里会多后悔？ 正走到谷雨的身边，看见谷雨居然还抱着一个小娃儿回来的流云门掌门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指着谷雨下巴都差点掉下来，接着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谷雨啊，虽然你和硫书感情甚好，以后差不多也是要做仙侣的，可也不用这么急，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吧？你这让为师情何以堪？” 谷雨：“……师傅，你身为流云门的掌门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合适么？” 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觉得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和裴硫书就能够生出一个孩子啊？而且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误解，觉得她和裴硫书感情甚好，而且还会结成仙侣？ 结你妹！ “师傅……这孩子娘亲被强盗杀害了，临死前留下这个孩子，师妹便将这个孩子带了回来。” 没怎么听懂掌门和谷雨直接互动的傻徒弟裴硫书上前颇为恭敬地说道，刻意地略过了谷雨破腹取子的事情，虽说按照当时的情况，谷雨的做法才是最为正确的，但到底是一条人命，谷雨这般做法也太过狠心了一点。 “谷雨……你该知道流云门不收幼儿的吧？现六峰首席座下弟子充足，这孩子在流云门无人问养也是活不久的。” 便是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会去做对他们无利的好事的，流云门的弟子常下山为百姓降妖除魔纵然不错，也最终的目的是在百姓间建立威望，而抚养这么一个孩子，既不会被人感激也不会被人铭记，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愿去当一个好人。 况且，天底下孤儿那么多，流云门既然救不了全部，就一个都不救好了。 “师傅，他……对我而言很重要，弟子甘愿以一己之力负担他的全部，还求您，让他留在山上！” 谷雨抱着清明弯下膝盖要对着流云门的掌门跪下来，引得裴硫书也是一愣，小师妹真的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吗？她要独自一人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怎么可能？ 正想了一些话要劝谷雨的时候就听见自家师傅说：“随你，但你要想好，将这个孩子养大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看着小徒弟心意已决的模样，流云门暗叹了一口气，托着谷雨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谷雨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她要怎么样才能抚养大另外一个孩子。可他知道这个徒弟为人处世虽冰冷了些，但也是最深情的那一个，就看这样的深情是否也会被时间消耗掉了，目前还是遂了小徒弟的心愿吧，这个孩子的生与死都掌握在谷雨的手中。 第98章 老板番外 老板初次遇见谷雨的时候，是在两个世界交接的裂缝中。那时的他已经厌倦了自己的生活，想要找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来继承书店。 书店没有名字，就先叫它书店好了，而老板就是书店的主人，手中掌管着书中所有的世界。终日都在观察着书中角色的命运，如果遇见什么不太对的情况就出面干涉下，这是一份很大的责任，老板也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接手它了呢？ 可惜时间实在太久远了，老板已经不太记得他在来书店之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了。 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却了。 大约是实在厌倦了，又大约是因为太过孤独了，老板就想要找一个和他一样具有长久生命的“人类”来替他守护着这个书店，而他？大概是会死的吧？书店并不需要两位主人。 对于这件事，老板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他已经活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尝试过，就死亡还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寻找，就在老板差点都放弃了这个想法时，却因为一次散步的机会在世界裂缝中发现了谷雨，近年来，随着书中世界不停地撞击，书中人物相互穿越，世界裂缝也越来越多了。 老板对此很懊恼，现在的作者们就不能好好地写书吗？ 世界裂缝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具体哪可怕了老板也说不上来，毕竟在他的意识里就被灌输了“不要靠近世界裂缝”这条规则，据老板没什么根据地猜测，这条规则很有可能是祖传下来的。 对此，老板由衷得觉得自己应当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勇敢地打破规则，去探究世界裂缝的奥秘。 大不了就是死嘛。 可他好像又死不掉的样子。 生命值没有上限的老板就这样很是任性地走到了世界裂缝中，并没有想象中什么吓人的事物，反倒瞧见了一个长相可以称得上是绝色的女子。 这引起了老板的兴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书中世界以外的地方遇见人类，不，也许并不是人类。 世界裂缝中的时间扭曲，一般人进来的话会随着时间的瞬间变化而变成相应时间段的那个模样，导致身体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状态，例如白发苍苍满是皱纹的脸庞却有着一个婴儿的身体，这就说明了他们的身体处于不同的时间中，最后就连身体都会被时间撕裂。 这名女子能够在世界裂缝中存活下来，就算是一件奇迹了。还不说她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烂了些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老板轻呵了一声，这名女子还能够保持如此自然的姿态只有一种可能，和他一样已经活了漫长到连沧海桑田都形容不过的时间，因为无论在哪个时间里都是这一副模样，所以无论时间再怎么扭曲，她怎么变化都还是这样。 究竟是谁赋予了她这无限的生命？ 因为好奇，老板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他之前看见光亮都是从这名女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实际上的世界裂缝估计是非常黑的，是那种黑到连自身都看不见的感觉。待在这种地方大概很容易迷失自我吧，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当初最开始定下不要靠近世界裂缝规则的前了不知道多少任书店老板十分地怕黑。 老板打开折扇，习惯性地对着自己扇了扇风，讶然发现并没有任何的凉意传来，难道这个地方连感觉都不会存在吗？……或许这个地方确实不该久留，任何空洞的地方它都希望吸引外在的东西来填补自己。 这个世界裂缝恐怕是看上了这名女子了，想要将她和自己相融在一起，看这名女子身上散发的金光逐渐在变淡就知道了，等到她失去了自己最后的观念，就会与这无边的黑暗融入一起，成为世界裂缝的一部分。 老板犹豫了一会，看向正前方通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谷雨，还是抬脚走了上去。 “汝何人？找吾何事？” 走近后，那一直悬浮在空中沉睡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金眸，唇还未动，略显清冷的声音就传入了老板的耳中。 果然不是寻常人么？ 老板摇着折扇上前，俊朗的脸上带了一些轻浮的笑容。“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老板一句话刺激到了，那少女缓缓落下，赤足点在地面上，身上的白色衣衫虽破烂得只勉强可以遮住自己的身体，但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美感，淡色金光环绕在她的周身，神圣得不容侵犯。 那绝色女子看着老板，金色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困惑，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像是一具雕刻精美的塑像一样。 过了半晌，才听见和刚刚一样空灵的声音响起。 “吾是谁？吾何处来？” 似乎是在询问老板，又似乎是在喃喃自问。 女子身上原本还十分柔和的金光刹那变得刺眼，就连老板都只能打开了折扇遮住了向他的眼睛照耀过来的光线，才能看向四周，这名少女就像是太阳一样，身上的金光竟然照亮了整个世界缝隙，连接着这个缝隙的周边世界在不停地闪过一些画面。 老板睁大了双眸看着眼前闪现的这些画面，捕捉到了一些和这女子有关的画面后，闭目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谷雨的身份，居然是神么…… 老板有着观察所有书中人物命运的责任，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神”，神能够创造世界也能够毁灭世界，同时，他们拥有着永久的生命。 看着万事万物都在自己的身边诞生，最后凋谢，进行一次次的轮回，但神却不可以，这份永久的生命看似是恩赐，实则是惩罚。 不过难得遇见一个神，而且她似乎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遗忘，仅剩下了这份作为神的意识，也许将她培养好了，就能够成为书店的下一任继承人。 “你是谷雨，而我……你就叫我老板好了，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吗？” 想着接下来的计划，老板朝着那名女子伸出手。少女歪着脑袋看着他好一会儿，也学着他的模样朝着他伸出手。老板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要教她的东西还很多啊，主动地拉住了女子的手握在掌心，柔若无骨，触感温暖。 出了世界裂缝后，老板将谷雨带回了书店，给她换了一身新的衣衫，教她怎么用嘴去说话，而不是直接将自己的意识传递到别人的脑中，最后还教了她一些为人的基本知识，例如怎么用牙齿将饭菜嚼碎咽下。虽然老板觉得谷雨只会有饥饿感，并不是真的需要吃东西。 很多事情都是老板亲手去教谷雨的，渐渐地谷雨有了自己为人的意识，但她作为神的意识却被老板给封印起来了，她的记忆从那时才真正的开始。 本想好了等谷雨熟悉了书店里的书之后，老板就将书店交给谷雨，但出乎老板意料之外的是，有一个书中人类居然冲破了文字的禁锢，做出了禁忌的事情。 这点倒是让老板很苦恼。 若这个人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生他自己也是一名作家，他也能够创造出书中世界，他为了让他心爱的那个人能够逃脱既定的宿命，写了无数本有关她的书，可里面的那些名唤“谷雨”的女子既是她又不是她…… 他写出来的那些书并没有收录在书店之中，就只是一个死的世界而已，这种的一般被称为野生世界，没有正统的管理，主角配角相互错乱，最后只能走向灭亡。 野生世界突然出现这么多，还都是一个人造成的，这还真是让老板很火大啊！ 那名作家写出那么多一点感情都没有赋予的书籍是为了寻到谷雨，改变最初的设定，可真正的谷雨，她已经超脱了文字之外，触碰到了神之领域，化为了和老板一样的存在。 “你要改变她的宿命的话，就要你自己也随着她进入那些世界中，作为代价你会变得残缺，经历极大的痛苦，你确定那时谷雨还会爱上你吗？” “无所谓，我想要的就只是消除她这永久的生命，改变她永生永世都孤寂一人的宿命。” “那好，我满足你的愿望，给你一次拯救她的机会，公平起见，谷雨不记得你了，你也会忘记谷雨，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书中人物，如果你的命运能够被谷雨改变的话，或许你就也能够改变她的命运。” “下个世界，你叫沈暮之，……是个太监，即便你和谷雨能够相知相遇，她会不会爱上一个太监呢？我拭目以待。” 老板是不是说过？他的职责就是观察，他看着清明从沈暮之变成肖盐再变成宫袖月……每一世清明都要经历撕裂灵魂的痛楚，虽是清明变幻出来的那四个人都有所不同，已经形成了独立的个体，但唯一相同的大概是，在失去作为清明的这份记忆时，他们最终，都是爱上了谷雨。 第99章 及笄（一） 钟元峰的谷雨小师妹下了山一趟就带回了一只包子，而且自己都还不过豆蔻之年居然还想着去抚养那只包子长大，甚至有传言说那包子是谷雨小师妹和硫书师兄在一起生出来的孩子，惹得流云门弟子一个个都恐慌得很，还以为男女之间拉拉手就会怀孕呢。 有好奇的弟子就想要蹿到钟元峰来看看那包子是何种模样？但又因为谷雨平日里表现得太过冷清，是以只敢偷偷地藏在殿外张望着，果然又听见掌门对着谷雨大吼的声音。 “谷雨，管管你的包子！他又尿了我一书案！” 流云门掌门捏着自己的鼻子，一步跳出半米远，眼泪哗哗地看着他书案上那些珍贵文集被那倒霉孩子一泡尿给淋个透湿，而那个孩子还咧着嘴呵呵笑着毫无所知的模样。对此掌门一抹眼泪，吸了吸鼻子，接着走到自己的书架边将仅剩下的文集都紧紧抱在了怀里。 婴儿这种生物一定是妖怪幻化而成的，明明有着那么可爱单纯的外表，却在不停地干着坏事，又哭又闹，这会儿居然还敢在他当宝贝似的书籍上撒尿……哇，自从他当上流云门的掌门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是因为师傅您觉得他脸蛋粉嘟嘟好玩，所以才抱去书案上想要在他脸上画小乌龟的吧？” 看着自家师傅这般没有一点儿作为流云门掌门的模样，谷雨似无奈地为清明辩解了一句，然后取了一片干净的白布过来，将躺在书案上一脸无辜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的清明裹在白布里打算扔到温水池里清洗。 这些天为了解决这包子的清洗问题，谷雨硬生生将水系法术学了个彻底。 而温水池顾名思义，是隔开温泉另外凿出来的一方小水池，水温适宜，将清明扔进去，推动水流，只要他不会被淹死，在流动的水中泡一会儿就可以捞出来了。 虽然隐隐约约觉得婴儿是不该这样照顾的，但谷雨也没有养娃的经验，在这皆是汉子的流云门上，她也不可能去询问谁，就只好凭着感觉去将清明抚养长大了。 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奶水，这会儿让清明吃米糊糊，他也不怎么能够咽下去，连续给他吃了那么几日，眼看这孩子越来越面黄肌瘦，谷雨这才总结出了光凭米糊糊大概是养不活孩子的道理，只好重新为他觅食了。 恰好谷雨某日在山上救下了一只受了一点儿伤的虎仔，在送它回老虎洞穴中后才发现原来洞穴中还有一只沉睡着的母虎，似乎还能够产奶的样子。谷雨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地陪着虎仔玩耍，等虎仔玩累了趴在地上小憩时。谷雨就趁着这机会偷偷挤了那母虎一点奶，打算回去喂清明崽子喝，可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还不领情。 “不是要喝奶吗？喝！” 每次给清明喂食时都会弄撒了他一身都是，逼不得已，谷雨又得拎着他去温水池沐浴，次数多了，谷雨就觉得有些烦了，干脆用红莲将师傅珍藏的琉璃珠给烤化了，给清明融了个小奶瓶出来，用起来倒是方便，但清明崽子居然挥舞着小手将小奶瓶挥到另一边。 “嗷！” 这般看来，这几日谷雨还是将这小包子照顾得很好，眉眼都长开了，皮肤虽说不上十分白皙，但好在细腻光滑，让谷雨有时摸着摸着就差点忘记了收手。 眼眸乌黑乌黑的，流光溢彩宛若精美的黑曜石一般，虽说现在是在瞪着谷雨，……他居然还有力气瞪着谷雨？似乎是看到了谷雨不可思议的目光，清明小嘴一撇，发出一声类似小狼幼崽的吼叫。 这一声表示不满的小狼幼崽吼叫语音刚落下后，就被谷雨抬手糊了一巴掌。 这出生几天的孩子啊，居然就敢瞪她了？不……说错了，居然就会瞪她了，莫不是成精了？可人要是成精了，应该怎么叫？人妖？ 谷雨觉得自己的思想向着不太妙的方向发展去了就赶紧给拉了回来，定了定心神后接着去看那包子，被她糊了一巴掌后老实多了，将小奶瓶递到了他嘴边，他就很是听话地一口一口嗦着那母虎的奶水。 末了他还砸吧砸吧自己的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谷雨也就乐了，小家伙这是吃饱了就有劲折腾了？ 目睹到这一切的裴硫书目瞪口呆，突然觉得这孩子如果继续被师妹养下去的话，恐怕活不到成年就会夭折。 可即便裴硫书这样想着，时间如掌中沙滴，从指间倾泻下来，回归它最初的地方。冬去春又来，还未等世人去铭记时光，时光就在手心中滑过，消失得不留踪迹。三年过去了，那谁也不曾抱过希望的孩子平平安安地活到了三岁，而且可能是因为幼时喝的是母虎奶水的缘故，三年来无论谷雨怎么折腾，他连一次病都没有生过。 在这三年间，谷雨和裴硫书在山下认识的那名娇俏女孩舒乐参加了流云门的招收弟子大赛，以资质最高被西源峰收为门下弟子，却喜欢往着钟元峰跑，整日跟在裴硫书身后。 虽极为不喜舒乐这个人，但对于这点谷雨反倒要感谢舒乐，因为舒乐不去烦裴硫书的话，裴硫书就该来烦她了哇。 就像现在裴硫书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殷勤地叫唤着。 “师妹师妹，再过些日子就该你及笄了，到时候我来为你绾发可好？” 女子十五及笄，应当由最亲近的人为她绾发，行成人之礼，裴硫书作为谷雨的师兄，两人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当是他来为谷雨绾发也不奇怪，只是谷雨与裴硫书自从舒乐来到流云门缠上裴硫书后连说话的机会都少有了，更说不上什么亲近，裴硫书就小小地担忧了一下。 “及笄？……也好，届时麻烦师兄了。” 谷雨对时间向来没有什么观念，而且她早已成年，再过几天是这副身体的及笄之日，可不是她本人的，由谁来替她绾发谷雨也无所谓，她和这里的任何一人都说不上亲近……如果硬说要有的话，大概就是清明了吧？毕竟都当爹当妈地养了三年了，谷雨甚至觉得清明以后喊她娘亲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等到清明弱冠的时候，她倒是可以替清明举办成人礼，至于现在她的及笄，听起来是件麻烦的事情啊，既然裴硫书这么想要的话就由着他去好了。 没想到裴硫书听了这话，之前还很紧张的脸刹那间变得雀跃起来了，笑弯了一双眼眸地对着谷雨说了几声“好好”之后，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留下一脸疑问的谷雨。 裴硫书这么一走，谷雨莫名地觉得有些寂寞，就只好走到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玩泥巴的清明那儿去。 清明正用水和了泥来捏小人，蹲在地上身体都不太稳，但手捏泥人的姿势却很标准，谷雨弯下了腰凑近了清明，仔细去看他手上的泥人，好吧……实在看不出来他捏的是什么玩意儿。 “咕咕，你猜……我捏的是什么？” 见谷雨凑近了看，清明就更加捏得起劲了，捏好了后，对着谷雨举了举泥人，抬起小脸满眼期待地询问谷雨，谷雨扯着嘴愣了半天，再一次地敲打了一下清明的小脑袋。 “是谷谷不是咕咕啊！怎么都三岁了还这么吐词不清晰。” 听到谷雨这一句话，清明小脑袋有些垂了下去，嘟起嘴十分不开心的模样，就连手中的泥人也偷偷地藏了起来，不让谷雨看见。 小孩子的喜乐就是表现得如此明显，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谷雨也不打算道歉，三岁的孩子再怎么不机灵说话应该还是流利的，可清明有时候说话不注意，读错了音或者舌头卷在一起发音不清晰，现在不及时矫正过来很容易养成习惯的。 两个人都默默无言了一会儿，谷雨还是没能忍心看着清明低着头满脸郁闷的模样，就放柔了声音，甚至伸手摸了摸清明毛茸茸的小脑袋，问道：“你？和我？” 虽说抱歉，她实在是看不出那两团黑乎乎的泥团是什么！不过按照一般的套路，清明这种三岁小孩要捏泥人的话可不就是会捏自己最亲近的人吗？谷雨尝试着回答了一下，没想到竟引得那孩子一个白眼。 白眼？ 嗷！这小崽子居然敢瞧不起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轻蔑了的谷雨笑眯眯地抓住清明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举到了自己的眼前，和他面对面的问道：“你倒是说说你捏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谷雨的脸近在眼前，甚至可以听得见她浅浅的呼吸声，清明摇晃着小脑袋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冷不丁地举起一双小泥手在谷雨脸颊两边各拍了一下，看着谷雨白皙秀丽的小脸刹那间变成黑乎乎的一团，这才眉眼弯弯，笑着对着谷雨道：“不告诉你！” 第100章 及笄（二） 斜倚在桃树上的少女少见地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衫，像是将枝头上灼灼开放的桃花儿颜色晕染上的一样，娇小的身体都隐在花叶之间，只留了一截墨色的青丝垂下来，随风荡起微微的涟漪，勾人心弦。 而桃花树的下方则是有一青衫小童拿着树枝在地上不停地写写画画，如果凑近了看，可以看见他写的是“清明”二字，一笔一划平齐工整，小童饱满的额头上也溢出了些细密的汗珠，可见写得是十分认真的。 落下最后一笔后，小童满意地看着手底下的字。然后收回了树枝，又挪了一块地，打算再练习一遍刚刚学到的这两个字时，从花丛中溜出一只黑猫来，看见小童蹲在地上好似没有注意到这边，那黑猫正要向前踩去的脚步顿了顿，冲着小童叫唤了一声。 “喵。” 听见这一声猫叫，小童好奇地抬起头看向那只黑猫，注意力全被它吸引了过去，就连手中攥着的树枝都不小心地掉到了地上，发出微小的声响。 “清明，学习时要全神贯注，你若是练不熟这两个字，我便不教你其他字了。” 靠着树干上小憩的谷雨还未睁开眼眸，就轻飘飘地传过来一句话，语气里微微有些无奈，等到清明重新执了那树枝在地上来回地写着“清明”两个字时，谷雨才将眼眯开了一条缝隙，眸光冰冷地看向那只黑猫。 黑猫有灵性，不是大吉便为大凶。虽这只是坊间流传的俗语，可也证明了黑猫最容易和非人类的生物产生联系，平常人见了黑猫心里都会有许的压抑之感，更别说清明还只是个三岁稚子，魂魄未稳，心神不定，最易被妖邪之物沾身。 在触及到黑猫那双散发着琉璃般光彩的黑眸时，谷雨眼眸刹那深邃，迅速摘下手边的一片桃花瓣向着那只黑猫打去，被黑猫轻巧地躲过，然后一跃身子，跳到房梁上不见了踪迹。 这一幕落在谷雨的眼中，令她不由不重视起来。 月形山灵气充沛，为万物所争之地，若不是有历届掌门人的法阵罩护着，恐怕不少妖怪会觊觎这里的灵气，之前谷雨也从未在流云门看过黑猫，若说哪位不长眼的弟子见黑猫长得可爱将它抱来山上养着也就罢了，可也不至于会避得开她的摘叶飞花。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偷偷混入了流云门了么？ “咕咕，我写好了！但是，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谷雨沉思间，清明抬起头看着她道，伸出手指着脚边泥地上写满了的大大小小的清明两个字，一脸的“快夸我快夸我”但又抿着嘴十分严肃的表情让谷雨不禁莞尔。 一手撑着树干，谷雨就从树间落了下来，微小的动作使得树梢上的花瓣也随之飘落，和着谷雨扬起的衣袂一起，如桃妖一般，惊艳万千时光，清明不禁看傻了眼。 “清明二字，是你娘亲给你取的，清心明智，所以你必须记住这两个字。” 谷雨走到清明的身边，拿过他掌心处的树枝，也蹲下来在地上画着。 “你看，清字带水，水可以洗净世间污秽，而明字生日月之光，清明二字是希望你一生光明磊落，永远保持着这一颗赤子之心。” 说完之后，谷雨看着地上的她写出来的清明二字。她没有告诉清明的是，水确实可以洗净世间污秽，但也可以接纳所有的污秽，而日月若是同时出现的话不是在清晨就是在黄昏，这个时间段的话，正是逢魔时刻。 当初清明娘亲为他取这个名字时，大概是没想到这层含义，清明这一生若是走得正途，必成千古侠客，若是走得歪了…… 谷雨微微摇了摇自己的头，否定了接下来的想法，有她在清明的身边，就不会让他走上歪路的。 清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还不是很明白谷雨所说的意思，但清明确实牢牢实实将自己的名字刻印在了心里。 “那咕咕……叽叽是什么意思？” 想起之前裴硫书和谷雨的对话，清明偏着脑袋不解地询问，惹得谷雨也十分不解地偏头看他。 什么……叽叽？这一句咕咕，一句叽叽的……清明这孩子是在山林中听鸟叫听多了吧？ “就是……那个……哗！这样……然后那样……” 看见谷雨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清明一下子就急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向着谷雨传达着他想要说的话。就在清明把自己的头发松开又重新束起后，谷雨终于知道这小崽子口中的叽叽是什么意思了…… “及笄啊，就是长大成人的意思。” 谷雨此刻墨发未束，尽数披散了下来，她撩起一缕头发在指间轻捻，再过一会儿就是成人礼了，到时候就会由裴硫书为她绾发，再之后，就是一名真真正正的大人了啊。 “不明白……咕咕，你今天头发都散下了，我来给你束发！” 在谷雨捻自己的头发时，清明才发现谷雨和她平时的打扮不太一样，是不是今天的咕咕起晚了一些，都没有时间束发？清明立刻对着谷雨扬起了小手求抱抱。 “这个？……是要绾发的，也罢，你喜欢的话就随你吧。” 听清明说要为她束发，谷雨愣了片刻，她散下这三千的青丝是为了方便过会裴硫书绾发戴笄的，这会儿就束起来的话于理不合，但谷雨觉得清明大概也就会乱折腾一下而已，毕竟他连自己的那一撮短毛都梳理不好呢。 贴近了清明一点，任由他那一双小手在自己头顶上左拨拨，右扯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清明才一拍掌高兴地道：“好了！” 见清明弄好之后，谷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清明还真能将她的头发都扭成一团最后还用他自己的发带在后尾处绕了一圈，无奈地将清明放下，站起身来，看着他乱糟糟的小脑袋，谷雨也是对这个小家伙无语了，宁可将自己的发带扯下来也要为她束发么？ ……看来这三年的小崽子没白养啊，正想要对清明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有一名流云门的弟子匆匆忙忙地从院外跑了进来，在看见谷雨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就出声问道：“谷师妹，成人礼快开始了，硫书师兄都在霄云殿等着呢？你怎地还不过去？” “就去了！” 对着那名弟子应答完之后，谷雨低头看向清明，小家伙挨在她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畏惧，不太敢去看那名流云门的弟子，看来这小家伙还是很怕生啊，那成人礼就不带他去好了，到时候人多也容易出些乱子。大概仪式走完了她也就回来了，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清明，你好好待在此处，如果饿了，房间里有糕点。我有要事要暂时离开一会儿，你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清明一向听谷雨的话，现在谷雨这样说了，他也就重重地点了一下小脑袋，示意他会乖乖的不乱跑的。谷雨看着清明这般动作也就放心了，整理了一下着装后随着那名弟子一同去了霄云殿。 在看见裴硫书站在高台上时，谷雨抹下了发尾系着的青色发带仔细地收回了袖中，然后继续大步向前迈去。 “师妹！你可来了，你是今天的主人公啊，怎么能够迟到呢？” 正点上了三炷香，看见谷雨淡红色的身影在一群青白色之间尤为显眼，裴硫书就对着她这边招了招手，虽说是在霄云殿中为谷雨举行成人礼，但仙家弟子对年岁这些东西说注重也不是很注重，故而邀请的也就是平时里一些亲近的钟元峰弟子。 恰好能够围成两排，中间留了一条过道，各人将桌面上摆满吃食后就开始落座，谷雨跪坐在正前方的位置上，而裴硫书则是站在谷雨的身后一边为她梳头戴发笄一边吟唱着祝词，一声声的宛若乐曲一般的声音落入耳中，谷雨也没生出多大的喜悦来。 流云门与世隔绝已久，就连成人礼也是由简而来，及笄之后，差不多就是各位师兄弟为谷雨送上礼物，相互敬酒一类的了。 “师妹，这个宫铃，是送给你的……” 一杯酒下肚，裴硫书脸颊有些微红，迟疑了半晌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出来。谷雨接过那锦盒之后，道了句：“谢谢师兄。” 裴硫书开了头，剩下的弟子们也都拿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的礼物，有送玉镯的，还有送发簪的，大都是女儿家的一些首饰，谷雨尽数收下。看着她这些师兄们，心想也是怪难为他们了，钟元峰女弟子本就少，像谷雨这样年纪小的就更是少了，估计他们也是花了些心思才打听到女孩子应该送什么东西的吧？ “谢谢各位师兄平日里对我的照顾，我就在这敬各位师兄一杯了！” 谷雨端起桌子上的酒杯，觉得自己应当还是可以喝个几杯的，就一口喝了干净，酒气瞬间涌了上来，让谷雨头脑有些不清晰。 第101章 及笄（三） 等谷雨走后，清明就继续蹲在地上用树枝写自己的名字，咕咕说了……如果他将这两个字练得熟了，就教他写其它的字，等到那时，他要写什么好呢？要不就写咕咕的名字好了。 想到这里清明扬起小脸甜甜地笑出声来，稚嫩的嗓音在风中回荡着，夹杂着类似于潺潺流水声分外动听，就连停留在桃树树梢上啄食桃花瓣的麻雀都抬起黑黝黝的小眼睛向着清明这边看来。 忽地从麻雀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只黑猫来，麻雀惊得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就扑哧着翅膀飞远了。 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一切，清明还毫无所知，只一心一意地在地上写字，直到那只黑猫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清明的面前坐了下来，清明才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就与那只黑猫对上了眼。 它不就是刚刚发出“喵”的一声的东西吗？ 长得好像还挺可爱的？ 可它为什么要看着我？ 几个疑问萦绕在清明的心头，趁着谷雨不在，清明伸出白嫩的小手想要去摸那个对他而言还很是陌生的东西。指尖刚触及到那黑猫的脑袋，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触感，反倒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蔓延到了全身。 清明不由得缩成了一团，眼睛紧闭，额间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溢出，但他还是使劲地咬合着牙齿，不曾发出一点声音。咕咕最讨厌他的哭声了，所以他每次想要哭的时候就会压迫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来，每次这样过了一会儿，他情绪就会平静下来，也没有想要哭的冲动了。 可这次他真的好疼啊！身体好疼…… “他是被谷雨用仙果琼浆喂养到现在的，你强行附身的话就只会爆体而亡。真那么嫉妒的话，杀了他不就好了？” 伴随着一道娇媚女声的响起，一道蓝色的光芒打在了清明的背后，震出了一团散乱的黑气，那团被打散的黑气有意识一般瞬间汇聚成一条线状物缩回了那只黑猫的体内，这时才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咧了咧尖利的牙齿。 “你莫不是不忍心了？想要留住他一条性命吧？” 白色的绣边云锦靴踩在了之前谷雨拿树枝写出来的字上，再向上看，那人穿着流云门的青白色衣衫显得身姿曼妙，面容也是十分的艳丽。 乍一看是一和谷雨模样都差不多的少女，但仔细区别，就会发现谷雨的美如同湖心赤莲，虽为娇艳，却不与百花相争，骨子里都透出一份清冷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而这名少女则像是草丛中的一簇芍药，一季的花开花落，只能趁花期时极力地绽放美丽，花开时短暂的一瞬就是它用尽了所有换来的一生。 听见黑猫这阴沉的语气，那少女冷哼了一声，看向倒在地上已然晕厥过去的清明，继续看向黑猫道。 “我有何不忍心的？我只是担心你闹出的动静太大，被谷雨发现就不好了，毕竟就算你死不掉，这具黑猫的尸体我可是很难寻到的。” “你好心为我寻黑猫不过是怕我附身到了裴硫书身上吧？除了游走在阴阳两界之间的黑猫适合我附身之外，可是就只有那裴硫书的身体可以承受得下现在的我了。” 黑猫抬起一只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爪背上的毛。流云门不愧为修仙的好地方，它当初随着舒乐上山藏在这里已经两年多了，仅靠吸食这些流云门弟子不时冒出来的一丁儿邪念也能够长得这般大，直到现在如果不去找一个身体遮掩的话恐怕就会被人察觉出些异常了。 所以舒乐才借着下山历练的缘由去为它寻来了这全身上下黑得没有一点儿杂色的黑猫来，不过它大概也用不了这黑猫多少时间了，再过一阵子，它就可以修出自己的形体来，等到了那时，这六界众生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它了。 再看了一眼紧闭着双眸的清明，黑猫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惋惜的神色。可惜了，它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适合它附身的身体，只是体内累积了太多的仙气，它还未进入他的身体就被那股仙气排斥在外。 不若的话，它借着这孩童的身体还更能接近谷雨一点，提到谷雨，黑猫一爪子突然重重地按在地上，踩出个梅花印。难道谷雨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否则的话正常人会一直喂一个小孩子吃仙果琼浆么？ 还是说谷雨太宠爱这个孩子了？ “你可以对流云门的任何一个人下手，唯独裴硫书不行，在最初我们的协议中就说过，他是我的。” 舒乐冷冷地朝着黑猫说着，没听见它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后，她就放心地上前将地上的清明抱在了怀里。 她与谷雨素来不和，时至今日也不过才见这孩子几面，此刻凝视着清明眉头微皱但依旧很是可爱的小脸，她回想起了三年前，那年轻的妇人死在她的眼前的场景。 既然你的娘亲都已经死去了的话，你也就去死吧，或许这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谷雨这般对你，你若是对她生了感情，等长大了一些，知道了你娘亲是死于谷雨之手的话，那种痛楚还是不承受的好。 “谷雨素来警惕，恐怕会早些回来看着这个孩子，我还是先将他带走好了，呵……我很期待谷雨回来看不见这孩子时满脸的焦急之色，等到她乱了心神之际，你就趁机废了她的修为。现在掌门还在闭关中，流云门少了作为天灵根的谷雨就不足为据了。” 三年来，谷雨的修为越来越高深，谁也看不出她究竟到了哪种地步，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已经有弟子猜测谷雨极有可能会是下一届的流云门掌门人，也是最有可能达到封神地步的人。 “去吧，今日我在谷雨面前现身，她似乎已经起了疑心了。心思真是慎密到令人可怕的地步，让她继续这样成长下去的话，我们就会有危险了。” 黑猫一步步走进了花木的暗影里，隐去了踪迹，它因着人的七情六欲诞生于这个天地间，以吸食*邪念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彻底消灭它，因为人的*无所休止，所以无数次无数次它都可以重生。 可是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他也是有惧怕的东西的，例如神。 传说中的神，天染赤光，涅槃重生，既会引得众生的追逐，又会使得所有的邪念无所遁形，如果谷雨真的会封神的话，就会成为它最大的威胁。 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才最容易被妖魔入侵，而谷雨一直以来的心境像是一潭幽深的湖水，不仅生不出波澜，就连一点儿涟漪都不曾出现过。唯一谷雨说得上在乎的就只有这个孩子了吧？ 这两年多来，舒乐和它也不是没有接近过清明，但谷雨和清明几乎寸步不离，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谷雨及笄，成年后的谷雨就更难撩乱那一潭湖水了，所以今天，就算是没有机会他们也要创造出一个机会出来。 没想到谷雨竟然将清明丢在了这里，反倒是为他们提供了便捷，等到谷雨回来时，恐怕她心爱的清明，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已经成为了尸体。 如果不是流云门布下了法阵，在流云门杀生会被掌门人察觉到的话，它其实更想要在这里就杀了清明，那样的话，谷雨一定会更加崩溃的吧？ 另一边，钟元峰霄云殿中。 饮了一杯的酒后，谷雨就发觉出了不对，这酒刚一入喉咙就辛辣无比。流云门对弟子的管理严格，故而他们平时里就很少喝酒，就算是有时聚在一处小酌时喝的也是果酒，这样的话，不易喝醉也误不了正事。 刚刚想要提醒裴硫书他们时，但见着他们一杯杯地饮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是她想多了？之前谷雨还未成人也不许饮酒的，也不知道流云门所谓的果酒是什么味儿，仅凭着以往印象中猜测的，现在看几位师兄喝着都没什么事情，大概流云门的果酒确实就是这般辛辣的？ “小师妹，你怎么不喝了？今日你生辰，师兄敬你一杯！” 谷雨在沉思之际，有一名师兄见谷雨就只喝了一杯就呆愣在那里，心想平日里就和小师妹没什么机会接触，今天正是个好机会，就站了身来，端了一杯的酒，对着谷雨笑道。 “师兄……我便不……” 心里记挂着清明，谷雨出声本想要拒绝，没想到那名师兄还未等她说话，就有些黯然地低叹了一口气。 “小师妹长大了，怕是也与我们有些生疏了……” 谷雨正在为难间，裴硫书站在她的身边，不动声色地凑近了谷雨一点儿，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师兄们今日里是高兴的，师妹你就意思意思喝两杯，后面的我替你挡下。” 裴硫书确实如他所言，在谷雨喝了几杯后，后面的敬酒几乎就是裴硫书在替谷雨喝了。即便这样，几杯下肚，酒意上来了，谷雨还是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就连呼吸都带着熏人的醉意。 谷雨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扶着桌面，定了定心神，抬头一看她的几位师兄们，也都醉倒了一片，虽有几分疑惑，但只要往深处一思索，头就疼得厉害。 “师兄……醒一醒，师兄？” 轻轻摇晃着裴硫书，谷雨自己也掐了自己一下，这才感觉疼得昏聩的脑袋清醒了一些。等到裴硫书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轻不可闻地问向谷雨什么事时，谷雨才继续问道：“这酒，你是从哪来的？” 第102章 晚停峰下（一） “这酒，你是从哪来的？” 听见谷雨的问话，裴硫书眼神迷离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谷雨问的是什么，就捧着自己的脑袋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道：“是舒乐师妹下山采购的，今年山上酒窖里存着的青梅酒……弄碎了，酒水呵，洒了一地……舒乐师妹对山下比较熟悉，所以就她去买了……” 裴硫书说的话断断续续的，带着浓重的醉意，但谷雨还是大致听明白他的意思，在舒乐这个名字从裴硫书的嘴里说出来后，谷雨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舒乐是西源峰的弟子，不说关系上疏远了点，平日里和她交流甚少。顶多舒乐时常来钟元峰找裴硫书也就只与他亲近了一点，可也没必要为了她的成人礼而专门下山买酒的地步，无事献殷勤，其中必有所图。 步伐有些不稳，谷雨身子踉跄了一下，试图运起真气驱散身体里的酒气。可抬起手来才发现真气汇聚不到一起，反而在体内横冲直撞起来，若她强行运功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了，看来这酒中，有些问题。 酒里的并非□□，否则早就被裴硫书他们察觉出来了，虽裴硫书为人憨实了一点，但识毒的方法是门中每一位弟子都要学的。舒乐也是流云门的弟子，不会这么傻恰好撞在枪口上，那就可能会是一些抑制真气运转的仙草类的东西了…… 如此烈的酒还加上能够抑制真气运转的功用，舒乐难道是想要趁今夜他们醉酒之际做些什么吗？ 裴硫书，她还有一些钟元峰修为较深的弟子都在这里，若是舒乐想要做些什么这会儿也该出来了，现在天已将接近暮色，难道舒乐的目标是…… 清明！ 如果舒乐真的是在打清明主意的话，那她绝对要让舒乐付出让她后悔的代价。 强打起精神，谷雨咬破了自己的右手指尖，看见有血珠溢出来后，才又在左手掌心上划下血符，整个符咒都写完之后，谷雨才蹲下身子以掌按向地面。刹那间从掌心处涌出来的银光将谷雨整个人都包围起来，等到银光消失后，那里也不见了谷雨的踪影。 片刻之间，谷雨就回到了原来的小院之中，桃花还在灼灼地开放着，桃树下却少了那个幼小的身影。谷雨抬眸看向屋内，也没有明火亮起，看来清明也不在屋子里了，走了几步，突然踩中了一根树枝，发出“咯哒”的一声响。 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这根树枝正是之前清明用来写字的树枝，地上还有着无数个“清明”字样，挨排写在一处，但也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了，仔细看，还有浅浅的脚印落在上面。 谷雨伸出手比了比，长度大概四五寸有余，是女子的脚，这鞋子的印迹也是流云门特有的穿着，想必就是舒乐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较深的梅花印，这难道是今天看见的那只黑猫吗？果然，在那时她就不该轻易放过它。 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来，谷雨深深叹出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喉咙处，闭目眉头紧紧颦在一起，有些强忍着痛苦的模样。过了一会儿，谷雨才弯腰吐出一大口酒水来。 抬手擦了擦唇边还沾着的一些晶莹酒水，醉意也少了大半，感觉头脑中不像是之前那样晕晕沉沉后，谷雨站立了起来。冷冷月光下，谷雨立直了身子有些遗世独立之感，转身看向了院中的花圃处，谷雨眯了眯眼睛。 如果以为凭着几杯下了药的酒就可以抑制她的行动的话，未免也就太小看她了些。 眸中深邃，在黑夜中闪现着幽幽的寒光，谷雨四周一看，在微风的吹拂下，花影于夜幕中摇动着，更深处，黑得不透一丝光亮。 谷雨抬起脚，然后重重地落下，随着她的动作，感觉地面都抖了一下，从花影间滚出个黑色的物体来，与此同时，那物体四周都生出一丛赤红的火焰，将那黑色的物体包围在中间，借着跳跃的火光，这才可以看清在中间的是一只黑猫。 “告诉我，清明在哪儿？” 平日里谷雨说话就略显清冷，如今在寒夜的衬托下，越发的不带温度了。 黑猫伸出爪子在地上挠了挠，毛发直立，对着谷雨龇牙咧嘴。虽然他的本体是不害怕谷雨的红莲业火的，可这具属于黑猫的身体一旦触碰到这赤红色火焰一点点就会燃为灰烬。 “说！” 见那只黑猫只是对她做出震慑性的姿势，谷雨又加大声音强调了一遍，红莲应着谷雨的声音也变大了一些，险些就烧到了黑猫翘起来的尾巴。此时此刻谷雨是真的动怒了，待在这里的就只有黑猫，并没有见着舒乐，那就说明是舒乐将清明带走了，清明还是那般小的一个孩子，舒乐要对他做些什么，谷雨简直不敢想象。 “谁知道呢？大概是死了吧？” 黑猫语气十分悠然地说道。没错，谷雨确实很强大，不仅仅在修仙这条道路上无人可与之媲美，就连心智，也比常人成熟得多，丝毫看不出她竟然才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孩子。 可这样的人，就该像是天煞孤星一样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容不得半点让她迟疑的地方。断情绝爱，才是封神者的宿命，谷雨有了清明也就有了缺点，清明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到谷雨的心湖之中，惊起涟漪一片。 现在谷雨的情绪已有了些变化，等冲破了她的底线，彻底地失去理智时，它就可以废了谷雨的天灵根，以后的谷雨无论再怎么修炼也只是一个不会任何仙术的废人而已。 “清明会不会死很难说，不过你……是死定了！” 话音刚刚落下，红莲业火就布满了整个小院，这里的一切都将赴火一炬，就连灰烬都不会残留一丁点在这个世间。 …… 舒乐抱着昏迷过去的清明在后山处徘徊了很久，估摸着已经走出了流云门的范围了才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怀里的清明。 这孩子瞧上去眉清目秀的，又是如此的聪明乖巧，也怪不得谷雨会喜欢他。若是放在以前，她会偷偷地放过这个孩子也说不一定，只是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得一直走到尽头，容不得她回头了。 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舒乐看向自己的手，十指白嫩细长，没有一点的污垢，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双手也沾染上了无数的血腥。缓缓将清明放在了地上，看着他平静的睡颜，舒乐将双手架在清明纤细的颈脖上，慢慢地收紧…… 看着清明无意识地微张了嘴，痛苦地陷入窒息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涌到了舒乐的心上。杀人是会上瘾的，当她一脚踏入黑暗的时候，眼中看见的就不再是生命的美好，而是痛苦。 既然这么痛苦的话，就死了好了，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使劲地掐着清明的脖子，舒乐的眼中越来越冰冷，如果清明死了，谷雨肯定会十分痛苦，到时候黑影再废去她的修为，那谷雨会变成什么样呢？还会那般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么？ “吼呜！” 正当清明的呼吸渐弱下来时，一只猛虎突然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一口咬在舒乐的肩膀上，瞬间血就染红了那片青白色的布料。 “啊！什么东西？” 舒乐忍痛之下一掌向着肩膀处的猛虎劈过去，那猛虎双爪在舒乐肩膀上一搭，巧妙地避开了她的一掌，跳到清明的面前再站稳住了，尾巴一扫将清明护在了身后，金黄色的兽瞳直直地盯着舒乐，裂开嘴露出两颗带血的虎牙对着她又是震彻山林的一声吼叫。 “不过是有灵性的老虎也敢来招惹我！” 猛虎这般动作落在舒乐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挑衅，听闻清明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谷雨给他喂的就是虎奶，难不成这只老虎就因着这份缘故将清明看做了自己的亲人了么？ 也好，既然和他感情这么深重那就一起死吧！ 数十个寒冰般的尖利物体在舒乐的身后出现，悬浮在半空中隐隐有向着猛虎这边刺来之势，在舒乐话语落下的时候，那些寒冰也就对着猛虎急速地飞了过来。猛虎张大了嘴，咬住了几口冰块，但身上却被冰块不断地划过刺中，血液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映红了一小片草地。 但那只猛虎却始终不曾离开一步，站立在原地护在清明的面前，就连尾巴都在不断地打落向清明飞过去的冰块。 “孽畜一只倒知道保护人了？” 看见猛虎这般动作，舒乐愣了一愣，刚刚化出的冰块已经全部打完了，正当她伸手打算使出更厉害的冰系仙术时，那猛虎趁机一口衔起了地上清明的衣服，带着他跳跃到丛林里，不见了身影。 一路蹿到山脚下，猛虎已经是一身的伤口，伤口处还在不断地流着血，将它原本金黄色的毛发沁染成为了鲜红色。百兽之王落得这般境地，也是有些狼狈，不少动物围在了猛虎的不远处，盯着它口中的那个满身仙灵之气的孩子，随时都有可能会扑上来。 猛虎将嘴里衔着的清明放到了地上，对着周边震慑性的一声低吼，那些动物才缓缓离去，猛虎的凶狠，它们不是不知，要是真发起威来，别说觊觎那个孩子了，就连它们的小命都保不住。 所有的动物都离开后，猛虎也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卧坐了下来，伸出舌头舔了舔清明的脸，见清明还没醒过来，猛虎就只好衔着清明到一草丛中藏了起来，而它自己则是摇晃着尾巴缓缓地向着山上走去。 第103章 晚停峰下（二） 黑猫在经过红莲的烧灼后，显出了它的本体。看见那团浓重的黑气时，谷雨微愣，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也见过这样的一团黑气，更往深处，却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东西，不能留下。 “我是不是，见过你？” 身边的火焰消了大半，谷雨神情恍惚地问道。 趁此机会，那团黑气逐渐地膨胀，将谷雨包围了起来。虽然它不知道谷雨为何突然心绪不宁，但这是废了她修为的最好机会，当黑暗渐沉，谷雨整个人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黑气环绕在她的身侧，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忘记了吗？三年前，你曾用红莲业火烧过我，哈哈哈……明明是该恨你的，可不知为何有种想要得到你的*就此衍生了出来，留在我身边吧，和我一起得到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话语有种极致的诱惑，谷雨依旧低垂着眉眼，就连掌心上的赤红色火焰也逐渐消了下去，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不是三年前的那一次……应该是更久远的记忆。 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师傅，裴硫书的脸，到了最后是一个男人俊美却略带哀伤的面孔，渐渐地，眼前画面变得模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一片黑暗。 “谷雨！我若活着，定要剥夺你所珍视的一切，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痛苦之中！” 突然一道声音在谷雨的心里响起，谷雨蓦地抬起眼眸，所有的意识瞬间回笼。她想起来了，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的，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都已经忘却了所有的记忆的以前，她最初的世界，就是在这里。 黑暗如同瓦片一样一点点碎裂，金色的光芒从中倾泻出来，那原本还浓重得占据了这整个院子的黑气在这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化为了一小点。谷雨伸出手，那黑气就停在了她的指尖，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会是……神？” 黑气如果有表情的话，那一定是无比震惊的，它虽知道谷雨早晚有一天会封神，殊不知现在站在它面前的谷雨是从无数个千千万万年后穿越过来的，早就是神之体了。因着它触到了谷雨的灵根，使得老板设下的本就很薄弱的封印被破，谷雨不仅恢复了神力，还想起了全部的记忆。 看着指尖上这一点黑气，谷雨突然放松了下来一般叹出一口气。 就是这样的东西，夺走了她的师傅和师兄，最后还夺走了清明么？原来在她的那一世中，她所有的悲剧都来源于此物，可又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这黑气的话，她恐怕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遇到清明了。 “汝的存在并没有错，所以吾也不会杀你。”谷雨淡然说道。 黑气是因着人的七情六欲而产生的，它本身不具备意识，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人的*也是如此，*的本身没有错，人正是有*才会前进，才会随着时代的发展一步步地进化，可不该为*所累，*是让人变得更加优秀的动力，而不是去伤害别人的借口。 谷雨走到那颗被烧毁了一半的桃花树下，折下一根枯枝，那枯枝在谷雨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生机勃勃，绿色的树枝伸展出来，小小的花苞逐渐长开，花瓣颤抖，露出里面的花杏来，桃花在她手中绽放着，粉红与素白相对，宛若一副极美的画。 将另外一手指尖上的黑气放在桃花上，谷雨将那枝桃花接回了桃花树，接着，整个桃花树繁花盛开，在夜色中微微摇曳着。 “这就是汝的力量。愿望也是*，因为吾许下了想要这棵树重新活过来的愿望，汝便实现了它，从今以后汝就待在这桃花上，净化一直以来所沾染上的污秽。” 这颗桃花是由黑气所赐予的新生，也是黑气的一次新生，谷雨一直觉得和美好的人或物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美好起来。之前黑气附身于土匪强盗一流，后又与舒乐在一起，黑气在影响他们的同时也在被他们影响，最后就落得一个双双为恶的地步。 黑气这边的问题解决了，那就只有舒乐了，如果她真的踏出了那一步，对清明下手的话。 谷雨的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脸色也愈加冰冷，一阵寒风吹过，桃花瓣儿飞舞在谷雨的身侧，和她今天的穿着的那一身粉红的衣衫相映成画。不过眨眼之间，谷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徒留一院子的桃花，在无声诉说着这一场闹剧的落幕。 舒乐正捂着肩膀上那猛虎咬出来的伤口表情愤恨地沿着猛虎一路留下来的血迹寻找的时候，前方的草丛中忽然动了动，舒乐裂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抽出腰间的佩剑打算向着那处刺去。 寒光一闪，谷雨双指夹住了那突然向她刺过来的剑刃，从草丛中走了出来，看见舒乐肩膀处的伤口以及她的身边并未看见清明时，谷雨使劲一折，剑刃就从中断裂，赤手握住了剑尖抵在了舒乐的颈脖上。 “清明在哪？” “清明？呵，已经被我掐死了，看样子它是失败了么？” 看着谷雨出现，舒乐就隐隐猜到了结局，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杀了清明。 “我本无意杀你的，舒乐。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伤害清明。” 剑刃逐渐加深，割开一条伤口，鲜血就从那处流淌出来，舒乐放开捂着肩膀的手，不顾着那还贴着她颈脖的剑刃，微微侧过身子，面对着谷雨冷哼一声笑了出来。 “清明清明，你的眼里只有清明！你可曾挂念过裴硫书半分？” “裴硫书？又与他何干？” 裴硫书是她师兄不假，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也确实深厚，也许她确实喜欢过裴硫书的吧？但重来一世，她和裴硫书即便再浓重的感情也淡漠了，现在的裴硫书对她而言只是一位师兄。 “呵呵呵……哈哈哈哈……” 舒乐突然放声大笑，笑了好半天后才止住了笑声，对着谷雨道：“谷雨，我一切都与你相争，一切都争不过你……到最后，我所做的一切，你也不曾放在心上。” 初见谷雨时，就是满目血腥中她不染纤尘的样子，明明也与她一样，还是个孩子，面对那些土匪强盗之流时却毫不畏惧。包括那名妇人也是，她也只是想要逃出去而已，等她逃走后她就会喊人来救妇人了，可为什么那名妇人反倒是因她而死？ 她们像是两个极端，谷雨什么都拥有了，所以她才什么都无所谓，而她明明渴望着这一切，却什么也得不到。 “舒乐师妹……你说，小师妹会喜欢这宫铃吗？” 裴硫书捧着宫铃问她时的欣喜神情依稀还在眼前，她在他身后追了两年多，成人礼他也不过对她说了一句生辰快乐，而谷雨，他却不厌其烦地寻遍了整个集市，用自己所有的钱买来了宫铃。 “宫铃，喜欢吗？” 冷不丁舒乐问了一句，谷雨有些怔忪，裴硫书送了她一个宫铃，以前她是很珍惜的，哪怕那时候她去了晚停峰上，宫铃都是戴在身上的，而今天为了清明，将师兄们送的礼物都丢在霄云殿了。 可舒乐为什么会知道宫铃的事情？ 在谷雨怔忪的时候，舒乐抬起手上的断刃刺向谷雨的腹间，疼痛感袭来，谷雨退后几步，抬眸冰冷地看向舒乐：“执迷不悟！” 直接拔出了腰腹间的断刃，谷雨持剑从舒乐的身边交错而过，舒乐迟钝地抚上了胸口，唇角甚至多了一些笑容，大片的血花在她胸前绽放，僵直着身体向着后面倒去，看见的是一片湛蓝的夜空和夜空中寥寥几颗星辰。 意识越来越模糊，舒乐缓缓阖上了眼眸。 谷雨，你曾说过，一旦杀了人后也要做好被杀的觉悟，那现在确确实实沾了一条人命的你，该如何在流云门生活下去呢？ 这是谷雨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手中的剑颓然落地，谷雨叹息一声，站立在原地许久，直到一只老虎钻出来咬住了谷雨的衣袖时，谷雨才反应过来，看向那只感觉有些熟悉的老虎。 “嗷呜！” 老虎身上还有许多伤口，鲜血和毛发沾在一处，气息有些微弱。谷雨蹲下身子，伸手抚上老虎的伤口，手中金光乍现，老虎身上的伤口就慢慢地消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越来越熟悉了，谷雨想起来在易决的那个世界中，她在山上会喂一些动物吃米饭，似乎其中就有一只这样的老虎，仔细想来，易决的那个修仙门派似乎也叫做流云门，难不成那个世界就是很久以后的现在？ 来不及多想，伤好之后的老虎就急忙咬着谷雨的衣服，要将她向着一个方向拉过去，谷雨有些不解地随着老虎一路去了山脚下，翻开一处草丛，里面除了几株被压倒的野草外，空无一物。 第104章 晚停峰下（三） 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剧情，清明还是不知去向，大抵是那虎将他藏在草丛里后被哪位过路人给抱走了吧？而谷雨也因为重伤舒乐被流云门的掌门罚在晚停峰上禁闭思过，终其一生也不得走出晚停峰一步。 再次回到晚停峰，看着那破旧的竹屋，荒废的桃花林，谷雨除了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之外，就是想要回去将老板狠狠的揍一顿了！ 攻略到最后，原来她才是书中的人物。怪不得在一开始时老板就对她说过，说不定他们对于其他人而言，也只是文字中的人物呢。而经过上一个世界后，谷雨也差不多能够猜到清明就是写下这本书的人，也就是她的创造者。 仔细想一想，莫名地感觉有些不爽？ 徘徊了许久，谷雨不想去修炼功法也无心收拾那破旧的小竹屋，便又跳到了她以前常倚靠的那棵生长在悬崖边的树上，遥遥可见山下的一大片农田，生机盎然。抬起手才忽然觉得少了什么，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了那时候的她似乎习惯于在腰间别一个酒壶，时常饮酒来着。 她当日本是想要杀了舒乐的，但还是不想要那样做，她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两次毁灭世界，这是她的罪孽，也恰恰是身负这些罪孽的她才懂得生命有多么的重要。就算是舒乐做了很多的错事，冥冥中自有报应，可这报应不该是她来给予的。 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她无法赐予生命，也就无法掠夺生命。 舒乐重伤被师傅医治好后，听说她就疯癫了，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三个字，一生都活在梦魇之中，或许这样的下场比死亡来得更可怕。人啊，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想着伤害别人，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捅了别人一刀的同时，自己也会被刀伤到。 而师傅则是因为她出手重伤舒乐，违反了流云门的门规，自认为当不好掌门一职，便让给了裴硫书，他再次闭关了。 想起那一世中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傅，裴硫书也沾染上了黑气，性格时而变化，她为此忧心，才会日日饮酒来麻痹自己。可现在师傅好好的活着，黑气也被她囚于桃花树上，无法再去伤害裴硫书了。 那她为什么还想要喝酒？ “想喝酒的话，我这倒是有一壶。” 突然一只酒壶递到了谷雨的面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谷雨惊讶地向着树干的另外一边看去，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袭蓝色唐装。 “老板！”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可以看见老板，谷雨对于感到十分的新奇，偏身的幅度太大，差一点从树上掉了下去，被老板一把捞住了手臂，给拽了上来。 “小谷儿，你已经是神骨仙根，掉到山脚下虽然死不了，但要是砸到人就不好了哇！还是会有很多人在山脚下行走的好喵？” 老板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轻佻，让谷雨产生了一种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而她与老板还只是在书店中生活的那种氛围，可到底那种悠然的心境回不去了。 看着老板这样，谷雨产生了一种想法，老板看似什么都漫不经心，可他比谁都要慎重行事，谷雨甚至觉得她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老板预料之中，每一次在她有难或者困惑的时候，老板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书中人物如此之多，老板为什么会看重她一人？难道老板是想要借着她看出什么吗？ “呵，小谷儿，不要揣测我的心思啊，被猜中的话，我可是会很害羞的哦！” 老板少有地拧开了酒壶，对着壶嘴大口饮了下去，从唇边溢出来的酒水就顺着他干净漂亮的颈脖流淌下来，隐在了衣领里。 “你这个可以看透别人在想些什么的老家伙最没资格说这话！” 谷雨抬手夺走了老板手里的酒壶也小小地喝了一口，辛辣还带着一些苦涩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泛开，谷雨立马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张开嘴小小地哈着气，老板这个酒也太烈了吧？ 以前也没怎么见过老板喝酒，没想到老板酒量居然这么好？ “哈哈哈，小谷儿，我今天可是来陪你喝酒的，知道你为什么重来的这一世过得顺风顺水也想要喝酒么？” 见谷雨才喝一口就被呛成了这样，老板大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声音里就带了一些认真，他惯来喜欢打哑谜。谷雨知道老板的性格，若不是什么重要事情的话，老板也不会特地来到书中世界来寻她，故而谷雨也就认真了神色，仔细听老板接下来的话。 “清明，会成为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最危险的人。” 过了许久，老板拿着手中的酒再次饮了一口说道，引得谷雨一愣，为什么？ “原著中，清明虽对人心生戒备，但他知冷知暖，你对他好些他便会回报些，那是因为还有个老乞丐在照顾着他……而这一世中，这个老乞丐不会出现了。” 很多事情就是一个因果循环的过程，没有了因也就不会种下果，原著里，谷雨以为她杀了自己的师傅，但她的师傅却是逃到了心下，虽然修为尽废，但好歹留下了一条性命，以乞讨为生，后来又收养了一个小乞丐。 这个小乞丐，就是清明。 这一世里，谷雨改变了一切，唯独没有改变清明流落世间的命运，而流云门的掌门也没有经过黑气的沾染，依旧是那个清心寡欲高高在上的一门之主，清明失去了他唯一的稻草，那世态炎凉，他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曾经有个抚养过清明一阵子的老乞丐，就是被你捣碎了心脏但意外地因为黑气重生了他的心脏而活下来的流云门掌门。小谷儿，我这么说……你会回去再杀你师傅一次吗？反正你这一世对裴硫书的感情都淡了，对那个你也没有接触过多少的师傅也不会有什么感情吧？” 老板靠在树干上再次说道，换来的却是谷雨摇摇头。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我不会将无辜的人牵扯在内。如果注定清明会成为这样人的话，无论会是怎样的危险，我也会将他拉回来的。” 她是不是说过，清明这个名字本来就一半摆在光明里，一半隐在黑暗中，既然这样的世界是清明亲手制造出来的，他也不会忍心去伤害它的。清明随着徐钰上山那一年，他十一岁，等八年后，她与清明再见时，又会是何种光景？ “难得有你对他这般狠心的时候！” 谷雨的每一世都将清明捧在了手心上，生怕伤着他分毫，如今却是让清明流浪八年的时间，这八年，清明会经历多少的苦痛，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果然啊，所谓的深爱里，若是狠下心来，也会将一方丢弃不顾的。 “他的路要他自己行走，如果一直是我带领他前进的话，清明就不会是清明了，就算是付出了一些代价，我也希望清明能够以他所经历的一切所刻画出来的模样活下去，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不管什么模样，我都爱。” 接下来谷雨的一句话让老板恍惚了一阵，因为爱所以才会选择让他以自己的方式长大吗？ 呵，看来这些赌约没有看到最后，他也还是输了啊。清明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害怕谷雨会不喜欢这样冷血自私的他，清明才会一直伪装自己。舍己为人什么的，会是清明那小子能够做出来的吗？他那一世能够以自己的身体困住黑气，最后引发神的力量，彻底地毁灭它，不是为了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以一种悲怆的死法让谷雨铭记于他。 所以，才少了一颗可以包容黑气的心。 清明和谷雨就是相反的两个人，也是相似的两个人，在这未知的世界中，这两人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等八年后，他再来看好了。 “清明！清明！看榜单上，有你和我的名字呢？” 一个小少年拉过旁边的一位衣着破烂的小男孩冲到了悬挂出来的榜单前面，那男孩在看见榜单上的“清明”二字时，淡粉色的唇抿了抿，灰扑扑的脸上多了一些效笑意，而后又变得十分冰冷。 眸光扫过小少年还拉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清明冷冷地说道：“不要碰我！”就径自向着霄云殿走去。 他听说，流云门是最厉害的修仙门派，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成为世间最强大的神，谁也无法轻视他，谁也无法践踏他。 可令清明始料未及的是，在进行第二级选徒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肯收他为徒？为什么！为什么！愤怒在清明的体内喧嚣着，就连这流云门也是那般虚伪的做派，看不起他么？ “我不走！” 清明立在原地，狠狠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流云门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的话，他又该去往何方？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淡淡的歌声从门口处传了进来，一妙龄女子穿着粉红色的衣裙，抱着墨黑色的古筝，墨黑的发尾上却松松地束着一条破旧的青色发带，步伐款款向着殿中走来，踏碎了一地阳光。 在看见清明时，那女子的眼眸弯了弯，对着清明道：“我教你弹《凤求凰》可好？” 第105章 晚停峰下（完） 八年来，谷雨第一次踏出晚停峰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嘘，看着谷雨周身萦绕的仙气，谁也不敢上前询问。 在一片寂静中，谷雨只看着清明，黑色眸中晕染着笑意，好似在等着他的回答。谷雨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已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甜甜糯糯地叫喊着“咕咕”的稚子了，他的眼神中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冷漠和戒备，但她还是想要尝试一番。 当她向他伸出手时，他是否会上前握住。 清明此刻也很不解地看着谷雨，这个人，明明不曾相识却让他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就连与他说话的亲昵语气也自然到了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她是谁？为何让他有种想要接近她的感受？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有些沙哑的声线还未脱去少年嗓音的稚嫩，问话时满满当当的质疑让谷雨轻笑了一声，将怀中古筝递到了清明面前，才又说道。 “记好了，我叫谷雨，是会陪伴你永生永世的人。” 永生永世？ 清明扬起小脸仔细地看着谷雨，被她话语中的陪伴所吸引，伸出手似乎是想接过那古筝，但一看见掌心处的泥垢，他又有些郝色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可惜他那身衣服也不比他的手干净多少，左右都擦不好，清明索性将双手背到了身后，低着头不再看向谷雨。 见清明这般模样，谷雨无奈地摇摇头，要说现在的清明比起第一世时戾气重了太多，可这般容易害羞的秉性倒还是一模一样。蹲下身子，谷雨伸出一只手去够清明背在身后的手，将它给扳了过来，一大一小，一白一黑的手共同覆在了琴弦上。 无意间谷雨就贴近了清明一点，从谷雨身上隐隐约约传来一种淡淡的桃花香味，仔细一闻，似乎又没有了，清明也就不再抵触谷雨，她身上的味道让他很喜欢。 “流云门既不收你为徒，以后你便随我一处可好？虽给予你不了其他，但免你孤苦无依，免你漂泊不定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啊，和我在一起的话就把它送给你哦。”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谷雨的声调有些上扬，多了一些俏皮。 清明从未听过这般动听的话语，他能够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吗？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温暖，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是不是连这份温暖都会失去？抬眸看了一眼站立在大殿之上俯视着他们的各峰首席，清明僵着身子这会儿也不顾身上脏乱将古筝抱在了怀里。 既然她将这古筝送给他了，无论怎样就不能收回了，就像她说出那些动人的话语一样，无论怎样……都不能反悔。 “我……我是清明，你说话算数。” 也许清明对这个世界还有恨意，但他这一刻眼里的期盼不是作假，谷雨也就欣慰地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在经历了诸多痛苦之后，给颗糖总能让他停止哭泣的。 “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谷雨勾起清明的尾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清明不信她没有关系，只要他走出这一步了，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她来走就好。 从门口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洒在这二人身上，铺垫了一层金黄色的暖意，明明是区别那么大的两人，这般看来分外和谐。 “师妹……” 裴硫书喃喃出声，八年未见，眼前的绝色女子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有些冰冷常常摆出一副不耐烦姿态但还很是关心他的师妹了。在她对着清明笑的那一刹那，有着春风拂面般的温柔，可这样的温柔只对着清明一人，他们的兄妹之情何时淡漠得比这流云门上的空气还要稀薄。 “师兄，师傅他老人家可好？” 许是听见了裴硫书的呼唤，谷雨站起身来，对着裴硫书微微笑着问道。八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将所有的思绪沉淀，而老板也陆陆续续将她和清明之间的赌约说予她听了。 原来她与清明辗转了那么多的世界，已经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清明这么做一定是在为了惩罚她，惩罚她一直以来对他太过于漠视了，才会甘愿以身有残缺的代价陪着她一次次的穿越，一次次寻回她因为漫长时间而磨灭的感情。 从最初刚去到沈暮之的那个世界，她脸上还没什么表情，不爱笑也不喜哭，到现在可以肆意地笑，大声的哭。她经历过多少的故事，在时间的飞快转动下，她还保持着这一副年轻的身体，心却是愈加的苍老，正与清明和老板定下赌约时他说的那句。 “我并非想要她生，而是为了让她能够像人一般的死去。” 人有百年正好，那么漫长，漫长到足以将酸甜苦辣都走遍，也那么短暂，短暂到还来不及感到孤独，孤独就被时光抛在身后。人的一生啊，一半用来向往，一半用来追忆，一半用来经历，一半用来珍藏。 可超越了人的范围之后，她就失去了拥有这些的资格，清明的一生就只是她的一瞬，每个世界中与清明相遇，最后再离开那个已经没有了清明的世界，这时谷雨才惊觉“余生”这个词的美妙。 穿越了这么多次后，谷雨也不知道她与清明的命运有没有被改变，但清明既然能够用尽自己的一切来陪老板赌一把的话，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输？ “师傅……很挂念你。” 听到谷雨询问，裴硫书低眉沉思了一会儿，才抬头对着谷雨缓声说道。 当初谷雨不顾师门情分重伤了舒乐，师傅大怒，将谷雨罚至晚停峰上禁闭终生，但师傅又何尝不是在为谷雨着想？谷雨若是待在钟元峰上，日日遭受流言蜚语，很是容易产生心魔，而以谷雨的资质，在晚停峰上潜心修炼不到五年，这流云门就再也不会有谁能够阻挡谷雨的脚步，包括师傅本人。 这样的处罚，看似严重，但对谷雨却是最好的，现在谷雨周身仙气围绕，想必在晚停峰上已经修炼飞仙，以仙人之姿来到这钟元峰上，哪怕是裴硫书也得俯首作辑，又有谁敢提谷雨罔顾师命一事？ “八年前，师傅罚我不得步出晚停峰一步，如今我来此只是为了告诉师傅，谷雨从今以后不再是流云门门中弟子，也不会再遵守流云门的规定。师傅养育教导之恩，今生无法报答，还希望师傅珍重。” 谷雨站在大殿中间，似乎留恋一般看看大殿四侧，然后才徐徐说道。她能够感受到师傅的气息就在附近，但既然师傅不肯现身，谷雨也就不强求了，师傅想必也已经猜到了她打算离开流云门。 谷雨在流云门等到现在，只是为了等清明出现，现在清明也出现了，老板说过现在的清明可能会成长为对这个世界而言最危险的人，那就更不能让清明留在流云门了，她宁愿带清明远离这些是非，去过这寻常人的一生。 “不再是流云门的弟子……你的意思竟是要走么？” 早在清明出现的时候，裴硫书就认出了他就是八年前谷雨养在身边的孩子，可当时的清明岁数太小，如今似乎都已经不认识他们了。谷雨心里一直惦挂着清明，裴硫书是知道的，如此相见，谷雨会违背师傅的命令也是正常的，毕竟谷雨也不能将清明留在晚停峰上一辈子。 可裴硫书没想到谷雨竟然提出离开流云门，为了清明，她竟是要舍下所有么？ “……对，我等八年了，清明也重新回到了我身边，以后的生活总要肆意一些的。” 谷雨的眸光扫过裴硫书，以及站在大殿旁侧以好奇的目光向着这边看来的苟岱青岭二人，还有从刚刚起就一直歪着脑袋再打量她的徐钰。这一世，他们也不会和她有任何交流了吧？ 老板说过，在这一世里，清明如果活下来了，在他寿终正寝的时候，他的灵魂就会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而她既然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的话，她就会一直在这个世界留下去吧，千年万年，只等这一生都过去。 所以，她与清明能够在一起的大抵只有这一世了。 “清明，天色正好，我们下山吧。” 看了看外面的天，谷雨估摸着带清明走下去的话也要过不少的时间，唯一的遗憾大概是临走之前没有见师傅一面吧？牵了清明的手，谷雨带着清明正转身打算离去的时候，徐钰突然上前拉住了清明的一只衣袖。 “我不要他被你带走，清明是我的朋友。” 徐钰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谷雨忽地想起在之前的那一世中她收了清明为徒后，徐钰也跟在清明一起和她去到了晚停峰上，这小子……很在乎朋友么？ “钰儿……” 谷雨颇有几分亲切的叫唤让徐钰和清明同时都抬起了眸子看她，前者是不解，后者是愤恨。谷雨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直以来喊钰儿喊习惯了，一时之间竟忘记了改口，就这一点，就让清明那小家伙生起了几分戒备，看来以后她还要多注意才是，只觉得现在清明的性格很不好对付啊。 “十年……”谷雨突然开口，引得众人去看她时，谷雨又继续说道：“十年后，我会和清明回月形山一次。等那时，你若是能够让清明承认你为朋友的话，我便一切随了清明，他留也好，走也罢，皆看他自己的。” 在徐钰沉默的时候，谷雨带着清明走向门口，阳光将他们的背影拖长，过了很久后，才听见谷雨的歌声飘渺地在山间响起。 第106章 清明番外（现代） 清明以为他这一生都会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直到他创造出了“谷雨”这个角色。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笔下的人物呢？ 清明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第一次为自己写下的结局而感到后悔了，当初只是一时的怜惜而设定了谷雨死后化神的结局，却因为成为神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而辗转反侧夜夜失眠。他想他大概是明白这种孤独的，因为无数次无数次他都看着身边的人离他而去，最后只剩下了他自己。 仅仅这样，他都已经感受到无比的痛苦了，更别说谷雨还有永生要度过。当万物消弭，宇宙都化成尘埃，谷雨还是会孤身一人地活下去。 清明如何舍得？ 既是他撰写下的结局，就该也由他来改变才是。 谷雨所在的这本书籍是清明早些时候的作品，已经出版成为了实体书，清明尝试了联系出版社，对方给出的回复很抱歉。 “清明老师，即便我们现在修改了结局重新出版，之前发行出去的书籍也是没办法收回的，您就打消这个主意吧！” 表面上的话语虽客气，但出版社的编辑们都在猜测这个性格怪癖的作家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说好的结局怎么要改就改呢？故而也就在随意应付清明几句后就去各自忙其他的工作了。 修改结局这种事情就该在书籍正式出版前和编辑商议好，现在木已成舟，没人会陪着清明一个临时起意胡闹，出版社负责的也不只清明一个作家，许多的优秀书籍还在这等着出版呢。 在出版社这碰了一鼻子灰的清明只有另想其他方法来改变谷雨的命运，可他要怎样才能去改变一个文字中的人物？电脑屏幕上谷雨的人物设定还摆在眼前，末尾处写着“死后化神，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几个字眼无比刺眼，清明白皙消瘦的手搭在鼠标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句话删除，最终在保存这个文档的时候。 “是否保存对‘流云仙剑传大纲.doc’的更改？” 犹豫了很久，清明还是点击了那个“否”字，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看见清明近来状态不佳，好友王绪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以谷雨这个名字多写一些小说，她在里面都不过是一些平凡人而已，要么早逝，要么寿终正寝，淡去读者对谷雨这个人物最开始化神的印象，也许到最后，谷雨的命运就会改变了也说不定。 这个建议听上去不怎么靠谱，可也是清明唯一的办法了。 随后清明又创作出了几本短篇小说，只是谷雨都不是主角。 第一本中，谷雨是个女扮男装的炮灰小太监，即便是自小谨言慎行的性子也拦不住她为着自己一厢情愿的爱而死在了万刃之下。那是清明第一次描写谷雨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的姿态，她舍弃了一切，宁愿用玉石俱焚的下场也想要保护她爱的那个人能够活下去。 即便在原著中，谷雨对裴硫书也不过是师兄妹之情而已，顶多可以称得上喜欢，却说不得爱。 清明突然开始嫉恨他笔下的那个名叫“沈暮之”的人物，可……这明明……明明就是他自己写下的不是吗？沈暮之一生寻爱却为爱所累，再风华绝代般的人物在触碰到“爱”这个字眼的时候也会乱了心思，最可悲的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 自以为是兄弟的人在君临天下后对他心生芥蒂，而满心付出的爱人也当他是豺狼虎豹，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沈暮之让谷雨爱上的代价，他所拥有的，只需要是谷雨的爱就足够了。 清明此刻尚且不知他的心态已经到达如此扭曲的地步，他只觉得谷雨既然是他创造出来的，就也是他的，谁也不能夺走，谁也没资格得到谷雨的爱。 是以在第二本校园小说中，谷雨成为了班长，雨枫邻中学的信仰。那般的高高在上，就连男主许泽阳也稍微逊色，只敢将他对谷雨那种迷迷糊糊的向往之情埋藏在心里，直到肖盐出现后，两男争一女的庸俗戏码开始上演。谷雨才逐渐退场，在读者的视野中淡去，大抵也真的如清明所希望的那样，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最后含笑离开这个世界。 即便是这样，在清明的文字涉及不到的地方，谷雨一定也会嫁人生子，光是想到这里，清明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与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谷雨会爱上其他人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生活的话，倒不如就让谷雨死在他的笔下好了。 清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 写下金鳞郡主谷雨被判腰斩和蒸煮之刑的结局后，清明忽然趴在键盘上哈哈大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平日里极黏清明的小果儿都缩到了墙角处，睁着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眸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和他朝夕相处的小果儿都这般了，更别说只是他单方面认识的谷雨了。 谷雨一定会恨他的吧？她分明没有做错过什么，却还是死在了宫袖月的一场阴谋诡计中。 清明在笑完之后，也就遮了自己的眸不敢去看屏幕上的文字。他并不想要谷雨恨他的，是了，谷雨该恨的是那个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不择手段的宫袖月，而他，他只是一个写书的人。 在女尊还加上结局一女多夫的世界里，宫袖月即便脸颊处有微毫的瑕疵，那身出尘的气质也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就连向来冷心冷血的谷清雅也不得不承认，宫袖月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如此荣幸，可宫袖月最终的结局还是死了，死在了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谷清雅手中。他就该是这样的结局，清明无法容忍宫袖月在害死了谷雨后还能和谷清雅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既然谷雨都已经死了，那宫袖月也该去陪着她罢，不若谷雨又会感到孤独了。 而谷雨，他总会赔她一生安静祥和的，谷雨在下一本书中是流云门的弟子，没错，就是流云门，谷雨最开始诞生的世界，可这次却不同，清明将时间线拉到了几千年后，已经到了现代。 谷雨没什么本事，除不了妖，降不魔的，终生都留在月形山上打铁，人间再翻云覆雨，对谷雨而言也没什么关系，她在流云门法阵的保护下，妖魔不侵，一生都过得很好。 可一生，也都过得很寂寞。 这四本短篇小说在网上一发布出来，立刻引起了轰动，清明以写男频小说成名，风格突然改成了女频言情小说，还皆是些老生常谈的梗，和清明以前所写的大气磅礴的文章风格相差太大，引来不少质疑。 “大大这是抄袭的？” 有些事情就像是两个人拉住一根皮筋绷紧了，你不去触碰它，或许慢慢拉长了也就平安无事，可你万一扯断了那根皮筋的中间，两端都会缩回去打得手疼。而清明突然改变自己的行文风格，若是没人提起，时间长了，读者就会习惯清明新的写作风格。 可这一句话的出现，就像是一把尖利的小刀割在了那绷紧的皮筋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清明的作品涉嫌抄袭，就连之前清明写下的那些男频小说，也被人翻出来反复查看和其他人的作品是否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这件事情清明说在意也不是那么在意，他相信清者自清这句话，无论流言蜚语传得有多么严重，莫须有的东西就是莫须有，最后总会还他一个公道的。可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也太过虚假了。 清明最新创作的小说写的就是他自己的生活，只不过凭生出了些剧情，例如他那正要开拍，阿绪还没选好角的小说改编电视剧，换在了小说里就是由名流巨星谷雨主演的，只不过即便是这般他们也没什么交集。 谷雨很个很优秀的人，清明比谁都清楚这点。也可以这样说，清明是按照自己相反的一面去塑造谷雨的，谷雨所拥有的正是他所缺少的，他愧对于自己这样的卑劣，也无法触及到谷雨的高尚，所以在这一篇文中，谷雨才是那个卑劣者。 他们总要都做一些恶事，才会沉沦到一样的黑暗中去。 落笔至此，清明才明白了，他担忧的并非是谷雨要在她漫长的一生中孤寂下去，而是怕他们的时间不对等，在他死后，谷雨会经历什么？会爱上一个人吗？会遇见一个和她一样可以永生的人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吗？ 明明是他一手创造的人物，却逐渐地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啊，果然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清明以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谷雨着想，原来他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而已。 这样的他，如果死了，谷雨会轻松些吧？ 在写下文中的清明服药自尽时，清明也吞下了他所有的安眠药，就这样，死了就很好，他不会再去左右谷雨的人生，更不会去追寻他一场不同空间的荒谬爱恋了。 清明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死后，公众立刻为抄袭一事划上了句号，证明了他的清白，同时清明留下的这本未完结书籍，被喜爱清明的读者续写，出于对文中谷雨逼死清明一事感到愤怒的同时，对接下来谷雨的结局描写也是非常凄惨的。 幸好在很多年后的现在，因为一场赌约，所有人的命运都开始改写。 清明以为他死后，灵魂就会消弭，没想到反倒是遇见了一个身穿蓝色唐装的俊美青年。 “就是你写出了那么多的野生世界么？啊啊，还真是头疼呢，你所爱的女子早已超脱了文字之外，你写得再多名唤‘谷雨’的人物，都不会是她了。” 那青年似乎很不耐烦，神色间稍微的还有些恼怒，不时地用折扇敲打着自己额头说道。 “你是谁？” 清明讶然于眼前的这个人为何会知道谷雨和他之间的事情，便出言问道。 “我？你就叫我老板好了，与其再让你这般胡闹下来，不若和我来书店，如果你真能够改变什么，就试试看好了。” 第107章 清明番外（古代） 谷雨说，我与她早已相识。 我不信，若我早已认识她，我如何就会忘记了？ 谷雨又说，那是我三岁之前的事情了，我当然不会记得。还有的便是，我的娘亲是死在她手中的。 谷雨在说这句话时秀气的眉紧紧地颦在一起，隐隐透出担忧之色，她是在害怕我会恨她吗？……其实不然，对于那个我从未见过的母亲还不如我对谷雨的感情来得深厚些。 我自小漂泊，最初的记忆就是与阿猫阿狗抢食时被挠出一身的伤痕，后来偶然认识了一些如我一般年纪大小的孩子，他们有时会从脏兮兮的衣兜里掏出同样脏兮兮的小半块窝头来给我吃，也是他们教会我跪在各种人流密集的路口处乞讨。 那时的我大抵是对他们有所感谢的，最起码我可以依靠乞讨活下去了，虽说还是会时不时的饿着肚子。但若是遇见一个好心的过路人，随手扔进裂了好几条纹路的小破瓷碗里的铜板，也够我买好几个大白面馒头了。 当然，我也会将白面馒头分给其他的孩子吃的，那时虽不懂知恩图报是何种意思，总觉得别人对我好，我总该对别人也好些的。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那些孩子的姓名。 “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 没什么可记的地方，都是按照年纪大小来排序的，他们从记事时就在这条街道上乞讨了，一开始是分散开来的，后来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孩子将他们聚了起来，有规划地乞讨，效率上也高了很多。 若只是一个人的话，没有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一旦有了同伴，叫不出名字的话就有些麻烦了，总不能喊人时都喊“那个短发长得矮的……”，“那个眯眯眼……”之类的称呼。 不得不说，小一已经在这街道上乞讨多年了，较之其他人也机灵些，便由着他给其他孩子起名字，但小一自己也从未读过书，唯一认识的就是数字，就只好以数字命名了，听起来也算是顺耳。 本来我加入了这个队伍中，也该有个“小七”这样的名字的，可就在小一喊我“小七”的时候，我想起来，我似乎是有名字的，隐隐约约，我听见有人在喊我，清明。 “我不叫小七，我叫清明。” “清明？听上去是个新鲜的，咋写的？” 小三是个活泼男孩，也颇为地好学，听我这样说就立即扬着灰扑扑的小脸问道。 “大概……这样……” 见他这般，我捡起地上一根枯树枝就着泥土松软的地面上一笔一划写了出来，我也不记得我为何会写这两个字，大约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教过我吧？可又会是谁呢？想不起来了…… “唔哇！好难，那你还是叫小七好了，念着好听！” 见我在写字，小五也凑过小脑袋来看，只是在看见那一横一竖复杂的笔画时，就头疼地叫出了声，然后又笑嘻嘻地对着我说道，引得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年纪最小的一个女孩儿小八欢喜地上前抱住我胳膊。 “就喊小七哥了，大家都是这样的名字，小七哥名字不一样会很奇怪的。” 名字，这种东西，取出来其实很少是自己会用到的，都是别人为了区别才会需要，既然他们几个都不喜欢清明这个名字的话，那也随他们去好了。 就此，我被人唤作小七唤了好几年，直到小六得了风寒的时候。 穷人是生不起病的，没钱也就看不起大夫，吃不起药，若是憋一憋过去了就还算是好的，若是过不去就只能听天由命。小六的风寒来得迅猛，夜里就发起了高烧，直到黎明也没有转好，迷迷糊糊说了好多话，其中一句话便是“我不想死……”。 也对，这世间，谁又是想死的呢？ 小一叹了一口气，伸手探了探小六的额际，即便将仅有的破被褥都盖在小六身上了，他还是遍体发寒，发着虚汗，唯独额间炙热得有些吓人。若是吃不着药的话，怕是挨不过几日了，小一黑着脸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他一人在屋子里照顾小六。 我知他是怕我们都被传染上风寒了才赶我们出来的，小一那会儿也不过是半大少年，即便心上担忧着小六，他也不能表现出半点，若连他都慌了，这个乞丐小团体恐怕也就没了。 “小一在照顾小六，我们就去乞讨吧，说不定能够多讨些钱给他买些药呢。” 小二拉了我们几人一起偷偷商议着。 “药可贵着呢，除非……偷！”小三抬眸慎重地看了我们一眼，他话语里的意思已经明了，这么多年，大家一起长大，感情方面自是不用说，小六这般谁心里都不好受，他们宁可冒险一回，说不定就可以救回小六一条性命。 一拍即合，小四和小八是女孩就留下了，剩下的我们都要去偷窃，若有一个人成功了，小六买药的钱就有了。可我，我却不愿，有些事情不能做，一旦做了就会是一生的污点，虽说不上为什么，我似乎是不想成为这般模样的。 “小七，没想到你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们自己去救小六！” 小三气愤地丢下这一句话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过了半会，大致晌午时分，他们兴高采烈地捧了一纸包的药回来，临去熬药前还瞪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只站在那四面漏风的破旧屋子前看着眼前的一切。 污点，终究还是染上了。 小六在喝了药后好了很多，不仅清醒了过来，看着也有些精神气了，只是小一眉宇间的担忧还没有退下，直等到傍晚，一穿着华丽的臃肿男人带着几个壮实家丁来到了破屋前，说要将那偷了他钱包的小五乱棍打死。 小一“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说小五他们是听了他的话才去行窃的，要怪也是怪他一人，那臃肿男人摸着下巴处的稀疏胡子打量小一，才一挥手令人执棍来打他。小八不忍，哭着上去抱住了小一，剩下的几个孩子也都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小八年幼，大家平时里也就多爱护了她一些，是以长得粉雕玉琢的还算是可人，这会儿眼泪将面上的灰尘都刷了下来，露出一张清丽可爱的面孔，当即就让那臃肿男人浑浊的双眼里发了绿光，那是一种看待猎物般的贪婪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也罢，就放过你们一次，不过这个小丫头，本老爷是要带走的！” 因着那男人一句话，立刻就有家丁上前拉住了小八，小八还不懂被带走是何意思，听那男人要放过小一，就张了嘴微愣地看着那男人。小一却是明白了，挣脱了家丁的禁锢，跪着爬到了那男人的腿边，苦苦哀求着，打死他都好，请放过小八，她才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我站在众人的身后，就这样看着他们，这就是为人者的姿态吗？好丑陋……弱肉强食，如果可以成为强者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般受欺负了？ 那男人被小一缠着不耐烦了，就抬起一脚踹了出去，小一本就瘦骨嶙峋的身子单薄，许是那一脚踹得狠了，小一竟呕出一口血来，痛苦地捂住伤处大口地喘着气。那男人也没去管小一了，只让家丁赶紧拉了小八走人，正这时，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走了一步出来。 “等下，比起那个面黄肌瘦的丫头，或许你更应该带走的是我。” “你是凭什么说出这句话的？” 那男人听见我的话反倒是乐了，故作风雅地拿出腰间别着的一把纸扇在摇。我敛下眉，抬起衣袖擦净脸上刻意抹上的泥灰后，抬头看着那男人道：“就凭我，长得比她好看。” 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比起女孩都艳色不少，最初与小一他们相识时就被当作了女孩。而一个乞丐，是要不得一副好看的面容的，就像现在的小八。 跟着那男人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小一他们，他们泪痕未干，愣愣地跪坐在地上，往日澄清的眸中多了些郁色。 我以为我是男孩，总比小八被人带走要强些，可当那男人的手游走在我身上时，我才感觉到了恶心，恶心到了想吐，胸前平坦，他以为我是还没发育的缘故，正当他还要向着我下身摸去时，我才抽出绑在腿上的一根尖利木枝向着他心脏处扎去。 这种事情我并不是第一次遇见的，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蜜语甜言想要将我拐去勾栏之地，我逃出来后就削尖了一截木棍，一直以来都绑在腿上，果然还是有用到它的一天。 我虽看上去瘦弱，力气却较其他人要大上不少，平日里玩闹时就连小一小二两个人都比不上我，那男人没想到我会突然反抗，心口被扎得正着，刹那鲜血就涌了出来，在他一声大喊后我翻身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同时用膝盖抵住木棍的一端用力，直到木棍只剩下短短的半截还露在外面，那男人也就失去了生息。 一切结束后，我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坐在床边喘气，然后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杀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不是吗？ 再看了一眼那男人赤身躺在床上的模样，鲜血沁染了大半块被褥，我冷起面孔，将身上散乱的衣服理整齐了。窗外天已暮色，幸而这男人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所以没多少戒备，干那事时也不喜有外人在场，是以将家丁都遣退了下去，才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等夜色再浓重些，我就可以逃走了。 我不知道在我离开那条街道，那个地方后，小一他们会怎么样？也许会受了我连累死了吧？那男人尸体被发现后，估计不会放过小一他们，不过也许他们也和我一样，逃到了其他地方。 我一路辗转，来到了月形山下，路途上我听说月形山上有流云门，那是一个修仙大派，修仙么？那是不是就会变得很强大了？那么，我就一定要成为最强大的人！ 在走月形山的云梯时，我遇见一个叫“徐钰”的少年，他似乎很热情，但我害怕被人触碰，就连他不小心挨到了我一点，我都要偷偷擦拭好久，却也不曾出声责怪过徐钰一点，他让我想起来小一他们。 若小一他们真的死了的话，即便是我，也是有些不忍心的。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了。 在钟元峰霄云殿中，我见到了那一叠淡红色的衣衫，翩然而至，惊鸿若影。 谷雨。 那般圣洁的人物居然对着我伸出了手，还送了我把琴，为何？她也是有目的的吗？可我不过是个小乞丐，谷雨又能够图我什么呢？ “我……我是清明，你说话算数。” 我很庆幸那时我相信了谷雨，她随我一起游历这山川江河，在她面前，我收敛了我所有的戾气，从未说过我杀过人的事情，污点是有，但没有发现的话，也就会被掩盖在白纸下了不是吗？ 没想到，到最后我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和以前已经很不一样，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街道。 随意地寻了个理由离开了谷雨一会，我凭着记忆走到了以前那个破旧屋子边，那处已经改成了一所四合院子，很是宽敞，是新来的人家吗？想来是真的见不到小一他们了啊。 “小一哥！今日儿你生辰，先歇会吧，我们去买些酒菜回来。” 正当我要离去时，那院子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对大约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女来，边笑着还边向前面喊道。 “哎，小六小八！忘记带钱了就走，一个个不省事的！” 过了会，里面走出个青衫男子，看上去十分温雅，急步追上了之前的两人，将一钱袋递到了他们手中，才笑着摇摇头，正要回门时偏头看见了站在墙角处的我，便出言问了一句。 “这位小哥是有什么事情吗？可要进来喝上一杯茶？” “……不必了，在下是回来看故人的，见故人安好，在下就也安心了。” 看来，这些年，小一他们过得也很好。 “清明，你还在作甚？我们还得赶回流云门呢！” 远远的传来谷雨一声呼喊，我回头应了一句，再看小一，他口中喃喃着“清明”二字，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 “今天天气甚好，想必是个好日子，在下便不打扰了……有缘再见。” 生辰快乐，小一哥。 第108章 十年之约 这年，清明二十一岁。 步伐散漫走在月形山云梯上的俊美公子很轻易地就引起众人的注意，更何况他手上还牵着一个堪称绝色的白衫女子。天造地设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他们而生的，两人看着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立在旁处的少年少女们见着这一幕都不由地羞红了脸。 偏生清明还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一路上都在询问着谷雨是不是饿了渴了，又或者叮嘱她要小心脚下的台阶什么的，一副照顾小孩的细心模样让谷雨弯唇冷哼着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她养的小崽子这么快就到了反哺的年纪了啊。 趁着清明专注地抬腿正要踏上上一级阶梯的时候，谷雨从他身后踮起脚尖，伸开双臂挽住了清明的颈脖，整个人就贴在了他身上，脑袋往着清明的后背一靠，才发觉原来这后背已经如此宽阔，她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啊。 闭上眼眸在清明的衣服上蹭了蹭，她这些年看着清明一点点的长高，而她的时间却已经静止了，这具身体停留在她最美的一个年纪里就再也不会成长，代表着她这一生都不会老去，死去…… 清明被谷雨抱个正着，向上迈着脚步一顿，身子一个踌躇差点没站稳住，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度，还有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在鼻间。一抹绯红飘到了清明那原本就很是清俊的脸上，多了一些暖意。 正想要询问谷雨“怎么了”的时候，就见谷雨凑近他的耳朵，低语说道：“清明，你背背我吧？我走得累了。” 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脸侧，虽然感到今日的谷雨有些异常，但清明觉得还是等谷雨主动和他说好了，也很可能是近乡情怯的情绪，清明也没有在意，既然谷雨要求，他也没理由拒绝可是？更何况他本就乐意之至。 微蹲下身子，轻而易举就将谷雨负在了身后，然后一步步向石阶上迈去。十年前，他也走过这里一次，只不过那时他一无所有，能够赌的就也是自己的一条性命而已，而现在，他心爱的人就在他的身后，和他肌肤相贴，拥有了谷雨就宛若拥有了整个世界。 “清明，你还记得吗？你曾说过我是你的世界。” 正当清明想到这里的时候，谷雨就突然提了一句，引得清明表情有些怪异地侧目看了看她，依旧被谷雨一巴掌糊了过去。 “好好看路，摔了我的话，你整个世界都没了。” 莫不是谷雨修为已经高到能够看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怎么就突然提起了这个？清明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他以前应当是没对谷雨说过这种腻人的话吧？ “师傅，你记错了，我没有说过。” “不，你说过的，大概是你已经忘记了，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谷雨声音平淡，却带着浓重的怀念，让清明坚定了这大概是他三岁以前对谷雨说的话了的想法，自从在流云门与谷雨一见之后，他将和谷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铭记在心里，一件也不曾忘却。 不过这么久过去了，谷雨还是这般模样，十年来，岁月不曾在她脸上刻画过一分，还是如初见时那般模样，那二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谷雨会不会还是这个样子？清明不敢细想下去，一个想法隐隐在心中产生。 “师傅，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么？” 云梯到头，已是一处宽阔场所，清明垂眸掩住眼中的晦暗不明，将谷雨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后，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即便是很久以前谷雨就这样说过，可清明也要一遍遍地确定才可以，他总有预感，眼前之人是随时都可以离开他的。 “若有来世，把酒言欢。” 清明的话语认真，现在他已经长大，不像是小时候那样好哄了，谷雨回避了清明的灼热目光，隐晦地丢下一句便向着霄云殿走去，背影窈窕，却有着一丝匆忙。 若有来世么？……可惜的是，她没有来世了。 霄云殿上，当年的小少年徐钰在裴硫书的教导下已经成长为沉稳可靠的二师兄，算是裴硫书的得意弟子，唯独在看见谷雨与清明时，黑眸中乍现的喜色暴露了些小时候好动的性子。 “清明！师姑！十年之约，你们果然回来了。” 徐钰迎上前来，在看见清明微微诧异了一会儿然后才露出些笑容，他就知道当年遇见的满身脏兮兮的小乞丐不是寻常人，就这等容貌，恐怕是无人可以比得上吧？ 目光落在谷雨的身上时，徐钰提起些正色，谷雨师姑比起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难道说谷雨师姑已经飞仙了么？可她身上并看不出什么仙气，步伐沉稳，鞋底磨损程度也很是均衡，和不修仙的寻常人想必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难道说，谷雨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可以收放体内灵气自如的地步？这种的，倒是从未见过呢。就连师父的修为他都能够看得出来的，就算是刻意地收回了萦绕在周身的真气，也有些小地方是可以露出破绽的。 例如，修仙的人有了灵气的支撑，即便是走路时也会脚尖落地即刻又会收回，所以后跟处磨损程度会远远低于前脚的。 可谷雨却不然，正当徐钰打算细细打量谷雨时，却收到她一个饱含笑意的眼神，惊得徐钰赶紧收回了目光，刚刚那个眼神里明明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却让他莫名地心悸起来，呼吸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难道这是灵压吗？ 看了看四周的人都没有什么异常，看来就不是什么灵压了，只凭着一个眼神就可以达到这么大的威慑能力，看来谷雨师姑真的如他所料已经成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呢？ 只是，清明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清明，十年前，我埋下了一罐桃花酒，你随我去取可好？” 徐钰招手唤了清明过去，似乎是想要趁机和他叙旧一番。只是清明那时候浑身戾气还不懂收敛，对着徐钰感情上本就差了几分，这会见他不停地缠着自己，也不好拒绝，就只好抬头看着谷雨这边看了过来，希望她能为自己说上一两句话。 “清明，你先随着徐钰去吧，我在这处等着你回来。” 在徐钰拉着清明离开后，谷雨才敛下了脸上的笑容，她当年就看出了徐钰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竟没想到那孩子能够聪明到这种地步，竟然已经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是以谷雨才刻意地给了徐钰的一个眼神，佐证了他的猜想。 好了，现在来猜一下，清明知道她是神之后会怎么办呢？ 徐钰将清明领到了桃花树下，却不是去挖树底下的桃花酒，而是指着那棵繁花灼灼的桃花树问清明。 “这棵树，终年不谢，清明知道这是何原因吗？” “我并不关心这些，大概是因为月形山灵气充足的缘故。” 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清明看着这棵桃花树，从记忆中生出一股子熟悉来，却不敢承认，就出言冷淡地说道。 “曾经，有一名流云门弟子对着这棵树许下希望它开满花朵的愿望，所以这棵树成为流云门唯一的一棵不曾凋谢过的桃花树。 ……你再看这，很宽敞对不对？在十八年前，这里还有一所院子，可惜红莲一炬，全部化为了灰烬……” 徐钰说着又走到了桃花树边的一处空地上，转了两圈后然后立定了身体，俊秀的脸上带了些笑容，向着清明这边看来，接着询问道。 “清明，你有看过红莲吗？ 红莲业火，传说是来自地域间的一种火焰，比彼岸花还要美丽的赤红色火焰。这世间上，只有一名流云门的弟子才拥有，并以此为武器。最初，流云门前掌门以为那弟子是因为天灵根的缘故才可以召唤出红莲业火，可后来我翻阅了流云门所有的书卷，才发现，红莲业火和三昧真火同属一宗……被视为神火的存在。” 话已至此，就有些明了。 “这个流云门弟子……是谷雨？” 即便猜到了徐钰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清明也不愿意相信，谷雨竟是神么？怎么可能，神明明是传说中才有的人物。 “神自霞光中踏风而来，普渡众生。你看那桃花树中的那还未开放的一朵，师傅研究了许久，才发现那是一缕邪念化成的，结集了世间所有的欲望。师傅说他年幼时曾遇过这样一物，是一团黑气一样的东西，没有形体。 如今竟也是它化成了这棵树的本源，护住了这棵树本早就该凋谢的生命。能够做到这点的，恐怕也就众生博爱的神了吧？而这处就是谷师姑曾经居住过的。”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谷雨……”清明还在想办法替谷雨解释着。 “十八年前，谷师姑及笄之日，她一直抚养着的名唤清明的孩子失踪了，同时西源峰一名弟子舒乐一夜癫狂，直到现在还迷迷糊糊整日念叨着她错了，同时谷雨因为重伤同门师兄妹被罚去晚停峰上禁闭终生。 可当年我们上山后，谷师姑像是有感知一般来到钟元峰上，脱离师门也要将你带离流云门，这是为何？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十年来，谷师姑教你也不过是可以护身的道法吧？ 抱歉，十年时间有限，我能够查到也就这么多，但现在可以知道的是，谷雨很有可能已经化神，而且她并不希望你也修习仙术，达到化神的地步。” 徐钰自小聪颖，知道的多了感兴趣的也就少了，十年前，他偷了家中几颗药丸只身一人来到了这月形山边，结识了清明，也就将他视为了自己的好友，也因为初见谷雨的震撼使得他上了心。 十年间，不停地调查翻阅古籍，他才敢作出这个大胆的猜测，今天一见谷雨，他也差不多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了，所以才将清明带来这里，和他讲述了一切。到时候，想要怎么做就看清明自己的了。 “谷雨，不是神。我说不是，她便不是。……桃花酒埋在何处了？谷雨等我该等急了。” 徐钰确实说得有理有据，可这一切谷雨都不曾对他说过，他便不信。 等清明和徐钰捧了酒回来，饭席已成，裴硫书正坐在最上的位置上，看着谷雨的眼中只剩下了淡然，这十年来，他也想明白了很多，即便他还站在原地等待着，可小师妹也不是原来的小师妹了，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推杯换盏间，裴硫书问起了清明，可愿留在流云门？当初，谷雨立下了十年之约，如果清明承认徐钰为友，愿意和徐钰在一处的话，她绝不阻拦，现在十年已至，徐钰也已经成为了流云门三把手，能力有目共睹。 而清明留在这里的话，一定也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而不是一生都碌碌无为下去。 谷雨端起桌面上的一杯酒缓缓饮着，该是清明选择的时候了，她也很期待，会是什么样的回答呢？ “掌门……我，我愿意留在流云门。” 话语一出，谷雨杯中的酒水荡出微毫的涟漪，这样的回答，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不过真正听到时还是有些难过情绪的。 清明，最终还是选择了流云门，而舍弃了她么？ 清明在说话的时候也在一直看着谷雨，见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别的表情，还在端了那杯酒在饮，凭生出几分恼怒之情来。 难道她对自己不在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十年来，谷雨只教他剑术，是害怕他修仙化神之后也如她一样了么？ 不，他应当信她的，这时谷雨若是说一个不字，他就和她离开流云门。 不说这辈子会如何度过，他每时每刻都不想要和谷雨分离。 “清明，你不会成为神的，放弃吧。” 谷雨在饮完杯中酒之后平静地说了一句，她知道清明想要修仙的原因，从第一世就明白了，他是因着自己才会穿越到自己写的小说中，他想要和她的时间对等起来，所以在现在清明还没有恢复记忆力前，他会对化神有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执着。 “师傅，你怎知……” “不会！神，凌驾于众生之上，是怎样的一种孤独？清明你害怕孤独，所以你不会成为神。” 谷雨站起身来，对着清明这边看了一眼，眼中光华潋滟，还带着隐隐笑意，是啊，就是因为清明知道为神的可怕之处，所以才会一直地穿越各个世界想要改变她的命运。 可既定的结局又岂是说改就能够改的？ 她必须要清明像是普通人一样地度过一生，然后魂归故里，在遥远的另外一个时空中，清明还在等待醒来。 谷雨的语气太过于生冷，清明梗了一下，他是希望谷雨能够拦下自己的，却不是以这种的方式，可就是这样的谷雨，他也放不下。 谷雨有一语说对了，他害怕孤独，他若是一直孤独着来的也就好了，可谷雨也陪在他的身边陪了十年，谷雨成功地做到了，他无法想象没有谷雨的生活。 “清明……”徐钰在一旁扯了扯清明的衣袖，提醒道。 “哈哈哈哈……师傅啊师傅，当年真不该和你走的。”清明突然笑起来，离开了坐席，高大的身子蹲在地上笑得有些发抖。 如果当年他没有接住谷雨递过来的手，他也许就会成为流云门上的弟子，如今就有另外一番境地了吧？ “哦？你自可回去。” 十年的相处，谷雨对这小崽子清楚的很，他向来想什么都会藏在心里，装作一副敬爱师傅的标准弟子模样，如今这小混蛋样倒是第一次见到。 “师傅将我养育成人，若是现在我弃师傅于不顾，又会被你骂成白眼狼的吧？” 也许是了解到了一切，清明反倒是平静下来了，谷雨是神又怎样？也抵不过她现在站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 曲终人散，在宴席结束后，清明承认了徐钰为他的好友，但他也不愿意离开谷雨在流云门上修仙，是以只在流云门上留了一日，待下山时，徐钰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轻轻地摇摇头。 清明看着谷雨时，眼中的绻绻情意他不是没有瞧见，可这样的感情能够保持多久？待清明老去，谷雨还是这般风华。他有心拉清明一把，虽做不到化神永生，但也清心寡欲，不至于迷失了自己的一颗心在不对等的爱中。 可现在既然他们都觉得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那也就随他们去吧。 “师傅，我们也回吧。” 徐钰回头看着裴硫书，温声说道。 第109章 深情不过共白头（完结篇） 等到床上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失去生息时, 掌心处的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谷雨站直了身子，松开了和那老人相握在一起的手, 然后弯腰一寸寸地抚过那老人的眉眼。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青丝染成白发，脸上也多了许多些皱纹, 可他的容貌依旧俊朗，还是很好看。 鼻子忽地一酸，谷雨收回手, 然后转过身去, 捻去眼角处的一滴清泪, 清明在这个时代已经寿终正寝, 如此在现代的那个他也就能够苏醒过来了。 硬下心, 走出那个由他们一起搭建的小屋后，谷雨微阖了阖眸，再睁开时, 掌心向后, 丢下一株红莲业火，连同着屋舍一起将身后的一切燃烧得干干净净。看着周边都很是空荡荡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人，孤寂感席卷而来。 站在原地很久, 谷雨突然出声问了一句：“老板，清明醒过来后会忘记我吗？” 蓝色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显露出来，纸扇轻摇，带起的风有些怡人, 老板似叹息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衣摆，就着还算是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大概吧，死后重生，他对你的执念也会放开些，或许那时的你，对他而言就真的只是个书中人物了。” “那他的余生会过得好吗？” 谷雨接着问道，脸上的表情无悲无欢，只有一片岁月沉淀下来的淡然。 “清明醒过来的结局没有任何一本书中提到，即便是我，也是不清楚的。” 老板收回了折扇，将衣袖扯了扯，表情无辜地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所知道的也只是书中所述之事而已，对于书籍以外的世界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更不是他的管辖范围。或许实话说出来会有些无情，在清明醒来的时候，庄周梦蝶，这几世的纠缠都不过会是一场幻境而已。 等到那时候，他还会痴心于谷雨这个人吗？恐怕就连谷雨的存在都会在他的记忆中消除。 清明谷雨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连轮回也无法期待，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条拧成一团的线，无论是相交多少次，头尾处也是分散开来的。 “啊啊，无限的寿命啊，老板，你的无聊小分队又增加了一个人了，来说说吧，你无聊的时候都干嘛啊？” 事已至此，谷雨也不打算继续低沉下去了，从最初的世界开始，老板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或许，在她被清明创造之前，老板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既然老板都能够这样放松自己生活下去，她如何不能呢？ 闻言，老板表情有些怪异地看向谷雨，过了很久一会，才动了动唇说道：“我无聊的时候，喜欢扔你到书里玩啊。” 成功地看见谷雨脸上刻意放松的表情瞬间凝结起来后，老板接着道：“小谷儿啊，你似乎还搞错了一件事情。” …… 洁白的窗帘随着风扬起，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这时，躺在床上的青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了屋子里，散成五彩的光芒。 清明抬手遮住了眼眸，等适应了一会后，才发现他的右手上还输着营养液，身体倒没什么不适，想来他昏睡的时间也不会很久，侧了侧脑袋，四处看了看，清明发现除了窝在他手边睡觉的小果儿外，房间里空无一人。 缓缓坐起身，清明靠在床铺后垫上看向了窗外，靠窗边的香樟树树影斑斓，阳光被剪成了星光点点，看着看着……莫名地有些失落的情绪涌了上来，令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过了一会儿，护士在按时查房的时候，发现清明已经苏醒了过来，欣喜地叫了医生过来。 一番身体检查之后，医生就让清明办理出院手续了，还拨打了王绪的手机号码，让他将自家的宝贝编剧带回去，嘱咐了一句“以后有事没事别在拿安眠药当糖果吃了”的话后就摆手示意清明可以离开了。等王绪过来还有些时间，清明恍惚地签字缴费后，在走出医院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好像是少了什么。 “清明，在这！你小子终于舍得醒过来了！可让我好等！” 一听到清明出院的消息，王绪立刻丢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开着车来到了医院门口，在看见清明呆愣站在医院的红十字架下，急忙向着他招手，然后急步上前，对着清明的肩膀拍了一拍，热络地说道。 “阿绪？” 清明的声音里带着某些不确定，这个世界，他似乎已经离开了太久，再次相见时竟感到无比的陌生。 “对呀，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你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竟然为那么点小事就……哎呀不提了，醒过来就好了……” 说到了这里，王绪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眼圈也有些发红，真是丢人啊，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忍不住想要哭出来。就算是医生说清明没什么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也为他瞒着自己吃下了大量的安眠药而感到难过。幸好，现在作品抄袭一事也解开了，清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了吧？ “我？谁送我过来医院的？阿绪！”忽然想起了什么，清明拉住了王绪的胳膊急忙问道，有一个人在他脑中不停地闪现，可他始终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来。 “一个路人啊，这下你可要多谢谢小果儿，不然你哪能就这么站在我前面说话啊！” 不知清明为何突然对这感兴趣了起来，王绪就随意地说道，他早已替清明送礼感谢过那个路人了，反倒是小果儿，被人踹出一身的伤来，不好好照顾着，以后怕是会落下什么病根。 “不，我指的是一个女孩儿，很好看的那种，或者是一个青年，二十来岁，也很好看。” 情急之下，清明都想不出什么词来表达，他的记忆模糊的如同打了马赛克一样。引得王绪疑惑地伸手摸了摸清明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后才对着清明说道：“哪有什么女孩或者青年啊？糊涂了吧你？要想和人打交道的话也改一改你死宅的性子啊！” “没有的么？” 清明嘟哝了一句，浓墨一样的眸子黯了黯，也就随着王绪向着车里面走去。听王绪说，他在中毒后立即就被送来了医院，所以在洗胃后昏睡了几天也没什么大事。 王绪除了时而来医院看望下清明之外，就在进行着剧本改编的工作，希望能在清明醒过来时做出一点成绩，今天正好是演员试镜的时候，既然清明醒过来了也好跟在一起去看看。 “来面试的人中倒是有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小姑娘，叫什么……嗯……对，谷雨！和你一本书里的角色一样的名字呢。” 接过一旁助理递过来的简介，王绪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对着清明说道。没想到清明听见他的话后立马愣住了，抓紧了时间问他，面试场所在哪里，等到清明赶到那里的时候，一名女子淡笑着看着手中的合同，然后落笔下来，签下来“谷雨”二字！ “谷雨！” 一声呼唤，谷雨抬起头看着从远处奔跑过来的俊美青年，微扬起了唇，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 “我是代替老板过来的，与你完成未完的赌约。” 那场赌约的内容，是谷雨如果改变了清明的命运，那么清明也就可以改变谷雨的命运，在清明穿越到修仙世界中，他并没有选择修仙，而是像平凡人一样的生活，因为这点，谷雨也不曾留在流云门，她既没有为天下苍生而死，也没有顿悟红尘而化神。 没有了因，也就结不下果，谷雨自清明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神之身，只是单纯的一个个文字排序组列而成的人物。 在最初，老板就说过，每个世界都是因着主角而构造起来的，一旦主角身亡，剧情乍然而止，整个世界崩溃离析，没人会关心一堆配角的结局。 现在就连剧情都没有了，谷雨就算是拥有漫长的生命，她又能何去何从？清明的这个世界不是任何的书中世界，谷雨可以在这里拥有新的生活，新的生命，赴一场没有观众的宴席。 而老板既然能够在这个世界中将清明的魂体提溜到文字世界中，当然也可以在这个世界为谷雨创造出一副躯体来。将谷雨送来这里，算是老板为那场赌约画下了句点。 “漫长一生，也不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能够看到这里一定对阿亦都是真爱（捂脸） 谢谢大家，新文《快穿之男主别方》中与大家再见，这次有大纲！不会崩！蠢亦竖起五根手指发誓！再崩这五根手指头就糊蠢亦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