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蚊兽奇踪 子时,乱葬岗。 马龙一个人走在岗外的小道上,此时明月高悬却有乌云半掩,山间影影绰绰,枝影飘摇,煞是阴森。 饶是向来以胆大著称,他也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独自一人行走其间,哪有不怕的道理?只能嘴里念念叨叨壮胆道:“好你个黑娃,这下我要是拿到乱葬岗的界碑了,就等着你来叫我一声爷爷……这路有什么好怕的……我……才不怕!” 话虽如此,此时马龙的心里早已开始发抖,恨恨想到早知这来乱葬岗的路夜间这么吓人,打死他都不会和黑娃赌谁胆大,只是……赌约可是一只老母鸡啊!马龙是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可以从地主家的傻儿子黑娃嘴里混出一点荤腥来,别说是这乱葬岗,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乐得去!又想了想油滋滋的老母鸡,马龙砸吧砸吧嘴,脚下步子更是快了几分…… 在马家村里关于乱葬岗的奇事不少,据说在那乱葬岗旁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坑底水潭里有成了精的蛇妖,专门拉尸体吃,尤其爱吃刚死之人,马龙也是一时被烧鸡迷了心窍,这下眼看就要走到那潭边,忍不住就开始胆寒。 这潭说来也奇,往年的水涝旱灾不少,偏偏就这潭子里的水不多不少。传闻十几年前旱灾时有人忍受不了干渴打起了这潭水的注意,要知道这坑潭底距离岸上足足百十米,那人也是渴急了,当即顺着坑边下了潭中,还没等他扑腾进水里游上一圈,围观众人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中探出,仅一瞬间把这人拽进了潭底,年龄大一些的人说出了门道,估计这潭底有成了气候的精怪。如此一来,众人对这潭水完全是敬而远之。 马龙踮脚屏息,打算悄悄走过巨坑。 然而似乎……冥冥之中上天总是不随人愿。 他忽然听见了一阵水声,余光瞥见那巨坑之中赫然一阵浮光闪动,这阵水声大得出奇,虽然马龙心底一个劲地告诉自己切记不要乱看,但在路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坑底看了一眼,也就这是这一眼,让他呆呆站在了原地。只见那潭底霞光缭绕,一个全身漆黑口器偏长的蚊子赫然水中,那蚊子双翅轻颤,悬浮在水面滴溜溜转着圈。 马龙傻愣愣地看着那蚊子,心底却感觉到有些荒诞。 这蚊子在他看来倒是寻常,只是……为什么直直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 这时的马龙还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他哪里知道这世间的奇珍异兽远不止凡物,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上古异兽,而他也更加不知道这世间除了凡人还有更上一层的……修仙者。若是有修行之人在场,哪里会认不住来这只黑不溜秋被马龙误认为是蚊子的异兽,正是那上古异兽蚊兽! 马龙看着蚊兽有些傻眼,感情这村子里讳莫如深的东西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巴掌大的蚊子?要说这蚊子大是大了些,那也不过就吸血狠了点而已,哪里至于让人怕成这样?正在马龙打量蚊兽的同时,蚊兽口器一动,双翅轻闪一个急旋反身冲坑上的马龙飞来。 马龙吃了一惊,当即转身欲退,谁知这蚊兽速度快得出奇,马龙还没来得及抬脚,那蚊兽直直一个闪身逼近了他的脸,吓得他左脚绊右脚,当即摔倒在地。那蚊兽看着他双目一顿,深深地将其身影刻在了自己的复眼之中,然后一个俯冲……朝他的脸上飞身而下! 马龙哪里躲得及!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他准备好损失好些血喂饱这蚊兽从而认命地闭上眼睛时,却只见这蚊兽非但不攻击他,反倒是亲昵地用自己修长无比的口器去摩挲他的脸。马龙一愣,倏地睁开了双眼,只见那蚊兽乖巧地绕着他飞行,不时用口器轻轻碰触他的发丝,一双大眼更是温和无比,模样煞是温顺。 这是什么情况? 马龙自然不知这蚊兽生而有异,此兽向来群居,从幼虫孵化成成虫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生物会被其默认为至亲。要说马龙运气也是极好,首先这只蚊兽不知道为什么脱离了族群,仅有一只,其次就在今日,那蛰居于潭中的蚊兽刚刚孵化,偏偏这距离巨坑最近的生物又只有马龙一人,白白让他捡了个便宜,被这凶残好斗的上古异兽认为了至亲。要知道这蚊兽可是修真界无法被收伏的存在,那蚊兽群所过寸草不生,哪里有修士有机会明白这收伏蚊兽的妙招? 也是等日后他踏上了漫漫修真路,这才明白自己这翻运气究竟是怎样的造化,也才明白这造化之后是怎样的凶险。 饶是马龙不知道这些圈圈绕绕的事,就他这么打眼一看也知道这巴掌大的蚊兽此刻已然认可他。他说到底也是个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想着这蚊子可能是个有异于寻常的物种,再一看它那乖巧的样子,说不喜欢是假的。逗了逗那蚊子,马龙继续喃喃自语道:“这下也好,有这蚊子陪着,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看了看蚊兽,伸出手来,蚊兽倒也通灵性,见他如此举动,立马敛翅而落,乖巧地站在了马龙手心。 马龙看着蚊兽那善解人意的举动,那是越看越喜欢,伸手摸摸它的头说道:“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蚊兽似乎知道这是马龙在夸它,当即扇扇翅膀作为回应,看模样它也甚是高兴,这举动更是逗得马龙哈哈大笑,待他笑完,也就想起了和黑娃的赌约,连忙把蚊兽往空中一送,“你跟着我,我先去拿个东西给咱们换肉吃。” 蚊兽在空中振翅跟上了他,马龙看着蚊兽,心底也是壮胆不少,待顺利取了乱葬岗的界碑,虽说一路数次让他胆颤,但好在都有惊无险,很快就又返回了那巨坑,到了坑边,马龙探头一看,只看那潭底霞光渐息,在影影绰绰下只看见那潭水波光粼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马龙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潭水,似乎少了些……再一抬头,隐约感觉天上的云,似乎也淡了些……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待他回到山脚下破旧的小茅屋,蚊兽也顺势敛翅落在他的肩头,这一路不算短,尤其马龙还抱着一个死沉的界碑,说不累那是假的,到了房间更是倒头就睡,也没顾得上安置蚊兽。蚊兽倒也乖巧,盘旋着在屋内的一处墙上敛翅而伏,此时正是盛夏,马龙睡得死沉,并没有注意到屋子周围频繁的蝉鸣蛙声今夜居然全部消失不见,更没有注意到,屋子一角的界碑里,有些半透明的光点渐次而出,大部分渗入了蚊兽的身体里,还有一小部分,在屋中飞了几圈后,似乎发现了马龙,也渐次渗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一夜无梦,等到日上三杆,马龙这才缓缓睡醒,更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从未睡得如此惬意,似乎自己瘦弱的身板也结实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这时候的他居然感觉不到饿,要知道因为家境贫寒,马龙基本都处于食不果腹的状态,每天早晨几乎都是饿醒的,今天这一觉让他格外满足。刚坐起来就听见一阵嗡嗡声,只见蚊兽倏然悬停在他的面前,亲昵地用口器碰碰他,又用口器指指门口,示意他看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马龙惊得瞪出了眼珠子。 只见他破的不能再破的门口,赫然躺着一只死鸡! 这好像是一只野鸡,只是那花色比寻常野鸡还要好看数倍,身体形态更是优雅不少,马龙看看这野鸡又看看蚊兽,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你弄来的?” 蚊兽昂首扬扬口器,那洋洋自得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要夸奖,马龙面色一喜,立马弹下床嘴里夸奖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边说边飞快地处理了这只野鸡,拔毛烧火,谁知越急越打不着火石,眼看着有肉吃不了,急得马龙一顿抓耳挠腮,那蚊兽聪明非凡,看他这样子显然猜到了原因,当即飞近那堆柴火,直直从口器中喷出一道火来! 看着爆燃的柴,饶是马龙再迟钝也知道蚊兽绝对不简单,看着蚊兽神气活现地邀功,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看看手中的野鸡,也慢慢坚定了想法,抬头对蚊兽说道:“从今天起,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你一口吃的。” 要知道对于一个从小吃不饱的而言而言,这种承诺的分量不可谓不重,马龙说完这句话也不再纠结蚊兽的异能,就着柴火烤好了鸡肉立马撕下最大最肥美的鸡腿递给蚊兽,这鸡腿看起来和蚊兽相当,谁料蚊兽伸着口器一吸,当下只见那硕大的鸡腿直直化作一道流光被它吸入腹中,吸完鸡腿后它摇头晃脑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马龙看得目瞪口呆,又撕下一条鸡腿递了过去,蚊兽也确实聪明,晃晃口器拒绝了这鸡腿,反倒把鸡腿往他眼前推了推。 马龙也不做作,收回鸡腿咬了一口,眼睛却倏然瞪大。 太好吃了! 虽说他一直以来相当贫寒,但偶尔也有好心的村民在喜宴上分他一些肉食,可当这鸡腿入口,他才知道以前吃的那些吃食有多难吃。马龙忍不住叹了一口,看着蚊兽的眼神越发柔软,更是从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和蚊兽相处。当然,此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看似寻常的野鸡,正是修真界的低级灵宠七彩玉骨鸡,所说其攻击力不强,也是低级灵宠,但此鸡擅长发现灵气,一旦发现随即啼鸣,在修真界常被用来探寻灵石矿,也是炙手可热的稀有灵宠,哪有人能如同马龙这般奢侈地把其烤来食用? 马龙眼神越发柔软,也暗暗想到这小东西或许得有个名字了,于是说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蚊兽振振翅膀,滴溜溜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又悬停在他眼前,似乎有些期待,马龙一番思索,然后开口道:“就叫小白如何?”蚊兽小白滴溜溜再飞一圈,摆着口器亲昵地碰碰马龙的脸,以此表示喜悦,看来它对着名字也很是喜欢。这温情的场景马龙还没领略太久,只听见门外响起了村里人的惊呼—— “出大事了!” 第二章:界碑引祸 马龙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小白小声说道:“你好好待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来,饿了就吃这个烤鸡。”说到这里便想起和黑娃的赌约,只是现在吃了这小白弄来的野鸡,他对那黑娃许诺的老母鸡还真有点看不上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又感觉村里人所说的出大事,似乎和他昨晚的这番遭遇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等出门一看,马龙的这番预感立马落了实锤。 马家村不止出了事,还出了大事。 一夜之间村头水井村中河流全干,不止如此,有上山耕种的村民发现,就连那常年不干的乱葬岗巨坑,甚至都见了底,只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巨洞深,深不见底……听到这里,饶是马龙年幼,他又怎么能联想不到小白和这件事之间若有若无的关系?再一联想昨天待那谷底霞光消失之后自己似乎隐约看见那潭水少了一些……现在想来,那恐怕并不是他的错觉…… 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纷纷说这是那巨坑之中的精怪彻底成了气候,现在是要为祸一方。 不少人不住叹道,只怕马家村,要变天了。 马龙越听越心惊,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虽说小白模样异于常蚊,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巴掌大的一个动物,一旦被村民知晓,哪里还有活路?再一想小白那温顺又乖巧的样子,自己又怎能把它拱手出卖?还没等马龙再苦思冥想一番,只听见黑娃忽然叫起了他的名字,语气也甚是不善,“马龙,你昨夜不是在子时上了山拿了界碑?怎么,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闻言,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眼光倏倏射向马龙,村中辈分最高的马伯看了一眼马龙,再一看黑娃,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清了清嗓子对着黑娃开口道:“马家小子,你把这事说道说道。” “是。”黑娃拱手一拜,语气甚是恭敬,态度甚是从容,村里的孩子听得甚是羡慕,都暗恼被点名的不是自己,要知道马伯是村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他这番点名语气也是难得的和蔼,再一看黑娃,年纪轻轻就能被老长辈点名说话,这可是多大的殊荣啊。 黑娃更是得意洋洋地看了马龙一眼,不急不缓说道:“马爷爷,我们昨天一起玩耍的时候,马龙为了证明自己胆大,非要上山去乱葬岗拿界碑,我拦不住,就看着他上山去了。” 他这番话一出,不止马龙,村子里的人都呆了呆,尤其马伯,他那张须发皆白的脸逐渐红了起来,白眉一竖喝道:“胡闹!这乱葬岗的界碑是老祖宗立下的,怎容你们放肆?!” 黑娃立马苦着脸恭敬道:“马爷爷,我知错了,早知道我们应该拦住马龙的,只是……他从小没有人管教,我们哪里又管得住他……” “你……”马龙被黑娃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到,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要知道马龙从小是孤儿,村中长辈可能还会对他施以饭食,但同龄的孩子多欺他没有人撑腰对他呼声厉色,其中以黑娃为首,小打小骂更是家常便饭。一来,马龙念着长辈对他的照顾对他们家的孩子自然是忍气吞声,二来马龙也知道自己确实没有人撑腰,即使他再计较也不会改变现状便不做计较。昨晚那黑娃更是变本加厉,先是打骂后是引诱,硬是把马龙说服了去拿界碑,还因为害怕马龙爽约,自己硬是在子时偷跑出来,亲自把他送上了去乱葬岗的路…… 事至于此,马龙只感觉百口莫辩,再一看村民们漠然的眼神,更是无从开口。 “马怀生!你这话空口无凭的!就是欺负马龙没有长辈撑腰!”一个俏生生的女声横插进来,黑娃闻言一愣,他的大名正是马怀生,众村民更是闻言一看,待看见声音的主人,此刻就连马伯那一张气得通红的脸似乎都柔和了些许,只听他开口道:“倾云啊,乖,你怎么跑出来了?” 只见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叉腰而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年纪虽小却也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一身红衣更衬得花容月貌。黑娃看着她,一改刚才的表情,一张脸顿时笑成一朵花,“曲妹妹,你有所不知,这马龙犯了大错,我们是在帮他。” “哼,我不出来怎么能看见有人歪曲事实。”曲倾云冲着马伯娇哼了一声,转身向马龙说道:“有的人还说你没人管教,也不知道是谁没有教养,这么小的孩子都会陷害别人……”这一番话说的黑娃脸上笑容渐僵,到了最后更是一脸铁青,也说的他父母面面相觑,村民更是不知如何开口。要知道这曲倾云是马伯的亲曾外孙,她的母亲本就是马伯最疼爱的小孙女,这孙女在一次游玩被出游的曲知府看中,一口气嫁入官门野鸡变凤凰攀了高枝,也是光耀门楣,而对马伯来说,这曾外孙和马伯的孙女幼时外貌如出一辙,他哪里能不疼爱这小丫头?曲倾云背景如此,谁又敢对她指手画脚? 曲倾云这一番话让马龙心生感激,村子里的孩子都对他冷嘲热讽,唯独这不时回村省亲的曲倾云却对他青睐有加,殊不知这也是让黑娃针对他的原因之一。黑娃看着曲倾云对马龙和颜悦色,心里更是多有不满,但就连怒火也舍不得波及那俏丫头,便只能变本加厉加诸在马龙身上,于是他又开口道:“马爷爷,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派人去乱葬岗一看便知,只要那界碑动了……当然,也有可能马龙只是说说而已,过了嘴瘾,上了山害怕,找了个狗窝睡了一觉也不一定……” 村民一阵嗤笑,却听见那早上说巨坑干涸的村民开口道:“马伯,我家的地在乱葬岗对面的坡上,今天的时候我好像没有看到界碑。” 众人的嗤笑瞬息,更是面面相觑。马龙闻言苦笑一番,要知道那界碑早在昨晚就已经躺在他家里睡大觉,今早能被看见那才有鬼了。马伯的目光如电似炬,看了马龙半晌才开口道:“马龙,界碑在哪?” 曲倾云表情更是惊讶,她开口道:“你实话实说就好!”要知道曲倾云从小因为家境都被同龄孩子众星拱月般环绕,唯独这马龙古灵精怪把她当做朋友,现在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被别人威胁?马龙也是知道她的心意,但这件事他自问和自己确实脱不了干系,到了现在也没有再狡辩的余地,只能低头道:“界碑在我家,马爷爷,这件事是我的错……” 听他这么一说,马伯也是摇摇头,他又没有老糊涂,自然知道村里的孩子是什么心性,马龙虽说是孤儿,但这孩子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这件事只怕和黑娃脱不了干系,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做出明显包庇马龙的举动,只能一挥衣袖道:“先去把界碑取出来,逢春,你跟着他。” 逢春正是曲知府派给马伯的家丁,说是家丁,但这逢春自幼善武,天生一个大块头看起来更是英武非凡。听到马伯要派逢春去,马龙当场就急了,要知道小白正在家中,这逢春身手了得,幼时还教过他几招,那更是招招惊人,小白遇到了他还哪命在?!当即双手一横拦在自家的破茅屋前大声道:“不行,不能进!” 这下更是让人疑窦丛生,逢春虽然拳脚了得,但脑子确实一根筋,他哪管拦人的马龙,只一心记着马伯下的命令,见马龙不带路便将他一推伸手推门,谁知这一下倒是捅了马蜂窝,只听见连声的嗡嗡,霎时间一个黑影破门而出直直向逢春面门袭来。 正是小白! 逢春本就武道中人,应变能力也是一流,当即变掌为拳朝那黑影攻去,碗大的铁拳带起一阵劲风。此刻马龙距离他最近,却毫无心思欣赏这俊俏的功夫,在他看来,小白只要挨上这一拳,不死也差不了多少,当即一个飞扑搂住了逢春的脚死命不动,也是因此,他没有看见那小白倏然静止,猛地发出一声嘶鸣,紧接着口器一耸刺穿了逢春的拳头! 这一幕却是被围观的村民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是谁开始带头喊道:“妖物!” 小白首招得利,立马抽身而退,逢春吃这一痛,再感觉到脚下被缚,当即心头一急登时一脚踢出,马龙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吃得了这一脚,这一脚正中胸口,气血翻涌之际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见马龙受伤,这一下小白急红了眼,不管不顾仰天一吼双翅飞振,紧接着身躯陡然变大,远超成年家猫。 村民中传来声声尖叫,不少人被小白这一手吓住,骚乱加剧。 逢春看着突大的异兽也是心惊,哪怕他武艺了得也未有过降妖伏魔的本事,再加上受了伤,心里顿时生出退意,只是……小白哪里肯给他机会?! 只见小白冲着他口器暴涨,直直突进其衣衫之中,紧接着,只见那逢春双眼暴睁,霎时整个人顿萎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成皮包骨的可怖模样。众人这才深感恐惧,纷纷开始后退,这一切发展是如此地迅速,以至于马龙根本没有来得及喝止小白,虽然心知它这番举动完全是为了救他,心下感到感动的同时也知道这事无法和解。 逢春脸上的表情定格,待身躯萎缩到极致也无法再站立,哗地摔倒在地,整个人碎成一团,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村民骚乱到达顶峰,不知是谁,终于尖叫了起来。 “杀人啦!” “妖怪杀人啦!” 马龙面容苦涩,看着地上的逢春心中有不忍也有恐惧,也对小白的攻击力感到心惊。这边小白见对伤害主人的人已死,立马口器回缩身躯变小,又成了巴掌大小的模样,然后振翅而来关切地用口器轻触马龙。它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马龙却是清楚,只能语气苦涩对它说道:“快逃,快点走!” 小白懂了他的意思,却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赶自己走,疑惑地飞上飞下,马龙心知如果小白留下一定难逃一死,当即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怒道:“走!”见马龙生气,小白委屈地滴溜溜转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地升空而去。 听见这一切的村民更是心惊,这才了解到原来这妖物竟和马龙有如此关系。待那妖物彻底消失,登时一窝蜂涌上将马龙来了个五花大绑。 感谢收藏的道友,如果有推荐票请投一下,逆凡现在一天两更,一更午12左右,二更晚10左右,有存稿之后再调整时间,欢迎各位入坑,绝不太监。 第三章:祭天求雨 曲倾云看着众人动手便急着要去给马龙帮忙,谁知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便被拉住。 她连忙回头一看,是马伯,曲倾云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看着马龙束手就擒,急忙求助似的晃着马伯的手,“太姥爷……”马伯看着自己曾孙女那番焦急的神色,心里也是知道关于马龙的事确实没了转机,只能对着她深深摇了摇头。马伯又看向马龙,知道自己也没法再开口,毕竟最开始在处理界碑的事情上他对马龙的态度明显有些偏向,只是一味的询问界碑在哪,却绝口不提如何处置他,村子里的明眼人早看出了猫腻,这下如果他的态度还是如此,影响到威信那他还如何在村子里主事?尤其众目睽睽之下马龙的房里飞出了妖物,这妖物还直接取了逢春的性命,饶是他这把老骨头,也是看的暗暗心惊,更何况一众村民? 那些绑住马龙的村民对他都是又惊又怕,任谁都想不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和妖物扯得不明不白,众人绑好了人押到马伯面前,群情激愤地要求处置马龙。马伯沉吟片刻,开口道:“先将这小子关进祠堂,我们商量一番再做处置如何?” 正在这时,黑娃的母亲站了出来,尖声道:“本来这地方轮不到我这个妇道人家说话,但是有些话不说不行,既然都不做恶人,那这个恶人我来做吧。”说到这里她恨恨斜了一眼马龙,心里咒骂道:谁让曲倾云那个小贱人和我儿子过不去,惹不起她还弄不了你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也合该是你气运不好。想到这里,她再次开口道:“我们这刚旱起来,大家也是忘了十几年前的可怜事,这天干到最后可是会死人的!我们现在也知道了天旱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妖物作祟啊!马龙和妖物勾结,不早点解决了这件事,我们马家村还能安宁吗?” 她这话也是说到了不少人心里,要知道人本来就自扫门前雪,那妖物害死了人可是他们全部都看到的事实,马龙看起来和妖物的关系也不简单,万一夜长梦多拖出什么变故来,这让他们如何是好?要知道那妖物可是一下子就害死了逢春,在场的村民也是心知肚明,他们绝对没有逢春的好体魄,只怕碰上妖物死的比逢春还要干净利落。 黑娃的母亲见众人没有反对,继续说道:“依我看,这妖物惹恼了老天爷,我们村一夜之间水干就是天谴,都到了这种地步,何不干事干得利落一点?”说完,她伸出右手成掌,横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图个痛快?” 村民沉默了下来,就连马伯也不知该如何接口,曲倾云惊叫道:“你这是害人性命!我要告诉我爹!” “哎呦我的小祖宗!”黑娃的母亲指着院子中间逢春的尸骸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害人性命,我们这可是为民除害!”她扫视众人,再次说道:“再心软,地上的逢春可就是未来的我们!” 气氛突然沉重起来,就在这时,黑娃的父亲也向前一步,“我家婆娘多话了,但是这件事,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余的一些村民也陆陆续续表了态,纷纷表示支持黑娃母亲所言。 马龙呆呆地扭头看着逢春的尸骸,内心还沉浸在死人的震撼里,待回过神却发现众人又在商量要他性命,当下只能一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到底他也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这种事情又哪里懂得处理。 村民由最开始的沉默变成了议论纷纷,到了后来,局势明显失控,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 “烧死他!” “烧死他!” 由最开始的一两声很快蔓延成声浪,村民一波一波地喊了起来,充耳全是要求烧死马龙祭天求雨的话,见局势已定,马伯只能长叹一声,拉住曲倾云回了家,沿路喃喃道:“我老啦,这些事也做不了主了……”马龙看着焦急的曲倾云,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低头看着地面任由别人辱骂,他对她当然是感激的,只是现在他一个将死之人,再感激又能如何。好事的村民分出了一波去找柴火,另一波押着马龙提防那妖物再次来袭。只是这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马龙家中的乱葬岗界碑,表面忽然浮现出了一层光环…… 曲倾云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她也知道马龙这次是凶多吉少,只是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就连挣脱马伯的手都做不到。 待发展到现在,黑娃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的进展,虽说他不喜欢马龙,但毕竟是小孩子,又怎么想到必须要置人于死地,看到这个局势,他突然就有点后悔说出让马龙去乱葬岗拿界碑的事,只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马龙被众人绑到了柴火中间的枯树,站在柴火堆外的村民全部都在高声喝着烧死他求雨,看着这幅场景,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脸,看着平时还和他絮叨一两句的乡亲的脸,马龙微微垂下了眼,他很难捋清自己心中现在什么感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这时候,他真的有点想小白。 也不知道他死了,小白会怎么样。 应该,逃得掉吧…… 黑娃的母亲举着火把穿过人群走来,人群欢呼着分开两边,待她走到火堆前时,众人都屏息以待。 她冷着脸把火把扔了上去。 嘭。 柴火堆燃了起来,就在这时火光仿佛收了什么刺激,突然爆发出一阵绚烂的焰火,与此同时,马龙屋中的界碑也光华大盛,霎时间浮起变成一道流光直直向烈火中的马龙破空而去,这速度是如此得快,且比起火光是如此得微不足道,以至于包括马龙在内所有的人全都没有察觉到那流光射进了他的体内。 眼看着火越烧越大,马龙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烧得吱吱作响,就连惨叫都来不及时……就在此时,却听见一阵声若洪钟的大喝,紧接着,便是一阵好似冰雹般的及时雨! 火……瞬间全灭! 原本马龙已经接近昏迷,却硬生生靠着毅力咬牙苦撑,待看这火灭了,当下松了一口气,登时昏迷过去。 马家村的村民却是把这场雨的来源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村顶不知何时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黑袍道人,黑袍道人浓眉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外表看起来甚是豪迈。也正是这黑袍道人,大袖一挥降下一阵雨来。 村民仰头看着那道人,皆目瞪口呆,不知有谁带了头,这才纷纷跪倒高呼仙人。黑袍男子收回袖子,看了看混到在一堆废柴火之中的马龙,不禁有些动容,“原本只是来调查这里怎么突然爆发出极强的灵气,真没想到还能遇到有灵根的小娃娃,灵根差是差了点,这般剧痛都能咬牙苦撑,也是个可造之材……罢罢罢,既然找不到灵气动荡的原因,给宗门带个弟子也好……”正说着,看着下方的人群却突然眼睛一亮,直接飞身到一人身前降落。 “你这小娃倒是好灵根,不错不错,老夫在此问你,可愿意加入我玄门寒宗?”这络腮胡道人询问的人正是跪着的……黑娃!黑娃闻言一愣,但随即也了解了这道人是何意思,立马双眼一转点头道:“是,弟子遵命。” 络腮胡道人闻言喜上眉梢,“真是个可造之材,起来起来……”要说高兴当然是他最高兴,出了一趟门不止发现了一个寻常灵根的弟子,还直接发现了一个千年难遇的风灵根,这下即便没有发现灵气动荡的原因,也足以给宗门交代! 村子里的人偷偷看着黑娃,说不羡慕是假的,要知道这可是仙人啊!黑娃的父母更是激动不已,就连因为跪下而撅起的屁股,都撅得更高了一些……络腮胡道人待黑娃起来,便转身将一个指头大小的药丸弹射进依然昏迷的马龙口中,众人眼看着马龙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心中更是惶惶。他们原本以为马龙和妖物勾结成奸,现在看来,神仙主动救了他,这岂不是无声地诉说他们伤错了人? 好在这神仙也没有追究他们为什么伤人,只是对着黑娃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完又一指马龙,“那个小娃娃呢?” 看见那络腮胡道人指了指马龙,黑娃心中暗惊,明面上还是恭敬道:“回仙人,我叫马怀生,那人叫马龙。” 络腮胡道人点头,既是对他说也是对围观众人说道:“既然你等从此踏入仙途,前尘往事就不必再去理会,随我走也。”话音未落便大袖一挥,卷起黑娃和昏迷中的马龙跃空而去,只留下一众村民惊叹不已,半晌,才纷纷给黑娃的父母道了喜,然后做鸟兽状散了。 待一切将将尘埃落定,乱坟岗巨坑底部的无底黑洞之中忽地腾起一团黑影,这团黑影振翅而起,哀声历历。 正是小白。 小白哀哀一叫,向着络腮胡道人跃空而去的方向飞去。在飞行途中,只见其腹部有着不少伤口,此刻正有淡绿色液体渗出,看那样子分明是受了伤,而那巨坑底部的黑洞也是传出一阵沉闷的咆哮,许久,才渐渐平息。 喧闹的村子此时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谁都没有发现,那原本断流的井水河水此刻正逐渐恢复,空中不知何时,突然飘下了一瓣飞雪…… 第四章:男人的承诺 伴随着这片飞雪落到地上,整个马家村,包括方圆十里之内的生物,纷纷静止了。 村头那堆熄灭不久的柴火堆里烟雾静止在空中,如纱似幕,就连展翅欲飞的鸟雀都维持着动态凭空静止在了空中,而这寂静也不是绝对,只听见马伯家中一处采光极好的房内传来一阵啜泣,再一看那房内装饰以粉色为主,明显是女子的闺房。 而这房间的主人也正是那粉雕玉砌的小女娃——曲倾云。 曲倾云没有发现房外的异常,此刻正在为马龙的安危而担心,毕竟他可是她唯一的朋友。她攥着手中草编的花环哭成了泪人,这是马龙编给她唯一一件礼物,他们相识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只是此时,却将要阴阳两隔。 屋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叹。 曲倾云吃了一惊,就连眼泪都忘了擦,忙回头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白衣白裙白纱缚面的女子飘然而立,明明站在地上,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一袭黑发只用一根木钗束起,却不显单调朴素,哪怕曲倾云是个懵懂女娃,也感觉到这女子的绝世风姿,这种美就像雪峰之巅凌寒而立的白梅,没有人间烟火的侵染,显得无比纯粹。 女子开了口,声音清脆凛冽,恰似空谷中回转的幽幽兰香,“你在哭什么?” 曲倾云忘了怕,看着这神出鬼没的白衣女子,瞬间就有了决断,攥紧手中的花环起身道:“姐姐,我有个朋友要被人烧死了,求求你救救他。” 白衣女子没有动作,也不见她抬脚,却见身影倏然变近,“那朋友可是男子?” “是。”曲倾云看着变幻身影的女子,不怕反喜,“姐姐你这么厉害肯定救得了他,求求你……求求你……”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求不得求不得……” 曲倾云闻言哇得哭了出来,攥着花环摔坐在地上,白衣女子待她哭了一阵,又继续道:“你那朋友已经被人带走了,暂时性命无忧,只是以后他将一个人登上修行的道路,注定朝不保夕。” 曲倾云抽泣道:“就……就不能有什么方法救他吗?” “有。”白衣女子的衣裙无风自起,发丝也随风飘扬,一股凛冽的气势倾泻而出,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如果你成为我的徒弟,在未来你将成为修真界第一人,那时,将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你的朋友。” “我成为你的徒弟。”曲倾云立马说道。 白衣女子向她伸出了手,“你要想好,如果成为我的徒弟,你的至亲将会遗忘你,你的存在将会从所有普通人的记忆里抹去,除了他,你将失去一切,你愿意吗?” 曲倾云当然听出来这个‘他’是马龙,几乎没有思考就开口道:“我愿意。” “这一切都不能再反悔……” “我说了,我愿意。”曲倾云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一手攥紧花环,一手拉住了她。 白衣女子面纱之下的嘴角扬起,反握住曲倾云的手,赞赏道:“不亏是我看中的人。” 她的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浮光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若是有人在马家村上空用神识扫视大地,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看到以马家村为中心,所有与曲倾云有关联的人都在这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对他们而言,这就好像一次普通的眨眼,但等再睁开,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有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已经从他们所有人的记忆中永恒地被抹去…… “既无缘,又何须再忆。”白衣女子轻声呢喃,指尖凌空虚点,将一朵冰花绽开,不出须臾便裙裾轻扬,两人瞬间从原地消失。 那绽开的冰花也骤然消失于空中,就仿佛从未来过。 村中一切在二人消失后立即恢复如常,柴火堆烟雾袅娜,鸟雀腾空而去,一个村民从焚烧马龙的火堆前经过时突然感到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个柴火堆?”与此同时,同样的疑问也发生在了其余所有的村民身上。 马伯揉着腰,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甜点有些迷茫,家中又没有小辈,这难道是自己嘴馋了?黑娃的父母看着来访的宾客,全都面面相觑却不知为何见面…… 唯有空中那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如常。 既无缘,又何须再忆…… 马龙是从隆隆作响的风声中醒来,待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峰,巨峰破海而出,背映一轮红日,峰顶入云不知所止,峰底是一望无垠的碧海,海水湛蓝不时有海鸟飞过,远远看去就像黑点在白浪中嬉戏,像极了山水画粗犷的留白,还没待他吃上一惊,只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爽朗的男声。“小家伙醒了?” 马龙心底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真被别人夹携在腋下,再一看这人凭空御风,只当自己已死,心底也是由惊到平静,只说道:“劳驾劳驾。”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那络腮胡道人另眼相待,喃喃道:“我吴道子修行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淡然的娃娃,看来你天生是块修行的料……” 马龙闻言心底一惊,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下听吴道子一说,才感觉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他从小看尽眼色,自然知道沉默是金,便绷着脸不开口,只留心那人名叫吴道子。 吴道子继续说道:“想我当年初入修行,自问可做不到你这般淡定……一眨眼,都过去了两百个年头了……” 这话听得马龙心惊,同样感到心惊的还有另一边的马怀生,饶是马怀生再怎么从容也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且初次升空之时惊慌失措,也是好不丢人。马龙虽说昏睡了半天,但看他那副不动声色的镇定模样,也是让马怀生一阵心惊。 吴道子善言谈,在他的讲述中,一副修行宏图在两人眼前徐徐展开……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神仙,且这神仙正是修士,自古以来修行势力分两类,一是门派,二是家族。修真门派的弟子多由师傅直接去凡间搜寻,一旦遇到有灵根的弟子,便带回宗门,而修真家族族中强强结合,子弟几乎全有灵根,所以自成一脉。吴道子属于玄门寒宗,此宗算不上大宗,但也底蕴绵长,门下弟子众多。 修行灵根是首要,最后靠勤奋,其次靠机遇。 自踏入修真以来,据无数先人总结,灵根大致分为三类。分别是基础灵根、异灵根、全灵根。基本灵根为金木水火土,该灵根拥有者可有一种基础灵根也可有多种;在基础灵根之后便是异灵根,异灵根为单灵根,种类巨多且修行速度远胜于基础灵根;还有一种有别于所有的灵根的全灵根,全灵根又名混沌灵根,这种灵根虽然修行速度慢,但一旦有人耗费巨量资源将其培养出来,此修行之人便是艳绝五界。 根据经验,修行按瓶颈共分为五个大层次,分别是聚气,化形,成丹,塑婴,铸魂,封神。其中也有无数个稍容易度过的小层次,聚气、化形阶段被分为阶,以一为始,九为极。而封魂则是传说中的境界,在修真界中可谓凤毛麟角。 修真界宗门林立,形形色色,修士也是迈入仙途才会懂天地到底有多宽广。 吴道子这番话说得两人是心驰神往,恨不得立马开始修行。而经过一天的飞行,玄门寒宗虽说近在眼前,但其间的距离却不是轻松可以到达的,于是三人随便找了个小岛过夜,吴道子本就是塑婴期的个中高手,当然不需要休息,只是马龙马怀生二人仍是凡人,再加上还未辟谷,身体又怎么撑得住。 待到了小岛,吴道子当即一掌拍向水中,利用掌风震出数条肥鱼,再一把掌风生出无根掌火,当即烧熟了肥鱼,这一手可是让两人过足了眼瘾,连声喝彩,吴道子哈哈大笑,扔了两条肥鱼过去,语气也洋洋自得起来,“不是老道我吹牛,放眼修真界,能吃上用婴火烤的鱼,你们也算是头一遭了,跟着老道以后那可是吃香喝辣……” 说道这里,马怀生当即溜须拍马一番,而吴道子虽是修行中人,却不知怎么也很吃这一套,于是马怀生打蛇顺杆上,再近一步询问到更细致的详情。 原来吴道子本是玄门寒宗的黑袍长老,地位仅次于掌门和供奉长老,他这次本是受命去马家村查看打量灵气外泄的事件,说到这里,吴道子更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只活生生的七彩玉骨鸡向两人嘚瑟,却让马龙一阵不可置信,要知道,这明明就和小白捉给他吃的野鸡别无二致…… 在吴道子口中,这七彩玉骨鸡有价无市,在修真界也不算多见,听到这里,马龙咽了咽口水,在想念那香气的同时更是想念小白。 也不知……小白究竟去了哪里。 等三人吃完了烤鱼,吴道子便说道:“你们去了玄门寒宗正巧能赶上这一年的入门大试,虽说你们没有修行过,但天资这一关你们已经过了,只要有毅力肯吃苦,等通过入门大试之后便可真真正正踏入修真界。”说到后来,吴道子收起嘻嘻哈哈的样子,一脸严肃地向两人郑重道。 “成为修士,定要担负起心向大道的重责。” “我辈修士,就要顶天立地,不枉这人间一遭!” “修行一路本就不易,若是不能固守本我心向大道,哪怕寿与天齐,与禽兽何异?” “汝等,可愿忍受寂寞一心向道?” 天上一轮明月正悬,海上涛声阵阵,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悠远又漫长,此刻的吴道子衣玦翻飞须发皆舞,这一刻,就连那不算高大的身躯也仿佛顶天立地起来,在马龙二人眼中,这一方天地虽大,却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虽说马龙一路甚少言语,但此刻,随着吴道子这句话起,他也忍不住内心的澎湃,而马怀生亦是如此,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于是不约而同朗声道:“我们定一心向道!” 孩童稚嫩的承诺在漆黑的夜幕中传出很远,吴道子抚须大笑,在夜幕之下,这一大两小三人是如此和谐而又宁静。 第五章:重逢! 是夜。 隶属玄门寒宗的一个岛上升起了一蓬篝火。 火边一络腮胡道人闭眼打坐,身边有两个不过八九岁光景的男童睡得正酣。 正是吴道子一行人。 只是众人不知,在他们西方百里开外,一个全身漆黑巴掌大小的小兽正贴着海面破风而来,这小兽口器奇长,双翅飞振无声无息,在夜色中几乎无迹可寻,仅有那因为极速飞行而掠开的海面白浪得以一窥起迹。 马龙忽然睁开了双眼,起身看往西方,心中若有所感。 “怎么了?”吴道子突然开口道。 看来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明显对一切都时刻留心,马龙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脸却绷的很紧,不露声色恭敬道:“吴长老,我想去方便一下……” 吴道子闻言点了点头,不再理会。 马龙看了一眼熟睡的马怀生,起身往小岛西岸走去。这小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虽然步子不急不缓,但走到岸边也花费了一番功夫。随着看到海面,马龙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隐隐感觉到那西方的海上,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 蚊兽身为上古异兽,天生视野开阔,此刻虽然距离马龙所在的小岛算不上近,但也足够它看清不远处的主人,当即周身一震轻声嘶鸣,紧接着再一番加速冲向了小岛,马龙正站在岛边翘首以待,而就在此时,借着璀璨的星光,他看见了那破空而来的黑色小兽! 是小白! 小白厉厉一叫,一个减速冲向了马龙,饶是如此,它那恐怖的速度产生的余威依旧将马龙冲倒在地,待马龙四仰八叉躺在沙滩上,小白抖擞精神,再次飞至马龙面门,轻轻用口器摩挲他的脸颊,口中更是轻声嘶鸣,似乎在诉说着自己长途寻主的委屈。 马龙张开双手示意小白停上来,待他看清小白腹部的数道伤口,鼻尖禁不住发酸,有些哽咽道:“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就受伤了?”小白亲昵地蹭着马龙的手,紧接着一个仰躺翻身,双翅一收,显然是打算睡了。 马龙鼻子酸得厉害,他也是知道吴道子腾云驾雾有多快,这小白一路追踪而至,直到见到他,这才放心地睡了。想到这里也是一阵心酸,这么远的路,想也知道小白路上吃了多少苦…… 篝火跳动,吴道子睁开眼睛有些纳闷,那小子说是去方便,怎么一去不复返?莫非是在小岛上迷路了?想到这里,他本来打算用神识扫视一遍小岛,想了想,还是撑地而起打算前去一看,在修真界用神识扫视对方是一种挑衅,吴道子也从不自持资质老就仗势欺人。 马龙小心翼翼地将小白放入自己衣袖之内,心底一块巨石落地,当下也是感到俗世之中再无牵挂,便席地而坐欣赏起风景来。他自小在马家村长大,从未见过如此辽阔的画面,只见一轮明月之下,海面波光粼粼,一路远去直至水天相接。天上群星闪烁,海中亦有星河万千。 一时之间,竟有些醉了。 “你这小子,还当你被大鱼衔去了,原来是躲在这里看风景!”吴道子这话看似责怪,但语气却并无怒意,甚至还有些欣赏的意味,马龙闻言正准备起身行礼,却被吴道子制止,他一掀黑袍坐在马龙身旁,看着大海感叹道:“我还未接触修行的时候,也最喜欢看海,海大了,看得人心也宽了……” 马龙点头。 吴道子侧头看他一眼,捋着络腮胡笑了起来,“你说你一个半大的孩子,偏偏这么老气横秋,哪有孩子样,还是说……你想家了?” 马龙听见这话,微微低了低头,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同于寻常孩童是家中人的掌中宝。因为孤儿的身份,从小尝尽世间冷暖,看着旁人脸色长大,不止如此,在踏上仙途之前差点被村人放火烧死,要说想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对马家村有什么可留恋的。脑海中沉思一番,这才掂量道:“既然我从此踏入仙途,前尘往事就不必再去理会,哪来想家一说。” 吴道子闻言一愣,他挠挠头,隐约记得这话好像是自己不久前说过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一掌拍向马龙,“你这家伙……哈哈哈……”马龙哪禁得住他这一掌,当即扑在沙滩上,大声道:“吴长老!” 吴道子也知道自己下手没了轻重,老脸一红尴尬道:“失误失误……”说到这里,他又一拍后脑道:“差点都忘了,你感觉如何?伤势可好些了?” 马龙爬起来,对着吴道子关切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未被人这样关心过,一时之间有点不大适应,眼眶不由自主就红了,为了防止自己流出眼泪,就势向后一躺,枕着胳膊道:“多谢吴长老关心,我已经好了。” 吴道子看着他这幅模样,虽说他性格豪迈,但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一点事物都琢磨不出来,心里也是明白马龙在俗世中应该受了不少委屈,他更是清楚,自己当初如果晚了一步,那小子必定将真正葬身火海,哪里还有命在。想到这里,他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一会记得回来篝火边,小心着凉。” 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马龙捂着眼睛,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谁能料到他从未享受过的关爱,竟然在这时遇到…… 接下来经过几天赶路,吴道子一行人终于到了那座耸立海中的巨山之上,只见那山门之上四个纯黑大字,仿佛黑洞一般直透人心,门两边是两道鬼斧神工的悬空瀑布,流下的水却不是寻常色泽,显得整个宗门仙气缭绕,好一个人间仙境!在那山门之内的柱子上,更是有一条传说中才会存在的黑鳞巨龙盘旋其上,双目微合龙须浮动,俨然假寐。 正是玄门寒宗! 吴道子带着两人徐徐降落,山门之上正好有两名黑袍弟子靠上前来,双双抱拳道:“恭迎吴长老回宗!”吴道子点头,向其中一人示意道:“这二人有灵根,你通知宗门,找人将他们带入外门的新采阁,等候入门考试。” 被点名的弟子低头称是,当即取出一枚令牌对其轻声嘱咐几句,紧接着将它掷出,看着那令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宗门之内,这才转向吴道子抱拳道:“吴长老,我已经通知了掌管新人的师弟。” 吴道子点点头,看向马龙二人嘱咐道:“从今以后就是你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不要怕,放手去做,有什么事,宗门给你顶着!”话罢便化作一道流光一跃而去。 不多时,一个身穿粗布灰袍的青年匆匆而来,向着那位投掷令牌的弟子抱拳交割一番,又分别递给马龙二人一个腰牌,冲他们开口道:“你二人持好通关令牌,随我前来。” 马龙揣摩着手中质地古朴的黑色腰牌,心中滋味万千,跟随着灰袍弟子一路向前,当路过震耳欲聋的悬空瀑布之时,陡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排斥之力,这股斥力压力过强,让马龙脸色突白,胸中血气翻涌好不难受。再一看,马怀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更加惨白。 灰袍弟子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不适,举起自己的腰牌向他们示意道:“不要抗拒,握紧腰牌。” 两人脸色惨白,却也只能依言而行,立马握紧腰牌尽量让自己身体放松,只见那斥力在遇到腰牌的时候陡然转变为柔和的水汽,氤氲而去。马龙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对着灰袍弟子抱拳道:“多谢师兄。” 灰袍男子一笑,“以后都是同门,有什么谢不谢的,我叫莫成丰,大你们几岁,占个便宜,你们得叫我声师兄。” 马龙见他相貌端正,眼明鼻厚,一看就是忠厚老实之辈,当下也起了结交的心思,开始有意无意套近乎,马怀生也不时插嘴几句,三人之间有问有答,也是融洽。正说着,几人已经临近山门之中黑龙所栖的石柱,石柱高耸,黑龙盘虬,画面震撼力极强。马龙和马怀生更是不敢直视,莫成丰笑道:“这黑龙是我们宗门的镇山神兽,别看它神武,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别怕。” 听他这么说,两人也是心里稍安。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黑龙忽然睁开了眼,喷出两道纯白的龙息,一双金色巨眼左右转动,最后定格在了马龙的身上,紧接着以和巨型身躯不相符的灵动姿态浮空而下,直直游到马龙面前。 就在此时,马龙也感受到了自己胸口衣物内小白的异常,只见小白躁动非凡,似乎准备飞出。 马龙哪里敢让它出来,他潜意识中总觉得小白一出现定会带来不幸,也是出于一种保护心理,打定了主意不让任何人知道小白的存在,当即按住小白,刚处理好这件事,一抬头却见一颗硕大的龙头直直对着自己! 马龙心底一惊,那黑龙双眼大若成年马匹,映出了他一脸呆滞的样子,更是映出了他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本宗弟子。 “这……这镇山神兽居然醒了?!二师兄,你我镇守正门多年,可曾见过它醒着?”那位安排莫成丰前来接二人的黑袍弟子喃喃道,语气满是惊愕。 “大师兄……我们要不要通报上去……”另一位弟子也是一脸震惊。 黑龙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要不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道极霸道的气息,它哪里愿意从睡梦中醒来?这道气息虽说尚年幼,但那种由血脉而产生的威压,确实让它不得不低头,要知道即使它贵为镇门神兽,但其本质也不过高等灵兽,哪里比得了上古异兽的霸道。 黑龙伸出一根龙须,轻轻向马龙靠来,马龙自然感觉到了它的善意,也感觉到了那一丝臣服的示好,在迷茫中抬手轻触它的龙须。黑龙轻轻点头,抽回龙须摆身而归,又再次返回石柱假寐。 见此情形,现场众人目瞪口呆,许久都未曾回神。 第六章:谁是新秀阁的老大? 虽说马龙也有些迷茫,但隐约也能猜出那巨龙的举动定然和小白脱不了干系,小白躁动,紧接着巨龙来临,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想到这里,他更是暗暗心惊,坚定了不把小白表露人前的决心。 莫成丰也是一脸震撼,对马龙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整件事,要说有点头绪,除了马龙便是马怀生了,只是他的判断却和马龙不一样,在他看来,整件事的缘由乃是马龙,早在马家村的时候马龙就与妖兽勾结,现在来看估计是马龙天生对灵兽有亲和力,想到这里,再一想那妖蚊的攻击力,也是暗暗咂舌。不入修真不知道,一入修真才明晓,机缘向来可遇不可求,那妖蚊,保不齐是个造化! 马怀生瞳孔微缩,心里也是打定了主意,只怕日后,少不得要回马家村一次。只是此刻他并不知道那被他视为造化的妖蚊,正在马龙的怀里蠢蠢欲动…… 随后,三人便再次启程往新采阁去,好在一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让人惊叹的事,虽说山门重地,此事见证人极少,但人活一张嘴,关于镇山神兽的事……还是在宗门中传开了。 与此同时,在这玄门寒宗的顶峰,终年云雾缭绕之地,一座通体晶莹剔透的行宫之中,一位鹤发童颜的白袍老人正盯着眼前一方铜镜。 这镜子说来也奇,镜子边沿雕龙绘凤、栩栩如生,镜面如水波轻皱、光可鉴人,而其中倒映出的,却不是老人的脸,只见那两道悬泉气势磅礴,再往里便是黑鳞巨龙,倒映而出的,正是玄门寒宗的宗门! 镜中画面不断拉近,到了最后,其中只有马龙一人的身影。 白袍老人双目微眯,喃喃道:“此子,倒有些意思……” 再一看马龙,他正随着莫成丰一路前行,路途上奇珍异景琳琅满目,也无须赘述。待三人绕过山路,饶是自认为已经有了一定的见识,马龙也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到。 只见那一轮烈日当空,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参差耸立着数座高峰,云蒸雾缭,不时有弟子踏剑穿行其中,异兽更是数不胜数,一排白鹤正翩翩而舞,又听见一声巨大的清鸣响起,只见一尾巨大到堪比船只的游鱼越水而出,又砸入水中,碎开一阵海浪,惊起海鸥无数。 海风送来和煦的花香,伴随着一股清冽丹气,此情此景,哪里还是凡间! 见马龙二人脸上的震惊,莫成丰微微挺了挺胸膛,宗门如此,他也面上光彩,自然昂首道:“这就是我们玄门寒宗,两位师弟不要惊讶,待我给你们介绍一番……这群山之中最高大的四座巨峰,正是四位黑袍长老与其弟子的住处,此四峰被称合称为玄门四绝。” “最靠近我们的是擎器峰,此峰是祁定江长老的住处,这位长老一生痴迷炼器无心问道,门下弟子也都是炼器奇才,宗门的攻守器具多出于此峰。” “其后一座为擎丹峰,此峰是穆婉秋长老的住处,她也是宗门黑袍长老中唯一一位女长老,炼丹手法莫说宗门,放眼修真界也是一绝。” “再后一座为饲兽峰,此峰是破空绝长老的住处,本宗镇门神兽也是他上天入地搜寻而来,修为是本宗黑袍长老中第一!” “最后一峰为饲灵峰,此峰是吴道子长老的住处,吴道子长老善于草木之道,本宗灵草全出于此峰。” 听到吴道子的名号,马龙也是暗暗留心,目光却落在了四座山峰之后的那座通体黝黑的峰上,此峰比之前四座山峰还要高大,且不同于其他山峰周围众星拱月般的辅峰,这座的周围空无一物,山上草木皆黑,甚至连山脚的海水,都隐隐约约有发黑的趋势…… 马龙好奇道:“莫师兄,那座山峰是……” 莫成丰闻言眉头一皱,开口道:“这座山峰是我们玄门寒宗的禁地,上面居住的人是唯一一位不在主峰居住的供奉长老,太上玉清长老。”说到这里,莫成丰对着远方黑峰遥遥一拜,收回目光对着二人说道:“黑峰禁地,无论何事都不要打搅太上长老的清修,你二人切记。” 两人拱手称是,马怀生又好奇道:“莫师兄,听你所说,别的供奉长老都居住在主峰,主峰在何处?” 莫成丰哈哈大笑起来,不作回答,马龙皱眉,低声对马怀生说道:“你目前身处何处?” 莫成丰慢慢敛起笑意,看着马怀生道:“我们脚下这座高峰,正是我玄门寒宗的主峰寒峰。此山居住的是本宗供奉长老以及内门弟子,还有……我宗掌门。”说到掌门他的语气越发恭敬,“掌门是我宗领袖,也是我辈楷模!” 话音未落,莫成丰便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哨子,冲着空中吹响,“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带两位师弟先去新采阁报导吧。” 此时,一只巨鸟破空而来,这鸟外形似鸡似鹰,通体灰色,煞是威猛,莫成丰翻身而上,向二人喊道:“这是我派供低阶弟子来去的灵宠雾羽鹰,两位莫怕,上来吧。” 待三人落座,雾羽鹰一声清啸振翅腾空,海风骤浓,煞是痛快。 一路飞行至远离四峰的一座小山上,雾羽鹰这才敛翅而落,见三人落地,一抖羽翼再次破空而去。 莫成丰一降落,忽地只见一阵流光破空而至悬浮在他面前,正是一枚令牌,莫成丰取下令牌,聆听一番,然后冲二人叮嘱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沿着这条小道直走,在尽头的杂物房登记,登记之后凭借腰牌从何三姑处领取衣服房间。你二人被黑牌长老发掘回宗,资质定足以通过入门考试,到时候,我等你们名正言顺地叫我一声师兄!”话毕,他向另一条小道疾驰而去,不再停留。 马龙二人面面相觑,开始沿着小道直走。 不出须臾,一间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林立花草之中,马龙手持腰牌在门口询问道:“我们两人奉命来这里领取衣物房间,打扰何三姑前辈了。” 只听屋中响起一道极动听的女声,声音和缓道:“进来吧。” 两人进门,只见到一个身材臃肿的女子在屋中忙碌,正是何三姑。 见二人进来,她将双手在围裙上一抹,仔细打量腰牌一番,记录了两人姓名之后,便转身从一排竹架上取下两件衣服和两份房间的钥匙,然后递给了二人,待近距离碰面之时,马龙便注意到何三姑半张脸尽毁,惨不忍睹。 何三姑似乎对别人的打量已经司空见惯,只再次开口,口中依旧犹如夜莺哀啼,用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声音道:“你二人房间在西面山脚下,自己去找吧。” 两人领命告退,开始寻找房屋。 出了杂物房,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路上开始零零星星出现一些供人居住的房屋,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其中大多都是八九岁的孩童,也有个别更加年幼或年长的人,见马龙二人,他们甚是热情,还有几人主动带他们寻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马龙的房间靠近海岸,带有自己的小院子,房间从屋内便可以看见海浪层层,房屋不大,内有一榻一桌,榻上有一床被褥。 这条件可比他在马家村的房子要好太多,待送走众人后,他把憋了好几天的小白放出来撒欢,更是情不自禁在床上打了个滚。只是这房间长久未有人入住,早已飞灰遍布,这一滚,他自然被飞灰呛到,咳嗽了许久,一人一蚊好一阵嬉闹,末了,就着阳光正好,便把被褥拿出去浆洗晾晒。 不多时,打扫干净了整个房子,马龙换上何三姑发下的土黄色粗布衣服,坐在院中小憩,嗅着远方海风,还有些难以置信这段奇遇,对目前的生活感到无比满足。 马怀生的房屋比马龙要远离海岸一些,此刻也早已入住,相比起马龙的惊喜,在他看来这居住环境甚是清贫,一时之间更是愁眉不展。 等到了傍晚,马龙便去山腰的饭堂用餐,早在白天他就已经打听到了用餐的地方,等亲自到来,这才感觉到这饭堂远比他想象的要豪华太多。 像他们这种初入修真的毛头小子,尚未到达辟谷的阶段,于是饭堂的存在也是必然,马龙站在饭堂外一阵感慨,这才进入其中,今天的饭菜是海鱼汤和红烧肉,素菜也种类丰盛,马龙自己取了饭碗,打了饭菜便入座开始食用。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已然触犯了一人…… 坐在饭堂正中央的金宝中脸上肥肉颤动,见一个面生的小子竟然不和自己打招呼便堂而皇之地取饭就餐,心中甚是不爽,而他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更是低头哈腰道:“金老大,你看,现在的小子都越来越猖狂了,连您都不放在眼中,真是胆大包天……” 金宝中身形肥胖,一张肥脸更是气得通红,他在俗世之中就是堂堂王爷,哪里受过这种忽视,再加上赵猴在一旁煽风点火,当即怒道:“徐锲,尤恒,你二人去将他捉来给本王捉来赔礼道歉!本王可要让他清楚,到底谁,才是新秀阁的老大!” 他口中的徐锲和尤恒,正是两个身形高大的黑脸大汉,这两人桀桀一笑,转身向马龙飞奔而去。 马龙此刻吃着饭食,还在思考如何给小白带些回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临近…… 第七章:肉团成精了? 徐锲早已是聚气一层的修为,在靠近马龙时也是打着杀鸡给猴看的主意,于是出手就是威力最大的招式。 他轻喝一声,当即将灵气汇聚至掌心,化气为箭直直向马龙后背袭去! 尤恒见同伴已经动手,心知这一下定然让那马龙重伤,便好整以暇抱臂而立,准备待其重伤之后将其带到金宝中面前邀功。 在这新采阁中,除了个别修炼过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因为被宗门发现有灵根而初入仙途,别说修行,因为年幼,更是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要是有人出了意外,若非这人有极大的背景,否则宗门也无法深究,毕竟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言,何处不是险象环生。 宗门也是有意想让这些才入修真的孩子明白修行之艰辛,所以只要不危及性命,他们之间的竞争,高层大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此徐锲才敢出手,虽说他已经迈入仙途,但尘世之中还有亲人,金宝中是王爷,讨好于他,自然可以保证家中老少一生无忧,这也是为何那群人甘心为金宝中所用。 马龙专心于眼前的饭食,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偷袭,而同饭堂的众人惧于金宝中一行人的淫威,更是不敢吭声。 眼看那气箭就往马龙背上射去,不少人都紧张到忘了吃东西,有些人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们看来,这次的偷袭毫无意外会让马龙血溅当场…… 气箭噗嗤一声射入了马龙的后背之中。 然而—— 马龙安然无恙地咽下了口中那饭,在他感觉中,不知为何后背忽然起了一阵凉风,于是便回头,正好看到一个黑脸壮汉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他,那壮汉一只手伸出,距离他不过几步,马龙有些疑惑,见他伸着手。虽不知为何,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鱼汤递了过去,“你想要?其实那边就有的,你是新来的吧,喝鱼汤好,鱼汤补脑。” 徐锲再一看,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出马龙修为!在他的认知里,修真界中看不出修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没有修行,二则是此人修为高于自己。眼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必杀技打到马龙身上,对方别说受伤,看样子就连吓都没吓到,灵气箭更是犹如泥牛入海一般不激起一丝波澜。 徐锲也和普通的聚气二阶较量过,两人约定好点到为止,他虽然毫无悬念的败了,但那人应对他的气箭也无法做到如此轻描淡写。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也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马龙的修为比他高!且这修为……定高出不少!起码聚气三阶以上! 想到这里,徐锲心头一惊,冷汗飕飕直下,这鱼汤当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尤恒反应比他稍快,一下子看出了始末,立马开口道:“徐锲,还不快谢谢前辈。” 徐锲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双手接过马龙递来的鱼汤,口中虔诚道谢,此时他的内心也是苦涩万分,心道这修为越高的人怎么越喜欢往基层凑,否则自己又怎么会撞在刀刃上?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恭敬道:“前辈可还有什么吩咐?” 众人都愣了。 毕竟一个黑脸汉子毕恭毕敬地将眼前一个半大孩子喊做前辈,那态度还万分真诚,这画面可是怎么看怎么怪异,就连马龙都一头雾水十分愕然,而徐锲见马龙没有反应,还当他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再一联想刚才他说过的‘喝鱼汤好,鱼汤补脑’心中更是笃定了马龙的高人身份,当下真是一万个后悔,他也是后悔自己没带脑子,不然哪里能惹到这样一个硬茬。 虽说马龙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从小饱尝人情冷暖,自然也感到事出蹊跷,决定暂时以不变应万变,沉吟半晌开口道:“没有。” 这话一出,徐锲当即松了一口气,立马说道:“今天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冒犯了您,多谢您大人有大量不和小的一般计较……” 听他说出这些,饶是马龙再一头雾水也听出了端倪。那人说冒犯了他,现在一联想也知道问题多半出在刚才自己感觉到的冷风上,只怕……那黑脸汉子当时已经对他出了手,且看着黑脸汉子对他的忌惮,只怕这黑手还下得不轻,虽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但说不生气那也是不可能。 马龙明白了始末,脸色更是难看起来,自己初来乍到怎么可能惹到别人?这件事是无妄之灾,本想据理力争,但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忍气吞声,毕竟自己确实没有足够的实力,一次碰巧躲过了危险,下一次可不一定还能这般幸运。在他看来,自从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所有的事一旦关乎性命,那可绝对赌不起。 饭堂中央的金宝中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在目瞪口呆的同时心中也对马龙产生了一丝敬畏,从小都是他欺负别人的份,因为身世显赫从未碰过壁,哪里遇到过马龙这种强人?只是他也知道修行之路个人修为才是说话的资本,纵使用世俗的荣华富贵诱惑到了一群修士,但自己也很清楚:对真正的修士而言那些凡物完全不值一提。 再一看马龙那淡然自若的世外高人模样,他心里也是火热了起来…… 要知道金宝中虽然看起来纨绔,但心中还是对修行充满了虔诚,如若不然,他又怎么会放弃凡世的安稳来进入危机四伏的修真界?当初他尚年幼,因为一件事从此便坚定了修仙的决心,也是为了这件事,他宁愿付出一切…… 而此时,一个身穿土黄色粗布衣服的机灵少年气喘吁吁跑来,在他外侧求见。 见是那机灵少年菜聪,金宝中大手一挥,当即让周围的人放他进来。 菜聪是他派去搜集消息的耳目,此人修行天赋平平,但却有极强的情报搜集能力,待听到了关于马龙的劲爆消息,当即马不停蹄回来告知金宝中,此刻更是对着金宝中将其初入山门时引起的异动讲得绘声绘色,待听到那镇门神兽对其青睐有加时,金宝中看向马龙的目光也越发火热起来,“他实力竟如此高深莫测……”他的眼中更是大放异彩,口中喃喃道:“看来……那件事有希望了……” 事已至此,金宝中更是不再犹豫,立马起身往马龙身边走去,尖嘴猴腮的赵猴双眼一转便明白了主子的想法,立马在其身前开路,让金宝中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马龙身前。 马龙被这么一闹也是彻底没了食欲,准备起身离去,然而刚起身,却看到了一个穿金戴银的……肉团向他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这肉团脸上笑得无比诚挚,灿烂到有些耀眼,也是因此,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肉团成精了……” 好在他这本就是自言自语,且当场的也没有什么修为高深之辈,自然无人听清。 只是他不知道,那远在杂物房的何三姑在同一时间忽地嘴角微勾,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轻轻抿出了一个笑来…… 金宝中不知道马龙早已在心里给他起了外号,脸上笑得春风灿烂,只是不知他如果听到马龙这么说自己,还是否笑得出来…… “马龙兄弟,久仰久仰。”他双手抱拳点头道:“我是金澜国的三王爷金宝中,我们即将进入同门,这也是缘分,不知能不能赏光去寒舍坐坐?” 马龙见他如此说话,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便道:“也好,我初入新采阁,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还劳驾肉……金兄弟讲解讲解。”收回险些脱口而出的肉团兄,马龙有些汗颜地随着金宝中一行人出了饭堂。 此时饭堂中剩余的众人彼此对视,眼中的羡慕毕露无疑,更是有人小声议论。 “金老大对谁都看不上眼,没想到竟然对醒来的这人这么友好……” “那人好像叫马龙……你没看见吗?徐锲可是聚气一阶的高手,他偷袭都没办法伤害到此人,只怕此人也是个中高手,哪是我们普通人能比?” “只怕这以后新采阁的老大……还要多出一个了……” “别说了,万一被金老大听到,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似乎是被这句话说到心坎里,众人的声音也是慢慢低了下去…… 马龙被一群人拥簇着去往山腰,在路上和金宝中的说笑中,他也是逐渐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当成了聚气三阶的高手,听到这消息马龙也是暗自咂舌,旁敲侧击从金宝中口中问出了缘由,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竟是从一名聚气一阶的灵气箭之下侥幸逃生。 听到这里他也是暗暗心惊,只是奈何自己当时并没有留心,到现在再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一行人到了山腰处一座普通的青瓦小院外,金宝中便恭敬道:“请。” 马龙也没有多想,抬脚迈了进去,此时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金宝中脸上一闪而过的精明以及……那一丝算计! 第八章:老大的男人?! 当踏入院子的那一瞬间,马龙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灌体。 如果换做往常他必定察觉不到什么,但早在之前就被徐锲阴了一次,这下心头登时警醒,等回头看到金宝中双眼微眯并不向前,心里也是明白过来……自己又被阴了! 想到这里更是又惊又怒,大声喝道:“金宝中,你什么意思?” 金宝中面色一喜,看向马龙的目光火热到了极点。 要知道他虽说外表看起来纨绔无知,但身在帝王家,勾心斗角远超寻常百姓,从小浸淫皇家碾压还能长大的都绝非寻常之辈。早在饭堂之中,马龙在徐锲的手下纹丝不动,这件事只能说明他修为高深,而现在…… 眼看着马龙站在灵气组成的天罡煞气中面色如常,只是有一丝愤怒,他立即抱拳道:“兄弟请暂且听我一叙。”如果说之前他还存在着试探的心,那么现在,见到马龙的实力,他则是完完全全打算结交这个朋友。 金宝中身后的众人则是面面相觑,虽说马龙不知道这院子是哪里,但他们可是一清二楚,此地是新秀阁的禁地,非聚气五阶不得入内,否则便直接会被门口阵法中强烈的天罡煞气撕裂成重伤。 当看到金宝中带路走向这里,其中不少人便知道了金宝中的打算,也是在心中感叹他的毒辣。 马龙正怒不可遏,却只见金宝中屏退左右,然后一脸肃然向其开口道:“马兄有所不知,我其实是在送你一场造化。”说到这里,他更是伸手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本土色封面的薄书,双手递向马龙道:“为表诚意,这本聚气初级的修炼入门我就送给你了。” 说到这里,他又一咬牙抛出了个消息,“兄弟你有所不知,你身后的这间房内有许多修行书籍,玄门寒宗正式弟子不屑来此一看,我们这些候选弟子又无法入内,这本书可是我欠下好大一个人情拜托外门弟子取出。你既然已经进到这里,更可以前去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他虽下定了结交的决心,马龙却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有人能害他一次便也能害他第二次,这样的人怎么能结交,于是当即抽身退出院内,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恨恨道:“谁知道你这本书是真是假!?” 说着便将书扔了回去,怒气冲冲道:“以后你再来惹我,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金宝中看着被扔到自己身上的书籍,也是一阵苦笑,他也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只能连连叹息,不多时,也离去了。 而此时,屋外的角落的树丛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本应在杂物房的何三姑! 何三姑看看屋门的天罡煞气阵,再看看马龙离去的小路,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肃然,半晌才离去。 再说金宝中,虽说他屏退了众人,但那郁郁寡欢的神情也是被赵猴看在眼中,赵猴不同于其他被金宝中用俗世荣华诱惑的人,他从小就贴身照顾王爷,更是在仙人发现王爷有修仙资质时被一同发现,于是一起来了玄门寒宗。 他对王爷不可谓不了解,见其兴致缺缺便知道一定是在马龙处碰了壁,于是低头道:“金老大,可是马龙惹得您不开心?” 金宝中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赵猴再低头些许说道:“那老大有什么吩咐吗?” 金宝中闭眼沉思半晌,这才一挥右手道:“有,当然有,你帮我在新采阁传开,就说我金宝中从此多了一个兄弟,那马龙是我的人,谁敢惹他,就是和我金宝中过不去……” 赵猴双目一转,也不问缘由便抽身而出,按着金宝中的吩咐办事去了。 金宝中瘫坐在自己的床上,一想到入修行之路的原因便一阵苦笑,若不是为了那个人,他又何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算计马龙?但只要想到或许马龙就是他要找的人,也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要知道为了那件事,他甘愿付出一切…… 马龙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院内,一想起今天的事他便一阵愤怒,说不气是假的,虽说他没本事,但让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黑手还能心平气和地同幕后主谋谈笑自若,他自问自己还没有那么宽容。 回到院内这才想起小白的吃食还没有着落,正一筹莫展,却寻遍了房子都不见小白的身影,等了大半天,差点出去寻找时,这才看到一个黑色小兽半高半低歪歪扭扭地飞入院中。 不是小白还是谁? 小白见到马龙回家,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到了半路支撑不住,倏地落下,也是马龙眼疾手快,一个飞扑接住了它。本以为小白是受了伤,这下靠近一闻,只嗅见一阵极浓的香味,这香味像花香又像酒香,虽浓却不腻,煞是好闻,再一联想小白飞行的姿势,马龙心下也是了然,只怕这家伙不知去哪混到了酒,这下喝的烂醉回了家。 想到这里,他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把小白抱回了屋内。 将小白安置好之后,马龙坐在床边开始思考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确实从来没有修行过,但无论是阵法抑或招式,在自己身上也确实无用。只是目前也没有足够的线索,马龙也无法尝试,只能一筹莫展。 待夜深了,小白也醒了。 它一醒便嗡嗡连声闹着马龙,直接把他从梦乡中叫醒,然后拉着马龙的衣服示意他出门。马龙云里雾里地跟着小白一路去了海边,却见小白一个猛子扎入了海中! 被它这么一闹,马龙登时清醒了,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小白大半夜跳了海,莫非是还在耍酒疯?想到这里他连衣服都顾不得脱,立马跳入水中准备救起它。 马龙水性不算差,一如水便接着月光看见小白像个导弹般射向湖底,也是一急,双腿一蹬潜了下去…… 月光皎皎,海面海浪层层叠叠,偶尔一两声鸟啼。 马龙一路追逐小白潜水,初时还好,到了后来,只感觉到胸闷气短,双耳也开始震鸣,再接着因为缺氧双眼一黑,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月亮透过海面那模模糊糊的光…… 咯咯咯。 一阵女子的轻笑声陡然而来。 马龙陡然睁开了双眼。 小白正关切地看着他,不时用口器触碰他的脸颊,他惊讶地坐了起来,到处打量四周,只见自己头顶一轮明月,透过水面粼粼正大放清辉,他……在水底! 再一感觉自己呼吸自如,还没来得及感到疑惑,却闻见了极浓的香味,这味道……和小白带回来的浓香别无二致! 马龙寻味而去,只见不远处一片幽蓝花海,花海层层叠叠,蓝光片片,不时有几瓣荧蓝色花瓣飞舞而起,花海萦绕着一潭蓝色浆液,只见那蓝海之中有一片发光巨石,通体透明,其上一个女子枕石而卧,正打量着他。 那女子肤白如雪,头发一蓝如海,双目微掩,睫毛纤长,身上所穿的蓝色长裙半掩香肩半露美腿,身材凹凸有致,即便不用任何动作,也给人一种极媚的妖艳感,真正一个绝色尤物。 只是马龙尚且年幼,不谙世事,此时纵使这女子再怎么诱人,在他看来也不过笼统称为貌美。 小白完全没有在意那枕石而卧的女子,只趴在蓝海边将口器探入其中不停吸食,还不时停下来招呼马龙。见小白喝的陶醉无比,还不停招呼他,马龙倒有些不好意思,那女子虽说在不言不语,但这片花海想必也是人家的底盘,小白这般贸地带着他前来自顾自偷食蓝海中的浆液,他这做主人的难道也这么不懂事吗? 想到这里,他朝着女子抱拳道:“姐姐不好意思,我家小白偷喝你家的酒……” 女子一双美眸扫过马龙,却透露出开心的味道来,“你这小家伙倒有点意思……”她伸手一招,只见两朵硕大无比的蓝花翩然而起,打着旋一朵落向自己,一朵落向马龙。 待蓝花在马龙身前停稳,他便恭敬地双手接过蓝花,只见其中一汪通透的蓝色浆液,芳香更是远超那一汪蓝海。 女子举起蓝花将其中的浆液一饮而尽,那蓝色的液体从她嘴角渗出,更是衬得肤白如雪,唇若红梅,女子咯咯笑着扔开蓝花,用涂有蓝色蔻丹的手指轻轻擦拭嘴角,紧接着又伸出丁香小舌将手指上的浆液舔舐干净,眉宇之间媚态横生,动作更是撩人无比。 马龙一阵惊叹,当然,他根本就无暇顾及对面不远处那蓝发美人,让他赞不绝口的乃是眼前那朵蓝花中的浆液,这浆液入口绵醇,既有浓厚的花香,又有绵长的酒咧,口感层次分明,回味无穷。 女子见马龙将蓝花之中的浆液一饮而尽还一副意犹意犹未尽的样子,也是掩口而笑,“瞧你这小家伙,喜欢就直说,姐姐我这里管够。” 说着便支起身子一挥衣袖,数十朵蓝花飘然而起,全部落在马龙眼前。 马龙也是羞赫一笑,抱着蓝花一边品尝一边和女子闲话家常,“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蓝发女子这时半坐在巨石上,衣衫滑下,胸前好一片春光,她理理自己纤长的秀发,敛眉道:“叫我三娘就好。” 马龙对着蓝花是爱不释手,举起它向女子示意道:“三娘姐姐,这个真好喝,叫什么啊。” 三娘将滑落的衣衫揽上肩头,环顾一片花海,轻声道:“我叫它忘忧,你喝的是忘忧的花蜜,叫忘忧酒。”说到这里,三娘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轻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人了,小家伙,既然你能来得了这里,日后常来陪陪姐姐,可好?” 马龙也知道吃人手短,立马点头如蒜捣,“我一定会多来的,谢谢三娘姐姐招待!” 三娘轻轻一笑,伸手从蓝湖之中捞出一把通体幽蓝的玉琴,横在膝上道:“既相逢便是缘,姐姐为你弹奏一曲,也是好久……没有人听我弹琴了……” 说完更是神色忧然,纤纤玉指在玉琴上翻飞,口中犹如夜莺哀啼,唱腔悠长。 马龙品着忘忧酒,听着三娘弹奏的曲子,闭着眼忍不住跟着哼唱。 只有那埋头于蓝海之中的小白有些大煞风景,它那圆滚滚的肚子,似乎比它全身都大上了几分…… 而它,更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九章:无妄之灾 在后来的几天马龙索性不去山腰的饭堂,总是白天在小院子里一待一整天,等到夜晚,便和小白一同潜入海底探望三娘。 那片海别有洞天,却不知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未曾发现,那么多的忘忧酒只白白便宜了他们…… 三娘倒不在乎忘忧酒的多少,每天都依旧笑脸相迎,只是偶尔娇嗔几句。这忘忧酒虽说是酒,但对马龙而言却是极美味的果浆罢了,他千杯不倒,反倒是小白,偏偏喝不了却还要硬撑着喝个不停,导致它除了耍酒疯就是越来越狠地窜个头,目前看起来甚至都已经抵得上一个已经成熟的西瓜。 马龙心里倒是焦急,在他看来,小白突飞猛进的体重实在不算正常,三娘却笑道:“这一杯忘忧酒蕴含的灵气足以抵得上一千上品灵石,对上古异兽可是百利而无一害,你那只蚊兽,这是要进阶了……” “进阶?蚊兽?”马龙听得一头雾水。 三娘一笑,伸出纤纤玉指隔空一点,马龙登时感到自己额头被戳了一下,只能撇撇嘴道:“三娘姐姐,我是真的不知道……” 三娘收回手指抿嘴笑道:“也就是你这个皮糙肉厚的混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你那小白是上古异兽蚊兽,它喝多了我这忘忧酒,要进阶了。” “进阶?这蚊兽怎么进阶?和修士一样?” “当然,上古异兽分阶和修士类似,只不过它们大多靠的是天赋异能,而不像修士靠修为,你这只蚊兽,天生就是聚气的修为,如今喝多了我的忘忧酒,已经快到化形的修为了。” “这么快!”马龙由衷地惊叹道,但一回头看到小白圆滚滚的肚子,还是感觉可能这上古异兽修为增长的表现,就是变大……心下更是忧愁到要是到了封神期……这小白得胖成什么样? 三娘又伸手隔空一点,“你还真当谁都和你一样?你这混小子,喝了我这么多杯忘忧酒,连醉都不醉一下,更是连修行的门都踏不进去,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我的好酒!” 马龙额头再挨一指,但吃人嘴短,也不好还口,只能憨憨一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三娘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嗔怪道:“你这体格倒是新奇,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虽说是个肉眼凡胎,却皮糙肉厚,连我这指剑戳在你头上,都是不痛不痒……倒是弄得我手指痛!” 马龙憨憨笑着,“三娘姐姐别气了,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害你手指痛的……” 三娘佯怒,气鼓鼓地瞪着他,不出须臾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呦你……” 笑着笑着,她托腮轻轻打了个哈欠,不再言语。 马龙也知道她是到了要休息的时间,便拎着恋恋不舍的小白告辞之后离去。两人走到上方海面距离这一片花海最近的地方,马龙一蹦,整个人便触到了海水,海水产生的浮力自然而然将其拖出了三娘所处的蓝海,马龙便就势向上方游去。 经过这几天,他的水性越来越好,不多时便破水而出,小白从水中出来之后,振振翅摇摇晃晃地往院子里飞去,马龙游到岸边,把身上的湿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中,慢慢往房间走去…… 宇文台正打着哈欠促使自己的灵宠无尾蝠加速,今天他才从宗门外办事归来,早已是疲惫不堪,口中也是喃喃自语道:“也就是欺负我没个好灵宠,连饲兽峰主峰都住不上去……都聚气六阶了还老是安排我出去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正说着,宇文台便路过了候选弟子所居住的新采阁,换做往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注意这座小岛,但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什么,忽然鬼使神差看向了下方的岛屿。 他忽地瞪大了眼睛,惊喝道:“蚊兽!” 宇文台喝令无尾蝠减速,揉揉眼睛再次看向下方,只见一只硕大的蚊兽正忽高忽低地盘旋飞向一个院子,在其身后不远处便是一个将外套拿在手上的孩童。他双目微缩,此刻心中已经有了算计,那蚊兽可是上古异兽,他若是得到此兽……定能成为破空绝第十一位亲授弟子! 想到这里,宇文台看向那孩童的眼神变得阴毒起来,他此时此刻更是深信,那蚊兽,绝对就是上天送他的造化! 宇文台不再多想,兴奋地清啸一声便指挥无尾蝠降落,更是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根灵槐枝,这灵槐枝灵气充沛,且比低阶法宝容易取得得多,于是多被聚气阶段的弟子用来当攻击法宝。宇文台也是打定了主意杀人劫兽,一出手便是最大的杀招。 他全身灵气流转,最终将灵气聚集在右手,倏然将灵槐枝掷出,灵槐枝在降落的过程中速度越发可怖,甚至发出了咻咻的破空声。 宇文台再将双手托起,用灵气凝聚成塔,一出手便是竭尽全力地扩大这巨塔的范围,待将巨塔扩大至极限,便脱手砸向马龙,这正是破空绝一门的秘术——正气塔! 此塔随施术者修行变强,除了巨大的攻击力,更是可以封印各个灵宠,也是饲兽峰一峰存在的根本。 灵槐先攻而至,正气塔随后而来。 眼看马龙即将身处险境,这时小白却仿佛发现了什么,身影瞬间转向而上,直直冲着那呼啸而至的灵槐枝撞去。马龙听见咻咻的破风声,再一看小白倏然掉头,他有心回头,奈何能力确实有限,即便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回头,却还是迟了。 小白腹部骤缩,紧接着仰头猛然一吸与此同时,那来势汹汹的灵槐陡然变成一道流光,伴随着极强的吸力,就连正气塔都有一小部分被其吸入口中。 但大部分塔,依旧轰然砸向马龙! 见自己的灵槐枝被小白吸入口中,宇文台不怒反笑,眉宇之间的喜色更是难以掩盖。这蚊兽越强便越符合其上古异兽的身份,若是瞬间被制服,哪里还配得上异兽之名?他毫不惊慌,更是在小白怒气相向之时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翠玉葫芦。 “好不容易攒够了宗门贡献点才换了这个封兽瓶,用在这上古异兽身上,不亏!” 想到这里,他便对着小白拔开瓶塞,更是喜上眉梢道:“若是你没有吸食我正气塔中的灵气,这封兽瓶在我手上或许还起不了作用,这下你已经吸入了我的灵气,还哪里逃得了?!” 见他取出那翠玉葫芦,小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当即化作一道流光后退,更是扇动双翅加快速度。宇文台不急不恼,稳稳道:“要是能让你这畜生逃掉,这封兽瓶可就砸了我们饲兽峰的招牌!” 他话音未落,只见小白仿佛被什么巨大的气流吸住,饶是再用力也无法逃脱。小白的身影虽说已经加速到模糊,但却不可逆转地朝封兽瓶靠近,直到最后,只听它一声切切的哀鸣便被吸入那葫芦之中! 待马龙回过头来,只见小白的身影倏然消失于一个翠玉葫芦,而空中一名眉清目秀的黑袍青年正拿着翠玉葫芦狞笑,他的面孔在月光下越发狰狞,而这时,还没等马龙说些什么,一座巨大的无色高塔登时砸来! 待宇文台看见正气塔彻底碾压了马龙,这才跺跺脚,指挥无尾蝠飞向饲兽峰。他将封兽瓶收入衣袖之中,表情是说不出的喜悦,心中更是感叹这番出行十分划算,至于马龙的性命,在他看来,自己本就是真正的外门弟子,那马龙不过一个普通的候选弟子,论身份论修为都比不上自己,死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待他逐渐远去,只见那 这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 手机的光太弱,可见范围也不大。 滴答。 我听见有什么滴落。 滴答。 这声音在漆黑的甬道里虽然细微却非常明显。 滴答。 这次不是未知的滴水声,而是—— 我下颌砸到地上的汗。 在未知的前方,等待我们的……到底会是什么? 滴答。 …… 马呈呈小声和我说道,“前面可能有泉水……” 我看着干燥的灰尘在手机灯光下缓慢浮动,又看着干燥地地下厚灰,没有开口。 甬道虽然比外面的空间来说狭小很多,但对我们而言绝对不算小。据我目测,这起码高得有四米,宽估计七八米,在里面做一套广播体操完全不是问题…… “你做广播体操干什么?”马呈呈突然问道。 我一愣,当下暗自懊恼,这我又不小心说出来了? 马呈呈推推我,“什么广播体操?” “啊……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我急中生智,“你听错了,我是说光坡体潮,就是这个坡啊,你看吧,有水的话,这个坡体也会潮的你看对吧……” 马呈呈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我怕她再追问,连忙说道:“我们看看哪来的声音吧,你别杵着不动,来来来……” 马呈呈没有再追究,和我一起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我呼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老是想什么说什么的习惯真得改改了,不然以后出丑的时候还多着。想着事情,再加上光本来就暗,我一时之间忘了看路。这样的举动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我撞墙了。 “疼疼疼疼疼疼……” 这一下直接撞到了墙上,撞得太结实,我扶着墙好一顿倒吸凉气。 马呈呈跑过来,“你怎么样啊,要紧不……”她的声音忽然一扬,“……你手下是什么啊!” 她一喊吓得我一哆嗦,手一下子缩了回来,“你别一惊一乍的啊!没病都给你吓出病来……你要淡定淡定,淡定你知道吗?!”说着,我就看向自己原本扶的那个地方…… “卧槽这什么玩意!” 我步子一退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马呈呈一把扶住我,“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揉了揉额头,“刚撞得有点懵……那什么东西啊我……我这……”我想起来墙上的那个怪东西,呼吸有些紊乱。 马呈呈小退一步,她拿着手机自下而上照向整个墙面。 纵使已经见过了很多震撼的场景,但是这次,我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灯光所及之处全是龙。 粗的有卡车轮胎粗细,细的成年男人小腿粗细,基本大部分龙身粗细都是水桶大小,马呈呈手机灯光照过,那龙鳞熠熠生辉,龙须似乎无风而动,在离我最近的墙面恰好有一个龙头,随着灯光晃过,我见那龙头赫然看向了我! 第十章:丹书残卷 喧闹的市集。 “大闺女啊,不是老头子我吹,你这个孩子啊,天生骨骼惊奇,能文能武,我这里有一枚祖传的……哎哎,老头子这可不是糖丸,说了不是……哎哎,小施主不要偷吃……舔也不可以……不要抓贫道的胡子……头发头发……小施主松手……哎呀,不要戳贫道的鼻孔……”一个花白胡子穿着破旧黄色道服的老头子正龇牙咧嘴被面前穿金戴银的小孩拉拉扯扯,正背对孩子在小摊前挑选女儿家首饰的孩子母亲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待转身看清情况后,一把拉回自己孩子。 花胡子老道揉揉鼻子,准备再进一步游说。 “大闺女你看,贫道也不要钱,给你一颗祖传的强身健体丸,只求一碗饭吃……”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脸警惕,她看着花胡子老道手中形态来源皆很可疑的拇指大小仿佛黑色泥捏的丸子,摇了摇头。 花胡子哈哈一笑,倒也不在意碰了壁,单掌竖起向孩子母亲鞠了一躬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远处一个正咬着糖葫芦,大概六七岁光景的小孩饶有兴趣地看着花胡子老道,半晌,他又看了看被那孩子母亲抱走的孩子,孩子脖子上那个亮晶晶的金色长生锁分外显眼。 小孩咬下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拍拍手跟上了花胡子老道。 不多时,花胡子老道也发现了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他回头瞪了那孩子一眼。 这花胡子老道眉梢长过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胡子,眼窝深陷,眼睛又圆又大,一张脸皱皱巴巴偏白,这么一瞪眼睛倒也吓人,谁料那孩子不怕反笑,冲着老道还做了一个鬼脸,“你跟着老头子我作甚?”老道看他不怕,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小孩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起来煞是机灵,“有人偷钱袋啦!”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老道一惊,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此刻他们虽是偏了主干道,但在此仍有不少行人,这么一嗓子倒也惹了不少人多看几眼。老道四下打量一番,见行人虽是多看了几眼,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朝小孩面露恼色,“你这小子牙尖嘴利来污蔑我老头子。” 小孩眼睛滴溜溜地转,压低声音对老道说道,“我可是把老爷爷你偷换人家的金锁看得一清二楚啊,怎么的也算你的同伙了,是不是得分点好处啊?” 花胡子老道嘴角抽搐几下,“你胡说什么……”小孩嘿嘿一笑,“我可是好好观察您好几天了,看来您老记忆力不行啊,右袖袖兜里的好东西……”说完嘿嘿一阵笑,直笑得老道汗毛乍起,情不自禁摸了摸右袖袖中中的金锁,内心暗道小孩眼睛的毒辣。 小孩一脸天真烂漫,“这行人也不少,我要是喊来大家搜搜……”老道扬起手恶狠狠地威胁,“你这小破孩把老头子我惹急了,小心我打你。” 小孩哈哈一笑,“我敢来,自然是有所依托的,你看巷口那几个聊天的人,正是与我同来,你要是有信心和他们一比……”老道看了看这孩子眼神示意处那几个看似聊天,却不时把目光瞟过来的五大三粗的青壮年。这几人见他抬手,甚至有了过来的架势。老道忙收回手,小孩压低声音告诉他,“你看领头那个黑黑壮壮的,他打人下手可重了,而且他这一生气呀,脸就会抽搐起来,呀呀,你看我这任务完成得不好,你看他表情……” 老道听他这么一说,细看下那人似乎正抽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直直盯着他们,老道看着他碗大的拳头再看看自己排骨似的身材,咽了咽口水,忍着心痛从袖里摸出几块成色一般的碎银扔给小孩,小孩收了碎银子用手掂了掂,只管用笑盈盈的眼瞅着老道,花胡子脸上又狠狠抽了几下,用眼睛斜了斜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青壮年,咬牙再次摸出成色略好的几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同时恨恨地开口,“就不怕老头子我把你卖了?” 小孩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银子收进怀里,看着老道咧出一口还未换齐的牙,“在这条街,可没人动得了我。” 老道脸上恼色难平,从自己袖口里摸出一个布袋,倒出一颗乳白色鹌鹑蛋大小的丸子放进嘴里,这才表情和缓了些。小孩盯着他手中的袋子,闻着空中若有似无的清香,眼睛滴溜溜一转。 老道见他这幅表情,右眼皮顿时一跳。小孩扯了扯他的袍子,狡黠一笑,“老爷爷,你送我去城门口吧。”老道语气激动,“你这小孩子,得寸进尺!”小孩把手一摊小脸仰着,“我也不想再麻烦老爷爷你,只是路这么远,我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走去。”说完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委屈地看着老道,甚至有泪水在眼睛里荡了一圈。 “要不是看老爷爷你人好,我一个小孩子怎么敢来和您说话呢?”这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狡诈的嘴脸,倒是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叫得老道心都融化了一半。正说着,这小孩就张开双臂撒娇,“要抱抱。” 老道哪里还舍得和他恼,一脸苦色叹了口气抱起他往城门口走去,余光看到那几个青壮年果然跟随。走到城外,老道放下了孩子,看着他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般摆摆手,“可别再让老头子我碰上你这个小冤家。”小孩一笑,冲他做了一辑,小巧的身影两三下消失在了城外茂密的丛林里。 老道叹口气,转身回城。一面心疼自己打发出去的碎银子,一面闷闷地计划自己下一步行动,突然—— 那个黑壮正抽搐着脸的青年堵住了他的路。 老道心头猛跳,有些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已经完成您的要求了吧……我……” 没成想那青年居然文质彬彬抱了个拳,“既然你是那小孩的长辈,那咱们来讨论讨论价格的事吧。” 老道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青年见他这幅样子面露凶色,“拿了我们的店里那么多宝贝,你可别装傻。” 老道虽一时没猜到真相,但也明白了三四,他有些颤巍巍地开了口,“怎么说?” 青年收起了凶恶的表情,脸却又抽了几抽,老道的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这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你家孩子从本店拿走了青玉簪一对,珍珠手链一串……”老道感觉每随着这青年报出一组物什,自己就仿佛被雷当头震了一遭。待着青年洋洋洒洒地读完了这张纸报出了价格,老道险些昏厥。青年顿了顿又说道:“你家孩子拿东西时说了,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他家大人,到时大人来付账。”这一个晴天霹雳让老道眼前一黑,“我可不认识他啊……” 青年面上凶色再起,“这我们不管,总之你得赔钱。”青年旁边的一个瘦高小伙也接了话,“您老不也给了他些碎银子吗,想来倒也不至于就这一点……”另一个略显矮胖的青年看着老道的袖口咽了口口水,“有财……倒不如大家花花……”这青年长相普通,说话时嘴角带笑,甚至显得有点憨厚。 再不清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老道可以说是真的白活了,他看着眼前这几个明显是地痞一流的小伙快要哭出声来。这件事,翻来覆去一看,可不就是所谓的仙人跳嘛。这小孩捉住他偷人东西,然后诱他到城外这种偏僻的地方,接着又被尾随而来的青年勒索,老道被这小孩的年龄以及长相打消了防备,居然掉进这么显而易见的圈套。 其实说到底,这老道也是猜中其一罢了。这小孩确实与这几人相识,但最初,他是被拐来用于乞讨的,而小孩心思活络,居然带他们玩起了仙人跳,得力于小孩毒辣的眼力,他们刁难的对象往往是如同老道一流的江湖混子,这类人即使中了套也不敢声张,白白便宜了他们。 这几人打劫成功还未来得及庆祝,这才想起那出了城的小孩迟迟未归。平日里一直对小孩看得严实,今天这下却出了漏子,万一这孩子逃了……那瘦高小伙暗道不好,连忙叫起同伴出城寻找。 然而哪里找得到呢? 出城之后,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山,即使是最近的镇子也在五十里开外,这茫茫大山即使是成年人也很难长时间生存,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伙人最后只能在沮丧之中回了城。 “终于逃出来了!” 正独自行走在密林的小孩一脸喜悦,他掏出怀里的几个袋子慢慢打量,其中一个袋子装满了那老道曾吃过的乳白色丸子,另几个袋子也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丸子,闻起来异香阵阵。看了看身后没有搜寻而来的人,咽了咽口水,他拿出一粒乳白色丸子放进嘴里…… 被打劫之后泪光闪闪的老道独自行走在街头小巷,他忽地周身一颤,面色严肃起来。在空中嗅了几嗅,老道眼中精光乍现,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脱胎换骨,变得仙风道骨起来。他目光看向西南,这方位…… 正是那小孩所在之处。 老道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不到一瞬,他的身影已经浮现在了那小孩面前。小孩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且身影逐渐清晰的老道,他滴溜溜转了转眼睛,选择了…… 疯狂的打开那些袋子把其中的丸子向嘴里倒了下去! 老道的面皮一抽,脸上的超脱之意荡然无存,“你这个臭小子这可是我费尽心思让秋霜那婆娘给炼的丹药啊!你居然这么混着就吃了!赶紧给我停下!” 小孩吞吃的速度加快,几乎如同喝水一样,就在老道身体彻底凝实那一刻,小孩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丹药。 他打了个饱嗝。 老道看着他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第十一章:界碑的踪迹! 只是此时此刻三娘也顾不得多想,她一掌停留在马龙丹田外,再一伸手招来一片忘忧花,脆声道:“快吸收,忘忧花是淬体圣物,快释放出你的神识……” 说到这里,她也是一愣,这才想起这小子根本没有踏入修行的大门,就连聚气都没有达到,又何来神识?便认命地再一挥手,再收割起大片忘忧花,将其聚液成丸,对着马龙说道:“快吃了它。” 马龙依言开口,将这一枚蓝盈盈的弹丸吞入口中。 待将其吞入腹中,登时便感觉到一脉热流冲然而起,且不止如此,在热流冲起的那一瞬间,就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般,马龙感觉到自己周身一颤,一股更为炎热的灼烧感便由内而外散发了出来…… 三娘的声音焦急了起来,“快点吸收天地元力!” 此时马龙的神志已经开始飘忽,全身上下只有脐下有一掌清凉,过度的高温让他的意识开始恍惚,很多事在脑海中一遍一遍闪过,最后不知怎么却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小女孩粉雕玉砌的脸。 那红衣小女孩俏生生地看着他,一张脸绷得很紧,眉眼之间全是不喜别人靠近的神情。 然后他有点不屑地回过头,不再打量那女孩,只是哼哼道:“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再一回头却看见那小女孩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他,然后脆生生地开口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叫什么?” 明明心里很开心,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模样,马龙清了清嗓子才回答她,“我叫马龙。” 小女孩不理会身边讨好她的人,反而往他这个有点脏兮兮的人身边凑了凑,“我叫曲倾云,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啊。 只是那时的他还是端着表情,半晌才说道:“我要考虑考虑……” 小女孩咧开一口贝齿,笑得比三月的阳光还要美,“好啊,我等你告诉我答案……” 此刻的他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痛苦的灼烧感,整个人只感觉到了拂面的春风。 然后他听见自己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但其实那个答案一直在他的心中。 好啊。 他多么希望自己这么说了。 一阵剧烈的灼烧感忽地蔓延,马龙猛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他咬牙忍住了自己口中即将溢出的呻吟,三娘再次娇喝道:“不想死就快点吸收天地元力!” 马龙的双眼终于不再茫然! 他仰起头,一手攥紧成拳,另一只手贴紧那透明巨石,此刻自己全身上下唯一清凉的地方便是脐下,别处如同野火焚烧,这剧烈的疼痛感比起他被村子里人用来祭天求雨的那一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娘见马龙通体皮肤越发通红,再一看他隐忍着咬紧牙关,当即想起来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小子不懂修行,还不会引导天地元力淬体! 她登时惊出一头冷汗,更是一阵后怕,连声喊道:“快!你快引导你手下的那股……暖流!不!已经来不及了!快!感受天地元力的变化,感受你体内灵气的运动!就是那股暖流!” 马龙闻言立即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但全身却疼痛异常。 脑海中忽然又蹦出了曲倾云的脸。 他还欠她一个回答。 想到这里,马龙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下,只感觉自己口腔之中弥漫着血气,也就是这一下,他猛然间冷静了下来。 那一瞬间就仿佛灵魂脱离了肉体,马龙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体之中有三股力量在相互胶着,一股是来自巨石的暖流,还有一股是因为服下了那弹丸之后勾动了体内积蓄各处的暖流,还有一股……则是三娘不断过渡到他体内的那掌清凉。 这三股能量本身都不算高温,但却都十分躁动杂乱,这直接导致他体内产生了极致的高温。 马龙开始观察这三股力量的区别。 巨石所传来的暖流不算大,但很有规律,这股暖流在他体内按照某种规律流转,只是在身体之中某些地方仿佛被阻碍,导致暖流变小,并积蓄在那里。一来二去,那地方就会产生强烈的灼痛感。 而这股暖流,三娘似乎叫它天地元力? 马龙试探性地将那狭窄的地方疏通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的意念此刻就仿佛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体内的经络。 只是他的力气太小,但当这股意念在体内移动时,他感觉到了一股极淡清凉。 这感觉和三娘拍在他腹中的那掌有些相似,或许……可以借用三娘的那股力量? 马龙将意念碰触到三娘拍向他腹中的那个地方,却发现轻而易举便引导那股力量为他所用,他也是知道这是三娘有意帮他,便立刻再次将那经络的狭窄之处拨弄了一下。 只见那经络终于宽了起来! 淤积在体内的暖流终于开始流转自如,甚至隐隐有变大的趋势。 而此时还有一股暖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马龙将自己周身的经络疏通一番,紧接着再开始管理那股由弹丸勾动的暖流。这股暖流极具冲击性,不止如此,甚至已经开始攻击他的脏器,马龙先用那股三娘传向他体内的能量将自己已经受损的脏器包裹起来,然后便有心疏导那股加入自己脉络之中,而当那暖流接近脉络的时候,马龙突然发现它的用处……似乎并不是百川归海。 那股暖流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了所有的脉络,就在此时,他感觉到来自巨石的那股力量开始变大。 他的脉络开始膨胀起来,但好在此时他所有的脉络已经被自己体内的那股暖流包裹,并没有发生破损的情况。 只是在这两股力量的冲击之下,他感到自己的脉络又酸又涨,那种如同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的感觉越发严重,周身更是开始疼痛。 三娘看见他此刻的肤色已经不再那么通红,再一感觉到自己输入他体内的真元也被使用,心中也是安稳了七八分。 马龙开始松开按在巨石上的手,此刻他已经不需要直接接触便可以汲取巨石之中的天地元力。三娘手下不敢放松,她在源源不断将自己真元外化输入马龙体内的同时,也再次一挥衣袖收割起大片忘忧花,再次将其聚液成丸,督促马龙服下。 马龙不停地运用忘忧花所产生的灵气去包裹自己原本纤细脆弱的脉络,同时也不断用三娘给予他的真元去调节脉络的宽窄,而那浩浩荡荡的天地元力便无后顾之忧地在其脉络之中流转,不停精化到丹田部位。 在逐渐熟悉了这个流程之后,马龙吸收天地元力的程度也越来越多,更会越发纯熟。 在往日,三教九流并不像现在这样日渐式微。那时候各宗各教的状况真可谓八个字:诸子百家、百花争鸣 就像现在被人近乎神话的茅山道教,那时可以和它分庭抗衡的流派不少。等到茅山道教发展到如日中天,当时以奇门遁甲闻名于世的道教还有一个,也正是这两个道教各占半壁江山。 那时的一个成语足以说明这种情况。 南茅北马。 不同于南方茅山流派,北方的马家是家族一脉。 南方茅山虽说神秘,但毕竟是一个门派,即便最后凋零还是有不少书籍血脉流传入世。但是马家却不知为何在某一代突然断了传承,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去追究缘由。宗家最后分了三脉,一脉留驻北方故地,一方南下去了湖南一带,另一脉到了当时的国都长安择山而居。 那时北方马家传出了不少奇闻异事。 后来一时战乱灾祸四起。生逢乱世,不少异教趁机敛财敛众。 其中有一脉以杀人劫财为主,所倒之处寸草不生,就连祖坟的陪葬都不放过。这一行人自称黄大仙座下教众,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直到他们招惹到了北方马家身上。 结果毫无悬念,这一宗黄大仙教众全灭,待马家杀进其所处属地,只见其大殿中赫然供奉着一尊毛色油光水滑的黄鼠狼。这黄鼠狼巨大无比,赛半匹成年野马大小。 大殿香火点点,但黄鼠狼像却透出阵阵香火气都压不住的恶臭。 马家没有轻举妄动,掌家人还未迈入大殿就发现这系一所阵法核心。 那阵法也是端地恶毒,唤做千煞风水换地聚财阵。 此阵用于聚财换风水,前身分为十杀、百杀、千杀、十煞、百煞,直至千煞。 以一尊半仙血祭为一杀,千尊半仙血祭为一煞。 所谓半仙也有一番由来,半仙乃是对成精野物的尊称。次阵法须得深山老林修炼千年的山野古精,以黄皮子最佳。待活捉其后,将其放血而亡,经过一番手段将其皮毛剥下,肉身血肉尽毁,使得此魂无处可去,活活沦为求财之魄。 向来山精古怪最惜得皮毛,如此一来听命于施法者心中多有不甘,但又惧怕皮毛被毁,这一身道行尽散连游魂也做不得,如此一来此阵最为阴邪。能使得此阵,不止说明施法者功夫了得,更说明施法者心思歹毒。 如此不入流之辈,掌家人怒而破阵,将阵心那尊黄鼠狼超度后付之一炬。 当夜,一身穿黄衣须发皆白的老者踏云而来,此老者文绉绉先是拱手作揖,言语中无一不透露出感激之情。掌家人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又见这老者与他颇为投机,即便心知古怪依旧彻夜长谈。老翁端地是钦佩万分,最后道出了原委:原这老者本尊乃一座黄鼠狼,此黄鼠狼在山间佛堂,受得梵音点化,修行千年成了精怪。眼看就要飞仙而去,谁料被这歹毒术士以邪法灭了肉身,生生损了它这一身皮囊,困于歹人之手。这下得了超度,谋了个土地老爷的职位,此番前来是为道谢,也是为提醒恩公小心那施法之人。 正相谈甚欢,却听闻那窗外传来一声鸡鸣。 真真一个雄鸡一唱天下白。 掌家人蓦然一惊睁开双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方知原来这番夜谈只是梦一场。当下思忖,这白发老翁想来是那尊黄鼠狼,心底倒也感叹:这世间,古精仗义多;人情薄,情意不敌祸。叹惋一番,想起那老者三番四次让他小心那施法者。也就是艺高人胆大,掌家人也没把这施法人放于心上,却于某日突然感到不适。 这下他突然想起那老者多次要他注意这施法者,连连起坛做法,哪料这事出突然,眼看着不敌那人—— 掌家人喷出一口烫血,拼了道行直直逆法而行。舍了性命诛了那施法人,拼得个一损俱损。 待本家人赶到,掌家人只来得及交代一番遗言。 那真是:修行之事凶险落,朝生夕死白骨硕。 第十二章:界碑的踪迹! 三娘自然不知道马龙内视所发现的异状,当然,如果她发现了,只怕还要目瞪口呆一次。 此时的马龙已经完全被那无底黑洞所吸引,当他讲三娘的真元积蓄到一定地步,便再次试探着再次将自己的意念伸入那无底洞中,然而即便此时那意念已经变大了数倍,却还是依旧被卷断吸入,马龙不气馁,继续加大意念的积蓄量,一直在这无底洞周围徘徊不停。 他不停地尝试去窥探那无底洞中究竟是什么,一次不行,便再一次。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尝试,在意念不断被卷断的同时,马龙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新生的意念越来越强韧,甚至似乎,已经往那无底洞中多延伸了一端距离才会被卷断,而他目前在那无底洞中看见到场景,仿佛只有一成不变的黑暗…… 三娘已经麻木了,她看着空中悬浮的马龙,不时为他将忘忧花聚液成丸,手下的真元也没停过。只是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这小子还完全没有醒的意思,饶是三娘已经自认为所知甚多,但遇到马龙身上这种情况却依旧只能束手无策。 此时的马龙更是不知道,在那海岸之外,他在新秀阁的住所,此刻已经炸开了锅…… 金宝中皱着眉,侧脸向身边的菜聪询问道:“马龙真的不见了?” 菜聪点头,“金老大,千真万确。” 金宝中表情严肃起来,“这入门考试已经快要到了,如果他还不出现……只怕会失去考试资格……”要说让马龙失去考试资格,这也是他所不期望的,毕竟看样子马龙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如果现在不把握住,那件事……可能就很难成功了…… 想到这里,金宝中目中闪过一丝断然,抬头道:“菜聪,你把详细状况一一道来,马龙究竟是不见了还是……死了?” 菜聪拱手一拜,“金老大,在马龙屋后的沙滩上有打斗的痕迹,只怕他已经……”菜聪说到这里也不再说下去,金宝中自然知道这也是说明马龙已经凶多吉少,他抬头看向山上的杂物房,心中也是暗暗有了打算。 他侧身叫道:“赵猴,事不宜迟,你去杂物房把马龙的名字给何三姑报上去,就说担保人是我,他也参加入门考试。” 赵猴双目在眼眶中溜溜一转,也不多话便拱手告退去了杂物房。 金宝中看着赵猴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口中更是喃喃道:“马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如果你真的死了……今年我的参试资格也就没了……” 他再次看向山脚下马龙的房间,也不再言语。 只是此刻他心中却莫名相信着,马龙……一定不会有事! 这笔买卖是赌大了,但如果马龙真的不参加这入门考试,他金宝中也不过只需要浪费几年时间,而一旦马龙来参加,那马龙就将对他欠下一个大人情! 一想到这里,金宝中也是感觉不亏,只感叹这宗门奇怪的规定。 玄门寒宗参加入门考试需要在杂物房登记,如果因为某些原因,一些弟子无法亲自登记,便需要一个人为其担保登记。如果那担保者通过了考试,但被担保者却错过了考试又或者没有通过,担保者的通过资格也将……作废。 如此不进人情的规定却是宗门高层百般思考之后做下的规定,这规定也有其用意。因此一旦这两个人都通过了考试,那么他们两人将会得到比独自通过考试更好的修行资源。 在玄门寒宗之中,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都需要两人极好的配合。如果有弟子通过这项规定完成了入门考试,不仅说明两人有修行的潜力,更是说明这两人相当信任。 而配合的开端,便是信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炼丹炼器代价太大,如果宗门不讲弟子成双安排,那丹药和器具的生产率将大大降低,也会进一步影响整个宗门的发展。 金宝中有这样的魄力去做马龙的担保人,也正能说明此人决断果敢,是不容小觑之辈。 此时杂物房中的何三姑正对着自己眼前的册子双目微缩,口中喃喃自语道:“金宝中……吗?” 她的目光落在马龙姓名之后的担保人姓名上,轻轻笑了一下,“真没想到那混小子居然还有朋友……” 如果此时马龙在场,他就会发现何三姑此刻除了外表,其一举一动皆是和三娘……一模一样! 此时。 海面之下,蓝海之中。 马龙依旧悬浮半空中,数不胜数的天地元力正在倒灌进他的身体…… 他将意识凝聚在无底洞周围,忍耐了许久,此时的意念已经不是细细一缕,而是无比浑厚凝实,甚至因为掺入了三娘大部分外化的真元,此刻更是粗壮无比。眼看准备完毕,马龙也不再犹豫,陡然间将整个意念灌注至那无底洞中。 这次……意念没有再断! 那一条浑厚无比的意念通通往那无底洞中倾泻而去,不止如此,其后更是有源源不断的真元作为支撑。三娘此时也是倏然一惊,她发现马龙吸收真元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按她开始供应的真元量来看,更是有些供不应求,虽不知道为何,但也将手下真元灌注更多,以便于马龙使用。 马龙接着这强悍的后续供应,用意念一往无前地在那无底洞中探查,此刻那无底洞中仿佛有无数劲风刀割,将他的意念不断消耗,甚至还传回一阵剧痛,马龙此刻也是豁出去了,他一咬牙便将更多意念倾注至其中,消耗和补充此消彼长,于是那脉意念虽说不停变细,但却深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而就在此时,电光火石之间,马龙感觉到那来自无底洞中的拉扯力倏然变大,仅一瞬间,那拉扯力便眼看着要将他的意念扯断! 千钧一发之际,马龙拼命将意念向前延伸,然后……意念被扯断了! 随这一阵举动,马龙感到自己双眉之内的深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痛,但与此同时,哪怕只是惊鸿一现,他也已经看清了那脐下无底洞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让他无比熟悉也无比困惑的东西。 那正是他亲手从乱葬岗抱回家中的……界碑! 马龙倏然清醒了过来,随着那阵剧痛,他全身一软,登时从半空摔下,三娘见势一挥衣袖,只见一片蓝色忘忧花翩然而起,将马龙托住,缓缓将他放在了蓝海之上,自己卧睡的透明巨石上。 马龙喘了口气,抱着头感受那剧痛,就连天地元力都不再吸收,见他如此,三娘双目微缩,轻声开口道:“可是双眉以内剧痛?” 也不知她说话时用了什么法门,马龙虽说头痛难忍,但却依旧听见了这句话,仿佛这话是直接从他脑海中响起。于是他点了点头,整个人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却依旧一声不吭。 三娘伸手将一脉蓝色忘忧花变成汁液,并将那汁液浓缩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深蓝色水滴。 紧接着她便将自己白如葱段的食指含入口中,更是用牙轻轻一咬,紧接着便将一滴血珠甩入空中,见那红色血珠与深蓝色水滴凝结成一滴暧昧的深紫色,这才用丁香小舌将手指上残余的血迹舔舐干净,眉目之间更是有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等她再将手指拿出,其上的齿痕已经消失,手指依旧嫩白光洁。 那滴紫色的水珠其中氤氲动荡,看起来仿佛一块无色的水晶其中动荡着紫色的袅袅烟雾,美不胜收,让人入迷。 三娘伸手将那水滴弹射进马龙的双眉之中,口中轻声呢喃道:“连续运用意念将体内脉络控制,你这还未修炼出神识,只怕现在紫府已经受损了……” 马龙抱头蹲下,脑海中一片混沌,那剧烈的疼痛让他感到眩晕,但却又无法真正眩晕过去,就那么咬牙硬撑着,眼看就要撑不下去,而就在这时,却感觉到双眉之间忽然一凉,紧接着这阵凉意便缓慢向内延伸,更是止住了他混沌欲裂的头痛。 马龙不敢放松,准备运用意念将那凉意向脑中吸引,但谁知刚一想到动用意念,回馈而来的只有一阵剧烈的胀痛。 于是这么一来他也无法自主引进那凉意,但也知道自己只怕性命无虞,想到这里,马龙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去,此刻全身脉络的酸痛肿胀以及双眉之中那胀痛登时全部袭来,一瞬间便让他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三娘见马龙晕了过去,便用皓齿轻咬红唇,埋怨道:“你这混小子,不止毁了我的忘忧花海,更是用了我的初血……”说到这里,她更是面色一红,不再言语,看向马龙的表情也有些不同。 刚才自己也是心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她们蓝媚族的初血是疗伤圣药,对待紫府受损尤为有效,要知道修行之人,紫府受损乃是致命伤,一点处理不好可就会成为一个无知无视的傻子,就连凡人都做不成。 想到这里,她再一看马龙,心中更是又羞又恼,自己怎么突然就一时脑热把初血给了这小子,如此一来,她哪怕是脱困回到了自己的家族中,又怎么能嫁的出去……正羞赫万分,再一看自己双腿之上的那些石藤,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恹恹。 只怕她如今都无法逃出这大阵,又操心那未来干什么? 指不定也就这混小子能陪她一些时日罢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哀怨地看了马龙一眼,只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中头一次对男子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第十三章:三娘的身世 马龙晃晃悠悠醒了过来。 他看着头顶那一脉脉水波中游动的小鱼,偶尔还有几只发光水母,再加上水草参差摇曳,此景恍恍惚惚,仿若水晶龙宫。阳光倾泻在水面,但却无法投射太远,于是水中便呈现出绝美的分层,这景色青翠动荡,绝似人间仙境…… “你醒了?” 只听见耳畔传来一阵柔糯的女声,伴随着一股女子特有的芬芳体味。 马龙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不止如此,更是连头都没法转动一下,舌头也是不听使唤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唯有一双眼睛可以转着看看周围。 只见三娘正侧卧在他身边,单手撑腮,定定地看着他。 马龙自然无法说话。 三娘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很悠长,“混小子,你还不知道我的来历吧……今天你也动不了,听我讲讲如何?” 马龙转着眼睛,奈何这一点点举动根本无法将他想表达的意思传递出来,于是他也只能选择认命,来静静地聆听三娘的诉说。 头顶上那一片水域之中,不时有小鱼因为好奇来靠近蓝海之上的水与空气交接的平面,只见一条黑色小鱼因为好奇,不时扇动鱼鳍,轻轻用口唇去碰触那光幕,但却始终无法突破…… “我本是蓝媚族的圣女……” 三娘本是蓝媚族圣女。 当她一出生,便肩负此任。 那时的她在众人的保护中长大,犹如众星拱月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于是便理所当然长成了一个刁蛮的小姑娘。但当她渐渐长大,却发现族中长老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那种神情不像是单纯的关切,其中更多的是贪婪。 蓝媚族向来寿命远超常人,哪怕不迈入修行的道路,相对凡人,他们的寿命也依旧漫长到天荒地老。所以年幼的三娘有很多个年月来揣摩着眼神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后来她懂了。 于是便有了第一次出逃。 蓝媚族中无论男女老少皆俊美出尘,这样的族群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注定会成为一些有权有势之人的禁脔。三娘是族中千年以来最美的女婴,她这样的人并没有成为蓝媚族交好外部的工具,而是成为了——取悦族中长老的玩物。 蓝媚族的圣女,美其名为圣女,其实族人都心知肚明这圣女,意味着什么。 三娘觉得耻辱。 从小将她带大的女人叫二娘,蓝媚族圣女向来没有名字,她们的称呼就用数字来代替,等到了九便再次从一开始。 二娘已经老了,但如果把她的年龄等同到凡人身上,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少妇。通过二娘脸上的五官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她曾经是怎样的美艳动人,但此时此刻对族中的长老而言,她已经老了。 二娘并没有像以往的圣女一样交给三娘取悦男人的方法,她虽然未入修行之路,但却看出来了三娘修行的天赋,于是便偷偷塞给了三娘一本古籍。这本古籍是她机缘巧合所得,当发现年幼的三娘可以催化忘忧花时,她便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本书了。 果然冥冥之中上天自由安排。 第一次出逃的时候三娘不过才铸魂期修为。那时二娘不时通过皮肉交易为她换来修行所需的资源,只是这资源过于稀少,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三娘破阶靠的是悟,从这里就足以看出她的修行天赋究竟恐怖到什么程度。 只不过她没有逃过,好心收留她的蓝媚族人被追踪所至的长老灭了村,方圆十里鸡犬不留。那一战三娘突破到了封魂,奈何依旧不是追踪长老的对手。 哪怕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千年,三娘依旧记得那位长老对她说的话。 他说:“那些人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你逃到了这里,是你害死他们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做我族长老的圣女?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殊荣?” 三娘反问他,“蓝媚族人本就在星琼大陆上饱受欺凌,你们长老有此修为为何不对外反倒屠杀自己的族人?难道你们的本事就是用来伤害信赖你们的族人吗?” 那位长老负手而立,背影寥寥,仿佛世间高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三娘,一字一顿说道:“他们不过是寻常族人,我杀便杀了,还需要给谁交代吗?” “若说天理,我就是天理!” “若说规矩,我就是规矩!!” “你不过一个下等玩物,如果不是因为初血,我怎么会饶你性命?” 三娘看着他,平静地说了三个字。 她说。 我不服。 然后她便突破了。 当时引发的仙劫直接把这一处的村子犁为平地,那位看似高人寂寥的长老直接死于仙人九劫的雷劫之中。三娘一口气渡过九劫,然后便杀回了我们迷路了。 我看着周围心里越来越没有底,要说单纯的迷路我也不会有多害怕,但是——这里是大寨地下空间。 如果不是迷路呢? 如果是…… 鬼打墙?! 我有点慌。 马呈呈停住了步子,我跟着微微退了一步。她开了口,声音有些抖,“我们……迷路了?” 那人依旧站着。 马呈呈把手机掉了个头,“我们走吧,换个方向。” 我微微点了点头。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幽幽的呜咽。 我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马呈呈步子停住了,她突然转身把手机塞给了我。我拿着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呜咽声越来越大。 她突然笑了。 这笑是那种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唇珠抿紧,嘴角咧开,我甚至能在嘴角咧开的缝隙里看到她反光的牙。她笑得太用力,脸颊下半部的肉都耸了起来,但眼睛却瞪得很大,甚至瞪出了一圈眼白。 我打了个寒战,“你……你怎么了……” 马呈呈还在笑,眼睛瞪得更大。 我干笑着伸手想推她,“……别……别闹了……” 她突然转身向人影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在这要命的关头我居然愣了一愣。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马呈呈已经快要跑出手机光照的范围,我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抓她,“马呈呈你干什么?” 我抓了个空。 她已经跑出了光照的范围。 我是懊恼万分,千不该万不该刚才愣了那一下,不过心里抱怨归抱怨,但脚下还是毫不含糊,我举着手机追着马呈呈往前跑。 然而已经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又跑了半天,我陡然停住了步子。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我警惕了起来。 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按我这么个跑法,怎么可能还看不见那军装人影?刚才我们手机照去,都能看见那影影绰绰的直立背影,怎么朝着那人影所在的方位一顿跑,反倒看不见了?我是越想越害怕,马呈呈这也不知道闹得哪一出,我扯着嗓子喊她,“马呈呈!” 挥之不去的呜咽声如蛆附骨。 头上忽然滑落一滴液体。 我一惊。 鼻尖并没有闻到铁锈的味道,我颤抖着伸出手一摸,再放到眼前一看—— 原来是汗。 我松了口气。 再一看周围让我一筹莫展的黑色,我焦灼起来,“马呈呈?你在哪?” 我借着灯光扫视四周,这根本就没有马呈呈的影子。 呜咽声陡扬。 一个人影晃了过来,我步子一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用手机照了过去。 果然是马呈呈。 马呈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机灯光晃到了眼睛也不知道去遮,木木地站着没有动。我小跑过去,“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有接话。 我又开口,“你刚才怎么了?” 马呈呈还是摇头。 我想起她那个诡异的笑,心里有点发毛,但她一声不吭,又一副很受伤的小表情,我也不好逼问,只能暗自揣测。莫非……马呈呈又看到了那些东西? 呜咽声久久不息。 就在这时,在光线和黑暗的交界处,忽然出现了一只黄鼠狼。 一只纯黑色的黄鼠狼。 黄鼠狼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们。 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也摸不清这是突然出现的黄鼠狼,还是早就在那边蹲了很久,直到这时才被人发现。马呈呈魂不守舍地准备往黄鼠狼那边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突然这黄鼠狼的出现过于诡异,而且这颜色……我拉住了她,“你不要过去。” 马呈呈推开了我的手,嘴里喃喃自语。我看她这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更加觉得黄鼠狼有问题,“你清醒点,这大寨底下都荒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黄鼠狼?你别过去。” 马呈呈恍若未闻,慢慢朝黄鼠狼走了过去。 我伸手拉她。 谁知这时马呈呈劲儿大得出奇,我根本拉不住。黄鼠狼呆的地方离我们并不远,甚至可以说非常近,也就个把米,还没等我再拉马呈呈一把,她就已经走到了黄鼠狼跟前。黄鼠狼直起身,朝她双手并拢,作了一揖。 因为心里多多少少对黄鼠狼还有些阴影,所以我只是看着,不太敢过去。 黄鼠狼伏在马呈呈脚上,样子很温顺。然后……亮出了锋利的牙。它咬了下去。 马呈呈闷哼一声,我一惊,也顾不得害怕黄鼠狼,跨了一大步踢了它一脚。黄鼠狼被我这一脚踢开,四肢匍匐在地上,一双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也没有声音。我作势又要踢,黄鼠狼身子往后一缩。我再一跺脚恐吓,黄鼠狼绿油油的眼睛对着我眨了眨,扭头跑了。 松了口气,我转头看马呈呈,她捂着脚踝蹲了下去。 “你没事吧……”我有些忐忑。 马呈呈没有吱声。 “能走吗?” 她摇头,收回手一看,只见那掌心几点艳红。 是血。 第十四章:入门考试 宇文台出了驯养小白的石室。 石室外空间更大,山洞石壁之上挂满藤条,顶端有一颗荧石散发着幽幽绿光,这一间石室中驯养着不少品阶一般的灵宠,就连那庞大无比的无尾蝠也在其中。 见主人出来,无尾蝠便凑过来,乖巧地用头去蹭他的衣摆示好。 谁知这一下倒触到了宇文台的逆鳞,他怒气冲冲道:“你个该死的畜生,如果不是你品阶太低,老子至于供个祖宗在那里吗?” 说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踹了无尾蝠一脚,这一脚不解恨,又狠狠踹了无数脚,因为心里有气,脚下也没有任何收敛。 无尾蝠也不动,敛翅乖巧地任由主人发泄,只是聚气六阶的修为哪里是什么花拳绣腿,那无尾蝠在连翻踢踹之下,口鼻已经渗出了深褐色的鲜血,显然是受伤了…… 宇文台发泄一番,感觉心中通畅多了,便头也不回走出了饲养灵宠的石室。 在隆隆关闭的石门中,无尾蝠蜷缩在角落,庞大的身躯卷成一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玄门寒宗处于海中,海域的落日向来很美。 海水与浮云遥相呼应,落日把一片片浓墨重彩的金色红色喷薄而出,风起,云层海面瞬息万变,煞是迷人。 等到了傍晚,马龙透过层层海水看向天空中那绚烂无比的火烧云,景色越是绚烂,他的心中便越是黯然。 不知道此时小白在哪里,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受伤。 他一步跨入修真门,未入修真路,却已经感觉到修真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如今的能力太弱,就连小白都无法保护……想到这里,马龙更是想到了自己身边的三娘,此时他也有些动摇,这女人从一开始就帮助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三娘对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也分不清。 但想了半晌,马龙还是决定应该相信她,虽说人心险恶,但如果什么都不信,那人活得也太累了。马龙也知道自己这次所谓的淬体,三娘出了多大的一份力。 如此想着,天也不知不觉黑了下来,蓝海周围亮起蓝光点点,马龙心知这是忘忧花的亮光,但不知为何却感觉这光芒似乎远远比不上之前,但一想,也可能是因为观赏的视角不同。 只是他不知道,为了让他淬体,三娘几乎将自己培育多年的忘忧花采得干干净净。 到了后半夜,海上一轮明月正悬。 马龙看着夜幕中遥遥闪烁的群星,忍不住轻叹一声好美。 这一声出口,他才猛然察觉自己可以说话了,再一感觉,自己也可以扭头,颈部以上的知觉,只怕是恢复了,想到这里,马龙忍不住一阵激动,当即扭头看向三娘。 只见三娘已经睡熟了。 她眼睫紧闭眉头微蹙,五官近看更是完美,一头如水蓝发铺在自己身下,更衬得肤白如雪。 如此佳人在卧,马龙却无心再赏,他又扭头看向夜空,神情有些怅然。 就这样过了一夜,等到天亮,马龙便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可以动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马龙当即一跃而起,展展胳膊蹬蹬腿,整个人好不自在。他这一番动作,三娘自然也醒了,于是便撑着巨石坐了起来,她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慵懒地犹如徐徐展开的睡莲,绝世之姿美艳无双。 马龙再一内视,顿时愣住了。 只见他那本空无一物的脐下三分,此时此刻除了最底下那静谧的黑洞,其上的空间里更是凌空悬着一个晶莹的红色小珠。 这珠子既像是液体又像是固体,正稳稳地悬着,不时有灵气围绕那小珠进出,煞是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 三娘却先他一步哧哧笑了出来,“你这混小子还真是个不开窍的石头,淬体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到聚气的境界。” 马龙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三娘,我肚子里有个红色的小珠子。” 说着他便比了一下位置。 三娘皱眉,“这是丹田,丹田之中怎么会有颗珠子呢?你还不到成丹期啊,把手递给我,我看看。” 马龙依言递过了手去。 等三娘握住他的手,马龙便感觉有一股热流从三娘手上蔓延而上,他也不做反抗,便感觉到这热流一路蜿蜒至他的丹田。 热流在他丹田盘旋一圈不多又转出。 “没有啊。”三娘一脸疑惑,“你的丹田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红色小珠子。” 马龙一愣,他再三探查,只见那红色小珠幽幽旋转,赫然就在那里。 但听三娘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可能这个他以为奇怪的红色小珠每个修行之人都会有。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纠结,于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见他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三娘也是有些不适应,这混小子打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便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自从小白被人掳走之后,他就极少言语,表情也变得阴霾起来,虽说修行之路十分凶险,为人要有心机懂进退,可是亲眼见到一个人倏然改变,任谁心里都会有点不适应。 马龙也不多言,和三娘抱拳道谢之后便准备离去。 三娘再次将蓝海凝结出冰道,供马龙进出。这时马龙才发现那蓝盈盈一片花海已经少得可怜,正奇怪,回头一看坐在巨石之上以手为梳的三娘,顿时便明白了。 当时他淬体,三娘不时给他服用忘忧花凝聚而成的蓝丸,只怕这花海的消失和他不无关系,但此时他也无力偿还这个人情,于是便牢牢记在心间,深深看了三娘一眼,便走到海水与这花海空间的衔接之处纵身一跃。 身体顿时被水托举而上,这一下可是惊着了那一群在用口唇碰触光幕的小鱼,立马结对成群倏然远离。 马龙踏水而去,向着微微泛起曙光的海面前进…… 新秀阁的一间房中。 金宝中闭目打坐,正在这时,那赵猴却忽然冲进了屋子。 因为被打断清修,金宝中也有些不高兴,但他也知道赵猴绝不是冒冒失失的人,于是便睁开双眼道:“什么事?” 赵猴调整好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喘着气好半天才说道:“金老大!马龙……回来了!” “什么?” 金宝中拍案而起,一张胖脸登时浮现出喜悦,内心更是喜道只怕这次这人情马龙欠定了!而只要他欠下人情,那件事……也就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他也是眉开眼笑起来,“我的马龙兄弟回来了,我这做大哥的怎么能不去给他接风洗尘一下,赵猴,你前面带路!” 赵猴点头,见金宝中高兴,自己也是激动万分,胸脯微抬昂然道:“是!” 山脚下的马龙打量着自己已经有些落灰的屋子,再一看窗外平平整整的沙滩,表情有些漠然。倒不是说他经过了淬体这一遭对小白的心已经没有了,只是此时他也知道有些事,不管怎么表现,他的心中都无比坚定。 小白……他一定会夺回来! 那掠走小白的人,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此时的马龙更是迎着晨曦暗暗发誓道,从此以后,任何人都无法夺走他所重识的一切。 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他要足够强!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维护自己想要维护的,否则一切都只是痴人说梦。 “哈哈……”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马龙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是金宝中。 马龙闻言看向院外,只见一群不请自来的人站满了院子,为首的正是金宝中。他瞳孔微缩,没有开口。 金宝中倒不觉得尴尬,继续开口道:“我这次来也是为了给你讲解一下入门考试的事,这一届的入门考试大后天可就开始了,我们明天也要起身了。” 听他这么一说,马龙倒是听出点门道来,于是便对着他做出了请的手势,示意他入内详谈。 金宝中也拱手一谢,转身向跟着自己的那群人说道:“你们在门外等我。” 等进了屋,金宝中也是感觉到马龙身上有什么变了,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如今的马龙似乎比之前冷淡了很多,并且沉默了不少。不过金宝中急着邀功落实这个人情,也就没有功夫多想便开口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每一年考试都需要提前报名,你不在这里杂物房无法记录,我就当了你的担保人,这下你就不用担心考试资格了,到了时间我们同去便是!” 马龙心底冷笑,这才明白此人原来是急于表功,便说道:“有劳金兄费心,恩情我记下了。” 金宝中听他这么说道,心中更是喜不自胜,接着便向马龙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又约好明早一同启程,便离开了。 马龙待他走后便动身去了杂物房,等进门看见何三姑笑盈盈地看着他,这才明白三娘借天劫破开大阵时送出的那一缕元魂何处,于是便拱手一拜,“三姑,我是来询问考试的事宜。” 何三姑走到门口伸出一只手,紧接着便看见一道光幕倏然闪过,将整个杂物房包含其中。 之后,何三姑才缓缓开口道:“明天一早你和其他弟子一同乘坐雾羽鹰即可,今年入门考试的场所在宗门外一个试炼场,通过五轮考试才能成为本门的记名弟子,再经过三年苦修便有了成为各脉外门弟子的机会。” 马龙点头,何三姑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香囊递了过去,“这是储兽袋,等抢回小白让它藏在这里,再找机会送回我的蓝海。” 见他收下储兽袋,何三姑又把金宝中为他做担保的事说了一番,然后便不再叮嘱,一伸手收了空中的光幕,再次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 马龙拱手一拜,退出了储物房。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去往考试地点的方法,明天便可自己启程。金宝中今日的讨好事出蹊跷,且此人早在之前就已经算计他两次,与此人深交,无异于玩火,一不小心就会自焚。 计划好一切,马龙眺望着远方的海面,双目微眯,轻声说道:“修真界……” “我马龙。” “来了。” 第十五章:试炼场 第二天,早在集合的时辰之前,马龙便已经到了指定等候雾羽鹰的地方。 远远只看见那平台之上一个黑袍弟子背对他负手而立,身影隐约有些熟悉。待走近一看,马龙双目一亮,大喊道:“莫师兄!” 莫成丰正在等候,回头一见是马龙便笑道:“原来是你这位小师弟,今日倒是到的很早,准备好参加入门考试了吗?” 马龙勾起嘴角一笑,这笑并不阳光,甚至有些诡异,和他看起来很稚嫩的脸十分不合适,“当然准备好了。”他双目微眯看向远方,口中喃喃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莫成丰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迷糊,但他本来就为人忠厚,也没有什么鬼心思,于是便有些不明所以道:“小师弟,你这怎么笑起来有点怪怪的……” 马龙双目微闪,又拱手一拜道:“没什么,我冒昧问一句,莫师兄是哪一脉的弟子?” 莫成丰听他这么一问,也没有想到是转移了话题,只憨厚一笑,挠挠头发道:“说来惭愧,我到现在也不过是饲灵峰辅峰的一名小弟子……” 马龙点点头不再言语,余光却看到三三两两的土黄色袍子闪动。 其他人已经来了。 金宝中此时也到了平台,只是他的表情却很不好看。 这时他早就已经换下了自己那一身穿金戴银的装扮,转而穿上新秀阁统一发放的土黄色长袍。 要知道他脸色不好也是有原因的,一大早兴致勃勃地跑去马龙的房间,哪知这小子早来了个人去楼空,被褥床榻收拾地整整齐齐,正当他以为马龙再次失踪,却听菜聪说那小子已经去了集合的地点。 等他再气喘吁吁地跑到集合场所,再看见马龙和准备带领众人去试炼场的黑袍弟子相谈甚欢,也不好插话。 菜聪赵猴一左一右,看着自家主子面色不善,也没有人敢去触那个霉头。 刚到平台的马怀生抬头一看,一眼便认出那平台上的黑袍弟子正是带他进入新秀阁的莫成丰,当即激动道:“莫师兄!” 莫成丰看见马怀生,拱手示意之后便又和马龙继续谈笑风生。 等到时辰到了,莫成丰一看众人集合地差不多,便站在平台上朗声道“从今日起,只要通过宗门的入门考试,就会成为我玄门寒宗的入门弟子,也将正式迈入修行之路!”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是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莫成丰又拿出那形状怪异的哨子,朝空中吹出一连串奇怪地音节,然后笑道:“众候选弟子准备好,我们要出发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只听见空中陡起一阵鹰啸。 众人纷纷抬头,而在最前方的马龙,更是清楚地看见,伴随着那一轮红日缓缓从海中升起,在入目所及皆红芒的层云里,一群巨大无比的鹰群正冲天而起! 群鹰拍打着翅膀,羽翼舒展从天际翱翔而来,间或一两声清啸,那彤彤红日此刻成了极为炫目的背景,更衬得鹰群矫若惊龙。马龙眼中闪过惊艳,其他弟子也是连连惊叹,对玄门寒宗的向往更甚,更有不少人为自己选对了宗门而感到无比自豪,心中的归属感也是越来越强。 一只只雾羽鹰在接近新秀阁平台的时候将身体从箭矢般的状态改变,有力的翅膀朝地面扇动,以此减弱的速度。 双翅扇动时产生的风将整个山头掀起一阵阵灰尘,许多弟子被这灰气呛得咳嗽,但脸上的喜悦却丝毫没有减少。 莫成丰扫眼望去,却见马龙巍然不动,在那灰尘之中丝毫不受影响,心中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不远处的马怀生见莫成丰对马龙青睐有加,心中也是不甚平衡,为何明明一同到来,莫成丰却偏偏对马龙青睐有加,反而对他不冷不淡,只是他不知道,那镇门神兽的青睐,已经让马龙在宗门中广为人知…… 此刻马龙也是不明所以,他见这四处灰起,便下意识地屏息,谁知居然丝毫感觉不到憋气,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自己多次潜水去看望三娘,估计是练出了憋气的本事,只是此刻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丹田之中那颗小巧的红珠,正飞速的旋转着将一丝丝灵气渡入他的五脏六腑之中,让他暂时不需要空气便可以维持身体的运转…… 莫成丰跳上一头雾羽鹰,接着便转身招呼众人,“都上来吧,我带你们去试炼场。” 众人熙熙攘攘好一阵挑选,最后都落坐在了雾羽鹰上,虽然有人独坐,有人两个一起,甚至还有人三人结伴,但巧妙的是,所有的雾羽鹰刚刚坐满,不多不少。 马龙也是暗暗称奇,和自己身前不远的莫成丰说道:“莫师兄真真神算子,雾羽鹰不多不少刚好。” 听他这么一夸,莫成丰也是实诚,连忙摆手道:“哪里的话,小师弟你有所不知,这是天机所安排下来的数目,天机所中的空珑道人也是个奇人,如今虽然暮年,但能掐会算,这也是我沾了他的光。” 还有这种事? 马龙双目微转,不再言语,如若不是三娘早已为他做好了打算,只怕现在他一定会把心思打到天机所里去。想着想着心里更是浮起疑问,为什么三娘当初完全没有在他面前提到那地方? 按理说三娘没有提天机所必然是有她的原因,但听莫成丰所说,那空珑道人能掐会算,想必也是个狠角色,这么一想倒是有点心虚,也不知道小白的存在会不会被他知道,想到这里,马龙心底倒是暗暗祈祷,希望那空珑道人最好老眼昏花算不出小白的存在…… 此时,擎器峰主峰。 山顶一座美轮美奂的洞府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和面前一位面色红润的大汉下着象棋。 这两人相貌也是有异于常人,老者一袭白衣,额头高隆,整个人和凡间流传甚广的寿星公有些神似。而那面色红润的大汉短衣短裤,露出的肌肉结实遒劲,爆炸式的一丛络腮胡,外加两道粗黑的浓眉,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凶神恶煞。 此时那白衣老者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有些悻悻地揉着鼻子:“祁家小儿,可是你下不赢,正在在偷偷骂我?” 红脸大汉浓眉倒竖,“空珑老儿,你净说些诬陷人的话,还说我下不赢你……”他铜铃似的双眼一瞪,“将军!” 这两人正是……擎器峰黑袍长老祁定江,与那天机所奇人空珑道人。 见祁定江大喊将军,空珑道人呀呀叫到:“莫急莫急,先让我掐指一算!” 说完,他便捋一捋自己雪白的胡须,抬手一棋,洋洋自得道:“世间神算子,唯我空珑也……” 祁定江哈哈笑道,“你糊弄别人还可以,我可不行……”说着,他也抬手又进一棋,“再将!” “呀呀呀……待我再算算……” 一时之间,两人也是鏖战正酣。 我叫马宸龙,有个比我大一岁的姐姐,她叫马呈呈。要说这马呈呈也是个‘奇人’,从小胆子奇大,肚子里故事也多,这下她上了大一,学的还是医学,胆子更甚从前。尤其让人觉得神神道道的,莫过于她的眼睛,因为她能看见一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那眼睛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阴阳眼。 一五年初的时候,我刚刚高三第二学期补课结束,家里想着让我放松一下,于是一起回了老家所在的乡下,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场在普通不过的归乡之旅,居然会让我的人生走上截然不同的另一条道路。 才回到老家的时候,小孩子哪闲得住啊,马呈呈又是个孩子头,在她的撺掇下我也忍不住好奇心,开始和她一起漫山遍野跑。 谁料到,就这么普通的游山玩水,人家附近孩子跑了十几年也没跑出花来的大山,却让我俩接二连三地遇到不可思议的事,而所有事情的起因……就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游。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马呈呈带着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后山探险。 后山就在外婆家的房后,说是山,其实也没那么高,从山脚下蜿蜒上去几条小路。这个时候是寒假,路边的草都枯黄发白,小路开阔了不少,很好走人。我们顺着小路上去,看到一户已经没有人住的土房,土房是最老的样式,位置在半山腰。 土房的墙用泥混着麦秆夯实,在太阳光下,发灰的土墙里面的麦芯显得金光熠熠。房上面的瓦是最老的样式,黑色的,顶上有很多野草。窗子是木格纸窗,窗台很高,木门已经发黑发秃。门上的门神对联都掉色掉成花白一片,光秃秃的显得很荒凉。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闹鬼的老宅子,所幸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一行人绕过房子继续爬山,快到顶的时候我们在路上休息,从这里看下去视线很开阔,有大片大片的土地。不过因为山本来就不高,而且小路走势崎岖,我们站的方位看不见山脚的房屋。 表妹指着路边一大蓬接近小半亩的枯草地,告诉我们这是虎子的娃睡觉的地方。 这块金黄色的枯草地草很高,密密麻麻显得很蓬松,草丛深处有几次压痕。她说的虎子我知道,这是一户搬走的人家留下的狗。那家人离外婆家很近。 虎子和它的孩子不知道主人走了,它们还是守在门口,雷打不动。哪怕没吃没喝,哪怕风吹雨打。道场上的草枯了一茬又一茬,道场边的花败了一串有一串,大狗生小狗,小狗又生狗,一只狗变成了一群狗。这群狗守着它们的家,等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主人回家。 第一次回到外婆家的时候,路过那家人,看着满道场晒太阳的狗,我还好一阵唏嘘。 这下听表妹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奇怪,就开口问她,“那些狗不是在那家人那守着吗?” 第十六章:入门考试 擎器峰。 空珑道人眉飞色舞道:“将军!” 祁定江浓眉一皱,见确实无法破解此棋局,便朗声道:“哎呀,真是不巧,入门考试开始,我去了!”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倏然而去。 只留下空珑道人气得胡子瞪眼,“呀呀,祁家小儿你耍赖!” …… 当雾羽鹰距离那悬空巨塔还有三四里路的时候,只见几人嗖嗖弹射而来。 为首一名红衣男子脚踏巨剑,星眼剑眉,整个人看起来风流倜傥,落后他半步的是一名身穿灰衣的高大青年,此人仪表堂堂却双目含煞,站在一只仙鹤形状的巨兽之上,再后则是一名身穿淡青色长裙的女子,裙摆飘飘相貌端庄,脚下一条青色长绫随风而舞,落在最后的是一名相貌端正的蓝衣青年,青年脚下一朵莲花的虚影随风轻动,美不胜收。 见那四名弟子弹空而来,莫成丰便御使脚下雾羽鹰速度减慢,随后缓缓到了队伍最尾,喝令雾羽鹰停止飞行,不再向前飞去。 马龙将那四人扫视一番,再结合三娘讲述,也对着四人的身份有了判断。那红衣男子应当是擎器峰的大弟子言无忌,灰衣青年则是饲兽峰大弟子破千军,清裙女子擎丹峰大弟子清霜,蓝衣青年饲灵峰大弟子宋灌。 再回头一看默默退到队尾的莫成丰,也知道此人带队也无法出风头,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四名弟子环顾众人,除了灰衣青年,其他三人都冲众人微微一笑示意友好。 之后四人便带队而前,在万众瞩目中缓缓降落在那唯有几人的巨型平台之上。 莫成丰遥遥看着众人被雾羽鹰放下,便再取出口哨吹响,那些放下了众人的雾羽鹰一展双翅再次腾空而起,飞向莫成丰,随着他化作逐渐远去的黑点,消失在了天边。 四位大弟子一收法宝站在石台上,仙姿风骨,气度卓越。四人朝着面前四位长老齐齐拱手一拜。 “弟子言无忌!” “破千军!” “清霜!” “宋灌!” “率众候选弟子拜见各位黑袍长老!” 在其四人之后的众多候选弟子也随之一拜。 马龙抬头一看,只见那四人端坐在高台之上,见众人叩拜,也随即站了起来。其中一名吊眼削腮的黑袍老者走出,开口之时将修为融入声音之中,只听见四面八方隆隆作响,声音顿时犹如天雷滚滚而来。 “老夫破空绝宣布!” “入门考试!” “开始!!”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是一番雀跃,个个踌躇满怀。 而这时,破空绝身后不远处的祁定江不屑道:“这破空绝就好出风头。” 吴道子一袭黑袍,正站在祁定江身边,闻言哈哈大笑道:“你祁定江也不是什么好鸟,哪年的入门考试不迟到一下?” 这一下说得祁定江老脸一红,不过好在他本就天生红脸,也不容易被发现,站在两人身旁一名白裙女子用袖子掩住唇角微微一笑,模样虽比不上三娘的绝色之姿,但也算得了上乘,正是那擎丹峰长老穆婉秋。 待破空绝宣布开场之后,四人便又做了回去。整个平台之上立即出现无数黑袍弟子,一群训练有素的弟子纷纷安置考场,不出须臾,广场之上立起几座石头拱门,在拱门旁更是有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悬空光球。 众人在黑袍弟子的安排下逐渐分成数队,开始一一通过石头拱门。每个石门边都有一个看起来似乎很有资历的黄袍长者,这些黄袍乃是宗门的执行长老,资质很老却无望突破到塑婴期,于是便在宗门中担任一些后勤职务。 马龙排在其中一队的正中央,不算前也不算后。只见每当有一名弟子通过石门,那光球便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如果在石门旁的黄袍摇摇头,那些弟子就会被黑袍弟子带走,反之,弟子则被留下。 在海风习习的倒悬巨塔上,候选弟子的队伍正在逐渐缩短,不少过了这一关的弟子相互恭贺,气氛也是十分融洽。 马龙眼看即将排到自己,心中也是有些紧张。这光球明显就是测试弟子灵根,只是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灵根。身前不远处便是金宝中一行人,等金宝中进入石门之后,那光球嗡的一声散发出清响,霎时间金光大盛,引得无数人好奇看来。 石门前的黄袍长老更是目露赞赏,“不错,所说是最普通的基础灵根金灵根,但看这鉴灵球的反应如此剧烈,灵根也是够纯。” 听见黄袍长老赞赏,金宝中更是激动万分,昂首挺胸向黄袍长老拱手一谢,然后走进了通过测试的人群之中。 高台之上的祁定江见到金宝中的灵根,也是眼中一亮。 炼器向来少不得和金属打交道,若天赋灵根是纯粹的金灵根,对炼器更是百利而无一害,当下便和门内长老传音一番,让他们留意此人。 在他之后,赵猴菜聪,徐锲尤恒也一起通过了灵根测试。只是这四人资质平平,除了赵猴是土灵根,其余全是双数以上杂灵根。 等到了马龙,他正准备迈入石门,却被身旁的马怀生一步当先。 马龙眉头一皱,没有说什么,反倒是黄袍长老面露不喜,“修行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你这小娃不顾同门之谊直接插队,也未免太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灵根,值得如此目中无人!” 马怀生见黄袍长老生气,心中也是一惊,忙拱手道歉,“弟子……弟子一时心急……” 黄袍长老一挥衣袖,“废话少说,快过石门。” 那表情,显然是厌恶至极。 马怀生心中戚戚,也知道是自己意气用事,他回头看了马龙一眼,眼中更是怨毒,马龙被他这一记眼刀甩得是万分迷茫,但还是没有开口。黄袍长老看见马龙的反应,目中更是浮现赞赏。在他看来,只有沉得住气才能在修行路上有所建树,毕竟修行无趣,若耐不得寂寞,哪里能突破重重阻碍。 马怀生暗暗在心中记恨马龙,在他看来,马龙本就是村子中的孤儿,还吃过他家的饭,为他让路也是无可厚非,哪想到这黄袍长老这么上纲上线。但事已至此,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索性心一横,不再想这件事,咬牙走过了石门。 那光球忽地爆出一阵飓风,搅得周围人齐齐须发齐飞。 黄袍长老面色震惊,半晌才激动道:“风……风灵根!” 台上三位黑袍长老目中纷纷闪过一丝惊艳,唯有吴道子抚须,笑而不语。 早在马家村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这小娃娃是千年难遇的风灵根,此番自然没有其余三人的惊讶。 马怀生看向激动不已的黄袍长老,也知道自己天资非凡,顿时一咧牙笑了起来打蛇顺杆上,“弟子刚才唐突了,长老恕罪。” 再听他这么一说,黄袍长老这时反倒觉得这孩子懂得进退,也有礼貌,刚才的不喜霎时间烟消云散,只拍着马怀生的肩膀道:“不错不错……” 其实也不怪他转变这么突然,毕竟名门大派可能都难以遇见资质如此优异的风灵根,这位黄袍长老见自己所管的石门出现如此人才,说不激动是假的。人一高兴,哪怕再看不顺眼的人都看顺眼了,更何况这让自己顺眼的人还对自己如此恭敬。 这么一闹也是在诸位弟子中引起轩然大波,不止台上的候选弟子,就连台下的五色衣袍弟子都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黄袍长老的喜悦溢于言表,他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怀生拱手道:“弟子马怀生。” 黄袍长老笑道:“老夫万震雄,在擎器峰主事,若是以后有事,就报老夫的名号!” 此话一出,不少弟子议论纷纷,就连二三阶之上的宗门弟子都向马怀生投去了羡慕的眼神,毕竟一位黄袍长老的许诺,可绝不是什么儿戏。 马怀生闻言双目一亮,拱手称是,再次道谢才去到了通过测试的人群,站定之后便遥遥看了马龙一眼,目中满是挑衅,表情更是洋洋自得。 马龙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若说此时此刻他最想干什么,那自然是抢回小白,至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攀比他以前就看不上。见马龙忽视自己,马怀生一阵冷笑,心道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而与马怀生这种目光不同,金宝中看向马龙,眼中反倒满是期待,更是喃喃自语道:“马龙兄弟,接下来可是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吴道子看了一眼马龙,认出是那个被自己随手救下的娃娃,也知道此人只是寻常灵根,便不再看,开始闭目养神。 马龙迈步走进了石门。 光球浮动着,显然没有丝毫改变颜色的趋势,万震雄眉头微皱,他主事这么多年,负责的灵根测试不在少数,像这种毫无灵根的状况却还是头一次见,毕竟能入得了宗门成为候选弟子,灵根好坏不说,起码都会是可以修行之人,正沉思这小娃娃是什么情况,却见那光球……异变突生! 一阵巨大无比的灵力波动爆发了出来。 只见那光球霎时间蒸发,光斑在空中隐隐约约形成一从花草,不止如此,那花草更是飞速变换,速度快到已经形成了虚影。 台上四位长老一同站了起来,相视一看,四人俱惊。 穆婉秋难得地失态,目瞪口呆,半晌才失声叫到:“……草灵根!” 祁定江喃喃道:“居然是先天草灵根……” 破空绝眼中闪过惊艳,定定看着马龙,却没有说什么。 最失态的当是吴道子,他颤抖着嘴,不可置信道:“这小子当初明明是普通灵根,怎么如今成了先天草灵根!!” 第十七章:艳压群芳 眼见四位长老震惊至此,再反观马龙,他却丝毫没有任何触动。 此时的他正仰头看着空中的光斑幻影,心中只感叹煞是好看。 而其他人则没有他这份闲情逸致,距离最近的黄袍长老万震雄呆愣愣地看着空中那丛花草幻影,张着的嘴许久未曾合上。 站在长老席之下的四名弟子更是动容,言无忌看着马龙,连连赞叹。就连被称为冰美人的清霜都直直地盯着那花草幻影,眼睛一眨不眨。破千军看完花草幻影再看向马龙,脸上有些许动容。宋灌更是面露欣赏,口中念叨着后生可畏。 而五色衣袍的弟子更是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居然是异灵根中排名第一的先天草灵根!这可是传言中修真界最恐怖的天赋灵根啊!!”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传说中的先天草灵根!此番入门考试我等观看得值啊!!” “此人真是大机缘加身啊……” “日后定成为我宗天骄……” 诸如此类的赞叹比比皆是,金宝中目光更是炽热,“果然……马龙兄弟你没有让我失望……” 马怀生却感到仿佛有一阵惊雷将自己狠狠劈穿,脸上更是燥热了起来,饶是他再怎么眼拙,也看出来了马龙的天赋灵根比自己要强,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再一看周围貌若疯狂的众人,心中更是愤愤。 如若不是马龙,这些赞美可全都是他的! 刚刚还对他微笑,关注他、赞美他的众人,此刻纷纷用更加灼热的眼神去看着马龙,这就像是硬生生把属于他的桂冠强行取下来,按在了别人头上,而这别人,还是他最讨厌的人……越想越不甘心,马怀生咬紧下唇,看着马龙那举重若轻的表情,表情越发狰狞起来。 穆婉秋往前一步,她此刻已然心动。 先天草灵根不止拥有着极其可怕的修行天赋,更是天生对花草十分敏感,在炼丹时对花草的操控更是远胜其他人,如此资质,就仿佛上天特地为她的擎丹峰送来一名弟子。 宇文台在一片拥挤中,看着被万众瞩目的那人,嘴里附和着天纵之才之类的话,心中却是相当不屑,在他看来,只要能将自己洞府中的上古异兽蚊兽收服,今日台上之人所获得的这份瞩目,改日将千倍百倍地加诸在自己身上。 只是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台上那人,正是蚊兽真正的主人…… 待空中的花草幻影消失,众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痴迷的眼神,又把目光全部放在了马龙身上。 马龙神色淡然,不骄不躁,却又不卑不亢,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吩咐。 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的情况下他确实有些忐忑,生怕自己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现在知道自己是有灵根的,到底是什么灵根对他而言反倒没有什么意义,再一看周围人群议论纷纷,更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万震雄目中满是惊艳,情不自禁往前一步,表情慎重,斟酌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龙依旧面无表情,拱手轻声道:“马龙。” 此时两位修为较高,已经达到化形三阶的红袍弟子看着马龙,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声惊叫道:“就是此人,引得我宗镇门神兽垂青!!” 惊呼的正是马龙到达当天守门的弟子,那时他亲眼见到了这一幕,此刻这一声惊呼又掀起了一阵更为剧烈的讨论,仿佛飓风一般席卷了正议论纷纷的众人。 “原来日前在我宗引起轩然大波的……也是他!” “竟是此人!!” “我派镇门神兽从未向人示好,此人居然让它主动青眼相加!!” “这马龙真是天纵奇才!我派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这一瞬间,马龙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名字却深深刻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破空绝眼中满是惊艳,喃喃道:“居然能让镇门神兽垂青……” 吴道子更是捶胸跺足,当初若是他没有看走眼,等带马龙回到宗门他就会立即禀报掌门将其收为本脉弟子,哪里还轮得到周围这三个年老成精的老妖怪动心思。想到这里他是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把马龙掳走。 面对着各式各样的目光,当事人却泰然自若,其实此时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只是一想到被抓走的小白,心中便满是愤恨,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想其他。此时只要一想到出手杀人夺宠的人可能正在下面看着自己,马龙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在这一插曲之后,后续的弟子也再没有检测出什么出其左右的灵根。虽说还有一个雷灵根、冰灵根,这两人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但在马龙如此惊才艳艳的天赋灵根之下,那关注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等第一轮测试灵根结束,全场仍旧剩下了四千九百五十二人,其中有三百八十九人因为灵根太差被送离师门。马龙也从旁人口中知道宗门的入门考试五年一次,其中被送走的不少人从不甚记事时便被接入宗门,从小在新秀阁长大,如今被送出师门,无异于将他们抛弃,有的孩童甚至低低哭泣了起来。但人们的目光是给成功者的,并没有人过多关注那些黯然退场的孩童。 众人的目光来回流连在马龙几人的身上,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接下来更加精彩的四轮试炼了…… 第二轮,考毅力。 祁定江双眼一亮,直起身子开始细细打量。 这一轮考毅力,说白了也是替他擎器峰一脉选弟子,炼器最需要大毅力,许多器具要经过反复淬炼,步骤枯燥无趣,若没有大毅力,此事难以胜任。 只见黑袍弟子又如同水洗大地般涌了上来,不出须臾便将整个平台换了一种样子,诸位黄袍长老也随即退场,万震雄在临走之前深深看了马龙一眼,他也是知道这种人才绝不是空空几句承诺就可以去收买的,只怕日后自己少不得多走动一番。 马龙看着空旷巨大的平台上陡然升起数十架石台,每个石台上都有百十来个台阶,在凡人看来这石阶巨大无比难以移动,而在黑袍弟子手中这些巨大的石台就好像轻飘飘的竹梯,一人一个扛着走到指定地点放下,就连面色都没有任何改变。 也是让众人看得暗暗心惊。 当石台牌坊就位,众人又被分成了数十队,开始一一登上这石台。 马龙看着初次尝试登上石台的弟子,只见他们从最初的轻松到满头大汗,其中也不过十来阶罢了。看着他们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又不似作假,马龙便把目光又放到了石台之上,只怕这石台并普通石台,想必走在上面,将会感受到其他的压力,否则那些弟子也不会如此吃力。 就这么且等且看,登上石阶的弟子大多在三十阶左右便不行了,当自己宣布放弃之后,便被黑袍弟子带走,最好的记录也不过五十阶。 等到马龙登上台阶,众人大多屏息观望。 他抬脚登了上去,石阶之上果然传来一阵压力,只是这压力比起初入山门的那次要小上太多,随着马龙迈上台阶的层数,他反倒有点奇怪。 这台阶确实有压力,压力也让他觉得有点累,只是哪里有其他人那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狼狈样? 难道是自己所在的石台出了问题? 马龙一阵疑惑,看着自己身后状态狼狈的众人,想了想,还是继续迈步向前。 他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了,五色衣袍弟子在初入山门之时,不少人领教过这石台的威压,纵使他们如今修为精进,但当时自认为谁也无法做到马龙这般淡定,他如今已经登了进三十阶,看起来更是犹如闲庭漫步,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 马龙也是有些疑惑,但一想起三娘在之前告诉他的话,思前想后也觉得应该是自己淬体了的缘故。其实也正是这么回事,淬体之后就连天劫都可以抵消,这小小石台又能给马龙造成什么麻烦? 这么一想马龙便不再畏首畏尾,脚下步子加速迈上了台阶。 “他竟然还有余力!!”言无忌看着马龙双目微缩,要知道他当初被祁定江选为亲授弟子,就是因为自己在第二轮试炼中表现出色,硬是咬牙走完了整个石台,但纵使是他,当时也没少受到石台上威压的刁难,虽说速度不慢,但却绝对无法做到马龙这般风轻云淡。 此时相比较其他众人的龟速,马龙的身影顿时又成了众人关注的重点。 当他一口气走到石台顶部之后,此时更是适应了那压力,感觉与在平地上行走无疑,见没有人来告诉他该做什么,伸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眺望远方一番,然后又自顾自跑了下去。 这一下看得众人更是目瞪口呆,要知道这石台威压不改,即便是下台阶也和上台阶难度相当,那准备去迎接马龙的黑袍弟子更是哭笑不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马龙走了下来。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马龙眉头微皱,他向来不喜欢出风头,但……在三娘给他定下的计划中,这场试炼,他一定要出尽风头! 也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将小白名正言顺地……抢回来!! 想到这里,马龙也熟悉了台阶的间距,于是他再一加速,风一般跑下了石台。 第十八章:交白卷 等他彻底跑下石台,全场已经一片寂静。 马龙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周围,众人这才仿佛从呆滞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纷纷欢呼起来。 台上四位长老对视一眼,彼此目中闪过意味相同的光。 第二轮试炼总共进行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结束了,此轮虽说众多弟子表现不佳,但却没有一人被淘汰,当一阵忙碌之后,第三轮又开始了。 第三轮考胆量。 场中每人都分到了一只低阶灵宠,大多是长相凶残的蛇类之流,许多小孩被吓得哭泣,但也有不少人表现出色。比如那天生雷灵根的女童,更是和那巨大的长毛黑蛛一起玩耍,气氛好不融洽。 马龙身上本就带有忘忧花的香味,分到他手中的碧鳞蟒对他也是讨好非常,马龙一笑,抚摸着碧鳞蟒的头颅,想起了小白,温情的表情一瞬间收敛。 等第三轮试炼完毕,一天下午已经差不多结束,一轮胖乎乎的红日懒懒浮在海面,慢慢沉了下去。 一列黑袍弟子将平台周围的火把燃起,但此时此刻能见度也是不高,除了各位长老已经那些已经迈入修行之路的五色衣袍弟子,在场众多的候选弟子视物或多或少都有些模糊。 而此时,不止没有让人休息,反倒有人宣布第四轮开始。 众多黑袍弟子将纸笔分发到候选弟子手中,吴道子看向下方的人群,心知这一轮是给他和穆婉秋选弟子。 第四轮考的是眼力,同时也是记忆力。 吴道子起身向前一步,在他们这种修为高深的长老眼里,夜晚和白天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用灵识扫视比双眼视物也更为清晰。 台下众位弟子抬头屏息以待。 吴道子向台下众人朗声道:“此次考试考的是各位的记忆力,接下来我会用婴火向各位展示出数十种灵草,穆长老则会展示给你们灵草的名称和药性,你们需要记住这一切,然后答出来,接下来,开始你们的试炼吧。” 说着他便扭头向穆婉秋投去询问的眼神,见她点点头,掌中便陡然升起一团掌火。 掌火在空中幻化出一朵巨大无比的灵草,与此同时,穆婉秋一挥衣袖,众人眼前也霎时间出现一个悬空的光幕,光幕的位置煞是巧妙。正巧让众人可以透过其看见那掌火幻化出的灵草,同时光幕的其他位置也飞快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名字和药性。 马龙看着那光幕表情有些不自在,他的记忆力向来不怎么样,如今这一关只怕难过。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灵草走马灯似的闪过,马龙此时也发现了那些灵草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先不说有多相似,姓名和药性似乎也有些不对。 比如一味灵草明明叫蛇信草,但长相却和普通的月季花别无二致,药性更是离奇——这一尾蛇信草居然是用来治疗寒疾。 随着观看马龙索性不再记忆,只观赏似的看着那些题,这么一看反倒是看出了越来越多的诡异之处。 那些灵草乱七八糟,甚至有些名字相似用法也雷同的存在。 看着看着马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在马家村的时候因为是孤儿,也没有人照顾他,虽说好心的村民会给他食物,但毕竟有限。于是马龙经常会去山上挖野菜,为了挣点吃饭钱也会去挖一些难找到的药物,然后去药房换几个铜板。也是从小和花花草草打交道。 虽说他不是很聪明,但对那草木却是耳熟能详,仿佛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对药性钻研得很透,了解得多了,自然会发现药草和寻常野草的区别。而药材的药名药性也会有一定的联系,但眼前这些灵草的模样姓名和药性,别说相贴合,大多甚至就连边都不沾。 马龙越看越怀疑,此时心中居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这药草就是错的?! 想到这里马龙也是一阵心跳,但眼看着吴道子和穆婉秋展示的灵草越来越多,药性姓名也越来越复杂,饶是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修真界可能和凡间不一样,但也隐约感觉到诡异。 整场测试一共进行了三个时辰。众多候选弟子本就是凡人,又没有任何修为,白天更是接连考了三轮,现在也是精疲力尽,时不时昏睡过去,但紧接着又惊醒,拼命地去看那光幕和婴火灵草。 马龙越看越迷糊,索性不再去记。 这时他也是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的目标应该放在最后一轮试炼上,毕竟那一轮才是他抢回小白的真正契机。 殊不知此时众多弟子都眼巴巴地看着马龙,正期待着他再出点什么风头,却发现他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哈欠。 居然睡了。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面面相觑。 虽说试炼分五轮,但门内弟子都心知肚明,其实最难的便是最后两轮。 在倒数第二轮筛选的是饲灵峰和擎丹峰的弟子,这两脉尤为重要。 毕竟吃的丹药对修士而言重要非凡,如果丹药出了什么差池,可是直接会影响修为,这也是修士修行之本。 那时的修真界还流行一句话:宁得罪小人,无招惹丹师。毕竟炼丹这一天赋极为难得,而且丹药对修士也太过重要。哪宗的丹师不是宗门花了无数时间精力资源培养而来?好的炼丹苗子更是可以事半功倍,所以这一轮测试也尤为重要。 而且这一轮测试充满不定性,任何人都不知道究竟会考些什么。 等到了后半夜,吴道子一合双掌收了婴火,穆婉秋也随之收了光幕。 此时众多候选弟子呆呆坐在座位上,握着纸笔却无从下手。 马龙倒是直接压在纸上睡得正熟,他也是想着夜深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又哪里知道修行之人的灵视可以不顾夜色。 吴道子看着台下呼呼大睡的马龙倒是哭笑不得,他扭头看了穆婉秋一眼,后者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正静静地整理着自己一尘不染的白裙。 台下一位黑袍弟子立下一炷香,向各位弟子宣布香熄灭之后便交卷。 正当众弟子抓耳挠腮之际,马龙却一个呼噜把自己打醒了,他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奋笔疾书的弟子,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举起笔仿佛准备落字。 然而下一秒却又软软地睡倒在了那一张白纸上,手中的毛笔也歪歪扭扭搁置到了纸面。 马怀生坐的位置距离马龙不远,他看见马龙这样子,用鼻子挤出一个不屑的哼声,心中更是恶毒道此人根本不认识字更别说让他背过这些灵草了。 其实这一点可是他小瞧了马龙,马龙虽说没有上过私塾,但随着药店的师傅也学了不少,起码正常书信他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些灵草本就是马龙感兴趣的东西,如若不是那乱七八糟的药性和姓名,指不定他还就真的会好好记忆一番。 等到香燃尽,众弟子也接二连三交了卷,马龙在收卷的黑袍弟子收走白纸之时才恍恍惚惚醒了过来,他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看向自己的弟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眼中却还是闪过一丝果断。 最后一轮非常重要,他一点都不能马虎,这时睡了大半夜也恢复了不少体力,至于考试结果他倒真的没有多在乎,只要能进宗门就够了。 看台之上的四名长老将众人的卷子飞快过了一遍,其中有两人的试卷非常显眼。 一人名叫马龙,一人名叫沐风。 这两人的卷面却截然不同,马龙的卷面除了姓名之外,便只有一些歪歪扭扭地黑色墨线。而沐风的卷面整齐不说,上面更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灵草的姓名和药性,更是同两位长老放出的试题别无二致。 吴道子和穆婉秋商量一番,便令黄袍长老去将马龙和沐风带了出来,等那两人上了高台,吴道子双目一缩。 原来那沐风正是测出冰灵根的男童。 恶吴道子再一看马龙一副刚睡醒的表情,有心把他晾一晾,便先问沐风道:“你可是过目不忘?” 沐风抱拳点头,“是,弟子大小就过目不忘。” 吴道子双眼一亮,喃喃道:“你这么聪明,倒是很适合我饲灵峰。” 沐风一双大眼,长得甚是可爱,他点点头,又开口道:“多谢吴长老夸奖。” 马龙又打了个哈欠,他确实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叫上来,毕竟自己这次可是完完全全交了份白卷。吴道子问完沐风,又上上下下把马龙打量一通,摸着自己的下巴道:“马龙,你这卷子是怎么回事?可是看不起我这出题人?” 说着他便将那一张空荡荡的白纸展示出来,其上几笔歪歪扭扭的黑色墨线更是扎眼,马龙面色如常,他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弟子不敢,只是那些灵草……有些怪。” 穆婉秋双目微闪,她开口道:“何处奇怪?” 马龙扭头看向这名端庄温婉的白裙女子,拱手一拜道:“弟子感觉这些灵草的样貌姓名和药性都不相符。” 穆婉秋插话道:“说来听听。” 马龙见她如此说道,便也不再隐瞒,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灵草中有一味蛇信草,在我看来,那蛇信草的样貌更符合陀地月季,而善于治疗寒疾,这药性更适合火芯草,像这样的灵草不在少数,弟子觉得不是很理解。” “还有吗?” “有,比如那蟹粉莲,它的药性……” 听着马龙有理有据地侃侃而谈,吴道子心中一动,表面上却装作很气愤,“大胆!你可是说我出题不对?” “弟子不敢。”马龙再拱手一拜,低头鞠躬道:“长老息怒,弟子从来没有接触过灵草,所以才说出这种冒犯长老的话……请长老恕罪。” 在这低头的瞬间他也说不上心中什么感觉,要说吴道子对他而言,意义确实不一般,毕竟自己的命就是被吴道子救下的,不止如此,在即将进入宗门之前,吴道子在海滩上对他的那份关心更是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如今吴道子猛然怒目相向,马龙便感到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从自己美好的想象中清醒了过来。 其实他也是知道的,宗门中弟子众多,吴道子更是黑袍长老,哪里能记得他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呢? 因为正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所以马龙也就没有看到吴道子和穆婉秋两人眼中久久不息的惊艳。 第十九章:小白的下落! 吴道子清清嗓子,对着两人喝道:“下去吧。” 马龙和沐风便拱手告退,要说他此时此刻什么心情,只怕也一言难尽了,而沐风虽说模样可爱,但仍旧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止不显得怪异,反而更加可爱,当和马龙两人一同迈向台阶之下,他看向马龙,一脸认真道:“你很厉害。” 马龙被他这么一说,也是一下子从忘我的境界中清醒了过来,有些敷衍地开口道:“你过奖了。” 说罢他又觉得自己太过敷衍,于是便加上一句,“过目不忘很厉害。” 沐风没有笑,只点点头道:“这点本事算不了什么……”他话虽如此,脸上却终于洋溢出一丝喜悦来,明显对这种夸奖很是受用,马龙也无心再和他闲谈,看向平台之下第三阶的黑袍弟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久之后,就到了他抢回小白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便眉头更紧,这一次可不能出任何疏漏,否则一切的计划都要白费。 高台之上的吴道子和穆婉秋眼中满是惊艳,两人看向马龙走下台阶的身影,都有些动容。 最后还是吴道子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方才听见他说从没接触过灵草了吗?” 穆婉秋将一缕落发撩至耳后,颔首道:“看来……马龙这孩子在草木之道上可是有着惊人的天赋啊……” “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是个先天草灵根,对草木的直觉也这么敏感。”吴道子点头,“能察觉到出的题有问题不简单,像他这样准确分析出原因的更是不简单!” 穆婉秋满脸赞赏,“无论他是真的对灵草敏感还是将那些灵草早都背熟,这孩子都是可造之材。” 在两人身旁的祁定江破空绝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也是有了各自的盘算。 祁定江更是哈哈大笑,“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交白卷,只怕也是预谋已久,心机不可小觑啊……” 破空绝看向马龙,目中满是赞赏,显然对他这一把手段很是欣赏,嘴上却说道:“是啊,祁兄说的对……” 这话要是落到马龙的耳内,只怕他也要大声喊冤,毕竟自己并没有那份特意耍小心思的想法,刚才交白卷除了察觉到试题又问题,更是在为接下来的第五轮试炼做准备,他参加入门考试为得就是救回小白,此刻怎么可能舍本逐末。 等到前四轮试炼结束,各轮试炼的排名也出来了。 果不其然,第一轮灵根测试马龙名列第一。 众人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先天草灵根本就是最霸道的异灵根。 第二轮第一赫然也是马龙。 众人一想起马龙在充满威压的石阶之上健步如飞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是面露了然。 第三轮第一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芙莜。 众人好奇地四处寻找,只见那芙莜正是雷灵根的女童,此刻见众人看她,也是俏脸一红,轻轻低下了头。 第四轮第一却有了变故,居然是两人! 正是马龙和沐风! 五色衣袍弟子此时也是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这种情况还是首次出现,殊不知做出如斯决定的四位长老心中也是好一番纠结。两个弟子一位天赋异禀,对草木之道更是天赋惊人,另一人还未迈入修行之路,连识海都没有便过目不忘。 这下就是判谁第一都不合理,思来想去,四人只好让这两人并列第一。 马龙只扫了一眼那名单便不做理会,此时他只是放松呼吸,并不断回忆三娘的话,为接下来的一切做准备。 破空绝起身站在高台之上,再次冲所有弟子开口道:“恭喜各位正式加入我玄门寒宗,接下来便是你们选择自己所属分部的时候了。记住你们的排名,拿实力来说话,老夫和你们的师兄弟先回饲兽峰等候你们的到来!” 说到这里,他取出一个造型繁美仿佛海螺的东西,捧在手中吹了起来。 随着一阵仿若牛叫的闷闷声从破空绝手中所捧的海螺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破水声轰然响起,众多不堪忍受的弟子纷纷捂住了耳朵。马龙察觉到声音的来源是平台四面,于是往高处走了几步,开始打量周围。 只见这平台四边纷纷升起了四只巨兽!! 东方的巨兽通体散发淡淡的荧光,看那样子就是一只巨型的水母,更是有无数透明触须垂在空中,模样不算恐怖,但也算不上美观。 南方的巨兽也是一条鱼的外形,只不过它的尾巴硕大无比,通体赤红,双目巨大无比还整个突出,不时转来转去四处打量。 西方的巨兽比之前两只要正常很多,看起来不过就是寻常的草鱼模样,不过体型却比寻常草鱼大了无数倍。 北方的巨兽就像一只长着尾巴的巨蟒,蟒背修长,不知其几里。 各位候选弟子本就年轻,此时见到四只异兽顿时吓了一条,纷纷骚乱起来。 马龙没有惊慌,他定睛一看,只见四名灰袍弟子霎时间飞奔上那四只巨兽的头顶,然后盘膝而坐。 破空绝微微一笑,说道:“老夫向这海中借了四大灵宠一用,各位弟子,想去哪脉便上代表那脉的灵宠,千军,你和大家说明一下。” 破千军听见点到自己的名字,立马朗声道:“是!” 要说这破千军的身份可不一般,同其他脉不一样,饲兽峰一脉的黑袍长老是家传,而他破千军正是破空绝的亲孙子。当破空绝的儿子战死之后,他便全力扶持自己的亲孙子,对破千军也是宠爱非常。 破千军也心知这是爷爷给他抛头露面的机会,也不含糊,向前一步道:“诸位同门,我乃饲兽峰破千军。” “这次回去的安排是这样……” “东方荧光云母,擎丹峰!” “南方赤尾灵鱼,擎器峰!” “西方苗十鱼,饲灵峰!” “北方鳝蚺,饲兽峰!” 马龙双目微缩,几乎没有经过考虑便走向了鳝蚺,破空绝一愣,随即狂喜,他早就想给孙子物色个随从,这马龙虽说修为尚浅,但他却是先天草灵根,一旦给予起足够的资源等他成长起来,将会成为千军最犀利的一把刀! 思至于此,破空绝看向马龙的眼神也越发火热。 马龙面色自若地登上鳝蚺的头部,在其身后在陆续也有了更多的候选弟子。马怀生也上了鳝蚺,金宝中思索再三上了赤尾灵鱼,他的随从也随他一起,沐风则走向了苗十鱼,芙莜思索一番,最后上了荧光云母。 这一番选择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穆婉秋吴道子祁定江三人连连摇头,虽说上哪只灵宠并没有明确地规定就要成为哪脉的弟子,但其实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看着马龙上了鳝蚺,三人也是心知马龙与自己无缘,不由得不叹。 当候选弟子就位,各脉的黑袍弟子也陆续上了各脉灵宠,成包围式将候选弟子围在队伍之中,而其余四色衣袍的弟子都已经是化形的修为,也可借外物飞行,便各展神通御风而去。 霎时间空中除了这四尾巨大的海中灵宠,更是密密麻麻飞行着不少人。 当见到各个弟子全都就位,台上四位长老弹射而起,纷纷飞向自己所在一峰的海中灵宠之前,凭空开始率领各物飞行。 只见四个长老当空而起,紧随其后的便是四位惊天巨兽,而在巨兽身后各色衣袍的弟子因为过快的飞行速度身影也模糊成一道流光。那海面映出了这四组人,仿佛红会青蓝四道彩虹,呼啸着向玄门寒宗疾驰而去。 马龙坐在鳝蚺之上,本以为会感受到强烈的疾风,谁知那鳝蚺在飞行途中,身体表面自己浮现出一道浮光,浮光将它背上的弟子包裹其中,一时之间除了倒退的风景,任何其他的感觉都没有。 此时距离宗门还有半天路程,黑袍弟子便让众人都睡下,以便迎接接下来的试炼。马龙双目微缩,也闭目盘膝,心中却是拥有着按耐不住的狂喜。 他的时机……到了! 一只寻常蜜蜂大小的蓝色小虫从马龙的衣袖中缓缓飞出,开始还低低高高有些迷糊,但不一会便清醒了过来。 小虫先是绕着马龙低飞一圈,然后便打着旋低低飞进了众多黑袍弟子之中。 马龙想起三娘的计谋,也知道此环节便是找到那抢走小白之人的关键。众多黑袍弟子不知为何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那蓝色小虫,对其全都视而不见,马龙闭目用意念跟随着那小虫,若是换以前他绝对没有这份能力,但在蓝海中淬体的时候多次和自己丹田之中的无底黑洞较劲,马龙的意念坚韧程度已经大大提升甚至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看着小虫飞去,马龙也胸有成竹。 这小虫可不是普通宠物,而是三娘给他的蓝绒灵蜂。蓝绒灵峰向来和忘忧花相伴而生,一个靠忘忧花蜜养活,一个靠蓝绒灵峰授粉,缺一不可。这蓝绒灵峰最大的本事,便是探寻忘忧花何在。 掳走小白的人混在上万饲兽峰的黑袍弟子中,除非通天的手眼,否则要想寻找到此人难度无异于登天。 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也是让人找到小白关键的一点。 小白在三娘的蓝海之中喝了太多的忘忧酒,全身早已被忘忧花香浸染,只要那夺走小白的人接触了它,他的身上便一定会染有忘忧花香! 而这也是找到小白的关键!! 人的鼻子自然没有蓝绒灵峰敏感,哪怕那人天天洗澡,哪怕他用了特殊的香料,但只要他身上拥有着比别人浓烈的忘忧花香。蓝绒灵峰就一定找得到! 马龙闭目假寐,实则用意念追随蓝绒灵峰。 早在蓝海之中,三娘便对着只蓝绒灵峰施法,除了马龙其他人不可见。也不是绝对的不可见,只要那人修为高过三娘就行,但目前来看,修为最高的便是黑袍长老,而他们也不过塑婴罢了,所以这障眼法自然无法被识破。 第二十章:单挑聚气六阶 很多人都说高三压力特别大,我个人觉得还好。 我的成绩还算稳定,不出意外的话能上一个普通的一本,这时候马呈呈已经是大一的大学生了,寒假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回了老虎沟。 这里前有河后有山,就是没有电脑和WiFi。每天的消遣除了上山下河,就是坐在道场上烤炭火。道场是每家土房之前的空地,有点类似学校小操场,在农忙的时候可以用来放麦子。 才烧好的炭盆一般会先在道场上放着,让炭火才烧出来的废气先挥发。 土房的位置很偏,道场前面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再走上一段土路才会到大路上。 马呈呈很会讲故事,所以我们的消遣之一就是围着炭火听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小时候马呈呈被外婆带过一阵子,外婆给马呈呈讲的睡前故事是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奇闻异事,这些鬼故事用方言来说叫做古精。马呈呈最擅长讲古精,我们也很爱听她讲古精。 往往天麻麻黑的时候,我、我的表弟表妹,我们三个总是围着马呈呈让她讲古精,那个时候炭盆在道场上放着,天慢慢黑下去,偶尔一阵咕咕的鸟叫声,婆婆娑娑的竹林密密匝匝地把整个道场挡在阴影里,这个时候的鬼故事听起来特别有感觉。 农村的夜晚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白天熟悉的景色都会变得诡异万分神秘莫测。我们围着炭盆,就那一块是亮的,听着咋咋呼呼的古精一下子整个脖子都感觉有凉风倒灌。 马呈呈讲的那么多故事里,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很多年前外婆给她讲的老古精。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门栓门墩,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对姐妹,姐姐叫门墩,妹妹叫门栓。 有一天,他们的妈妈出门,在路上被狐狸精吃掉了,狐狸精变成她们妈妈的样子回到了家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狐狸精就说。 门栓啊门栓,你来这头和妈睡。 然后门栓就爬过去和妈妈睡,门墩睡在另一头。 半夜的时候,门墩突然被一阵咯嘣咯嘣的声音吵醒了,她就问。 妈,你在吃撒? 然后狐狸精说。 娃啊,妈在吃麻花儿。 门墩就说。 妈,我也饿了,给我一节。 狐狸精说好,摸黑递给她了一小节,门墩一摸觉得不对劲儿,她就着窗子漏进来的月光细细打量手里的麻花,只见—— 这分明是一节手指! 门墩摸着手指的大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妈’是个假的,她肯定是古精,这下是把门栓给吃了。 门墩伤心地几乎要哭出来,她忍住泪水在想救门栓的方法。 狐狸精消停了一会。 但是没过一会门墩又听到了咔吧咔吧的声音,她就又问。 妈,你又在吃撒? 狐狸精就回答他。 娃啊,妈在吃锅巴。 门墩就说。 妈,我也要吃,你给我一个。 狐狸精就又摸黑递过来了一个东西,门墩偷偷又凑到月光下一看—— 这是一节脚趾头! 门墩知道已经来不及了,门栓肯定救不成了,而且狐狸精吃完了门栓肯定就会来吃她。 怎么办? 门墩计上心头,她就对狐狸精说。 妈啊妈,我要尿尿。 狐狸精怕她跑了,就给她说。 你不要出去了,你就尿到门那。 门墩说。 不行不行,门口有门神爷。 狐狸精又说。 那你尿到灶洞那。 门墩说。 不行不行,灶洞有灶神爷。 狐狸精没办法了,又怕门墩跑了,于是就给她说。 妈怕外面有狐狸精把你拉去了。 门墩一听心里冷笑,心想你不就是狐狸精么,于是就给它说。 妈啊妈,你拿个绳子把我跟你绑到,要是有撒我就叫你。 狐狸精一听,这样也行,于是就拿了个绳子把一头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绑到门墩身上。 门墩出了门,她出去看到院子的大树上挂的磨盘,一下子想到了对策。门墩把灶房的油搬出来,自己爬到了树上,然后顺着树把油泼了下去,接着把绳子解开绑到了磨盘上。 狐狸精在屋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门墩回来,于是它就拽绳子。 上千斤的磨盘哪是它拽得动的,狐狸精见拽不动绳子,急忙喊道。 门墩啊门墩,你在哪? 门墩没有出声。 狐狸精迫不得已出来找她,一下子就看到她在树上躲着,于是大叫。 门墩门墩,你下来。 门墩又说。 妈啊妈,我怕高,你上来接我。 于是狐狸精就来爬树,满树的油,它爬了又滑下去,爬了又滑下去,没办法,它在树下凶相毕露,冲着门墩吼。 你快下来! 门墩没有回答它,她把树上的磨盘推了下去。 磨盘的正下方是一口井。 狐狸精一下子被绳子掉在了树上,活活吊死了。 门墩顺着树遛了下来。 不久。 狐狸精脚下的那块地长了一个大白菜,门栓门墩的爸爸回到家看到了这个长势极好的大白菜,他把菜砍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觉得肚子很饿,于是便把大白菜放到锅里煮,刚下锅,就听到锅里有人在尖叫,吓得他立马盖上了锅盖。 尖叫声渐渐小了,最后完全消失。 门墩爸爸掀开锅盖一看—— 锅里哪有什么白菜,只剩下了一锅血水。 马呈呈讲完了故事,我们全部都在嘘她,当然,主要还是我带的头。 马呈呈嘿嘿一笑,说道:“你们别急啊,我这故事还没讲完呢,刚说的是故事,现在我给你们讲讲真实。” 她开始给我们分析门栓门墩背后的故事。 炭盆不时爆出几个火星,竹林影影绰绰,不时有几声咕咕的声音。 马呈呈的脸在炭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扭曲。 门栓门墩的故事乍一听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古精,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别有深意。 首先,故事为什么安排狐狸精吃了门栓门墩的母亲?为什么这个妖精选择的是狐狸? 狐狸精在古精里的地位是很独特的,它并不仅仅只是一种普通的精怪,现在很多人还会骂别人狐狸精,那一般会骂什么人狐狸精? 看着马呈呈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脸,我咽了一口口水,说,女人。 对。 马呈呈继续分析。 很多时候我们会用狐狸精来骂那些收拾得好看、还勾引别人丈夫的女人,那么你看,这个狐狸精可不可以理解为第三者?它吃了门栓门墩的母亲,并且取而代之,不也正好可以理解成小三掰倒正室取而代之吗? 那么接下来,她吃了门栓,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继母看不惯丈夫和前妻的孩子,把她给弄死了呢?而狐狸精吃了门栓,这个吃,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压榨干净呢? 还记得门墩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的狐狸精害死了自己的妹妹的吗? 她听到了狐狸精吃东西,这里就需要注意了,两次听见狐狸精吃东西,门墩说自己饿了,问狐狸精要吃的,而狐狸精每次都只给她一点点,这一点是不是正说明了狐狸精平常对她们缺衣少食呢?到后来,门墩想自保,多次提出想出去,狐狸精是怎么做的?它不让门墩出门,这可以怎么理解呢? 你要注意,故事里说了门墩知道狐狸精把门栓害死了,就会来害她,那么故事里的出门,可不可以理解为门墩是想告诉大家实情呢? 再后来,你要注意了,故事里面有一个情节是磨盘在树上,在过去,磨盘对一个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那时候的磨盘都不算小,怎么可能放树上?磨盘放树上,那当然没法再磨粮食,那对耕地为生的农民来说几乎就断粮,这是不是暗示着门墩家里的日子已经没法过下去了? 门墩慌乱之中找到油,说明她是清楚灶房的,这是不是暗示着她在家里没少干活? 再说绳子绑住两人,这不恰巧说明狐狸精和门墩两人的关系吗?他们就是互相绊住对方,狐狸精在限制门墩的同时,也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再接下来,过去自杀的方法最常见的无非两种,投井和上吊,这两种在狐狸精身上都实现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门墩想方设法终于杀死了狐狸精? 最后,故事一直没有提狐狸精的尸体,而是说它上吊的地上长了一个白菜,白菜还被门墩的父亲挖着煮掉了,他很害怕,但还是把白菜全部煮成了血水,这像什么?像不像毁尸灭迹? 那么现在把这个故事再重头讲一遍,如果门栓门墩的故事变成现实,那么这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门栓门墩的亲生母亲被继母取代,继母对门栓门墩十分刻薄,平日里就对姐妹俩缺衣少食,门墩大一点,还勉强可以承担,门栓小,干活力不从心,活生生累死了。继母怕事情败露,也害怕门墩告状,于是把她困在家里,可惜她失败了。门墩比她聪明,最后想方设法杀了她。 回家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小女儿丧命妻子之手,大女儿又杀了自己的妻子,他选择了替女儿窝藏罪行。 马呈呈用一个在炭火的光照显得鬼气森森的微笑结束了这个故事。 我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那个古精算不上恐怖,但是马呈呈分析出的这个故事确实让我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这是怎么样的家庭?这继母心得多狠啊。 马呈呈诡谲一笑,“这下满意了吗?这个故事不错吧。” 表弟表妹都连连点头。 我心说,这不止是满意,简直是满身凉气,捋出这事情的马呈呈比故事本身恐怖多了。 离睡觉时间还早,我们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缠着马呈呈让她讲故事,马呈呈清了清嗓子,“那既然你们这么感兴趣,就给你们讲点儿真事吧。” 我们三人都往马呈呈坐的地方挤了挤,把她围在了中间。 马呈呈讲了她的亲身经历。 马呈呈小时候有一次出去吃东西,那个店面在十字路口。她坐的座位离店门很近,坐姿是背对店门。 独自一个人吃着东西的马呈呈无意识地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门外的十字路口。 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背对她的男人。 当时是夏天,下午两三点,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路上车很少,太阳很毒,马呈呈边吃东西边打量他。 那人正站在十字路口中间,穿着灰色的长袖长裤,带着安全帽,衣服很厚,宽宽松松很像工地服。 马呈呈当时没有多想,她没有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在夏天穿得那么厚,也没有奇怪为什么平时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今天鲜有人烟,更没有奇怪这个人的灰突突的衣服更像是弥漫全身的灰气,她就是很正常地打量。 第二十一章:阳谋 第二天大清早我蹲在道场边刷牙,心里还在琢磨马呈呈说的蛇比高。 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次砸蛇,然后一米长的蛇竖起身子来看我,这应该就是马呈呈说的蛇比高啊,那她为什么又说蛇比高是真正的古精?蛇比高这个事听起来好像是挺邪乎的,但是说到底就是动物猎食嘛,那非洲的黑曼巴还能直着到处窜,这有什么稀奇的。 就像老一辈老说的什么精怪什么鬼,这说到底都是封建迷信,那这世界上要真那么多鬼,怎么也没见我遇到过?对神神鬼鬼这一套我是不信的,小时候因为路过老爷庙乱说话,挨打挨了不止一次,所以对鬼神这一类的还真没什么好感。 中午我们去串门子,走过一条小路的时候,马呈呈突然指着一个地方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听她一说,连忙顺着她指的东西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架空的草垛,用苞谷的干杆子和叶子搭成。说是草垛又不像草垛,有点像一个棚,里面还有木头支着,但这个棚特别低,人弯着腰也进不去,我想着这可不可能是农民放东西的地儿,弯腰一看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只能摇着头给马呈呈说我不知道。 马呈呈一笑,看她一脸追忆的表情,我就知道又有故事听了,连忙接话,“那你讲讲这是个什么。” 她也没卖关子,很爽快地就讲了起来。 马呈呈小时候被外婆带的那一阵子,那可真是玩得不要太好,整天整天满山满山地窜,路过这条小路多了,也就对这个棚子产生了很浓烈的兴趣。 小路周围都没什么人家,这棚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个时候大概00年,农村还是很闭锁的,老虎沟的人家几乎都会有地窖,一般大人也不会让小孩子进去看,马呈呈当时不知道怎么就猜这个棚子是地窖,她想进去看看,刚准备钻进去就被不远处正在翻地的乡党吆喝住了。一个村子的人,往上几代都沾亲带故,论起辈分马呈呈还得叫人家一声姑婆,这个姑婆就给马呈呈说不能进去。 马呈呈怎么可能放掉这个询问的时机,她就连忙问姑婆这个棚子是干什么的,姑婆很含混地给她说这个棚子是躲雨的。 小孩都比较好糊弄,有点一根筋,小时候的思维很多地方和大人是不一样的,马呈呈当时就想这个棚子既然是给人躲雨用的,那是不是说明,只要下雨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去看了? 于是那一阵马呈呈天天呆山上等下雨。 好在她运气不错,没过几天就遇到了下雨天。 可惜—— 那一天外婆看见下了雨,连忙上山找她。马呈呈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了这次机会,在路过棚子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个棚子边上又多了一个棚子。 多出来的棚子和以前那个一样,但是里面坐有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头,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小桌子,看样子正在闲话家常。 新的棚子里光线出乎意料地好。 马呈呈匆匆看了几眼就被外婆拉回了家。 这次之后,她对这个棚子产生的兴趣更大了,好巧不巧,那几天又都是晴天,她也没有溜进去的借口。小孩的好奇心是很强的,马呈呈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一个下雨天。那天她在一个姑婆家玩,姑婆看了看眼瞅着就要下雨的天,就留马呈呈在自己吃饭。马呈呈哪愿意啊,她盼的可不就是下雨?这下立马就道别回家。 她走了有棚子的小路。 半路上雨哗哗哗地下了起来,马呈呈如愿以偿地躲进了这个苞谷棚子。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比想象中的还要矮,马呈呈弓着腰打量了一下周围,有点失望。这个低矮的小棚子上面盖着苞谷杆子,地上铺着苞谷杆子,确实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也正是这道闪电照亮了棚子里的情况。 马呈呈的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 刚进棚子的时候看见脚边一堆灰突突的东西,下意识地就把这当成了苞谷杆子,这一下闪电她才看清这堆是什么。 这是个活物! 一条灰突突的蛇。 蛇慢吞吞地蠕动了一下。 棚外滚过一声闷雷。 马呈呈哪里还敢留,连滚带爬地钻出了这个棚子。 蛇没有动,头对着她,慢条斯理地吐了一下信子,然后又缩回了棚里。 马呈呈一路跑回了家。 惊魂未定的她歇了很久才缓过来。 后来马呈呈慢慢长大,也从外公外婆的只言片语中整理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过去的人是很注重风水的,有的人去世了,因为山向问题,不能直接入土,要服丧。山向涉及阴宅风水,说白了就是坟地的风水朝向,山向的凶吉和年月日有关,所以如果山向大凶,这逝者就要服丧。此服丧非彼服丧,这个服丧可不是家人替逝者戴孝服丧的意思,而是逝者尸体不能入殓,要等到山向大吉。 听到这里我就晕头转向了,打断了马呈呈的讲述,“你别说什么山向啊风水啊,我听不懂啊。” 马呈呈摇头,“简单来说,就是有个习俗,有的人死了不能立刻下葬,你明白了吗?” 我点头。 马呈呈继续说,“所以你明白那个棚子是干什么了吗?” 我傻眼了,这没头没脑的说了山向又说了服丧,我怎么就知道这棚子是干什么的了?那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我不知道,于是就点着头一脸谦虚地说:“我知道了,这棚子是山向。” 马呈呈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心虚地跟着笑。 马呈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能下葬得有个摆放遗体的地方,这棚子的用处是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弯腰打量棚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马呈呈看我一脸后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讲这个故事。 后来马呈呈有一次无意中听见外婆说那个棚子是放死人的,她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的另一个棚子里还有人,于是当然反驳外婆,说看见有人坐在旁边的棚子里,还是两个人,外婆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因为那个棚子多年以来都只有一个,外婆就当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再后来我妈和外婆闲话家常,说到了这个棚子,外婆把马呈呈的话当成笑话讲给我妈听,我妈顺理成章地说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在她小时候那棚子是两个,里面还放过尸体,大家走路都会避开这条小路。后来不久就拆了一个棚子。 马呈呈当时在一边玩耍,但耳朵可是竖着听这些话,等老妈和外婆说完这些话,她插话道:“那里面服丧的是不是一个老爷爷和一个伯伯?” 老妈问她怎么知道的,外婆想起来了马呈呈之前的话。 他们这才知道马呈呈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 其实马呈呈从小就会看见各种各样的东西,并不是像很多电影里演的那样,鬼怪会有一个清晰而且凶恶的形象,很多时候他们都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存在。要么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色块,要么就是稍纵即逝的一个人形,像那种对话交流根本不可能,所以见得多了,她自然而然就感到习惯。 我妈和外婆可没她这么淡定,但是没办法,她们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于是只能给马呈呈说等她长大就好了。那时候的说法是:小孩子眼睛干净,但随年龄增长,天眼关了,那些东西也就慢慢不会再看见。 马呈呈瘪瘪嘴,其实她根本没把看到怪东西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听得是一阵又一阵的汗毛倒竖,先不说这件事的真假,单这个故事来说还是很吓人的。我一直在想马呈呈当时看到的那两个人,瞥了一眼消失在拐角的棚子,嘴里嘟囔着有怪莫怪。 马呈呈又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这个吗?” 我一听你这不说废话吗,我要是知道你为什么讲,那我还听这么久故事干嘛?心说马呈呈这真是越来越好为人师,怎么讲个鬼故事都来个引导式教学,于是我就十分不屑地摆出了我的态度——我低声下气地问她为什么。 马呈呈脸色变得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那条蛇。” 我心里一惊,“不应该是那两个人怎么蹲棚子里聊天吗?”我说着又比划了一下,“那个棚子那么小,你当时就应该察觉到那两个人不是人啊。” 马呈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出马仙吗?” 我一惊。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亲戚门前,嘘寒问暖的亲朋好友开始拉着我们问家长里短,我也就没有空余时间再去问马呈呈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出马仙我知道。 虽然说我对神神鬼鬼的不是很相信,但是我爱看小说啊,恐怖的玄幻的这我可看了不少。经过马呈呈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看过的一部关于出马仙的小说,小说里面说了出马仙请来的‘仙儿’分四种,黄皮子、狐狸、蛇、鬼。 当人有个好奇的事时,这心里就和被猫抓挠似的,根本没法安宁,我恨不得立马拉着马呈呈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挨到了回家,天慢慢黑了下来,马呈呈带着我和表弟妹一起坐在了炭盆周围。 阴测测的竹林里,密密匝匝的枝叶在月光下摇摇晃晃。 今天的故事终于要开始了。 过去的人得了病会怎么办?很多时候的选择不是去看医生,而是用旁门左道的偏方。 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并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封建迷信思想,或者那些神神鬼鬼的不为人知的乡野偏方有神奇的威力,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穷。 并不是说那个时候的人对医院有抵触,不相信科学手段,他们对医院是很信任的,不去的原因就是因为穷。请出马仙出马很多时候是因为逼不得已,一方面是因为找出马仙来治病,这个次数比去医院的次数会少很多,费用也会相对便宜很多。另一方面,很多非常规疾病确实没有办法用常规的方法去治好。 比如说癔病。 现在很多无法被归类的疾病都会被认定为癔病,比如说鬼上身。 出马仙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神秘,但也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博学很多,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首先周易八卦肯定是门门精。有别于骗钱的江湖术士,每个村子的出马仙都是同村的乡里乡亲。不像外人说的那么神神道道,什么出马仙擅长请狐仙蛇仙上身,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出马仙最擅长的是算命和定风水,这些都是祖上书里传下来的硬货,绝对不是空口无凭的扯皮子。 第二十二章:聚气一阶 喧闹的市集。 “大闺女啊,不是老头子我吹,你这个孩子啊,天生骨骼惊奇,能文能武,我这里有一枚祖传的……哎哎,老头子这可不是糖丸,说了不是……哎哎,小施主不要偷吃……舔也不可以……不要抓贫道的胡子……头发头发……小施主松手……哎呀,不要戳贫道的鼻孔……”一个花白胡子穿着破旧黄色道服的老头子正龇牙咧嘴被面前穿金戴银的小孩拉拉扯扯,正背对孩子在小摊前挑选女儿家首饰的孩子母亲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待转身看清情况后,一把拉回自己孩子。 花胡子老道揉揉鼻子,准备再进一步游说。 “大闺女你看,贫道也不要钱,给你一颗祖传的强身健体丸,只求一碗饭吃……”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脸警惕,她看着花胡子老道手中形态来源皆很可疑的拇指大小仿佛黑色泥捏的丸子,摇了摇头。 花胡子哈哈一笑,倒也不在意碰了壁,单掌竖起向孩子母亲鞠了一躬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远处一个正咬着糖葫芦,大概六七岁光景的小孩饶有兴趣地看着花胡子老道,半晌,他又看了看被那孩子母亲抱走的孩子,孩子脖子上那个亮晶晶的金色长生锁分外显眼。 小孩咬下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拍拍手跟上了花胡子老道。 不多时,花胡子老道也发现了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他回头瞪了那孩子一眼。 这花胡子老道眉梢长过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胡子,眼窝深陷,眼睛又圆又大,一张脸皱皱巴巴偏白,这么一瞪眼睛倒也吓人,谁料那孩子不怕反笑,冲着老道还做了一个鬼脸,“你跟着老头子我作甚?”老道看他不怕,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小孩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起来煞是机灵,“有人偷钱袋啦!”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老道一惊,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此刻他们虽是偏了主干道,但在此仍有不少行人,这么一嗓子倒也惹了不少人多看几眼。老道四下打量一番,见行人虽是多看了几眼,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朝小孩面露恼色,“你这小子牙尖嘴利来污蔑我老头子。” 小孩眼睛滴溜溜地转,压低声音对老道说道,“我可是把老爷爷你偷换人家的金锁看得一清二楚啊,怎么的也算你的同伙了,是不是得分点好处啊?” 花胡子老道嘴角抽搐几下,“你胡说什么……”小孩嘿嘿一笑,“我可是好好观察您好几天了,看来您老记忆力不行啊,右袖袖兜里的好东西……”说完嘿嘿一阵笑,直笑得老道汗毛乍起,情不自禁摸了摸右袖袖中中的金锁,内心暗道小孩眼睛的毒辣。 小孩一脸天真烂漫,“这行人也不少,我要是喊来大家搜搜……”老道扬起手恶狠狠地威胁,“你这小破孩把老头子我惹急了,小心我打你。” 小孩哈哈一笑,“我敢来,自然是有所依托的,你看巷口那几个聊天的人,正是与我同来,你要是有信心和他们一比……”老道看了看这孩子眼神示意处那几个看似聊天,却不时把目光瞟过来的五大三粗的青壮年。这几人见他抬手,甚至有了过来的架势。老道忙收回手,小孩压低声音告诉他,“你看领头那个黑黑壮壮的,他打人下手可重了,而且他这一生气呀,脸就会抽搐起来,呀呀,你看我这任务完成得不好,你看他表情……” 老道听他这么一说,细看下那人似乎正抽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直直盯着他们,老道看着他碗大的拳头再看看自己排骨似的身材,咽了咽口水,忍着心痛从袖里摸出几块成色一般的碎银扔给小孩,小孩收了碎银子用手掂了掂,只管用笑盈盈的眼瞅着老道,花胡子脸上又狠狠抽了几下,用眼睛斜了斜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青壮年,咬牙再次摸出成色略好的几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同时恨恨地开口,“就不怕老头子我把你卖了?” 小孩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银子收进怀里,看着老道咧出一口还未换齐的牙,“在这条街,可没人动得了我。” 老道脸上恼色难平,从自己袖口里摸出一个布袋,倒出一颗乳白色鹌鹑蛋大小的丸子放进嘴里,这才表情和缓了些。小孩盯着他手中的袋子,闻着空中若有似无的清香,眼睛滴溜溜一转。 老道见他这幅表情,右眼皮顿时一跳。小孩扯了扯他的袍子,狡黠一笑,“老爷爷,你送我去城门口吧。”老道语气激动,“你这小孩子,得寸进尺!”小孩把手一摊小脸仰着,“我也不想再麻烦老爷爷你,只是路这么远,我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走去。”说完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委屈地看着老道,甚至有泪水在眼睛里荡了一圈。 “要不是看老爷爷你人好,我一个小孩子怎么敢来和您说话呢?”这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狡诈的嘴脸,倒是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叫得老道心都融化了一半。正说着,这小孩就张开双臂撒娇,“要抱抱。” 老道哪里还舍得和他恼,一脸苦色叹了口气抱起他往城门口走去,余光看到那几个青壮年果然跟随。走到城外,老道放下了孩子,看着他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般摆摆手,“可别再让老头子我碰上你这个小冤家。”小孩一笑,冲他做了一辑,小巧的身影两三下消失在了城外茂密的丛林里。 老道叹口气,转身回城。一面心疼自己打发出去的碎银子,一面闷闷地计划自己下一步行动,突然—— 那个黑壮正抽搐着脸的青年堵住了他的路。 老道心头猛跳,有些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已经完成您的要求了吧……我……” 没成想那青年居然文质彬彬抱了个拳,“既然你是那小孩的长辈,那咱们来讨论讨论价格的事吧。” 老道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青年见他这幅样子面露凶色,“拿了我们的店里那么多宝贝,你可别装傻。” 老道虽一时没猜到真相,但也明白了三四,他有些颤巍巍地开了口,“怎么说?” 青年收起了凶恶的表情,脸却又抽了几抽,老道的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这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你家孩子从本店拿走了青玉簪一对,珍珠手链一串……”老道感觉每随着这青年报出一组物什,自己就仿佛被雷当头震了一遭。待着青年洋洋洒洒地读完了这张纸报出了价格,老道险些昏厥。青年顿了顿又说道:“你家孩子拿东西时说了,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他家大人,到时大人来付账。”这一个晴天霹雳让老道眼前一黑,“我可不认识他啊……” 青年面上凶色再起,“这我们不管,总之你得赔钱。”青年旁边的一个瘦高小伙也接了话,“您老不也给了他些碎银子吗,想来倒也不至于就这一点……”另一个略显矮胖的青年看着老道的袖口咽了口口水,“有财……倒不如大家花花……”这青年长相普通,说话时嘴角带笑,甚至显得有点憨厚。 再不清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老道可以说是真的白活了,他看着眼前这几个明显是地痞一流的小伙快要哭出声来。这件事,翻来覆去一看,可不就是所谓的仙人跳嘛。这小孩捉住他偷人东西,然后诱他到城外这种偏僻的地方,接着又被尾随而来的青年勒索,老道被这小孩的年龄以及长相打消了防备,居然掉进这么显而易见的圈套。 其实说到底,这老道也是猜中其一罢了。这小孩确实与这几人相识,但最初,他是被拐来用于乞讨的,而小孩心思活络,居然带他们玩起了仙人跳,得力于小孩毒辣的眼力,他们刁难的对象往往是如同老道一流的江湖混子,这类人即使中了套也不敢声张,白白便宜了他们。 这几人打劫成功还未来得及庆祝,这才想起那出了城的小孩迟迟未归。平日里一直对小孩看得严实,今天这下却出了漏子,万一这孩子逃了……那瘦高小伙暗道不好,连忙叫起同伴出城寻找。 然而哪里找得到呢? 出城之后,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山,即使是最近的镇子也在五十里开外,这茫茫大山即使是成年人也很难长时间生存,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伙人最后只能在沮丧之中回了城。 “终于逃出来了!” 正独自行走在密林的小孩一脸喜悦,他掏出怀里的几个袋子慢慢打量,其中一个袋子装满了那老道曾吃过的乳白色丸子,另几个袋子也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丸子,闻起来异香阵阵。看了看身后没有搜寻而来的人,咽了咽口水,他拿出一粒乳白色丸子放进嘴里…… 被打劫之后泪光闪闪的老道独自行走在街头小巷,他忽地周身一颤,面色严肃起来。在空中嗅了几嗅,老道眼中精光乍现,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脱胎换骨,变得仙风道骨起来。他目光看向西南,这方位…… 正是那小孩所在之处。 老道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不到一瞬,他的身影已经浮现在了那小孩面前。小孩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且身影逐渐清晰的老道,他滴溜溜转了转眼睛,选择了…… 疯狂的打开那些袋子把其中的丸子向嘴里倒了下去! 老道的面皮一抽,脸上的超脱之意荡然无存,“你这个臭小子这可是我费尽心思让秋霜那婆娘给炼的丹药啊!你居然这么混着就吃了!赶紧给我停下!” 小孩吞吃的速度加快,几乎如同喝水一样,就在老道身体彻底凝实那一刻,小孩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丹药。 他打了个饱嗝。 老道看着他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三章:困兽渊 走到院中便看见那只巨大的灰毛蝙蝠一遍又一遍冲撞着空中的护门大阵,看样子不出去就决不罢休。 马龙想想自己储兽袋中的小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跑出院子向苗昇询问道:“苗长老,院中有一个灰毛大蝙蝠一直在撞护门大阵,怎么把它放出去?” “灰毛大蝙蝠?”苗昇一阵愕然,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情况,这才哭笑不得道:“这是低阶灵宠无尾蝠,你这小娃娃的叫法倒是很贴切……” “让它出去,将它带到洞府门口就行了。”苗昇又看了一眼手无缚鸡之力的马龙,摇头道:“算了,老夫帮你吧。” 说完他便走进院中,冲那只无尾蝠打了一个呼哨。 正在徒劳撞击护门大阵的无尾蝠一个哆嗦,仿佛听懂了一般,顿时一个回旋飞向洞府门口,苗昇对自己御兽的手段还是有几分自信,此刻便略有些自得的看了一眼马龙。 无尾蝠一展双翅,在飞近的时候居然……目不斜视就要破门而出! 苗昇脸上一冷,他这番举动本就是以为马龙想收养此兽为宠,有意向他示好。他本就是饲兽峰的黄袍弟子,有一身御兽的硬功夫,原本那声呼哨只是让着无尾蝠前来,谁知这畜生居然忽视了他直接飞过,别的暂且不说,那畜生的这番举动驳了他的面子,想到这里就感觉自己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于是他恼羞成怒,轻喝一声,周身灵气流转,双腿微沉,双手向上托起,掌中更是隐隐有流光浮现,灵气逐渐汇聚成塔,赫然是饲兽峰绝学——正气塔! 马龙双目微缩,他看着苗昇使出的这一招,隐隐感觉那正气塔和宇文台使用的不甚相同,再一想苗昇的修为比起宇文台高出不少,正气塔在他的手中自然发挥出了更大威压。 苗昇双眼微眯,黑须无风自动,同时用灵识锁定无尾蝠,在喝一声将正气塔脱手而出! 只见一座十米来高五米见方的玲珑剔透的灵气塔,倏然压向那无尾蝠! 也不知这正气塔有什么玄妙,按那无尾蝠的速度,原本轻而易举便可以逃出正气塔范围,但却不知为何双翅仿佛陷入泥沼中一般顿时无法扇动,经此一下它的速度锐减,整个身影顿时被那正气塔所笼罩! 无尾蝠察觉到袭向自己气势惊人的正气塔,一声惨叫,紧接着便被巨大的威压镇于地面,口鼻登时血沫齐飞,就连巨大无比的双翅都在正气塔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苗昇眼中闪过自得,他修行多年,正气塔早已是练得手到擒来。 马龙见到那无尾蝠的惨状,顿时眉头一皱,斟酌一番向苗昇询问道:“苗长老,这无尾蝠是怎么回事?” 苗昇收势站好,听见马龙如此询问,无奈自己也确实不知,于是便揣测道:“可能是主人太久未归,这畜生饿了想逃。” 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信,但还是干干一笑,只是此时眼中已经有了些许烦躁。 要知道如若不是因为马龙资质超常,且本峰长老有意拉拢,自己又怎么会在此人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 马龙从小饱尝人情冷暖,感官自然较其他同龄之人敏锐,此刻察觉到苗昇的不耐烦,思索一番才再次开口。 “有劳苗长老……”他拱手一拜,“苗长老御兽多年极有经验,今日为了让我这小辈长点见识,也是十分用心!想必我峰长老知道,也会感慨苗长老的一片赤诚!毕竟像苗长老您这样胸怀宽广体恤弟子的长辈不多了啊!真是我宗荣耀!您真是我宗的楷模!” 苗昇被马龙突如其来的吹捧说的飘飘欲仙,心中更是忘乎所以,口中喃喃道:“过奖过奖……” 马龙见他吃这一套,也是心中暗笑,于是便又缓缓说道:“虽说这无尾蝠只是小小一只灵宠,但弟子对它的举动也甚是好奇,想看它到底要干什么。苗长老修为高深,有您陪同一定不会有任何差错,只是您为我宗日夜操劳,弟子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您老人家,真是遗憾啊……” 说完更是神情遗憾,叹息连连,不时又恭敬地抬头一看苗昇,看完再一叹,显然是遗憾至极。 苗昇被他这一番明里暗里的夸奖说得晕头转向,心中更是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我宗荣耀,顿时豪情万丈,飘飘然开口道:“如此小事,有什么大不了!” 话音未落便取出腰间的一个粗布袋子,打开袋口往空中一送,只见一只面目狰狞的六翅巨鸟顿时飞出,此鸟全身黑灰相间,偏偏头顶光秃秃一片,黑色的巨爪和鸟喙光色偏暗,一双大眼也是杀气不足猥琐有余。 马龙见苗昇小露一手,也知道又到了自己溜须拍马的时候,即便那灵宠再猥琐,他也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苗昇的灵宠夸得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连带着又给苗昇扣了好几顶高帽子。 苗昇脸上笑容不停,看向马龙的目光也越发柔和,更是热情邀请马龙一同登上了自己心爱的灵宠。之后便伸手一收正气塔,等无尾蝠振翅而去后,又喝令自己的灵宠紧随其后。 马龙见苗昇这么吃这一套,要说不惊讶也不可能,却没想到这正是他拍对马屁的缘故。 苗昇虽说是负责主峰的黄袍长老,也是破空绝重用的手下之一,却并非位高权重。 破空绝为人狭隘,在其手下办事众人全都如履薄冰,而同住主峰的灰袍弟子又都是宗门的精英,各个眼高于顶,修行资质前途都远超他这个无法再突破的老人,哪怕明面上都称呼他一声长老,也没有任何人真正将他放在眼中。 如此上不亲下不敬,苗昇内心的郁闷也是可想而知,此时马龙成了宗门风头最劲的外门弟子,这样的人物放在以往都是需要他去讨好,如今却反过来对他阿谀奉承,这种反差更是让他激动不已,内心欣喜非常。 见氛围融洽,马龙趁机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苗长老,无尾蝠为什么不能直接在院子里就腾空而去呢?” 苗昇此时心情正好,哪怕马龙的问题再怎么低级也依旧颜悦色地给他答疑解惑,“护门阵法还有限制飞行的功能,不然弟子一旦在洞府中御兽,群兽乱舞,宗门还不乱了套了?” “我们走了之后阵法会怎么样?” “当然是自动开启了。” 得到答案的马龙便不再询问,只是时不时见缝插针恭维苗昇一两句,于是这一路苗昇也是心甘情愿地任人差遣,笑得一张老脸都有些僵硬。 迎着习习的海风,马龙看向前方的无尾蝠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刚才他看到了无尾蝠那不屈不挠一心想要冲破阵法出门的样子,顿时想到了小白凄凄的模样,顿时心有所感,也是猜测这无尾蝠是去寻找自己的主人。 如此一来,便动了恻隐之心。 虽说宇文台杀人夺兽,马龙与他不共戴天,但这无尾蝠却灵智未开,马龙又哪里犯得着和一只灵宠计较呢? 眼见无尾蝠飞向之前那黄袍长老带着宇文台飞去的方向,马龙心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只怕这只无尾蝠是真的准备循着味道去寻找自己的主人,当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如今还未入修行之路,便已经见识到了人人算计,反倒是灵宠对主人绝无二心。 都说人是万物之灵,只是现在看来,这万物之灵还没有灵宠纯粹。 苗昇也察觉到了无尾蝠飞向了困兽渊,顿时有些奇怪,“这畜生怎么去困兽渊?那里的凶兽数不胜数,它怎么会主动送死?” 听他这么称呼灵宠,马龙心中有点不舒服,却没有开口。而苗昇察觉到事情的不对,自己顿时也来了兴致,让脚下的巨鸟加了速度,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六翅灵鹫,再快点……” 马龙一看脚下那只略有些猥琐的大鸟,心道原来这长相丑陋的六翅巨鸟叫六翅灵鹫。 再一看前方,那无尾蝠虽然身受重伤,但此时此刻速度丝毫不减,甚至隐约还快了几分,于是困兽渊也渐渐近了。借着明晃晃的日头,马龙轻而易举便看清了临近的那座山峰。 只见一座绿草茵茵的峻峰破海而出,好一片自然风光,只是美中不足,此峰中间仿佛被劈了一刀,留下一道无底深渊直直将一整座高峰一分两半,中间那一道深渊也不是全黑,从底部透露出些许微弱的红光,仿佛血光缭绕,此景打眼一看便煞是可怖。 苗昇在一旁好心解说道,“据说困兽渊原本山清水秀,千年以前却被一名强者从中劈开,便造就了困兽渊这深不见底的深渊……” “被人劈开?” 马龙脸上露出震惊,他看着这巨大的山峰,有些不敢相信。 苗昇点头,“老夫也觉得不可置信,不过好在我宗掌门修为通天,最后将那强者击败,否则还不会有如今宗门的繁荣昌盛。”说到这里,苗昇便向着玄门寒宗主峰遥遥一拜,又继续说道:“后来时过境迁,有好事者去深渊中窥探,却发现那深渊深不见底,总是塑婴期修为也不可见,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里马龙更是心惊,修仙强者举手投足便是劈山的本事,用他一个凡人的双眼来看,也太过不可思议。 “后来宗门饲兽峰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些无法调教的凶兽,为了防止凶兽祸害宗门,破空绝长老和祁定江长老便联手设下封印,从此这困兽渊只准进,不准出。” 说话间,两人两兽已经来到了困兽渊山顶,只见此处只有一名黑衣青年看守。 马龙经过了入门考试,见到的黑袍弟子多了,这才知道其实黑袍弟子和黑衣杂役有区别。 首先,黑袍弟子是宗门各峰的外门弟子,注重的是修行,而黑衣杂役只是宗门之中的下人,地位低下突破无望,修为也不如黑袍弟子。二者虽然都穿黑衣,但前者衣物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远超后者。 而他最开始在宗门的山门前看到的两名黑袍弟子与前两种人又有不同,那两人手持兵刃,身穿的更是黑色战袍,明显不是黑袍弟子或黑衣杂役能比。 此刻看守困兽渊的便是一名黑衣杂役。 黑衣青年见来人是一名黄袍长老和土黄色衣袍的宗门候选弟子,立即弯腰一拜,“下人拜见黄袍长老、候选弟子,恭迎两位圣驾。” 第二十四章:聚气一阶 喧闹的市集。 “大闺女啊,不是老头子我吹,你这个孩子啊,天生骨骼惊奇,能文能武,我这里有一枚祖传的……哎哎,老头子这可不是糖丸,说了不是……哎哎,小施主不要偷吃……舔也不可以……不要抓贫道的胡子……头发头发……小施主松手……哎呀,不要戳贫道的鼻孔……”一个花白胡子穿着破旧黄色道服的老头子正龇牙咧嘴被面前穿金戴银的小孩拉拉扯扯,正背对孩子在小摊前挑选女儿家首饰的孩子母亲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待转身看清情况后,一把拉回自己孩子。 花胡子老道揉揉鼻子,准备再进一步游说。 “大闺女你看,贫道也不要钱,给你一颗祖传的强身健体丸,只求一碗饭吃……”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脸警惕,她看着花胡子老道手中形态来源皆很可疑的拇指大小仿佛黑色泥捏的丸子,摇了摇头。 花胡子哈哈一笑,倒也不在意碰了壁,单掌竖起向孩子母亲鞠了一躬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远处一个正咬着糖葫芦,大概六七岁光景的小孩饶有兴趣地看着花胡子老道,半晌,他又看了看被那孩子母亲抱走的孩子,孩子脖子上那个亮晶晶的金色长生锁分外显眼。 小孩咬下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拍拍手跟上了花胡子老道。 不多时,花胡子老道也发现了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他回头瞪了那孩子一眼。 这花胡子老道眉梢长过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胡子,眼窝深陷,眼睛又圆又大,一张脸皱皱巴巴偏白,这么一瞪眼睛倒也吓人,谁料那孩子不怕反笑,冲着老道还做了一个鬼脸,“你跟着老头子我作甚?”老道看他不怕,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小孩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起来煞是机灵,“有人偷钱袋啦!”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老道一惊,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此刻他们虽是偏了主干道,但在此仍有不少行人,这么一嗓子倒也惹了不少人多看几眼。老道四下打量一番,见行人虽是多看了几眼,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朝小孩面露恼色,“你这小子牙尖嘴利来污蔑我老头子。” 小孩眼睛滴溜溜地转,压低声音对老道说道,“我可是把老爷爷你偷换人家的金锁看得一清二楚啊,怎么的也算你的同伙了,是不是得分点好处啊?” 花胡子老道嘴角抽搐几下,“你胡说什么……”小孩嘿嘿一笑,“我可是好好观察您好几天了,看来您老记忆力不行啊,右袖袖兜里的好东西……”说完嘿嘿一阵笑,直笑得老道汗毛乍起,情不自禁摸了摸右袖袖中中的金锁,内心暗道小孩眼睛的毒辣。 小孩一脸天真烂漫,“这行人也不少,我要是喊来大家搜搜……”老道扬起手恶狠狠地威胁,“你这小破孩把老头子我惹急了,小心我打你。” 小孩哈哈一笑,“我敢来,自然是有所依托的,你看巷口那几个聊天的人,正是与我同来,你要是有信心和他们一比……”老道看了看这孩子眼神示意处那几个看似聊天,却不时把目光瞟过来的五大三粗的青壮年。这几人见他抬手,甚至有了过来的架势。老道忙收回手,小孩压低声音告诉他,“你看领头那个黑黑壮壮的,他打人下手可重了,而且他这一生气呀,脸就会抽搐起来,呀呀,你看我这任务完成得不好,你看他表情……” 老道听他这么一说,细看下那人似乎正抽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直直盯着他们,老道看着他碗大的拳头再看看自己排骨似的身材,咽了咽口水,忍着心痛从袖里摸出几块成色一般的碎银扔给小孩,小孩收了碎银子用手掂了掂,只管用笑盈盈的眼瞅着老道,花胡子脸上又狠狠抽了几下,用眼睛斜了斜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青壮年,咬牙再次摸出成色略好的几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同时恨恨地开口,“就不怕老头子我把你卖了?” 小孩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银子收进怀里,看着老道咧出一口还未换齐的牙,“在这条街,可没人动得了我。” 老道脸上恼色难平,从自己袖口里摸出一个布袋,倒出一颗乳白色鹌鹑蛋大小的丸子放进嘴里,这才表情和缓了些。小孩盯着他手中的袋子,闻着空中若有似无的清香,眼睛滴溜溜一转。 老道见他这幅表情,右眼皮顿时一跳。小孩扯了扯他的袍子,狡黠一笑,“老爷爷,你送我去城门口吧。”老道语气激动,“你这小孩子,得寸进尺!”小孩把手一摊小脸仰着,“我也不想再麻烦老爷爷你,只是路这么远,我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走去。”说完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委屈地看着老道,甚至有泪水在眼睛里荡了一圈。 “要不是看老爷爷你人好,我一个小孩子怎么敢来和您说话呢?”这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狡诈的嘴脸,倒是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叫得老道心都融化了一半。正说着,这小孩就张开双臂撒娇,“要抱抱。” 老道哪里还舍得和他恼,一脸苦色叹了口气抱起他往城门口走去,余光看到那几个青壮年果然跟随。走到城外,老道放下了孩子,看着他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般摆摆手,“可别再让老头子我碰上你这个小冤家。”小孩一笑,冲他做了一辑,小巧的身影两三下消失在了城外茂密的丛林里。 老道叹口气,转身回城。一面心疼自己打发出去的碎银子,一面闷闷地计划自己下一步行动,突然—— 那个黑壮正抽搐着脸的青年堵住了他的路。 老道心头猛跳,有些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已经完成您的要求了吧……我……” 没成想那青年居然文质彬彬抱了个拳,“既然你是那小孩的长辈,那咱们来讨论讨论价格的事吧。” 老道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青年见他这幅样子面露凶色,“拿了我们的店里那么多宝贝,你可别装傻。” 老道虽一时没猜到真相,但也明白了三四,他有些颤巍巍地开了口,“怎么说?” 青年收起了凶恶的表情,脸却又抽了几抽,老道的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这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你家孩子从本店拿走了青玉簪一对,珍珠手链一串……”老道感觉每随着这青年报出一组物什,自己就仿佛被雷当头震了一遭。待着青年洋洋洒洒地读完了这张纸报出了价格,老道险些昏厥。青年顿了顿又说道:“你家孩子拿东西时说了,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他家大人,到时大人来付账。”这一个晴天霹雳让老道眼前一黑,“我可不认识他啊……” 青年面上凶色再起,“这我们不管,总之你得赔钱。”青年旁边的一个瘦高小伙也接了话,“您老不也给了他些碎银子吗,想来倒也不至于就这一点……”另一个略显矮胖的青年看着老道的袖口咽了口口水,“有财……倒不如大家花花……”这青年长相普通,说话时嘴角带笑,甚至显得有点憨厚。 再不清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老道可以说是真的白活了,他看着眼前这几个明显是地痞一流的小伙快要哭出声来。这件事,翻来覆去一看,可不就是所谓的仙人跳嘛。这小孩捉住他偷人东西,然后诱他到城外这种偏僻的地方,接着又被尾随而来的青年勒索,老道被这小孩的年龄以及长相打消了防备,居然掉进这么显而易见的圈套。 其实说到底,这老道也是猜中其一罢了。这小孩确实与这几人相识,但最初,他是被拐来用于乞讨的,而小孩心思活络,居然带他们玩起了仙人跳,得力于小孩毒辣的眼力,他们刁难的对象往往是如同老道一流的江湖混子,这类人即使中了套也不敢声张,白白便宜了他们。 这几人打劫成功还未来得及庆祝,这才想起那出了城的小孩迟迟未归。平日里一直对小孩看得严实,今天这下却出了漏子,万一这孩子逃了……那瘦高小伙暗道不好,连忙叫起同伴出城寻找。 然而哪里找得到呢? 出城之后,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山,即使是最近的镇子也在五十里开外,这茫茫大山即使是成年人也很难长时间生存,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伙人最后只能在沮丧之中回了城。 “终于逃出来了!” 正独自行走在密林的小孩一脸喜悦,他掏出怀里的几个袋子慢慢打量,其中一个袋子装满了那老道曾吃过的乳白色丸子,另几个袋子也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丸子,闻起来异香阵阵。看了看身后没有搜寻而来的人,咽了咽口水,他拿出一粒乳白色丸子放进嘴里…… 被打劫之后泪光闪闪的老道独自行走在街头小巷,他忽地周身一颤,面色严肃起来。在空中嗅了几嗅,老道眼中精光乍现,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脱胎换骨,变得仙风道骨起来。他目光看向西南,这方位…… 正是那小孩所在之处。 老道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不到一瞬,他的身影已经浮现在了那小孩面前。小孩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且身影逐渐清晰的老道,他滴溜溜转了转眼睛,选择了…… 疯狂的打开那些袋子把其中的丸子向嘴里倒了下去! 老道的面皮一抽,脸上的超脱之意荡然无存,“你这个臭小子这可是我费尽心思让秋霜那婆娘给炼的丹药啊!你居然这么混着就吃了!赶紧给我停下!” 小孩吞吃的速度加快,几乎如同喝水一样,就在老道身体彻底凝实那一刻,小孩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丹药。 他打了个饱嗝。 老道看着他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大清早我蹲在道场边刷牙,心里还在琢磨马呈呈说的蛇比高。 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次砸蛇,然后一米长的蛇竖起身子来看我,这应该就是马呈呈说的蛇比高啊,那她为什么又说蛇比高是真正的古精?蛇比高这个事听起来好像是挺邪乎的,但是说到底就是动物猎食嘛,那非洲的黑曼巴还能直着到处窜,这有什么稀奇的。 就像老一辈老说的什么精怪什么鬼,这说到底都是封建迷信,那这世界上要真那么多鬼,怎么也没见我遇到过?对神神鬼鬼这一套我是不信的,小时候因为路过老爷庙乱说话,挨打挨了不止一次,所以对鬼神这一类的还真没什么好感。 中午我们去串门子,走过一条小路的时候,马呈呈突然指着一个地方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听她一说,连忙顺着她指的东西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架空的草垛,用苞谷的干杆子和叶子搭成。说是草垛又不像草垛,有点像一个棚,里面还有木头支着,但这个棚特别低,人弯着腰也进不去,我想着这可不可能是农民放东西的地儿,弯腰一看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只能摇着头给马呈呈说我不知道。 马呈呈一笑,看她一脸追忆的表情,我就知道又有故事听了,连忙接话,“那你讲讲这是个什么。” 她也没卖关子,很爽快地就讲了起来。 马呈呈小时候被外婆带的那一阵子,那可真是玩得不要太好,整天整天满山满山地窜,路过这条小路多了,也就对这个棚子产生了很浓烈的兴趣。 小路周围都没什么人家,这棚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个时候大概00年,农村还是很闭锁的,老虎沟的人家几乎都会有地窖,一般大人也不会让小孩子进去看,马呈呈当时不知道怎么就猜这个棚子是地窖,她想进去看看,刚准备钻进去就被不远处正在翻地的乡党吆喝住了。一个村子的人,往上几代都沾亲带故,论起辈分马呈呈还得叫人家一声姑婆,这个姑婆就给马呈呈说不能进去。 马呈呈怎么可能放掉这个询问的时机,她就连忙问姑婆这个棚子是干什么的,姑婆很含混地给她说这个棚子是躲雨的。 小孩都比较好糊弄,有点一根筋,小时候的思维很多地方和大人是不一样的,马呈呈当时就想这个棚子既然是给人躲雨用的,那是不是说明,只要下雨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去看了? 于是那一阵马呈呈天天呆山上等下雨。 好在她运气不错,没过几天就遇到了下雨天。 可惜—— 那一天外婆看见下了雨,连忙上山找她。马呈呈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了这次机会,在路过棚子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个棚子边上又多了一个棚子。 多出来的棚子和以前那个一样,但是里面坐有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头,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小桌子,看样子正在闲话家常。 新的棚子里光线出乎意料地好。 马呈呈匆匆看了几眼就被外婆拉回了家。 这次之后,她对这个棚子产生的兴趣更大了,好巧不巧,那几天又都是晴天,她也没有溜进去的借口。小孩的好奇心是很强的,马呈呈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一个下雨天。那天她在一个姑婆家玩,姑婆看了看眼瞅着就要下雨的天,就留马呈呈在自己吃饭。马呈呈哪愿意啊,她盼的可不就是下雨?这下立马就道别回家。 她走了有棚子的小路。 半路上雨哗哗哗地下了起来,马呈呈如愿以偿地躲进了这个苞谷棚子。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比想象中的还要矮,马呈呈弓着腰打量了一下周围,有点失望。这个低矮的小棚子上面盖着苞谷杆子,地上铺着苞谷杆子,确实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也正是这道闪电照亮了棚子里的情况。 马呈呈的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 刚进棚子的时候看见脚边一堆灰突突的东西,下意识地就把这当成了苞谷杆子,这一下闪电她才看清这堆是什么。 这是个活物! 一条灰突突的蛇。 蛇慢吞吞地蠕动了一下。 棚外滚过一声闷雷。 马呈呈哪里还敢留,连滚带爬地钻出了这个棚子。 蛇没有动,头对着她,慢条斯理地吐了一下信子,然后又缩回了棚里。 马呈呈一路跑回了家。 惊魂未定的她歇了很久才缓过来。 后来马呈呈慢慢长大,也从外公外婆的只言片语中整理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过去的人是很注重风水的,有的人去世了,因为山向问题,不能直接入土,要服丧。山向涉及阴宅风水,说白了就是坟地的风水朝向,山向的凶吉和年月日有关,所以如果山向大凶,这逝者就要服丧。此服丧非彼服丧,这个服丧可不是家人替逝者戴孝服丧的意思,而是逝者尸体不能入殓,要等到山向大吉。 听到这里我就晕头转向了,打断了马呈呈的讲述,“你别说什么山向啊风水啊,我听不懂啊。” 马呈呈摇头,“简单来说,就是有个习俗,有的人死了不能立刻下葬,你明白了吗?” 我点头。 马呈呈继续说,“所以你明白那个棚子是干什么了吗?” 我傻眼了,这没头没脑的说了山向又说了服丧,我怎么就知道这棚子是干什么的了?那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我不知道,于是就点着头一脸谦虚地说:“我知道了,这棚子是山向。” 马呈呈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心虚地跟着笑。 马呈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不能下葬得有个摆放遗体的地方,这棚子的用处是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弯腰打量棚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马呈呈看我一脸后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讲这个故事。 后来马呈呈有一次无意中听见外婆说那个棚子是放死人的,她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的另一个棚子里还有人,于是当然反驳外婆,说看见有人坐在旁边的棚子里,还是两个人,外婆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因为那个棚子多年以来都只有一个,外婆就当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再后来我妈和外婆闲话家常,说到了这个棚子,外婆把马呈呈的话当成笑话讲给我妈听,我妈顺理成章地说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在她小时候那棚子是两个,里面还放过尸体,大家走路都会避开这条小路。后来不久就拆了一个棚子。 马呈呈当时在一边玩耍,但耳朵可是竖着听这些话,等老妈和外婆说完这些话,她插话道:“那里面服丧的是不是一个老爷爷和一个伯伯?” 老妈问她怎么知道的,外婆想起来了马呈呈之前的话。 他们这才知道马呈呈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 其实马呈呈从小就会看见各种各样的东西,并不是像很多电影里演的那样,鬼怪会有一个清晰而且凶恶的形象,很多时候他们都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存在。要么只是一个很模糊的色块,要么就是稍纵即逝的一个人形,像那种对话交流根本不可能,所以见得多了,她自然而然就感到习惯。 我妈和外婆可没她这么淡定,但是没办法,她们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于是只能给马呈呈说等她长大就好了。那时候的说法是:小孩子眼睛干净,但随年龄增长,天眼关了,那些东西也就慢慢不会再看见。 马呈呈瘪瘪嘴,其实她根本没把看到怪东西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听得是一阵又一阵的汗毛倒竖,先不说这件事的真假,单这个故事来说还是很吓人的。我一直在想马呈呈当时看到的那两个人,瞥了一眼消失在拐角的棚子,嘴里嘟囔着有怪莫怪。 马呈呈又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这个吗?” 我一听你这不说废话吗,我要是知道你为什么讲,那我还听这么久故事干嘛?心说马呈呈这真是越来越好为人师,怎么讲个鬼故事都来个引导式教学,于是我就十分不屑地摆出了我的态度——我低声下气地问她为什么。 马呈呈脸色变得很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那条蛇。” 我心里一惊,“不应该是那两个人怎么蹲棚子里聊天吗?”我说着又比划了一下,“那个棚子那么小,你当时就应该察觉到那两个人不是人啊。” 马呈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出马仙吗?” 我一惊。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亲戚门前,嘘寒问暖的亲朋好友开始拉着我们问家长里短,我也就没有空余时间再去问马呈呈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出马仙我知道。 虽然说我对神神鬼鬼的不是很相信,但是我爱看小说啊,恐怖的玄幻的这我可看了不少。经过马呈呈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看过的一部关于出马仙的小说,小说里面说了出马仙请来的‘仙儿’分四种,黄皮子、狐狸、蛇、鬼。 当人有个好奇的事时,这心里就和被猫抓挠似的,根本没法安宁,我恨不得立马拉着马呈呈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挨到了回家,天慢慢黑了下来,马呈呈带着我和表弟妹一起坐在了炭盆周围。 阴测测的竹林里,密密匝匝的枝叶在月光下摇摇晃晃。 今天的故事终于要开始了。 过去的人得了病会怎么办?很多时候的选择不是去看医生,而是用旁门左道的偏方。 为什么呢? 其实原因并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封建迷信思想,或者那些神神鬼鬼的不为人知的乡野偏方有神奇的威力,原因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穷。 第二十六章 蛇比高这个故事算是完了,但是第二天我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 合着马呈呈神神道道地给我讲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什么山向出马仙,这都和蛇比高没有半毛钱关系啊。我就在揣测,估计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只能扯些乱七八糟的来糊弄我。 马呈呈听见我的质疑,无奈地解释道:“你还是没搞清楚我讲的到底是什么,服丧的地方是要找懂风水的师傅来选的,好风水的地最后被蛇给占了,你没听见我说那个多出来的棚子里面有两个人嘛……那蛇撵鬼呢!” 我一脸不满意,“这我知道啊,那你神乎其神地讲那么多干嘛?就当是起承转合也接不上啊。” “我就说嘛……”马呈呈一拍大腿,“我忘了给你说了,蛇比高这个事啊……”她神秘兮兮地继续说到,“……就是当出马仙的姑婆给我讲的。” 我眼睛一亮,“什么?还有姑婆是出马仙?” “你以为。”马呈呈看我一眼,“姑婆是外乡的,听说算命特别准。” 我应了一声,心里半信半疑,不过倒是有点莫名其妙的膨胀感,你想啊,这出去一说,我有个姑婆可是出马仙,这多有面子啊。扯皮都能多扯几句。 马呈呈看着我又开口:“你记住啊,可别出去瞎嘚瑟。” 我不置可否。 马呈呈看着道场下的竹林,表情变得有点高深莫测,“其实现在我都觉得后怕,那条蛇啊,我感觉它太有灵性了。要知道我在姑婆的书里可看到……” 我一听她又要扯些我听不懂的话,忙打了个哈哈打断了她的话,“指不定它就是古精呢,看你小放你走,等你长大把你抢回去做媳妇。” 马呈呈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没大没小,有你这么和姐说话的吗?” 我就损她拉倒吧,这不就比我早出来一年嘛,还蹬鼻子上脸。 其实我和马呈呈关系还是很好的,虽然嘴上老是损来损去。不过流水的说辞铁打的亲,毕竟是一奶同胞的姐弟,说不要好那是不可能。 下午马呈呈带着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后山探险。 后山就在外婆家的房后,说是山,其实也没那么高,从山脚下蜿蜒上去几条小路。这个时候是寒假,路边的草都枯黄发白,小路开阔了不少,很好走人。 我们顺着小路上去,看到一户已经没有人住的土房,土房是最老的样式,位置在半山腰。 土房的墙用泥混着麦秆夯实,在太阳光下,发灰的土墙里面的麦芯显得金光熠熠。房上面的瓦是最老的样式,黑色的,顶上有很多野草。窗子是木格纸窗,窗台很高,木门已经发黑发秃。门上的门神对联都掉色掉成花白一片,光秃秃的显得很荒凉。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像闹鬼的老宅子,所幸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一行人绕过房子继续爬山,快到顶的时候我们在路上休息,从这里看下去视线很开阔,有大片大片的土地。不过因为山本来就不高,而且小路走势崎岖,我们站的方位看不见山脚的房屋。 表妹指着路边一大蓬接近小半亩的枯草地,告诉我们这是虎子的娃睡觉的地方。 这块金黄色的枯草地草很高,密密麻麻显得很蓬松,草丛深处有几次压痕。她说的虎子我知道,这是一户搬走的人家留下的狗。那家人离外婆家很近。 虎子和它的孩子不知道主人走了,它们还是守在门口,雷打不动。哪怕没吃没喝,哪怕风吹雨打。道场上的草枯了一茬又一茬,道场边的花败了一串有一串,大狗生小狗,小狗又生狗,一只狗变成了一群狗。这群狗守着它们的家,等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主人回家。 第一次回到外婆家的时候,路过那家人,看着满道场晒太阳的狗,我还好一阵唏嘘。 这下听表妹这么一说,我倒有点奇怪,就开口问她,“那些狗不是在那家人那守着吗?” 表妹摇摇头,“虎子被人套走了。” 我又问:“怎么回事?” 表妹继续说到:“虎子太老了不认得人,看到陌生人都凑上去看,套狗的人一来,别的狗都跑了,就它跑到人跟前,然后就被套走了。” “那些人套狗做撒?” “肯定是吃狗肉了……然后小狗都不回去了,满山跑,成了野狗……” 还没等我感慨一下,马呈呈突然就说话了,她说:“这一块地是热的。” 我回头一看,她正蹲着用手试地的温度,“刚走到这就觉得有热气,这地怎么是热的?”她转头问表妹,表妹和我们不一样,她从小在老虎沟长大,对这比我们了解很多,表妹就说:“太阳晒的。” 马呈呈摇头,“不可能,今天都没太阳,这一块地都是热的,这么暖……也不会是地热吧。” “真是太阳晒的。”表妹又说道,“不然能是咋的咯。” 马呈呈还是一脸不赞同,我也蹲下去用手试了试,这一块确实是热的,想半天也想不出个一二三,只能感慨道:“这些狗还真是聪明啊,这地方晚上多好睡啊,热乎乎的。” 没在这停留多久,我们又继续往上爬。 山顶是一片树林,小路越来越陡,走着直打滑,我开始嘟囔:“这得是什么人走出来的路,这哪能走啊。” 表妹接话,“这本来就不是人走的,这是狗走出来的。” 我有点不乐意,“你说你这人怎么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骂你自己就行了,怎么把我们也带上?” 马呈呈一下子笑了出来,她走在最前面,回过头对我说:“人家说的是实话,这路真是狗走出来的,你看那前面那么陡,地都被磨得发光了,人脚能走出来吗?肯定是狗天天跑跑出来的。” 我尴尬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开玩笑嘛。” 马呈呈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戳穿,她那个眼神的意思就是‘你这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行了不戳穿你。’ 我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笑,看了看陡到接近直角的路,还有路尽头的那个坡,心里有点打鼓,连忙说:“这顶上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不去了吧,前边路那么陡,川川也上不去。” 川川是我们一群人里最小的一个,他才七岁,说着他的名字我就环顾四周找他,这一看才发现川川早都不见了人影,当时就急了,连忙喊道:“川川人呢?不会丢了吧。” 马呈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前看。 川川的小个子都已经快翻过坡了,甩着脚丫跑得正欢。 马呈呈笑了起来,“你要是怕上不去,我在你后面走就行。”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想我马宸龙堂堂男子汉,高三响当当的扛把子,这点小坡怎么可能爬不过去?我只是谨慎而已!这么一想我就来了勇气,立马走到了队伍前面,弓着腰降低重心往上爬。 爬了没十分钟就气馁了,这走两步退三步,猴年马月才能翻上坡,回头一看,却发现马呈呈一行人都不见了身影,我心底一凉。 偌大的树林空荡荡的,密密匝匝的树挡住了视线,我突然就有些怕,连忙扯着嗓子喊他们,却听见马呈呈的声音从坡那面传了过来。她探头看着我,我仰头看着她,一股被耍的情绪油然而生。马呈呈没有注意到我的愤怒,她语气喜悦,“你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加大了声音,“你们怎么过去的?” “你右手边有小路,快点上来。” 听她这么一说,我往右边一看,果然在草丛背后有一条小路,要不是我抢着往上爬,也不会错过这条路。一想他们走了都不叫我,当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恨恨地说道:“你们怎么都不叫我。” 马呈呈憋笑,“看你爬得太投入不好意思打扰,你快点,我们在上面等你。”说着她就缩了回去。 “别啊,我叫了起来,你等等我!” 我不敢再耽误,连忙绕上小路,这条路果然很好走,几下就转到了坡后。 大片大片翻好之后、显得松软又泛红的土地映入我的眼帘,马呈呈他们的身影正在不远处,我连忙追了上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不远处一个废弃的老房子,我赶上去,正巧听见马呈呈在给他们说故事,她讲的是一件老妈在上学时期遇到的事。 老虎沟没有学校,最近的学校在距离外婆家大概六里地的街上。当时我妈上学,因为路远要起得很早,一个人又怕,总是会找同伴一起走。 有一天早上,她照常去上学,天还没亮。走到同伴家门口的时候正准备叫同伴的名字,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声音。 嘚嘚嘚。 这是两个石板相互敲击的声音。 清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 来源正是院子外那颗高大的老槐树。 老槐树很大,起码得三个人才能抱住。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同伴的名字。 稍显浓重的夜色里,回答她的只有不紧不慢的石板声。 天还没有全亮,在迷离的夜色里石板敲击的声音传出很远。 她有点怕了,连声叫同伴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 她认定是同伴躲在老槐树后面吓人。明明知道她胆小还吓人,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气从心底起,当时就决定不叫同伴自己走。 当气喘吁吁地翻过一个坡的时候,她看见了前面同行两人中一个熟悉的背影—— 赫然是那同伴。 她连忙追上去问同伴走得怎么那么快,同伴倒是一脸歉意地告诉她因为被人催得急,于是自己就先走了,所以—— 那躲在老槐树后敲石板的到底是谁? 寒冷的早晨她活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十七章 经过烤炭火中毒之后,我也是消停了一阵。 时间久了,那阵后怕过去了,每天这么窝在家里我也觉得无聊,心是早早地飘到了山上树上河里水里。 中午看着电视,我们听当地的孩子说好玩的地方。 有一个人说的地方成功吸引了我,他说的是大寨。 这个大寨是民国时期土匪建成的,在不远处一座山的山顶上。 再一细问,这大寨可不就是土匪遗寨嘛! 我一拍大腿,“咱这过去有土匪啊。” 川川接话,“对啊,我都上去过。” “哦?”我看向川川,“你继续说。” 川川年龄太小,很多事都说不清,但是说得很真实。他一直反复在说大寨很大,上去的路很陡。但是越这么说我对大寨的兴趣反而越大,我想去那看看。 在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孩插了句话,他说大寨山腰还有死人呢。 马呈呈凑了过来,“死人?” 那个小孩回答了她的疑问。 大概在一两个月之前,有几个小孩在山上掏鸟窝的时候,他们翻过一道梁,一个眼尖的小孩发现不远处一个坡发生了小规模的滑体。这个坡不在主干道上,附近也没有耕地,所以他们算是第一批发现的人。阳光有些晃眼,另一个小孩瞥到滑坡之后的土里好像多出来了一些东西。 他立刻通知了伙伴,然后几个人结伴过去看—— 那土里赫然是一具尸体。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一个胆大的小孩把头颅从尸体上拽了下来。他把尸体的头当成靶子,用石子去砸。 关于这个尸体的来源,有人说这是土匪的地牢。因为最开始发现,这个尸体正是被石头和木条固定在土里,就像把这人锁住一样。 马呈呈听完了这个小孩的话,她有点好奇,“谁说这是土匪地牢的?” 小孩想了想回答道:“大家都这么说。” 马呈呈没有再问,只是说道:“能带带路吗?我想去看看。”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是有点打鼓,说实话,我对大寨挺感兴趣的,但是对这个尸体确实有点害怕。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尸体,土里流出来的腐烂尸体……我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马呈呈态度很坚决,她说她要去看看。 我不理解,“你这找什么刺激啊,这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马呈呈还是很固执。 我只能给她说:“那这样,我们一起去,到地方了你过去看尸体,我不过去看,然后你看完了我们一起上大寨。” 马呈呈点了点头。 那个小孩答应给我们带路,马呈呈从家里找出来一箱牛奶,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盒。待她取了刚充好电的手机,大家又抓了一把糖,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跟着带路的小孩三拐四拐,我看着周围有点傻眼。 这怎么又来了后山? 我们这说山会分阴坡和阳坡,听大人说这个阴阳的由来是阳坡的光线要比阴坡好。上次见到的老槐树在后山的阳坡,这次因为滑坡而漏出来的尸体正在后山的阴坡。 到了梁面前,我就给马呈呈说:“那你去吧,我们在这等你。”说完话我回头一看,背后空无一人,再一扭头,一群人都跟着马呈呈上了梁。 我站着没有动。 后山阴坡树很多,耕地很少。这些树不知道长了多久,影影绰绰遮住了本来就没什么光线的太阳。 咕咕。 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鸟发出了一声啼叫。 扑棱棱。 不知道什么鸟从这棵树飞到了那边。 我咽了口口水,看着已经快翻过梁的马呈呈他们,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喂!等等我!” 我撒脚跑了过去。 翻过了梁,我想着一会可能要见到的尸体,有点发憷。心里正七上八下,指路的小孩突然说到了。我远远地眯着眼睛一瞅,这下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说尸体不怎么确切,这只是一具白骨。 我对骨头的恐惧感比对尸体要小很多,这下也没有犹豫,立马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在一边的山坡上有一个浅洞,土里只露出了一节脊椎,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动物骨头一样。我正纳闷头骨在哪,带路的小孩突然喊着让我别动,他指着我脚边的一个东西告诉马呈呈,说这就是头骨。我吓了一跳,一个跨步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个小孩捡起一根树枝,翻弄着地下的头骨给马呈呈展示,我看着那个变形到根本认不出来的头骨嘘了一阵,这上面的五官都没了,要不是有人说我还真认不出来这就是一个人头骨。 不只是我,马呈呈也觉得奇怪,她看着那个头骨表情疑惑,“这是人头骨吗?上面连五官都没了……” 那个小孩拍拍胸膛保证到,“是人的,刚拿出来的时候还啥都有呢,我们几个比谁的靶子准,用石子把牙都钻没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对他们这种行为感到无言以对,我觉得这个做法太不尊重死者了,还有这几个小孩,说熊孩子都有点轻。他们说这是土匪的地牢,我看未必,八成是谁家的坟地因为滑坡损坏了,这才把先人的骨头漏了出来。遇上这群熊孩子也真是倒了大霉。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慨了一阵又看向地下的那个头骨,这一下可把我吓了一跳。 马呈呈把头骨捡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手心里一阵不舒服,悄悄地往后撤了几步,离她远了点。马呈呈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头骨,她又问那个小孩,“你们最开始真的看到头骨的五官了吗?有牙齿什么的?” 那个小孩点头,“真的有。” 马呈呈又打量了一番头骨,然后把它放进了那个只有脊椎的洞。我早就想走了,看她慢吞吞地放进去,连忙催促,“你快点,放进去咱们走。” 马呈呈放好头骨还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那个因为小规模滑体导致的浅洞,这才转身招呼我们走。 这句话才是我最想听到的,我立马跑了起来。 等我们沿原路从后山阴坡翻过梁又走了很长一段小路,这才终于到了有大寨的那座山。这山算不上很高,两边杂草因为冬季的到来都已经枯死得差不多,正巧为我们清出了上山的小路。 小路很陡,地上的泥都冻硬了,有的地方很容易打滑。就这么你扶我我扶你走到了半山腰,带路的小孩找了一个开阔一点的草地让我们休息休息。 我看着密密麻麻的树感慨:“这要多久才能上去啊。” 马呈呈走到我旁边坐下,“我给你说几件事,你先别害怕。” 我拿出一盒盒装奶打开喝了一口,“你还是别说了吧,我害怕。” 马呈呈搡了我一下,“我说正经的。” 我点点头,“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姑奶奶。” 马呈呈伸出左手张开五个指头,开口说道:“第一件事就是那个骨头,我在洞里发现了好几个头盖骨,那埋了不止一个人。” 她把大拇指拢向手心,我有点诧异,“等等,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放头骨的时候我看见那个洞壁上有几块土不太对,我一摸,发现这也是头盖骨。”她说着就在我头上比划起来,“就是头顶这一块的骨头,好多头盖骨。” 她比划得我一阵不舒服,有点不高兴地把她的手拽了下来,“你别拿我比啊,真是……所以你要说什么?” 马呈呈收回手,又继续说道,“那些骨头肯定不是谁家的坟地。” “那不一定啊。”我从地上揪起一把枯草,“你怎么知道?” 马呈呈把食指拢向掌心,“没棺材,而且那么多人都埋在一起……” “可能以前是个乱葬岗啊。”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枯草。 马呈呈点点头,“有可能……” 她又把中指并向掌心,“好多事情都发生在后山,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从回外婆家以后,我们这也大大小小遇到了不少事。首先就是那个敲石板的声音,虽然最后弄明白了是个黄鼠狼在恶作剧,但其实这件事压根都不算完,我们是直接掀开了模糊的纱,进入了迷糊的雾,而且这个云里雾里的事还不是我们能去涉及的。 我突然想起来马呈呈说的她从后山坟边经过不会起鸡皮疙瘩。 马呈呈能看见一些怪东西这我们早就知道,但是直到她自己说,我们才发现她还能辨别坟墓在哪。 这事说起来有点神神道道,要不是发生在我亲姐身上,我根本都不会相信。小时候我们无聊拿这个来试她,那次她说一个地方有坟,我们一看这一块就是一家人的地,视野开阔什么都没有,当时还把她损了一顿,那时候马呈呈还是个小女孩,才十一二岁,被我们一顿损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汪汪地跺着脚瘪嘴。 结果没过几天我路过,那田里不知几时已经修了一座新坟。 马呈呈这严格意义上也不是感受到了坟地或者什么精灵古怪,要我说,这就是她能感觉到适合葬人的坟地。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老损她,这要放古代,她不当个神婆去跳大神简直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我就问她,“你在那个死牢那起鸡皮疙瘩了?” 马呈呈摇头,“没有,我怀疑这整个后山都不适合埋人。” 她说着又把无名指拢向掌心,“第四件事,那个头骨你没有好好看,那上面的伤不对。” 我一惊,“……你等等,怎么突然就第四件事了?” 马呈呈用右手点她的左手食指,“第二件事是尸体没棺材,数量多。”她又点点中指,“第三件事,这一切都发生在后山。” 我点头,“……对……对,你继续说……” 马呈呈点点无名指,“死人受伤和活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区别在哪吗?”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得,马呈呈又来循循善诱了,“我知道,一个活的一个死的。” 第二十八章 要说马呈呈也是胆大,我们在白天遇到了那么一桩诡异的事,到了下午她还能一个人大摇大摆去走亲戚。不过睡了一晚上,我也把后山那码子事忘在了脑后。 第二天大清早天刚刚亮起来,马呈呈就风风火火地把我拽起床,她神秘兮兮地说今天要干件大事。 我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问了半天。马呈呈倒是一脸志在必得一定能把我弄起来的表情,她告诉我在道场左边的坡上发现了毛老鼠。 我一个激灵掀开了被子。 毛老鼠是方言,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松鼠,我小时候见别人养过,自己想养好多年了,这下听见马呈呈说看到了野生的毛老鼠,说不激动是假的。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连洗漱都顾不上就追问马呈呈毛老鼠在哪,马呈呈指着道场右边的坡,说川川在那里发现的,现在应该还在。 这个坡不高也不陡,我顺着小路跟着马呈呈慢慢摸了上去。川川待在上边,见我们来了,做出嘘声的动作,示意我们看不远处的一颗树。果不其然,在那棵树上距离地面大概三米高的地方,赫然趴着一只毛老鼠。 我当时虎躯一震,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毛老鼠长得呆头呆脑,一条毛刺刺的尾巴比身上毛发的颜色要深很多,在激动的同时,我也有点失望,因为它长得比我想象中要难看一点。毛老鼠左闻闻右嗅嗅,一个飞跳跑到了另一个树上,川川连忙跟过去,马呈呈也轻手轻脚地跟过去。 我正准备跟,眼角却瞥到了不远处草丛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棕色。 我心里一乐,真没想到这还有一只毛老鼠。看了看追着毛老鼠走远的川川和马呈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晃动的草丛去追我发现的那只。 第二只毛老鼠没有第一只跑得快,它一直挑草多的地方跑,看野草晃动的频率,我估计体型应该不小。想着一会要是捉到了,马呈呈他们指不定怎么对我另眼相看,我追毛老鼠的劲头也越来越大。毛老鼠一路走走停停,我跟着也离它越来越近,每次眼看着就摸过去了,毛老鼠总是一个转身又跑进另一丛杂草。 始终捉不到,这又看着它在我眼前跑不远,我有点气馁,直起腰休息了一下。站起来的时候无意识地打量四周,我顿时炸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远处一颗似曾相识的老槐树正端端正正地沐浴在阳光下,细长细长的叶子密密匝匝遮出树下的阴影。今天天气很好,我此刻却如堕冰窖。 这里可不就是我们昨天来的后山? 谁曾想我三绕四绕居然又跑了回来,当时我真是一百个后悔,对自己追毛老鼠的举动那是懊恼不已。 杂草丛抖动了一番,跳出来了一个毛色鲜亮的动物,它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举起前肢作揖似的拜了一拜,一个闪身跑到了老槐树后。看清它的样子我当时呆住,只感觉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这哪里是什么毛老鼠?! 前一阵子我在看电视,调台的时候调到了动物世界。当时播放的纪录片里动物长得很有特色,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正在播放的动物名字叫黄鼬,听到名字之后我还在想它和臭鼬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于是当时留了点心眼儿,这才知道了黄鼬就是我们常说的黄鼠狼。 刚刚,我在纪录片里才见过的动物正活生生地朝我做了个揖! 我是一个比较宅的人,平时除了追追神探夏洛克,也就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修仙修真玄幻科幻,杂七杂八地也知道不少旁门左道,至于真实性也无从考证,就是图个新鲜,很多乡野鬼话一旦涉及精灵古怪,往往都少不了黄皮子。 黄皮子是民间叫法,说的就是黄鼠狼,我们这还有人管黄鼠狼叫黄猫。在小说里黄鼠狼往往都被妖魔化,动不动就是成精的黄鼠狼报复人怎么怎么,那些神神道道的我不清楚,也不敢妄下揣测。我只知道,有经验的老人都说在乡下有三种动物不能招惹:蛇滚子、红狐狸、黄皮子。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东西神神道道容易有古精,另一方面就是它们报复心理太强,你要是惹了屋里就别想太平,闹不死你膈应都膈应死你。 在这三种动物里,黄鼠狼往往又是最邪门的一种。 就像我经常看到的关于乡野古精的小说,有点邪性的黄鼠狼都被人尊称黄皮子大仙。 我想起那个黄鼠狼心里越来越没底,这都被人尊为黄皮子大仙了,它这一拜我怎么受得起? 不知道哪来的记忆,我总觉得好像听说过被黄皮子拜过的人都会横死,忘川河不渡,阎王殿不收,怨气横生投不了胎,只能成为黄大仙手底的小鬼,永世不得自由身。老槐树下影影绰绰,我晕头窜脑地下了后山,就连自己怎么回到的外婆家都记不太清楚。 马呈呈正在道场,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声询问。我脑海里全是黄鼠狼作揖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下是越想越怕,来不及组织好语言就一股脑全说给马呈呈听,本来以为她会吓一大跳然后帮我想想对策,谁知道她听完我的猜测居然直接笑了出来。 她这反应气得我跳脚,不说多的,我这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危,她居然就当个笑话听?而且还笑出了声?她压根就没把我当回事! 马呈呈倒也不急,只是让我别多想,紧接着给我讲起了她昨天下午遇到的事:原来昨天在晚饭之前马呈呈又抽空去了一趟后山,她这次去并不是探险或者找刺激。只是当时要送东西给别家,我妈懒得走路,用一袋零嘴打发马呈呈替她跑腿。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马呈呈又多顺走了一包火腿,然后出了门。去那家人能走的只有大路和后山,大路太远马呈呈嫌麻烦,她又仗着自己胆子大,绕近路上了后山,路过老槐树时远远地就听到了敲石板的声音。马呈呈就悄悄踮着脚打算看个究竟——绕过老槐树,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丛一闪而过的棕色毛发。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马呈呈没看个分明,只见槐树下赫然一个土洞,一旁的石板上还留着小半截巴掌大的青石。 原来这东西才是石板声的罪魁祸首。 马呈呈决定守株待兔。 等了接近半个小时,洞里的东西悄悄探出了头来,眼尖的马呈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什么。原来这搞恶作剧的是一只四脚动物,那鬼头鬼脑的样子好不机灵。 正是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左看看右看看,正好和守株待兔的马呈呈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吓得它立马又缩回洞里。马呈呈有点哭笑不得,从兜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剥好放在洞口,洞里的黄鼠狼闻到了香味,按耐不住爬了出来,它看看火腿,又看看马呈呈,可怜兮兮地半直起身子。 马呈呈被它的样子惹笑,把那个火腿往它跟前推了推,黄鼠狼一低头衔起火腿肠转身回了洞里。马呈呈又剥了几根火腿放在洞口,也不知道是混熟了还是黄鼠狼胆子大了,它衔完了火腿就直接从洞里跑了出来。那黄鼠狼绕着洞口走上一圈,邀功似的走到石板上抱起了青石。 它开始敲石板。 嘚嘚嘚。 马呈呈又放下一根火腿,起身走了,临走前隐隐约约看见洞口里还有几个小脑袋。 听完这个始末,我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心也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只是再思前想后一番,虽然说关于敲石板的秘密算是水落石出,但很多地方依旧还是谜团重重,比如说那个黄鼠狼为什么引我去它的窝——如果马呈呈没说错,那个老槐树下就是它的窝。动物都是有领地意识的,它对人再怎么不怕,也不至于胆大到把人领上家门。再者,那个黄鼠狼到底怎么学会的敲石板? 我们决定再去一次。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吃完饭我和马呈呈两个人再次来到了后山。老槐树下依旧凉风阵阵,但我却觉得它没有以前那么让人害怕。 我们绕到槐树后,果然和马呈呈说的一样,树根之下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洞,马呈呈掏出火腿剥好放在洞口,不出片刻洞口里果然钻出来一只黄鼠狼,它衔起火腿,一转身又钻回洞里。 我看着它,觉得很多小说真的太夸大其词,黄鼠狼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邪门不邪门,这就和大猫一样,就是个普通的动物。可惜今天它没有敲石板,我也就没有看到马呈呈描述的那一幕,但心还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为了弄明白这只黄鼠狼到底为什么敲石板,我们绕着槐树转了一圈,马呈呈眼尖,她发现了树根前有几丛草不太对劲,于是拨开了草丛。草下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坑没有长草,密密麻麻全是插在地上比牙签略粗的签子。 我正在疑惑这是什么,马呈呈已经说了出来,“这是香烧剩的。” 我有点意外。 香的主要作用是祭拜和祭奠,这么多的香,是为谁上的? 我疑惑地四处打量,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一切真相大白,反而更显得扑朔迷离。 第二十九章 的。” 没在这停留多久,我们又继续往上爬。 山顶是一片树林,小路越来越陡,走着直打滑,我开始嘟囔:“这得是什么人走出来的路,这哪能走啊。” 表妹接话,“这本来就不是人走的,这是狗走出来的。” 我有点不乐意,“你说你这人怎么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你骂你自己就行了,怎么把我们也带上?” 马呈呈一下子笑了出来,她走在最前面,回过头对我说:“人家说的是实话,这路真是狗走出来的,你看那前面那么陡,地都被磨得发光了,人脚能走出来吗?肯定是狗天天跑跑出来的。” 我尴尬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开玩笑嘛。” 马呈呈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戳穿,她那个眼神的意思就是‘你这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行了不戳穿你。’ 我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笑,看了看陡到接近直角的路,还有路尽头的那个坡,心里有点打鼓,连忙说:“这顶上也没什么意思,咱们不去了吧,前边路那么陡,川川也上不去。” 川川是我们一群人里最小的一个,他才七岁,说着他的名字我就环顾四周找他,这一看才发现川川早都不见了人影,当时就急了,连忙喊道:“川川人呢?不会丢了吧。” 马呈呈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前看。 川川的小个子都已经快翻过坡了,甩着脚丫跑得正欢。 马呈呈笑了起来,“你要是怕上不去,我在你后面走就行。”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想我马宸龙堂堂男子汉,高三响当当的扛把子,这点小坡怎么可能爬不过去?我只是谨慎而已!这么一想我就来了勇气,立马走到了队伍前面,弓着腰降低重心往上爬。爬了没十分钟就气馁了,这走两步退三步,猴年马月才能翻上坡,回头一看,却发现马呈呈一行人都不见了身影,我心底一凉。 偌大的树林空荡荡的,密密匝匝的树挡住了视线,我突然就有些怕,连忙扯着嗓子喊他们,却听见马呈呈的声音从坡那面传了过来。她探头看着我,我仰头看着她,一股被耍的情绪油然而生。马呈呈没有注意到我的愤怒,她语气喜悦,“你快来,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加大了声音,“你们怎么过去的?” “你右手边有小路,快点上来。” 听她这么一说,我往右边一看,果然在草丛背后有一条小路,要不是我抢着往上爬,也不会错过这条路。一想他们走了都不叫我,当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恨恨地说道:“你们怎么都不叫我。” 马呈呈憋笑,“看你爬得太投入不好意思打扰,你快点,我们在上面等你。”说着她就缩了回去。 “别啊,我叫了起来,你等等我!” 我不敢再耽误,连忙绕上小路,这条路果然很好走,几下就转到了坡后。 大片大片翻好之后、显得松软又泛红的土地映入我的眼帘,马呈呈他们的身影正在不远处,我连忙追了上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不远处一个废弃的老房子,我赶上去,正巧听见马呈呈在给他们说故事,她讲的是一件老妈在上学时期遇到的事:往前推三十年,那时候也就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老虎沟没有学校,最近的学校在距离外婆家大概六里地的街上。当时我妈上学,因为路远要起得很早,一个人又怕,总是会找同伴一起走。有一天早上,她照常去上学,天还没亮。走到同伴家门口的时候正准备叫同伴的名字,却突然听见了一阵声音。 嘚嘚嘚。 这是两个石板相互敲击的声音,清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来源正是同伴院子外那颗高大的老槐树。 老槐树很大,起码得三个人才能抱住。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同伴的名字。 稍显浓重的夜色里,回答她的只有不紧不慢的石板声。天还没有全亮,在迷离的夜色里石板敲击的声音传出很远。她有点怕了,连声叫同伴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她。 她认定是同伴躲在老槐树后面吓人。明明知道她胆小还吓人,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气从心底起,当时就决定不叫同伴自己走。当气喘吁吁地翻过一个坡的时候,她看见了前面同行两人中一个熟悉的背影—— 赫然是那同伴。 她连忙追上去问同伴走得怎么那么快,同伴倒是一脸歉意地告诉她因为被人催得急,于是自己就先走了,所以——那躲在老槐树后敲石板的到底是谁? 马呈呈笑眯眯地讲完这个故事,带领我们绕过了那个老房子的院子,只见—— 院子前赫然有一个老槐树。 我虽然后来搬到县里住,但小时候还是在农村长大的,上树掏鸟窝的事可干了不少,当然能认出来槐树长什么样子。 马呈呈笑盈盈地停住了步子,看着我们正准备说话,她将将张开了嘴—— 嘚。 槐树后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敲石板声。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马呈呈的笑卡在了脸上。 不紧不慢的脆响一下连着一下。 说说笑笑的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汗毛倒竖,一阵凉气连着尾椎直直蔓延上来,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马呈呈却往前跨了一步,我看见她皱着眉,看着老槐树眼睛里有好奇。我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她开了口,“我要去看看。” 这话我一听,当时心就凉了,连忙拽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再一看周围,哪里还有表妹他们的影子,远远只能看见他们奔跑的身影在树林里若隐若现。我心里暗骂一声,再一看马呈呈,她果然很固执地站着不动。这毕竟是亲姐,我也不可能真就丢下她自己跑,听着一阵一阵的敲石板声急得我声音都带着哭腔,连连催她走。 马呈呈有点动摇了,但嘴里还是说:“不可能这么巧,我才说完故事就这么应景,这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姐!”我吼她,“我们回去说行不行!你跟我走!” “我……”马呈呈又看了一眼老槐树,看着我一脸无奈,她眼神里有挣扎,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往山下跑去。 下坡的时候我连减速都顾不上,一口气跑到了山脚才停了下来。 马呈呈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喘气,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这……肯定……是……恶作剧……呼……不是……什么古精……” 我摸摸自己脸上冰凉冰凉的汗,知道这起码有八成是吓出来的,摇了摇头,“你自己都能看见那些东西你还不信这些?” 马呈呈给了我一个白眼,“哪能这么巧?我说的故事虽然是真的,但是我哪知道是哪啊,妈又没给我讲具体地方,我就是看到槐树,才会突然想给你们讲的,这还能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它就是这么巧,你不服能怎么办。”我摇摇头,“回家吧,刚才真是太吓人了。” 马呈呈有些遗憾,“可惜没看看槐树后面到底有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我当时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马呈呈我给你说,我看的小说里可说了,槐树槐树,槐拆开可就是木鬼,此木招鬼你知道不,这些东西别人躲都躲不掉,你还想去看?你知道吗,那电影里死的人可都是像你这样作死把自己做死的。” 马呈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座山。 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表妹他们已经回来了好一阵,见我和马呈呈回来,他们齐齐围上来问长问短。 马呈呈出乎意料地沉默,我有些担心她,就问到:“你是不是又看见什么了?” 她摇摇头,“恰恰相反。” 我有点不理解,“那些东西看见你了?” 马呈呈听我这么一贫,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只是想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撇嘴,“这不是挺好的。” 马呈呈摇摇头,“那座山别说看到什么,我就是连鸡皮疙瘩都没起来过。”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你知道的,我一路过坟地就会不由自主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点头,“知道。” 她摇了摇头,“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上山可路过了不少坟。” 我听得心里越来越没底,那座山在我的眼里也越来越显得迷雾重重。莫名其妙就好像有地暖的荒草地;连续被废弃了不止一栋的旧房子;突然石板声乍起的老槐树;以及让马呈呈感觉不到的坟地。那座山就安静地伫立在外婆房后,和别的山没有任何差别。我有些不安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包括暖地、坟地、旧房子和石板声。 表妹若无其事地开了口,“谁说的,那个山上有人住呢。” 我和马呈呈对视了一眼。 马呈呈问她:“那些人怎么不搬走呢?” 表妹摇头,“他哪有钱啊,穷死了,到现在还是光棍。”正说着,门外有人叫她,表妹顾不得和我们说话就跑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马呈呈。 她看着表妹的背影,眉头皱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倒是没怎么在意,这次虽说挺害怕的,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天的结束并不是所有事情的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端。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章 喧闹的市集。 “大闺女啊,不是老头子我吹,你这个孩子啊,天生骨骼惊奇,能文能武,我这里有一枚祖传的……哎哎,老头子这可不是糖丸,说了不是……哎哎,小施主不要偷吃……舔也不可以……不要抓贫道的胡子……头发头发……小施主松手……哎呀,不要戳贫道的鼻孔……”一个花白胡子穿着破旧黄色道服的老头子正龇牙咧嘴被面前穿金戴银的小孩拉拉扯扯,正背对孩子在小摊前挑选女儿家首饰的孩子母亲听到动静,连忙回头,待转身看清情况后,一把拉回自己孩子。 花胡子老道揉揉鼻子,准备再进一步游说。 “大闺女你看,贫道也不要钱,给你一颗祖传的强身健体丸,只求一碗饭吃……”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脸警惕,她看着花胡子老道手中形态来源皆很可疑的拇指大小仿佛黑色泥捏的丸子,摇了摇头。 花胡子哈哈一笑,倒也不在意碰了壁,单掌竖起向孩子母亲鞠了一躬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远处一个正咬着糖葫芦,大概六七岁光景的小孩饶有兴趣地看着花胡子老道,半晌,他又看了看被那孩子母亲抱走的孩子,孩子脖子上那个亮晶晶的金色长生锁分外显眼。 小孩咬下最后一口冰糖葫芦,拍拍手跟上了花胡子老道。 不多时,花胡子老道也发现了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他回头瞪了那孩子一眼。 这花胡子老道眉梢长过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胡子,眼窝深陷,眼睛又圆又大,一张脸皱皱巴巴偏白,这么一瞪眼睛倒也吓人,谁料那孩子不怕反笑,冲着老道还做了一个鬼脸,“你跟着老头子我作甚?”老道看他不怕,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小孩眼睛滴溜溜一转,看起来煞是机灵,“有人偷钱袋啦!”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老道一惊,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此刻他们虽是偏了主干道,但在此仍有不少行人,这么一嗓子倒也惹了不少人多看几眼。老道四下打量一番,见行人虽是多看了几眼,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才安下心来,朝小孩面露恼色,“你这小子牙尖嘴利来污蔑我老头子。” 小孩眼睛滴溜溜地转,压低声音对老道说道,“我可是把老爷爷你偷换人家的金锁看得一清二楚啊,怎么的也算你的同伙了,是不是得分点好处啊?” 花胡子老道嘴角抽搐几下,“你胡说什么……”小孩嘿嘿一笑,“我可是好好观察您好几天了,看来您老记忆力不行啊,右袖袖兜里的好东西……”说完嘿嘿一阵笑,直笑得老道汗毛乍起,情不自禁摸了摸右袖袖中中的金锁,内心暗道小孩眼睛的毒辣。 小孩一脸天真烂漫,“这行人也不少,我要是喊来大家搜搜……”老道扬起手恶狠狠地威胁,“你这小破孩把老头子我惹急了,小心我打你。” 小孩哈哈一笑,“我敢来,自然是有所依托的,你看巷口那几个聊天的人,正是与我同来,你要是有信心和他们一比……”老道看了看这孩子眼神示意处那几个看似聊天,却不时把目光瞟过来的五大三粗的青壮年。这几人见他抬手,甚至有了过来的架势。老道忙收回手,小孩压低声音告诉他,“你看领头那个黑黑壮壮的,他打人下手可重了,而且他这一生气呀,脸就会抽搐起来,呀呀,你看我这任务完成得不好,你看他表情……” 老道听他这么一说,细看下那人似乎正抽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直直盯着他们,老道看着他碗大的拳头再看看自己排骨似的身材,咽了咽口水,忍着心痛从袖里摸出几块成色一般的碎银扔给小孩,小孩收了碎银子用手掂了掂,只管用笑盈盈的眼瞅着老道,花胡子脸上又狠狠抽了几下,用眼睛斜了斜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青壮年,咬牙再次摸出成色略好的几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同时恨恨地开口,“就不怕老头子我把你卖了?” 小孩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银子收进怀里,看着老道咧出一口还未换齐的牙,“在这条街,可没人动得了我。” 老道脸上恼色难平,从自己袖口里摸出一个布袋,倒出一颗乳白色鹌鹑蛋大小的丸子放进嘴里,这才表情和缓了些。小孩盯着他手中的袋子,闻着空中若有似无的清香,眼睛滴溜溜一转。 老道见他这幅表情,右眼皮顿时一跳。小孩扯了扯他的袍子,狡黠一笑,“老爷爷,你送我去城门口吧。”老道语气激动,“你这小孩子,得寸进尺!”小孩把手一摊小脸仰着,“我也不想再麻烦老爷爷你,只是路这么远,我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走去。”说完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充满委屈地看着老道,甚至有泪水在眼睛里荡了一圈。 “要不是看老爷爷你人好,我一个小孩子怎么敢来和您说话呢?”这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哪里还有刚刚那副狡诈的嘴脸,倒是左一声爷爷右一声爷爷,叫得老道心都融化了一半。正说着,这小孩就张开双臂撒娇,“要抱抱。” 老道哪里还舍得和他恼,一脸苦色叹了口气抱起他往城门口走去,余光看到那几个青壮年果然跟随。走到城外,老道放下了孩子,看着他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认命般摆摆手,“可别再让老头子我碰上你这个小冤家。”小孩一笑,冲他做了一辑,小巧的身影两三下消失在了城外茂密的丛林里。 老道叹口气,转身回城。一面心疼自己打发出去的碎银子,一面闷闷地计划自己下一步行动,突然—— 那个黑壮正抽搐着脸的青年堵住了他的路。 老道心头猛跳,有些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已经完成您的要求了吧……我……” 没成想那青年居然文质彬彬抱了个拳,“既然你是那小孩的长辈,那咱们来讨论讨论价格的事吧。” 老道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青年见他这幅样子面露凶色,“拿了我们的店里那么多宝贝,你可别装傻。” 老道虽一时没猜到真相,但也明白了三四,他有些颤巍巍地开了口,“怎么说?” 青年收起了凶恶的表情,脸却又抽了几抽,老道的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这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你家孩子从本店拿走了青玉簪一对,珍珠手链一串……”老道感觉每随着这青年报出一组物什,自己就仿佛被雷当头震了一遭。待着青年洋洋洒洒地读完了这张纸报出了价格,老道险些昏厥。青年顿了顿又说道:“你家孩子拿东西时说了,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他家大人,到时大人来付账。”这一个晴天霹雳让老道眼前一黑,“我可不认识他啊……” 青年面上凶色再起,“这我们不管,总之你得赔钱。”青年旁边的一个瘦高小伙也接了话,“您老不也给了他些碎银子吗,想来倒也不至于就这一点……”另一个略显矮胖的青年看着老道的袖口咽了口口水,“有财……倒不如大家花花……”这青年长相普通,说话时嘴角带笑,甚至显得有点憨厚。 再不清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老道可以说是真的白活了,他看着眼前这几个明显是地痞一流的小伙快要哭出声来。这件事,翻来覆去一看,可不就是所谓的仙人跳嘛。这小孩捉住他偷人东西,然后诱他到城外这种偏僻的地方,接着又被尾随而来的青年勒索,老道被这小孩的年龄以及长相打消了防备,居然掉进这么显而易见的圈套。 其实说到底,这老道也是猜中其一罢了。这小孩确实与这几人相识,但最初,他是被拐来用于乞讨的,而小孩心思活络,居然带他们玩起了仙人跳,得力于小孩毒辣的眼力,他们刁难的对象往往是如同老道一流的江湖混子,这类人即使中了套也不敢声张,白白便宜了他们。 这几人打劫成功还未来得及庆祝,这才想起那出了城的小孩迟迟未归。平日里一直对小孩看得严实,今天这下却出了漏子,万一这孩子逃了……那瘦高小伙暗道不好,连忙叫起同伴出城寻找。 然而哪里找得到呢? 出城之后,一望无际的连绵大山,即使是最近的镇子也在五十里开外,这茫茫大山即使是成年人也很难长时间生存,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这伙人最后只能在沮丧之中回了城。 “终于逃出来了!” 正独自行走在密林的小孩一脸喜悦,他掏出怀里的几个袋子慢慢打量,其中一个袋子装满了那老道曾吃过的乳白色丸子,另几个袋子也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丸子,闻起来异香阵阵。看了看身后没有搜寻而来的人,咽了咽口水,他拿出一粒乳白色丸子放进嘴里…… 被打劫之后泪光闪闪的老道独自行走在街头小巷,他忽地周身一颤,面色严肃起来。在空中嗅了几嗅,老道眼中精光乍现,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脱胎换骨,变得仙风道骨起来。他目光看向西南,这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