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还是还魂 六月时节,流夏似火,定阳侯府东南角一侧的小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嫩绿色裙子,手腕上带着只绞丝银镯子的俏丽女孩走了进来。 “碧丝姑娘回来了。”那廊下阴影处有三两个闲着的正在磨牙的婆子见了这少女,全都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带着些谄媚的笑容。 听见招呼,这位叫做碧丝的少女带着几丝高傲的点了点头,口中随意地说道:“嗯,回来看看爹娘。”说罢也不停留,一路朝前走去。 直到看不见这少女的背影了,几个婆子才又坐了回去,叽叽咕咕的议论起来。 “能在少爷身边伺候到底不一样,瞧这通身的气派,跟外面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们也差不离了吧!” “咱侯府的大少爷,那可是个顶文雅的人物,他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个个都是这个!”这婆子竖起自己带着烟渍的大拇指。 “李大娘子命好啊,你说,她和她家老容头,都是平常人,偏偏生出的孩子都水灵的很,不说这位碧丝姑娘,就是她家那二女,也是个白葱样的好相貌。” “就是淘了些,前段日子去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后脑勺破了好大一个洞,小命差点都没了……” *** “娘……”碧丝叫了一声。 坐在炕上,手里正杵药那的中年女子闻言立刻转过身来:“春儿,你砸回来了呢?” “我现在叫碧丝,别总春春的叫,难听死了。”碧丝嗔怪的道了声,把手里拎着的食物盒子放在炕檐上,此时在炕上还躺在一位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太大,头上绑着止血的药带子,正在昏昏沉沉的睡着。 碧丝见妹妹病成这样,眼中划过抹心疼,嘴上却道:“死丫头都告诉过她多少次要文静些,偏偏还去爬什么大树,这下摔掉了半条命可是好了!” 容娘子素来知道她这大女儿是刀子嘴豆腐心,闻言也跟着说道:“幸是救的急时,郎中说了只要人能醒过来,剩下的多养养就好了。” “多悬啊,不说差点没了性命,便是把面相摔破了,这以后可是绝不能在主子们面前上差的。”碧丝细细看着妹妹,见她面如白纸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眼睛就开始涩了起来:“本来听说三小姐院子里还差了个洒扫丫鬟,想使点银子,塞阿夏进去的,现在可是不成了。” 这碧丝原叫容春,躺在炕上的女孩儿是她今年才十岁的妹妹叫容夏。两人的亲娘姓李在侯爷府后厨房上差,爹叫容槐树因着有一手侍弄花草的本事便领了花房暖棚的活计,一家四口都是这定阳侯府的家生子。果然,李娘子听完大女儿的话后也露出一脸可惜的表情,要知道这奴才们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其中在各位主子跟前伺候,无疑是最体面最有前途的一条路。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见母亲难掩失望,碧丝话锋一转道:“反正只要我在大少爷跟前站住根脚,咱家阿夏以后就不愁没有出路。”大少爷身前原来有四个贴身的大丫鬟,其中一个叫黄莺的,前些日子不知怎得了竟得了疮面花,这样的人肯定是不能留的,已是被迁到外面的庄子上去了,容春得了个这机会,就顶了上去,于是就变成碧丝了。 李娘子听了脸上果然也露出了笑容,母女两个说了好一会儿话,碧丝估摸着少爷这会儿午睡也该醒了,又不想让其他三个得了亲近少爷的机会,便起身说要走:“娘,这五两银子你拿着,到外面买两只肥母鸡杀了给阿夏补补身子。” 李娘子和老容头一年到头能得的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眼见女儿一下子就拿出五两来,不禁吓了一跳。连连追问银子的来头。“娘,您就放心吧,这银子是大少爷赏我的。”碧丝笑了起来,秀丽的五官上浮现出浅浅的得意,她抬起手绾了下耳边的碎发,手腕上的银镯子划过抹亮光。 “我儿果然是出息了!”李娘子三两下把手里的银子塞进炕柜中,用着锁头细落了。方才下了地,母女两个说笑着向外面走去。 当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时,躺在炕上的小姑娘却悄悄睁开了眼睛。那是双类似幼猫一眼的眼睛,圆圆的,黑黑的,温润如水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惊恐。 她叫李丫丫,是福山市梅州县青牛镇兴业村人,几日前,她开车去县里的邮局赶送一批货物,谁想到在半路出了车祸,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不是在医院或是家中,而是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陪伴在身边的也不是哥哥嫂嫂,而是一个穿着古怪且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更加重要的是李丫丫发现自己缩水了。不,更准确的说是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李丫丫不知道什么叫做“穿越”,便以为自己是在发梦。想着多睡睡,再睡睡,醒来后一切都会回复正常的,然而,一连三天过去,她依旧无法从这个“梦”中醒来。 怔怔的看着粗木的房梁,李丫丫忽地流下了眼泪。 李丫丫是农村的孩子,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她和哥哥,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李丫丫天生是个哑巴。村里的小伙伴都喜欢叫她李哑哑,尽管生活困苦,身体还有残缺,但是李丫丫却还是觉得很幸福,因为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哥,大哥大她八岁,为了供妹妹吃饭,很早就学会了各种农活。兄妹个相依为命,靠着镇政府微薄的救济金与乡亲们的帮持,倒也磕磕碰碰的长大了。而就在李丫丫十四岁那年,她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件无比奇妙的变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丫丫的手掌心中出现了一个“井”字的红痕,只要她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个字,就会莫名其妙的去到一个地方,那是个有一百平凡米的房间,灰突突的,只在房间的最当中有一口水井,是真的水井,能碰的到喝得着的那种。这可是把李丫丫吓坏了,她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变化,再后来,她发现用这口井中流出的水浇灌庄稼,庄稼就会长的特别特别好,几乎是种什么活什么,靠着这口天赐的灵井,李丫丫和哥哥慢慢的摆脱了贫穷。他们也没有忘记过那些帮助过他们的村民,靠着蔬菜运输与各种天然的农副产品,本来较为清贫的兴业村开始渐渐兴旺了起来,在李丫丫出事之前,他们家甚至已经建起了一座山庄,准备大力发展农家旅游业。然而,所有的一切如今都化为了泡影。 李丫丫再看不见哥哥嫂嫂,再也看不见那些熟悉的乡里乡亲们。 她死了。 然后,来到了这个地方。 “吖,咋还哭上了呢?可是脑袋上痛?娘看看哦。”李娘子刚送走大女儿,一回来就看见小女儿醒来,小小的姑娘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泪,似乎有着无尽的委屈跟痛苦,让她这当娘的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李娘子迅速上了炕小心翼翼的把女儿抱进了怀里,特意避开了头部的药带子,一边轻摇一边哼哼道:“娘拍拍,娘拍拍,阿夏不痛哦。” 李丫丫埋首在女人温热的胸膛上,渐渐地,竟也止住了哭泣。 她自小就没有爹娘,如今乍然被这样温柔的对待,便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李娘子的怀抱太舒服的原因,李丫丫的情绪开始慢慢平静了下来。李娘子看她窝在怀里,一脸乖乖巧巧的可怜样子,便想着娃儿遭了一回险,从鬼门关前好容易捡回条小命,定是受了巨大的惊怕。当即就决定要抓两副定神安魂的药回来,毕竟小孩子是最不惊吓的。 李丫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是黑天了,李娘子给她喂了药,又把大女儿送过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两道菜,一道肉,一道素,外加一碟白色的豆糕。李娘子又特意给她煮了碗小米粥,李丫丫勉强的用了几口,便又睡了过去。 日子就这么一页一页的翻过,半个月后李丫丫后脑上的口子基本是已经愈合,用手上去抹,还能摸出硬硬的结痂。李丫丫开始能够下地,并且到屋子外面走动一下。对着周围的一切,李丫丫无疑是紧张、忐忑与充满巨大不安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是什么会变成一个小孩子,但是她却是绝对不敢告诉别人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怕会被当成妖怪对待。 “绝对不要把你身体的异常告诉你三个人!答应我!!!”当把掌中井字的秘密,磕磕绊绊的告诉哥哥后,经历了一些列的不可相信—求证—事实就在眼前后,李丫丫的哥哥抓着她的肩膀,如此告诫过她:“会被当成妖怪烧死,会被研究所拉过去,切成片研究。”为了这些话,李丫丫吓的半个月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同理可证,自己“借尸还魂”到一个小女孩身上的事情也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哪怕,再害怕,也不行!! 第2章 灵井空间 寅时一刻,李丫丫睁开眼睛。他们家有两间屋子,李氏夫妻住一间,两个女儿住一间,不过现在碧丝已经搬到了上院那边,所以李丫丫现在是自己睡的。醒来后,她先是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好而后自己穿了衣裳梳了两个辫子,李氏已经去了厨房上差,老容头也不在家。李丫丫打理好自己后又拿着笤帚把屋子里外扫了一遍,两个屋的炕还有柜子架子之类的也擦了一遍,这些活计是她往日里做惯了的,此时做起来也是分外的麻利。做好这些后,李丫丫仔细合上房门,便向着外面走去。去大厨房的这条路,李丫丫这些日子也是走过好多遍的,是以也并不害怕迷路。 晨曦时分,侯府里的主子们或是还没有起床,但是侯府的后厨却已经是人人忙碌,处处喧哗了。李丫丫低着头,也不进去而是走到一个正在摘菜的婶子旁边,拉过一个小凳子,低头跟着摘了起来。那婶子看了她一眼,笑着招呼道:“阿夏来了!” 李丫丫腼腆的点点头,张了张嘴,好半晌才用蚊子大点儿的动静道了声:“严婶。” 她习惯了当哑子,如今真的能说话了,倒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李丫丫一家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李娘子是后厨里三个采买之一,手里有着几丝权利,更合论碧丝现在又是主子跟前的人,所以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没有人会故意为难李丫丫,她只需要做一些摘菜、洗菜之类的轻松活计便可以了。 李丫丫手儿虽小,但却格外灵快,摘起菜来又十分干净,没一会儿便装满了手边的空盆。 时间就在忙忙碌碌中走过,渐渐地,后厨里面便开始有香味散发了出来。然后再过一会儿,便有穿着体面的丫鬟过来领食盒,后厨里的人对这些丫鬟们都十分“和颜悦色”一口一个什么姑娘姐姐的叫着。 主子们的饭菜被领走了,接下来,才是她们这些下人的。掺着粗粮的米粥,玉米面做的馒头,拌的十分咸的萝卜丝,还有一盆只见绿不见黄的鸡蛋炒菠菜,李丫丫是苦过来的,所以此时吃起这些饭菜来也并不觉得简陋。在厨房里帮了一天的忙,又吃过晚饭后,李丫丫才跟着娘亲回了家。进了家门,李娘子便带着笑容塞给她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有点青皮的苹果。看着李娘子疼爱的目光,李丫丫抿了抿嘴,带着局促的接了过来。 “谢、谢谢…娘…”最后一个字她叫的很慢,也很小声。 李娘子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门,总觉得这孩子经了那事后,性子有些变了,怎么说呢,就是变的文静了也变得懂事了,李娘子想:这大概就是长大吧! 两个苹果最后被李丫丫切成了八瓣儿,她自己吃了两瓣儿,剩下全都留给了李氏夫妻。 古代的时候没有什么娱乐,大家基本上都睡的非常早。 李丫丫自己一个人躺在炕上,外面清冷的月光透过纸窗照了进来,洒下了一地光辉。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李丫丫难过的想到:知道自己出事了,哥哥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吧!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骤然失去她,哥哥的心肯定很疼吧!不过,幸好还有嫂嫂,她一定会在身后支持哥哥,帮助哥哥走过去的。还有被她占据了身体的那个孩子,她现在又在哪里了呢?是不是已经到了幽冥地府?她还是个孩子肯定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应该很快就会投胎转世的吧!如果有来世希望她能平安长大,不过若是…若是她没有转世,若是有一天她想要回来,想要要回她的身体,李丫丫想:自己一定要还给她。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还。 李丫丫的脑袋里翻腾着各种各样的念头,想着想着又觉得难过起来,她抬起手臂捂着自己的眼睛,偷偷的哭了起来,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回去,在这里,她是多么的孤独啊。 默默地哭了好长时间,直到一双眼睛变成了核桃,李丫丫才抽泣的平静了下来。月光下她还带着泪水的掌心,一个【井】字的线条显的格外清晰,李丫丫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坐起了身子。因为受到过多冲击的原因,李丫丫这些日子其实都沉浸在消极的情绪中,竟是把灵泉空间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的下了坑,把房门的栓子顶好。这才举起手,双眼紧盯着【井】字纹,聚集了全部精神,慢慢的,李丫丫的眼前开始出现双影的晃动,而再下一刻瞬间,她竟然从房间中消失了。 这里与其说是个房间不如说一个小型仓库。到处都堆满了东西,最多的是成麻袋成麻袋的粮食,大米,白面,苞米,高粱、小米、大豆、红豆、绿豆、还有豌豆、芸豆、之类的各种豆子。四个角落里也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东面的是二十坛美酒,这些酒都是李丫丫用灵泉水酿制的,味道之醉人,喝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西面的角落里则放着已经处理好的猪肉,足有两头的分量,粉白红润十分新鲜的被挂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南边的角落里则放了十几筐的瓜果,两个拳头大小的猪血桃子,翠的像玉石子串在一起的马奶葡萄,紫红紫红的大杨梅,扒开皮后肉瓤是一粒一粒的金桔,以及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野草莓。最后的北边则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什么干菜啊,鸡蛋啊,蜂蜜啊,海米啊,粉丝啊之类的东西。而在这个【仓库】的最中间,则是一口方方正正的水【井】,水流不停向上涌动的声音,能够十分清楚的听到。 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被她一点点放进去的东西,李丫丫蹲下身子,再次失声痛哭。这大概是她和那个世界唯一剩下的联系了,是她作为李丫丫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了吧!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回家啊。 哥哥,丫丫想回家。 **** “你这孩子眼睛咋这么红,是脑袋上的口子疼还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第二天一早,李丫丫出门时正好碰见同样要出门的老荣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古代下层人民普遍操劳过多的缘故,明明才四十多岁的男人,精气神却显得格外苍老,一个老容头,还是叫的出口的。 面对着老容头充满关心的视线,李丫丫赶紧摇了摇头:“我没事,爸…爹不用担心。” 老容头细看了自家闺女一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 李娘子昨天也做过同样的动作,摸头,是一种代表着关怀和亲昵的行为。 摸完脑袋,老容头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来,塞进李丫丫的手上:“今儿是你生辰,爹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丫头喜欢啥,这一百个大钱给你,去买个头绳糕糕啥的自己喜欢的东西吧!”李丫丫一愣,然后脸上的表情越加局促了。本来就占据了人家闺女的身体,现在又平白享受起人家的关爱,他们越对自己好,李丫丫就越有种欺骗别人的罪恶感。老容头也不顾李丫丫脸上的焦急还有急切的推辞,钱塞过去后,就慢悠悠的出门了。一百个看起来有些脏的发黄铜钱被穿成串静静地躺在手心上,李丫丫却觉得这些铜钱在发着烫,她抽了抽鼻子,又觉眼睛开始发涩了。 这天晚上,李丫丫没有跟着府里众人去吃大锅饭。李娘子在自己家做了四个菜,一盆麻油母鸡,一碟蒜拍黄瓜,一碟炒豆芽,一碟盐水花生。李娘子还做了碗长寿面,里面放了两个卧的圆白的荷包蛋。李丫丫穿着碧丝遣人送回来的一身白底蓝花的簇新衣裳,辫尾的部分缠着两条镶着小铃铛的红头绳,十岁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就有种无比乖巧,惹人怜爱的感觉。 “咱们阿夏长大了,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李娘子看着眼前的女儿,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小脸蛋小模样,以后长开了,怕是比大女儿都要好看呢!真不愧是她李桂花的种儿。挑起长寿面的一头,李娘子把筷子送到李丫丫的嘴边,赶紧说道:“阿夏,快吃,一口气,千万别把面条咬断了。” 李丫丫憋红了小脸,嗦啰嗦啰两下,小嘴鼓的溜溜圆,这才把嘴里的面条整根的咽了下去。 “吃了长寿面,就能长长久久,平安百岁了!”老容头在旁边笑着插了一句嘴。 李丫丫看着眼前笑盈盈看着她的两人,只觉得心里涌动过一*的热流,她咬了咬嘴唇,用筷子夹了两条鸡腿,分别放在了李娘子和老容头饭碗里。 “爹、娘、你们也吃!”可爱的齐刘海儿下,两只幼猫般的眼睛,微微荡漾着层朦朦的水光。 虽然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到这里。虽然还是很害怕,很难过,很孤独。但是如果真的真的回不去了,那么就让她作为十岁的小女孩儿容夏活下去吧! 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孝顺这对父母,做一个最好最贴心的女儿。 哥哥,你说过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坚强,永远不能放弃,不能屈服,所以丫丫也要坚强的走下去,你会在远方保佑我的对不对? 这一刻,李丫丫下定了决心。 这一刻,她是李娘子和老容头的二女儿,容夏。 第3章 二少爷 李丫丫成为容夏的三个月后,定阳侯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侯府里的大公子,未来的定阳侯,要成亲了!!! 大公子名叫:裴安之,年整二十岁,幼时便与颍川大族海氏之嫡女海明霞定下亲事,如今双方均已到适婚年龄,这便要正式结下秦晋之好了。为了大公子的亲事,整个侯府中人都忙碌起来,便是年仅十岁的容夏也开始领了正式的差事。就在一片繁忙与喜气之中,容夏的姐姐碧丝却似是不怎么高兴,眉宇间依稀可以看出几丝抑抑之色,容夏觉的姐姐应该是喜欢那个大公子的吧!可惜心爱之人即将迎娶的却不是自己,难怪要伤心了,容夏年龄【锌又嘴巴笨拙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除了在心底担忧外,也别无他法了。 大公子成亲前十天。容夏踏着朝阳来到了自己上差的地方。 【绿竹轩】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深深印刻在古朴的牌匾上。【绿竹轩】位于整个定阳侯府的东边附近种了一小片竹林,每当刮风时便可以听到竹叶的拍打声,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十分的清幽。容夏听说绿竹轩的主人是侯府的二少爷裴谨之,二少爷三年前前往庐山五老峰白鹿书院学习因为此次大少爷的婚事,二少爷要赶回来参加,所以这空旷了三年的【绿竹轩】自是需要好好打扫一下的。 和容夏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比她大几岁的丫鬟。像她这种刚上差的小丫头只能干一些扫撒类的粗活,像是寝室,书房之类的地方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容夏也不在意,每日都仔细的做了,那个叫九香的二等丫鬟见她老实手脚又勤快,口头上倒是夸了两句。 做了一上午的活计,容夏不禁腹中空鸣,侯府里的后厨房每天只提供给下人们两顿饭食,这让已经习惯一日三餐的容夏非常的不适应,为了不挨饿,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放下手中拿着的鸡毛掸子,容夏熟门熟路的向着外面走去,小半会儿后就来到了【绿竹轩】外的那片竹林中。竹声幽幽,四周空无一人。容夏一个闪身,便进入到了灵泉空间中。她走到堆放那些堆积如山的麻袋面前,小心的抽出了两岁苞米,想了想,又用带进来的小瓷瓶装了些蜂蜜出来。 容夏选择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用着捡来的竹片迅速挖了一个45度角的斜坑,把一些已经掉落枯萎,易燃烧的竹子叶堆放了进去,两岁苞米用着苞米叶滚着直接埋进了地下,容夏用带来的火折子,引了火苗出来。大约十五分钟后,火焰熄灭。容夏挖出地下的苞米,打开叶子,黄金色带着焦香的玉米便出现在了视野中,容夏腹中孔鸣,忙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一岁苞米很快就啃干净了,第二岁苞米,容夏往上面摸了些蜂蜜,苞米立即带上了浓浓的蜜香。 撒上一层尘土,用脚跺了十几下,确定绝不会复燃后,容夏便猫着腰出了竹林。 下午的时光,容夏也是在不停干活中度过的。 大公子成亲的前三天。 【绿主轩】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已经是一尘不染,焕然一新,就等着主人回来了。 ***** “…前些日子与松山先生通信,先生在信中对你多有溢美之词,想来这三年的苦读时光,让你大有进益。”看着立在当下的俊秀男子,定阳侯的脸上流露出一股真心实意的笑容。 “是老师谬赞了。”裴谨之摇摇头苦笑道:“学海无涯,每当自觉有所进益时,却越发感觉出自身渺小,唯有勤奋习之,以求不落于人后,坠了家声罢了!” “谨之太过自谦了!”定阳侯摇了摇头头颅,表情上却越发和蔼了:“观你老师信中所言,似是有意让你下场一试?”三年前,裴谨之十七岁时通过“县考”、“府考”和“院考”三次考试得了秀才的身份,后来又因“岁考”成绩十分突出,成为了“廪生”被当时的学政大人举荐进入到了天下著名的白鹿书院学习。如今三年过去,自是又到了下场再搏的时候。 裴谨之点头,直言道:“谨之确有此意,待大哥成亲后,便要启程前往金陵。” 裴家祖籍金陵,裴谨之要走科考这条路,自然也从金陵开始。 “好好好,谨之定然能够旗开得胜,到时候给大伯考个解元回来!” 裴谨之笑了笑,一派的君子风度。 “好了,不拉着你啰嗦了。去给你祖母请个安,拜见下父母吧!” “是,谨之告退。” 看着裴谨之松竹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定阳侯缓缓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脸上慢慢地显现出了一股惆怅,半晌后,有叹息声长长的响起。 先去主院与老夫人请了安,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后,裴谨之就从寿安堂出来,往西跨院那边去了生父二老爷没有在府内,据说是跟承安伯相约斗鸡去了。裴谨之拜见了母亲,他生母早逝如今的这位二夫人兆氏却是继室,裴谨之与这位继母关系素来和谐,硬是被留了午饭,又把从外面带了的几个小礼物送给了三妹英娘,四弟和之,这才得身出来,往【绿竹轩】那边去了。 ***** 何安是个十五六岁眉眼机灵的少年,他打七岁起就跟在二少爷身边,充当着书童和长随的双重角色,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对二少爷的熟悉也是侯府里其他人比不了的,譬如眼下,他看着手扶绿竹不断呕吐的二少爷,眼中虽有心疼之色,但却并无多少焦急,只静静的站在一步开外的位置上。 “二少爷看上去又瘦了!”何安无奈的想着。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二少爷开始吃什么吐什么,无论寻了多少大夫来看,都没有用。何安记得,最后一个给二少爷看病的大夫说过,二少爷这个毛病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心里的原因。何安不明白那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二少爷却似乎明白了,因为打那起,他就没再试图就过医。何安日复一日的看着,二少爷面无表情的吃饭,再面无表情的吐出来,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吃饭对普通人是享受,对二少爷来说去却无疑是种酷刑。 可即使是这样,二少爷每日依然坚持吃饭,硬是这样挺了下来。 “处理一下。”裴谨之用着手里的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淡淡的说道。 何安说知道了,少爷。 想来平常也是没少做这种活计。 裴谨之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微微的挑了眉头。 小姑娘年岁不大,穿着件粉色带着小碎花的裙子,头发梳成了两条细辫子,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十分娇小可爱,此时她站在通往绿竹轩的石子小路上,左手处拿着把笤帚,本来应该认真干活的她,此时却不务正业起来,只见其摊开右掌,正逗弄着一只绕着她低空飞翔的鸟儿,那鸟儿看起来十分小心,试探了好几次,大约是觉得这小姑娘对自己没有恶意,方才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小而尖利的嘴巴飞快的吃起了小姑娘掌心处的东西,许是吃的高兴了,还会发出扬起小脑袋发出欢快的鸣叫。 小姑娘缓缓的笑了开来,温润的眼睛眯成了半月牙,看着小鸟的目光充满了喜悦和温柔。 大约是因为这情景十分美好,裴谨之只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没有出声打扰。 最后,还是处理完秽物,跟过来的何安打破了一切。 小鸟儿翅膀一扇惊吓的飞走了,容夏转过身,便也看见了正站在那里的裴谨之。 绿竹前,同样一身青衣的裴谨之,光是静静的站着,便像极了一副画。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啊!有一瞬间,容夏被美色迷惑了双眼。 “你是谁?”裴谨之缓步走来淡淡的问道。 “我、我叫容夏,是这家的丫鬟。”因为自己一瞬间的花痴,容夏不禁面热起来,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先生,不!公子是谁?” “我叫裴谨之,是这家的少爷。”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瞬间僵硬的小姑娘,裴谨之那本来糟糕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竟好转起来。 裴、裴谨之………… 容夏瞬间把手里的笤帚扔了出去,对着裴谨之90度大鞠躬,磕磕巴巴的说道:“二、二少爷好!” “恩,不必多礼,你是新来的丫鬟?” 容夏窘的面色通红,十分局促的点点头。 裴谨之细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突然动了动鼻子,似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他视线扫过最后竟停留在了容夏的胸脯上。 “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片刻后,裴谨之如此问道。 容夏一愣,有些无措的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一包粗叶裹的东西,裴谨之接过来打开后,发现里是一小撮金黄的苞米粒。 想来刚才她就是用这个东西去喂小鸟的。 这些烤苞米是容夏中午时吃剩下的,没舍得扔,便搓成了粒儿,想当零食吃的。 如今却到了裴谨之的手里。 而且他也似乎并不准备还了。 第4章 侯府喜事 九月二十八日,大吉,宜嫁娶。一大早定阳侯府便人声鼎沸起来,下人们穿着崭新的衣裳,各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今天是侯府大少爷,裴安之娶亲的日子,府邸里处处都是红绸高挂张灯结彩。容夏作为府里的小丫鬟,身上也是有着繁重任务的,她被遣到了厨房和其他三个小丫鬟,专门负责——刷碗。 没错,整整一天的时间,容夏就是在水池前刷刷刷——中度过的。 过重的辛苦工作,让容夏第二天的胳膊都肿胀了起来,手都不能抬了。 李娘子心疼姑娘,便替她请了假,容夏在炕上足足睡了大半天。 中午的时候容夏是被女人们的八卦声中吵醒的。他们家墙壁明显没有隔音板,且墙壁十分薄,容夏即使躺在炕上,外面说话的声音还是一个劲儿的传了了进来。那应该是三五个女人聚在一起,听声音似乎还有她娘李氏,能让这些人这么热情“讨论”的自然只有主子家的事了。 “…听说一掀开盖头,大少爷连脸都变色了,直说,大少奶奶被人掉包了。” “可不咋地,要不是夫人硬压了下去,大少爷当场就能撂挑子走人。” “据说连房都没洞呢,大少夫人独守空闺了一整夜。” “嘻嘻,你们说大少夫人得丑成什么样,才能让大少爷这么嫌弃啊!” “大概是个无盐女吧!” “可惜了,大少爷那么文雅的人。” “古有才子配佳人,今儿可是才子配无盐了。” “…………” “…………” 外面讨论的热闹,容夏心里却怔愣起来,原来昨天的婚礼上竟然还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啊。不过这个地方和容夏那边不同,男女间相亲或是自由恋爱都是不被允许的,双方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想要见到这辈子丈夫/妻子的真面容,怕只能真的要等到红盖头被掀起的那瞬间了。而如今看来,大少爷似是不满意自己的妻子啊,听起来有些可怜呢!不!可怜的兴许是那个被丈夫嫌弃的少奶奶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容夏慢吞吞的坐起了身子,下地穿了鞋,喝了些水,她走到外面,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容夏径自走到他们家房子的后头,那里有一个长方形的木头槽子,是容夏央着老容头打来的,此时的槽子里绿油油的韭菜还有小白菜们正长的旺盛。 容夏的灵泉空间,十分的神奇,除了不停涌动的井中水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时间给冻结住了。粉白的新杀猪肉放进去,半个月后照样的粉白依旧。新鲜的小葱放进去一年后拿出来照样的鲜脆可口。但有一点,空间里除了【容夏】外,不能再放别的活物,动物、植物都不行。不过容夏是松鼠样的性格有“藏东西”的癖好。要不然空间里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东西了。因为这个别样的兴趣爱好,容夏收集过许多各种各样的种子,其中尤以菜籽和花种居多。这小白菜和韭菜就是空间里放着的菜籽撒下去的,这两种蔬菜实在太常见了,李娘子和老容头就以为容夏是跟后厨里的哪个人要的种子,是以也并不奇怪。 容夏满意的看着这一槽子鲜翠欲滴的绿植。灵泉空间里的水可以说是逆天神物,尤其对种植植物有极大的作用,然而,那水却无法直接作用到人的身体里,也就是说即使大口大口的饮下泉水人也不会像植物这样焕发活力,长命百岁,但是若长久吃了用灵泉水浇灌出的食物,身体自然而然的就会被调理过来,就譬如说容夏的哥哥,当年因为家里穷,吃了不少苦,狠伤了身体,但自从容夏得了这个空间后,吃上了容下用泉水浇灌出来的粮食蔬菜,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容夏哥哥的身体就完全强健了起来,身体壮实的像是牛犊子一般。容夏种植这些小菜,其实主要是为了李娘子和老容头,她不敢显露过多,怕人看出端倪,而且她也不为别的,哪怕就是让父母尝一尝这些小菜的味道,那也是好的啊! 容夏割了一茬韭菜,又掐了把小白菜,然后就回了屋里。路过门口时,李氏见小女儿手上捏成把青菜,眼睛顿时一亮,前些日子,女儿做了碗小白菜土豆汤,那叫一个香啊,让李娘子和老容头差点没直接去舔锅底。现在她家老头子对后院的那槽子绿植可上心了,还特意搭了个简易草棚出来,就怕太阳大,把菜给晒坏了。容夏用着打来的清水把韭菜和小白菜略洗了洗。古代小孩子立事都早,容夏的原身也是六七岁就能烧火做饭,自己填肚子的。何合论现在这个身体里是个成熟的灵魂。 打开灶间的碗柜,用碗挖了些面粉出来,他们家的面属于粗面,看着有些发黄。容夏在做饭上真的很有一手,特别是一些家常小吃,便是不用灵泉空间这个金手指,那滋味也是相当好的。而且趁着李娘子和老容头不注意,容夏其实还是做过些手脚的,譬如说碗架底下的那一筐鸡蛋,容夏就全都换成了灵泉空间里储存的,这些鸡蛋都是容夏亲手养过的母鸡们下的蛋,个个都是一蛋双黄,味道就更不用详说了。酱油瓶子里的酱油也被容夏掉包了,是她在网上美食论坛中向一位老大娘学习的,酱油的味道十分的独特鲜美。反正容夏是绞尽脑汁,并且小心翼翼的做着这些可能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 手脚麻利的和好面又打了四个鸡蛋,用筷子搅成金黄的蛋液,韭菜切碎。容夏打算做一道韭菜鸡蛋饼,和一道浓汤小白菜。容夏做饭的速度不凡,不出两刻钟整个灶间就开始出现浓浓的香味。飘洒出去,引得正在墙根底下说话的婆子们直往屋子瞅,李娘子却连客气一下都没有,笑呵呵的直接进了屋,并且把房门还给锁上了。 “娘,吃饭了!”容夏放下碗筷,对着李娘子有些羞涩的招呼道。 李娘子哎了一声,看着桌上放着的一碟金黄中夹杂着鲜绿的韭菜饼,直觉得口水横流。也不知道她闺女到底怎么弄的,明明还是一样的东西,做出来的味道怎么就差那么大呢!娘两个用了午饭,吃的正高兴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个少年的声音在外面喊道:“容夏家是这吗?”是找自己的!容夏放下筷子,奇怪的去开了门。没想到,外面站着的竟是二少爷跟前的书童,容夏记得他是叫何安。 “何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容夏略有些不安的问道。 何安对着眼前的小姑娘笑了笑,刚想说话,屋子里面就传来李娘子的声音:“这不是小何管事吗?快快快,进来坐!!” 李娘子见到门口是何安,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一个劲儿的往里面让。何安刚想说不用了,然而,一阵阵勾人的食物香气却突然涌进了鼻下,他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何安少年的脸蛋,一下子就红透了,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不用了,我是来找小夏姑娘问些事情的。” 李娘子眼睛转了两圈,抿着嘴笑了笑,回屋就抽出两张油纸,把容夏烙的韭菜鸡蛋饼卷了两张进去。 这边,何安与容夏还在说话。 何安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夏姑娘,我跟你打听个事,你那天拿的那些个苞米粒是在哪弄的啊?我也让大厨房的人烤了苞米出来,但都不是那个味道,所以就想过来问问你…你要是还有就都拿出来,我可以出钱跟你买。” 容夏听了这话心里立刻就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有了,那些苞米粒是、是在街上挑担子的游商那买的。” 何安听了脸上一下子就露出失望的样子。既然是走街串巷的游商,那肯定是找不见人的。 “唉!不瞒你说,二少爷似是十分喜欢吃那些谷粒,这些年了好容易才……唉……”何安连连摇着脑袋。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何安便要告辞了。 李娘子走过来,热情的把油纸包着的韭菜饼塞到了何安手上,直说:“这是我们家阿夏做的,滋味蛮好,小何管事拿着吃些吧!” 何安憨厚的笑了一下,也就没推辞,道了声谢后,就走了。 “这个小何管事很不错啊!”李娘子看了眼容夏笑眯眯的说道。 容夏:“……”(完全木用领会她娘言语里的意思) 娘两个用了午饭,容夏自去刷了碗筷,然后对李娘子道:“娘,锅里还有几张热乎的韭菜饼,我给爹送过去。”李娘子摸了下自己撑的老高的大肚皮施施然地哎了一声。老容头是侯府里的花匠,上差的地方是一座砖头盖的偌大暖房中,容夏到的时候,老容头正蹲在一株水仙花前给花修剪着杂叶。容夏走过去,叫了一声爹。老容头见到女儿,布满皱纹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高兴的神色:“闺女来了啊!” 第5章 韭菜饼引出的变动 【绿竹轩】 大少爷裴安之一脸潮红,桌上地下,酒瓶子摆的满铛铛,再加上那一脸愁容的样子,完全就是十足十的借酒消愁。 “二弟,你说,你说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裴安之用着苍天无眼,爹死娘改嫁的口吻痛声急呼道。 裴谨之默默的把衣角从对方的手上拽了回去,眼都不抬的,淡定道:“古人云:娶妻当娶贤,大哥你着相了。”在裴谨之看来,刚进门的新嫂嫂,虽不甚貌美,但也绝不面无可憎,而且娶妻嘛,只要家世青白,人品敦厚那就足够了。所以裴安之此时的满腔悲愤,实在无法让他找到什么共鸣之处。 这个道理裴安之怎么可能不明白,然而,世界上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做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裴海两家是世交,裴安之六岁那年曾随父亲去颍州海家拜访,简而言之,他是亲眼见过海明霞的,那个时候他的明霞妹妹可是个极漂亮,极可爱的小姑娘,裴安之直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她玉雪晶莹用着娇嫩的声音叫他安之哥哥的样子。然而——然而———— 正所谓女大十八变,既然有越变越漂亮的,那肯定也有越长越磕碜的。 很明显,海明霞就属于后者。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是放在一张成人的脸上时,除了【老气横秋】这四个字,裴安之也想不到别的词了。心心念念的海霞妹妹骤然变成了老气横秋的海霞大婶,裴安之内心所受到的创伤,当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啊!!!!想到伤心处,裴安之一摔手中的酒壶,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发出嘤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看起来,特别特别,没有出息。 一根青筋自额角上爆起,裴谨之狠狠抽动了下嘴角。 他们兄弟两个年岁相同,裴安之不过是早他半天降生,然而,这两人的性格却是南辕北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在裴谨之看来,自幼备受长辈溺爱的兄长,在心智上并不是十分成熟,有的时候还会做出一些不着调的事情(裴安之十二岁那年曾试图离家出走,十三岁那年自己偷摸去了青楼)为了他这不着调的性子,裴谨之以前可是没少替他擦屁股。 不过这一次&…… “亲都结了,你就认命吧!”裴谨之施施然的站起身,踢了下脚边倒着的酒瓶子,特别特别冷酷无情的说道:“酒醒后,就去嫂夫人那赔罪,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裴安之的嚎啕声一顿,然后似乎更大了些呢~~~~不再管里面的醉鬼,裴谨之出得门来。提脚向着书房走去,秋闱在即,既然是裴谨之也不敢有半分松懈。竹窗半撑,清风习习吹来,书案上的纸张被吹的哗哗作响,若不是有墨色的镇纸压着,怕早就要随风飞舞了。裴谨之坐在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刚刚摸上书册的一角,何安蹬蹬蹬的奔跑声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少爷——”他长长的叫了一声。 裴谨之面色淡然:“进来吧。” 何安的脸上带着股献宝的喜气,手上拖着个白色的瓷盘,上面应是食物一类的东西。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裴谨之翻开手中的书册,眉眼不抬的说道。 “少爷,这是小夏姑娘做的韭菜鸡蛋饼。”何安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还是能够看出他此时是非常兴奋的。小夏姑娘?第一个出现在裴谨之脑海里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包烤苞米粒。裴谨之承认,那包谷物,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从他一日十二粒,花了三天时间才吃完一点上,就能看的出来了。 “是这样的,我今天去找小夏姑娘问些事情,正好赶上午饭,小夏姑娘的娘亲热情,非塞给我两张小夏姑娘自己做的韭菜鸡蛋饼,嘿嘿……我回来的路上,没忍住就咬了一口,少爷——”何安露出您一定要相信我的表情,十分夸张的说道:“真是超级超级超级好吃啊,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饼呢!” 想着自家那个饱受食物困扰的少爷,何安的忠心之魂开始熊熊燃烧,一路飞奔着回来,就是想要少爷也尝试一下。 听了何安这十分夸张的话,裴谨之挑了挑眉头,终是把目光放在了那碟葱绿金黄的鸡蛋饼上。 “少爷,您尝尝吧!”何安眼睛发光的请求道。 裴谨之沉默了下,而后招手道:“拿过来吧!” 一刻钟后—————————— “少、少爷。您、您感觉如何?”其实他想问的是:您老想吐吗? 裴谨之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瓷盘,突然沉声说道:“三日后,咱们便该启程会金陵了。” 何安:(⊙v⊙)嗯? “一路上的吃食,也需要人搭理。” 何安:不一直都是我做得嘛? “所以——” 何安:所以? 裴谨之漠然道:“就她吧!” 看着自家少爷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何安灵机一动,瞬间顿悟了!!!! 呜呜呜~~~太好了,以后可以天天吃小夏姑娘做得饭了,不枉他硬是忍下把鸡蛋饼全部吃下的冲动~~~这尊是太好了~~~y(^o^)y **** “从今儿开始你就是二少爷那边的丫鬟了,因为是二少爷指名让你过去伺候的,从今儿起你就领一等丫鬟的月列,二少爷明儿就要启程去金陵老家了,你也得跟着去,赶快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做好准备。”看着眼前完全愣神了的小丫头,过来通知的管事嬷嬷心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侯府里的老人们都知道,二少爷裴谨之可是个十分清冷的人儿,最不喜欢前呼后拥的被人围着,自小到大,只有一个何安被允许跟在他后头,其余人想要近身伺候,完全没门。 这还是二少爷那边第一次点了个丫鬟过去呢!! 直到管事嬷嬷被欢天喜地的李娘子送走了,容夏还像是被剪了胡须的猫咪般,无所适从的站在那呢。 “傻丫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李娘子一脸的兴高采烈,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砸着他家闺女了。:“娘这就给你收拾收拾东西,你在二少爷身边要好好伺候,这将来也是一条好出路呢。” 李娘子高兴,晚上老容头回来后听说了,也跟着高兴。 大约是这事太稀奇了,连前院那边都传过去了,碧丝挑了个时间也回来了一趟。与上一次见面相比,碧丝的精气神看起来好多了,俏丽的脸蛋是胭脂样的红晕,眼睛流光水润,便是连腰肢都似是瘦了一圈。容夏蒙蒙的叫了声:“姐姐…” “我家阿夏真是好运道!”碧丝摸了抹容夏的小脑袋,直说道:“你啊姐用了六七年的时间才熬上了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咱家阿夏却是一开始就做到了,可是厉害的不行!” 容夏抿了抿嘴巴,紧张的手心里开始冒出虚汗。 接下来,碧丝又说了好些关于二少爷的事情,譬如,二少爷读书特别好,这次回金陵老家就是为了考举人的,譬如,二少爷喜静、性子清冷,不易于人相处。譬如,二少爷很得侯爷喜爱,但是去和亲生父亲关系不大和睦,又譬如说……杂七杂八的,碧丝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二少爷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跟容夏倒了出来,直把她听的是头晕目眩,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借着去灶间倒茶的空当,慌慌张张的跑掉了。 “阿夏长大了,看上去可是乖了不少!”碧丝笑盈盈地说道。 “是啊!比起以前懂事多了,而且你妹妹现在的厨艺可是见长呢,做出来的饭菜比咱们府里面厨房大师傅做的都好吃嘞!” “阿娘你太夸张了,阿夏一个小丫头……”母女两个高高兴兴的说了会儿话,碧丝总在上院伺候,回拉一趟也不容易,李娘子眼珠子一转,便赶紧问道:“对了……大少爷那边还闹腾着呢?” “是啊!现在见天的住在书房,大少奶奶曾亲自送了蛊煲汤过来,大少爷却连进都没让进呢!”碧丝脸上有着甜甜地笑容,一副窃喜得意的表情。知女莫若母,碧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李娘子老早就知道了。而且这件事情,说起来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大少爷长得俊,人品也好,对女儿家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而且碧丝要是以后真的能成为大少爷房里的人,那就是侯府正正经经的半个主子人了,从此以后就有着享不完的富贵荣华,不知道比当下人也强多少倍呢! 给主子当妾。 被随意配个府里的小斯。 高门后院的丫鬟们总归只有这几条路可以走。更合论,她们还是身契被拿捏住的家生奴才呢,若碧丝长的普通便也罢了,偏偏又是个颜色出众的,自然是想要攀了那高枝儿凌云而上的。 “听说老夫人那边已经透出意思来……”碧丝凑过脑袋,对着李娘子窃窃私语道:“为了宽慰大少爷的心,老夫人有意抬举个人给大少爷,娘,你都不知道,现在红莲那三个贱蹄子见天跟斗鸡眼似的,什么手段都往上上,争的可厉害了…………。” 第6章 去金陵 容夏觉得非常奇妙,明明昨天晚上她还睡在家里的土炕上,而今天晚上她却睡在狭小的船舱中。 从上京到金陵,走水路无疑是最快捷的。 船只随着江水十分有节奏的晃荡着,容夏虽然没有晕船的毛病,但此时无论如何却是睡不着的从本质上来说她是一个喜欢在同一个地方规律生活的人,并且有些认床。 容夏坐起身来,想了想,还是披了件衣裳下了地,她打开舱门,来到过道中。她们坐着是一等舱的位置,所以在门口处有着一个固定的,并不十分大的小皮铁筒,筒里有煤块若干。这是方便客人们烧个水,煮个茶之类所用的。 容夏烧了一壶水。水开后,用着带来的茶碗,沏了盏热茶。 然后,端着热茶去了二少爷所在的船舱内。 其实这些活应该是何安伺候的,只不过这家伙晕船,现在也不知道躺在哪里歇菜呢! 舱内还亮着灯,容夏心想:二少爷可真是用功读书啊。轻轻敲了两下舱门,直到听见一声进来——。容夏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等舱的房间看起来还是很舒适的,地上是上好的红木板铺就,四周的家具也是一应俱全,甚至连书架和案牍都有,此时的二少爷就是坐在案牍后面,手里握着笔,正在书写着什么。容夏直接把茶盏放到了二少爷的左手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觊觎着眼睛好奇的看了眼纸张上的字迹。 这字写得个真漂亮啊! 容夏歪着头,眼睛里瞬间出现了许多小星星。比她在市里参观的那些书画展展出来的字都要好看!! 裴谨之抬起头,看了眼抻着脑袋,小嘴张成‘o'形一脸好棒,好棒啊表情的小姑娘。 “你认字?”他突然出声道。 容夏刚想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又摇头了。 她上过小学,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也念过一段时间夜校,寻常的写写算算肯定都没有问题。不过这里的字跟他们那的似乎不太一样,起码就眼下这篇来说,容夏除了觉得黑黑的毛笔字写的真漂亮啊之外,至于内容九成九是看不懂的。 “呵,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识不识得?” 容夏想了想后,还是十分羞愧的说道:“不识得。” 文盲什么的,脸好红。 “不认识,还看的这么认真?” “你写的好看!!!” 容夏点了点脑袋,一脸坚定的说道。仿佛不是在奉承,而是在说着一件真理。 裴谨之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突然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似乎挺有意思的。 人家挑灯夜读,还是不要过多打扰的好。 容夏十分自觉的把手边的茶盏往裴谨之那边推了推,口中很认真的劝说道:“熬夜很伤身的,二少爷还是早些休息吧!” 裴谨之无声的笑了一下,对她挥了挥手。 容夏便退了下去。 自己应该把工作做到位了吧!容夏拍了拍胸口,觉得自己的职业丫鬟之路,应该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开端。 五日之后,行船抵达金陵。 金陵—————— 江岸上的船坞旁早有裴家老人过来迎接。 容夏扶着脚步酸软的何安,跟在裴谨之的身后,一行人上了马车,直往祖宅而去。 裴家的祖宅位于城东,猫儿井大胡同最里面,祖宅比不得京城侯府的大气富贵,然而却胜在安静清幽。管着祖宅的人,姓于,是个年龄已经很大的老头,他从裴谨之爷爷那辈就在跟前伺候,现在已经荣退下来,就在祖宅上养老了。 祖宅人少,容夏就十分幸运的分到了一间很好的房间。 月亮门的绣床,水红色的鸳鸯绣被,高高的软枕,看起来就十分飘逸的帐帘,还有带着铜镜的梳妆台,梨花木做得大柜子,还有桌椅,洗脸架之类的东西,十分可爱温馨,一看就是女儿家住的地方。 容夏孩子气的在床上滚了几圈,小脸红扑扑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容夏便早早起来了。 何安对她说过,她不需要做什么粗活,只要好好做饭,做得越美味越可口就行,于是容夏心里便明白了自己的工作性质,原来是叫她做“厨娘”来着啊~~~ 大约已经是跟底下打好招呼的缘故,容夏能够单独自己使用一个大厨房。 她四周寻摸了下,发现这里的食材不但很充足而且大都也很新鲜。 容夏便淘米熬粥,开始煮饭切菜。 半个时辰之后,容夏拎着食盒往前院那边去了。她到的时候二少爷正站在窗边,不知道往外看着什么。有一阵清风吹来,二少爷的衣摆哗啦啦的作响,容夏看着看着就有了种,这个人好看是好看,只是似乎太瘦了啊的感觉。 哥哥说过:人太瘦了不好,不健康。 容夏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发现何安,于是便直接说道:“少爷,该吃早饭了!” 裴谨之转过身来,轻轻的恩了一声。 少爷在吃饭,丫鬟就只能在旁边看着了。 容夏仔细的观察着裴谨之,她对于服务对象的口感喜好知道的并不是太多,而且容夏毕竟不是厨师学校毕业的,对于自己的手艺,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自信。 所幸,裴谨之似乎并不是个太过挑剔的人,一碗米粥吃的干干净净。 容夏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事实证明,她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 吐了。 吐了。 吐了。 居然吐了。 容夏看着裴谨之十分自然的站起身子,走到窗边,开始呕吐。 突然就有了种整个世界都黑暗下来的感觉,真的难吃到这种地步吗? “对不起,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容夏手足无措的站在裴谨之的身后,怎么办,自己做的食物把别人吃吐了,简直就是暗料理嘛。 “少爷,我以后再也不做了,您……”容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谨之摇手摆住了。 他用手里的帕子擦拭了下嘴角,看起来并不十分生气的样子:“不是你的错。”他说道“跟你没有关系!”少爷真是好人,都这么难受了,还在安慰我。 容夏红着眼睛,万分羞愧的想到。 裴谨之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用着茶杯里面的水漱了下口,然后——居然又重新做回了饭桌前。“再给我盛一碗。”裴谨之说道。 容夏哪里还敢给他盛,一个劲儿的摇着小脑袋。 最后还是裴谨之沉下脸来,容夏才摇着嘴唇,少少的盛了一勺给他。 ****** “……事情就是这样。”当何安把裴谨之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毛病告诉容夏后,方才摇头叹息地说道:“每次看见少爷吃饭都像是在上刑问罪&唯一看见少爷露出享受食物表情的,就是大上次他吃了从你那得来的谷粒儿的时候。”夹在指尖上,一粒粒的,往上弹着吃,就像是普通的少年人一样,表情是懒洋洋的。 “还有上次的韭菜鸡蛋饼,少爷吃了就觉得挺好!”容夏听了何安的话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无论是烤苞米还是韭菜饼,都是空间出产的。 “少、少爷有胃病?”这是容夏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了。 “这么些年折腾下来,没有也得有了!” “没事儿,你也不用害怕。”见容夏不说话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何安赶紧安慰道:“反正咱少爷应该都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情也能习惯吗? 容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难过。 中膳和晚膳,二少爷也都吃了,而且毫无意外的又吐了。 现在,容夏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瘦了。 夜里,容夏在床上辗转难眠,想了想,最后还是进了灵井空间中去。 她掰着指头,计算了下整个空间中的食物数量,心里有了一些算计。 第二天,她送完早饭后,对着裴谨之小心翼翼的说道:想要在院子里开始片儿小菜地出来。 “我、我对种菜很拿手呢,上次您吃的那个鸡蛋饼里的韭菜,就是我自己种的。”容夏低着头,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心虚。 裴谨之默默的看了她半晌,最后才淡淡说了声:“需要什么就去找何安帮忙。” ****** 说干就干,容夏在整个祖宅转了一圈,最后在后院的一处偏僻角落,选定了一处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这里以前应该是栽着月季花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就便宜容夏了,容夏向于管家借了犁地的家伙,于管家很客气,不但把家伙给她寻来了,还找了个干粗活的小斯听容夏调遣。 于是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后,整整十拢的菜地就被耕了出来。 这种简易的做活,种庄家指定是不行的,不过容夏也不过是想要栽些快速就能成熟的蔬菜,这些却也是足够了,更何况她还有灵井水呢! 容夏仔细的撒了种子下去。 这些种子都是空间里面保存的,而且品种什么的都是一代代改良过的,无论外观还是出数,都是非常令人满意的。韭菜、小白菜、生菜、菠菜、香菜、大葱……几样种子被撒了下去,容夏用着灵井水挨个浇灌一遍。 直弄到天色大黑,方才满头大汗的直起身子。 第一顿饭 对于这十垄菜地,容夏伺候的极其仔细,除了每日定时的浇灌灵井水外,像是其他的松土,除草之类的活计也都是自己动手,因为伺候的精心,不出半月,菜垄上便开始长出绿绿的小苗。 终于在容夏一日日的期待下,第一批长出来的小白菜和生菜可以食用了。 容夏掐着点的把菜摘了下来。 在厨房,把生菜洗干净,这种生菜是来自于山西那边的一个特殊品种,比一般的生菜看上去要小不少,但是吃起来却特别的脆生,有种浓浓的生菜味,容夏准备做一道蒜泥生菜和一道肉末小白菜。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从空间里切十斤猪肉回来。 能被容夏放进空间里的都是好东西,这两头肉猪,是容夏养了两年多,才出栏宰杀的,因为从小就吃着各种好东西,像是番薯藤啊,杂粮啊,泔水啊之类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里或多或少都包含了容夏放进去的灵井水,所以这也间接的导致这两头肉猪儿,特别特别的壮硕,当然,那肉也是一等一等的好吃。 用着肥肉的部分焅了猪油出来,等油烧热了,放入切成段儿的小白菜,翻炒到微软时,把剁成馅儿的猪肉放进去炒,再撒下去一把新摘下来的小葱儿,最后再放上一款儿容夏自制的黄豆酱,加盖焖了一分钟,开锅起菜。 装好碗盘后,容夏拎着食盒往前院去了。 “少爷,吃早饭了!”容夏小小的脸蛋上有着高兴的笑容:“是用园子里的新长出来的蔬菜做的,您尝尝看。”裴谨之闻言一愣,他目光在容夏的面上扫了眼,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是黑了些。 带着金色花纹的方形瓷盘上盛着两道绿色的菜肴。 一个撕成细块,上面淋着香油和大蒜,看上去青绿水灵的不行。另一个软趴趴的盛在盘子上被充满酱汁的肉末细细覆盖着菜肴的香气在房间里肆无忌惮的乱串,好闻到连腮帮子里的口水都分泌的越发快速了。在容夏屏声静气的紧张注视下,裴谨之夹了一口肉末小白菜放进了口腔中,食物进到口中的瞬间,他整个身子似是微微顿了下。 这顿饭,裴谨之,没有再吐出去。 容夏把空空如也的瓷盘收进食盒中,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道叫唤。 “阿夏…”裴谨之叫道。 容夏转过身子,疑惑的看着他。 “谢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裴谨之对着她微微笑了下。 容夏的一张小脸瞬间就红透了:“不用谢!”想了想,又赶紧加上了句:“二少爷放心好了,在您参加考试前,我一定会把后勤工作做好的!!!” 番茄样的小脸上摆出的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这样的容夏,看起来就像是只对着天空喵喵之叫的小奶猫,真是可爱极了。 裴谨之却点了点头,认真道:“既如此,那叫拜托小夏了!” 容夏脚步飘忽,晕晕眩眩的就出来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疑?二少爷怎么叫我阿夏呢? 他们有这么熟吗? 这大概就是食物的魅力吧。容夏有点窃喜的想到。 因为答应了对方的“拜托”,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容夏更是把全副精力都用在了那十垄菜地,还有烹调厨艺之上,每天尽可能的给调着花样做,不得不说,裴二少爷长了一条十分刁钻的舌头一盘番茄炒蛋,他会把空间里出产的鸡蛋吃下去,番茄则是被挑到一旁,一盘蛋饺,他会准确找到空间出产的猪肉馅的饺子其余的则是看都不看,虽然他挑食的不良行为开始渐涨,不过经过一个月的“挑挑拣拣”裴安之的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对此,最感激的人是何安,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劲儿的拉着容夏的小手,脸上却哭成了只花猫。 容夏曾经打听过,他们会在这里呆多久。裴谨之便告诉她,无论这次有没有考中举人,这个年他们都会在金陵度过了。容夏听了这话,心里便开始起了些小主意,她想要养几只鸡,如果现在开始喂养的话,等到年底,正好就可以杀了吃肉了。 只是裴家祖宅如此清幽,若是养几只画眉八哥什么的还算是个雅趣,至于养鸡吗…… “可以!”裴谨之一锤定音的说道。 于是,容夏就快快乐乐的抓鸡去啦~~~ 容夏一共得了十只鸡仔,不是那种黄色的毛茸茸的刚破壳的小鸡,而是已经有一个多月,开始长白色硬毛的那种,鸡窝是何安垒制的,周围围了一圈高高的木板,容夏给这群小鸡们吃灵井水催生出的一种番薯藤还特意把空间里存着的一袋子米糠麸子拿了出来煮给它们吃。每隔五天,小鸡们还可以在容夏的看顾下,出来放放风,刨着地下的小虫子吃。 容夏打心眼里觉得这种做做饭,种种地,养养鸡的生活真的非常好。 她想着:如果有一天她能离开侯府,和爹娘还有姐姐,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那也是不错的!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的走过,转眼间便到了十一月十八日,这一天是大瑞朝三年一次的乡试。 童试、乡试、会试、殿试。这四次考试对于每一位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都是必须要迈过的荆棘栅栏,考过了,从此以后便能走上官途,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考失败了,那便是白首苦读,以期三年之后卷土重来。而四次考试中,最难过的就当属“乡试”了,每次乡试全国参加的生员何止万矣,学子乡试合格,就成了“举人”便有资格进京赶考,参加“会试”和“殿试”即使不参加“会试”,也有机会通过选拔“候缺”,成为官员,所以举人的身价含金量可真个是不低的。 天还没有亮,容夏就悉悉索索的起床了,打了水洗了手脸后,容夏便进了厨房准备起今晨的饭食,没有煮粥,容夏做得是面条,今天这顿饭,她咬咬牙打算放开了,全都用空间里面的东西来做。雪白精细的散发出浓浓麦香的面粉和着水揉成面团,切成四瓣儿,容夏拽着两头啪啪的开始抻起面来,这面粉的质量极好,便是一点都不用拉面剂,面抻起来也不会断掉。冬瓜、金华火腿、木耳丝、香菇、小葱、香菜、熬成浓香的汤头,最后再滴上几滴金黄的香油,容夏还特意在面里卧了个大大的荷包蛋——双蛋黄的那种。 面端上去的时候,当即就引来何安的一片口水声。 放下手中的汤碗,裴谨之脸上出现了和缓的表情,微眯了下眼睛,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阿夏的手艺越发的好了!”片刻后,他如此说道。 容夏羞涩的笑了笑。 那边的何安则根本说不出话来,概因为整张脸都已经埋进汤碗里面去了。 吃了热乎乎的美味面条后,肚中饱饱的感觉是如此之美好。 低沉的轻笑声响起,裴谨之愉悦的想道:这种明显的还是活着比较好的想法,究竟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呢? “少爷,你一定会成功的!!!!”容夏高高的举起小拳头,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 裴谨之笑了笑,伸出手,压住了那颗连他胸口位置都没有到的小脑袋,然后——拍了拍。 轱辘辘的马车向着贡院的地方驶去,容夏一直站在门口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一脸紧张的回了屋内。 ***** 乡试要考三场,每场连考三天,考试期间考生不能自由外出,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贡院里呆足九天才能出来。所以除了文具之外,考生还需要带食物和卧具。考场中设有“号舍”有三尺见方的大小,舍内有煤炭柴火等物,裴谨之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非常快速的把带来的东西安顿好后,便坐到了考桌前。一个时辰后,贡院大门紧闭,有一列官兵把守在外。即刻起,直至考试结束,无论何人,都休想进出。裴谨之一身青衣,面色淡然的安坐于内,与其他面色或激动或焦灼的学子相比,倒别有一股胸有成竹的淡定气势。 考试即将开始了……………… “小夏姐姐。”五六岁的小男孩脚步蹬蹬的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容夏的大腿,仰着脑袋,双眼中散发出充满渴求的萌萌光波儿。这小男孩儿叫根生,是于管家最小的一个孙儿,现在跟着父母还有爷爷就居住在老宅中,因为害怕孩子吵闹,打扰到裴谨之读书,于管家所幸就拘着孩子,不让他到前院这边来。根生年龄虽不大,但却是个皮实的,那是越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的,于是有一次,趁着大人不在,就自己跑过来了,却正巧遇上了容夏。 “小夏姐姐,根生肚子好饿!”小跟生舔着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容夏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进了灶间从锅里取出几岁已经煮的发软的年苞米。小根生见了立即发出一声欢呼,小狗崽似的捧起一岁苞米就呼哧呼哧啃了起来。 “小夏姐姐做出的东西就是好吃,比我娘强多了!”小跟生吃着,也不忘拍马屁。 容夏递给这孩子一杯温水,示意他吃的慢一些。 “我爷爷说,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去考试了,对吗?” 容夏轻轻地恩了一声。 “小夏姐姐你不要担心啦~~~大哥哥不会糊糊的~~~” 容夏笑了笑,拿着帕子给跟生擦了擦嘴角。 第8章 高中 一股浓浓的,难以忽视的米香味在考场中忽忽悠悠的飘散开来,不知道引得多少人喉头耸动,把脑袋探出了号舍。香味的源头——裴谨之不紧不慢的把盛了米粥的锅子从炉上端了下来。带来的食物篮子里,有容夏特意做出来的二十个牛奶蜂蜜馒头,裴谨之又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子里面是容夏腌制的咸菜,一种是酸萝卜片,一种是麻条黄瓜。容夏的家乡属于高原地区,多山地所以其实并不特别盛产大米。一开始,容夏的哥哥只是打算养螃蟹的,后来她因为家里螃蟹养的特别好,又听别人说有一种叫做“稻田养蟹”的方法,兄妹两个便请了个懂这方面的农业员过来特意在他们村的水渠旁开出了二十亩稻田出来,所以得出来的这些米,也叫做——蟹田米。蟹田米,米粒长而白,煮熟后,米香气浓郁,吃到嘴里,口感绵醇肉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大米。 裴谨之心情很好的微笑了起来,双眼中那个娇娇小小,单纯的连表情都不会掩饰的孩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裴谨之在这边吃喝正好,却苦了四周的考生,嗅着从别人那里飘过来的食物香气,再对比一下自家手上的东西,当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呢! 九日的时间一晃而过,随着主考官大人敲响考钟,此次乡试,到这里便完全结束了。 何安早早的就等在了贡院门口,随着院门一开,大批的考试们蜂拥的走了出来。何安翘着脚尖,伸着脖子,一个劲儿的在人群中搜索着,他眼神也怪是好使,真个叫他看见了自家主子。 “少爷!少爷!这里!!”何安大声高叫着。 裴谨之拎着考篮施施然地走了过来,相比于其他考生一副脱了层皮的虚弱模样,裴谨之看起来倒是还好,除了脸色疲倦些,脚步虚浮些,看起来倒也端端整整的。裴家大门前,容夏早就等在那里了。所以裴安之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小脸吹的红扑扑的小姑娘。 “少爷”容夏走过去小小的叫了一声。然后,大着胆子一把接过裴安之手上拎着的考篮,羞涩而开心的对男子道:“您回来了啊!” “恩!”裴谨之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容夏的小脑袋:“少爷又想吃小阿夏煮的面条了!” “好,我这就去给少爷煮面…煮一锅面。”容夏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非常快,脸也开始发起烧来。 裴谨之看着手底下粉红的似乎要冒烟儿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当先向着门内走去。 乡试结束了,这也意味着裴谨之闭门读书的日子也结束了,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也要重新开始了,他开始频频出门,或是到某位长辈府上拜访,或是与同窗把酒宴请,或是参加一些学子们举行的各种诗会,忙的不可开交。而容夏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首先随着深秋来临,天气温度骤降,园子里的蔬菜怕是再长不了多久了,容夏不得不加大了灵井水的供应量,希望能最后再收上来一批。其次,她开始准备积酸菜了。这里的风俗中,似乎并没有‘酸菜’这种东西,不过考虑到冬天能够食用的青菜数量,容夏觉得酸菜这种东西还是非常必要的。容夏选择的是青白叶的每个个头都很大的圆白菜,去掉黄叶,削去根部,洗净。挨着摆在缸底,一圈是四颗,每一圈摆完,会撒上一定量的粗盐,直到全部铺好,再撒上一定的咸盐,最后才压上重物腌渍,腌酸菜的水,全都都是灵井水,容夏每隔两日会倒出一定量的旧水,放入新水。除此之外容夏也试着做出了几样咸菜,一种叫做五香花色萝卜丝,一种叫做腌糖蒜。 前段时间,于管家收上来一批花生和瓜子。也让容夏给弄出来了,瓜子炒的是五香味和奶盐味两种,花生则是盐卤的和干炒的两种。何安就特别喜欢吃五香味的瓜子,见天的能看见他站在门口嗑着牙。于管家虽然年纪大了,但牙口还很不错盐卤的花生就特别得他的心意,至于小小的根生那更是什么都愿意吃的,常常能看见他的小兜兜里装满了好吃的东西。 至于二少爷裴谨之,他最近迷上了——豆腐这一美味食物。当然,作为原材料的黄豆是容夏的灵井空间里提供的,裴府的老宅里就有一座现成的石磨,容夏点出来的豆腐,不像是一般的豆腐那样雪白一片,而是微微带着些淡黄色,可是吃到嘴里却是如丝绸般滑嫩,味道简直美的不可言喻。现在裴二少爷每天早上必备的都会来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花。 时间就在这种忙忙碌碌中走悄然过,十几天之后,牵挂着无数考生心的乡试结果终于要揭开它的庐山真面了。裴安之坐在那里,看着像只追着自己尾巴的兔子样,团团转的小姑娘说道:“再转下去,地砖都要让你踩塌了。” 这个人的心里素质也太好了吧。容夏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少爷可真是一点都不紧张呢!”小姑娘脸上出现了哼哼的神色,很是嗔怪的说道。 裴谨之放下手中的书卷,好笑的说道:“如果紧张能够让我中举的话,那我愿意从现在一直紧张到明年春天。”人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自己再这样下去,好像有点多事哦!容夏抿了抿嘴巴,脸上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回来了,回来了!”就在这时,裴府大门口传来于管家中气十足的声音。 容夏听见声音嗖的一下就跑了出去,只见几息之后,何安面带狂喜一咕噜的冲了过来,边跑边高呼道:“中了!中了!少爷高中头名解元了!!!!” 真的考中了!! 容夏小小的脸蛋上瞬间露出大大的笑容,整个人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她是亲眼看见过,裴谨之有多么用功读书的,而如今这份辛劳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这真是太好了! “少爷,少爷…你考上了。”容夏扑漱扑漱的开始掉起眼泪,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裴谨之笑了笑,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夏准备的铜钱,如今可以派上用场了。” 容夏抽了抽小鼻子,心里的兴奋和喜悦,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简直就像是当年,她亲手卖出第一袋自家产的粮食那样,充满了自豪感。 何安是先回来报信的,很快的,裴府大门全开,于管家兴高采烈的在门口处挂上了两联万响的鞭炮。一刻钟后,喜气洋洋的官衙们在四周百姓的簇拥下前来报喜,当领头的衙差高声说出裴谨之得了乡试头名时,整个现场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气氛简直热烈的不得了。而容夏站在裴谨之身旁也是忙的团团转,散开的钱币足足装满了三个柳条筐,她这“散财童女”做的可是热火朝天啊!等好容易人群散尽,容夏也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不过很显然,她的工作远远不仅如此。 当天晚上一桌子美味的菜肴出现在了裴谨之眼前。 “你们大家都坐吧!”裴谨之巡视一圈后,轻笑着说道。 容夏和何安相互看了一眼,一旁的老于管家却摇摇头,口中道:“二少爷,这不合规矩,好意我们大家都心领了,您还是自己吃吧!” “今儿不论身份规矩。”裴谨之微微加重了些语气,而后对着容夏招了招手:“阿夏你过来!” 容夏抿着唇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你坐这!”裴谨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说道。 容夏犹豫了一下,不过在看到裴谨之坚持的双眼后,还是听话的坐了下去。 大家见容夏都坐了,也就不再坚持,毕竟能够跟主子同桌吃饭,那也是了不得的体面和福气呢! 于是一张圆桌上,裴谨之坐在上首,容夏挨着他坐在左手边,在往下便是何安。老于管家则是坐在了裴谨这的右手边,他的儿子于大勇和儿媳妇苗翠兰坐在下手边,根生也上了桌儿,小小的人儿似也知道这个场合不一般,所以十分乖巧的坐在母亲旁边。 大家一开始还很紧张,不过当举起筷子吃到第一口菜时,这些紧张瞬间就被丢掉了哇抓国去。鱼香肉丝、酥松菠菜丝、清蒸鲈鱼、火腿丝瓜、红烧小排、韭菜土豆丝、一品豆腐、还有一道老鸭煲三鲜汤。肉和排骨都是空间里面储存的,蔬菜大部分来源于院子里面收上来的,这些食物里面或多或少都参杂了灵井水,再加上容夏相当不错的厨艺,所以做出来的味道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根生小盆友最实惠,整个脑袋几乎都快要埋进饭碗里了,酸甜的鱼香肉丝,简直是美死他了! 眼见大家吃的高兴,容夏笑眯眯的开启了一坛酒来。 这酒是五斤装的密枣儿枸杞酒,容夏的空间里也不过只储藏了十小坛罢了。 泥封一经启开,一股子绵醇雍容的酒香味道便迫不及待的飘散了出来。 第9章 钦佩 容夏给每个人满上了酒水(除了小根生外)。 “少爷,恭喜您!”她仰着脑袋,小脸红扑扑的说道。 裴谨之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不过那微眯起来的眼角,还是流露出了他此时的好心情,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刹那间,一股子醇厚的酒香浸满了舌尖儿,不是那种辛辣,而是微甜的,充满了枣儿的芬芳,裴谨之挑动了下眉毛,眼中恍过一抹为微讶。 “咳咳…”容夏喝的有些急,呛着咳嗽了起来。 “你年纪还小,酒最伤身,以后不要喝了!”裴谨之关心的说道。 容夏脸儿通红,觉得自己又丢人了。不过裴谨之的好意,她还是领会到了,不禁点了点头,嘴上道:“少爷,阿夏知道了!” 密枣儿枸杞酒倒在瓷白色的酒杯里,显示出来的是一种淡红的颜色,清清亮亮的,看起来特别喜人,于管家也是个喜欢杯中物的,见色闻味,便知道这是好酒。万般珍惜的抿了一口,酒入肚中,当即一股子热气就从胸腹中升起,醇美的酒香在唇齿间逗留,于管家露齿一笑,摇头晃脑地大赞了声:“好酒啊!” 容夏笑了笑,给小根生的碗里又夹了一筷子剃了刺的鲈鱼肉。 因为这坛子蜜枣枸杞酒,桌上的气氛立刻就燃烧了起来,于管家本来就属于半个长辈,此时有酒有菜,又逢上了裴谨之中举的大好时刻,那话匣子就渐渐的开始打开并且往收不拢的方向去了。 于管家最常说的就是裴谨之爷爷的事情了。 说到兴处还不自觉的流下感动的眼泪:“裴家以武起家,想不到竟能得了二郎这般的文曲星,老爷在天有灵,定也会为二郎高兴的。” 裴谨之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接话。 待到宴席结束,于管家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摇摇晃晃的被大儿子搀扶回去了。 苗翠兰收拾了碗筷,也带着根生走了。 至于何安,那更是个没用的,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直打呼噜。 容夏想:还是二少爷酒量好,酒品也好,喝了那么多,竟然连身子都不晃一下,真是厉害。蜜枣枸杞酒的酒劲,可是连一头牛,都能放倒的哦~~ “砰——”二少爷俊秀的脑门与门板亲密的撞击了一下,发出好大声响。 容夏瞬间满脸黑线,有种被啪啪打脸的痛感。 看着那道依然笔直如竹的背影,她嘴角抽抽的想道:原来还是醉了啊! 于是没有办法的,她只能承担了扶二少爷回房休息的“重担。” 所幸除了不辨方向外,二少爷走起路来还是没有问题的,把人带回了房间,容夏又匆匆的打了热水过来,拿着热气腾腾的帕子给人擦拭了下手脸,裴谨之全程闭着眼睛,这让容夏行动起来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要不要替他把衣服脱掉呢? 容夏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动起手来。 手忙脚乱的脱掉了最外面的那一层青色衣裳,容夏瞬间就是一愣,原来裴谨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瘦啊,青色的衣裳的下,足足是三层的单衣。 那露出的颈根处都能清楚的看到青色的细小血管。 原来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是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啊! 一瞬间,容夏对这个叫做裴谨之的男人肃然起敬起来。 她想:这是那么强大的意志力啊!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明明吃什么吐什么,却还是每顿不落的吃下去,这是一种毅力,不屈服于病魔,永远不允许自己被打败。而且他还如此勤奋,如此的有才华。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 毅力与勤奋,永不停下的脚步,永不放弃的精神。 容夏最佩服的就是这样的人。 轻轻的叹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面响起,容夏细细的给他掖了掖被角,放下了周围湖青色的帐帘。 “少爷晚安,祝你有个好梦!”容夏小小声,小小声的说道。 吹灭了蜡烛,容夏脚步轻柔的合上了房门。 ***** 裴谨之一举中得解元,这在金陵本地,可是引起了相当剧烈的轰动。 于是,接下去的半个月内,各种宴请他出席的帖子也开始如雪花般向裴府涌来。 有些是可以直接无视的,但有些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 所以这些日子裴谨之带着何安常常直至天色大黑,才一身酒味的返回府内。 而与此同时,京城,定阳侯府内。 老太君申氏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发着脾气。 “还是大族人家出来的女儿呢,连自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申氏气的摔了手中握着的手串儿,一副极生气的模样:“成亲都这么久了,安哥儿却还是不肯跟她圆房,照这样下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重孙儿。” “老太君息息怒,小辈儿不懂事,您教训就是,何苦气坏了自个!”陈嬷嬷伺候了申氏几十年,最知她的心意,此时便劝着说道:“大少爷的脾气您也知道,最是执拗不过的,而且这种事情终是需要心甘情愿的才好啊!” 陈嬷嬷的这句话里便有了几丝偏向少奶奶的意思。毕竟,被嫌弃到这种地步的终究是女方不是?大少奶奶其实还是很贤良的,自从进门后,对长辈晨昏定省从来没有落下过,行为处事也都是规规矩矩,大大方方的,可就是因为长相平庸些,就被夫君如此厌恶,说实话,陈嬷嬷都觉得大少奶奶很是可怜呢!然而,这话听在老太君耳朵里却有些不悦。在她老人家眼里,错的肯定都是那个海氏,她的宝贝大孙子那是一点错儿都没有的。 “我不管,既然那个海氏不得安儿的心,那就找个合他心意的,总归是不能委屈了孩子。你也不用再劝我什么,大少奶奶刚进门,着急抬人,不给她脸面之类的话了。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一会儿就去把大少奶奶给我找来,我亲自跟她说。人选就从安哥儿身边的那四个丫鬟里择吧,或者,我身边的玳瑁,落翘,那出落的也是极不错的!” 陈嬷嬷听了这话,在心里面无奈的摇了摇头,申氏心里面有气,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大少奶奶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二少爷那边的原因,自从二少爷中举得了解元的事情传来后,老夫人这心里就开始不顺了,而这种不顺在侯爷要开家祠,向祖先禀明家有子嗣出息,中了举人时,达到了最高点。母子两个隔着房门,狠狠滴大吵了一架,老夫人气的一天都没有吃下饭,但最后——侯爷还是开了祠堂。 这心里面憋着气,就得发泄出来,于是海氏就不得不做一回出气筒了。 不多时,大少奶奶海氏就脚步匆匆的过来了,而再出来时,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眼眶更是通红的不行。 ***** 装着薄荷叶的香囊在鼻子底下使劲儿蹭了下,碧丝觉得精神一震,有些昏沉的脑袋刹时间就清醒了不少,现在大少爷房内,四个丫鬟个个斗的是你死我活,因为谁都怕让别人钻了空子,所以现在四个人连白夜两班都不倒了,见天的守在大少爷周围,碧丝昨儿在外塌上眼都不敢合的守了一夜,所以现在难免的就有些精神不济了。端着手里的银耳燕窝粥,她刚一踏进房门,就看见红莲那几个小贱蹄子,正把少爷团团围住,也知道说了些什么,个个都笑的花枝乱颤。 碧丝恨的暗咬牙,直想冲过去把这三个勾引少爷的贱人全部挠成满脸花。 “少爷,这是奴婢亲手熬的冰糖银耳燕窝粥,这东西最补了,您趁热快尝尝看。”腰身羸弱,步履款款,碧丝俏丽的脸蛋上带着心疼的神色,伸出藕臂,把手里拿着的汤蛊递了出去,微附的腰身,从领口处隐隐可见两颗浑圆的半球,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裴安之脸色一红,微觉不自在的接了过来。 于是,想要把她挠成满脸花的就变成了那三个人。 碧丝得意一笑,毫不隐蔽的冲着三人挑了下眉头。 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金陵的第一场雪下来时,容夏全身上下已经换上了厚实的衣物。她所开出来的那一小片菜园子,除了极抗寒的番薯藤外,其他的都已经不能栽种了。鸡架里的母鸡们,倒是长的极好,各个油光水滑,想是再有段时间,就可以捉来杀吃了。 拎着食盒,踩着地上的积雪,容夏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掀开门帘子,容夏看见正在写字的裴谨之,轻轻地叫了声:“少爷,该用午饭了。” “恩,这就来。”写下最后几个字,纸页晾干,折叠装于信封中。 容夏见了便好奇的问道:“少爷是在给家写信吗?” 裴谨之淡淡的恩了一声:“阿夏有要带回的话吗?” 那意思是如果有需要,他可以代为捉笔一番的。 容夏听了眼睛顿时一亮,离开京城已经好几个月了,她还真是有些惦念爹娘的! 第10章 写信与风波 【爹娘、姐姐。我是阿夏,离开你们已经好几个月了,我很想念大家。爹和娘的身体还好吗?京城的天气应该比金陵要寒冷吧。爹娘要多注意保暖,特别是爹爹,他的手上有冻疮,轻易不要沾上冷水,会旧症复发的…我在金陵一切都好,胖了一些,也长高了一些,金陵的大家都对我很友善,你们不要为我担忧,二少爷说,待到来年春天,我们就会返回京城,到时候我会为你们带金陵特产的。二老要保重身体哦!容夏。】 “大概就是这些了!”容夏站在案牍旁,抻着脑袋看着提笔写字的裴谨之。 “阿夏和父母的关系很亲密啊!”裴谨之说道。 容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道:“是啊,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家人啊?”裴谨之脸上一晃而过的闪过抹怅然,摇摇头,微微一笑。 容夏敏感的察觉出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呢! “少爷,我煮了你最喜欢吃的面。”容夏小心翼翼的说道。 裴谨之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一笑,走过来拍了拍容夏的小脑袋。 这孩子还是这么敏感呢! 容夏这次做的是红烧排骨面,配的小菜是新鲜腌制的五香花色萝卜丝和腌糖蒜。 “你和我一块吃。”裴谨之说道。 “哎!”容夏心底的尊卑观念,到底没有本土人强,两个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在她看来也是件很平常的事情。香喷喷的吃完了排骨面。容夏就把碗筷捡下去了,裴谨之下午似是有事要办,吃完了饭,就带着何安出去了。容夏则是去了鸡棚那里,十只大母鸡都被照顾的很好,见容夏来了,都高兴的扇起了翅膀。容夏在鸡群喝水的槽子里面,注了一定量的灵井水,又喂了些食物过去。可惜这些母鸡们就是为了快速杀来吃肉的,否则的话抓上两只公鸡,让它们抱上窝,到时候就能吃到新鲜的鸡蛋了。鸡棚都是有人定时打扫的,粪便什么的都会被及时清理出去,所以容夏只是又在鸡棚下面扑上一层厚实的茅草,确保这些鸡的生存温度罢了,做完这些活后,容夏回到自己的屋子,打了水洗漱了遍,又换掉了一身衣裳。裴谨之的鼻子特别的灵,所以容夏从鸡棚中出来都会换衣裳的,就怕被闻出什么怪味来。 换好衣裳,容夏也没闲着而是去后院找到了苗翠兰。 刚一进屋,小根生就一咕噜的从炕上爬下来,哒哒哒地跑到了容夏退边,张嘴就亲亲密密的喊道:“小夏姐姐!” 容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递给了他一袋金黄色的地瓜干。小根生欢呼一声,小手一伸,就把好吃的接了过来。 “小夏姑娘你太惯着他了!”苗翠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嘴上道:“小馋猫!去找爷爷去,阿娘要和小夏姐姐说话,你别在这里闹人。” 根生嘴里塞着地瓜干,对着母亲做了个鬼脸,笑着跑了出去。 “小夏姑娘,快上炕上来,地上冷!”苗翠兰招呼道。 容夏缅甸的对着她笑了笑,退下了脚上的鞋子,三两下爬了上来。她的手上拿着一只小巧的笸箩,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细线。苗翠兰拿住其中一块方形的粗布,左右看了看,点头道:“小夏姑娘进步很快啊,瞧瞧这,平针走的已经非常密实了!” 自从无意中发现苗翠兰有一手很巧妙的绣花功夫后,容夏就开始拜起师来,近一个月,她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这里向苗翠兰学习,秀活也叫做女红,是这个时代每个姑娘家都应该掌握的一种技能,容夏也特别喜欢这个,她觉得很实用,而且看着一点点秀出来的成品,真的很有一股成就感。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容夏已经很熟练的掌握了几种针法,现在也能绣些叶子片儿什么的了。 “今儿咱们学习跳针的技法,嫂子给你师范一遍,你看啊就这样……”苗翠兰性子很好,又是金陵本地人,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两个人一边做着绣活一边说这话,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等容夏从她那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何安让人回来告诉容夏,说二少爷今晚不在家用饭,容夏就到厨房里简单的做了一锅扬州炒饭,给苗翠兰那边送去了大半,剩下的便自己用了。时间就这样平缓的向前走去,容夏在金陵的生活很安静也很安详,然而,在此时京城的定阳侯府中,却有一场风波平地刮起,惹的府中上下鸡飞狗跳大乱起来。 事情的起因便要从半个时辰前讲起。 海明霞是裴府大少爷,裴安之新娶的媳妇,然而,因为相貌平庸自进门起便被自己夫君各种嫌弃,两人至今为止还未圆房,夫为妻的脊梁骨,而被自家丈夫如此冷待的海明霞在裴府内过的日子便也可想而知了,丈夫厌恶她的相貌,老太君嫌弃她没有本事,满府的下人嘴上叫着大少奶奶,背地里,就喊她无盐女,各种轻视鄙薄,这些压力一点一点的积在海明霞的脊梁上,她也是大家出来的女儿,自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一连几个月被这样对对,这位海家的大小姐,终于爆发了!!! 当听到眼线的来报时,海明霞冷冷一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当下也不多说,带着陪驾过来的四个丫鬟,一路急行就杀到了裴安之的书房,天气寒冷,书房外面也无人守着,海明霞一贴近书房,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各种娇声欢语,一抹怒火在双眼之中乍然而起,冷声一笑,海明霞起脚便踹。 书房里的一幕,只能用放浪形骸来形容。 只见裴安之蒙着双眼,手臂呈半伸状,一个穿着绿衣的俏丽丫鬟,正鬓角微汗,气喘吁吁的半趴在他怀里,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另外三个美丽的少女,也都是衣衫不整,粉面桃花的娇羞样。 海明霞的突然闯入,让屋子里的几人都骇了好大一跳。 “夫君好兴致!”海明显站在那里,背着光,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股煞气。 裴安之摘下眼罩,入目的便是她森然的面孔。 有一瞬间,他其实是心虚的。然而,怀里的碧丝却害怕似的缩了缩身子,怯怯的叫了声:“爷——”裴安之怜香惜玉之情瞬间高涨,本来嘛,他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和几个丫鬟在屋子里闲耍一番罢了,根本不必心虚。 裴安之皱着眉,不悦的斥责道:“你来做什么!” “身为妻子来见丈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海明霞冷冷一笑,随即对着几个丫鬟冷声道:“哪来的几个狐媚子,竟敢在书房之地,引大少爷做这种荒唐的事情。来人啊,通通都给我绑了!!!” “大少爷,大少爷,救命啊!”红莲碧丝几个全都开始叫了起来,并着的还流起了惊慌的眼泪一个个就跟那要折了翅膀的小鸟儿般,看上去更加的楚楚可怜了。 “我的人谁敢绑?”裴安之大少爷脾气一上来,也是半点不容人的。 这对夫妻两个就跟仇人似的,你看我,我看着你,谁都不肯想让。吵吵嚷嚷的,事情终究闹大捅到了侯爷那里。 大厅之中,定阳侯坐在那里,满脸的铁青。 “孽障你还不给我跪下!” 裴安之脸上出现了不忿的神色,不过终是不敢违抗父命,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大儿媳妇你先起来,为父知道,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定阳伯看着底下跪着的海氏,心里面涌上了一层层的愧疚,他跟海明霞的父亲可是至交好友,当初结亲的时候可是指天对地的表示,要好好厚待人家闺女的,谁小到自个儿子不争气,好好的日子不够,非要闹腾。 现在弄成这样,要让他怎么跟好友交代啊! 海明霞却摇了摇头,口中道:“父亲,儿媳有些想要说出来。” 定阳侯点头:“好!你说。” “还是等祖母她老人家来了后,儿媳一块说吧!” 定阳侯夫人身体病弱,常年幽居在内院,不出来走动,这些年来唯一出来的一次,就是裴安之娶亲的那日了。所以整个侯府的内务,其实还是由老夫人把持的。 果不是如此,不需半刻钟,老人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同行的还有二夫人兆氏与三小姐裴英,她两刚才是去到老夫人那请安的,谁想还没座一会儿哪,下人就来禀告说,侯爷动了大气,要家法处置大少爷,老夫人听了这话,那还了得,一行人就这么火烧屁股似的过来了。“安儿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你要用家法来处置他?”老夫人拦着裴安之身前,一脸护犊子的表情。 老母胡搅蛮缠的本事,定阳侯可是领会过无数次了,当下便指着裴安之道:“您自己问问,这孽障究竟做了什么吧!” 裴安之听了这话,脸上一红。 有些事情好说不好听。书房本来就应该是神圣的,裴安之自语为才子的读书人,领着几个漂亮丫鬟在里面顽捉迷藏什么的。 听着就有股不入流的风艳。 这跟在论语里面夹着张春宫图一样。 说出来,总归是丢人的。 第11章 发狠的大少奶奶 但是他不说,总有人会说的。 当下,海明霞身边的一个丫鬟,就带着愤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几个丫鬟是怎么怎么衣衫不整,怎么怎么不守规矩,怎么怎么在书房重地勾着大少爷胡闹的。 话说完了,在场众人脸上的表情那是各不相同。 定阳侯怒目圆睁,一个劲儿的骂孽子。 老夫人却一脸不以为然,觉得海氏善妒,小题大做。 二夫人兆氏则是一副和气样,看不出心里所想。 三小姐裴英娘,倒有几分正义心肝,此时看着那几个丫鬟的的眼中便地上了三分不屑。 至于这场闹剧的几个当事人,则更是众生众相。 四个丫鬟,呼天抢地,连说冤枉,眼泪哭哭滴滴的往下掉。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裴安之,则是脖子一梗,摆出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英雄模样。 就在此时,身为暴风中心点的大少奶奶海明霞,则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 “祖母,父亲,明霞有些话,不吐不快。” 定阳侯不等母亲发话,直接点头道:“你说。” 海明霞转过身,看着四个哭的梨花带雨的丫鬟:“不必口口声声喊冤,我只问你们一件事。”海明霞面无表情的说道:“自我入门后,每日都会往夫君处送一蛊煲汤,我且问你们,那些汤水最后落到哪里去了?”四个丫鬟听了这话同时傻眼,原以为大少奶奶会揪着书房胡闹的事情,没想到冷不丁的却迸出了这个。 当初第一次送汤,是海氏亲自过来的,然而,却被大少爷十分冷酷的拒之门外了,几个丫鬟见了那心里面就就有数了。等到那边以后再送汤过来,她们则是连通报的功夫都没费,直接把汤水给分了。今儿是“金丝银耳燕窝汤”明儿是“冬虫夏草八宝汤”后天再来个“补血当归鲫鱼汤”轮番喝了几个月,如今四个丫鬟个个补的是脸蛋白白,腰儿软软,看着比往日都水灵不少。 然而,这件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的事情,今儿就让大少奶奶捅了出来,霎时,就如同那被打了七寸的蛇儿,整个被掐住了要害。 说她们勾引大少爷,她们有千百句解释等在那。 有老夫人在这,有大少爷在这,四个丫鬟自信,自己肯定能脱身,而且保不齐还能让大少爷更恶了少奶奶呢! 但海氏偏偏来了个剑走偏锋,把高度上升到几个丫鬟蔑视主子的程度了。 那汤是大少奶奶给大少爷煮的,你们几个在大少爷面前再得宠那也不过是个丫鬟,竟然狂妄的在半路截大少奶奶的东西,这便是活生生的蔑视主子了。 “祖母、爹爹,那些汤水俱都是儿媳妇亲手所熬,本想着去讨夫君欢心,没想到却连夫君的面都不曾入,全被这几个东西给喝到肚子里头去了。我这一片心意,却是被白白糟蹋了!”说到此处,海明霞不禁微咽起来,神情低落,看上去的确可怜。 果然,此话一落,定阳侯勃然怒变。指着几个丫鬟骂道:“好狂妄的玩意儿,居然连主子的东西也敢动。” 红莲几个见事有不好,这才真的害怕起来。 碧丝泪盈于睫,悄然看向裴安之,楚楚而叫:“大少爷……” 裴安之猛地回过神来,这四个丫鬟向来非常得他心意,到底不忍她们就此“倒霉',于是立即开口道:“父亲,那些汤是我让她们喝的…我,我只是不喜欢喝那些个汤汤水水罢了!” “夫君若不喜欢,为何不直接告诉我?”海明霞猛然抬起头,含泪的双阳定定的看着裴安之:“任着他人糟蹋妾身的一片心意,夫君就这么忍心?” 裴安之看着她隐带绝望的双眼,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究其根源,海氏除了长相不合他心意外,根本就没有任何错处,他如今这般冷落妻子,却绝然是对不起人家的。 眼见孙儿犯窘,老夫人申氏立刻开口道:“好了,好了,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既然是这几个丫鬟犯了错,那惩罚了便是,恩,我看就罚她们半年的例钱,小惩大诫好了!” 碧丝几个听了立刻大喜过望,连连叩首谢恩,直说着什么: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夫人慈悲,谢老夫人之类的话。 眼看一场风波就这样滑过。 谁料到海失却摇了摇头,大声道:“慢!” “怎么?孙媳妇是对我的处置结果不满?”老夫人瞬间沉下脸来,很是不悦的斥责道:“你是侯府的大少奶奶,便该有个容人之量,别揪着一点错就嚷嚷的满天下皆知。像是个什么样子!”说到底,她还是觉得海氏太小题大做,要不是她,自己的乖孙儿现在也不用被他爹压跪在这里了。 面对着老夫人的指责,海氏却没有回话,而是转过身,看着裴安之,叹息道:“你我幼时便相识我那时便知道你会是我日后夫君,所以这些年我心里面一直惦记着你!”裴安之听了这话心中突然重重一跳,千百种滋味顿时涌上心头,也不知是恼还是愧。 “我知你嫌我容貌不美。然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容貌一事,我也改变不了啊!”当着众人的面,海明霞再难忍泪水,毕竟承认自己是个“丑人”,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绝对是个莫大的耻辱了。 “这几个月来,我处处想要讨好你,然而,你却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甚至到如今……到如今……都不肯跟我圆房。”海氏泪流满面,看着裴安之的双眼中不满了绝望:“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裴安之听了这话浑身一抖,竟是不能承受对方此时的眼神。 海明霞却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转到了定阳侯身上。只见她弯着身子,突然重重一拜,隐含决然道:“父亲,恕明霞不孝。既然夫君对我如此厌弃,那我在留在侯府又有何意,还请父亲做主让夫君写下休书,再派艘大船,把我送回颍川吧!” 海明霞的话,定阳侯如何能同意,连连大摇其头,指着裴安之骂了两声孽子,又说了好些宽慰之话,谁想,海明霞却依然执意道:“爹爹慈悲,不愿意弃明霞于绝境,又或是顾忌两家名声。可是明霞惹夫君厌弃至此,绝无厚颜再霸占侯府大少奶奶的位置,从今以后,我便在后院,起坐佛堂,安心礼佛,再不外出。把大少奶奶的位置让出来,以后无论夫君喜欢谁?宠爱谁?想让谁作他真正的妻子,都不关明霞的事情了……”说动此处,海明霞豁然抬头,泪流满面的脸蛋上闪现出决然之色,竟是猛地一抬手拔下头上别着的金钗,霎时如云的乌发坠落下来,还未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微亮的刀锋一闪,大把的黑发竟然就此断裂。 原来不知何时,海明霞竟在袖子中藏了一把剪刀。 “住手……” “不可……” “大少奶奶……” “呀…………” 从抽下头上的金钗到手起剪落的割断头发,整个过程,完全称得上是电光火石。 等屋子里的众人骇然变色的缓过神来时,地上已经有了大缕的乌发。谁都没有撂倒第一个冲上去的竟然会是裴安之,只见他一把抢过海明霞手里的剪刀,因为太过焦躁,连手掌都被割伤,流出了血来,然而,他却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砰地一声就把剪子远远的撇开,对着海明霞大吼道:“你疯了啊!” 海明霞捂着脸大哭起来,不知是否因为情绪太过激烈的原因,哭着哭着,竟是身子一软,栽了到了裴安之怀里。 “明霞,明霞……”裴安之慌慌张张的摇着她的身子。 “快快,去请大夫!”定阳侯脸色发青,连连叫道。 老夫人被这一番变故给打了个蒙头转向,此时也成了没嘴的鸭子,干瞪眼睛了。 很快的,大少奶奶就被抬回房里了,大少爷急急忙忙的也跟着去了。 四个丫鬟就这么被撂在了这里——傻眼了!! 看着侯爷望过来的眼神,碧丝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如今大少奶奶破釜沉舟来了这么一出,为了平息事态,作为引发事情原由的她们,决计是好不来了的。 “把这四个以下犯上,不知规矩的丫鬟,立刻发卖出去,我定阳侯府要不得如此轻狂的人物。” 碧丝听了这话,只觉得一柄千金大锤,砸中了自己的天凉盖。 眼前霎时就黑成一片。 红莲三个也是吓的涕泪横流,一个劲儿的求着饶。然而,此时可没有人愿意怜香惜玉了,很快的,四个丫鬟就被人粗暴的堵住嘴,狼狈的拖了下去。等到李娘子收到信儿时,碧丝几个已经被赶来的牙婆带走,不知卖到那里去了。 第12章 小兔纸 年关将近,天气也越发寒冷起来。 容夏把烧的滚烫的热水灌进长形的胶皮袋子中,一灌就是两个。灌好后,她便拿着两个袋子去了裴谨之那里,轻声推开门,屋子里裴谨之正在看书,神情十分专注,容夏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小心翼翼的绕到了里间把床上的被褥铺细细铺好,两个热水袋子也塞进了脚底的位置,做好这些后容夏才轻声轻脚的走了出去。 “阿夏…”裴谨之叫了一声。 容夏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少爷,什么事情啊?” 裴谨之对她微笑了下,说道:“多谢你做的鞋子,穿起来很舒服!” 容夏听见他这样一说,视线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裴谨之的脚部。那是一双黑色的毛皮拖鞋,鞋面是一块水貂皮的角料制的,鞋底是鹿皮子一层层绷的,款式简单大方,看上去毛绒绒的,穿起来更是暖和的不得来。而且最重要的是穿脱十分方便,在冬天的室内穿,最合适不过了。 “少爷喜欢就好。”容夏先是笑了笑,然后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第一次做这个,手艺不大好,等以后练的熟了,阿夏给少爷做双更好的。” 其实容夏在绣活上的的进步速度算是非常快的了,连苗翠兰都夸赞过她心灵手巧的。 裴谨之看着脸儿粉粉很是羞涩的小姑娘,微微眯了下眼睛,笑了一声道:“那少爷可盼望着阿夏的新鞋子了!” 容夏腼腆的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少爷,恩,不知道侯府那边有没有回信啊?” “有的!”裴谨之知道她是何意思:“不过只是给我的。” 容夏听了这话,小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一股淡淡的失望。 也是,李娘子和老容头都不会写字的。 “阿夏想家了?”晕黄的灯光下,裴谨之微微歪着脑袋,漆黑的双眼中流落出一股意味不明的光彩。 说想家什么的,会不会显得太孩子气了。 虽然这个身体外表看上去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 容夏对着裴谨之腼腆的笑了笑。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裴谨之特别喜欢她这种表情和笑容,就像是某种食草性的小动物,会在你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羞涩和无意识的讨好怯怯地看着你。 特别想让人走过去,摸摸它的挠脑袋,又或者干脆抓过来,欺负到它哭出来为止。 容夏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清俊儒雅,淡定非常的男子此时脑袋中转动的“邪恶”念头。她只是关心的说道:“少爷,现在天色也很晚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话说,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真是“死累死累的”啊! 虽然千辛万苦的通过乡试,成为了举人,可是后面还有“会试”和“殿试”两关要过呢! 所以裴谨之现在也还是处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死命努力】的阶段。 “知道了,阿夏也早点睡吧!”裴谨笑了笑,重新把视线放在了书本上。 “咯吱——”一声轻响,房门被闭合而上。 裴谨之留在脸上的轻微笑意渐渐消失不见了,他微微皱着眉,片刻后,从桌上的镇纸下抽搐一封信件。 从京城定阳侯府那边,一共来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大伯定阳侯所写,信上尽是对裴谨之中举之事的赞赏勉励关怀之语是和着两大车年货一块从京城运过来的。第二封则是大公子裴安之所写,因为走了驿道的原因,倒比第一封信更快的到了裴谨之手中,而信中所言之事,则大都是诉其苦水,裴安之文采不错,把妻子“断发断情”的事情经过写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并且还有一种“我不就是不理她些日子嘛,至于就要断发这么严重吗?”的委屈感。至于那四个被发卖了出去的丫鬟,大公子也不过是在信尾抱怨了下父亲“□□、狠心”中,意思意思的提到了一句罢了。可是裴谨之却是知道的,容夏有一个同胞姐姐,就是那四个倒霉的丫鬟之一,记得似是叫碧柳,还是碧绿来着! 如果知道姐姐被发卖了出去,依容夏那孩子的性格,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的吧! 裴谨之向来淡漠的脸色微微的浮现出一层担忧。 不过事已至此,起码在回到京城之前,他都不准备让那孩子知道的。 至于以后……裴谨之心里蓦然一动,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骤然浮上心头。 ******************************************************************************* 无论是容夏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春节,都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为了迎接这个重要的日子,人们往往会提前许多时日,就开始忙乎起各种事情来,对于金陵的裴氏老宅来说,今年因为有二少爷在的原因,比起往年,似乎更要热闹了很多。何安和于大勇早就领着几个小斯把宅子里外,全都清扫了一遍,无论是院子里的积雪还是屋内房梁上的灰尘,俱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至于容夏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炒瓜子,卤花生,炸果子,做糕点,白天她在厨房忙,晚上则是抓紧时间在屋子里做秀活。她打算给母亲绣一方手帕,给爹爹做对护膝,给姐姐缝个香囊,当做新春的礼物,虽然要等到回京后才能给她们,不过从现在开始做,做的不满意了,才有时间改制或重做嘛! 终于,在一片忙忙碌碌中,今年的除夕,如期而至了。 “呀,小夏姑娘,你今天好可爱啊!”厨房里面,苗翠兰微微争圆了眼睛,带着满脸惊讶之意上下下的看着容夏道:“啧啧,真像只小兔子精。” 容夏听了这话,一下子就害羞了起来。(w) 前段时间,苗翠兰的老公于大勇从外面掏弄了两只雪兔回来,兔子被杀了吃掉了,皮子却被苗翠兰揉好送给了容夏。容夏便费了些功夫,把这些兔毛毛当做镶边,嵌在了衣领,襟口,袖边等处最后剩下的一些毛毛也被扎成雪球球,别在了盘起来的包包头边上。而且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新做出来的,很漂亮的红色小棉袄,这一打眼下来,就更是显得她娇娇小小,可爱无比了。 虽然有扮嫩的嫌疑,不过被别人夸赞可爱,容夏心里还是觉得很高兴很高兴的。 以前小的时候,除了哥哥以外,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自己可爱的。所以作为回报她也腼腆的说了句:“嫂子今天也很漂亮啊!”毕竟是过年啊,大家都会把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穿出来的。 ****** 容夏拎着手里的食物盒子,与往常一样向着前院走去。 轻轻地敲了敲门。片刻后,屋子里传来一声:“进来——”其实有的时候容夏心里也比较奇怪呢,二少爷每次都睡的那么晚,可是第二天却总是能赶在容夏送早餐前,淡定的站在窗户旁。 今天也不列外呢! “少爷,吃早饭了。”容夏把手里的食物盒子放在桌面上,一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有粥、馒头、油条、包子、当然还少不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 是非常丰盛的早餐。然而此时此刻,裴谨之的视线却没有看向那些美味的早餐们,而是有些稀奇的看着身旁忙碌不停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流过一抹电流,酥酥麻麻的,弄得人浑身都不得劲儿,裴谨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到底没有忍住,抬起来,拽了两下容夏头上的白毛球球。没有人知道,看起来老成持重的裴谨之其实是一个十分喜欢小动物的难人,并且对于一切可爱的东西,都十分没有抵抗力。 真!的!好!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简直是犯规啊。 “二少爷!”容夏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他手劲儿太大了,拉扯的头皮很痛。 看起容夏嗔怪的样子,裴谨之缓缓的笑了起来,没有一丝勉强的,是那种完全被逗乐了的,开环的笑容:‘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跟个小兔子似的。“ 裴谨之有些邪恶的想着:如果能够在屁屁上缝条毛茸茸的尾巴,那一定会更加可爱的吧。 被苗翠兰说成是小兔子,容夏会觉得高兴,被裴谨之这样说,容夏就觉得对方是在取笑她了。 “就是得了些兔子毛,缝在了衣服上而已。”容夏抿着小嘴儿,有些忐忑的小声问道:“真的那么奇怪吗?” 这样的妆扮,在她那边的世界里,容夏也是看过很多小孩子这样穿的,难不成论到她穿,就会显得很难看,很不合适? 果然不应该一时兴起的装嫩啊! 容夏开始考虑等下自己回屋把衣裳换掉的想法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阿夏今天很漂亮也很可爱!”裴谨之笑着,十分淡定而自然的又拽了两下毛球球,玩笑似的说道:“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收藏起来呢!” “人又不是标本怎么可以收藏起来。”容夏嘟囔了一句,倒是完全没有在意裴谨之的话:“少爷,趁热吃饭吧,凉的话就不香了。” 裴谨之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又看了容夏两眼,这才走到桌子旁,开始用起饭来。 第13章 新年大吉 容夏在女红上尚算新手,但是在剪纸上,便是苗翠兰也不如她。 通红的彩纸,裁成正形,圆形,长形,花型。一个个寓意美好的图案也在容夏嫩白的小手下被一一剪裁了出来。【喜鹊登梅】【五谷丰登】【连年有余】【八仙过海】,一个个精美的仿佛艺术品的剪纸呈现而出。这让坐在一旁的小根生直瞪眼睛,每次都会发出哇啊哇啊——的惊叹声。 “浆糊做好了!”苗翠兰擦着手走过来,眼见铺在桌面上的这些通红剪纸,不禁发出赞叹声:“小夏姑娘这剪纸的手艺也太好了,看看,一个个剪的,就跟真的似的!” 容夏闻言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粘了一张童女撒花的剪纸递给她:“嫂子喜欢的话,这个就送给你吧!” 苗翠兰一直想要最追生个姑娘的。 “那嫂子可就不客气了。”果然,苗翠兰喜滋滋的把剪纸接了过来,决定一会儿就把它贴在自家床头上。 容夏一连剪了二三十张,然后,就和小根生两个,一一把这些剪纸贴在各屋的窗户上,特别是书房,容夏特意贴了【文曲下凡】和【状元及第】两张。 “小夏姑娘,小夏姑娘……”何安一溜小跑的从远处过来。 “何大哥,怎么了?”容夏从小板凳上下来,疑惑的问道。 “呵呵,二少爷刚刚在前厅发红包呢,府里人人有份儿,你也快过去领吧!” “真的?那根生也有吗?”小根生不顾满手粘着的浆糊,眼睛晶晶亮的问道。 “放心吧,少不了你这个小毛头的。”何安点了点根生的小鼻子。 还有红包拿呢~~~~~~容夏听了这话不禁也跟着高兴起来和着小根生迅速洗了洗手两人便向着前厅那边去了。“根生给二少爷磕头了,祝您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小根生机灵,一进屋就先跪了下去,脆生生的吉祥话说的贼顺溜。 果然,得了裴谨之亲手递过来的红包一枚。 容夏抿了抿粉嫩的嘴巴,有点害羞的小声道:“恭、恭喜发财……” 下一句的红包拿来,那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裴谨之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红彤彤,毛茸茸的小人儿,心情很好的说道:“新年大吉。” 于是,容夏手里也多了个红包包。目测起来似乎还比较厚的样子。 过年嘛,当然是热热闹闹,吃好喝好啊。所以今天的晚饭,容夏也准备的格外丰盛了些,光菜肴就足足做了十道;板栗烧鸡、红烧排骨、八宝凉菜、韭菜虾仁炒蛋、醋炒豆芽,青笋炒肉、红柿炒蛋、青椒肉丝、松仁玉米、四宝豆腐、。其中用来做板栗烧鸡的鸡是院子里养着的那批母鸡的其中一只,养的水灵肥硕,再配上今年新收上来的板栗烂煮,盖子一掀,那味道香的能把人的舌头咬下来。 冬日里青菜那是极少的,人们平时吃的也多是白菜、土豆、地瓜之类的东西,眼见今日一下多出了这么些个看着就美味无比,吃到嘴里,更是香的不可思议的菜肴,哪里还顾得上说话,一个个的全都低头狂吃起来。便是二少爷裴谨之那也是下筷如飞的。而容夏拿出的那坛蜜枣枸杞酒,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般,瞬间让气氛达到了极致。要知道自从上次喝完这酒水后,众人可是心心念念,连做梦都想再尝试一回儿勒! 不过—— 裴谨之突然伸出一只手,盖在了坛口上。 容夏:“诶(⊙o⊙)…?” 在众人的注目下,裴紧之启了泥封,施施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有些肉痛的给于管家倒了一杯,然后,就又把塞子塞回去了。o(╯□╰)o 何安/于大勇/苗翠兰——二少爷好小气。 容夏:呵呵…… 稍晚一些的时候,裴谨之领着大家在院子里放了烟火,对这个小根生最为兴奋整个人就跟那点着的炮仗似的满院子乱窜,震天的二踢脚与火树银花在院子里升起,火光映照在人们的脸上,暖暖的,充满了一种单纯的快乐。真好啊!容夏想着:不知道这个时候,家乡那边是不是也是新年呢?哥哥和嫂子过的怎么样呢?有没有像她们一样,做许多好吃的,放很多的烟火呢? 有没有……有没有想念我呢? 头顶处传来一阵压力,容夏倏然回过神来,发现裴谨之正在看着她。 “怎么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容夏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迅速的把眼底的泪珠儿擦掉,她摇头道:“没有哭啊,只是…恩…只是沙子进到眼睛里了。” “说、谎。”裴谨之毫不犹豫的拆穿了她。 “既然看出来是说谎,那为什么还要拆穿,这样不懂得体贴女孩子,以后可是娶不到老婆的!”容夏难得一气说出这么多个字,由此可见,她现在的状态足以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了。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连脸上的细小汗毛都炸开的小姑娘,裴谨之更加用力的揉弄了两下手底下的小脑袋,恩,越看越想小兔子了。 “这就不用阿夏担心了。”裴谨微微一笑,看起来极其恶质,极其腹黑:“你家少爷我,可是很受女孩子们欢迎的呦~~” 难道说那些个坚强理智,淡定从容,如竹如柏,清俊典雅都只是表象吗?其实这个家伙是个坏心眼儿的花花公子吧~~容夏被他揉的小脸爆红,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从除夕到十五,过了整个正月,这个年变算是过完了。二月尾巴的时候,裴谨之告她,他们要启程回京了。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容夏很是难过了一会儿,忽然就觉得很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小根生,舍不得翠兰嫂嫂,舍不得院子里的十垄菜地,舍不得自己一手建起来的鸡架,可是再多的使不得,到了该走的时候,却还是要走的。“呜呜呜…小夏姐姐你还会回来吗?”根生哭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抱着容夏的大腿不松开。 容夏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不过她还是蹲下身子,搂着小根生哽咽道:“一定会的,到时候小根生不要忘记小夏姐姐啊!” “呜呜,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容夏小声的说道:“我在住过的房间床底下,藏了一大包好吃的东西,是给你留的哦~~别让你娘发现,否则的话,她会不让你吃的。” “呜呜^^(>_<)~~~~小夏姐姐你真好!” 一番依依不舍之后,容夏还是在裴谨之的身后,登上了离别的马车。 于大勇亲自驾车,马车拉着他们往码头的方向去了。 码头上—— 远远地,就能看见一座巨大而豪华的大船。 待到马车接近,从床上的夹板处走下来一人,只是他一身白衣,头戴方巾,即使天气寒冷也不忘在手里拎着柄扇子。 “裴贤弟,好久不见了!”这年轻男子见了裴谨之,立刻大笑起来。 “劳白兄久候了。”裴谨之拱手回礼道。 容夏听何安说过,他们这次回去可以搭乘少爷同窗好友家的大船,想来这一位便是了。 二人在船头处说了会儿话后,一众人便开始登船了。 容夏回过头,最后再看了一眼身后。 对着站在岸上的于大勇轻轻挥了挥手——再见了金陵。 白家世代经商,可谓是真正的土豪,是以这船也格外的巨大华美。容夏这次终于不用住在狭小的隔间了,她被分到一间极不错的房间,除了天花板有些低外,其余之处皆是令人满意。 月朗星稀之时,大船在江面上平缓的航行着。 容夏则在船头的一处厨房内来回忙乎着。 此次来的时候,她速冻了了一批酸菜猪肉馅儿的水饺出来,现下正好煮来做夜宵。 片刻后,饺子煮好。 容夏装上食盒,拎着它,向着裴谨之的船舱间走去。 “少爷……”她小声的叫了一下。 “进来。” 容夏推开舱门走了进来,发现屋子里面那位姓白的少爷也在。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秉烛夜谈吧!容夏觉得自己这个成语用的真是好极了。 食盒刚一打开,一股子饺子香,便迫不及待的散发开来。白柄文一愣,笑着对裴谨笑道:“今儿真是奇了,你居然会用夜宵,我还以为你只喝露水活着呢!” 裴谨之白了好友一眼:无聊二字明晃晃的显现出来。 白柄文耸了耸鼻子,摇头道:“原来是饺子,怨不得这么香呢。来,让我先尝尝……”说罢,便抓起双筷子,直接往一个肚儿圆白的饺子处夹去。食物入口,他瞬间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土豪白柄文也算是吃过天下美食的,可是他发誓,口里这个绝对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饺子了。酸酸的奇怪蔬菜,加上肉感足极有咬头的猪肉,混合上葱姜料酒精盐等调味料,做出来的水饺,好吃的能够咬掉人的舌头。 “太好吃了!”白柄文微微眯了下眼睛,脸上露出副陶醉的模样。 裴谨之看着一个个不停往嘴里塞饺子的同窗好友,眉头处狠狠抽动了一下。 对于自己没有提前告诉阿夏,今天晚上不用送夜宵的事情,感到了极度的后悔。 第14章 回京 容夏看着狼吞虎咽吃的无比开心的白柄文,轻轻抿了抿嘴巴,她只煮了十几只饺子而已,照这人的速度,二少爷大概一个都吃不上吧!o(╯□╰)o。 “这饺子是你做的?什么馅的啊,吃起来真不错!”沾了一口海鲜酱油,白柄文吃的满口生香。 “是我做得。饺子是酸菜猪肉的。” “酸菜?那是什么没听过啊!” “好了,好了,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裴谨之不咸不淡的横了白柄文一眼,而后才转过头,对着容夏和颜悦色的道:“这里没事了,阿夏也回去休息吧!” “哎?她叫阿夏吗!你这丫鬟手艺真不错,人长的也挺可爱,怎么样,转让给我吧,用一代金珠跟比换啊!”咽下一颗饺子,白柄文十分土豪的说道。 容夏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二、二少爷不会真的把我卖掉吧! “做梦。”裴谨之这些连横都不愿意横他一眼了,直接用着你真是个蠢货的语气道:“我们家阿夏千金不换。” 于是,容夏很开心的就飘出来了~~~~~ 回程的路途尚算平稳,五天之后,大船抵达京城。与白柄文约好改日再聚后,裴谨之便带着容夏和何安上了定阳侯府的马车,容夏看着车窗外人来沸往的街道,突然就有了一种高兴的感觉,再过不久,她就能看见爹娘了,半年未见,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定阳侯府大门全开,定阳侯亲自在门口迎着,裴谨之刚一下车,他便大笑道:“哈哈……谨之回来了,好好好,今次你得中解元,可是为咱们府大添光彩!” 裴谨之和缓一笑,先是躬身一礼,而后道:“大伯谬赞了,谨之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赖您从小到大的悉心栽培。” “二弟。”站在定阳侯身后的裴安之上前半步,照着裴谨之的胸口擂了一下,笑道:“恭喜你了。” 裴谨之点了点头,眼中划过抹暖意,叫了声:“大哥。” “好,进去说,进去说,我已经叫下人摆好了给你接风的酒席,咱们爷几个边吃边说。”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往里走去,容夏得了空,趁着人多也没谁注意到她这个小丫鬟,就跟何安打了个招呼,偷偷摸摸的往府里下人们住的后院溜去了。 “爹、娘、我回来了!”容夏刚一推开门,就猛然一愣,屋子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她心中骤紧,想着莫不是谁生病了。 “呀,是小夏姑娘回来了。”内室的门帘子被挑开,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严婶?”容夏疑惑的叫了声。 大约是听见外屋地的声音了,内室里有激烈的咳嗽声猛然响起。 “小夏姑娘,快,你娘生病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容夏听了这话立刻大惊失色,身体跟小炮弹儿似的猛地就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屋子里李氏正趴在炕头上急咳着,她脸颊凹的厉害,眼下青肿一片,整个人松松垮垮的虚弱的厉害。 “娘,娘,你怎么了?”容夏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儿的在其耳道:“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回来了啊!” “阿夏?”李娘子气喘吁吁的喃喃道。 “是,是我啊!”容夏紧紧握住李娘子的手心:“娘,我这就找大夫过来给你看病啊!”说着,便起身要往外冲,一旁的严婶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口中道:“小夏姑娘别着急啊,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了。” “看过了?”容夏停下脚步,急声道:“那大夫是怎么说的?我娘得的是什么病啊?” “唉!你娘就是伤心过度,是心病。” “伤心过度?”为什么伤心过度,家里有人出事了,容夏心里立时就是咯噔一下。 “阿夏——”便在这时,炕上躺着的李娘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伸出枯瘦的双后就要往容夏这边扑。 “娘,我在呢!” “阿夏,阿夏,你姐姐,你姐姐——”李娘子枯瘦的脸上写满了悲伤,抱着容夏嚎啕大哭起来:“我的春儿,我命苦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啊!” “姐姐…姐姐怎么了?”容夏煞白着小脸,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严婶深深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一直端着的药碗,就把碧丝被卖了的经过给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容夏听了后,心里霎时如坠冰窖,她的思想很大程度上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世界里,在容夏看来,无论是她还是何安又或者是这府里任何一个下人,都只是为雇主服务的“打工者”罢了。他们与侯府里面任意一个主子,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平等的。然而,今天,她自己的亲姐姐,就这个被人给轻易领出去贱卖了,甚至都没有经过当事人生身父母的同意。就这么卖了,卖到一个不知道何处的地方,那是个人啊,是她们的至亲之人啊!!! “春儿啊,春儿啊…娘对不住你啊,娘对不住你啊!!”李娘子趴在容夏怀里嚎啕大哭着。 “娘,您别难过了。咱们一定会找到姐姐的,她不会有事的。”容夏红着眼睛,晶莹的泪水小溪一样的流淌下来。 母女两个抱着哭了许久许久。 “严婶,我爹呢?他还好吗?”容夏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睡过去的李娘子掖了掖被角,转过身问道。 “在差上呢,等天黑了,就能回了。” 容夏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严婶深深鞠了个躬,口中哽咽道:“婶子,谢谢您照顾我娘。” “看你这孩子说的是啥嘛子的话,我和娘是十几年的好姊妹了,她生病了,我不照应着谁照应着。” ****** 等容夏从家里出来时,天色已然是大黑了,她直接从小路去了【绿竹轩】那边,此时此刻【绿竹轩】内静悄悄的,容夏便知道裴谨之应该还没有回来。便去了小厨房那里,打了盆水,把脸上狼狈的痕迹洗去,然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裴谨之直起身子,修长的指间处滑落一张白色的帕子。 把东西吐干净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才终于稍微平息了些。与他人饮宴时,裴谨之其实很少会碰食物,只是喝些酒水而已,然而,有些场合,他明明不想却也必须要吃的。 譬如说,今儿接风宴上,继母兆氏亲切的为他夹了一块狮子头。 譬如说,嫂嫂起身为他盛的一碗云耳红枣莲子羹。 裴谨之瞧了眼地上的秽物,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自嘲和厌恶。 “少爷……”何安在他身后探出脑袋道:“这里小的来处理,您快回去吧,小夏姑娘肯定在家里煮了蜂蜜水等您呢。” 裴谨之听了这话觉得自己阴郁的心情微微有了些好转。 何安说的没错,裴谨之刚回房间不久,容夏就端着壶烧的滚烫的蜂蜜水过来了。 “你眼睛怎么了?”裴谨之皱了皱眉头,心中却微微叹息一声,这孩子肯定是知道了她姐姐的事情。 容夏抿了抿嘴,再抿了抿嘴,突然,就哽咽了起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裴谨之长臂一伸,把娇娇小小的小姑娘轻轻抱进怀里,一边摸着她的脑袋,一边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少爷给你做主。”容夏心里难受的厉害,而且她却是想要求他的,于是便把自己姐姐被发卖的事情说了出来。 “二少爷,你能帮我们查一查,姐姐她被卖到哪里去了吗?”容夏抬起哭的柚红的小脸,双眼中带着浓浓的祈求。严婶说了,像姐姐这样因为恶了主家而被发卖出去的漂亮丫鬟,有极大的可能会被卖到青楼去。这也是她娘之所以会突然一病不起的原因,着实是太过忧心大女儿的前途命运啊。 裴谨之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开口道:“我,我帮你。等查到你姐姐的下落,会立即告诉你。” “真的?”容夏瞪着水润的大眼,哽咽的一抽一抽的。 “少爷什么时候骗过阿夏?”裴谨之拍了拍容夏的小脑袋:“好了,这下可以不哭了吧。少爷的衣裳都快被你弄成抹布了。” 容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整个人贴在了人家的胸膛上。 她的身子虽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但内里的芯子毕可是个成年人。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擦着眼睛道:“对、对不起,衣裳我会帮你洗的。” 裴谨之摇了摇头,嘴角边掀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说话果然算数。 半个月之后,容夏便得了碧丝的消息。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娘子紧紧拉着小女儿的手,眼中满是期待, “是真的。二少爷让人去查过了。”容夏有些放心又有些沮丧的说道:“姐姐被那牙婆卖到了南边一个姓胡的茶商家里,给那茶商做了妾室。”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的春儿还活着,还活着……”李娘子悬了那么久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既是茶商,想必家境应该不错,你姐姐到了那,吃喝穿戴什么的也定是少不了的。”大女儿被赶出去的时候还是个青白身子,倘若日后能给那茶商生上一儿半女的,下辈子也算有了个着落。 苏海棠微微张了张嘴,有些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听二少爷说那茶商家里虽富足,但他本人都五十多岁了,论年纪比她们姐妹的爹都大呢。 第15章 会试(一) 有小女儿在身边照顾着,大女儿的下落也知道了。李娘子的心病去了多半,身子便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爹,娘,严婶,你们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容夏做的是酸菜鱼。 鱼是新鲜的鲤子,用刀洗净去骨,切成片,淀粉勾芡,裹盐过油。酸菜则是切成细丝,加上葱姜八角大料桂皮,以及少量的红色小辣椒,添汤,和着鱼肉一块小火慢煮,等到汤成奶白色,便起锅呈盘。嫩黄色的酸菜丝,乳白色的鱼肉,还有浓汤上飘荡着的辣椒红油。看着就有一种胃口大开的感觉,而吃起来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人都没有积酸菜的习惯,自然而然也都没有尝试过酸菜的味道。但是等到那菜味人口,只觉得又酸又脆的,满口生津。 那严婶子吃的是两眼冒光,简直是下筷如飞。容夏一共做了四道菜,除了酸菜鱼外,还有盘韭菜炒鸡蛋,一盘萝卜肉丝,和一碗四季豆腐。 “爹,您不是最喜欢吃鱼头吗?这个给您吃。”老容头看上去瘦了不少,大女出了事,他这当爹的心里也是焦躁担忧难过的不行。一段时间下来,整个人看上都似是老了七八岁。 “嗳。好。”老容头看着自己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心里面觉得宽慰极了。 “严婶,阿夏以水代酒,敬您。”容夏腼腆的举起眼前缺了个口子的茶杯。 自从碧丝被卖出去后,李娘子的采买之位随即就被人给撸了下去,自古以为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在人人都躲着她们家时,严婶能够过来照顾生病的李娘子,容夏心中充满了感谢。 “好,好,婶子喝啊,阿夏可真是长大出息了,看看这桌饭菜做得真是好吃。” 一顿饭菜下来,宾主尽欢。 容夏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后,就回了【绿竹轩】那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严婶子拍了拍李娘子的手背说:“行了,别再伤心了。不管怎么说,你身边还有一个这么懂事的闺女呢…而且阿夏现在在二爷那边当差,听说很得看重的。有她立在这看这府里还有谁敢在你们面前嚼那起子舌根。” 李娘子听后笑了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次日,白柄文递了帖子来侯府拜访。 二人在绿竹轩内说话。 白柄文道:“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家那水灵灵的小丫头?”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家的小丫头。” “哈哈,这不是还惦记着那顿饺子嘛!”白柄文摇着头大笑出声道。 裴谨之摇了摇头,站起身,亲自倒了两被阳春茶水。 白柄文打趣过后,话题一转,便到了正事上,他微微探了下上身,一脸认真的说道:“贤弟可曾听说皇上今科已认命乔世新乔阁老为主阅卷官。”对于有意科举的学子们来说,那一界的主考官就是他们一生的座师。能不能投其所好,能不能写出符合主阅卷官理念的文章,这都关系到他们最终是否能够上得了那一张通天皇榜。 裴谨之用着调羹,不慌不忙的从一旁的小罐里挖出半勺蜂蜜,参进茶水中,轻轻一摇,在熏染的热气中,淡淡地说道:“自是听说了的。乔阁老在成熙十一年,成熙十七年,均是主阅卷官,今次已是他第三次成为座师了。”这位乔阁老的人生堪称励志,他出身寒门,但读书极好,后来又考上了当年的状元,被恩师许以女儿,从此以后宦海沉浮,如今已位列庙堂三公之一。 白柄文点了点头,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出现愁眉状,嘴中道:“素问乔阁老写的一手好字,特别是那手瘦金体,连皇上都赞为大瑞第一笔呢!贤弟你也知道,为兄在经义策论上也还算有几分心得,只是这一手字迹,着实平平了些,怕是入不了乔阁老的法眼啊!” 白柄文和裴谨之都是五老山白鹿书院的学生,二人虽不是同一个老师教的,不过因着性情相投,平日的交情还是非常深厚的,是以听见白柄文的这番说辞后,裴谨之轻笑一声,摇头道:“这有何难,侯府里正好有一份早年间乔大人亲手撰誉的字贴,你拿回去,日夜刻苦临摹,想是在会试前能领会几丝心得。” 白柄文今儿可不就是为了那副有名的《乔氏问藏帖》来的嘛! 果然,听见裴谨之如此上道,他立刻高兴起来,拱着手连连称谢。 白家土豪有钱,可到底比不上侯府这种世代簪缨的底蕴之家,有些东西就是有钱也弄不到的。心中的念想落实了,他也有闲心说起别的事儿了,什么谢家公子昨儿在会宾楼开诗会,以文会友啊,什么江原道有个姓蒋的学子出口成章,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学问了,他性子活泼,消息也灵通,学起事情来活灵活现的倒也有趣。裴谨之一边轻饮着口中带着蜂蜜微甜的茶水,一边听他唠唠叨叨的讲话,样子看起来悠闲自在的不得了。 不多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大公子来了。 “白大哥……” “安之贤弟……” 裴安之进来的时候脸色其实是难看的,似是遇见了什么堵心的事情。他没想到书房里竟然还有别人,不由愣了一下,还是白柄文起身先开口招呼道:“安之贤弟,许久不见了。” “白兄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叫人通知小弟一声。” “哈哈哈……这不刚要去寻你嘛,对了,我今儿带来了一副前朝吴广道的《清池莲花图》你过来给我把把眼,看看是不是真迹。”裴安之读书不如裴谨之,不过在画画一图上,却是极有灵性,最善画花鸟鱼虫。此时听闻白柄文手里有着一副吴广道的《清池莲花图》当下心里面的那点子火气烦心均都抛在了脑后,连连道:“白兄说的可是真的?快快把画拿出来,让我一睹为快……。” 裴谨之看着迅速活络成一团的两人,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品着自己的蜂蜜阳春茶一口一口的,看上去惬意极了。 ****** 最近一些时日,京城中的气氛极是躁动,无它,只是大瑞朝三年一次的会试,又将到来了。每当这个时候,京城中那些客栈老板们都会心情爆好,无它,生意好好呗。这年头能够读书可是一件“费钱”的事情,而能够有资格进京赶考的身上那都是有举人功名的,简而言之,这些人都是“肥羊”啊!吃、穿、住、行,这些考生们极大的拉动了整个京城的经济效益,除了负责治安的京城府尹觉得压力倍增外,其余人那都是还高兴的丫~~~ 老板们忙着赚钱,考生们忙着做最后的冲刺,容夏则是忙着为裴谨之打理考试的用具,因着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容夏做起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了,会试只需要考三天,所以需要带的东西也会适量减半。 容夏还熬夜做了一对护膝,黑绒的十分厚实保暖,上面还用绿色的线绣了一根细长挺拔的竹子。 京城里基本上什么都有卖的,容夏便托人买了一头母羊回来,搭了个窝棚,就养在了竹林里面,因为每天都喂灵井水的缘故,这头本就在哺乳期的母羊,奶水下的就更加充足了。容夏以前学过给羊奶去腥的方子,所以她熬制出来的羊奶,不仅不腥,反而奶味十足,入口绵滑,十分香甜,不过裴谨之却似乎不大喜欢,相比于羊奶,他的早餐更愿意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小丫鬟却站在那里,用一脸:这是好东西,你一定要喝啊!喝完了会就会变聪明哦的表情,一个劲儿的看着他。于是,裴谨之也只能捏着鼻子往下灌了。 容夏眯了眯眼睛,粉嫩的嘴角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羊奶不仅营养,最重要的是非常养胃,只要坚持喝下去,容夏相信:她家二少爷那个吃什么吐什么的破胃总有一天一定能养好的。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与忙碌中悄然而过,不知不觉的,会试那天终于来临了。 对学子们来说,上考场不啻于是上战场。 所以那个早晨,裴谨之在寿安堂的主院,基本上看见了自己全部的家人。 祖母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大伯父殷殷的勉励,裴安之的打气,继母爽朗的关怀,甚至是最小的英娘与和之的:大哥加油↖(^w^)↗。裴谨之俱都记在心底,并一一谢过了,不过再其中,他却没有看见自己亲爹的身影。 “二弟呢?怎么还没有过来!”定阳侯语带不悦的低声问道。 二夫人兆氏抬起手抿了下鬓角的头发,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身前的裴谨之,嘴上含糊的说道:“二爷儿昨儿晚上喝了些酒,现在怕是还没醒额!” 事实上是和自己新纳的小妾胡天胡地了一晚上,手脚发软起不来了而已。 定阳侯听了这话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第16章 会试(二) 清晨时分贡院门前已是人山人海。 马车上容夏紧张的抿着粉红色的小嘴,双眼时不时的向车窗外瞅去。 “茶…”裴谨之提醒的说道。 容夏回过神来,刚想去搬车上的小茶炉,但却想起一事,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十分认真的摇头道:“少爷,喝水容易如厕,你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喝的好。” 裴谨之闻言莞尔一笑,看着她说道:“我这要考三天呢,那这三天岂不是要一口水都不喝了?” 容夏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那就少喝一些吧。”最后,她如此决定道。 “阿夏越来越像是个小管家婆了。”裴谨之摇了摇头。 “少爷,又在取笑我。”容夏脸上有点粉。 倒了茶水,又往里面加了些裴谨之非常喜欢的蜂蜜,容夏把茶杯递给他,想了想后,还是轻声问道:“少爷你能考上状元吗?” 裴谨之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猛地咳了起来。 容夏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吓的忙伸出手小手,一个劲儿的轻拍着他的后背。 “咳、咳咳……阿夏,你对少爷我可真是有信心啊!”裴谨之摇头,语气虽然充满了调侃,不过一漆黑的双眼中却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容夏涨红了整张小脸,好半晌后才讷讷地说了句:“因为少爷很棒的啊。” 裴谨之看着窘的快要缩紧座位下面的小姑娘,到底没有忍住,伸出手,使劲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真是可爱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咚咚……”便在这时车壁处传来几声敲响,何安在外面火急火燎的喊道:“少爷,贡院大门打开了!” 这也代表着,大瑞朝三年一次的会试即将开始。 裴谨之恩了声,然后淡定的下了马车。 “放心吧。”他转过头,笑的清清俊俊的,好看的就像是三月的春光,用着有些宠溺有些无奈的语气道:“少爷怎么能让阿夏失望呢?” 容夏满面通红的看着他消失在马车中,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快要裂开。 她是不是生病了啊! 容夏用力拍了两下自己通红的脸颊,只是整个身子都酥酥麻麻的,就像是过了电一样。 简直是太奇怪了。 三个时辰之后,随着一声“轰隆——”贡院大门紧紧合上。 裴谨嘴角含笑,心情十分好的坐在自己的号舍前,片刻后,今科主考官乔阁老率十几位阅卷官缓步而来,数千学子目光陡然一热,阁老,便等于是文官集团的最高成就,也将是在场所有人一生渴望达到的目标。 “见过老师!”数千学子同时起身,躬而礼。 乔阁老今年五十八岁,身材颇高,双目狭长,面有白须,身穿一身大红色官袍,往前一站,便有种松山长柏般的迫人气势。 “众学子不必多礼,老朽奉吾皇陛下之命,为今科主考官……”乔阁老声音洪亮,听着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尔等尽可于试卷之上,一展毕生所学,陛下择英才而纳之……” 一篇铿锵有力的发言,听得底下众多学子各个是热血沸腾。 直恨不得立刻扑上纸张,一展大才。 “戊已年甲子科会试现在开始——” 裴谨之面色自然的接过监考人员递过来的试卷,平静的将其打开。 十年寒窗,万般心志,全在今朝。 绝不容失。 贡院外。 “小夏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何安探着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容夏恋恋不舍的又看了几眼紧闭的贡院大门,方才道:“恩,好的!” 马车的轱辘咕噜噜的转动开来,渐渐地向着远方驶去。 三日之后,会试结束,在同一个地方,容夏看着裴谨之走过来,他手里拎着考篮,下巴处长了些青色的胡碴,揉了揉肚子对容夏道:“少爷想吃阿夏做的面了。” “恩!”容夏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少爷想吃什么面?” 裴谨之考虑了一下:“酸菜肉丝的吧,多加两滴辣油。” 说是吃面,裴谨之却整整睡了一天,直到天色大黑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上了那碗酸菜肉丝面。对于学子们来说,考试是结束了,但是对于乔阁老以及十几位阅卷官而言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贡院内,灯火通明,各位阅卷官们正在紧张而忙碌的工作着。 “好!”突地,一声大呵猛然响起,只见一位阅卷官捧着张卷子,露出一脸兴奋的样子,连连道:“好文采,好立意。此文当属一等。” “陈大人是是看见哪篇佳作了,竟如此兴态?”附近几位阅卷官纷纷望来,露出好奇之状。 “哈哈,诸位大人请过目。此篇文章,史据翔实,条理严谨,以小事而纷述大理,立意极其不错,当属佳作”这位陈大人兴致勃勃的把手中的卷子呈给在座的同僚们。 众人皆知这位陈大人,性子有些古板,官职虽是不高,但学问上那是一等一的好,此时再观那卷子,果真是一句一句,一条一条,道理讲的十分清楚明白。 分个上等,并不为过。 这边的陈大人挖掘出了张令人满意的考卷,那边的王大人也发现了自己的心水之作。 “各位请看,我手里的这张,也不比陈大人的那张差,亦可谓一等。” 陈大人喜欢条理严谨的,这位王大人却喜欢文采华丽的,他手里的这篇文章,就可谓是文采斐然,一派的花团锦簇。 众人传阅过后,也觉得这文章不错,有上一等的资格。 看来今科考生们的素质都很高啊,大家十分高兴的想到。 然而,可惜的是,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却再没如上两篇文章那样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作了,多数都只是泛泛之作,内容空乏无用的的狠。 灯台上的烛光静静燃烧着,薄薄的纱窗上,映下了阅卷管们全神贯注的剪影。 他们辛苦批阅着,一夜不眠。 “阁老,用些茶水吧!”贡院里除了阅卷官们,任何人都不准进出,便是每日的饭菜都是由外面往里送的,所以这端茶倒水的事情,也得由他们自己做。 “哦,多谢杜大人了。”乔阁老缓过神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阁老看的这样认真,可是发现了什么朱玉之作?”杜繁好奇的问道。 乔阁老不紧不慢的饮了口手中热茶,半晌后,方才说道:“不错,老夫确实看到了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这是乔阁老第三次主持会试了,能让他夸赞一句不可多得,那可是太不容易了。 杜繁听后立即难以按捺,直说道:“不知在下可否一观。” 乔阁老笑道:“这是自然。” 杜繁接过卷面,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字入眼中,他心中暗道了声:好一笔瘦金。写这字的人能称的上一句大家了,怨不得阁老会给予如此高的评价。 然而,随着一个个文字映入眼中,杜繁渐渐的也忘记了什么字体好看之类的,整个精神完全沉浸子在了这篇文章里面,不知过了多久,他恍然而醒。小心翼翼的合上卷面,他对乔阁老斩钉截铁的直言道:“此卷可谓今科榜首。” 乔阁老拂须,颔首而笑。 五日之后,皇宫,御书房。 成熙帝嘴角含笑,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 他今年四十岁,正是身强体壮,精神头十足的时候。 “太子以为如何?”半晌后,成熙帝问道。 此时此刻坐在成熙帝身旁的就是当今的太子,赵和。 在成熙帝所有的子嗣中,太子排行第二,乃是他与皇后唯一的一个孩子。皇后产子后不久便去世了。皇帝心疼孩子,便把太子带到身边,亲自抚养长大,所以这父子二人的感情非常之好。 太子赵和中等身高,面貌普通,身体有些虚胖,整体看上去就像他的名字般,是个非常和气的人。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满朝皆知,太子是个十分忠厚和蔼之人。 若有朝一日,他继得皇位,那尊号:十之*不是“孝”就是“仁”了。 “儿臣以为,此人大才,可点为今科会元。”赵和笑爱不释手的看着那副考卷再一观卷名,发出一声轻疑:“裴谨之?可是定阳侯府的那位小公子?” “哦?太子认得此人?” 赵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摇头道:“若真是那位裴小公子,那儿臣于他还真是有过一次,萍水相逢。” 成熙帝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呵呵,那还是五年前的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上………”太子绘声绘色的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儿臣与人堵斗灯谜,可惜技不如人,把兜里带出去的钱都给输光了,恰好这位裴公子经过那里,帮了儿臣一把,他可真是才思敏捷,聪明非凡,那么些个谜题,就没有一个能够难得住他,往往那谜面刚出了上半句,他就把谜底说出来了,儿臣当时就觉得,这小少年,可真是聪明啊……” 太子说的高兴,皇帝听着也高兴。 “哈哈哈,这么说,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了。” “是呀,父皇你都不知道,这位裴公子姿态可高了呢,儿臣到现在都记得,他把赢回来的钱还给儿臣时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 太子咳咳两声,瞬间换上了副低沉的嗓音:“猜谜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以后不要再赌了。” “哈哈哈哈……和儿啊,和儿,你是被人家给鄙视了吧!” 赵和摸了摸自己圆圆的下巴,狠狠叹了一声:“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17章 皇帝 “怎么这样不小心,烫伤了手以后可是要留疤的。”裴谨之皱着眉,看着被包成雪白一团的猪蹄,言语间就多出了几分怪罪。 容夏听后却羞红了整张小脸,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极了。 三日前,会试结果出炉,裴谨之高中榜首会元,消息传来时容夏正在烧开水,人一激动,手一抖,结果就被烫伤了o(╯□╰)o。 低着小脑袋,把猪蹄快速的藏在身后,容夏讷讷地小声道:“对不起。” 因为自己手受伤了,这几天都没有做饭给他吃。 不过,话说回来。裴谨之现在也没有时间回来吃容夏做饭,他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小丫鬟手受伤了的事情。 “手疼的是你,跟我道什么歉。”说是这么说,不过裴谨之的表情看起来依然是非常不悦的样子。 容夏鼓了鼓自己的腮帮,觉得应该转换一下话题。 “少爷,明天就是殿试了吧?”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裴谨之淡淡的恩了一声。 “那少爷可以见到皇帝了吗?”在容夏穿那贫瘠的阅历中,她唯一“认识”的皇帝就是《戏说乾隆》里面帅的一塌糊涂的秋官,那是容夏的偶像,每次看见他英俊潇洒的出现在电视里,容夏就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在她看来,所有的皇帝都应该是郑少秋那样的,既帅气,武功又好,简直是天下间最完美的人。 “恩!”裴谨之应了一声。 “真好啊,少爷可以看见皇帝呢!”容夏脸上的羡慕十分的显而易见。 “阿夏对皇帝陛下很好奇?” 于是,容夏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对于皇帝陛下的美好猜测,用着十分梦幻的语气学了一遍。 裴谨之笑了,大笑的那种,笑的整个肩膀都抖啊抖的。 容夏撅了撅嘴巴,脸上出现了不满。 为什么要笑啊,有什么好笑的啊! “呵……当今皇帝已是不惑之年,且并不以容貌传天下,你究竟是在那里听说,他英俊潇洒,风流不羁,还武功盖世的?” 裴谨之觉得他家的小丫鬟儿,脑洞真是太大了。 容夏一张小脸蛋霎时涨了个通红,果、果然不应该说的吗? 实在没有脸再呆下去,容夏拧着小身子,掀了门帘一咕噜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被戳到笑点的裴二少,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金榜题名——是多少学子一生的期望。而相比于那些落榜的众多学子们,此时站在神武门外的这三百六十六人,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人人羡慕的所在。 禁宫之内,众人不敢造次,皆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裴谨之因是今科会元,便站在了首位,在他身后是出身淮安的周广平,论名次乃是今科第二,再次之是来自绍兴的陈彦,再往后一百来位,白柄文的身影也赫然在内,原是也考中了。 清晨时分,气温降的厉害,冷风一刮,人就要打着哆嗦。然而再场众人却无一开口抱怨,或是做出什避风的举动,皆是一脸肃然的站在那里,好似腰板挺的越直,在寒风里越抗冻,方能显示出自己对皇帝陛下的恭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翰林院的人过来接引,只听其道:“各位进士,请随在下前来。”三百之人自觉的变成两排,亦步亦趋的向前走去。进了神武门,路过崇文阁,经过宝华殿,众人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乾元殿。 乾元殿以天地乾坤起名,乃是皇帝升朝,与众大臣商量国事的地方,是大瑞朝能够正常运转的中枢之所在,倘若有一日,自己也能在这乾元殿内占的一席之地,那么…… 这样一想,众学子们的目光不其然的又火辣辣了一回。 三百多人,自然不可能都进到乾元殿里,只截取了前二十五位进殿。 裴谨之作为金科会元,理所应当的站在了离上面那把金色龙椅最近的地方。 不知等了多久,终是迎来了那一声:“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的万岁声响彻云霄,那里面带着的是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发觉的谦卑与狂热。 “平身。”成熙帝看着底下站着的一位位年轻学子,心情极好的说道。这种天下英才皆在吾掌控之中的美妙滋味,的确十分的令人陶醉。 皇帝坐与龙椅,云阶底下则站着三位阁老,分别是乔阁老,宫阁老和王阁老,其中因为乔阁老是圣上钦点的今科主考,是以站立的位置要稍稍前于其它两位阁老半步,除此之外,今科十八位阅卷官也分立在两头。 这其又有一人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只见他年约二十上下,穿着明黄色的龙服,只是那胸口上绣的不是金龙,而是少了一爪的黑龙,他眼睛不太大,却是个双下巴,脸盘上的肉也不少,显得肥嘟嘟的,不过气质却很温和,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 这人便是当今太子,赵和了。 赵和一眼就看见了立在最头前的裴谨之。 要说长得好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是占便宜,即使两人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缘,还是让太子记住了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又聪明又骄傲的少年,否则的话你换个面无平凡的想是在有才华,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也是记不住人脸的。 裴谨之面色恭谨,半垂着头颅,脸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之感,无端的就给人一种淡薄宁静的感觉。 太子殿下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裴谨之的印象又好上了许多。 见时候差不多了,乔阁老走上前来,一展手中诏书,气沉丹田,开始念了起来,诏书内容繁琐,先是歌颂了天子仁德,励精图治,后又勉励了众学子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要努力奋发,报效朝廷,念到后来,便是乔阁老似是都有些气喘了。 “皇上赐座与众贡士——” 众学子齐声谢恩,礼必,坐与桌前。 屏声静气中,雪白的卷纸被分发开来。 最终的殿试,终于要开始了。 周广平出身寒门,他生父早逝,一身所学全靠老母开家杂货店,赚钱供其读书所得,幸而周广平的确是颗读书的种子,自开蒙上学后,每每在众多同窗中都是独领风骚的存在,长此以往,周广平的性子就很有几分自傲,又因为他出身不好,是以尤看不惯那些有钱有势人家出来的考生,认为他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只知靠祖宗余荫苟且偷生的蛀虫。 然而—— 周广平抬起头看了眼前方半步距离的那道青色的背影。 这一路科考,他可以说是过关斩将,童试第一、乡试第一、若再来个会试第一,那便是天下少有的三元及第,倘若殿试上再得蒙天子垂爱,点他为状元,那便是大元朝开朝以来,第一位,四子登科。 他周广平的大名,立刻就要名垂青史,为天下学子所仰。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会试得了个第二,而那第一之名,却是被他向来不屑一顾的侯门子弟所得。 凭什么!周广平心底犹如住了个魔鬼,嫉恨之情让他挠心挠肝儿,他一意认定,定然是这个蛀虫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否则的话,以自己的才学怎么可能输给他人。一抹赤红的血色染上了他的双眼,周广平深吸一口气,定死了决心,此次殿试绝对要压过此人,好让皇上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才学之士,国之栋梁。 卷面打开,出乎意料的,此次考题既不是经要亦不是策论,而是只有两个字——远志。 裴谨之面容淡然,眉头却微微一跳。 远:距离、未来之意。 志:志向,抱负之意。 皇上这是在问,他们将来的志向呢! 此题目看起来好答,然而,细思起来却又是极端的不好答。 天下学子十年苦读,白首不悔,为的是什么,说好听些是为了齐家治国平天下。说难听些,无非就是为了——当官,成为那些手握权力的人上之人。 皇上出题——远志。 众学子十之*会写出:为天下百姓某福云云,为朝廷效忠云云之类的内容,又或是想要独树一帜的,大概会写下吾不慕虚名,不染浊侩,只望有朝一日写书立传,成为那文家大贤,为天下万千学子立个榜样云云。若是那文笔好的,说不定还会写出一篇掷地有声,感人肺腑的文章来。然而,这真的是皇帝想要看到的吗? 大瑞朝立国至今,不过两代。 几十年前,中原大地狼烟四起,群雄割陆,又有外族豺狼趁火打劫,施行那灭华之策。中原人口也因此极具减少,一个村落往往是十室九空,可以说是浮屠遍地。是以在□□西去,成熙帝登基后,他果断的施行了休养生息的政策,经了这二十多年的持之以恒,大瑞果然恢复了些元气,且观当今圣上登基后的施政理念,便可以得知,这是个极其关注民生的皇帝。 第18章 状元 京城的皇庄中有皇帝亲手种植的十亩水稻。 皇后还在时,每年春天会率领后宫嫔妃摘蚕茧制蚕丝。 给皇子们布置的功课除了学问外,也有农田水利民生等方面的内容。可以说相比于历史上何不食肉糜的那位皇帝,眼下的成熙帝确实是个十分注重也十分了解民间疾苦的皇帝。如此,想要答好此题怕还是要从民生一事上入手,且要言之有据,以细微见真知。 裴谨心下一定,提笔就写。他心中锦绣如云,一篇文章写来,几乎是行云流水,不过片刻,便一蹴而就。撂笔,提纸,清吹,待墨迹干透,裴谨之起身而交。首名交卷,自是引得万般瞩目。 成熙帝双眼轻眯,突然道:“呈上来,朕看看。” “是!”乔阁老亲自过来取卷,献于皇帝。 好字!成熙帝心中一赞,瘦金体其实是一种很刚烈的字体,能写出其中几分风味儿的便极是少见了,字如其人,看来这位金科会元也是个刚烈性子。这是成熙帝一开始的想法,然而,当看完整篇文章时,成熙帝却不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在此子文章写的不错,很有才学的评价上,又多了七分务实,若为官必能造就一方百姓的想法,文章中以一县为蓝本,提出了若干条立于百姓的施政措施,从四季作物道路修缮农田水利到对当地宗族百姓的施政理念,一些想法便是成熙帝看来也是十分的有理有据,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不禁让人想到,若是写出此篇文章的人做了那一县之令,其治下百姓,该是怎养地生活和顺心满意足。 而作一个县令就是裴谨之的“远志”了吗? 这自然不是,他还如此年轻,今日做知县,二十年后嫣知不会成为首辅阁老?如今站在朝堂上的这三位阁老年轻时哪个不都外放过?他向皇帝展示的是自己的性格和潜质。虽才华横溢,却务实踏实,且心中有君王百姓。 这是一颗多么好的苗子啊! 成熙帝抚摸着自己下巴处的青须,看了看底下束手而立的青年又看了看云阶下一派和气的太子。 此子,可为太子良伴。 皇帝面上的那抹显而易见的满意可是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周广平,他心里本就有股不平之气,发着狠的想要“一雪前耻”,哪知这“前耻”没洗成,那人就得了皇帝青睐。周广平的一颗高志之心,顿时受到了会心一击,眼瞅着状元之位就要这么轻飘飘的飞走了,他一时激动,没有注意到停顿太久的笔尖已经滴下墨渍来,瞬间晕染了考纸。 “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事实已经造成,殿试的卷面就一张,便是想要重写也无可奈何了。周广平顿时如遭雷击,情不自禁的就发出一声惊叫。 众人循声望来,不由同时皱了皱眉头。 读书人讲究的就是一个荣辱不惊的气度,特别这还是在皇帝面前呢,你做出这幅失魂落魄的丑怪模样给谁看呢,简直是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周广平死咬住嘴唇,一双写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卷面有污,他最后的成绩怕是就要—— 一时间,周广平倒真有种想要一头撞死在地的冲动。 最终殿试的结果需要在三天之后公布。 裴谨之施施然的回了家,迎接的他的自然是满满一屋子的家人,以及正在【绿竹轩】内煮好了酸菜肉丝面的容夏。 成熙二十一年,农历三月二十三,传胪大典。 神武门大开,金吾位护于两侧,威风凛凛。 成熙帝端坐于金銮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三叩之后,乔阁老率先而出,来之前他可是把嗓子好好保养了一遍。只盼望着一会儿还有力气能支持到结束。当然,他心里虽然苦逼,但面上仍旧是一副阁老大人的深不可测,只听其掷地有声道:“天子敕,赐今科贡士裴谨之进士及第,钦点为状元,赐翰林院修撰一职,赐东宫伺读一职,赐宝炒千贯” “赐今科贡士陈严进士及第,钦点为榜眼,赐翰林院编修一职,宝钞千贯。” “赐今科贡士谢明远进士及第,钦点为探花,赐翰林院编修一职,宝钞千贯。 “赐今科贡士胡润进士及第,钦点为二甲传胪,赏宝钞五百贯。” “赐今科贡士刘夏进士及第……” “赐今科贡士明若苑士及第……” “赐今科贡士孙青山进士及第……” 与那些已经被报出名字而欣喜若狂的人,或是那些等待被报出名字而惴惴不安的人不同,此时此刻周广平已经是浑身冰冷,如坠下无间地狱,他殿试时因嫉恨裴谨之首名交卷而心生波动以至于污了卷面,心下已是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看来果不其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周广平素来心高气傲如何能受的了这般“羞辱”,是以他此时已是摇摇欲坠,整张面孔晦暗的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名字才从乔阁老的口中被吐出。 “赐今科贡士周广平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如夫人。周广平顿时如遭雷击,但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扑倒在地。 御座之上,成熙帝眉头一皱,眼中流露出不悦的神采,斥道“此人殿前失礼,拉出去,永不得录用。” 很快,便有两个小黄门过来,一人拉着周广平的一条胳膊,拖死狗一样把人迅速拖走了。而站在最头前的裴谨之完全不知道,就是因为他的关系,一个本来大有前途的人就这么折了,当然,若是被他知道了,大概他会说的也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 三榜全部颁发完毕。 有礼部官员手托红木漆盘前来,盘上是红袍金带。 裴谨之于皇帝面前,满朝文武,三百进士,众目睽睽之下,踏上了神武门前的那座石龟之上,有大诗人曾作诗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独占鳌头之上的裴谨之心情则是格外的平静,对于他来讲,这一切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路还长着呢! 朱雀街上人潮汹涌。 容夏早就被挤的看不见何安的身影了,幸亏她个子娇小,东钻西钻的总算钻到了前面,占据了一个比较有利的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震天的锣鼓声响起。 整个街道的气氛骤然狂热起来。 容夏只听到有人大喊大叫道:“来了,来了,状元爷来了!” 殿上传胪,跨马游街,琼林之宴。 很显然,此情此景,便是第二项的跨马游街了。 容夏如一叶扁舟,被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群挤得的是摇摇欲坠,然而,她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的,放佛充满了无数细碎的阳光,她看见裴谨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袍,胸前带着一朵大大的红花,在无数欢呼声中缓缓而来。 他是如此的英俊,那嘴角边上的淡淡笑容,不知道迷住了多少人的眼睛。 这一刻,容夏的心在无比狂跳着。 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这个骑马而来的男人。 情不自禁的她叫了出来:“少爷——少爷——”她挥着自己依然抱着纱布的手,尽可能地垫起脚尖,非常用力的挥舞着:“少爷,少爷————” 然而,她的声音夹杂在万众的欢呼声中,实在太过微弱,根本无法传到那个人的耳朵中。 于是,马上的裴谨之就这样在容夏的面前走了过去。 他太过耀眼,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而容夏则像是路边的一根小草,太阳虽然会把自己的阳光洒下一丝,惠及到小草身上,然而,这世界需要他的又何止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太阳是永远不会为一株小草而停留的。 容夏抻着脖子,用力用力的看着,她希望把这个人此时此刻的身影,永远、永远的记住在脑海中。 这几日,定阳侯府端的上是热闹无比。 而在来往之人中,有这么一波人,她们是专门打听裴谨之的亲事来的。 侯门出身,年轻英俊,又是大元开朝以来第一位大四喜,这位裴二公子就差没在脑门上刻着一行:万里无一的乘龙快婿,有意者,从速!的字样来了。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二夫人兆氏十分的繁忙,当然也十分的烦恼。 她毕竟不是裴谨之的生母,所以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便要格外的慎重,不然的话一个弄不好,外面就会传出她苛待继子,拿捏亲事之类的闲话来。 “娘,又在叹什么气?”裴英一进门就听见母亲的叹息声,不由笑着说道:“那些什么夫人的又为了二哥哥的婚事了烦您了?” “废话,不是为了你哥哥,那帮眼睛长到头顶的京城贵妇们,哪里瞧得上我这个守门官儿的女儿?”兆氏哼了一声,对着女儿道:“英娘快过来,给娘娘揉揉肩膀,酸死了!” 裴英抿着嘴巴笑了笑,几步走到母亲手边,利落的推拿了起来。 兆氏与女儿素来亲密,有些话也只和她说。 第19章 糊涂的爹 “你哥哥的婚事说到底还是要侯爷拿主意而且你哥哥他自己也要同意才行的!”兆氏叹了口气,想起这些天来那些官夫人们明里暗里的打听,就有一肚子的气:“你是不知道,那些官夫人们听见我推脱,不肯应承时那一个个的表情,她们就是认定了,我是个后娘,巴不得先头的孩子不好” “娘哪里是那样的人,从小到大您对二哥哥可是关怀有加的,而且二哥哥对您也素来敬重,哪里就像她们想的那样!” 兆氏听了大点其头:“就是!你二哥哥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的,但是他有出息,我心里却也是比谁都高兴的,咱们二房你爹就是个没用废物的,将来老太太去世分府单过,咱们二房能指望的还不是你哥哥,他越出息,就能越扶持家里,以后无论是你还是你弟弟都能有个靠山。娘怎么能不盼着他好。” 她们又不是大房,生下的孩子,还能争个爵位什么的。而且兆氏的性格也是那种磊落爽快的,对于裴谨之那肯定是不如自己亲生的两个,可该有的关照,那也是不少的,她自认为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了。 “二哥哥可是咱们大瑞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四子登科的人,大家都说他是文曲星转世,就是不知道最后哪位贵女能配得上他了?”裴英娘提起裴谨之来,那也是一脸的荣幸,也这么个厉害哥哥,便是她以后的婚事,也能沾上几分光彩呢! 毕竟状元的妹妹,肯定不会差的嘛! “估么着还是会从文官家里面选。”兆氏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咱家虽是勋贵,但从你爷爷去世后,地位便大不如前,如今在这京城之中,咱家也算不得什么一流的贵戚。而你二哥哥走的是堂堂正正的科举,咱家在这方便帮不了他太多了,若是能娶个四品以上的文官女儿,有岳父在朝中提携,想来能少走许多弯路,对你二哥哥很有帮助。” “娘可真是女中诸葛,看事情就是这么分明。”裴英娘嘴甜的哄着道。 “傻孩子,这算什么,你以后……砰……”不待兆氏说完,房门砰的一声就被人甩开来了。 兆氏母女吓了好大一跳,定睛一看,那进来的人不是其他,而是兆氏的夫君裴英娘的亲爹,定阳侯府的二老爷。只见他年约四五十岁,个子挺高,人偏瘦,方儿脸,长得倒不难堪,只是眼底青肿,一副被酒色掏干了的模样,不仅如此,他走路的时候还是一高一低的,左腿明显有疾。他一进来也不说话,直接无视兆氏母女,进了里间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裴英娘向来很怵她这个爹,此时便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你先回房去!”兆氏捏了捏女儿的小手。 “娘……” “没事儿,回去!” 裴英娘抿了抿嘴巴,胆战心惊的看了眼里面埋头狂找东西的亲爹,到底没有坚持,听她娘的话回自己屋去了,她走的脚步匆匆,单薄的身体中透露出一股子惧意。 “二爷这么翻箱倒柜的是在找什么?”兆氏脸上的神色平静至极,然而一双眼睛里却闪烁着抹浓浓的厌恶,很是不屑的说道:“是倚翠楼又出了新头牌,您着急替人家筹银子赎身。还是在赌场里又欠了大笔的银钱,回来救急的?” 她这辈子最瞎眼的事情就是嫁了这么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爷不是回来找银子的!”二老爷抬起头,他有一双十分狭长的眼睛,每次半眯起来的时候就会让人联想到毒蛇。 “爷问你,写着那小畜生的生辰八字帖你放哪去了?” 兆氏一愣,随即皱眉道:“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二老爷脸露不耐挥手道:“爷给那小畜生定了一门亲事,你赶紧去把帖子找出来,耽误了爷的大事,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兆氏几乎是气乐了,她的声调拉的极高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你要给老二定媳妇?” “废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他爹,我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二老爷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仿佛刚才叫自己儿子为小畜生的不是他一样。 “老爷定的是哪家的闺女?”兆氏觉的自己的心跳的极快——气的! “是北城门街的朱家。” “朱家?”兆氏把着京城上下所有姓朱的勋贵人家还有姓朱的官宦人家都想了个遍,突然一个模糊的记忆涌上脑海,兆氏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大叫道:“是那个做买卖的朱家?你疯了,竟让自己儿子娶个商家女?” “你懂个屁,那朱家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商家,人家是皇商。朱家有个年方十六的闺女,生的也是水灵灵的,配的上那小畜生了!” “他就是沾个皇字,那也还是个商!是贱业。”兆是几乎气的跳脚:“谨之是圣上钦点的新科状元,你现在让他娶一个商家女子为妻,是想毁了他,还是毁了咱们侯府几十年的声誉啊! “少吵吵那些没用的。我是他爹,他的婚事就得由我做主。你现在立刻去把贴子给我找出来,快!去!” 兆氏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心思一转,就基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就捂着胸口连连冷笑道:“老爷这么着急,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意等的样子。莫不是他朱家给了你许了什么好处?你把谨之卖了多少两银子啊?” “你他、妈的说谁?”二老爷当场变了脸色,只见他目露凶光,张手就要向兆氏面上扇来。 “你敢动老娘一下试试!”兆氏非但不躲,反而上前半步,脸色的表情比他还要凶恶十倍。 她是武官家出来的女儿,自小在市井混着长大,论打架的本事,她能把二老爷打的满地找牙。 二老爷见她脖子抻了老长,露出侧脸来,一副你敢动老娘一下的嚣张气焰。二老爷一下子就蔫吧了,他上一次跟对方动手的时候,兆氏可是把他打趴在地上,骑着他,把一把菜刀架在他脖子上,往死里揍的,揍的他是鼻青脸肿,一个月都没敢出屋。 也是打那起,他就没胆子在对兆氏拳脚相向了。 “泼妇、悍妇,老子早晚休了你!”二老爷往地上狠吐了口吐沫,暴跳如雷的大骂道。 “不妨告诉二爷,谨之的生辰八字贴,是他自己收着的,你要是想要就自己朝他要去!”兆氏眼见高挑,露出一脸讽刺的表情。 二老爷脸上变了几番,最后一甩袖子,气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这满屋子的狼藉,兆氏胸口极具起伏着。 “来人啊——”她深吸一口气,大叫了一声。 “夫人。”有贴身丫鬟迅速出现在门口。 “速去侯爷那一趟,告诉他,二老爷要给少爷定下一门亲事,现在正到处寻着少爷的生辰帖子。”大瑞朝的孩子出生后,家长会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写成更贴,用红纸封存起来。等到孩子长大,与人议亲时,便拿出更贴,两家核对交换,这是定亲里,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 【绿竹轩】内,容夏正坐在竹廊下练习着女红,她现在已经能够绣出一些稍微复杂的图案了,眼下这块粉红色的手帕上,容夏就打算绣出一对小鸳鸯。 今日天气不错,而且竹廊下十分凉爽,容夏前几日被烫伤了的“猪蹄”也基本上痊愈了,是以容夏今日的心情也是非常不错的! 然而,很快的,一行人的闯入,完全破坏掉了她的好心情。 容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子领着四五个小斯,就这么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领头的那个表情格外的狰狞,容夏本就不是个大胆子的人,如今见了这么一群人来者不善的样子,不禁吓了好大一跳。而且她也并不认得二老爷的样貌,此刻不免更加慌神。然而,这些人显然是奔着绿竹轩来的。 二老爷早就打听好,今日无论是定阳侯还是裴谨之那小畜生都不再府中的。 他就是瞅准了这个空子,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只要找出更贴,立即就让媒婆去朱家提亲,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就是不同意又能如何。 了为朱家许诺的那八万两银子,他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尽管十分的害怕,可是这里是二少爷的家,在二少爷不在的时候,她有义务为二少爷看好这个家,所以容夏站在那里,张开着胳膊,作低档状小小的脸蛋上有着浓浓的戒备:“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容夏就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虽然极力做出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但奈何,无论是身高还是外貌,都不折不扣的只是个小丫头片子,除了让人感觉哎呦,这孩子还挺可爱的之类的念头外,像什么戒备威严什么的,那是一概都没有的。 “大胆,二老爷的路也敢拦!”有小斯站出来大呵一声。 二、二老爷? 二老爷不就是二少爷的亲爹吗? 容夏有些傻眼,她曾经听她娘说过,整个侯府里面脾气最不好的就是这位二老爷,听说,他曾经亲手鞭死过身边的伺候丫鬟。 是个十分危险之人。 第20章 野种 “你们不能闯进去!”容夏心里怕的厉害,然而脚下却似生了根一样,半点都没有挪步。二老爷本来就心急,哪里愿意在这么个丫头片子上耽搁时间,见容夏小小的身子挡在眼前,当下二话不说,抬起那只没瘸的腿一脚就揣在了容夏的胸口上。 “滚你娘的!”二老爷狠狠的往地下吐了口吐沫,直径的往里面去了。 “不、不准进去!”容夏是个一根筋儿的人,认定了事情就绝对不会回头。她趴在地上,胸口处疼的剧烈,一个没忍住呛出了口血出来,然而一双雪白的小手却牢牢拽住了二老爷的裤脚:“咳、咳咳……你不能进去……” “呦,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挺衷心护主的。”二老爷嗤笑一声,微低了下身子,拍着容夏的脸蛋啪啪作响:“爷是这侯爷府里的老爷,是你主子的爹,在这个家里我想进哪就进哪,没有爷去不了的地方。”说罢,又一抬脚,这次踹的更狠,容夏就跟个西葫芦似的,被踹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二少爷……咳……”容夏喷出一口血来,意识消失的最后,她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愧疚。 她没有为二少爷看好家。 裴谨之今日轮休,既不用去翰林院也不用去东宫,难得他有暇,定阳侯便硬是拉着他一起去拜访了京中的一位老友。 长辈说话,裴谨之就在旁边陪着,知道伯父是想让他多认识一些家中的故交,也好为了今后的仕途多铺条路,这番心意裴谨之是记在心底的。 正在谈兴浓烈时,有一自家仆人匆匆而来,裴谨之抬眼一扫,发现是定阳侯身边最受重用的一个长随,他附在定阳侯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定阳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裴谨之见此,心中忽地一动。 定阳侯却依然是浅笑依旧,回过头继续与友人谈话,又过了一刻钟,定阳侯起身告辞,主家百般挽留,定阳侯却只道:改日再聚。二人便出得门来,上了自家马车,定阳侯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裴谨之问道。 定阳侯看着他,眼中划过抹心疼跟愧疚,恨恨道:“老二在家里又出幺蛾子,现在正到处找着你的生辰名贴。”裴谨之何等聪明,二老爷为何会找自己生辰名贴的意图,立刻就明白了十分。 “看来父亲是想卖了我啊!”裴谨之微微垂了下脑袋,声音萧瑟,看起来十分伤心的模样。 定阳侯猛一垂车厢壁,嘴上道:“老二就是个糊涂的。谨之不必忧心,有大伯在,你的婚事还轮不到他做主。” 裴谨之的垂下的双眼中,在无人看到之处,划过的可不是上伤心,而是一抹深深地,深深地,冷冽之色。 马车十分迅速的向前飞速驶去,几乎只用了来时一般的时间便抵达了侯府大门。定阳侯下了车,一脸阴云密布,开口就问:“二老爷现在在何处?” 有下人回道:“禀老爷,二老爷此时正在老太太处!” 对于这个答案,裴谨之并不意外。 他的生辰名帖,放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二老爷找不到之下,肯定会走其他的路子,譬如说,拉老夫人申氏做帮手。申氏素来不喜欢裴谨之,但对于身有残疾的幼子,却是极其溺爱的,这也是二老爷都这么大人了,还如此不着调的最大原因之一。 定阳听了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裴谨之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伯父来处理。” 裴谨之拱了下手,毕竟是长辈,不便让他在场。 二人在门口分别,定阳侯往老太太那边去了,裴谨之则往【绿竹轩】走去。 他回来的时候,【绿竹轩】已是被彻彻底底翻了个遍,特别是卧房和书房,衣裳,书籍什么的在地上撇了个遍。 裴谨之站在门口,眉头紧皱,却不是为了此间的狼藉。 “何安!” “是,少爷。”何安此时也是气的要命。 “阿夏呢?”裴谨之问道。 何安一愣,他今儿也是跟着少爷一块去的,阿夏则被留下来看家,然而,此时屋子里面狼藉一片,却没见着阿夏的身影。 “小的这就去找人。”何安也是觉着不好,二话不说立刻窜了出去。片刻后,何安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少爷不好了,阿夏被打伤了。此时人还昏迷着,没醒呢!”裴谨之一张脸孔骤然煞冷,何安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半步,真心觉得:此时的少爷真的好可怕。 容夏被连着踢了两脚,她本就是个小孩子,一时受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大坑上了。 李娘子守在她身边,见着人醒了,脸上立时出现了激动的表情,连声道:“闺女醒了?身上可是痛的厉害?“ 容夏眨了眨眼睛,这才感觉出自己胸口上贴了药布。 “娘……” “哎!娘这这呢,别怕啊!”李娘眼睛泛红,一叠声的说道:“是九香姑娘把你送回来的,吓死娘了,真是吓死娘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啊,二老爷也是你能拦的,看看,现在被打成这幅样子,不是要心疼死娘亲嘛!”说着说着,李娘子的声音里就带着了几分恨意,针对的是谁那也是清楚明白的。 “娘,我没事儿。二少爷呢?”容夏针扎的坐起身子,她被踹的不轻,胸口疼的厉害。而且手脸什么的都在地上蹭伤了,此时看上去青青紫紫的,显得格外可怜。看着这样的女儿李娘子心疼的不得了,她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闺女了,要是容夏再出点什么事儿,那可真就是不能活了。 “二少爷刚才来看过你,你睡着呢,没醒。”李娘子说道:“大夫是二少爷找来的,听说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而且二少爷还留了三十两银子,说让你先好好养伤,不着急回去上差。”容夏听了这些话不觉得高兴,反而十分惴惴不安起来,二少爷不会怪她没守好家,所以不想要她了吧! “好了,先把药喝了,大夫说你伤了脾胃,不能大意啊!” 容夏点了点头,她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遂非常乖顺的喝了起来。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就在容夏醒来转好之时,荣晖堂那边却是一派的鸡飞狗跳。 定阳侯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盯着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的人影上。 因为一直对弟弟残疾一事心存愧疚,所以在他性子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残暴的时候,他没有太过出手干预,只想着等待时间抚平弟弟心中的愤懑伤痛,然而,现实却是恰恰相反,弟弟不但没学好,反而越加的无法无天,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作为哥哥他可以包容,然而,他都到了连儿子都能娶妻的时候了,居然还是这么不着调,定阳侯如何不怒!!! “老二,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谨之的婚事我会替他做主,用不着你出手!” “大哥真是好威风,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我为儿子娶媳妇了?”嘴上叫的横,然而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丝的畏惧,二老爷把自己越加往母亲身后藏了藏,梗着脖子喊道:“我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 “你再给我说一遍!”定阳侯眼中一红,刷地下把两条袖子往上一掳。 二老爷立刻缩头,拉了拉母亲的衣角,长长的托了声:“娘——————”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是嫡嫡亲的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申氏护小鸡儿似的把小儿子护在怀里,冲着长子怪怨道:“要我说你弟弟的那个提议挺好,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怎么就进步的咱家大门了。” “娘!”定阳侯不可置信的叫了声:“你满天下问问去,哪有侯门子弟娶个商家女为妻的,更不用说谨之还是皇上钦点的今科状元,你是要让咱们侯府被人用唾沫腥子淹死啊?” 申氏听了这微有些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她自然也知道老二的这个提议不靠谱。 不过对于裴谨之她心里面一直有个解不开的大疙瘩。 此时听见大儿子这么激动的和自己对吼,一时没忍住,冲口就来了句:“不过就是个野种,娶个商家女,都算便宜他了!” 一语出,满室皆静。 第21章 凋零 太过沉寂的气氛让本来理直气壮的申氏也开始躲躲闪闪起来。她似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着几块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不安。倒是被直接指认带了“绿帽子”的二老爷,完全没有任何羞愧或是愤怒之态,反而抬起头,对着定阳侯发出一阵冷笑。 “儿子应该已经说过了——”定阳侯直视着面前的母子两个,一字一句用着近千力道:“谨之是二弟的儿子,咱们定阳侯府的亲子嗣,您要再说出这样的话就别怪儿子翻脸不认人了!” 申氏面上变了几番,张了张嘴,似是嘀咕了些什么,不过大儿子的目光太寒人老太太到底不敢在撩拨,只移开视线颤巍巍地说道:“反正我觉得老二说的那个人家挺好,没什么不行的。”她心里膈应裴谨之,最重要的是不愿意让这个“光彩夺目”的野种,压过了自己的亲孙子裴安之,所以就想给他娶个身份低贱的妻子,也算压压他的气焰。 “谨之的婚事我心中已有人家。”定阳侯觉得今儿不把事情定下来,保不齐这个不着调的弟弟还得出幺蛾子,干脆就捅了个明白:“乔阁老有一嫡亲孙女,年方十六,相貌清丽,温柔娴淑,正堪谨之良配,我不日便会着媒人去乔府提亲,所以你趁早把那个狗屁念头给断掉,明白吗?” 定阳侯眼睛一瞪,冷冷的说道。 二老爷一听心里一惊,他已经收了朱家一万两银子的“定金”了,若是娶不成人家的女儿,那这些钱…… ****** 容夏的伤养了十几天终是完全康复了。在养伤期间,何安每天都过来看她,容夏常常能听到他提起二少爷的事情,容夏心里惦记裴谨之的吃食,特意从空间里倒腾出一些时令蔬菜,让旁人做了后,再拿给裴谨之吃。而在伤势完全好转后,容夏就非常自动自觉的回去上差了。 小半个月没见到裴谨之,他看上去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在容夏脸上的微笑刚刚浮起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裴谨之冷淡的眼神,于是,容夏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站在那里,神情看上去非常不安,两只玉白的小手绞阿绞的,带着几分惶恐几分委屈。 “少爷,对不起!”容夏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裴谨之放下手里的书卷,淡淡地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并不安慰,反而不咸不淡的问道:“既说对不起,那便是犯了过错,我问你,你错在何处?” “阿、阿夏没有为少爷守好家,所以错了!”容夏觉得心里难过极了,连眼睛也开始热了起来。不、不能哭!她本来犯了错误,还有什么脸面再哭。 非常明显的,对于这个答案裴谨之并不满意,这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就能看得出来。 “站到那边去!”忽地地,裴谨之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屋子北面的墙角。 容夏抽了抽鼻子,慢腾腾的走了过去,并且十分自觉而乖顺的背过身去面朝墙壁。在原先,村里的小孩儿有调皮的,各家家长最尝使用的方法不是拿着鸡毛掸子抽,就是罚孩子面壁思过了,容夏因着自小父母双亡,倒是没经历过,眼下换了个世界,却是走了这么一遭。 书房的墙壁有些潮湿,一些暗角处已是长了青苔。 容夏低着头站在那里,心里的委屈却一波一波的往上使劲儿拱着,眼中的泪水到底也没忍住,娟娟小溪似的流通下来,她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是面壁的姿势了,这样狼狈的眼子没有让他看到,真是太好了。 小小的女孩儿站在那里,头颅垂的低低的只露出一截白嫩的颈子,背影纤细,稚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抖着,看上去就透着股可怜劲儿。裴谨之脸上臭臭的,看着她的背影,使劲儿的摩挲了下牙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夏的一张小脸蛋已是变得脏兮兮的了,只留下一条条半干的泪痕。 “就会哭!”裴谨之站在他身后,声音就在容夏的耳边响起。 容夏缩了缩肩膀,颤巍巍的回过神,低头,抽噎了两下。 “伤势都好了?”裴谨之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青色的帕子,略带嫌弃的蹭着容夏狼狈的脸蛋。 “好,好了!”容夏一动都不敢动,任着他粗手粗脚的在自己脸上抹着。 “你难道以为少爷我真是为了你没看好家而生气的吗。”裴谨之看着跟个小木头似的容夏,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几丝心疼,几丝恼意地说道:“二老爷要来家里搜东西,你让他搜就好了,自己逞什么能耐,你一个小姑娘能拦的了那些人?自不量力这四个字,就是说给你的!” 话虽冲,可是话语里的关心容夏却是听的出来的,她一颗小心脏立即温热了起来,也不难受了,用力挣了挣有些涨红的眼睛,容夏小声地说道:“阿夏下次不会了,少爷别生气。” “真是个不机灵的!”不都是兔子机敏嘛,眼前这个却是又呆又傻的。 裴谨之再一次叹了口气。 容夏养好伤的半个月后,府里面传来一个消息。说是二老爷让人给打了,听说是套着麻袋,推到巷角里揍得,揍的人是鼻青脸肿,被担架抬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差点都没哭死。容夏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面诡异的浮现出一种爽快,要她说,那位二老爷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以后还是躲远一些吧~~~ 裴谨之每日会到翰林院上差,每三天还会去东宫一次,工作上已经是渐入正轨,容夏养好伤后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规划,定阳侯府占地面积很大【绿竹轩】又位处偏僻,容夏便在那片竹林的后面圈出了一片菜地,还挖出了一片小水塘,容夏养的那只叫绵绵的母羊也被盖了窝棚,住在了那里。当然以上的这些容夏也只是负责出主意和监管,真正的施工是由何安带着人做得,容夏十分感谢他,决定在完工的那天一定要做顿好吃的东西,慰劳一下大家。 就在这种忙忙碌碌中,时间到了六月盛夏,不知不觉的容夏的生日又来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是整整一年了。 生辰那日,母亲李娘子特意为她煮了两个鸡蛋下了碗长寿面。 父亲则送了她一包花种。 容夏吃了长寿面和鸡蛋,怀里揣着那包花种,十分开心的回了【绿竹轩】。 “你们听说了吗?侯爷已经为二少爷定下婚事了。” “是呀,现在府里面都传遍了,说是乔阁老家的千金。” “状元公娶宰相女,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是呀!听说双方的更贴都已经合过了,下个月就要下聘,半年后,二少奶奶就能进门了。” “疑?这不是小夏姑娘吗?怎么站在这里?”突然地有人拍了她一下。 容夏整个身子一哆嗦,豁然回过神来。 站在她身后的是府里的二等丫鬟,九香。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生病了?”九香皱着眉,抬起手,摸了摸容夏的额头。 “我没事。”容夏摇摇头,她现在心里面乱乱的,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自己呆一会儿。 容夏脚步虚浮的回了绿竹轩,却恰好遇见从里面出来的何安。 “何大哥!”容夏叫了一声。 “小夏姑娘啥事啊?”何安快步走过来,十分热情的问道。 容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何大哥,我听说二少爷定亲了,是真的吗?” “阿!这事你也听说了。”何安十分爽快的点点头:“是真的!咱家少爷就要娶妻了。” 原来是真的啊!原来他真的要娶妻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夏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一抽抽的开始疼痛起来,她皱了皱眉,使劲儿向胸口砸了几下。 “小夏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啊?”何安见她脸色发白,一副难受的样子,立刻关心的扶住了她:“我去给你叫大夫。” “不用!”容夏抓着他的袖子,困难的摇了摇头:“何大哥,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恩,行,那我扶你进去。”绿竹轩这边也有容夏的房间,是个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致的屋子,何安把她送了进去,又给她倒了杯茶水,见她面色好了些就走了。 容夏躺在床上看着头上青蓝色的纱帐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伤心、这么难受呢,二少爷对她多好啊,他娶妻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啊,然而——然而事实是,她一点都不高兴,她很难受,觉得自己好疼。 比被二老爷踹了两脚都疼。 容夏上辈子只活到了19岁就死了,母亲早逝,她自幼又是个哑巴,同龄的小伙伴都嫌弃她,不跟她玩,这养成了容夏胆小、自卑的性格,容夏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知道此时她为什会如此之痛,更加不知道,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就把自己懵懵懂懂的初恋送给了裴谨之。 只可惜,这段感情注定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容夏心中的花朵还没有开放,就要死去了。 那疼痛,也许就是这朵短命之花,凋零时发出的最后的嚎啕吧。 第22章 给太子做鱼 裴谨之发现自家那只胆小的兔子,最近非常明显的在避着自己。 能不出现的时候就不出现,即使出现了,也总是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裴谨之问她怎么了,小兔子就直摇头,讷讷地说:没怎么啊~~~~ 一副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往日里那些隐晦的总是会落在他身上的崇拜目光也不见了,对于这一点,裴谨之感到了一丝丝不爽。 其实,容夏也并不是故意避开他的。 她虽然没有恋爱过,但芯子里毕竟不是娃娃,对于自己那突然涌上来的众多心情,反复琢磨一下,也就明白了个四五分。而这一明白不仅让容夏感觉到伤心更有一种羞耻感在隐隐升腾。 裴谨之是一个无比优秀的人,而自己却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她怎么能够喜欢他呢?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啊。 他虽是少爷,但是从来不曾对自己打骂,反而在行为举止间十分亲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妹妹,自己却不知恩图报,反而对他起了这个根本不该有的龌龊心思,容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十分的羞惭。 所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收敛自己的心思,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有所察觉。 容夏——到底不想被他瞧不起的。 在心灵之间竖起了无数道堡垒,日日夜夜的反复催眠着自己,大约两个月后,容夏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放开了,她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裴谨之了即将娶妻的这件事了,她决定给裴谨之做一双鞋子为新婚贺礼,她会用最好的布料、最好的丝线、以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来做好这双鞋子的。 容夏如此坚信着。 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容夏穿着一件褐色的短打,头带斗笠,站在水池旁边。绿竹轩附近的这块水池就是两个月前新挖出来的那口,大约有六七十平方米的大小,在这侯府中其实也是有着数处池子的,其中最大的一口几乎快赶上一处观景湖了,上面种满莲花等物,景色极美。而与之相比,绿竹轩的这片池子,就小的多,也光秃秃的多了,容夏挖这口池子,是打算养鱼来着。是那种用来吃的鱼,所以池子里面不见观赏用的华丽锦鲤,反而被放了八十几条的草鱼、鲫鱼、之类的食用鱼进去。除此之外,容夏还养殖了一批泥鳅,螺丝等物,这两样东西长的最快,大批出产后,人不仅可以吃还可以用来喂鱼。当然,最重要的灵井水自是不可或缺的。容夏每天都会到这里,往里面放两刻钟的灵水。 “一会儿下去把水草和排口处的淤泥清理一下,还有池中的菱角已经成熟了,可以捞上来了。”容夏对着一个中年男子如此说道。 这人姓王,是府里的一个粗使下人,现在池塘都是交由他来打理的。 “是,小夏姑娘,俺都记住了!” 容夏点了点头,又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从远处跑来一道人影,高呼着:“小夏!小夏!” 容夏回头一望:“哎?何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先别提这个,小夏你快收拾收拾和我走一趟。” 容夏被扯了袖子,看着气急带喘儿的他,十分奇怪的问道:“何大哥到底怎么了?是少爷叫你来唤我的?” “小夏听何大哥的,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于是,容夏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推回屋里换衣裳去了。 “快,赶紧把这池子里的鱼,多捞几条出来!”弄好了容夏,何安立刻转过头对着一旁站着的王大海道:“拿木桶盛水装着,要活的!对了,那泥鳅也装半桶。” 王大海急急忙忙地点点头,赶紧捞鱼去了。 马车上,已经换好了衣裳的容夏方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她轻轻咽了咽口水,十分紧张的说道:“也就是说,咱们现在是要进宫了?” “是啊!”何安道:“今儿少爷去东宫当差,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提起吃鱼这件事儿了,所以少爷就让我接你进宫了。” 这话说的不够清楚明白,不过容夏却是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八成还是去做厨娘呗!容夏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更对被灵井水养大的鱼儿们有信心,只是——她扭了下身子,悄悄看了眼车床外,这就是神武门啊,看起来好威严。对于连省城都很少踏足的乡下土妞来说,巍峨的皇城,无疑是威严与壮丽的名词,简而言之,容夏有些被震住了。 “何、何大哥我有些害怕。”容夏紧张的拉了下何安的袖口,十分胆小的说道:“你把鱼送进去,让别人做吧,我、我可不可以不进去啊!” 那是太子啊! 容夏现在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腿脚发软了呢。 “小夏姑娘,这可不行啊,太子殿下正等着呢,你要是不去,会、会被杀头的!” “啊?”容夏吓了好大一跳。 何安又接着道:“而且还会连累少爷!” 容夏深呼吸,小手抓了抓自己的裙子,:“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宫规有定,本朝凡是成年的皇子都会出宫,另外开府,但太子是储君自是不同,太子与自己的一干妻妾们就住在皇城东南边上的闵庆宫内。容夏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跟在何安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早有宫人等在那里,领着二人直接去了闵庆宫小厨房。 进了厨房,容夏感觉到自己放松了许多,当下便收敛了全副精神,开始动手做起鱼来。她微一沉吟,心里面便对做什么有了一个完整的想法。 半个小时候,三道菜肴已经完全做好。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宫人立刻过来把盘子放进食盒中,同时还不忘狠劲儿看容夏两眼,各个都想着:这小丫头看着精精小小的,没想到却是个厨艺高手呢! “姑娘请跟奴婢来,太子殿下要见您!” 容夏点点头,跟在了这位宫人的身后。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安。”容夏跪在地上,按照何安刚才在马车上紧急培训的那样,给人行礼道。 “你就是阿夏?”上面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的样子。 容夏不敢抬头,只说了声:“是!” “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嘛!”太子上下打量了容夏两眼,笑了笑对着一旁坐在的人道:“谏言这么宝贝着,本太子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何本事了!” 谏言便是裴谨之的字。 是皇上赐名的。 容夏站起身,趁着宫女们摆膳的空当,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四周。 她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自家少爷。 裴谨之对她轻轻眨了下眼睛,容夏明白:那是再告诉她稍安勿躁。 太子殿下的意外好奇,在食物被盛上来的时候变成了啧啧称奇。 菜肴一共是四道,一道是番茄炸鱼段儿,一道是姜丝鱼、还有一道就是红艳香辣的水煮鱼片,以及一蛊水参汤(泥鳅汤)。 从太子殿下那圆润的身形来看,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喜欢美食的人,整整五大碗米饭下肚,桌子上你连个菜叶都找不到了。 “本太子人生第一次觉得原来鱼也是这么好吃的玩意儿啊!”太子殿下略带不雅的拍了怕自己的肚皮,不可抑制的打了个饱嗝。 一直站在旁边的容夏听了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太好了,对方总算是满意的。 “阿夏姑娘你的手艺真是不错啊,怎么样,要不要来本太子这边工作呢?”吃饱喝足的太子殿下准备开始挖墙脚了呢~~~ 第23章 成亲 “谏言,你这丫头的手艺甚合本殿下心意啊!”太子殿下眯着自己不大的眼睛,对着裴谨之笑眯眯的说道。 裴谨之挑了下眉头,十分淡定的回道:“太子殿下过誉了,小儿做饭的手艺虽也尚可,但比之宫中御厨则还有不如,菜色美味异常,全是于鱼质鲜美之由,太子若觉得好,以后微臣每隔三日便送来条鲜鱼便是”。 太子殿下砸吧砸吧嘴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小荣夏,叹了口气道:“看来谏言是不舍得割爱啊,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小丫头,你过来!” 容夏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你今日所做饭食,本殿下十分满意,故此要赏赐与你,小丫头你想要些什么啊?” 容夏听了这话心里骤然一动,眼前这个人是太子殿下,他既已说出此话,那么若自己有所求,想来十八□□定能应允。有一瞬间,容夏是想要开口的,她想要回自己一家的卖身契。没错就是“卖身契”。这个想法从姐姐碧丝被卖出去的那天起就深深扎根在了容夏的内心深处。 可是—— 容夏在心底对自己说:不过是做了一顿菜肴罢了,竟想要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实属太过贪婪了,而且还是在二少爷面前,岂不是打了他的脸面。 想到这里,容夏鼓起勇气小角度的摇了摇头,讷讷道:“太子赞美一声好吃,就是对我、对奴婢最大的赏赐了。” 太子听了哈哈一笑,笑着笑着却又连着打了几个饱嗝。 “我这丫头最喜爱金银等物,殿下不妨赏她这个!” 容夏小脸轰的下红了起来,难不成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个贪财的? “甚好!那本殿下就赏你十金!”太子殿下出手果然大方无比。 金、金、金、金、金、金?容夏一双眼睛霎时有些静止,喉咙中也发声极细微的咕咚。 看起来特别、特别没有出息。 “谢谢太子殿下,谢谢太子殿下,殿下您真是个好人!!!!”古代银钱的换算是什么来着“一两金子能换多少银子来着? 看着恨不能一蹦三尺高,整个人都快要漂浮起来的小丫头,裴谨之微微眯了下眼睛,太阳穴的青筋微狠狠动了一下。 容夏晕晕乎乎的就出去了,什么叫天降横财,这就叫天降横财啊!! “阿夏果真是个小财迷!”回程的马车上,裴谨之倚着箱壁突然如此说道。 “有钱当然是好的啊!”容夏抬起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钱是可以救命的。” 幼时生活的困苦,让容夏股子里就有一种危机感,所以她是个非常喜欢积蓄的人,无论是空间里的那些收集的东西,还是家里存折上那每月都会增长的数字,都是可以让容夏感到安心的所在。有钱就代表着不会饿肚子,生病了能够去找大夫治病,所以在容夏的观念里,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在。 裴谨之微微收敛了脸上的调侃,沉吟片刻,忽而点头道:“阿夏说的没错,钱财的确重要!” 容夏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得严肃了,不过还是歪了歪脑袋轻声问道:“少爷,太子怎么会知道我的啊?”还把她找来做鱼? 裴谨之闻言则略感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口中拿出只纸包,容夏一下子就认住来,这是自己给他包的东西。裴谨之的“胃”不好(阿夏一直是这么认为),在外面吃饭十之*是要吐的,这年头又不流行“带饭”于是,容夏便想着法子,做了许多小零食出来,如今他手里拿着的这个就是今天早上容夏亲自做的的炸鱼饼。 “太子殿下是个狗鼻子,没想到藏在袖子里,却还是让他给发现了!”裴谨之淡漠的脸上奇异的出现了些微怨恼。一旁的容夏则是看着他,暗暗想道:你的鼻子也很灵啊,当初那样一小撮玉米粒都能让你闻出来,太子殿下闻出炸鱼饼儿的味道,也就不足为怪了啊! 后来肯定就是太子殿下追问这吃食的来历,裴谨之推诿不过,只能把容夏召来了。 “少爷,这些给您吧!”容夏把怀里已经捂的热乎的十片金叶子放到了裴谨之眼前。 裴谨之皱眉:“太子赏你的东西为何给我?” “阿夏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些金子,都是靠少爷的缘故啊,而且这鱼儿是养在少爷的院子里,平日的耳食花费,走的也是少爷的帐面。”虽然恋恋不舍,虽然肉痛的极了,可是容夏还是把金子放到了裴谨之的怀里:“所以得的这些金子也应该是少爷的啊!” 裴谨之看着满脸认真的容夏,突然微笑了起来,抬起手轻掐了下那白嫩的小脸蛋,他轻声道:“小儿狡猾!” 容夏抿了抿嘴巴,脸上露出一抹不自在的情绪。 从容的收起十只金叶,又从钱囊中解出一文大钱出来,没错就是那种圆房形的一文钱可以买一块白糖糕的大钱。 “这是阿夏的辛苦钱。”裴谨之看着目瞪口呆的小姑娘,心情极好的摸了摸她的狗头:“拿着吧,不用太谢我!” 容夏攥着大钱,简直揍是欲!哭!无!泪! 太子殿下果然十分喜欢容夏养的那些鱼儿,打那起,每隔三天太子府的人都会来容夏这边取鱼,有的时候,容夏也会被叫去太子府,为太子做鱼。 去的次数多了,容夏就没有第一次那样紧张害怕了。 她还被太子妃娘娘接见过一次。 太子妃姓石,长得十分清秀美丽,性格也很和善。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是非常喜欢容夏,找容夏说话的时候还赐给了她一匣子首饰,都是一些宫里精致做出来的娟花,小苏钗等物,正适合容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带,除此之外,太子妃还赏赐过两匹绸布,这种绸子在外面一尺就要五两银子的,可以说是昂贵非常的。容夏有点不安,特别问了裴谨之,拿这些东西真的没有关系吗? 裴谨之则对她说:“无碍!给你的就留着吧!” 这绸缎都是粉色的白荷印花,女孩子穿的,没有向上次一样还给裴谨之,容夏想了想也就自己收起来了。 “少爷,太子妃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容夏十分奇怪的问道。 裴谨之弹了她两下脑瓜嘣:“赏你些东西就是对你好了,阿夏也太容易被收买了!” “才不是这样哩。”容夏倒退一步,捂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就是觉得太子妃娘娘对我很和善呢。” 裴谨之听了此话嘴角却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太子妃之所以对容夏特别友好却也是有着原因的。 一来是,容夏小小的,看起来就像是只可爱的小兔子,十分能够激起女人的母性之爱。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容夏教了一道白玉泥鳅汤的方子给太子府的厨师,那些个厨师都是经年研究菜食的,得了方子后,又一研究,放上了适当的一些药材,硬是变成了药膳。太子殿下表面看起来健康,其实内地里有虚胖之状,而且在床底之间有些难言之隐,虽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却已是有了早泄、疲软之病。是以虽与太子妃成婚多年,也有几名妾室,但却始终没有诞下过一儿半女,但是自从那日喝了碗泥鳅汤后,夜里也不知道怎么地,就生龙活虎起来,太子妃得了夫君缠绵滋润,心情自是大好,后来又知道了是那泥鳅汤的功效,连带着对容夏自然也就格外的喜欢也格外的亲近了。 当然,以上的这些原由,裴谨之是不打算告诉容夏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的就又过去了几个月。 转眼间,裴谨之成婚的日子也快要到了。 侯爷亲自下了命令,说是【绿竹轩】太过清冷,不适合成亲后居住,便为裴谨之另外收拾了一套院子出来,那院子叫【荣华院】,十分的精致华美。容夏知道这件事后,心里面便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想法,她希望自己留在【绿竹轩】这边,这样既可以照顾留在这边的菜地池塘,又可以避免看见人家夫妻相亲相爱的画面,不用再那样的辛酸难过。 当容夏把这个想法对裴谨之说出来后,他沉默了一下,便同意了。 这让容下感觉到非常的高兴。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在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来之前,裴谨之终于要成婚了。 那一天,整个定阳侯府都张灯结彩的。 容夏作为裴谨之看中的丫鬟,也不用像上次那样被派去刷碗。 事实上,那一天,她哪里都没有去,她一个人钻进了自己的灵井空间里。 “白米还有三十二袋,精面粉十八袋,各种粗粮合计还有,恩,我数数,还有六十一袋,空间里的存货不多了啊,看来得想办法补充了,酒水也快见底了呢,明天春天应该再酿一批的……”容夏就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再整个空间里来来回回的搬动着各种东西。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她感到了疲惫。 便整个人躺在了米袋子上面。 空间里面静静地,除了井水涌上的声音外,就没有任何的动静了。 容夏想着:外面应该很热闹吧! 上次大少爷成亲的时候就很热闹的。 那个她喜欢的人,就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成亲呢…… 想着,想着,容夏就哭了出来,她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心太疼了,忍不住了。 她想回家了。 “哥哥……”她捂着自己的心脏,轻轻地,轻轻地叫道:“我不想留在这了。” 第24章 二少夫人 寅时一刻,晨光微曦。 乔素兰睁开眼睛。 “来人啊——”她轻声叫道。 “小姐醒了!”听见动静,陪驾过来的四个贴身丫鬟,手执水盆,香胰,手帕等物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这四个丫鬟,分别唤做:江佩、木蕊、珊儿、绯儿,其中江佩年龄较长最得乔素兰喜欢,此时就见她面有笑容,轻声斥了句:“还小姐、小姐的叫,现在应该称二少夫人了!” 木蕊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一时忘记了么,夫人可别责怪奴婢哦!” 乔素兰何曾听不出了几个丫鬟是故意调侃的,一张脸儿立刻绯红了起来,水当当的瞪了众人一眼而后才掀开帐帘道:“夫君去了哪里?” “姑爷去了前院一趟,走的时候说了,早饭后会与夫人一起前往长辈处问安。”也就是说,相公不会与自己用早膳了,乔素兰心里微微失望了下。 不过也只是微微罢了,这点子情绪很快就被新婚燕尔的幸福感抹削掉了。 她嫁的丈夫可是堂堂新科状元,而且他不仅有才华,且生的如竹如柏,对自己又颇为温和体贴对于这门亲事,乔素兰真真是一百二十个欢喜满意的。 果不其然,在乔素兰打扮妥当,并用完早膳后,裴谨之出现在了门口处。 “走吧!”他对着她淡淡一笑。 乔素兰霎时红润了脸蛋,羞涩的站起身来,向着他走去。 这对新婚夫妻一起向着“宁寿堂”的方向而去。 “二少爷到——二少夫人到————” 门口处早就有丫鬟婆子候在那里,见二人来了,立刻满面笑容的高声传道。 乔素兰走在裴谨之半步之后,微垂着头,怀着紧张与欣喜迈进了宁寿堂的门槛。屋子里老太太申氏、定阳侯、二老爷,二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以及底下的两个哥儿姐儿,都在此中。 新媳妇进门后的第一次请安,所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向父母敬茶的。 蒲团已经被安置好,乔素兰跪在其上。 “请父亲用茶。”她把茶杯举过头顶。 二老爷靠在椅辈上,两手相互叉着放在自己的衣袖中,眼睛吊着,也不去接茶,只一味的发出冷笑声。乔素兰心里一紧,举着茶杯的双手都有了些微的晃动。 “咳、老二!”定阳侯竖起眼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二老爷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过到底还是把茶接了过来,随意往唇边一沾,也不知道究竟喝没喝到。 “母亲请用茶。” 兆氏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后,她对底下跪着的乔素兰道:“好孩子,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母亲望你与谨之日后和和美美,好好的过日子。”说罢,又取下自己腕上带着的一只冰种翡翠镯子,递给了乔素兰作见面礼。 见兆氏对自己和善,乔素兰心里微微一松,口中道:“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敬过父母后,乔素兰又分别拜见了申氏与定阳侯。 “你大伯母身子素来不好,今儿就没到,这是她托我给你的见面礼。”定阳侯说着,便递上了只漆盒。 昨日成婚时,伯母侯夫人也是没有出现的。乔素兰对于她今日没来便也不十分在意,又见那漆盒中是一只华美的金丝缠红宝石点凤步摇,那上面的红宝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心里就更加满意了。 见过长辈后,乔素兰又与大少爷、大少奶奶见了礼。口称:“大哥、大嫂……” 二人也均是回了礼。乔素兰的双眼在海氏面上一扫,心中想道:京中传言,定阳侯府的大少奶奶面目不好,不得夫君喜爱,如今看来果然有几分可信,又见他二身后站着一位面若桃花的妙龄女郎,便知道这女子应是大哥的妾室了。 “二嫂嫂。” “三妹妹,四弟弟。”乔素兰对着面前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笑的是又亲切又和蔼:“一点心意,弟弟妹妹,莫要嫌弃。”她送的是两只葫芦香囊,囊中各有十只黄金造的小鱼儿。 “谢二嫂嫂。”三小姐裴英与四少爷裴和之笑着道谢了。 新妇敬完了茶,老太太申氏便以头疼为名,挥了挥手,大家便各自散去了。 夫妻两个回到自家院子中,这院子名为【苍穆斋】,因是新婚翻修的缘故,处处都散发着一种新气。 “相公,妾身既已成了这院子的女主人,便该见见底下的下人,省的以后见了面都不知道谁是谁!”乔素兰亲手奉上一盏温茶,看着裴谨之的目光充满了羞喜与柔情。 这个提议属于正常要求,裴谨之自然不会驳斥。 于是,很快的,一排十几个下人出现在了乔素兰的面前。 乔素兰挨着排的细细一打量,笑着指了下最前头跪着的一人道:“你便是何安吧!” “回夫人的话,小的正是何安。” 乔素兰微微点了点头,很快便有丫鬟走出来往何安手里塞了个红封:“素听说你是爷身边最得利的人,以后也定要好生伺候爷,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小的谢过夫人。” 乔素兰满意的点点头。 “夫君……” “恩?”裴谨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乔素兰便撒娇似的说道:“妾身听说您身边还有一位得利的丫鬟,似是叫小夏的,不知道是底下的哪位啊?” “夫人嫁过来不过一日,便已打探的这般清楚了?”裴谨之笑了一笑,直视着乔素兰道:“夫人果然消息灵通啊!” 乔素兰嘴角边的笑容微微顿了下,讷讷地叫了声:“夫君?” 裴谨之却转过头去,直接对底下的何安道:“既然夫人想见,何安,你去绿竹轩一趟,把阿夏叫过来!” “是!”何安站起身,立马出去找人了。 “阿夏一直在绿竹轩那边服侍,此次也没有跟过来,许是没有听见夫人的命令,你不要在意才是!”裴谨之淡淡的说道。 乔素兰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这却也不怪乎她多想,实是这个所谓的容夏姑娘太过显眼了,她不亲自看一下,实难放心啊!何安的动作很快,并没有让两个主子多等,没一会儿就见他带着个小姑娘回来了。 “奴婢容夏见过二少爷、见过二少夫人。” 乔素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十分温柔的说道:“你叫容夏?站起身来,让我好好看看。” 容夏依言站了起来。 于是,这两个人便直接打了照面。 乔素兰看见容夏的样子,心里瞬间放心许多,这还是个孩子呢!虽然长得的确漂亮,不过怎么看,依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而乔素兰的姿容落在容夏眼中,却还是让她心中一涩,鹅蛋脸,柳叶眉,皮肤白皙,乌发垂髻,笑起来的样子也十分的温和可亲,此时她与裴谨之坐在一起,真的堪称的上是郎才女貌,合适的不得了啊! 有妻如此,他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容夏这样一想,心里面那些难忍的酸涩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赏!”乔素兰心里满意了,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三分真心 既是丈夫身边的得利人,乔素兰也愿意多亲近些。 容夏接过赏赐,便乖顺的的站到了一旁,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 三日之后,裴谨之陪乔素兰回门,而后又过五日,他的“婚假”结束,人又恢复到了繁忙的公事中,而容夏也在一日日中平静了下来,除了回家看望父母外,她便只在【绿竹轩】附近活动。 因为天气逐渐变冷的原因,池子里的鱼儿也养不久了,容夏便把精力放在了“温室养殖”这方面来,当然,这是个连塑料布都没有的时代,自然做不出什么养殖大棚来,不过古代人有古代人的智慧,这里虽没有大棚,但是如侯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却还是有“暖房”这种东西的。其实说来也简单,里面不过是扑了烧火的地龙,使屋子里保持恒定的温度,让里面养着的花儿不至于冻死罢了。 于是,容夏对裴谨之也提出了这个申请,裴谨之很痛快的就拨了个屋子出来给容夏做暖房,容夏便开始着人订了许多只七八米长的木头盒子出来,里面放进加了肥料的黑泥土。 她打算在里面栽一些最常吃的绿色蔬菜,譬如:小白菜、韭菜、生菜、菠菜、小葱什么的就很好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积酸菜。今年,容夏打算要多多腌制一些,她相信老容头和李娘子他们也一定会爱吃的。 对了,她最近还做了一坛子腐乳和一坛子臭豆腐,做出的口味那还真是一等一的好,特别是那坛臭豆腐,深受她爹,老容头的喜爱,每日吃饭时都会忍不住来一块,为了这,容夏她娘没少说他,嫌其口中太臭也! 容夏也很顺利的交了第一个女性朋友,就是当日容夏受伤后送她回家的那个叫做九香的姑娘。 而之所九香会愿意这么做,容夏觉得是因为何安的原因。 (*^__^*)这姑娘喜欢何安呢~~~~ 第25章 碍眼 “你就是容夏?” 容夏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少女,有些腼腆的说道:“对!我就是容夏。你是谁?” “我是二少夫人的陪嫁丫鬟绯儿。”名叫绯儿的小姑娘,一张颈子抻的老长,看着容夏的目光充满了打量跟不屑,只听她带着几丝骄傲的语气说道:“跟我来吧,二少夫人要见你!” 容夏一愣,犹豫道:“二少夫人找我有事吗?” “你个奴婢问那么多作什么,主子让你去你就去,莫不成还敢抗命不成?”绯儿姑娘横了她一眼,十分挑剔地说道:“动作快点,先去把你这身脏衣裳换掉,省的污了我家少夫人的眼睛。”此时容夏正在暖房中翻土,身上的确脏了些,可是也远远没有到什么污秽的地步,这绯儿姑娘只是纯粹看容夏不顺眼,所以故意挑刺罢了! 不过容夏也没有说什么,的确,在这里她是没有拒绝权利的。 迅速的换了一身衣裳,容夏跟在绯儿身后向着【苍暮斋】走去。 “奴婢容夏见过少夫人!”容夏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嗯,起来吧!”乔素兰懒洋洋的叫了起。 容夏便站起身来,微垂着头,十分紧张的站在了一旁。 “我听说在这个家里,二爷只吃你做的饭菜?”乔素兰微微歪着头颅,露出一脸好奇的样子。对于这个问题,容夏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有预感,若自己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或是会不高兴的。 所以她动了动粉嫩的小嘴,没有回话。 乔素兰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容夏一番,若说这么个小姑娘是什么厨艺圣手,乔素兰心里是绝然是不信的,然而现实却是:自己丈夫似乎真的只吃这个小姑娘做的饭菜。 【苍暮斋】里并没有设立自己的小厨房。乔素兰的一日三餐也是侯府大厨房供应的,侯府的伙食并不算差,吃起来也颇为美味可口,当然,你若是自己想额外吃些好料,譬如雪莲、鲍鱼、人参鸡汤什么的,只需要自己加钱,或是直接把东西送到后厨,师傅们便会给做的。 但是自从成亲以后,乔素兰就发现,自己夫君的饭食全都是单独做出来的,每次吃饭时,何安就会拎着个食盒过来,里面的饭菜,乔素兰观察了,看起来也不见得是什么珍馐海味,可是夫君就会吃的津津有味,而桌上其他菜式,则是碰都不会碰一下。 乔素兰让人出去打听,很快便知道了,这些饭菜都是容夏所做。 “我有些好奇你的手艺。今儿就做顿饭来,让我瞧瞧吧!”乔素兰挑了下眉头,对着底下的绯儿道:“领她去厨房!” 这个厨房指的自然是侯府的大厨房。 容夏做饭的手艺不错,然而,更多仰赖的却是灵井水浇灌出来的食物本身。所以半个时辰后,当乔素兰吃了口容夏做的菜肴后,脸上露出的神情是非常不以为然的。 既不是菜肴的味道,那冲着的就是做菜的人了。 乔素兰看着眼前的容夏。 小姑娘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身形稚弱,看起来就是个小孩子,而且神情瑟缩,一副胆子很小的样子。 “别总低着头,抬起脸,让我好好看看。” 容夏眨了眨眼睛,依言抬起了脸蛋。 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小姑娘,五官精致,眉眼清纯,这样的长相毫无攻击性,属于那种一见,就能让人心生怜惜的类型。 怜惜? “怨不得二少爷这么喜欢你呢!”乔素兰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微微笑了起来:“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就不要留在绿竹轩了,直接住在这边。我正式提你做一等丫鬟。”听见乔素兰的话,一旁的绯儿不欢喜的撅了撅嘴,看着容夏的目光就带上了许多的不善。 她自己还领着二等丫鬟的例呢,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啊! “回少夫人的话。绿竹轩那边开了座暖房,里面种了些蔬菜,需要人伺候。”容夏小声追加了一句:“是二少爷让我留在那边的。” 她这是在拿二爷压我吗? 乔素兰心里立刻不悦了起来。 她是一个外柔内刚,喜欢掌控一切的女人。只可惜,现在的定阳侯府跟本轮不到她来插手管家,而且嫁过来这些日子,她也明显发觉到侯府一些人对自己这一房的敌意,特别是老太太申氏,虽不说是故意欺辱虐待她,但是喜欢疼爱什么的那也是决计没有的,她可是管着整个侯府后院的内务啊,不得她欢心,乔素兰的日子也不免过的缩手缩脚起来。所以对于【苍暮斋】这个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乔素兰就想要达到百分之百的掌控。容夏这个既属于【苍暮斋】,又游离在她这个女主人视线之外的下人,就显的格外碍眼了。 “二爷那边我会去说。”乔素兰脸上的神色淡了起来:“绯儿,你过去帮着收拾收拾,今儿晚上就搬过来吧!” “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夫人恩典!”绯儿白了容夏一眼。 容夏觉得有些害怕,因为原先是哑巴的原因,其实她是有些社交恐惧症的,面对不熟悉的人,或是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容夏就会感到格外的紧张跟恐惧。 很明显,二少夫人就被她划到了这部分人群之中。 可说就像是刚才说的那样:在这里容夏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即使心里再不愿意,她也只能说道:“谢谢夫人恩——” “二爷到!”容夏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高声通传。 乔素兰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站起身向着门口迎去。裴谨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立一跪着的两个人,立着的那个对自己笑道:“夫君今日下差的好早啊!” 裴谨之淡淡的恩了一声,眼睛瞟向地上缩着的那个,开口问乔素兰:“阿夏怎么在这里?” 乔素兰脸上的笑容不变换,柔声道:“妾身见二爷平时只吃阿夏做的饭菜,一时好奇,就把人叫过来,让她做些出来尝尝。别说,阿夏年纪虽小,手艺却着实不错,怨不得夫君喜欢呢!” “阿夏一直帮我管着绿竹轩那边的事情,的确非常能干。”裴谨之对着乔素兰笑了笑,而后才对着底下的容夏道:“阿夏你过来。” 容夏低着头,非常乖巧的走到裴谨之面前。 “太子殿下明日要去京郊皇庄游玩,太子妃点名要你也跟着去,你回去收拾收拾,把该带的东西都带着。” 乔素兰听到这里,脸上立刻露出副惊诧的神情,呼道:“太子妃殿下怎么会点一个小丫头同去?” 裴谨之闻言望了过来,淡淡地说道:“阿夏很得太子妃殿下的欢心,夫人切不要把她当成一般的小丫鬟。” 乔素兰听出裴谨之话里的警告之意,脸上飞速闪现抹尴尬。 ***** “夫人可有为难你?”两人出得门外,裴谨之转过身如此问道。 容夏摇了摇头。 裴谨之上下看了眼她,而越看一双眉头就皱的越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最、最近胃口不好!”自从裴谨之成婚后,两人平日里就很少见面了。这冷不丁的一见面,裴谨之立刻发现小姑娘瘦了不少,本来就轻飘飘的小身板越发显得瘦弱了。 “怎么,生病了吗?”裴谨之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那低垂的小脑袋。 谁知容夏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裴谨之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他看了容夏半晌,终是缓缓放了下去。 “你回去吧!”最后,他如此说道。 容夏怀着一种自己也无法明白的自厌之感回到了【绿竹轩】。她觉得自己真是糟糕极了,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用平静的心绪对待他了,然而,当看见他与少夫人站在一起时,容夏还是感到了一种无比巨大的伤心和难过。 那情绪太剧烈了,剧烈到她连伪装都不成。 “要是能够离开就好了!去一个再也看不见他的地方。”容夏沮丧的想着。 可是她还有李娘子和老容头,而且裴谨之也离不开灵井水种植出的东西。 唉………… 就在容夏不停的沮丧与自我厌弃中,第二日,来临了。 皇室在京郊处有着许多庄园,其中有一处名为“汤泉庄”的。如其名,这里有着几处上好的温水泉眼,太子殿下有一些寒腿之症,每年冬季前后,都会去汤泉庄上泡泡温泉池子。 今年也不例外。 “阿夏咱们到了——”马车外何安敲了敲车壁。 容夏听了,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好漂亮!”容夏看着眼圈群山环绕中的一座壮丽庄园,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她站在山脚下,并不能完全看清山庄的全貌,不过就算只窥得一角,也能看出这是做十分巨而华的庄园。 太子此次来行宫,不仅带着太子妃,还带了一些东宫属臣,裴谨之就是太子钦点一定要带过来的,这从侧面上也说明了,太子十分喜欢与重视他。 第26章 和好 容夏被安排住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不大,但却十分精致。而且全部都是用那种没有上漆的黄木造的,人住进里面都能闻到一股子清新的松香气。 放下行礼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把她领走了。 “你上次送过来的那几坛子小咸菜,我们娘娘可爱吃了,特别是那道糖蒜,娘娘现在每顿饭都要用的。” 自己做的东西能被别人喜欢,容夏心里也高兴,此时听到了不免露出了笑容。 领着她的这个人叫淑琴,是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得力丫头,不仅长得秀丽且性子也很活泼,容夏去太子府做饭时,都是淑琴负责接待的。 “我最近还制了些腐乳,也是一种咸菜,不知道娘娘喜不喜欢?” “疑,你又做新东西了吗?那一会儿直接呈上来吧,娘娘一准喜欢。” 容夏想着:许是这些贵人们吃惯了山珍海味,才会对这些小咸菜什么的感到稀奇,当然,容夏自己那精湛的手艺,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淑琴直接把容夏领到了庄子上的厨房。 “太子殿下说了,这次皇庄行的一日三餐哪,都由阿夏你来负责,这里的几个都是给你打下手。”淑琴指着厨房中另外站着的五六个膀大三粗的女子们说道。“阿夏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白吗?”淑琴挑高了声音呵斥道。 那几个女子立刻低眉顺眼的齐声道:“婢子明白。” 淑琴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容夏得意一笑。 容夏这次是带着一车东西来的,既有暖棚里新摘出来的蔬菜,也有一部分则是灵井空间里面挑选出来的,话说回来,现在容夏的暖棚除了自己吃的外,还供应给了太子府,谁都不傻,由容夏种出来的东西,和还外面同样的东西就不是一个味儿,也是因为这个“独家供应”的关系,所以太子妃对容夏才这么“关照”的。 容夏在皇庄上第一顿饭做的是面条。 就两种面子,一种是容夏最擅长的酸菜肉丝面,一种是浓汤鸡骨面。 酸菜是今年新腌的,容夏这次带了几颗过来,酸酸脆脆的酸菜丝,配上些雪菜,然后用空间出产的猪肉,取最瘦的一块切成丝,拿海鲜酱油上锅一炸,再加上细如牛毛的拉面,最后点上几滴儿香油,那滋味就别提了。而另一道浓汤鸡骨面也是分毫不差,熬面的鸡汤底还是去年在金陵时养的那一批,容夏藏了几只进了空间,连肉带骨的剔除一小盆,洗净,配上各种调料上蛊熬着,一个小时候,肉骨分离,取出碎骨,只留下鸡肉和老汤,下上面条,温火两分钟,盛出锅,吃进嘴巴里满满的都是浓香味儿。 因为香味太浓的原因,弄得几个在旁边打下手的女人频频咽口水,瞅锅的眼神都直愣愣的。 虽然只是两样面条,但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对这顿面条,都表示出了一百二十个满意,光是太子自己就一个人干进去了四碗(大海碗)的那种,太子妃殿下虽只吃了一碗,但是看她那频频摸小腹的不雅举动,就知道,她此时也是撑的够呛。 “你做的那个腐乳我们娘娘特别喜欢,这是特意赏给你的。”淑琴笑眯眯的往容夏怀里塞了五两银子,太子妃殿下是个很大方的人,容夏去太子府做饭的那几次,但凡是做出什么可她心的东西了,都会有赏赐。 容夏脸上露出有点高兴又有点害羞的表情(w)。想了想,她回身掏出了个竹篾编制的小筐,里面是一些地瓜干,梅子干,土豆片之类的东西,都是容夏从她“家乡”带过来的特产,平时都是舍不得吃的,只有那时给小根生留了一些。容夏很喜欢和气的太子妃娘娘,又总觉得自己“占人家不少便宜”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 “这些是我家乡的特产,请太子妃娘娘尝尝吧!” “你家乡?小夏不是京城人啊?” 容夏便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点微微的苦涩。 “淑琴姐姐,锅里面还有一些鸡汤面,是我特意留下来给你的,你要不要吃啊?” “哎?还有我的份吗?小夏你可真是太好了!”淑琴姑娘特别不“淑”的兴奋起来,搂着容夏稚嫩地肩膀连声道:“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看着太子妃娘娘吃面时,心里面都快馋死了,那口水啊可是一个劲儿的往下流……” 容夏微笑着,一边听着淑琴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边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着:不知道少爷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吃到我做得面呢?他最喜欢吃酸菜肉丝面了呢!昨天自己惹他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呢?应该不会吧,少爷一向是个很温和的人啊! 总之——都是自己不对啊! 想到这里容夏又开始有些沮丧了起来。 皇庄的夜晚十分的宁静,且隐隐的还带着股山里的空旷。空气非常的清新,深吸一口,能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容夏踩着木板铺成的台阶,在檐角大红色灯笼的照耀下一步步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总算是顺顺利利的找了回来。 然后,一推开房门,她就傻了。 裴谨之就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中,端端正正的,十分君子的模样。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容夏有种想要扭头逃跑的冲动。 “少、少爷……”从裴谨之淡漠望来的视线中,容夏怀揣着不安,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少爷你怎么在这啊?” 容夏深吸了一口气,用着极小的声音问道。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在哪?”裴谨之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有些淡淡的嘲讽,就是不知道他嘲讽的是容夏的胆小还是愚蠢了? “可、可是…”容夏心里惊疑,来回看了两圈,这里的确是自己的房间啊:“可是淑琴姐姐说,这是给我住的啊。” 裴谨之看着她嘟起嘴巴,一副委委屈屈充满无辜的样子,心里的那把无名火蹭的下就燃烧起来,她是的他的丫鬟,可是现在却敢给他脸色看,这些日子以来的故意回避,问话时,她三心二意言不由衷的回答,对于享受惯容夏无微不至关怀的裴谨之来说,都是十分十分让他生气的原由。 于是,他的脸色就更加的不好了。 容夏明也明显感觉出来了,她咬了咬下唇,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下意识带着点讨好的叫了声:“少爷?”声音像小猫,神情也像小猫,惴惴不安望过来的大眼睛,圆滚滚的,实在让人舍不得去伤害她。 裴谨之面无表情的看了着她,良久后,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服侍我更衣。” 容夏一愣。 裴谨之不却不再看她,开始向着东边那侧走去,直到这时,容夏才发现裴谨之说的这是他的房间是个什么意思了,原来容夏住的屋子与裴谨之住的屋子是相连着的,或者更准确的说容夏住的是个类似纱橱的地方,与裴谨之的卧室间只隔着一道可以拉开的滑门。 容夏从来就不是个个子高的女孩子,相反,她的发育十分迟缓,至今为止身高也没有超过一米四,而且根据李娘子和老容头的身高看,她这辈子能超过一米六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玲珑娇小,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那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而裴谨之则毫无疑问的是个松柏般的男子,身形十分修长,目测足有一米八一八二左右,所以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一米四的小姑娘是怎样服侍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子更衣的。 她、她连衣服的扣子都够不到啊! 裴谨之成心让她难堪。 就那么站在那里,双手一抬,任着容夏在他身前扑腾着。 尽管已经是用力踮脚尖了,可惜身高差还是那么犹如天嶄,而越着急就越容易弄出错,容夏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扑到了裴谨之身上。裴谨之被她撞的倒退半步,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床上。 察觉出两人现在是个什么姿势,容夏一下子就羞耻了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就要起来,然而,裴谨之却忽然合紧了双手,两条胳膊紧紧箍着容夏的小腰,下巴杵在容夏的发顶上。 轻轻的磨蹭了下。 带着些无奈,带着些宠溺,裴谨之叹息道:“阿夏不要跟少爷闹了,好不好?” 轰——的声,容夏的一张小脸顿时红了个彻底。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男人在耳边低沉的叹息声与鼻腔中那淡淡的却无比好闻的皂角香气。 容夏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他啊!。 而现在这个她喜欢的人正抱着她,用着诱哄的语气对她说:你不要跟我闹了好不好! 容夏下意识的就想要说好。 因为真的是太喜欢了啊。 所以不想有一点点让他不满意,不想有一点点拂逆了他的心意。 而且原本就是自己单方面的无理取闹吧。 于是,半晌后,容夏低低地说了声:“是我不对!” 裴谨之满意的勾了下嘴角,下巴在发顶上越加磨了两圈。 “这么说,我们和好了?” “恩……” 第27章 勾引主子的下场 翻来覆去,容夏想了整整一个晚上,而越想容夏就越觉得羞愧。 她羞愧的是自己的态度。 不管承不承认,再裴谨之成婚后,自己对他就不再像是从前般那样亲密了,而且心里想着的也总是怎样离开他。想要脱了奴籍,想要和父母一起离开侯府。想要搬到一个远远的地方,过着平淡的生活。 现在想一想,自己是多么的肤浅与忘恩负义啊! 她喜欢裴谨之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总不能也强迫裴谨之也喜欢她啊! 先不说两个人的身份门第的差异,就说年龄上,他们差了整整十岁呢,在裴谨之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或者说是一个比较另他欢喜的小妹妹。 是自己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还是怨上了他。 可是这种“怨”又是完全不对,更是不该存在的。 容夏见过当主子的是怎么对方奴婢的。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是一种根本没有把她们当成人的心里。 高兴的时候主子夸你几句,不高兴的时候呵斥体罚都是轻的,随意发卖了你才是正常的。可是裴谨之待她却全然不是这样的。他待她很平等也很尊重,不因为她年龄幼小而轻视,也不因她地位低下而鄙视。容夏每次为他做饭,他都会揉着她的脑袋说:“阿夏辛苦了!” 裴谨之待她真的是极好的。 若是没有他护着,容夏不可能在侯府里活的这么逍遥自在。 所以她应该是满怀感激,而不是因为他娶了别人就暗生“幽怨。” 容夏十分羞愧的想着:她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她要比以前对裴谨之更好才行啊! “米粥、灌汤包、还有咸鸭蛋!”容夏把食盒里的早餐挨着拿出来,摆在了桌面上:“还有少爷喜欢吃的热豆花,我新调了一种卤汁,少爷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裴谨之净了手后,坐到餐桌前,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地饭菜一样,淡淡地问道:“太子和太子妃那边已经送去了?” 容夏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他们没有热豆花噢!只有少爷你有!” 裴谨之举着筷著的手一停,抬起头看了容夏一眼。 容夏抿了抿嘴巴,低下了小脑袋。 容夏弄的灌汤包,真的就是那种灌满了汤汁的小包子,轻轻咬一口,鲜浓的滚烫的汤汁儿就会迫不及待的涌到口腔中,裴谨之把一屉灌汤包全部吃掉了。完全没有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呢! 吃完了包子,他开始慢慢地喝起热豆花。 容夏特别有眼色的给他在豆花里加上了一小勺蒜汁儿。 裴谨之十分秀气的吃了起来。 等到整个桌子上的食物都被消灭了后,裴谨之施施然的站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容夏面前,又施施然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十分腹黑的样子,他说:“豆花很好吃哦!” 于是,容夏就明白了。 少爷他——果然是个豆花控呢~~~ (你根本完全没明白) ******* 太子妃娘娘,石氏。是个十分和气的女子。 这一日,太子带着几个东宫属臣去了庄子附近的山上打猎。 太子妃闲来无事,就把容夏召过去说话。 容夏在做一些小零食方面非常拿手,太子妃虽然身份高贵,可却意外的十分贪嘴儿,容夏向她介绍了几种好吃但是吃了后却不会发胖的零食,太子妃娘娘十分欢心。 对着容夏也越加有了好颜色。 就在两个人相谈正欢时,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人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容夏知道她叫做绣心,是太子妃身边最得利的丫鬟,淑琴姑娘也要排在她的后面呢!绣心附来到太子妃身边,附身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太子妃听了以后,表情丝毫没变,十分轻描淡写的说了声:“带她进来!” 于是,片刻后之后,一位穿着紫色衣裳,长相上有着几丝妩媚的女子被押解了进来,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凌乱,脸上也充满了惊慌,她一进门便磕头求饶,哭哭啼啼地说道:“太子妃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勾引太子殿下啊!” 太子妃石氏瞟了她一眼,染着大红色丹蔻的食指轻轻弹了弹,淡淡地说道:“既说冤枉,那你告诉本宫这些是什么?” 绣心走过来,当着那女子的面把一包东西摊在她的眼前。 那女子看了后,整个身子一软,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绣心轻蔑的对着这女子道:“东西是从你房间中的包裹里搜到的,合欢花的粉末,不用我告诉你这药有什么作用吧!一个区区贱婢,竟敢偷藏这种淫药,还说没有勾引太子之心。” “不!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把这东西偷偷藏到奴婢房中的。”这个女子看起来惊慌极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哭的不行:“主子,您就相信奴婢吧,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怎么会背叛您呢,奴婢是被冤枉的啊!” “那你夜会萧良梯一事也是被冤枉的?”太子妃石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即就让这个紫衣女子如坠深渊。 “罢了,看在你也伺候我一场的份上……”太子妃叹了口一口气,那张柔和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色彩,她挥了挥手衣袖道:“带下去,沉了!”于是,容夏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紫衣女子被人堵上了嘴巴,像是拖死狗那样给拖了下去。 此时此刻,容夏觉得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 怕的她四肢发冷,整个人都在不可自制的发着抖。 沉了!沉到哪里去了? 容夏不敢问,更不敢想。 “咱们刚才说到哪了?”太子妃石氏问道。 容夏脑袋嗡嗡地,哪里听得清楚她再说什么,下意识的就:“啊?”了一声。 她的紧张慌乱,石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抱歉的样子,抬起手,很温柔的摸了摸容夏的小脑袋:“吓着你了?你看我,真是的,竟忘了你还是个孩子呢!” 石氏叹了口气,对着外面叫了一声:“淑琴!” 听见叫唤,淑琴很快就进来了。 石氏对着她道:“你送小夏姑娘回去,再让厨房煮碗压惊汤来。” 此时此刻,她似乎又回到了容夏印象中的那个样子。温柔,和气,好像刚才那个用着漫不经心的口气说着:“带下去,沉了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你呀,胆子也太小了!”淑琴姑娘很负责的把容夏送回了房间。并且对容夏魂不守舍的样子,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容夏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到底没有忍住,还是小声地询问起来:“刚才那个人是……。” 淑琴脸色一暗,叹了口气,有些闷闷的坐到了容夏身旁:“那人叫浓笙,原来和我一样都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丫头,要怪只怪浓笙起了异心,背叛了娘娘。”淑琴气恨的骂了句:“让她穿的花枝招展的在殿下眼前晃悠,让她起了攀高枝儿的心,活该她有这个下场!”这样说着的淑琴姑娘,眼睛却在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 在容夏原来的世界,也是有着那种介入别人婚姻的女人的。 那种女人被称为小三、破鞋之类的,会受到别人的鄙视。 然而,即使那种女人再令人鄙视,再令人不齿,可是也没有一个原配,会用着像是踩死一只虫子的姿态来杀掉一个人。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容夏不得不感到恐惧。 浓心姑娘的事情就像是一段小插曲,根本没有引起过任何风波,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曾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样。 “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容夏摇了摇头。 知道她是个锯嘴儿葫芦的性子,裴谨之也不强迫她开口,只说道:“阿夏来庄子上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泡过温泉吧!” 容夏听了这话一愣,随即眼睛又是一亮,满含期待晶晶盈盈地看着他。 于是,裴谨之就笑了——又腹又黑的那种。 温热滚烫的泉水,泛着浓浓的硫磺味道,若是泡进去一定会非常舒服吧!容夏十分羡慕的想着。 “再用点力气,没有吃饱饭吗?”可惜她没有泡进去的命,倒是有给人搓澡的命! 撇了撇嘴巴,容夏吭哧吭哧的用着毛巾使劲儿搓了起来。 可惜没有澡巾这种东西,否则的话非给你搓掉层皮不可!!! 裴谨之趴在池壁上,任着身后的小丫头给自己搓背。 烟云蒸汽之间,他一袭黑发懒散的披散开来,湿成缕,打在脸侧上,端整的脸孔也没了往日的清雅,倒是多了几份说不出但不明的风流韵味儿。 反正就是好看,非常非常的好看。 容夏看着看着,就被看直了眼睛。 “好看吗?”裴谨之突然问道。 容夏露出呆呆傻傻的脸,呆呆傻傻的点了点头:“好看!”说完后,还又追加了句:“比郑少秋都好看!” 裴谨之皱眉:“郑少秋是谁?” 容夏依然呆呆傻傻地说道:“是、是乾隆、还是楚留香啊!” 是容夏的大偶像呢! 裴谨之:“……” 为什么他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第28章 涟漪 容夏最后还是泡了会儿温泉。 尽管是在伺候完裴二少爷之后。 泡温泉的感觉与在县城澡堂里泡大池子的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而且容夏胆子比较小,夜深人静,自己泡澡什么的……于是,她基本上只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钟,就*的爬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泡温泉真的起到了效果,总之,那天晚上容夏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早晨,感觉到浑身都十分清爽。 太子殿下来皇庄纯粹就是度假散心的,他似乎十分喜欢打猎,每天都能看见他带着属下去围猎。有的时候能够猎回来一些山鸡、野兔的,有的时候则是会空手而回。而这一日,太子一行,却出乎预料的猎到了一头野猪回来,看块头足有二百斤左右,是个大猎物了。 “谏言看起来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身手却是这般了得!”指着这头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野猪,太子殿下对着围城一圈的众人啧啧称赞道:“看没看见,一箭,就一箭。从野猪左耳瞬间穿透,一击致命,真是好身手,好箭法啊!”太子殿下显的十分高兴,口中不停称赞着。 容夏也惊奇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凶悍生物,那又大又长的獠牙与狰狞的脸部表情,无不说明了这是头十分有凶性的东西。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边淡定从容,一派君子如玉的裴二少爷,容夏忽然就有了种,人啊果真不可貌相的深刻感慨。 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小夏过来!”忽然地,那边的太子殿下十分高兴的向容夏招了招手。 容夏赶紧就小跑了过去。 太子指着地上的野猪,笑呵呵地说道:“咱们晚上就吃这个吧,你收拾收拾,看着做什么才好吃!” 容夏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弄烧烤吧。 虽然说烤肉串,用牛肉是最好的,不过在瑞朝耕牛属于不可宰杀的东西,杀牛是犯法的,所以牛肉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倒是这野猪肉,好好收拾一下弄出的味道肯定也是不差的。 选了野猪身上最好吃的两处肉,削成透明的微红肉片,容夏的灵井空间里还带着烧烤神物——孜然。混了七八种调料,把割出来的野猪肉片腌制好。容夏又要让准备好了一块大铁板,除了肉串儿外,她还准备做铁板烧……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往往他们自己动手做的东西,就会格外珍惜,同理考证,自己动手做的食物,吃起来也就格外的香了。 皇庄的一处露天院落中, 点燃了一处篝火。 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太子妃殿下均都出席了。 太子殿下左手捏了三串儿猪肉串,右手捏着两串烤蹄筋儿,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辣椒、芝麻、孜然,是烧烤界不可小觑的三大神物,对于从来没有出现过孜然的瑞朝来说,对于习惯烧烤就是整个烤着吃的人来说,裹着三大神物的烤肉串,无疑是美味的让人上瘾。 而皇后娘娘则是对考蔬菜情有独钟,她特别喜欢吃容夏做的干豆腐卷,就是那种一张干豆腐里面卷着切碎的葱花香菜,里外抹上一层特质辣酱,放到明火上烤到金黄的豆腐卷。 至于裴谨之—— 他比较喜欢铁板烧,这就忙坏了容夏,她一手一个木板勺飞快的翻弄着板上烧烤的东西,因为他不能吃非空间出产的东西,容夏就用空间里储存的猪肉悄悄换下了野猪肉,裴谨之尝过后,立刻看了她一眼,容夏移开眼睛,十分心虚的躲了过去,裴谨之就笑了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铁板肉片、铁板酸菜、铁百烤鱼、总而言之容夏真的十分的忙啊! 太子、太子妃、裴谨之以及其他的几位东宫属臣,以及许多位伺候的宫人们大家都坐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尊卑了,大家就是低头狂吃,各个吃的是兴高采烈,总而言之,这场烧烤大会真的是十分的成功啊! 而容夏也累的不行,弄到最后,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xxxxx “骑马?”容夏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无比惊奇的问道:“少爷,您要教我骑马?” “怎么,你不愿意?”裴谨之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容夏赶紧摇了摇头,怎么会不愿意的,她非常非常愿意的好不好。 容夏原先是个哑巴孩子,性子本来就比较自卑,抛却灵井空间这种逆天外挂,让容夏那短暂一生中深感自豪的其实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她厨艺很好,另一件事就是:她会开车! 不是那种自行车或是三轮车哦,是真的四轮驱动车。容夏学车的速度连她哥哥都感到惊叹,是属于那种练习两遍就能上道的类型,而且开得还很稳当呢!只可惜她当初命不好,遇见了醉酒驾驶的人,又是雨天路滑,车子没让开,直接见了阎王。 现在虽然再也没有什么车子能让容夏开了,然而,马就等于是车啊,容夏对于车子的热爱自然而然的就转移到了马上,只可惜,她一直没有机会去学,现在裴谨之提出要教他,容夏自然是千百个乐意的。 裴谨之看着那开始兴奋起来的小脸,微微笑了笑,向着下方伸出了手。 容夏也没有多想,十分高兴的把自己的微凉的小手放进了那只修长的大手中,握紧,巧劲一拽,容夏就飞一样的被拉上了马,裴谨之把她放在胸前,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围在了容夏的腰上。 站得高望的远果然是不变的真理,马上的风景也别具不同。 容夏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不但不怕,反而兴奋的不得了,她一会儿摸摸马鬃,一会儿又趴下去摸摸马头,最后还十分着急的说道:“少爷,能让它跑起来吗?” 裴谨之笑了笑……于是,容夏彻底感受了一把什么叫策马奔腾。 怎么说呢。 没有开车的感觉稳当,但是非常非常刺激呢! 裴谨之带着她绕着整个皇庄跑了一圈,然后,又仔细的教了容夏御马的细节。 当然,因为容夏身形的原因,这种成年骏马她是无论如何都驾驭不了的,不过能够骑上一圈,容夏就感到很高兴了。 “少爷,这匹马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啊?” 裴谨之就笑了笑,说了两个字:“追风。” “哇啊,能够追上风的马!真是太帅气了!”容夏的一双眼睛直放出光芒,羡慕的不得了。 “下次让你骑那种半大的小驹子。”裴谨之笑了笑,抬起手,揉了揉容夏的小脑袋。 容夏对着他笑了笑。 不得不说,这一天,容夏过的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快乐的时光总是会很短暂,离开的时候也终于要到了。 “有时间的话多带阿夏进宫来玩啊,本宫可是很喜欢她的!”太子妃娘娘坐在华美的车子里,探出头来,巧笑嫣然的如此说道。裴谨之无奈的一摇头,本来是藏在家中的宝贝,没想到不过是一时失察,就被被人惦记上了,真是失策啊,失策! 马车的轱辘压在新雪里咯吱直响,容夏顺着车窗向外望去。 天地间,白雪缤纷,一片苍茫。 容夏突然就觉得心胸一阔,有些事情,也许真的不用去钻牛角尖了。 她能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的莫大眷顾了。 千万不要再把生命浪费在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上。 不要贪婪。 容夏对自己说道:贪婪是罪啊! 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黑了,裴谨之自然去拜见长辈,容夏则是回了【绿竹轩】那边,现在九香姑娘也被调了过来,成为了【绿竹轩】的一员。有她作伴,在这个冷清偏僻的地方,容夏也感到安心些。 九香对于容夏去皇庄一事感到十分的好奇,或者更准确的说她对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感到极度好奇,连连向容夏追问了不少事情,容夏舟车劳顿的,也没有谈话的性质,只把带回来的手办礼一大包(容夏制作的野猪肉条)送给了九香。 然后,就关了房门,呼呼大睡起来 “娘娘,您看那小蹄子,人回来了,竟也不到您跟前请安,真真是仗着二爷宠爱,不把您放心上呢!”绯儿姑娘一脸气愤,说出的话语也含着尖酸的挑拨。 然而,虽是挑拨,但乔素兰究竟还是记在了心底。 站在门口侯着的江佩猛然翻了帘子进来,张口就喜气盈盈地说道:“夫人,二爷往这边来了!” 乔素兰立刻站起身来,一张脸上都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夫君,你回来了!”她站在那里,双眼之中布满了数不尽的柔情蜜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养鱼的池子早就结成了厚厚的冰面。 容夏干脆做了两个陀螺出来,在冰面上甩着顽。 何安就非常喜欢这个运动,一有空闲就过来抽两鞭子,容夏去了皇庄溜达一趟,心结解开了大半,也不像全段时间那样忧愁了。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而这个时候侯府之中也发生了一件好事。 大房的胡姨娘有喜了。 这个胡姨娘就是原先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叫玳瑁的丫头,后来老太太做主赏给了大少爷做妾,抬了姨娘。这是侯府这一代,第一个孩子,虽不是出自大少奶奶的肚子吧,可是驾不住老太太喜欢阿! 当容夏听九香说起这个消息时,不知不觉的她就想起了远方的姐姐。 拥有着娇妻美妾的大少爷,是否还记得曾经那个叫做碧丝的女孩儿呢? 容夏觉得:那一定是记不得得罢! 胡姨娘怀孕的消息,在许多人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乔素兰就想的十分多。 她的祖父乔阁老娶的是恩师的女儿,乔阁老性格比较强势,一心钻研仕途。而恰巧乔老夫人却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两人性格正好互补,没有出现那种富贵之后抛弃糟糠的戏码,两人恩恩爱爱了三十几年,乔阁老一生都没有纳过一个妾室。而她的父亲是祖父的长子。可惜身上却没有具备祖父的才能,他的性子有些像祖母,是个十分优柔寡断的人,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不过却也胜在老实听话,所以乔素兰的母亲十分拿捏的住她的父亲,后院之中也同样没有其他女人驻足。 有着祖父、祖母与父亲、母亲、两代人活生生的榜样立着这。 不难想象,乔素兰对自己的婚姻会有怎样的憧憬和要求了。 所以她打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海氏,一个拢不住丈夫心的女人,一个居然让妾室先怀上孩子的女人,这是一个多么无用的女人啊! 枉她还当了个侯府大少奶奶的名讳! 真是个废物。 而在这种隐秘的鄙视与优越感中,乔素兰也有着一种焦躁感。 她想要:怀孩子。 想要尽可能快的怀上孩子。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的地位,才不会像海氏一样被长辈随随便便的塞个妾室过来。 所以乔素兰:十分的着急。 容夏在这个世界中度过的第二个春节,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来到了。 她跪在一群丫鬟下人中,从二少奶奶手里接了赏钱。 然后,又在廊檐下见到了二少爷。 容夏对着他笑了笑,说了声:“恭喜发财!” 裴谨之也对这她笑了笑,不是那种淡淡的笑,是那种想起什么似的忍俊不禁的笑容,他同样拱了拱手,说道:“新年大吉!” 于是,容夏手里就又多出了只红包包。 守岁的那天,容夏回了自己家中。 老旧却又温暖的屋子里,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 容夏做了六菜一汤。 半夜的饺子吃的是最新鲜的韭菜鸡蛋馅。 那天晚上,容夏钻进了李娘子的被窝。 睡的非常香甜,依稀间,也似乎做了分不错的美梦。 第29章 猫腻 大年初五,也叫破五,有吃饺子、接财神、出嫁女儿回门的习俗。 定阳侯府的大少奶奶娘家是颖川的,山高路远,这门自然是回不去的。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娘家离的近的好处了,二少奶奶乔素兰出自阁老府,全家皆都住在京城,是以这一日,刚过了辰时,就梳妆打扮的靓丽无比,携着自家夫君,高高兴兴的回娘家去了。 到了地方,裴谨之自是先去拜见了乔阁老,乔阁老既是他的坐师,又是他的长辈,且对于这个孙女婿一直是不遗余力的提携关照,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就是裴谨之官场上最大的一座靠山。 孙翁婿两个在书房相谈甚欢。乔素兰则是被自己母亲唤了过去,母女两个许久未见,自是好一阵的亲昵欢喜。 乔素兰的母亲姓王,只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儿,长子叫乔明轩娶妻尚氏,小两口膝下现只有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儿叫乔姗,而剩下的那一女便是乔素兰了。王氏看着面前神采飞扬,脸色极佳的女儿,心里真是特别特别高兴,连声道:“你祖父给你定的这门亲事,真是定对了!” 乔素兰听见这话脸儿一红,嗔怪道:“当初娘还不同意呢!现在倒赞祖父英明了!” “当初不是顾忌到他家的特殊情况嘛!”王氏笑着说道:“定阳侯家的二老爷是个什么样的败家子,满京城谁不知道啊?而且他那又是个后娘,我不是怕你嫁进去吃亏嘛!” 乔素兰抿嘴儿一笑,张嘴道:“娘放心好了,公爹虽是不着调了些,不过上面有侯爷压制着,却也闹不到我们这。婆婆虽不是相公的生母,不过说句实在话,对我们也算不错了,女儿瞅着倒是比公爹还要强一些呢!” 王氏听了这话心里更加高兴,谁不想自己的姑娘嫁的好啊!女婿自身是没得说的,长相俊俏,才高八斗正是一等一的乘龙快婿,也就是家里长辈不着调了些,所以王氏才担心呢! “好好好,只要你过得好,娘这心阿就踏实了!”王氏拍着乔素兰的手背连声笑了起来,乔素兰撒娇似的把头埋在母亲的肩窝里,可美的样子。 “对了!”王氏笑了一会儿,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嫁过去也有段时间了,肚子有没有什么信儿啊?” 乔素兰闻言脸上微微一僵,摇头道:“我几日前刚来了月事。” “那你可得抓紧啊!”王氏一脸认真的紧着叮嘱道:“趁着你们两个新婚燕尔,感情正浓时,抓紧时间先生一个,别管是男是女,只有生了孩子,你这少奶奶的位置才算做的稳当,否则 时间越久,就越容易被其他女人钻了空子。” “娘,我还年轻呢!不急,而且相公也不是那样的人。”乔氏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 “傻孩子。哪个男人不爱鲜,你现在不着急,以后就该吃苦了。” “娘能把爹爹攥在手心里一辈子,焉知女儿不能做到?” “傻子,你爹能跟谨之相比吗?”凡事有一弊就有一利,丈夫窝囊无用却胜在没有花花肠子,她又摊上了个好性子的婆婆,这才顺顺利利的守到了现在。可女婿不一样啊,一看就是个主意极正的强硬之人,而且凭着他的本事,日后肯定能有平步青云的一天。可自家除了公公外,底下的就没有什么读书种子了,又没有爵位傍身,待公公一去,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你们家大房的事情,娘可是听说了的!那个怀了孕的姨娘,不就是府里老太太给赐的吗?”王氏一脸不赞同的皱眉头:“看看,连自己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倒给别人当了娘!想想就堵心,怎么,你想变成第二个海氏啊!” “女儿当然不想。”乔素兰脸上划过抹阴云,她自己又何尝不急呢。 “这样,你回去再试几个月,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立刻找大夫来看,一定越早越好知道吗?”乔素兰点了点头。 “祖母…姑姑……我进来了!”有稚嫩的孩童声在门外响起。 乔素兰立刻转了脸笑脸出来,扬声道:“是珊姐儿吧,快,进来,让姑姑看看。” 果然,片刻后,一个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女子领着小女娃娃走了进来。这娃儿一进门就奔到了乔素兰怀中一口一个叫着姑姑。 “珊姐看着又高了些。”乔素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然后对着那大腹便便的女子道:“嫂子身子不方便,就别出来了,和我还客气什么。” 尚氏闻言便笑了笑,让人搀着坐到了婆母身边。 “算算也快到临盆的日子了吧!”乔素兰看着尚氏硕大的腹部,眼中流露出一股羡慕的神采。 “是呢,就在这几日了。”尚氏笑了笑。她也怪不容易的,进门好几年了,才只得了一个珊姐儿,眼下怀里这个要再不是男嗣,光是婆母那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姑嫂两个和和气气的说了会儿话,尚氏便提起了一件事:“你的哥哥脸薄,不好意思说。其实有一件事,还想让妹妹帮帮忙。” “哦?是何事?”乔素兰疑惑的挑了眉头。 尚氏便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本事。文是不行的,倒是有几把子力气,便想往武的方面上走,只是咱家没有这方面的路子,便想求着妹妹的亲家,帮把手,给你哥哥寻个好前程出来。” 裴家毕竟是以武起家的,在军队中路子极广,里面的水也摸得清楚。哪个职位最容易出彩,哪个地方最容易升职,有裴家帮忙,乔素兰的长兄,自然走的更加顺当容易。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事不过乔阁老的手,别人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乔素兰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口就应了下来,尚氏听了自然是喜笑颜开,便是一旁的王氏也高兴的抿了抿嘴角。 乔氏与裴谨之在阁老府这边吃了午饭,才回了侯府。在车上时,乔素兰寻了个空当就把长兄的事情说了一遍,裴谨之听了倒没说什么表示,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马车进了侯府,夫妻两个还没下车,就有下人一股脑的跑了过来。 赶车的何安立刻迎了上来,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何安的脸色就朝着苦瓜的方向去了。 “少爷……”何安敲了敲车壁,在裴谨之看过来的时候,凑过去在耳边飞速说了起来。 裴谨之面无表情的听他说完,微一沉吟,摆手道:“不用去管他,直接回院子。” “夫君,是出了什么事吗?”乔素兰小心看了下他的脸色,好奇的问道。 裴谨之半眯了眼睛,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 乔素兰脸色一僵,颤颤地,也闭口不言了。 外面气温低,马车直接就驶进了【苍穆斋】,裴谨之自去了书房,乔素兰却心痒痒的召了人过来打听。 绯儿是个话多的急性子,主子一问,立刻就一脸心痒难耐的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这事却原来是个桃色事件,而且事件的主人公就是乔素兰的公公,定阳侯府里的二老爷。 “……那女人姓范,原是个行商的平妻,被养在京城的一条巷子里,也不知道二老爷是怎么勾搭上的人家,两人就有了苟且之事,后来那女人有了身孕,被回来的行商撞破,现在领着人闹上门来,要咱们家给他个说法呢。”商人所谓的平妻其实也就是个妾。但不管怎么说,那女的也是个有夫之妇。现下二老爷把人家就这么给睡了,还睡出了孩子,怎么看,都是一件惊天的丑闻了。 果然,乔素兰听见这番乌七麻黑的事情,心里就开始气了起来,暗恨道:“公公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做出这种不要面皮的丑事,闹将出去,没脸的还不是相公。”翰林院的职位清贵无比,在翰林院上差的人,也要显的格外高洁清贵。一个父亲在外面偷吃女人的翰林,说将出去,自然是没脸的很。 然而,无论乔氏心里面再怎么埋怨,事情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侯府付出了五千两银子的代价,让那商人闭了嘴巴,同意和解。 定阳侯被这事恶心的够呛,然而,这女人现在怀里揣着个孩子,二老爷又一口咬定孩子是自己的,老太太申氏舍不得孙子,结果这女人还是进了侯府大门,虽只是给关进了个偏院里,但好歹也是进了门,日后只要生下孩子,一个妾室也是跑不了的。 “回少爷,奴才没用,把人给跟丢了!”何安跪在地上十分羞愧的说道。 “丢了?”裴谨之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问道。 “是,说来也奇怪,那商人昨儿晚上进了家客栈,结果今儿早晨,人就不见了!”何安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裴谨之听了这话,脸上闪出一抹思索的表情。 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清冷的双眼微微一眯,裴谨之冷笑了声:猫腻。 第30章 锅子 容夏和九香坐在暖炕上,中间放着个笸箩,里面是冒着尖儿的糖炒栗子。 九香比她大,今年已经有十七了,人长得也算清秀,就是性子有点尖刻,不过心还是满好的,她是个喜欢说话的,此时就一边拨着栗子一边忍不住和容夏八卦着府里的事情。 “今儿上午二老爷还闹了一场,说是范姨娘有了身孕受不得苦,要把人从偏院那边放出来。咱太太愣是不让,两人起了口角,听说差点都没动起手来。” 容夏想着:二老爷那个人却实太不着调了些,这样的人搁在原来的家乡那边,足够称呼他一声人渣了。 “二夫人也怪不容易的!”容夏不得不感概了一声。 老公在外面偷人弄出了孩子,她作为妻子不但不能反击,还得藏着捂着这事,还得让那女人进门,好吃好喝的供着,当真是憋气极了。 “我跟你说,他们来闹的那天,我远远的看了那个范氏一眼,她穿了一身白色儿的衣裳,一副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样子,活脱脱的就是个狐狸精,怨不得能把二老爷迷成那样呢!” 九香砸吧砸吧嘴儿,连番感叹了一遍,而后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侯府中另一个怀孕的人:“要说狐狸精,大房的那个也是不差的。自打怀了孕后,那尾巴就翘起来了,今儿要吃金丝血燕,明儿要吃人参雪莲,还见天的让人去堵大少爷,一天半天不见的,就说自己肚子疼,那个折腾啊!啧啧啧……原也不过是下人的出身,现在一招飞了枝头,贱骨头就轻了!” 容夏不好意思说别人的不是,而且当年碧丝的事情终归和大少奶奶有关联,她对那两人印象都不大好,所以此时也就闭口不言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何安远远的就叫了声:“小夏?” 容夏哎——!了一声,迅速下炕提鞋。 何安肩头上有风雪,脸上也被冻的通红。 “小夏,少爷今晚上想吃锅子,叫你准备一下。”去年在金陵过冬的时候,容夏就做过两次,味道大合裴谨之的心,今儿大约是想起来了,就让容夏做。 “我知道了!”容夏点了点头,自从裴谨之搬到【苍穆斋】那边,老实说,容夏的工作强度可是大大减少了,而且现在暖棚那边有王大海帮忙,【绿竹轩】内外的又有九香打扫看顾,容夏现在每天除了给植物浇灵泉水,就是做做饭什么的了,可谓是十分轻松的。 何安跟容夏说了口信,眼睛还往屋里寻了一圈。 容夏知道他是在看九香,不禁抿着唇角笑了一下,何安被她笑了个脸红,挠挠头,也不停留,直接回主子那边去了。 容夏便关了房门,回过身轻笑着看了九香一眼。 九香豪爽的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掐了容夏两下粉嫩粉嫩的脸颊,口中直道:“你个狭促鬼儿!” 容夏这边一直养着头羊,原是想要打了羊奶给裴谨之补身子的,不过裴谨之一直喝不灌羊奶的味道。时间长了,容夏也就不勉强他了,倒是自己见天的喝了起来,不过自打这母羊过了哺乳期后,就再也挤不出奶水了。今儿正好,裴谨之想要吃锅子,干脆就让这只羊祭了他的五脏庙吧! 容夏去寻了王大海,让他去把羊收拾好。她自己则是去了厨房,开始鼓捣起来,大瑞朝并没有吃火锅的习惯,容夏这只鸳鸯铜锅还是在金陵时现找人打造的。洗菜、切菜、熬汤…容夏做得热火朝天。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很快。 裴谨之掐着点准时抵达了【绿竹轩】 “少爷!”容夏笑着叫了一声。 裴谨之回身一看,笑了。 今儿的容夏穿了身浅蓝色碎花的短褂斜襟儿棉袄,那棉袄里续的棉花可真叫个厚实,娇小的容夏穿着它,远处一看就像是只蓝色的大圆球,仿佛轻轻一推,就可以让这个求在地上滚几圈一样。 容夏见他发笑,去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臃肿身材被嘲笑的缘故。 她怕冷,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不是个火力旺盛的人,而且京城的冬天可是格外的干冷,为了自己的小身板着想,她当然是怎么保暖怎么来了。 “少爷先坐啊!马上就好了。”容夏呼哧呼哧的把手里端着的鸳鸯铜锅放到桌子上,这里原是裴谨之的书房,现在里面的东西也没挪动过。 有何安和九香帮忙。很快,整整一大桌子的盘子就被放在了桌子上。 托暖棚的福,在这种白雪皑皑的天气,她们家桌子上还能看见绿色的蔬菜。 羊肉已经被切成了薄薄的肉片儿摆成环形的两盘,除此之外,羊蹄筋儿,羊肚丝也被切出了一盘,蔬菜也是不少的,白菜、菠菜、生菜、香菜、冻豆腐,红薯片,以及一盘特质的猪血肠和两团把的干干的酸菜丝。 容夏把鸳鸯锅放在桌子上,伸出手点了里面的炭火,汤料都是滚熟放入的,所以没过多久就沸了起来。 容夏开了一小坛儿空间里的果子酒,她知道裴谨之喜欢这个。 “坐吧!”裴谨之指了指自己的对面。 他说的自然是容夏。 何安和九香早就知机的退出去了。 容夏听他叫坐,却没有坐下,反而走到他身边,十分认真的说道:“还是我伺候少爷吃吧,你不会,容易烫着!” 这可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的。 裴谨之听她揭自己的短儿,也不在着恼,反而苦笑一声。于是,容夏就开始伺候他吃饭了—— 腐乳、韭菜花、以及香浓的麻将放上勺蒜汁儿做调料,裴谨之吃的是热火朝天,相比于鸡骨浓汤的汤底,他似乎更加喜欢加了辣子的那边,容夏一手端着只瓷碟儿一手拿着只汤勺,把锅子里熟了的菜食捞出来,放到裴谨之的面前,两个人极有默契,基本上是他看到哪个,容夏的手快的往锅子里下哪个。 要说这里面最好吃的却还要属于那羊肉了。那羊用着灵泉水养了一年多了,早就肥硕的不得啦,肉杀出来,一片片的,可是滑嫩的恨不得能把舌头都咬下去,没有那种过于膻腥的味道,只有浓浓的肉香气,裴谨之吃了两盘都没够,直到第三盘才稍稍满意。 裴谨之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容夏也开始吃了些。火锅的蒸汽之下,显的白嫩的小脸越加红扑扑的了。 两人吃的正欢时,何安推开门进来了,对着裴谨之禀道:“少爷,大少爷寻着你往这边来了!” 话语刚落,裴安之的身影就从外面进来了。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喝多了,醉醺醺的样子。 容夏赶紧站起身,让了地方。 裴谨之皱着眉头也站了起来。 裴安之一屁股坐在容夏原来的位置上,笑嘻嘻地说道:“在府里找了你一圈,倒是跑到这里开起小灶了!嘻嘻……正巧赶上了,咱哥两儿再喝一壶!” “去再端副碗筷过来。”裴谨之对着容夏道。 容夏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去了,没一会儿就端上了副新碗碟,又往鸳鸯锅里加了些底汤,切了羊肉,整治了些新菜过来。 弄好这些后,容夏把门一关,自行出去了。 屋子里。 裴安之被桌上的香味勾着,倒是吃了些,肚子里有食了,脑子便清醒多了。 “又被大伯训了?”裴谨之挑着眉看他。 裴安之一边往嘴里塞了片羊肉,一边嘶嘶哈哈的苦笑道:“哎!老头子从小到大就看不惯我,你说,怎么不是你当他的儿子啊!” “嗤…那你也是愿意当我爹的儿子了?”裴谨之笑的颇为讽刺。 裴安之浑身一僵,想起自家二叔的那些混账事儿。呵呵%摊上这样的爹似乎更糟心呢! “哎!”裴安之叹了口气:“真想离开京城啊!” 裴大少爷有一个十分伟大的梦想,他希望行万里路,画遍千山万水之景,不过鉴于这个梦想十分伟大而裴大少爷又不是那种意志力特别坚定的类型,所以梦想到现在为止还只是“梦想”而已。 “你再让嫂夫人生下嫡子前,伯父是绝对不会放你出京的。”裴谨之淡淡地给他亲亲大哥来了个会心一击。裴安之为什么会这么闹心,为什么会总被他爹念,还不都是为了那个海氏。 这小夫妻两个的感情那可真是跌宕起伏,一言难尽啊! 一开始,裴安之嫌弃人家不貌美于是就冷落了妻子。后来就有了海氏断发求去的事件,这事发生后,裴安之也是幡然醒悟,觉得自己确实是不地道,于是,也小心认错过,海氏拿了几天桥段,夫妻两个迟迟不能圆的房,最后终于还是给圆了。按理来说,事情到了这里也就该翻片儿了。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又出了一个事。 一日,裴安之在老夫人那午睡了一觉,睡着,睡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俏丫头给睡了。老夫人发现后,二话没说,直接给那叫珊瑚的丫头开了脸,升了她做姨娘。 这种爬床丫头不被打死,反而顺利升了姨娘的事情,可把海氏给气死了。 于是,自然而然的,两人本来就刚刚缓和的感情,再一次——冰封万里起来。 第31章 去东宫 “还是二弟你有福气,弟妹貌美柔慧、知书达理与你也是琴瑟和鸣,真是羡煞我也啊!”裴安之长吁短叹的了个遍。 要说这人也真个是贱性子,海氏上杆子讨好他的时候吧,他不稀罕,人家现在翻脸了,裴安之心里却不得劲儿了。 只不过他人也睡了,错也犯了,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再去“求和”是以此时便分外苦恼。当然,他这番苦恼,从另一方也说明,海氏在他心底却是不同的,否则的话裴安之也不会这么“千回百转”了。 听见裴安之的羡慕感概,裴谨之却只是微微一笑,眉宇间淡淡地,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同意这话呢,还是不同意这话。 容夏搬了张椅子,一直守在门口。 期间,进去又添过一次汤,下了碗面片。 里面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月上中天,最后还是海氏派人过来把裴安之给接走的。 裴谨之看起来也没少喝,不过他这人即使是醉了从外表上也不太看得出来。 “爷,我扶您回去?”何安站在裴谨之身旁,伸出手就想要去搀他。 谁想裴谨之却挥了挥手道:“我今晚就住在这边了。阿夏过来——服侍我更衣!” “少爷您、您还是回去吧!”容夏抿着嘴巴小心翼翼的说道。 她倒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纯粹是因为供暖的问题,因为裴谨之已经搬走的原因,虽然房间什么的都是原封未动,可是却都是冷冰冰的,完全没有烧地龙。现在整个【绿竹轩】只有容夏、九香、两个房间是烧了火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人都听不得人言,总而言之,在裴少爷一个令人心寒的眼神甩过来后,容夏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让少爷睡我那屋吧,我去和九香一起住。”容夏对着何安说道。 何安心想:得!就这么办吧! 于是,两个人就七手八脚的把人给弄到了容夏的房间,给他换了衣裳,容夏新拿出一床被褥铺上,折腾了半天才总算把人塞进去了。看着闭上眼睛,呼吸清浅,似乎已经完全沉睡过去了,容夏方才蹑手蹑脚的给他塞了塞被角,留了盏晕黄的灯盏,合上房门,走了出去。 次日清晨,裴谨之睁开双眼,一阵阵宿醉后的头痛一股脑的涌了上,他半坐起身子,张口叫道:“何安!” 声音发出的下一刻,何安就推开方面进来了,见裴谨之醒了立即说道:“少爷,这是小夏给你煮的醒神汤,您快喝了吧!” 裴谨之文采斐然,酒量却不怎么好,昨儿晚上又被裴安之拉着一顿强喝,人不知不觉的就断片儿了,醒来巡视一看,见自己所处的是个陌生房间,不禁微微挑了下眉头。 何安把早就准好的衣裳鞋袜等物拿了过来,裴谨之发现这些东西都是特意用热气熏过的,穿在身上暖呵呵的。裴谨之一边穿着,一边打量起周围来,这很明显是个女孩子的闺房,不大却十分温馨,离炕不远的地上,置了张桌子,桌子上铺着粉红色的碎花布,上面还放着只土陶,里面插了束不知名的野花,花呈白色的棉絮状,看上去倒是挺可爱的。除此之外,屋子的两个高角里也各挂着两盆吊兰,吊兰们开的极盛,细叶垂下的样子,显的特别茂密妖娆。 裴谨的目光扫过那架小小的梳妆台,妆台已经很老旧了,不过去擦拭的非常干净,上面放着只细长的钗盒,盒子盖的不严,音乐的可以看见里面的粉色绢花。 裴谨之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当初太子妃赏某人的那只。 “怎么让我睡在这?”裴谨之皱着眉,声音里多出了几分责怪。 何安就挺委屈地回道:“是少爷你非要留在这边的啊。绿竹轩这,就小夏姑娘这间屋烧了地龙暖和。”裴谨之揉了揉额头,无奈昨儿晚上被裴安之灌着,喝的确实多,有些事情着实想不起来了。 “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住在书房了,知道吗?”裴谨之淡淡地说道。 何安紧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照办。 今儿早餐,容夏做了红枣粥和生煎包,配上一小碟糖蒜和一小碟酸黄瓜,裴谨之沾着白醋,光是生煎包一口气就吃了十五个。胃口好了,头不疼了,心情似乎也好了,揣着这种愉悦的心情,裴谨之去翰林院上差去了。 送走了裴谨之,容夏便开始自己一天的忙碌。她先去了暖棚那边挨着遍的给蔬菜们浇灌了灵井水,然后又摘了批长成的蔬菜下来。按照卖相分了个上下等出来,最上等的是要送到太子府那边的。对于太子那边,现在基本上保持了半月一送的频率,听上次来取菜的宫人们说,太子妃殿下对容夏做的腐乳念念不忘,让下次来取菜的时候,稍过去两坛。伺候好暖棚里的蔬菜们,又嘱咐王大海做好夜间保暖的工作,容夏便出来向着厨房走去。昨儿晚上做的锅子可用不了整只羊。容夏仔仔细细的把剩余的材料,分工切割起来,两扇上好的羊排骨剁成条块状。炖羊排、煎羊排、炸羊排那滋味都是不错的。容夏又把一整条羊腿和着各种调料房进锅里炖着,一直炖了三个时辰,整条羊腿炖的是酥软稀烂,留了一部分出来,剩下的则放进个大蛊里,用棉布裹着,给爹娘送了去了。 老容头还在花房那边,李娘子也在后厨的差上。容夏自己进了家门,把手里的大蛊搁在锅里,又用余烬的柴灰暖着,她还带了一篮子的青菜,以及两小坛爹娘爱吃的小咸菜。东西放好后,容夏又拿着笤帚抹布的,把家里打扫了个遍。做完这些后,方才回了【绿竹轩】那边。 晚上的时候,何安过来领食盒,顺带的还送了一盆子金钱橘过来。一颗颗黄橙橙犹如宝生般的小橘子俏生生的坠在修剪的极漂亮的枝叶间,不仅漂亮且十分的有活力。 容夏笑眯眯的立即用这盆金钱橘取代了桌子上的不知名野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整个屋子里似乎都有一种淡淡的橘子香味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容夏脱了那臃肿如球儿的冬装,换上了较为厚实的夹衣,这夹衣是□□绸缎做的,立领,窄袖,衣裳的下摆是散边的,容夏穿了它,不像是个小丫头倒像是哪家的宝贝小姐而之所以会打扮的这么“精致”,是因为今儿太子妃娘娘传她进宫。 说来也是件天大的喜事,太子妃娘娘被发现——怀孕了。太子没有子嗣的事情,一直是悬在许多人心尖尖上的一根刺儿,如今太子妃一招怀孕,无论是太子还是东宫的这一系人马,皆是欣喜若狂,听说连皇帝都高兴的不得了,特意把太子妃召过去,要他好好对待太子妃,争取一举得男云云。 接容夏去宫里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大门口。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容夏被太子夫妇待见的事情,在侯府里面基本上也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这也是容夏在府中这么自由自在,而少有人找她麻烦的最大原因。 这已经不是容夏第一次进宫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太过紧张的感觉,车子很平稳的走在官道上,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就有人在外面敲车壁了,容夏下了马车被宫人领着一路就进了闵庆宫的内殿。 “小夏来了!”淑琴见了容夏,脸上的笑容就漾开了,拉着她的手躲在一边道:“你先在这等等,顺王妃刚来,正在里面和娘娘说话呢!” 顺王是皇帝的长子,顺王妃自然就是太子夫妇的大嫂。 容夏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淑琴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又塞了个大橘子给她。 等容夏把手里的橘子吃完,又喝了两盏茶后,顺王妃终于走了。 太子妃传她进去。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容夏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又十分认真的对着太子妃说道:“娘娘,恭喜您!” 太子妃躺在炕上,半倚着金丝软枕,见了容夏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意,招手道:“瞧你这小丫头,今儿的嘴倒是甜的很。”容夏听了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太子妃知道这孩子是个不善言辞的,甚至是有些木讷的,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太子妃却越觉得喜欢,看着就是实在人呢! 太子妃一高兴,容夏就又得了赏赐。 是个黄金的镯子,上面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 容夏立刻就紧张起来,连连推辞,不过太子妃本来就有心赏她也容不得她不要,结果就是淑琴过来,一把把镯子往容夏手脖子上一带,容夏几乎被她拽了个跟头。 “好孩子,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留在这,陪我一段时间吧!”太子妃娘娘笑眯眯地说道。 容夏没说好,反而为难地摇了摇头,直言道:“不行啊,娘娘,我得回去给我们家少爷做饭呢!”虽然这样说有些不恭敬,不过在容夏心里,裴谨之可是比太子妃娘娘重要的多得多了。 第32章 胡姨娘 站在一旁的淑琴连连朝着容夏瞪眼睛,心想:我的小姑娘奶奶哦,这话能这么跟太子妃娘娘说嘛? 简直就是、就是不识抬举啊! 不过所幸太子妃石氏却似乎并不在意容夏的无理,她反而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本宫早就料到你一定会这么说的,行行行!本宫不拦着你对主子的忠心,不过你还是得在这住上几日,那起子豆腐涝、酸辣粉、串串香、枣泥麻饼之类的本宫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午夜梦回都是满嘴的香味。” 年前在温泉庄子上时,容夏可是做了许多别具风味的小吃出来,太子妃一经吃过,立即就喜欢上了,现在嘴馋,自是又来找容夏了。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且人家肚子里怀的可是妥妥的皇三代。 容夏这次没有再推脱,只是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陪着太子妃娘娘说了会儿话,容夏就叫人领下去了,淑琴给了她一块精致的身份令牌,容夏小心翼翼的把它挂在了腰间。闵庆宫有自己的小厨房,厨房里领头的大厨姓谢,是个年纪挺大,圆圆胖胖地老头子。因着容夏给闵庆宫厨房单线独家供应着蔬菜,谢老头和容夏原也是认识的。 此时见了小姑娘,谢老头放下手中磕打的云丝烟枪,十分热情地招呼了声:“小夏姑娘来了,主子娘娘可是惦记着你的手艺啊,自打娘娘用过你做的饭菜,便再也瞧不上刘某的手艺喽!” “我只会做些简单的小吃罢了,怎么比的上刘师傅的本事。”容夏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 人家可是御厨,一辈子钻研的就是此道,容夏的本事与之相比完全就是中学生和大学教授的差距。不过是太子妃娘娘吃腻了宫廷大餐,被容夏做的小吃沾了个新奇而已。刘师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此时对容夏才这么和颜悦色的,无它,两人没有什么直接竞争关系而已,他还指望着向容夏学习两手小吃的做法,以后也好给主子娘娘做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孕了的关系,太子妃娘娘似是格外喜欢吃味道重的东西。 容夏洗了手,当仁不让的占据了一个灶台,她的身边就有四五个小宫人伺候着,洗菜、切菜、烧火,均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专心烹制便可。容夏想了想决定*丝酸辣面和什锦泡菜,五香疙瘩头、酱花生仁、豌豆黄还有焦圈等几样小吃。主材料都是容夏空间中自备的,此时用出来确是正好。 如此,容夏便暂时留在了闵庆宫内,太子妃娘娘被容夏天南地北的小吃喂养着,果然是胃口大开,不过区区半个月,人看着确是胖了一小圈。容夏做东西时从来不背着人,刘老头一辈子钻研厨艺,每样多瞅着几眼基本上就学会了,投桃报李的,他也教了容夏几道宫廷大菜,容夏十分高兴兴致勃勃的学了,大约她在做饭这门上真的有几分天分,进步速度非常的快,让刘老头也真心实意的赞了几回。 鸭血粉丝汤、肉粽子、豆皮饭、手抓饼、酸菜面、水煮肉片、容夏调着法的坐着各种吃食,太子妃娘娘只要吃的高兴就会赏她,每次都是五两十两的银子,短短时间里倒让容夏攒了六十一两白银。 堪称赚钱神速了。 “你献上来的那罐花蜜,真真是好喝极了,本宫现在每晚睡前都会饮一杯,觉得连睡眠都安稳多了。” 容夏闻言便说道:“那是刺槐花的花蜜,刺槐本身就有安神养颜的功效,娘娘多喝一些,对身体很好的。” 太子妃听了连连点头,整张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见她高兴,容夏便趁机提出要回府了。出来都二十几天了,她心中着实惦念裴谨之。 “刘师傅现在做的小吃比我都好了,太子妃娘娘以后就不缺嘴了。” 太子妃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小手:“好,好,好,本宫这就放你回去,不过说好了,以后本宫要是想你的手艺了,你可不能不来哦!” “我一定来!”容夏高兴的睁圆了眼睛,橙净的目光让她就像是一只终于脱出牢笼的小猫咪。 太子妃看着她半晌,然后嘴唇微掀,露出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笑容。 “好孩子,你是个有福的,本宫以后会替你做主的。” 容夏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她没有什么想让人做主的事情啊。 送容夏回家的是东宫的马车。 马车一直把她送进了定阳侯府,下了马车,容夏谢过车夫,然后就带着太子妃娘娘赏赐自己的一干东西往绿竹轩那边去了。回去的路上,容夏发现府里的气氛似乎不对太,往常都能看到的丫鬟婆子们全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容夏有些不安的想到。 “阿夏你回来了!”九香远远地看见容夏走过来,立刻迎上,拉着她的手直往屋里去,容夏被她拉的踉跄一下,惊讶地问道:“怎么了啊?” 九香小声地说道:“胡姨娘出事了,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夫人下了命,府里的丫鬟婆子下人小斯一概不准闲晃全都要老老实实的。” 胡姨娘不就是裴安之的妾室。 “我依稀记得,她已经是五六个月的身孕了吧!”这个时候再出事,基本是属于小产的范围里了:“怎么会出事呢?” “谁知道?”九香耸了耸肩肩膀,眉宇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东跨院,老太太申氏脸色黑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来,大少爷裴安之和大少奶奶海明霞各坐在老太太的对面,二夫人领着二少奶奶乔素兰也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僵凝,周围伺候的下人均都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禀老夫人,太太,少奶奶……”不知过了多久后有丫鬟掀帘进来,噗通声跪倒在地,满脸是泪的抽噎道:“孩子没了,姨娘出血过多,怕也不好。大夫说需要百年以上的人参方能吊着姨娘的性命!” 听见孩子没了,申氏整个身子严重晃荡了两下,几乎就要瘫下去。裴安之的脸色也瞬间晦暗了下,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也是要伤心的。 “没用的东西,连孩子都保不住,她还活着干什么,一起下去陪着我的乖重孙吧!”申氏脸色铁青大骂道。 “我的陪嫁里有只两百年份的山参,彩佩,你去切下两只须子,给姨娘那边送过去!”海氏淡淡地说道。 彩佩应了声,直径去了。 裴安之抬起头看了眼不动如山的妻子,双眼中隐隐浮现抹感激。 海氏也瞧了他一眼,微微叹息一声,神色间似是带上了些关切。 胡姨娘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没的,终归是要有一个说法的。 “虚不受补!”回春堂的妇科名手如此说道:“这位姨娘怀孕期间,补了太多的东西,以至腹中胎儿体型过大,孕妇的骨盆承受不住,这才小产的。” 换句话说,胡姨娘的孩儿是给生生补死的。 “去!把胡姨娘三餐单子拿过来!”兆氏皱着眉头对着底下吩咐道。 很快的,就有人把单子呈上来了,而看了那上面的内容后,便是兆氏自己也不得不骂了声:活该! 胡姨娘的一日三餐堪称豪华,顿顿是六菜一汤,大鱼大肉,这还不算,各种汤药补品也是流水样进了她的肚子。什么燕窝鲍鱼,雪莲首乌的更是吃了不老少,这般无底洞似的补下去,孩子不出事才怪。 胡姨娘虽是妾氏,但因为老太太喜欢她,怕她在大少奶奶手底下吃亏,特意允许她开了个小厨房,海氏平日从来不插手胡姨娘的事情,所以现在孩子没了,也寻不到她什么干系。 归根究底,还是胡姨娘太蠢了而已。 罪魁祸首找出来了,申氏气的仰倒,直道要打杀了那贱人给孩子陪葬。 裴安之也是一脸的咬牙切齿。 至于那个胡姨娘最后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在场的众人也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关心了。 “咱家老太太就是个糊涂的,没想道养在身边的丫鬟,也这么蠢!”乔素兰回了沧穆斋连声摇头感叹道。 “那胡姨娘不过是有着把好嗓子,会唱段秦腔昆曲什么的,哄老太太开心的玩意儿罢了,除了爬爷们的床外,能有什么心计见识。”江佩递了杯茉莉花茶给自家主子,笑意盈盈地说道:“而且依奴婢看,这件事啊,里面也少不了那位大少奶奶的手笔!” “是啊!我原先还当那位是个软弱的,今儿看来确是走眼了。” 胡姨娘往死里补的事情,瞒的了别人,瞒不了大少奶奶!不过人家就是不阻止,也不提醒,反而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而且说不定就是海氏让人撺掇着胡姨娘补的呢! 孩子没了,胡姨娘就等于彻底完了。 连靠山老夫人也恨厌上她,在这府邸里是再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果不是如此,三天之后,胡姨娘刚能起床,就被人如狼似虎的绑了,她是奴婢出身,身契都捏在申氏手里,申氏直接叫来了人牙子,把胡姨娘给卖到不知哪里去了。 第33章 奴婢 当容夏听说胡姨娘被卖掉的时候,心里面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姐姐碧丝。 她们一个是丫头,一个是姨娘,然而在老太太眼里,在侯爷夫人们的眼里,都不过是提手就能卖掉的东西而已。 人命如草贱,不外如此。 于是,容夏心里面那个想要为全家赎身的念头就越加坚定起来。 她向李娘子打听过,她们夫妻当年是卖身进府的,签的是死契。也就是说,她们一家人想要出去,就不单单是还银子就能赎的,最重要的是得主子点头同意,还了她们的身契,。否则没有身契就等于没有户籍,她们全家就是流民,不能买田,不能开店,天地虽大,但对她们而言却根本无处立身。 容夏有想过去求裴谨之的,她只打算再过几年,待裴谨之的身子养的好一些,自己再多多积攒些银钱,便厚着脸皮求了这个恩典,容夏也不打算离的太远,只在京郊附近生活就行,她多多种地种菜,给裴谨之供应着,这样也可以解决他吃饭难的问题。裴谨之待她虽好,可在这个小命随时会被拿捏的定阳侯府,容夏心里终归是害怕的。 过了四月,天气一日日的渐暖起来,春天的脚步接近了。 已经十二岁的容夏也像是抽条的柳枝般长高了一些,她的眉眼间也渐渐脱去了孩子的稚嫩,变得清丽起来,整个人隐约的开始有了一种少女的感觉。 “园子的地得翻耕了,而且今年咱们得进行扩建,往竹林那边多犁出一百垄来,还有养鱼的池子也可以注水了……”容夏低着头手里拿着自己写的计划表,一边交代给王大海一边细细嘱咐起来。 现在容夏手底除了王大海外,还有三个小斯,都是负责菜地和养鱼池的。人手充足了,容夏便想着要扩大再生产了。 “喂!你过来!”远远地有娇横的女声响起。 容夏浑身一僵,抬起看去,果然看见了立在不远处,正一脸不耐地看着她的绯儿姑娘。 踟蹰了一下,容夏还是走了过去。 “夫人今日胃口不好,你去做一道开胃的菜肴出来!”绯儿姑娘皱着眉头十分趾高气昂地说道。 这已经是这个月少奶奶第七次找她去做吃食了。 “好的,我知道了,这就去!”容夏回过身与王大海又交代了下,方才跟着绯儿往沧穆斋那边走去。 既然是开胃,容夏想了想便做出碗冰糖南瓜粥配上圆白的豆沙包,外加几碟新鲜的小菜。菜做出来了,绯儿当即就拎着食盒走了,容夏也回了绿竹轩那边,谁想没过多久,绯儿姑娘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来拿容夏了。 容夏被压着跪在地上,满心惊慌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呢,绯儿姑娘就朝着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呼了个大巴掌上去,早看这小贱人不顺眼了,不就是会做点饭菜嘛,凭什么在二爷面前这么得脸。 容夏整个人被打的两耳嗡鸣,眼前直冒金星。 “为什么打我?”容夏硬是抬起头看着面前得意洋洋地绯儿:“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就凭你让二少奶奶不舒服了!”绯儿这句话颇有些双关语的意思。 容夏想着,自己哪里让二少奶奶不舒服了呢? 若不是她相召,容夏从来不会主动到沧穆斋这边来,只老老实实的窝在绿竹轩连裴谨之也是很少见的。她怎么就碍着二少奶奶的眼了呢? “今儿中午二少奶奶吃了你做的饭菜,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胃部不舒服,不肖片刻,竟是吐了出来,饭菜是你做的,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 其实在乔素兰吐了以后,满屋子的人都是极其兴奋的,还以为二少奶奶有喜了。谁想到寻了大夫过来一诊脉,只说是感冒导致的胃冲虚而已,乔素兰失望之下又感觉到丢脸,容夏这个做饭的人,自然就是现成的出气筒。 给了容夏一耳光后,绯儿倒是没接着动手,只让容夏在那里跪着。 容夏不肯,绯儿带来的婆子就过来挟制她。 容夏跪着的地方是很显眼之处,来往的奴婢仆从们都觊了眼神过来,偷偷摸摸的望着。容夏虽是幼时受了不少苦,但毕竟是从“人人平等”的世界里面过来的,这种被当面打耳光,当街压跪的事情,哪里经历过?容夏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困着眼眶中的泪水,告诉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能哭。 容夏在那里足足跪了一下午,被人抬回去的时候两条腿都发着黑。 九香抱着她哭,容夏咬着牙齿,疼的浑身冷汗。 “二少奶奶是故意磋磨你呢!”九香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拿着热气腾腾的巾帕给容夏擦着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女孩子的胳膊腿又纤又嫩的,往那石子路上一跪,又阴又寒的,腿都能给跪废了。 容夏疼的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捂着脸也跟着漱漱掉着眼泪。 见她这么难过,九香便止住了话头,给着容夏活血涂药忙乎一顿后,又哄着容夏睡过去,这才出了房门,她看了一眼天色,沉吟几瞬,抬脚就望着侯府大门的方向而去。 “少爷……”何安在后面火急火燎的叫了一声。 裴谨之挺住脚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何事” “少爷,少奶奶把阿夏给罚了,阿夏似是受伤不轻!” 裴谨之浑身一僵,当下二话不说,提脚就往绿竹轩那边而去。 何安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心想:二少爷刚才的脸色真个是怕人啊! 【苍穆斋】中,乔素兰懒洋洋地靠在金丝软木玉芯的绣枕上。江佩掀了帘子进来,走到其身边,小声道:“夫人,爷往绿竹轩那边去了,应是去看那丫头了。” “哼,果然当成宝贝了!”乔素兰面带不忿的嗤了声,吐出了嘴巴里的酸梅子,呸呸呸真是难吃死了。 “主子这样探爷的底儿?不怕惹怒了爷?” “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二爷岂会为了她与我置气。”更何况自家的确是吃了容夏做的食物才不舒服的,话放到这,她上哪说都有理。当然,乔素兰省下了自己本来就有些身体不适的事情。 在她眼里容夏这个小丫头处处都透着古怪,虽只是个奴婢,但却得了太子妃娘娘的眼,甚至被专门被接到闵庆宫去住了不短的时间,要知道便是乔素兰自己也没见过太子妃呢!还有自家相公对这个小丫头也充满了不同寻常,他只吃她做得饭菜,把整个绿竹轩交给她打理,甚至不许自己插手那边的事情。 如此这般,又哪里像是对待个奴婢。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外面便有人传道:“二爷回来了!” 乔素兰眼睛一亮,眉目一转,整个人又柔弱了三分,病恹恹地倚在靠枕上。 裴谨之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她。 “病了”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口气也像平常一样,总是淡淡的。 “今儿吃了坏东西,肚子闹挺荒,这才不适的。”乔素兰有些虚弱的笑了笑。 裴谨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乔素兰竟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他此时的目光,不其然的心中一沉,把视线躲闪了开去。而裴谨之也似乎完全没有再往下询问的意思,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 洗漱、换衣、夫妻二人一起用了晚饭。 乔素兰有些小感冒,身子不舒服,只少少地用了,裴谨之不知为何吃的竟也少的很,基本上只动了下筷子,便撂下不吃了。 乔素兰见了,心中陡然一沉。 饭后,裴谨之去了书房。 晚上,江佩小心翼翼地过来禀告道:“夫人,何安刚过来传了口信,说爷今晚就在书房那边睡,不回来了。” 乔素兰砰地下直起身子,脸上的颜色变化万千,半晌后,她冷笑一声,气道:“爷这是在跟我怄气呢!” “夫人……” “不过是个奴婢丫头罢了,到底是她跟二爷亲还是我跟二爷亲?为了那么个玩意儿,二爷竟给我使脸子!”乔素兰气的直撕被子。 江佩深知自家主子的性格,看似柔弱其实内心主意最正,而且她自小就是在父母溺爱下长大的,其实并不大能听得进人劝。要江佩自己说,那丫头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十一二的小孩子儿罢了,又不是二爷的妾室,主子实在不必非要叫这口气,多多哄着二爷,早日生下孩儿,便万事定已,何苦这个时候去撩拨二爷! 夜里,容夏开始发起热来。 李娘子跑过来守了她整整一夜,九香也在旁边帮忙又是煎药又是擦身的,折腾到了天亮,容夏的烧才退了下去。 容夏的两条双腿肿成了棒槌,青紫,青紫的,看着十分吓人。 她一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就看见了守着她的李娘子。 这个场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容夏想着。 见女儿醒了,李娘子忙把一眼泡的泪水咽回去,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搂在了怀里。 “娘……”容夏声音干哑地叫道。 “哎!娘在阿!阿夏别怕啊!” “娘,咱们离开这里吧……”容夏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害怕。” 李娘子嗓子一噎,狠狠地,抽泣一下。 门口处,裴谨之停住了脚步。 第34章 你生气了吗? 容夏的腿伤的重,整整一个多月没有下的来床。 期间,太子妃娘娘也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特意遣了人过来探望,并且留下了一些去瘀活血的良药,多亏了这些,容夏的腿才没有留下什么病根。 就这样,时间到了六月,容夏伤势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沧穆斋】那边,再没人叫她过去做饭。 容夏听九香说:自从她受伤后二少爷就搬到书房那边住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去。容夏听了心里未免有些不安,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影响裴谨之与妻子的感情,而且在太子妃娘娘遣人给她送药后不久,二少奶奶就叫身边的大丫鬟过来看望过,那个叫江佩的姑娘态度十分好,说话也中听,她说:二少奶奶并没有想要惩罚她的意思,是绯儿为了邀功擅自做的,现在二少奶奶已经处罚了绯儿,不仅扣了她一年的月钱还降了她做最末等的扫地丫鬟。 绯儿既然得到了惩罚,容夏的心也就没有那样委屈和愤怒了。 【绿竹轩】的厨房里容夏正在做面,天气炎热,她便打算做些过水面条来吃,一指宽的劲道面条,配上新鲜的豆角肉丝卤,或者干脆就是金黄的加了葱丝黄瓜丝的鸡蛋酱,正做着时,何安就从外面进来了。容夏以为他是来取午饭的,心想今天怎么这样早啊:“何大哥你再等等,面还没出锅呢!” “啊!不急!”何安擦了下头上的汗水,也不客气走到一旁的水缸旁就用里面的葫芦瓢挖出半瓢咕噜噜的咽了下去,而后才擦了擦嘴巴对着容夏道:“小夏,白爷刚过来了,少爷让您多准备两个菜,一会儿他们在临波亭那边用!” “哦,我知道了!”容夏点了点头。外面池子里养着的鲤鱼捉上来一条,容夏做了一道清蒸鱼,而后又用竹林里就地取材的新鲜竹荪,做了道香辣荪,酱茄子,蒜香生菜,小葱拌豆腐外加一盘切好的卤水蛋。 临波亭中,白炳文正在与裴谨之、裴安之二人说着话,自打考中进士后,白炳文凭着丰厚的家财与人脉,没有像一般的进士那样外放做官,而是留在了京城在大理寺补了个不错的肥缺。大理寺这个单位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刑狱的案件审理,因为其工作的特殊性,常常可以接触到一些常人无法知晓的事情譬如说:xx员外家被江洋大盗洗劫一空了。xx家小妾与长工私通谋杀主人了。xx县有个俏寡妇不堪恶婆婆虐待把人一把推下深井了……白柄文本就口才不错,说起这些个案件来更是绘声绘色的,让一旁的裴安之听的是聚精会神,时不时的还会发出一两声叫好。 “白兄你在大理寺任职,最近京城里发生的那件事情一定知道吧!”裴安之一收手中的折扇,十分好奇的问道。 “安之说的是宝银坊一夜之间吊死七条人命的事情?”白炳文一脸我就知道你问的肯定是这个的表情。果不其然,裴安之干脆的点了点头。 谁料白炳文却摇了摇头,嘴上道:“此事不可说,不可说啊!” “有什么不可说的!”裴安之兴致更浓,连连催促道:“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却发生这样的命案,可是近些年都没有的事情,宝银坊七口人为何要上吊而死,整个京中传的是五花八门,白兄快快告诉于我吧!” 宝银坊是京中一家十分有名的银楼,因为其主人特别擅长制作女人的首饰,而深受京中许多夫人小姐们的喜爱。谁料到,就在半月之前,这家本来好端端的银楼,却突然之间惨遭变故,银楼的老板、老板娘、两位师傅,外加三个孩子居然通通吊死在银楼的大厅中。 此案一出,京城百姓俱都哗然,是以如裴安之这种侯门少爷也是听说过的。 半晌后,也许是被裴安之追问的急了,也许是心里到底有几分显摆的意思,白炳文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下茶水,在石桌上轻轻描绘了一个“顺”字。顺:有顺从,臣服之意。而在京城官场中提起一个顺字,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顺王】。 “真的是他!”裴安之倒吸口冷气,整个脸孔开始因愤怒而发红起来,砰——地声锤了下石桌,裴安之大骂道:“他堂堂王爷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目无王法草菅人命。” “唉!安之有所不知啊,其实这已经不是顺王第一次逼出人命了。”白炳文摇头道:“顺王贪婪无度,京中产业但有赚钱的,都要去分一羹,这次也是瞧中了人家宝银楼,欲意强夺,然而那银楼是老板一家祖传而来,哪里舍得平白送给他人。”可他们不过是普通小民,又哪里能斗得过堂堂王爷,最后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白炳文往前凑了凑身子,低声道:“顺王乃太后幼子,皇上胞弟。为人却贪财好色,这次那宝银楼的掌柜的夫人,就是在进王府为顺王美妾送首饰时,被顺王□□成功。” □□起于草莽之间,那顺王就是在街口巷脚长大的,根本没受过什么教育,基本上就是个臭无赖,且他性癖有异,最喜欢成熟美艳的已婚妇人,曾经还干出过奸杀官夫人的事情出来,在京城中名声极臭! “畜生!真是畜生啊!”裴安之仰天长叹。 “大哥慎言!”裴谨之眉头一皱,警告似的看了眼裴安之。 顺王是畜生,那太后还有当今皇上又是什么,若这话传出去裴安之又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裴安之满怀感慨的表情一僵,随后连连摇头,看着裴谨之嘴中道:“这就是我不愿步入官场的原因,满地蛀虫,应声虫,连替百姓伸张正义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安邦定国!”在座的俩只应声虫白炳文和裴谨之相互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裴安之说的容易,朝堂之中,上有皇帝,下有三位阁老六部尚书他二人不过区区小职,哪里能够撼动顺王这颗参天大树。 白炳文面露苦涩,裴谨之却淡然从容。 气氛正有些尴尬时,有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走了过来。 “少爷……我来送饭了……”容夏有些紧张的站在亭子外面,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游移,几分试探地看向那道人影。 “呀!这不是饺子姑娘嘛!快快快,把饭菜端上来。”白炳文见到容夏眼中忽而一亮,十分热情地对着小姑娘招了招手。饺子姑娘是什么鬼啊容夏莫名其妙的走了过来,把食盒房到中间的石桌上,容夏对着三人行了一礼,嘴上道:“大少爷安,二少爷安,白公子安。” 容夏感觉到裴谨之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不知道为何,心里的紧张感忽然又上升了很多,她听九香说过,她受伤的那一晚裴谨之亲自过来探望过而且也是他找的大夫为自己看的腿。不过那时候容夏昏迷着,没有看见人而已。可是后来在养伤的时候,裴谨之却是一次都没有来的。 容夏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隐隐有些失望。 一张洁白的餐布被铺在石桌上,容夏在石桌的中间摆上了一只翠色的花瓶,花瓶里面插着三两只淡黄色的素馨花,微风一吹,隐隐地带来了几丝清香。一盘盘精美的食物很快地被摆了上来,于是这清香中又迅速染上了食物的浓香味。 最后把一坛陈年女儿红放在桌面上,容夏便退了开来。她倒是没有走远,而是就站在了亭中的一角,少爷们吃饭,总的有丫鬟伺候的。 容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一次又一次的把目光放在裴谨之身上。 所幸她站在他身后,他是看不到的。 美味的食物总算把刚才有些尴尬的气氛完全找补了回来,白炳文与裴安之俱都下筷如飞,他们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这些饭菜看起来也不是多难得的食材,然而吃到嘴巴里那味道还真真就是与众不同。这鱼是怎么做的?怎地就如此鲜美?这竹荪炒的真真是又酸又辣,却有一种让人吃了就停不下来的欲罢不能之感。 还有这面条,恩!劲道!真是太劲道了!白炳文和裴安之是越吃越高兴,最后竟然连酒水都不喝了,掳起袖子就是埋头苦吃,看起来跟饿了三辈子似的,真有几分可怜呢! 食至三巡,白炳文摸着鼓鼓的肚皮,告辞而去。 裴安之也不太斯文的边打嗝边说道:“你这下丫头,手艺真不错!怨不得你这么护着,以后哥哥就常来你这蹭饭了,谨之可千万别小气哦!” 裴谨之瞪了他一眼,挥挥手,把人撵走了。 容夏收拾好了碗盘,想了想,还是叫了声:“少爷……” 裴谨之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容夏的脸上有着一闪而过的犹豫,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你是不是生阿夏的气了?” 第35章 许诺 “哦?我为何生你气?”裴谨之不答反问。 “因为、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小姑娘不安的低下了头,两只葱白的食指不自觉的搅在一起,拧啊拧的。可是裴谨之就是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 “你坐!”裴谨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容夏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临波亭中寂静无声,只唯桌面上的素馨花迎风微摇。 “我对你可好?”半晌后,裴谨之如此问道。 容夏蹭的下站起来,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好的,少爷对阿夏是好的!”一个人是不是真心,自己是能够感觉出来的,从一开始,裴谨之就没有把她当下人看待,他对她十分和善,容夏能够感觉出来他对自己的好。 “既然我对你好,那阿夏为何却起了离意?”裴谨之的直视着容夏的眼睛,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三分威严。 容夏一愣,心里却闪过万千滋味。 因为喜欢你,因为太过痴心妄想,因为离的近了,心里就会越发的疼,越发的无法忘记你。可是这些,容夏能对他说吗? 有冰凉的泪水,从眼角处滑落,容夏又是伤心又是羞愧,无声的坠泣起来。 这一次,裴谨之却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执着的要着一个答案 于是容夏便给了他一个答案。 “我很害怕……”容夏哑着声音说道:“从碧丝姐姐被卖出去的时候,就很害怕。被压在地上罚跪的时候也很害怕……少爷现在对我好,可是若有一天我惹少爷生气了,少爷是不是也会把我给卖了……阿夏很害怕。”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奴婢,一个连基本人身安全保障都没有的奴婢,可以被人随意打杀买卖的奴婢,她又如何不恐惧? 裴谨之一双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没有想到容夏竟是为了这个。 面前的小姑娘哭的极是可怜,胖胖地泪珠儿一滴滴的从粉嫩的腮旁滑落,纤弱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可以看的出她是真的很害怕也真的很伤心的。 几乎可闻的叹息声从唇畔处响起,裴谨之对着容夏招了招手:“你过来……” 容夏抽泣了声,然后蜗牛一样的蹭了过去。 温热的大掌抹上了容夏低垂的小脑到,裴谨之心想真是水做的娃娃,怎就这么容易哭呢? “不会有下一次了!”裴谨之淡淡地说道。 “疑?”容夏略微歪了歪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少爷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人伤着你的。”裴谨之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肯定,他轻声问道:“阿夏相信少爷吗?” 容夏基本上没有什么犹豫:“信的!” “那就留在少爷身边,切莫再生离意。” 容夏咬着嘴唇,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阿夏若是答应我,五年之后我便将你父母的身契还给你,放了他们出府做良民如何?”裴谨之开出了一个容夏不能拒绝的条件。 “不离开,不离开!”果不其然,容夏几乎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她生怕裴谨之反悔,忙说道:“阿夏答应少爷。”她太过欢喜,几乎都没有关注都裴谨之说的是五年之后放李娘子与老容头两个离开,根本未提及她来。裴谨之见其破涕而笑,嘴角也微微勾勒起来,然而眼神深处却有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情绪一闪而过。 当容夏把裴谨之许诺的事情告诉给娘亲后,李娘子则是百般思量起来。她与一派天真不知世事艰难的小女儿不同,侯府里的主子再不好伺候,但衣食上总是无忧无愁的,若是被放了出去,他们一家不过是个平头小百姓,无人照应,生计艰难啊!。 “出去也好……”老容头却抽吧两口烟儿,叹息一声道:“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再一起,总比镇日里提心吊胆的强。咱两又没个儿子,待日后阿夏长大了,择个男人入赘,也总承了咱老容家的香火。” 没给丈夫生个儿子一直是李娘子心头的一块病,此时闻言心里也不由一动,觉得丈夫这个主意不错,这些年来她们手头上也有一些积蓄了,若一家三口真被放出去了,无论是去乡下置办田地还是做些小买卖,尽都是够了的。 不过,只怕———— 李娘子叹息一声,她总觉得二少爷对自家小闺女太好了一些,而且不是她自吹自擂,她家阿夏长得真心是漂亮,现时还有些小,待再过个三五年,指不定是个怎么水灵儿的女孩儿,二少爷那边,能放她走吗? 李娘子深深忧虑着。 容夏尚不知道自家父母的烦恼忧愁,她满心满眼的认为自家再过五年就可以拿了身契出得府去。是以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她都觉得身心轻松,连做活也越加勤快了。 雪白的细棉布铺在桌子上,容夏手左手拿着彩色的石灰片儿,右手拿着木尺,正在裁衣,看其画出的样子便知这应该是件成年男子的衣裳,没错!容夏正在给裴谨之做内衣,这种活计也不是她第一做了,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谨之的衣裳鞋袜之类的都是由容夏亲自做的。 过去因为裴谨之身体十分消瘦,为了掩饰,常常在外衣下面穿三四层的内衣,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可就难熬了。他又十分爱洁,所以容夏做他的内衣时常常是一箱一箱的做,这也是她制衣水平突飞猛进的最大原因。而经过近些年来的“食补”裴谨之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身上也长肉了,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终于可以只穿一件内衣了(*^__^*)。 描摹、剪裁、缝制、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容夏全都用来做内衣了。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略微收拾一下去了厨房那边做晚饭,做好了饭菜,便又回来接着缝,终于在睡前把衣裳缝制了出来。拎起衣裳左看看右看看,容夏越看越满意,不由眯着眼睛笑了笑。 正颇为欢喜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小夏是我!开门!” 却是九香的声音。 容夏赶紧把手中的衣裳叠好,塞近一旁的衣柜中。 待开了门,就见到了脸蛋通红,明显极其兴奋的九香姑娘。 “怎么了?这样晚还过来?”容夏奇怪的问道。 九香笑了笑,怀中还抱着只绣花枕头:“睡不着,找你来说说话。” 容夏把人让了进来,九香三两下就脱了绣鞋爬上了床,看样子她今晚是要在这住了。 “到底怎么了,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哦?”容夏仔细打量了她两下,忽然啊的一声指着九香头上的金黄金黄的一只水莲花形簪子,惊道:“好漂亮!” 九香得意的摸了摸头顶,脸上朝霞满布,嘴上偏偏说道:“漂亮什么,一只簪子还不到四两重,算的什么好东西。” 容夏虽然单纯,但此时也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稍稍一想,她就明白九香这只簪子是谁送的了。 “何大哥对你真好啊!”容夏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簪子,啧啧道:“这要不少钱的!” 黄金啊~无论哪个朝代都是好贵的。 容夏的惊叹完全满足了九香姑娘虚荣的显摆心里,开始拉着人家的小手巴拉巴拉说了起来,而无论她说什么容夏都会十分认真的给出回应,或是发出“哇”或是发出“真的啊?”之类的声音,这也是九香特别喜欢找她说话的原因,无它,实在是容夏太捧场了。半晌之后,九香姑娘才微微压下满腔兴奋,装作不在意地说出了句:“何安说了,这几日就向少爷求恩典,要娶了我过门。” 九香的年纪比何安还要大一岁,她又不是什么主子身边的陪嫁丫鬟之类的,前程之类的也没什么指望,倒不如跟了何安,总比随便配给府里的那个小斯强。 何大哥到十八了吗? 这是第一个涌进容夏脑袋里面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在原来的世界,因为是农村的原因,姑娘小伙什么的也都是嫁娶很早的,而这个世界更是早的有点可怕,十四五岁就在公婆身旁伺候,主持家务的媳妇倒是十分普遍。 于是,容夏就十分欢喜的拉住了九香的手,高兴地说道:“九香姐姐,真是恭喜你了!” 九香白了她一眼,嗔道:“你女红好,可要帮我绣嫁衣哦!” 容夏自是答应下来。 两人絮絮叨叨的直说了半夜的话,直到天色将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果不其然,四五日后,容夏听得消息说裴谨之允了何安和九香的婚事。 下人办礼,自不像贵人们那样繁琐麻烦,便是连普通的小户人家也有所不如,不过是在窗户上贴个喜字,最多摆桌席面便罢了。然而,何安从小就伺候裴谨之,两人间十分有情谊,裴谨之也愿意给何安这个脸面。 竟是有意让他们好好办上一场。 于是,婚礼就定在了三个月后,何安他们也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准备。 第36章 婚礼与街中牵手 从容夏来到这个世界上算起,其实她已经经历了两场婚礼,一场是大少爷裴安之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光顾着在厨房刷碗了,连热闹也没凑上。第二场则是裴谨之的了,暗恋的人娶了别的女人当妻子,容夏整个一天都藏着灵井空间里哭去了,更不可能往前凑。所以九香的这场婚礼,却是容夏正经八百的参加过的第一场。 成亲那天,九香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这嫁衣是由容夏设计并且裁剪而成,与时下那种直上直下的桶装嫁衣不同,容夏裁剪的是那种立领,掐腰,百褶裙的样式,两只袖口也是喇叭散边的,九香穿上去完全把自己前、凸、后、翘的好身材显现了出来。 除了在嫁衣上全力帮忙外,容夏还托付母亲李娘子去外面打了一对绞丝的银镯子出来,送给九香当做新婚贺礼。 一直以来容夏都十分感谢何安与她对自己的帮助。 繁琐而精美的鸳鸯戏水红帕被盖子头上,容夏扶着九香向外走去。 今日裴谨之也是出席的了。 他就坐在最上首。 喜堂上也来了不少人,多是府里的丫鬟婆子,或是与何安交好的管家小斯之类。 大喜的日子,他们也比往日少了许多束缚,各个大声笑闹嚷嚷着。 下人奴婢成亲,自是没有什么大红花轿的,新娘子被直接送到了喜堂,让他们直接拜堂就成。容夏心里噗通噗通直跳着,一边是高兴的一边是紧张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当过伴娘呢!(她自以为自己是九香的伴娘) 何安身前带着只大红花,傻兮兮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往新娘子身上粘。 容夏偷偷窃笑了下,引着九香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两人都没有爹娘,裴谨之作为主子充数了。)夫妻对拜。 无论哪个世界,结婚都是让人感到无比喜悦的事情。容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手掌下九香轻微的颤抖和小声的抽泣也能够清楚的看到何安是如何的兴高采烈,几乎欢喜成了个傻子。真好啊!她想着:两个彼此喜欢的男女能够结为夫妻,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之一了。便是她这个外人见了,心里都跟着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容夏本来就是个十分感性的女孩子,一高兴,一激动,眼角处不知不觉的就流下了眼泪。这眼泪又恰好被不远处一直看着她的裴谨之瞧进了眼中,不由挑了挑眉,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绿竹轩的院子里被摆了两桌酒席,在热闹欢喜的气氛下大家吃吃喝喝起来。 “怎么还哭了?”把人堵在角落里,裴谨之伸出两根手指弹了弹她的小脑瓜门 。 “没,高兴的!”容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微微往后退了半步,总觉得现在两人离的太近了呢。 裴谨之上下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走吧……” “疑?” 于是就在前院热热闹闹的吃酒时,容夏迷迷糊糊的就跟着裴谨之走了,没有惊动其他人,两个人开了侯府的后门,直接来到了一条巷子里,容夏跟在裴谨之身后左转右转的,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大街上。 今日似是开市的日子,街上比着平时热闹了十倍不止。 “少爷,咱们去哪啊?”容夏被人流挤着,不自觉的就抬起手抓住了裴谨之的衣袖,人太多,她真怕自己会跟丢了。裴谨之见她一颗小脑袋不停转着,似是一双眼睛都不够用,到处看来看去,跟只忙碌的小松鼠似儿的,不由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牵起了容夏白嫩的小手。 恩,滑而鲜嫩,犹如新鲜出炉的嫩豆腐,手感果然不错。 容夏一愣,然后整张小脸倏地爆红:“&&&&&&&&&”(正在拼命抑制脸上的热度和快要挑出胸腔的心脏。) 拉着那个浑身僵成木板的小姑娘,裴谨之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总是藏着无数心事的双眼也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两人就这样“手拉着”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缓缓向前走去。 容夏低着头,沉默不已的跟在他后面。 茫茫然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反正再次站定时他们两个就站在一家写着“君子文斋”的店面前,裴谨之带着她走了进去,很快的便有店小二迎过来,十分热情地问道:“大人可要购置些什么?本店近期新进了一批上好的徽州云水墨,您要不要看看?” 店伙计热情的声音终于让容夏回过神来,就像是偷东西被抓到一样,容夏一个机灵,下意识的一使劲儿,把自己的手从裴谨之的手上拽了出来。 裴谨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容夏转开了脑袋,一个劲儿的看着周围。 那伙计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想了想后,他笑容不变对着容夏赔笑道:“这位小娘子也随便看看吧,本店可是有不少时下最流行的画本子,深受京城中许多夫人小姐们的喜爱呢!” 容夏憋的小脸通红,胡乱的应了声,就往伙计指的那些画本架子边上走去。 随便抽出几本,低头一看,容夏不由大窘,她忘了自己根本识不得几个字的。 裴谨之看了眼那个抱着本书,一个劲儿装鸵鸟的小丫头,微微挑了挑眉。 “公子里面请——”伙计万分热情地迎道。 裴谨之淡淡的嗯了声,留下句:“勿要乱跑。”便随着伙计往里面去了。 容夏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乱跑。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书斋这种地方,不由仔细打量起来,只见这屋子有五十平方左右,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图画,屋内设两只高架,架上是各种订装精致的书本,除此之外一侧宽大的木台上还摆放了一排排大小不同,粗细各异的软毛笔,雪白的宣纸也被上好的细布裹着,平整的挂在纸架上。总之这里真是处处都有一股书香之气,人进来了,不自觉的就会轻声轻气,举止尊重起来。 容夏小心的走了一圈,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站着的书架旁。她这次抽出的却是一个带着图画的本子,容夏一篇一篇翻过去,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懂…于是不知不觉的,她就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 等裴谨之从里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双眼晶亮,时不时还会傻笑一声的容夏。 【格致启蒙】裴谨之赞同道:“的确很适合阿夏来读呢!” 容夏也跟着点点头,然后回过神来,赶紧发下书对着裴谨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少爷已经买完东西了?” 裴谨之嗯了一声。他在书架旁随意走了基本,伸手从里面挑出了五六本书籍,对着身后的伙计道:“把这些也一起包起来。” 容夏见他把刚才自己看的那本也拿出来,就知道这是为谁买的了,连忙推辞道:“少爷,我不要的!” “闲来无事可以当做消遣,阿夏不必如此客气。” “就是!小娘子,这是您兄长对您的一片爱护之心,可不能推辞哦!”身后的伙计忙不迭的奉承道。却是把裴谨之和容夏看成一对兄妹了。这却也是难怪两人是“手拉着手”进来的,容夏又是个如此水灵漂亮的小姑娘,任谁也不会往下人奴婢之类的想,又对比一下两人的年龄,伙计觉得凭自己迎来送往多年练就的一双火眼,这二人绝壁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好兄妹啊!!!! 绝壁没错的! 【容夏:兄长……(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感觉也不错呢!) 裴谨之:相差十年的事实。】 “伙计眼拙了,阿夏并非吾妹。”裴谨之敛起嘴边淡淡的笑意,如此说道。 那伙计一个冷颤,气势在裴谨之的压迫下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告罪赔笑起来,所幸裴谨之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最后等他两个出来时,容夏的手中就多了一只篮子,里面有书籍五本,上好的云水墨两块,宣纸若干,黄石雕刻的笔架一座了。 “少爷,咱们还去哪啊?”容夏见他似是还有继续“逛街”的意思,不由问道。 裴谨之确不答,只从从容容,重新抓住了容夏的小手,带着她向前走去。 容夏可没了最开始的糊涂。 一个男人牵一个女人的手,再容夏的观念里除了血亲外,只有情侣、丈夫可以做,他们这样在大街上牵着,终究是不妥的。 使劲儿拽,使劲儿拽。 容夏到最后都有些颤音的请求道:“少爷……”可是裴谨之就是装聋作哑,除了一只手捏的越发用力外,面上仍旧是一片云淡风轻之色。容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少爷是怕人多,自己走丢了麻烦…… 【百味轩】店如其名一看就是家食铺。 二人普一进来,柜台后面正在拨算盘的老者就惊喜的迎了过来,他对裴谨之行了一礼,口中呼道:“老朽见过东家。” 东家? 容夏一愣,心想:原来这家店是裴谨之开的啊! “陈伯不必多礼,咱们楼上说话。” “好!好!东家上面请——” 第37章 火锅店 伸出细嫩的两只小爪儿,容夏剥掉外皮,把橘子瓣儿放到自己的嘴巴中。 此时,她临窗而座,不远处裴谨之正与那陈掌柜说着话。半晌后,陈掌柜连连点头,还把目光望来,对着容夏露出惊讶的表情,也不知裴谨之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半晌后,陈掌柜躬身退下。 容夏也把嘴巴里最后一瓣儿橘子咽下,难忍疑惑道:“少爷,这店是你开的?” 裴谨闻言,起身走了过来,容夏忙搬了把椅子给他,裴谨之坐在其身旁,用着十分淡然地口气道:“此处原是我母亲的。” 原来如此,容夏露出个这样啊的表情,裴谨之说的母亲指的自然不是现正在府中的兆氏,而是其早逝的生母。容夏曾听李娘子提起过一句,说是那位夫人姓韩,是个十分柔和美貌的女子,只可惜天不假年,很多年前突然爆病而亡了。 想到此处,容夏看着裴谨之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就带上了三四分的怜惜,曾有一首儿歌,唱的是这样: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容夏曾经就是个如草般的孩子,其中的种种苦楚,当真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此处算是我的一个秘密产业,外人不得而知,阿夏也不要透露出去!”裴谨之略带嘱咐的说道。容夏瞬间就想到了极其败家的二老爷,连忙露出一副我知道我明白我绝对保守秘密的表情:“阿夏知道了,阿夏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我自是信的过的,阿夏不必如此紧张。”裴谨之好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小姑娘,压了下手,示意她坐好。 这是一个秘密,而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这是信任啊! 容夏瞬间激动的小脸通红,看着裴谨之一双眼睛都水润水润的充满了光泽。 “今日带阿夏前来,却有一事,想要拜托与你!”裴谨之道。 容夏听了,立即道:“什么事啊?少爷只管说来。阿夏都答应的!” 小姑娘脸红红的,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裴谨之心头骤然一暖,便是声音上也轻柔了三分。 “依阿夏所见,这酒楼的生意可还好?” 容夏一愣,沉吟少许,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似是不太好呢!” 此时正是夕阳日落之时,按理说也是饭口迎客的高峰,不过从整个饭店的上座量来看,就可知道这里实在称不上什么生意兴隆了。 “不错!不瞒阿夏,陈老原是我母亲的陪房,后来母亲嫁到京中,便置了些产业全权交给陈叔来打理,这酒楼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酒楼被辗转卖掉,后来接手的买主不善经营,酒楼生意便开始一落千丈,又经数年,买主欲全家南迁,这酒楼方才回到我的手上。” 原来还有这番缘故啊! 容夏听的啧啧称奇,不过她心里面也有些明白裴谨之希望她帮的忙是什么了。 怎样经营酒楼她是不懂的,不过容夏有灵井空间在手,种出的菜肴是旁人根本比不上的,若是供应给酒楼一部分,相信只要掌勺的厨子不是那么烂,生意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少爷的意思阿夏明白了,只是府里种的菜除了咱们自家所留外,还要供应给东宫那边,恐怕无法长期提供给酒楼。”除非容夏立刻去个庄园之类的地方,好好种上几亩地,否则依绿竹轩那边的“菜园子”大小的产量,肯定是无法长期负荷的。 毕竟是侯府,总不能真的变成蔬菜种植基地吧。 谁想,裴谨之闻言却摇了摇头,带着点回味的意思,轻笑道:“上次阿夏所做的火锅甚好!” 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火锅、…………容夏两只眼睛叮——地声。变成了闪闪亮亮的大灯泡,没错!她怎么就没想到火锅呢?火锅这种“神物”在容夏原来的时代是非常普遍的一种食物,基本上天南海北的每个地方都能吃到,可是在瑞朝,火锅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东西。犹记得在金陵时,容夏第一次把火锅搬上桌时,淡定如裴谨之都露出惊异的表情,若不是容夏百般央求,他怕还不还吃上一口呢!不过再吃完后,就立刻爱上什么的,却就不必多述了。 火锅,美味,价廉,三四友人,五六亲朋聚在一起,在热气腾腾的锅子旁说说笑笑,最后再来上些小酒,真是再美没有了! “少爷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容夏激动的小脸柚红,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连连转着圈圈:“火锅好啊!只要把炒料配好,即使是市面上买的肉食蔬菜,涮出来的味道肯定也是不差的,少爷你真是太聪明了!” 容夏仰这头看着裴谨之,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小星星。裴谨之不由失然一笑,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过多少赞他聪慧之语,可也没有哪一次,如阿夏这般“□□、裸”的了。 “这哪里是我聪明的缘故……”裴谨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某人的小脑袋瓜子:“要说聪明,也是想出火锅这种吃法的阿夏聪明啊!”容夏听了这话确实大窘,怯怯地想着:那火锅哪里又是我想出来的额,不过是夹带上一世的成果罢了,可算不得什么聪明。 两人说做就做,就着这个当口,容夏把所有围绕火锅的食材准备都说了出来,裴谨执笔一一写来,后又交予陈掌柜,要其仔细搜寻。做完这许多事情后,两人也没有继续多留,便出了店门。容夏看了下天色,拽了拽裴谨之的袖子道:“少爷咱们回去吧!” 裴谨之有些歉意的看了容夏一眼。 容夏却微微一笑,看起来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阿夏回去给少爷煮面吧!” 裴谨之知道阿夏是顾虑自己不能吃外面东西的缘故。 “好!”裴谨之略微一点头,于穿梭不息的人流中再一次抓紧了容夏的小手。 【一文钱四个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唻】 【你这窝兔子怎么有气无力的呢?什么雪兔,五两银子一只?你怎么不说她是玉兔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西域传进来的葡萄酒嘞,饮一杯如琼如浆,喝一杯延年益寿啊!】 街面上做生意的各路小贩们拼命叫卖着,裴谨之则牵着容夏的小手,一路向着侯府走去,直到感觉出后面的小姑娘不再那样僵硬,裴谨之的嘴角才在无人看到之处,微微的掀了开来。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他淡淡地想着:简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呢! 那日街上的事情,容夏回来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只在灵井空间里翻翻找找了好久,才总算把一些需要的植物种子找了出来,多是如朝天椒、芝麻、之类的调味料就地种在了绿主轩附近的垄田里,用灵泉水时时浇灌想是用不了多久就好发芽抽枝的。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又过了半个月,府邸里面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二老爷新纳进门的那个姓范的姨娘生了,是个女娃娃。尚不说老夫人申氏是如何的失望,府里面诞生个小姐终是件吉利事,而且二老爷对这个范姨娘似乎颇为长情,在范姨娘生下女儿后就解了她的足,现下已是被挪了回来。 听说,二夫人兆氏闻言,当天晚上都没有叫膳。 容夏隐约听完了,也只轻声叹了口气,并没有往心里面去,谁想没过几天,绿竹轩外却来了个人说是奉二老爷的命,要捞几条鱼回去给范姨娘下奶。容夏知道后不由一愣,不过她到底记得裴谨之对她说过的话,面对着对方的强硬,她也并不像上次一样死倔的拦着,而是沉默的看着对方一连捞了四五条鲤子、草鱼之类的大摇大摆的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吃出了这鱼的不同寻常之处,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皆有人过来取鱼,且一次比一次多,有一次甚至一连取了十几条。容夏果断心疼了,再没有什么犹豫,她立即把事情告诉了裴谨之。 “便是为了下奶,也不至于一天吃十几条鱼吧!”容夏别着小嘴儿,忿忿道:“她也不怕补炸掉!” “噗——”正在喝茶的裴谨之一个没忍住,来了个天女散花。 容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什么了,整张小脸嗖的下红个通透。 情不自禁的裴谨之的目光在容夏那尚未凸起,依然像是副飞机场的小胸脯上略过,然后十分淡定的表示道这件事他知道了,就交给他处理吧,保证容夏的鱼不会再少了。 “少爷我是不是太小气了……”容夏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衣角,不管怎么说二老爷总是他亲爹啊,亲爹不过是管儿子多要两条鱼罢了……可是、可是鱼的数量终究有限啊,而且还是就算是东宫那边也是付过银钱的。她还想多留一些,做给裴谨之吃呢,不能养鸡养猪的现在,唯一能用灵泉水养着的肉类就是这些鱼了。 容夏可不就万分珍惜嘛! 裴谨之听了这话却好笑的挑了挑眉,看着容夏道:“把好东西给那些人,无异是暴殄天物,且对方不会感念咱们一分一毫的好,既如此又何必给?” 第38章 红如火【上】 裴谨之果然说到做到,自那起二老爷那边便再没有有人过来要过鱼,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裴谨之又调了几个下人到绿竹轩这边,容夏注意到,他们在夜里也悄悄守着那一池子鱼呢! 堂堂侯府有哪个小偷敢上门偷东西啊,而且还专门来偷鱼,容夏婉转地对裴谨之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谁想他却拿着把折扇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了声:“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上钩了。” 容夏不太懂他的意思,不过这种迷糊在小半个月后完全化为了“原来如此”和“目瞪口呆。”事发的那天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午夜,容夏在屋中睡的正熟,谁想到外面就突然喧哗了起来,容夏被吓了好大一跳,忙不迭地就起身穿衣,出去一探,好家伙,原来是守夜的下人逮住了两个偷偷摸摸的鬼祟之人,再一审问,他们便妥妥的招了。 一口一个是奉二老爷之命来的。再一搜身,竟是各踹了一包□□,打的是要把一池子鱼全部活活毒死的主意。容夏当时就气的脸色发白,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二老爷竟是个这样疯狂的人,简直就是我得不到,你们就谁都别想得到的典型。 而且今儿是给鱼下毒,明儿是不是就要给人下毒啊! 容夏想到此处简直是不寒而栗。 裴谨之接到消息后没一会儿便赶了过来,他什么也没说,只略带安抚的看了容夏一眼,便压着那两人往前院去了。容夏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次日天明,她方才得到消息那意图下毒的两人被各打了五十大板,几乎废掉了两条腿,从后门扔了出去。 ****** “小畜生,真真是小畜生,不过几条破鱼罢了,竟用太子来压我!简直反天了!”裴二老爷在自己最喜欢的妾室面前,破口大骂,显然是被气的很了。定阳侯刚才不但大骂了他一顿,且罚他闭门思过,最重要的是他还让账房停了自己一年的银钱支出,裴二老爷如何不怒。 范氏倚在妆花的软枕上轻轻拍了拍因为裴二老爷的怒吼而开始嘤泣起来的女儿,她抬起头对着裴二老爷叹道:“老爷别气都是妾身不好,若不是妾身下奶有些困难,又听说绿竹轩那边养的鱼儿十分好,也不会开口前去索要,倒让老爷难为了!” 这话绝对是避重就轻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太子府隔着半个月就从府里拉东西回去,那有眼睛的都能看见的,既知那鱼是太子定下的东西,他们就更不应该去要去动,君不见满府上下连侯爷和老夫人都没张过这个嘴嘛! 范氏的柔声细语不但没有缓解二老爷的怒火,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般,蹭地下让其越加羞恼无度。因为身有残缺,裴二老爷的心智便也与正常人有所不同,性子格外阴狠暴躁,最恨有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裴谨之的行为,就等于是活生生的打脸,明明白的告诉所有人,在其心里根本就没有裴二老爷这个父亲。 当然,在裴二老爷心里,裴谨之也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不过那韩氏那个贱人被人奸污后生下的孽障,畜生而已。 若不是兄长定阳侯百般压制,若不是恐他人发现耻笑,裴二老爷早就在裴谨之幼时一根绳子勒死他了,焉能让其活到今日。 且不说裴二老爷是如何的暴怒,范氏又是如何的劝慰。 绿竹轩那边却是回到了往日的安宁。 容夏现在的工作规划是这样的,除却一日三餐的做饭外,她上午的时光就是给菜地浇灌灵井水给养鱼池子里灌灵井水,下午则是先做两个小时的女红,再学一个小时的大字,当然,现阶段还是以认字为主,晚上要么就研制下新菜谱,要么就继续做女红打络子。当然,火锅店那边的事情她也没有忘记,经过反复试验,容夏最终选定了两种火锅底料,一种是大骨头浓汤底,一种是虾米紫菜雪笋加贝肉蛤蜊的海鲜底,前者浓香后者味鲜,均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汤底。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日,容夏换好衣裳,静静地在侯府后门口等着,不多时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停了下来,车辕上管事打扮的何安冲着她笑了笑,容夏也弯着眼睛回笑了下,方才三两下的爬上马车。 车子里一身石青色长褂的裴谨之微微睁开了眼睛。 容夏心里高兴,笑眯眯的叫了声:“少爷!” 裴谨之恩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也颇好的样子。马车一路向前行去,七拐八弯后猛地一停,容夏还未下车便听见外面热闹的喧哗声。 “先别下去……”裴谨之阻止了跃跃欲试的容夏,好笑地说道:“现在人太多,咱们等等再过去。” 于是容夏只好重新乖乖座好了。不过身子虽坐好了,可是一双眼睛却乌溜溜的向着车窗外望去只见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对面正热热闹闹地围了好多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好奇正在议论纷纷着。 容夏瞠目远眺,终于隔着一堆乌黑黑的脑袋们看见了一个熟人。 却是那日所见的陈掌柜。 只见他一身暗黄色铜钱长衫,带着一顶扣着块翠玉片的圆帽,活脱脱的就像是戏文里说的老员外看起来特别特别慈祥特别特别和蔼。 正午吉时,悬挂在门前的两列大红鞭炮霹雳啪来的震天响起,更有身着彩衣的舞龙舞狮队齐来庆贺,甚至连一些杂技戏法也出来表演,常常引来众人鼓掌叫好,现场气氛端的上是热闹非凡。而后那陈掌柜笑容满面的上前讲话,虽然因为离的较远,容夏听不清楚,但是从围观众人那热烈的掌声上来看,效果肯定蛮好就是。陈掌柜说完后,便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揭开了门前悬挂的牌匾,随着红绸而落【红如火】三个大字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少爷,这、这不是我起的名字吗?”容夏猛然回头,大大的眼睛里明显有着抹小激动:“你真的用了啊?” “这店的创意是由阿夏而来,自然要由你来取名字。”裴谨之没有告诉她,他已经打算分一部分的红利给她。只是依小丫头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所以他也暂时压下没说。 容夏听了“表扬”有些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半晌后,裴谨之敲了敲她的脑门,无奈的道了声:“走吧!” 于是,她也就傻呼呼的跟着下了马车。 红如火开业前的半个月,曾经广发过“传单”,当然,这个方法是由小容夏提供的了,裴谨之多么聪明的人啊,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个所谓“传单”的好处,于是,他不但亲手设计了传单的样板,还无师自通的领会了“打折”的奥妙,简直揍是举一反三啊。 虽然众人都不知道所谓的“火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架不住传单上画着的那一盘盘,惟妙惟肖的各种食蔬,还是看起来就挺精致有趣的小铜锅啊!自喻为流行前驱者们的京城人民是十分具有开拓精神的,亲自来尝试一番,不就知道这个所谓的火锅究竟是什么了吧? 有了前期的这般铺垫,是以根本不难想象此时的【红如火】里是如何的人声鼎沸了。容夏跟着裴谨之迈进大门,一双大眼便开始机关枪一样四处张望着。与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店内完完全全的被重新装修了个遍,显的十分简洁利落。整个一楼大厅被分成一个个长方形的开口格子,每个格子间用翠绿的竹篾做成竹帘儿作为格挡,彼此间有两步的距离,这样既方便客人的*,也不用在就餐时被喧哗打扰,除此之外,还是六七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小二正在忙前忙后的招呼着,每个人的手里都像演杂技似的拖着两只硕大的木盘,上面是一碟碟新鲜的食蔬还有色泽鲜艳的牛羊肉片。小二们脚步如飞,犹如灵活的泥鳅,钻进一个个竹帘里,显然正忙的不行。 客流爆满,容夏终于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小心脏,因为是亲身参与的原因,有一种淡淡地自豪,开始微微的在心尖上回绕。 二楼明显与一楼还要不同,装修的更加清雅,当然也显得更加有格调。 容夏跟着裴谨之走向其中最大的一个包间,刚一进门,容夏就被狠狠吓了一跳。无它,圆软丰满的太子殿下,正倚在窗边对着备受惊吓的小容夏偷偷挤咕着眼睛。 “微臣参见殿下——”裴谨之似乎对太子殿下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十分镇定的稽首行礼。 “小女参见殿下。”容夏赶紧也跟着行礼,本来是应该跪的,可是容夏一紧张就给忘了。条件反射,直接鞠了个大躬,目测怎么地也得有个一百二十度。 看着慌慌张张明显受惊不浅的小姑娘,太子殿下十分厚道的笑了笑,温声道:“孤是私自出宫的,吓着你们了吧,哈哈哈……快起来吧!” 整个包间里除了太子殿下外还有两个一看就知道很不好惹的护卫,他们的太阳穴鼓的十分高,且一双眼睛又凶又厉,十分的令人害怕。 第39章 红如火【下】 大约是看出容夏的怯意,太子殿下十分体贴人意的让那两个护卫下去了。他招着手让裴谨之坐到身旁,又对容夏笑道:“阿夏也座吧!” 容夏十分拘谨的看了裴谨之一眼,直到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方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一旁。不怪她如此紧张,对于从小到大接触过最高行政人员就是村书记的容夏而言,太子什么的,即使已经见过好几次,也还是会紧张的。 这方刚一落座,那边便有人推门进来,却是陈掌柜亲过来了。 他似是并不认识太子殿下,只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裴谨之知他事忙,只略微说了几句,便把人撵走了。容夏自然而然的充当起“小服务员了。” 所谓火锅肯定是要有“火”了,这火指的就是头顶上的烟道。把四脚的紫铜锅摆通上烟道,又在铜锅里注入浓香大骨的汤底,容夏就像是只小蜜蜂般,把一盘盘牛羊肉,以及各种水灵灵的蔬菜摆在桌子上面。 “这就是火锅?吃法还真够稀奇的了!”太子殿下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兴致勃勃。容夏曾听裴谨之说过【红如火】这家店,太子殿下也是有份入股的,算是老板之一。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么一位爷在,想来京城里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找麻烦。 “殿下,汤底开了,您试一试吧!”容夏先是示范性的把一片薄薄的羊肉片往锅子里涮了下,然后便立即拿了出来:“像这样,把东西扔进去煮一下,然后蘸上小料,就可以吃了。” 火锅的小料是传统的老三样:芝麻酱、腐乳、韭菜花。这几东西都是大瑞朝没有出现过的,算是【红如火】的独家配方了。除此之外,容夏还调制出了一种海鲜汁,吃的时候兑上些葱姜香菜沫那滋味别提有多么鲜美了。 太子殿下对于‘食物’一道上,那是格外热衷的,见容夏示范过后,立即迫不及待的开始自己动起手来。只见他把涮的八成熟的羊肉扔进嘴巴里,胖胖地脸上立即露出了享受的表情,摇头晃脑地说道:“恩!热汤浓香,有滋有味,不错,真是不错!”容夏见太子喜欢,也不禁跟着笑了一下。 当然,她肯定是不会忘了裴谨之的,不过他这个人有些洁癖,而且桌面上的这些食蔬都是市面上购来的。所以裴谨之只是礼貌性的略用了用,容夏也不劝他,回家后,再给他做就是了。 太子殿下吃的满头大汗,下筷的速度几乎都能看见重影儿,容夏就顾着照顾他了,话说这位的食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终于一个多小时候,太子殿下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容夏也长长的嘘出口气,小心的甩了甩酸疼的胳膊。 “一会儿给孤打包两份回去。”太子殿下充分发挥了“吃不了兜着走的”的习惯,十分高兴地说道:“一份给父皇,一份留给太子妃。” 容夏听见他提起太子妃,不禁插了一句嘴:“殿下,娘娘她可还好?阿夏记得娘娘的预产期,就在近日了吧!” “太子妃好的很哪!你送过来的那坛盐渍青梅,娘娘每日都是要用的,可是让她少受了不少罪。”妃子妃的孕吐之症特别的严重,容夏便把灵井空间里积存着的两筐青梅拿出来腌渍上,别说,还真是挺管用的,太子妃嘴巴里面吃着心里面自然就念着容夏的好。 “嗯!等太子妃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子后,阿夏再去看她!” “好好好……”太子显得十分高兴,连连点着脑袋。 “阿夏去沏壶茶过来。”裴谨之道。 容夏知道他大约是有话要跟太子说,便哎!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整个店内,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均都是爆满的状态,容夏要了壶大麦茶,又到厨房切了个水果拼盘,回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再看见那两个吓人的护卫,也不知道是藏在哪里了。 把东西送进去后,容夏果然看到裴谨之正与太子说着什么,她听了两耳朵,依稀是什么早朝、顺王叔之类的。 ****** 回程的路上,容夏的心情一直如春光般明媚多姿,不知不觉的就哼起了乡间小调,裴谨之半睁了下眼睛,看着一个劲儿笑眯眯的小姑娘,不由笑道:“哼什么呢?跟牙疼似的。” 容夏大囧。 没错,前后两世,容夏小姑娘都是个五音不全的人,一首歌从头到尾都是do什么的也怪不容易的。裴谨之一说,她下意识的就捂住了小嘴儿,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小老鼠似的讨好的对他笑了笑。容夏的性格一直以来都属于那种比较拘谨,很难放得开的那种,像今天这般灵动活泼的样子,都是较为罕见的。 “真的有这么高兴?”裴谨之带着丝宠溺的目光,轻声笑问道。 “当然高兴啊!”容夏放下捂着嘴巴的小爪爪,掰着手指头算道:“如果以后也都像今日这般生意好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红如火就可以开分店了,京城里东西南北各开一家,两年后,可以在附近城市再开分掉,多点开花,少爷,用不了几年,也许在全国都能有咱们红如火的店面呢!” “阿夏真是有雄心壮志!”裴谨之见她笑眼咪咪地,可爱的不得了,不由伸出手来剐蹭了下容夏的小鼻子。容夏害羞(w)地红了脸蛋,情不自禁的往后蹭了蹭身子。 带着愉悦的心情,马车乘着他们回到了侯府。 如此又是十几日过去,这一日,裴谨之给她带了个消息。 “太子妃娘娘于昨日午夜,生下一皇子,母子均安。” 容夏听到这个消息后大是高兴,无论如何,太子妃娘娘待她一向十分友好,她也真心为太子妃娘娘平安产子而感到高兴。而且显而易见的裴谨之也十分的愉悦,这从他当天晚上主动要求容夏拿出一坛珍藏的果酒上就能看的出来。 绿竹轩内,裴谨之与定阳侯正在把酒言欢。 定阳侯脸膛红润,显的十分高兴,只听其道:“太子如今终于有了子嗣,皇上和咱们总算可以稍稍放下一些心了。” 裴谨之身为东宫讲侍,妥妥的就是太子一派的人物,身上的打着的也是太子系的烙印,可以说他以后是否能够官途顺遂,位极人臣,十之*还要看太子是否能够最终登上皇位。 “太子后嗣有继,这个最大的短板便算是补齐了,忠王一系再不能拿此来攻击太子,太子之位稳已。” “皇上本来就嘱意太子,忠王之类,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裴谨之举了举手中酒杯,轻声笑道。 定阳侯哈哈一笑,显然也是极为开怀。 当今圣上有子五子三女,其中次子因为是嫡出被立为太子,庶长子则被立为忠王,忠王性格鲁莽暴躁,不仅不受皇帝喜欢,连文武百官也不怎么得意他。偏偏此人还一心一意的惦记着皇位,在朝中上蹿下跳,多次对太子进行攻奸,着是令人恼恨。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后,定阳侯提起一事道:“谨之入翰林也有两年了吧,不知你下一步,做何打算?” 翰林院一般都是三年一迁,或是继续留在里面熬资历,或是外放做官。前者清贵且安稳,但坏处是晋升慢,权利小。后者则是得奔波辛苦(若是想要出政绩的话)但好处是有“实绩”,晋升快。 很显然,裴谨之早就考虑好了这个问题。是以其直接道:“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谨之打算再过两年,便外放一任。” 他不是那等没有跟脚的寒门士子,离了京城中枢就会被人忘在脑后。他上有太子支持,下有岳家乔阁老提携,根本不予忧虑。还不如趁着这些年,多多积攒实力,它日太子登基,他便是筑基之臣。 “好!好!”定阳侯显然也十分支持裴谨之的想法,连连点头道。 容夏就是在这个时候轻手轻脚的端着暖汤进来的,冬瓜排骨汤,滋润养颜,这个时节喝,十分的养身。 “她就是那个小丫头?”定阳侯看了容夏一眼,而后问道。 裴谨之微微点了点头:“阿夏过来,给侯爷问安。” 容夏把手上端着的青瓷大碗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对着定阳侯行礼道:“给侯爷请安。” 定阳侯上下看了阿夏两眼,点了点头,洒然道:“近些年,多亏了你为谨之操持补身,本侯要感谢你啊!” “阿夏不敢,侯爷过奖了。”容夏十分拘谨的说道。 她脸色有点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定阳侯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容夏很快便下去了。 出得房门,容夏一双小眉头,倏地下就皱了起来。 裴谨之刚刚说的话她恰好听到了,所谓的放任,指的应该是离开京城去做地方官吧! 离开………… 容夏心里倏地涌上了一股股的难受,无数个想法在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升起:他要是离开京城会不会把我也带走呢?我又想不想和他一起走呢?若是不带我一起走,说不定反而会更好,可是没有灵井水他吃饭该怎么办?好担心,不过遇见自己之前,人家也活的好好的…… 容夏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整颗心都变得沉甸甸的了。 第40章 三年 岁月雍容,丛丛而过,转眼间便又过去了三年。 【沧穆斋】中乔素兰眉头紧皱,忍着口中那令人恶心的味道,无声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汁。 “少奶奶,快吃些蜜饯压一压吧!”江佩接过已经喝的一滴不剩的药碗,看着呈干呕状的主子满是心疼地说道:“少奶奶您再忍忍,已经喝到第七副了,那大夫说了,这药喝到十副就会起作用的。” 乔素兰呕了一会儿,这才脸上苍白的长嘘一口气,掉着眼泪道:“若是上天能让我有个孩儿,便是吃再苦的药,我都心甘情愿。” “少奶奶……”江佩看见主子这样,心里也是干着急。乔素兰进门几年,膝下却一无所有出,待寻了大夫仔细一诊后,方才知道乔素兰有宫寒之状,是不容易受孕的体质。 江佩为了宽慰主子,自然把话往好的方面说:“奶奶就放心吧,大夫都说了经这两年的调理,您的身子可是大有起色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了身子,到时候让您和二爷一年抱一个,三年抱两个。” 乔素兰听了这话,总算开怀了些,擦了下眼泪嘴上嗔道:“就你口舌便宜。”她看了眼落地的自鸣钟,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好了,给我收拾一下,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唉!又不知道该听多少挤兑了!” 申氏向来厌恶裴谨之,于是连带着乔素兰也不得脸。加上她久久不孕,更是被人拿住了脊梁骨,动不动就被挤兑一番,时不时就要承受一顿责骂,什么不贤,好嫉的一顿排头下来,弄得乔素兰常常是笑着进去,回来就蒙头大哭。 收拾打理好之后,乔素兰带着江佩往老太太那边去了,【宁寿堂】的大门口,早就有丫鬟婆子守在那里,远远地,见乔素来过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油嘴滑舌的婆子赶紧迎了上来,面上诞笑道:“老奴见过二少奶奶。” “是王妈妈啊!”乔素兰点了点头,脸上也带上了两份矜持的微笑。这王妈妈最近颇的申氏的喜欢,乔素兰也要给些脸面的:“祖母可已起了?母亲与嫂子他们已是到了吗?” “老夫人刚刚起,二少夫人今儿可是头一个来给老夫人请安的,真真是孝顺,老夫人见了您的这片孝心定是高兴!”王妈妈一个劲儿的赞着,看起来真是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乔氏对她这么知情识趣儿还是比较满意的,微微点了小头,身后的江佩就上前半步,一只包了银棵子的荷包顺势塞进了王妈妈的袖子里。 于是,王妈妈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像是朵老菊花了。 乔素兰来了没多久后,兆氏领着裴英也来了,二人身后还跟着个清丽婉转的女子,这女子手里抱着个穿粉色比丝马甲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的十分可爱,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却是二房的范姨娘那小女孩自是她的女儿,是府里的五姑娘,唤名裴丽。 “母亲。”乔素兰给兆氏请了安,又跟裴英见了礼。 兆氏叫了起,裴英爽快的叫了声:“二嫂。” 那范氏也给乔素兰行了一礼,又晃了晃怀里的五姑娘,引着她叫了一声:“嫂嫂。” 因为范氏的来历不正。乔素兰对其向来是呈鄙视态度的,然而,这范氏处事却从来都是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对主母兆氏更是一百个恭敬。 如今在这侯府里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几人刚落座没多久,海氏也从外面进来了。她穿着身浅绿色的长裙,身旁有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见她眉宇里那一丝难掩的喜意,乔素兰整颗心瞬间就跟掉进醋坛里似的,又酸又堵难受的厉害。海氏去年刚生了个哥儿,半月前又被查出有了身孕。有这么个“榜样”立在这,乔素兰心里能好受就怪了。 “老夫人到——” 乔素兰随着众人起身,果不过片刻,就见一身褐色绸衣,头戴抹额的申氏笑眯眯的抱着个幼童过来了。众人道了安后,海氏便迫不及待的拍了拍手,激动的叫了声:“庄哥儿!”那小娃娃似是也知道她是在叫自己,高兴地笑了起来,伸出嫩白的小手要往娘亲这边扑。 “你个小混球,见了你娘,就不要□□母了!”申氏拍了拍重孙儿的小屁屁,大笑地说道。 庄哥儿被拍了屁股,哈哈一笑,回过身来就把满嘴的吐沫腥子糊在了申氏的脸上,那模样真是亲热极了,申氏不但不嫌乎,反而十分开心连连回亲着小孙孙的肥脸蛋。 海氏慢慢地收回了双手,心里面叹息一声。 自己亲生的孩儿却不能养在自己身边,想起来也是锥心的疼。 申氏逗了会儿孩子,又让人把五姑娘抱上了榻,两个小孩子迅速滚玩在了一起,申氏这才有闲功夫跟其他人说话,她先是把目光放在海氏身上,不,更准却的说是海氏的肚子上。最近可是吃的香?睡的可好?屋子里面缺不缺什么东西?之类之类的,问的特别特别殷勤。 “我听说你把自己陪嫁过来的一个丫头给安之做了通房……”申氏脸上有笑,一副满意地不得了的表情:“还是孙媳妇你贤惠,知道疼自个男人,这就对了!你是正房太太,就该有个正房太太宽厚贤惠的样来,不要像某些人一样,站着茅坑不拉屎,自己生不出孩子却硬是霸着男人不放,像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娘家是什么教出来的?” 这般指桑骂槐的一番说辞后,成功让乔素兰涨白了一张脸,心里面是又羞又恼,恨不得把这个刁钻恶毒的老虎婆,一把推到茅坑里面去。 要说申氏有多替裴谨之着急,那决计是不可能的,相反:她巴不得那小崽子断子绝孙呢,不过是这老太太弄不过人家裴谨之,是以便找他媳妇麻烦罢了,随口教训挤兑的,都快成申氏的习惯了。 兆氏毕竟是婆婆,见乔素兰低着头,白着脸,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忙岔开了话题去,申氏白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还念叨了两句:不是自己亲的就是是不疼之类之类的。兆氏面不改色,完全就当没听到。申氏跟二老爷一样,都有些发憷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儿媳妇,说了两句,也就被成功歪楼了。 乔素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宁寿堂】出来的,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底,当真是上不来下不去。 “二嫂!”裴英从后头赶来,十分自然的挽上乔素兰的胳膊,亲热地说道:“英娘想绣一副并蒂双结的坑屏,可是怎么也绣不出那并蒂莲的风韵,二嫂绣功了得,不知可不可以指点一下英娘?” 乔素兰勉强整理好心绪,点头道:“自然可以。” 裴英住的是名烟院,不大却有着一股女儿家的精致秀美。进了屋子,下人也上了茶水,裴英便拿出已经绣了一小半的炕屏,乔素兰见了便轻笑着打趣道:“并蒂双连,妹妹这是在给自己绣嫁妆呢!” 裴英今年也十三了,听说二夫人正在为她相看婆家。 “哪有,不过是闲秀着玩的罢了,二嫂休要取笑我。”裴英脸蛋通红,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乔素兰见她这幅娇俏的样子,晦暗地心情也不禁微微好转了一些。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乔素兰又指点了些绣花的技巧,正高兴时,兆氏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这丫头又来闹你嫂嫂!”兆氏取笑着说道。 “哪有!嫂嫂是在教我绣花呢,娘总是冤枉我。”裴英装作生气的站起身,撒娇道:“不跟娘说了,我去看看厨房的芸豆糕做好了没!”说罢,便朝着外面跑去。 “这丫头,都快嫁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兆氏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乔素兰哪里不知道,婆母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呢!果不其然,只见兆氏坐上榻子后便把目光放在了略显坐立不安的乔素兰身上。她叹息道:“好孩子,你的心事,娘知道。娘也不想做那种惹人厌烦的恶婆婆,可是今日老夫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再这样下去,你只会承受越来越多的压力和越来越多的非议。与其到时候不得不为谨之纳新,不如学学你大嫂,抬一两个老实本分的丫头上来,也好替你分担一二啊!” 相比与屋子里已经有三四个通房侍妾的裴安之,裴谨之可就显得太过“瞩目”了,整个【沧穆斋】从上到下,就只有乔素兰一个。偏偏进门这些年,她却一个孩子都没怀过。这可不光是乔素兰有压力,兆氏也觉得又压力好不好,她可是后娘啊,传出去,指不定让人家怎么诋毁呢。 乔素兰听了这话,心里总是明白,这一回再不能装傻了。她想要张嘴答应下来,然而话语却像是块大石头,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眼里。见乔素兰那骤然红透的双眼,兆氏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女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啊!” 第41章 暗计 “娘,嫂子看起来真的挺可怜的!”乔素兰走后不久,裴英就端着碟芸豆糕进来,她小脸黯然幽幽叹息了一声。作为一个用不了几年就要嫁出去的少女,裴英很难不感同身受,毕竟谁不盼望着和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谁叫你嫂子生不出孩儿呢?”兆氏十分平静地如此说道。 “可她自己也不想的啊!”裴英觉得自家娘亲实在很是不近人情:“我看最着急的就是她了。” “那又如何?你二哥成亲本就晚,与他同窗的好友大都有了自己的子女,只你二哥到现在还是膝下犹空,光这一点,就是她这做妻子的最大不是!”这世道,一辈子生不出嫡出子女的主母有的是可你自己生不了又拦着其女子生,那就是善妒,不贤了。照这样下去,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哪天裴谨之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岂不就是彻底绝嗣了? “生不出孩子不是你嫂子的错。”兆氏也想借机敲打敲打女儿:“可是事情要拎的清楚,当初在她知道自己身子不易受孕时,就应该抬人上来,无论是要给侍妾灌下避子汤还是把庶子抱到自己身边养,总好过现在受人以话柄。”在兆氏看来,哪怕乔氏真那么不容人,大不了挑两个面目平凡的,就当是装点门面好了,最起码能堵住人言啊。 “本来以为母亲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看来终究是痴心妄想了!”乔素兰掉着眼泪儿,趴在床上呜呜恸哭道。 “夫人说的是哪里话,二爷待您可是一片真心的。”江佩劝道:“其实您以前不也试着把话给二爷递过吗?二爷不都给拒了,这些年他就守着您一个,足可见真心了!” 乔老爷生性懦弱,无有主见,自然被乔夫人捏在手心死死的,可裴二爷呢人家可是状元出身,学富五车,有能力有手腕,又得太子赏识只有他拿捏乔素兰的份儿。所以要江佩说,自家主子一开始就不应该打什么“独占”的念头,所谓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还不如从头就没有这种“妄想”,反而会好过一些。 乔素兰哭了一会儿,然而她心底也是明白的,这一次是不得不得纳妾了。 “你说选谁过去好?”纵有千万不愿,乔素兰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江佩想了一会儿后,方才道:“主子选出来的人选,定要是身家性命都捏在手心里才好的,咱们沧穆斋的丫头,论伶俐属百枝儿,论讨喜属萍儿,论温柔属姚芳,论容貌则属绯儿。” “你怎地忘了自己,真个论起来,你是最佳的!”乔素兰道。 江佩闻言后,脸上却突然涌起一抹粉红,几近羞涩地说道:“佩儿谢奶奶抬举,只是有一事要禀告奶奶,佩儿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哦?是何人?” “姓林,是府里的账房先生。” “你这丫头,怎地不早说,亏我还顾着你的婚事。”乔素兰的脸上总算露出点笑模样,而且隐隐地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江佩状似羞涩的笑了笑,一颗心却勒的死紧。主子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女子,此时她是身边最得用的婢女,可若是给了二爷做妾,那两人的情谊基本上也就完了,她宁可做得脸的大丫头,也不愿意一辈子被主母挑剔磋磨的妾室。 “行了,让我再好好想想吧!”乔素兰忍着难过,狠狠地叹了口气。 “主子若是真有此想法,那便要抓紧了,您可别忘了【绿竹轩】的那位呢……”江佩提醒地说道。 果不其然,此话一落,乔素兰的一张脸孔就变得越发难堪起来,她想起了几个月前,曾远远见到过的那个女孩子,她就那样站在丈夫的身后,露出小半张脸孔,惊人的美丽,惊人的的好看,便是同为女子的她见了,都忍不住侧目,更不用提男人了。 “二爷与她的情分本就不一样,她若成了二爷的妾室,这侯府里,还哪有主子您的立身之处?”江佩轻声道。 “我何曾不觉得她碍眼,只是二爷那般护着她,我若出手,二爷定会与我存下心结。”打几年前的那次罚跪后,裴谨之足有大半年没踏进她的房门,从那时候起,乔素兰对丈夫就有了惧怕心理。 他不打不骂,甚至连问都不问,可就是冷着你。 那种无视,真真是乔素兰想起来就害怕。 “而且若是二爷执意纳她,我又有什么办法!”乔素兰辛酸道。 “奴婢倒是有一计。” “哦快说来听听。” “夫人且听来……”江佩在乔素兰的耳边喃喃几语着。 “这、这能行吗?” “怎地不行,二老爷最是昏庸好色,遇见那般美人,指定会见色起义,最后无论他有没有得手,那丫头都毁了。” 乔素兰心中打鼓,面色变幻无穷。 “除了那丫头,主子再选两个老实本分的上来服侍二爷,任谁也再不能说您的闲话了!” 乔素兰咬着嘴巴,良久后,眼神一定,只道:“行!就这么办!”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清波荡漾,碧绿池旁。一道纤细的人影半蹲在在池边,她的手里拎着只竹篾编的小篓子,此时正往竹篓里面捡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些狮螺,贝壳之类的东西。 “阿夏……”远远地,有人叫了起来。 容夏回眸一望,霎时露出抹美丽的微笑,招呼道:“何嫂嫂!” 却是已经嫁给何安的九香无疑,自成婚后没多久,她便为何安生下了个胖小子,现在已经做了母亲。 “原来你跑这来了!”九香笑着晃了晃手中拿着的一封信,笑着说道:“金陵那边来信了,你快看看。” 容夏听了果然大是惊喜,裴谨之曾经许诺过,只要容夏心甘情愿的留在府中五年,就放了李娘子和老容头的身契,他的确做到了,甚至都没有用上五年,李娘和老容头就被放了身契,送回了金陵老家那边,置下田地,安享晚年。写信的是根生,就是金陵老宅于管家的那个小孙儿,现在也已经上学读书,认得字了,容夏托过他们一家多多照顾父母,两家人现在走动的十分亲近。李娘子常常让小根生替他们写信回来。 容夏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起来,信中尽都是些生活琐碎之事,然而字里行间却有带着股平和安然,显然日子过得十分自在。当然,思念容夏的事情,以及嘱咐容夏要伺候好二少爷的事情,也是少不了的。 “容伯容婶都说了些什么?”九香好奇的问道。 “母亲在信中说,她打算在金陵开一家店面,正在寻地方。父亲养了几盆品质极好的兰花,打算在今年的金陵花展上一鸣惊人,还有姐姐,她的病情已经是大好了,现在正帮着母亲照料家事,哦,还有最重要的……”容夏显的十分高兴,一张美丽的脸上不其然的就绽放出一朵更加美丽的笑容:“云姐儿和庄哥儿已经改了姓氏,以后就姓容了!” “真的啊?那容伯不得高兴死啊,太好了,你们老容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九香大笑着说道。 老容头和李娘子只有容春(碧丝)容夏两个姑娘,原打算等容夏大了,召个女婿上门也算继了香火。谁想,事情却有了其他变化。却说几年前,容夏的姐姐碧丝因着“勾引”大少爷,和着其余三个丫鬟一起被卖了出去,辗转反侧的,碧丝被卖给了一个姓胡的茶商。碧丝漂亮,又有手段,那茶商纳了她后果然十分喜欢,商家富裕,碧丝穿金戴银的过的却也不差,而且她进门后小半年就有了身孕,经了十月怀胎,一对龙凤胎儿女呱呱落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那茶商在一次进货的途中,不幸遭遇了马贼,连货带人全都交代了进去。 茶商死后,碧丝母子三人的境况便开始一落千丈,那主母手段厉害,早就看不惯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了,茶商死后,立刻把这些女人是打死的打死,发卖的发卖,便是碧丝自己也没落下什么好。母子三个分文没有的被扫地出门。 碧丝一个弱女子却要养活一双稚儿,何其困难。当真是吃尽了苦头,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的,没用上半年整个人的身体就垮了,幸是在这个时候,裴谨之派人赶到,把这母女三个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容夏一家对此简直是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才好,简直就是大恩大德啊! 裴谨之不但救了碧丝母女三个回来,还放了李娘子和老容头的身契,让人送他们去金陵老家安顿。 对此,容夏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感激,只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答裴谨之的恩德。 “二少爷对你可真是好啊!”九香有感而发地说道。 “我知道的。”容夏默默地想着。 他对我,那真是极好极好的。 第42章 不见了 可是也就是因为他对自己太好,才让自己的那一缕心思,越陷越深,到现在怕是说什么也拔不出来了。就这样吧!容夏想:即使两人成不了夫妻,就成为一对好主仆吧,她以婢女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看着他,照顾他,报答他。 这样对容夏来说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因为收到了父母的来信,整整一天的时间,容夏都保持了十分愉快的心情。把捡来的一篓子狮螺,小白虾拿进了厨房,容夏围上了自己专用的粉红色碎花围裙儿,袖子半掳,开始做起饭菜来。辣炒狮螺、小醉虾、山药蚬子汤,外加一份油泼三鲜鲤鱼,想了想,容夏又做了盘肉末油菜和素拍小黄瓜。今日是单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谨之养成了单日子就会来绿竹轩这边吃饭的习惯。于是,不知不觉的,容夏也就对每个单日都记得特别清楚了。 今日也不例外,踏着夕阳,裴谨之来到了绿竹轩。 竹林的小路尽头,早早的便有一道身影在等着他。 那是一道鹅黄色的,十分纤细的身影,风儿吹过来撩起她额边的绣发,也露出那张白腻的,惹人怜爱的小脸。而此时,那张小脸上已经爬上了轻轻地笑意。裴谨之本来不紧不慢的步伐,不知不觉地便加快了起来。 “少爷……”容夏仰着头,笑的十分开心。 “今儿怎么这样高兴?”裴谨之剐了下她的小鼻子。 容夏抿着嘴巴,有些害羞的说道:“收到娘亲的信了,自然高兴。” “哦?二老在金陵过的可好?”两人边说边往竹楼走去。 “好着呢,少爷,我跟你说哦…………”绵软却充满开心的声音随着晚风,渐消渐远,两人一起走着的画面,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五月初四是乔阁老五十七岁大寿,一大早,乔素兰便早早起身,穿上最华美的衣裙,描上最精致的妆容,带上早就准备好的重礼,携着夫婿,双双归家。马场上,裴谨之挑着眉看了她一眼,乔素兰似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怔愣出神。 “你有心事?”裴谨之淡声问道。 乔素兰唰地声回过神来,脸上露出颤颤地表情,掩饰道:“没有,妾身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裴谨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乔素兰心如雷鼓,用力抠了几下手指,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乱起的思绪。 马车一路向着乔府驶去,而此时留在【绿竹轩】的容夏却即将遭遇一场无妄之灾。 “绝色佳人?还就在咱们府里?”二老爷晃荡着一双脚,躺在一张大摇椅上,手边是只水烟壶,此时正在悠悠闲闲的翻云吐雾着。站在他旁边佝偻着身子,满脸谄笑的是他身边第一狗腿子,名儿就叫:黄狗子。 “狗子,咱这府里凡是能叫的上号的美女,都在爷的后院呆着呢,爷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了个绝色美女?”二老爷狠狠地吐出口烟圈,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爷,是真的!小人亲眼见过的!”黄狗子立刻绘声绘色地形容道:“那脸蛋,那腰条,简直就是沉鱼落雁之美,闭月羞花之貌,简直是美逼了,最重要的是,那女子有一种旁人没有的风情,特别的楚楚可怜,但凡男人瞧她一眼,骨头都会酥了大半,当真是个妖精中的妖精!” 黄狗子形容的太过钩心,二老爷也不禁起了色心。只听他道:“是府里的哪个?” “【绿竹轩】叫容夏的丫头” “绿竹轩?”裴二老爷神情一变,不是谨慎害怕,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砰地声放下手中的烟枪,凑过了身子在黄狗子跟前哑低着嗓子道:“就是专门给裴谨之种菜养鱼,还得了太子妃脸面的那个丫头?” “不错!正是她!”黄狗子诞着笑脸道:“不仅太子妃惦记她,就是二少爷也对她宝贝的很呐!不过话说回来,那毕竟也只是个丫头罢了,老爷您是二少爷的父亲,向他要个丫头,谅他也不敢不给。” “哼,如果是这样的话,二爷还真挺好奇,能让那小崽子上心的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只要能让裴谨之堵心,给他找麻烦,看他那张总是高高在上鄙视着所有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只要稍微想想,就让二老爷心池神荡呢!更何况就像是黄狗子说的那样,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就真的是妾氏,那又如何,自己沾了她的身子,只要言语恐吓一顿,谅她也不敢说出去。 这样一想,二老爷立刻色向胆边升,大声道:“你去,到绿竹轩一趟,把那丫头给老爷领来!” “爷,这古时候有句话,叫做偷香窃玉,您何不也效仿一番,自己亲自去那边一趟,若是那丫头承了您的眼,您在她身上消受一回儿,也算全了这偷香的美名啊!” 二老爷向来喜欢干什么勾搭小寡妇,爬人家墙头的事情,此时闻言,立刻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大笑地夸赞道:“还是狗儿你最知道爷的心,来——前头领路去!” “好嘞!”黄狗子点头哈腰,引着二老爷一路出得门去。 这是容夏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见到裴谨之的爹。第一次见时,他给了自己当心一脚,让她躺在床上养了半个多月的伤,那次见面给容夏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阴狠、暴力、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这就是容夏所有对于裴老二爷的印象。而这一次,看着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裴二老爷,容夏又在心里加了句,眼神猥亵下流,充满了让人做呕的*。 容夏死死皱着眉头,脸色发白,极其勉强地对着他行了一礼。 此时,两人正站在绿竹轩的小厨房里。 更正确的说是容夏正在做糕点时,裴二老爷突然闯了进来。 “美人儿!啧啧啧……果然是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怨不得裴谨之那小子把你藏的这么严呢!真是个好宝贝!”二老爷的目光犹如粘滑的舌头在容夏纤细的身体上细细舔舐着,是那样的令人恶心。 容夏以一个女孩子最基本的敏感,几乎在瞬间就发觉了他的不怀好意‘ 她抿着唇角,手上捏着把菜刀,声音却格外的沉着冷静:“二老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美人乖,放下手上的东西,那可不是你这种白腻的小手该拿的东西,来——到我这边来,只要你今儿服侍好本老爷,日后定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等着你。”对于风月老手的裴二老爷而言,容夏那强装的镇定,就像是叶片上的露珠儿,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当然,这种调调,也更和他的口味,反抗的越厉害玩起来时也就越带尽儿呢! “二老爷我敬你是少爷的父亲,请你嘴巴放干净一些,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容夏唰地下举起手中的菜刀,大呵道:“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 “哈哈哈……好好好,够味道。不过老爷我也告诉你,今儿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二老爷的确混,可手上也却是练过几天功夫,容夏一个弱女子哪能敌的过他,三下五除二就被卸下了手中的菜刀。 人也被二老爷强行拉进了怀里。 从来没有哪一刻,容夏如此惊慌,如此恶心过,在那泛着恶臭的嘴唇要向自己亲过时,容夏到底没忍住,心里紧急默念了声“空间。” 于是,就在二老爷的眼前,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二老爷傻了。傻过之后,便是一场绝大的惊恐袭上心头,他大叫一声鬼啊!什么色心色胆儿的全都没有了,屁滚尿流的朝着门外滚去。 惊恐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灵井空间】里容夏倚在一袋子红豆面上,不停的发着抖,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腮边滚滚流下,她怕极了也惊恐极了,却不敢大声哭出来,就像是怕自己的哭声再把那恶人招来一样,缩着身子,死死的用小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 ……………………………………………………………………………………………………………… 乔府。 寿宴之上,裴谨之作为乔府儿婿,自是要跟在乔阁老身后与众宾客“把酒言欢”这是一个极好的拓展人脉的场合,乔阁老又素来爱护他,提携起来更是不遗余力,正热闹时,何安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他的脸上有着难掩的焦急,连连对不远处的自家少爷打着手势。 裴谨之眼角觊到,心里顿时一沉,用了个借口便脱身出来。 何安见他落单,一路大跑的过来,在其耳边快速的说着什么。 裴谨之豁然变色,当下二话不说,便直径朝着大门处而去,然而刚走了两步他便停下身子,深吸一口气,他招来何安低语几句,何安点头,一路寻着后院厢房去了。 “夫人犯了夏病,刚才竟是厥了过去,二爷不得不提前回去,少夫人您是不是也跟着一块回去?”何安十分恭敬地请示道。 “你婆婆病了?那快快回去吧!”乔夫人推了女儿的一把,赶紧道:“她虽不是你家爷的亲娘可好歹站着继母的名分,你也不能怠慢了。” “是,女儿知道了!”乔素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和安就往外走去。谁成想就这么片刻儿的功夫,裴谨之已经骑马而去,乔素兰也只能带着婢女由何安驾车,一路朝着侯府去了 “。 她心里十分惴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大壮与何安家的,裴谨之却只是想要杀人。 “阿夏说今天要做少爷喜欢的莲子碧羹粥,可是厨房里的莲子不够了,奴婢就着临波亭那边的种了一大片的莲花,应该是有不少的莲蓬,便带着篮子去摘一些,奴婢脚呈快,来回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可回来时,竟看见二老爷满脸惊恐的从厨房里滚了出来,嘴里还连连大叫着:鬼啊,有鬼!奴婢心里大惊,赶紧进去一看,却发现厨房里面什么都没有,连本该在里面的阿夏也不见了!” “小的今儿一整日都在菜地那边照料,小的没看顾好阿夏姑娘,小的罪该万死。” “也不用万死,阿夏若是有任何闪失,你们两个只死一次也就够了。”裴谨之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冷酷,那双向来清淡的双瞳中却深深地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 那是刻骨的仇恨与决然地凉薄。 阿夏不见了,好好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不但如此那意图□□的二老爷也是被吓出了大病,只几个小时,就躺在床上烧糊涂了过去,大夫来看说是他身体本就大虚,又突受惊吓,导致魂魄不宁。老夫人申氏火急火燎的过来看过,连声追问:二老爷究竟是受了什么惊吓,然而却被兆氏和裴谨之联手糊弄了过去。 【沧穆斋】中,乔素兰坐立难安。她一回府就知道那兆氏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完全就是被丈夫给诓回来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回来?那个浅显的答案,其实已经存在了乔素兰的心坎中。 “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乔素兰腾地下站起身,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地问道。 江佩摇了摇头,小声道:“绿竹轩那边,外面看不出来可里面已经是戒严了,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不过依奴婢看二老爷定是上了咱们的勾,只是不知道,究竟得没得手?” 乔素兰焦急的转了几个圈,还是不安地问道:“你确定不会牵连上咱们吗?” “不会的,夫人放心好了。”江佩知道乔素兰现在就想听一些定心的话:“咱们只是让两个嘴碎的婆子,装作无意的在廊檐底下夸赞一番那丫头的美貌罢了,是那黄狗子自己要上杆子奉承二老爷的,跟咱们可没半点关系。” 乔素兰觉得江佩说的没错,一颗心也总算不那么焦急了。 当天晚上,裴谨之并没有回到苍穆斋,乔素兰睁着眼睛一到天明。 第43章 报复 容夏不知道自己在灵井空间里究竟呆了多久,她只是饿了吃些水果,渴了就喝两口井水,中间还哭累了睡过去一场。终于,她心中的惊恐稍微散了一些,一咬牙,小心翼翼地出了开去。 进去时是在哪进的,出来时就是在哪出的。 容夏站在小厨房中,见四周空无一人,那一刻紧绷的心脏方才安定了一些。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去,容夏发现此时已是深夜,看天色似有三更左右。顺着廊檐,她一路摸回自己的房间。 直到点燃了油灯,烛火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屋子,容夏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然而,她轻松的时在是太早了。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接近了。 被搂紧怀里的一瞬间,容夏发出了死命的尖叫。 裴谨之瞬间捂住她的小嘴,嘶哑的声音沿着耳后传来:“别怕,是我。” 容夏整个人抖若筛糠,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容夏心里面积压的那些巨大的委屈和惊恐似是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她举着小拳头,发泄似的垂着那□□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吓死我了…………少爷,你怎么不早点救我!”听着耳边的这一声声哭嗔,裴谨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如刀割。”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失而复得。” “什么,我失踪了两天?”容夏哭成了只小花猫,被裴谨之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她现在心神激荡,又缺乏安全安,也就没有在意这种不合适,反倒希望裴谨之能够陪着她。 “阿夏能够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裴谨之撩起她一缕发丝,在自己的指尖上卷啊卷着的。听着这个问题,容夏不由沉默了,灵井空间的事情,全世界除了她自己以外只有哥哥知道。而且她也答应了哥哥,绝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第三个人。可偏偏,却发生了那天的事情,她太过害怕一心一意只想要逃过此劫,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暴漏不暴露了,就那样直接进到了空间里二、不对,那个老畜生应该也发现自己突然消失了的事情吧。 自己的秘密,其实也已经算是暴露了。 想到此处,容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别人会怎么想自己,裴谨之又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只要想到此处,容夏便觉得整个人如同坠进冰天雪地,她实在不想让裴谨之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戒惧和一丝一毫的排斥啊! 容夏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她用着赤红的眼睛无声的祈求着裴谨之能够放过自己。然而,裴谨之这次却是铁了心的想要知道个明白。 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容夏身上有着不一般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还应该颇为神奇。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因为裴谨之相信,终有一日,阿夏愿意自己主动的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他。然而,在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的这三天以来,裴谨之却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次是“消失”了两天,下一次,却要“消失”几天? 若是消失后,她不再回来了呢? 裴谨之无法容忍这种完全不再自己掌控中的情况发生,所以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知道答案! 容夏向来是拧不过他的。 于是,到最后,在裴谨之可以称的上是诱哄的言语中,容夏还是把灵井空间的事情向裴谨之说了出来,不过关于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覆魂过来的事情,到底也还没有说。因为,在她心底,她已经是容夏了,是李娘子和老容头的女儿。 听完了容夏关于【灵井空间】的描述,裴谨之沉吟了少许,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容夏的小脑袋,叹息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幸亏……” “少爷不觉得阿夏奇怪吗?”容夏十分惴惴不安的问道:“不觉得害怕吗?” “有何可怕?阿夏福源深厚,有神物相助,这是好事。”裴谨之的声音里永远都充满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勿要胡思乱想!” 容夏看了他半晌,方才红着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容夏全部都告诉了裴谨之。 裴谨之其实早就已经查的清楚了。 他没有告诉容夏,因着寻不到她,他第一反应便是容夏遭了二老爷的毒手,或是被逼着藏到了哪里去,或是干脆已经死了被埋进了哪个旮旯犄角里。若不是对二老爷身边的那黄狗子连番严刑拷打,确定二老爷是自己从厨房滚出来的,裴谨之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这“两天”的等待。 把想说的话说完,把想诉的委屈诉明白。 容夏紧张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裴谨之把人塞进了被窝里,仔细的压好被子。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离开,就这样一直守在容夏的床边。 看着她那熟睡的小脸儿,仔细的,怔怔的,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次日天明,容夏睁开眼睛,便发现靠在床头守了自己的一夜的裴谨之。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棱形成浅浅的光晕,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清俊的弧度,真好看啊!容夏被色所迷,不知不觉地便看呆了过去,直到与那双张开拉的清冷眸子对视上,容夏方才醒味过来,脸上唰地下红了,嫩白的小手捏着被子使劲儿的往上拉阿拉的。似也是看出她的害羞了(w)了,裴谨之淡淡一笑,柔声道:“阿夏醒了?” “少爷怎么在这?”容夏有些感动又有些嗔怪,觉的裴谨之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这两日好好的休息一下。”裴谨之如此说道:“少爷,会给你个交代的。” 容夏乖顺的点点头,不过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少爷若是有为难之处,千万不要为了阿夏勉强自己。”这里若是现代,容夏遇到这种事情,那说什么也是要报警的。 可是—— 这里是孝大于天的时代。 裴谨之若是想要官途顺畅,便不能在私德上有一点亏腥。 投鼠忌器,容夏自然不愿裴谨之为难。 “知道了,你放心。”裴谨之居高临下的伸出手,不客气的拍了拍她露出来的小脑袋,口中却嘱咐地说道:“阿夏只记得,你这两日是去了东宫,被太子妃娘娘留下小住了。今日午时,方才得回。明白吗?”很明显,裴谨之是在考量容夏的名声,容夏也明白他的苦心,很乖巧地用发顶蹭了蹭他的脑袋。 裴谨之离开了后,容夏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方才起了身。 果然,午时的时候,容夏“光明正大”的走了一遍过场,裴谨之全部都安排好的,甚至连“回来”的那辆马车,都是东宫专有的。从侯府的侧门进来,一路上也曾碰见过熟人,不过容夏发现,她们对自己“失踪”两天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看着自己的目光也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便是知道半步真相的九香,也蒙蒙楞楞的,见了容夏就抱头大哭。 府里的一切与往常一样,除了二老爷“入厕磕了腿”受惊晕撅意外的消息,整个定阳侯府里任何流言都没有传出来过,十分的安静。 容夏重新出现在侯府的事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传到乔素兰的耳朵里。 “没死?还活的好好的?”乔素兰倒吸一口气,满脸都是不可相信的事情。 在她以为,容夏应该是被□□污后,承受不住,自己出了府去寻了短见。 谁想,事情峰回路转,消失三天的人突然地就又出现了,还是好好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损伤。 “你确定真的是她?”乔素兰依然怀疑。 “奴婢亲眼见到的,她是坐东宫的马车回拉来的。”江佩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什么东宫,定是二爷弄的鬼!可恶!居然让她逃过一劫!”乔素兰恨恨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爹受伤,老夫人心急如焚,如果她知道这件事情跟容夏那贱丫头有关,定不会放过她的,找人把消息往那边递一递。”废了这么大劲儿,却让这丫头就这么脱了身去,乔素兰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夫人不可啊!”江佩见自家主子犯混,连忙阻止道:“咱们现在要是动,岂不就不打自招了?二爷现在盯的紧,府里的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且一动不如一静,那丫头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主子可千万不要着急啊!” 乔素兰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脸色变换无穷。 黄狗子死了,听说是伺候二老爷不利,而且还偷主家财务,被兆氏下令杖杀而死。死状极其凄惨,整个身子几乎都快被打成了肉糜。至于罪魁祸首二老爷,他被吓得狠了发了几夜的烧,再醒来时却发现一件不啻于晴天霹雳的事情,他竟然“不举”了,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二老爷本就因为腿脚残疾而心里扭曲,这下连男人也做不成了,更是怒的发狂。气急之下,整个人又撅了过去,可把申氏给吓出了个好胆儿,而身为二夫人的兆氏直接派了最得宠的范姨娘过去照顾,自己却连看都不愿再看那老腌货一眼。 “你爹这次是把谨之得罪狠了!”看见二老爷倒霉,兆氏不见担忧,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且等着吧,那老货的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毕竟是自己亲爹,裴英脸上露出颤颤的表情,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兆氏却抢先一步堵了她的话头:“可别犯傻啊,娘跟你说,你的婚事眉目了,是你二哥哥给你相的人家,大理寺少卿的幼子,家世清贵,人品端方,娘已经亲眼见过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娘,你怎么扯到这来了!”裴英听了这些话,顿时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剩下满腔的羞涩。 第44章 报复(二) 兆氏可是看的比谁都明白,丈夫是个不靠谱的大混账,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心里面根本谁都没有,而且她嫁过来以后,府里面影影绰绰的有过一些传闻,便是她先头的那位夫人,似乎并不是简单的“爆病而亡”。她的死似是与裴二老爷有什么关系。杀妻这种事情,别人也许不信,可是嫁给裴二老爷的兆氏心里面却是存了个疑影。所以与那些继母继子关系僵硬紧张的人家不同,兆氏打一开始就没把裴谨之列做自己的敌对对向,反而处处予以照顾,一来是怜悯他自幼丧母,二来裴谨之打小就特别的沉稳老成,兆氏觉得这孩子以后肯定能出息。 事实证明,兆氏的“投资”完全没有错。 裴谨之对她这个继母不但恭敬有礼,而且还愿意拂照自己的一双儿女。 兆氏只是个守门官的女儿,娘家不显,丈夫又是个名声狼藉的,能仗着的无非就是头顶侯府的这扇牌子,偏偏裴二老爷还特别特别的败家,特别特别的不争气,幸是还有裴谨之立在这里,状元的妹妹,怎么地也能给英儿脸上贴些金了。那大理寺少卿大约也是见到这点,方才愿意结这门亲事。 兆氏不知道有多满意多开心呢!今儿他能帮英儿,明儿就能拉扯和之,反正兆氏是打定了主意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所以无论裴谨之这个时候想要做什么,她都只会帮着,绝不会拆台的。 就在兆氏与裴英娘私下里说着悄悄话时【绿竹轩】的容夏却迎来一个巨大的惊喜。她一双水漾漾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竹篮中那露出来的两只圆滚滚小脑袋的生物。 “这是少爷让我送过来的。”何安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手里拎着的大篮子放在桌面上,掀开上面盖着的花布,何安一手一个捏住两只小狗的后脖子提拎在了半空中。小狗狗们显然受惊不小一身奶毛几乎都快要炸掉了,可怜兮兮地发出啊呜啊呜的哽唧声。 容夏瞬间心疼,连忙道:“何大哥你轻点啊,别弄疼它们。” “没事儿,都是土狗,特别抗摔打,不娇气。”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何安还舞着手臂,轮了两圈。容夏几乎是瞬间扑过去,把狗狗们抢了到了自己怀里。这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吧!十分难以自制的白了何安一眼,她最讨要这种不爱护小动物的人了。两只狗狗都是出生后没多久的小家伙,全身是土黄色的软毛毛,只是其中一只脑门上有一缕黑色的杂毛而另一只没有罢了。。 “这两只狗崽子还没断奶,母狗就在竹林子那边搭个窝棚住着,两狗仔子饿了,阿夏就把它们送到母狗那就行了,晚上的时候再让这两东西进屋陪着你。”何安想了想又紧急加了句:“不过狗身上到底还是脏的,不准它们上榻——这是少爷说的。” 容夏听了这话心里立时就觉得暖暖的,她哪里不知道裴谨之是怕自己留在这边害怕,方才送来了这两只狗狗儿。温润美丽的小脸在柔软的奶毛上面轻轻磨蹭着,容夏的嘴角扬起抹细细的笑容。 经过一番“精心思考”容夏给这两只狗狗取了名字一只叫恭喜,一只叫发财。均都十分的喜气。容夏没“穿”来之前,家里也是养过狗的,农村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养条大狗,看家护院的比人都厉害。 恭喜和发财不过来到【绿竹轩】短短几天,就已经完全成为了容姑娘的新宠。 每天都有熬的粘稠的大骨头烫可以喝,还有布条扎的骨头状玩具可以啃,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一人两狗的关系那是突飞猛进,现在无论容夏走到哪,身后都能看见两只屁颠颠跟着的小家伙。 容夏愉快了,裴谨之心里也就高兴了。他到底怕她因着那事儿,心里头烙下什么阴影。见她现在心情恢复的这么好,不禁偷偷地松了口气。 “……爷,老爷那边出事了。”何安站在裴谨之身边,轻声禀告道:“死了个侍妾,正好被侯爷撞上了。” 裴谨之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嘲讽,放下手中拿着的书卷点头道:“走,去看看。” 定阳侯脸色铁青的不得了。 屋子里,二老爷躺在床上两眼赤红,呼呼地喘着粗气,地上则是一具女尸,那尸体状况极惨,不但浑身□□,且身上到处都有被凌虐的痕迹,鞭打的,火烧的,拿剪刀戳的,简直是凄惨至极。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定阳侯全身抖如筛糠,指着床上的二老爷几乎是破口大骂道:“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啊!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得出来!” 他今儿本来是过来看望这个生了病的弟弟,谁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凄惨的叫声,大惊之下,定阳侯一脚踹开房门,结果就看到自家弟弟骑在一具□□女人的身上,死死的掐着人家的脖子。 那女子已然却是活不成了。 “不过是个侍妾贱物!死了就死了,你生什么气!”二老爷把自己的裤腰带往上拽了拽。自打那日“撞鬼”之后,二老爷受惊之下大病一场,谁曾想病好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有了难言之隐。 无论是往日多么宠爱的侍妾,对着她们都不能再“举”起来了,这对于贪花好色,无女不欢的裴二老爷而言简直是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他不甘心,试了一次又一次,床上的花样更是开始层出不穷起来,渐渐地,他发现在凌虐女人看着她们扭曲着一张漂亮脸蛋时,就会有一种久违的兴奋在血液里奔腾,裴谨二老爷竟是渐渐地爱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 定阳侯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后悔忧惧之情,反而一脸不在意样子的弟弟,心里则是寒冰一片,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弟弟变成了这个样子? “伯父……”裴谨之迈进门来,第一眼便瞟到了地上躺着的女尸,他皱着眉头,对着身旁的何安耳语几句,何安点点头,很快的边有人进来用着床单把这女人卷好,扛了出去。 二老爷在裴谨之进来的一刹那,抖了下身子。 裴谨之连声爹都没叫,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淡漠,就像裴二老爷在他眼里与那路边的石头野草啥的也没有多大区别似的。定阳侯此时对这个弟弟是真的打心眼里失望了,也不愿在这浪费时间只叹息一声便往外走去。 “那女子是你父亲的妾室?”定阳侯站在院子里,想起女子死时的样子,霎时就觉得连此刻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都是冰冷冰冷的。 “娟姨娘是五年前入府的,父亲一向喜欢。” 喜欢到亲手□□死她吗 定阳侯攥紧了手心,怒道:“我看老二是疯了!” “父亲原先虽然荒唐,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裴谨之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略带担忧的表情:“父亲日前受了惊吓,大约是身上沾了什么阴晦之物,这才导致整个人心性大变。” 容夏那事,被裴谨之与兆氏联手压了下去,二老爷高烧几日醒过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度的原因,对那日的事情也记得不大清楚。而唯一知晓事情始末的黄狗子则是早就被裴谨之弄死了。所以二老爷是怎么被吓着的众人不知道,不举阳痿的事情如此羞耻私密,众人更加不可能知道。 果然,定阳侯听完裴谨之的话后立刻就露出几分相信的神色。 在他心底弟弟虽是荒唐无能,但也绝不至于是这样一个丧失人性的残暴之人。 “本侯这就派人去请高僧过来驱——” “不妥!”裴谨之打断定阳侯的话:“若平白无故的请高僧来家,被别人看到,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而且娟姨娘的事情到底不光彩,还是捂在家门里的好。” 定阳侯向来对裴谨之信赖有加,此时便道:“那依谏言的意思是?” “与其请高僧来家,不如把父亲送到佛门中暂住一段时间,一来身在佛门重地什么鬼魅魍魉都要灰飞烟灭,二来,世外之地最是清净,大夫也说了父亲因着常年酒色过度,身子早已是破败,何不趁此机会住到山中去,好好的修身养性一番,沐浴山川灵气,聆听佛偈纶音,想来对父亲来说都是大好的一件事情。” 定阳侯一听这话,立时就觉得裴谨之这个提议非常非常的好啊!!!! 老母偏心溺爱幼子,二老爷在这府里有她撑腰,越发的无法无天。还真不如把他送到庙里去待个一年半载的,沐浴沐浴佛祖的慈悲说不定还真能“改邪归正”呢! 于是,裴二老爷完全知道,自己的好日子真个是到了头。 在那荒无人烟的荒僻古寺中,他整整在里面呆了五年的时间。 打水劈柴,上下劳作。 不做?高僧们既不打也不骂,总之就是不给饭吃。 想跑——呵呵,一条断崖横在山头。 裴二老爷完美的理解了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别说女人了,便是个母鸡都寻不到! 第45章 心思 裴二老爷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在侯府中消失了,当然对外的解释是:二老爷到风景宜人的庄子上“养病”去了。对此,除了老夫人申氏表示十分不舍与担忧外,无论是二夫人兆氏又或者是府邸里其他的一些主子们均都觉的,二老爷真的十分有必要好好去休养休养。 多长时间都可以呦! 就这样春去秋来的转眼间就又过了半年的时间。 容夏也过了自己十五岁的生日。 李娘子从金陵老家有托人递东西回来,是一条镶了猫眼石的金项链,看着就很值钱的样子。姐姐碧丝送的则是两匹南方那边特有的丝绸,顺带提一句,上次李娘子说的店面已经开了起来,就是专门卖布匹的成衣店,碧丝作为主要打理者来经营,听说现在生意也很不错呦。 至于裴谨之也是送了东西的,是一只翠绿色的竹笛,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当然,虽然收到礼物很高兴,不过一点音乐细菌都没有,而且完全不会任何乐器的容夏实在很难理解他送自己笛子的用意……o(╯□╰)o “调味包、暖水袋、书箱、再带一条毛毯吧……哦,还有驱虫药……”容夏忙忙碌碌的像只小蜜蜂似的把一样样东西整理出来。 裴谨之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中热气腾腾的奶茶,脸上露出不太喜欢的表情,皱着眉头道:“一股腥臊味儿!” 容夏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用着你不用那么挑食啊的语气,解释道:“不会啊,我煮奶的时候往里面加了杏仁,一点都没有腥啊!” 容夏曾经试图让裴谨之喝羊奶,不过对方至始至终都相当不喜欢,所以她现在把羊奶换成了牛奶。毕竟在她看来,奶制品可是要比大多数食物都更加容易人体吸收,营养价值很高的。 最最重的是,它特别的养胃。 对于容夏的说辞,裴谨之露出不可置否的表情,虽然不太愿意,不过到最后还是把一杯牛奶喝进了肚子里。 “其实牛羊肉都是很补身子的……”容夏递给了他一个表扬的眼神,一边整理着手边的东西一边啰嗦地说道:“这次狩猎,少爷应该能猎得不少野物吧,您也可以尝试一下,无论是烧烤啊还是煮肉汤,都是不错的!” 容夏其实也挺愁的。 空间的里的那两头猪肉,早就在这些年间吃完了,裴谨之又接受不了其他肉类,除了吃绿竹轩池子里养的鱼外,竟完全快变成素食者了,这样失衡的饮食习惯,让容夏不得不担心。 裴谨之听了容夏的话,微微笑了一声,没有出声。他就坐在那里,以悠闲的姿态看着容夏像只小蜜蜂般,把一样样东西整整齐齐的归置好,她真的非常善于做这种事情,裴谨之记得当年参加乡试时,其他学子大都背着重重的腾箱,他则是拎着一只篮子就进去了,但是该带的东西却一样都不曾少。 “既然这么不放心,怎么不跟着少爷一块去?”裴谨之故意逗她。 容夏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大瑞朝有秋季狩猎的习惯,称之为秋狩。其实就是在皇家牧场那边圈出一大块地来,放上野物,供人狩猎。容夏认为这种类似于娱乐性质的狩猎实在是有些残忍,看不到便罢了,离的太近,未免太过血腥了一些。 “人太多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容夏眯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说来也是令人脸红,容夏当初“穿”过来的时候可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幅皮囊以后会长得这般美丽,便是她对镜梳妆时,有好多次都会看呆了过去。女人长的好看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好事,特别她现在所处的是个“人治”社会。被调戏什么的都是轻的,见了美人直接掳走的事情,本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不过因为容夏胆子比较小,平常除了偶尔会去一趟东宫外,便是猫在绿竹轩里,连侯府内也从不闲逛,倒也没有这种担忧。 裴谨之何曾不明白这个道理,容夏是他小心翼翼,珍藏许久,一日日看护着长大的宝贝,是他藏在家中的珍宝。秋狩之时,鱼龙混杂的,便是容夏自己张罗要去,裴谨之也断是不肯的。 “那少爷给阿夏猎只银狐回来,削了皮子做围脖。” 那会不会太“时尚”了点啊! 容夏呵呵一笑,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美滋滋的感觉。 裴谨之第二天就离开了,这次秋狩会一直持续四十天,也就是说容夏有将近四十天的时间见不到他了。 “二爷慢走!”乔素兰站在侯府大门口,神情十分忐忑的行了个礼。 裴谨之骑在马上淡淡的恩了一声。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乔素兰脸上微微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直到再也看不见人了,方才回过了身,然而就在这时她却不其然的看见了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那身影垫着脚尖,极力远望,看着的却是自己丈夫远去的方向。 瞬间,一口恶气难以自制的在乔素兰心口中升起,她想起了那日,裴谨之对自己说过的话。 “妾身久无身孕实是愧对夫君厚爱,心下日夜难安。”那一日在幽晕的烛火下,她眼中含着泪花,脸上却布满了柔顺和贤惠:“我陪嫁过来的绯儿,面容殊丽,举止规矩,夫君若是能看的上眼,便由妾身做主,给她开了脸面,升为妾室,以后妾身会待她如姐妹,若日后生下孩儿,也定会带如亲子。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看着裴谨之望过来的眼神,那一瞬间,乔素兰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答案了。既希望,她为了自己断然拒绝,又希望他纳了妾室好分担压力,当真是愁肠百结。然而,裴谨之接下来的话却轻而易举的打碎了她的一厢情愿。 “绯儿?”裴谨之的声音里有着一丝玩味:“那是谁?” “夫君也是见过的,就是我房里……” “夫人想要我纳妾?” 乔素兰含泪一笑,只道:“妾身无能,只盼着家里多几个姐妹,为夫君延绵子嗣。” 裴谨之定定的看了她一瞬,十分不可置否的道了句:“夫人倒是贤惠。”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夫君你……“ “既然是夫人提出的,那为夫也不好驳了你的颜面。”裴谨之淡淡地打断了乔素兰未说出口的话:“纳妾可以,不过那个什么绯儿并不合我心意。” 乔素兰心中一沉:“夫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夫人难道不明白?”裴谨之笑了下,那里面有着几丝嘲讽的味道,似是再嘲笑乔素兰揣着明白装糊涂:“绿竹轩的容夏伺候我多年,很合我心意,我有意纳她为妾室。” 这么多年了,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这一刻,乔素兰心底一片冰凉。她深吸一口气,尖锐的指尖扣在掌心中,几乎能够刺破娇嫩的肌肤:“容夏姑娘伺候夫君多年,又乖巧伶俐,也是个极好的人选。夫君您看看妾身,怎么没有想起她来呢?唉!都怪当年第一次相见时,她留给妾身的那种孩子气的印象,这才漏了过去,夫君莫要怪罪,您若是喜欢她,那便由妾身这边去操办,保证给足了她脸面。” “夫人办事我一向放心。”裴谨之笑了下:“此事先不急,待今天秋狩结束后再办不迟。” 乔素兰勉强一笑,十分柔顺地点头道:“都听夫君呢!” 不听行吗? 乔素兰想起自己院子里面平白无故的少了的那几个人。都是跟裴二老爷那事有关联的线人,竟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到现在乔素兰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夫人……”江佩担忧的叫了一声,她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的很,人瞅着都瘦了一大圈。 乔素兰难忍怨毒的狠狠瞪了那道身影一眼,冷笑道:“无事,咱们回去!” 现在你身份不明,我够不着你。待成为了妾室……乔素兰冷冷一笑,到那时她要这个狐媚明白,什么叫主母,什么叫贱妾,什么叫上下尊卑,什么又叫做生不如死。 容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像只受惊的小老鼠,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二少奶奶刚才应该是在看她吧!那个眼神真的是太可怕了,如果要是用文字形容那大概就是厌恶、仇恨、像是看见什么恶心地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容夏觉得有些害怕还有些沮丧。 其实她挺想讨二少奶奶欢心的。 不过,二少奶奶向来不怎么喜欢她,容夏又笨笨地,不知道怎么讨好人。 于是——二少奶奶似乎更加厌恶她了。 裴谨之离开之后,容夏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发觉无事后,也渐渐安下心来,除了偶尔会惦念裴谨之外,日子却也与往常并无二样。这一日,天气十分的爽朗,东宫那边却来了马车,太子妃娘娘召容夏觐见。 第46章 风乍起(一) “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容夏跪地,恭恭敬敬地给上面的女子磕了个头。 “快起来,本宫可是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也不说主动进宫来陪陪我!”太子妃十分亲人的对着容夏招了招手。 容夏腼腆的笑了下,依言站起身。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太子妃。石氏穿着一身宝石篮的绣碟裙子,身上也没带什么首饰,只是在皓腕上悬着只通透的玉镯子,此时她正半躺在细螺榻上,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肚子,隆的高高的,一看就是有了六个月以上的身孕。 没错,太子妃娘娘又怀孕了。 淑琴姑娘在两娘前已经被太子妃娘娘嫁了出去,丈夫是宫里面的一个侍卫,成亲的时候容夏还过去送了礼,所以现下并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倒是绣心,她自己篦了发,看起来是下定决心要留在宫里当姑姑了。 “谢谢绣心姐姐。”容夏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绣心亲自搬过来一只矮墩,拉着容夏坐了下去:“小夏你快坐下,咱们娘娘可想你了呢,特别是那送过来的那些辣条时,简直是吃一次就要念叨你一次啊!” 容夏听了更加不好意思了,她最不习惯别人称赞她,会感到很不自在很害羞。(w)。 “太子妃娘娘喜欢的话,无论多少,我都给您做!” “好!好!好!”太子妃拉了容夏的手,十分高兴的说道:“说来也奇怪,怀崇儿的时候把,我就特别喜欢吃酸的,你送的那些渍青梅啊,酸枣糕啊什么的怎么吃都吃不够,可这一胎却恰恰相反,倒喜欢上吃辣的东西了,简直是无辣不欢,都说酸儿辣女的,依本宫看啊,这一胎十有*是个姑娘喽!” “那不是正好嘛!您已经有了个儿子,现在又要有了个女儿,一男一女,正是凑成一个好字,真的非常非常有福气呢!”容夏眼睛晶晶亮亮的,看着太子妃隆起的肚皮,就好像看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娃娃一样。 “其实本宫也想要个公主呢!”太子妃连连点头,抱怨道:“儿子都是讨债鬼,还是女儿贴心,永远和娘是一条心。” “是啊!是啊!”对于这点容夏特别的赞同:“而且还可以给她穿各种各样漂亮的衣服,扎各种各样的发型,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超级可爱的呦!” 太子妃看着容夏跃跃欲试,闪闪发亮的眼神,不由噗嗤一笑对着旁边的绣心道:“你看看她,倒是比本宫还激动。既然这么喜欢小女娃,便早早成了亲,自己生一个玩好了!” 容夏闻言立时闹的大脸红,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妃最喜欢看容夏脸红。宫里面人心难测,谁脸上不带着几层面具活着啊,而容夏却是不同,小姑娘实在是太单纯了,高兴了眼睛就会闪闪发光,不高兴了嘴巴就会微微嘟起,委屈的时候会偷偷躲起来哭,便是受了什么欺负也绝不会报复回去,顶多就是生气难过几天,然后——就忘光光了。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面”了一些,不过对于太子妃这样的人物来说,却是非常喜欢的。单纯天真心思简单,完全没有一丁点攻击性什么的,尊的很难让人反感啊! “本宫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依然算数,无论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本宫都替你做主!” 太子妃娘娘看着脸色通红,慌慌张张的小姑娘,心里面暗道了声:真是个傻孩子!容夏喜欢裴二少爷的那点子心思,太子妃早八百年就看出来了。原先她就曾说过:等容夏长大后,愿意为了她做主。言下之意就是她愿意抬举容夏,跟了裴谨之以后虽是个妾,但因为有太子妃娘娘指过去的这层关系,在侯府里又有谁敢小看她。 可是出乎预料太子妃的意料之外,当她提起这件事时间,容夏这丫头居然是一口拒绝了,还是那种十分坚定的,太子妃问她为何:她也不说话,就是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 太子妃就又道:容夏若是下定决心不想跟裴谨之了,她也愿意操心,重新给她找一个,太医院的xx就很不错,御林军中oo也很英武哦!保证不会亏待她。 石氏一直都觉得自己能够怀上这两个孩子,多少跟容夏送来的那些吃食有关,心里一直觉得欠了她人情,就想要在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婚事上帮一帮她。 可是,对着这个提议,容夏同样给拒绝掉了。 太子妃看出来了,她还是不愿意离开裴谨之,心里还是有他。 “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呢?”当时,太子妃就是这么问的她。 容夏哭的满脸是泪,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一种执拗。让人看了特别的恼恨,当然,也特别怜惜。 于是,就有了太子妃今日的这句话。 容夏心虚的垂下了小脑袋,坚决当自己没有到。 太子妃就笑了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一旁的绣心见缝插针的端来了温茶,太子妃饮下一口,叹息地提道:“也不知崇儿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刚才还说儿子是讨债鬼,不贴心的现在就又想上了。 这就是娘啊~~~~~~~~~~~~~~~~ “疑?皇孙殿下也一起去了吗?”容夏巴不得太子妃娘娘换一个话题,闻言,立即疑惑的插嘴道。她没记错的话,皇孙殿下今年好像才四岁哦! “还不是他吵吵着非要跟去,太子宠他,就把他一块带去了。要本宫说,那皇家牧场乱糟糟,尘土飞扬的,崇儿性子又淘气,本宫心里实在是担心。”皇太孙殿下哪里是‘淘气’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啊,想起那个胖嘟嘟的小孩子,便是宽容如容夏也不得不说一句,那是个妥妥的“熊孩子。”啊! “娘娘,放心好了,太孙殿下左右跟着十几号伺候的宫人呢,而且有皇上和太子在,出不了什么事情的!”绣心在旁边笑着劝了一句。 太子妃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裴谨之不在府里,容夏也就不着急回去,而是留在东宫陪着太子妃娘娘,或是说说话,或是给娘娘做一些民间的小吃食,日子过的却也悠闲。 这一日,容夏也陪着太子妃身边,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做一顶小孩子的虎头帽,太子妃娘娘在旁边时不时的看两眼,似是对那帽子上的一对立挺挺的虎耳朵非常的喜欢,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慧妃娘娘来了。 容夏一听,连忙就像要起身退去,谁想慧妃娘娘进来的很快,于是就只好站起身,退到一旁对着那道身影,跪拜了下去。 “见过慧母妃,慧母妃今日怎么有空到闵庆宫这边来?”太子妃娘娘作势下榻,徐慧妃伸出涂抹着鲜红丹蔻的右手把人压了下去,嘴上十分亲热地说道:“你身子重,快别起来。” 太子妃笑了笑,对着绣心道:“快给慧母妃上茶,要陈年的云雾茶。再配上今年三月的第一场春雨,冲沏而成。” “难为你记得我的喜好。”徐慧妃笑了下,坐在了太子妃身边。 美女有很多种,有如太子妃这般端庄淑雅的,也有如容夏这般青纯娇怯惹人怜爱的,毫无疑问,徐慧妃也是美女,还是那种妩媚妖娆艳光四射的。皇帝对她也十分的宠爱,两人膝下育有三皇子和六公主,特别是三皇子,自幼就聪明伶俐,深得皇帝欢心。 “皇上离宫时可是大加嘱咐本宫,要好好照顾太子妃。”徐慧妃笑着说道:“太子妃这边无论缺少了什么,只管开口,万不要屈了自己。” “闵庆宫什么都有,不劳娘娘费心。”太子妃笑的十分客气。 容夏敏感的察觉出,这两个人似乎是不太对付呢。 两人面上笑意盈盈你来我往的说了半晌话。原来,自从先皇后早逝,后位空虚,宫里面便由慧、德二妃宫同主持,特别是有儿子的慧妃,不但自己有宠,且出身又十分不错。前段时间,朝堂上又有人提起立后的事情,徐慧妃可不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人选吗 但是,这事在太子一派的眼里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就因为他占了个嫡字。 徐慧妃若上位,三皇子不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吗。 两派霎时间是风起云涌,厮杀的相当厉害。最终还是太子这边取得了胜利,成功的让皇上打消了立后的念头。徐慧妃上位之路不得不中断。有着这事立在中间,这两人能对付那就是天大的怪事了。 “呦,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水灵?太子真是好福气,什么时候又纳了个这样的佳人?”徐慧妃妙目一转,看了眼太子妃,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 “娘娘这次可是眼拙了。”太子妃十分亲热地说道:“阿夏是我一个远房表妹,已是定过亲的,可不是我们太子的嫔妾。” 第47章 风乍起(二) 徐慧妃一听容夏不是什么太子嫔妾,对她的关注度骤然就下降了□□分。而容夏则是从一开始的惊吓到现在的忐忑,灰常想立刻消失不见。 徐慧妃在太子妃这边坐了半天,两人言语交谈几如刀锋,偏偏面上却一个赛一个的亲近热情,可是把一旁的容夏看的是叹为观止。她私地里觉得怕是电视上的那些个演员们都没这两个厉害。 就是站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很可怕呢! 好容易,徐慧妃呆够了,留下了十几个礼盒施施然的走了。 绣心姑姑看都没让太子妃娘娘看,直接让人把东西搬走,神情看上去非常的嫌弃的样子。 容夏也趁机退了下去。 就这么又过了七八日,闵庆宫里偶尔能够收到太子殿下寄了信件,每当这个时候太子妃娘娘就会变得非常高兴,容夏也挺高兴的,因为在太子妃读信的时候,她也能从信中知道秋狩时的状况。 什么皇帝陛下于秋狩第一日,第一箭,就射死只雄鹿啊! 什么太子殿下陪着皇帝宴请草原诸多贵族啊。 什么太子殿下纵马如风,于xx日猎野鸡、兔子若干啊。 信中还提到了裴谨之带去的“调料包”简直揍是神助攻,连皇帝都称赞了啊之类的……当然,偶尔的也有一些抱怨之词,譬如说天气干燥,皮肤都要裂开了,帐篷里虽铺着最华贵厚实的地毯,但是也没有咱们家大床睡的舒服啊之类之类的,当然,孤甚想老婆你啊,咱肚儿里的孩儿可还听话啊……崇儿那个臭小子一切都好,吃嘛嘛嘛香脸蛋子眼瞅又长肉啊之类的,啰啰嗦嗦全都是家常之话。 容夏看着太子妃一字一字念着,那万分珍惜的模样,心里面不由感概的想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恩爱夫妻,应当就是这般模样吧! “今儿晚上咱们也吃烤肉!”太子妃娘娘把手里的信纸细细收好,一张脸蛋几乎算得上是容光焕发了:“就用小夏你做的那个什么调味包。” 容夏俏声声地唉了一声,看起来也特别的满足。 ……………………………………………………………………………………………………………… 月朗星稀,万籁俱静,妆台上的八角宫灯晕出柔和的灯光。绣纱帐内,容嘴角微翘,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一看便是睡的正香,然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场暴风雨却即将到来。 “你说什么?”半夜被最近亲的侍婢摇起,太子妃隆着被子,声音有着一抹深深的惊疑。 “是真的娘娘。京城的四个城门已经被神机营的人封住了,咱们闵庆宫也被围了起来,娘娘,依奴婢看这是出事了啊!” 神机营是皇帝最心腹的军事力量,向来只听皇帝的命令,此番行事定是皇驾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太子妃出身世家,政治觉悟绝对足够,脑袋一转,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太子妃心底发凉,看着外面依然漆黑的天色,只觉得一颗心,不停的往下坠着。 次日天明,容夏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切已经天翻地覆。闵庆宫外被百十名士兵包围,任何人都不得进出。看着他们银亮盔甲上闪烁着的冰冷锋芒,容夏只觉得脑袋发蒙,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战战兢兢地去了太子妃那里,还未迈进门槛,就听有人在里面说道:“……淑琴送了消息进来,不单是咱们宫里,各宫都被封了……”后面的话音,虚虚实实的,容夏也不能听的清楚,干脆站在那里稍做等待。 一会后,绣心脚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了,看见容夏微微点了点头。 容夏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里间,太子妃见了她倒是先说道:“阿夏来了,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快拿出来,让本宫尝尝。 容夏见她神情镇定自然,还有心情开完笑,从今早开始就绷着的那根神经不由微微松快了些:“是猪肉海参蘑菇馅儿的大馄饨。”容夏把东西从食盒里面一样样拿了出来:“还有肉末土豆泥和芥末裙带菜。” 太子妃娘娘十分豪爽的捧着白瓷大碗,整整一碗馄饨全都被她吃到了肚子里:“真鲜啊!本宫还是第一次吃到海参馅的馄饨,味道真是不错!”吃完了馄饨,太子妃也不觉的饱,濡软肉香的土豆泥,还有翠绿色的由灵井空间独家提供的新鲜裙带菜,太子妃殿下都十分的喜欢。 容夏看她这幅“无忧无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模样,不由在心中升起了一抹敬佩,可不是谁都能做到家被“警察”围起来,而面不改色该吃吃该喝喝的。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容夏这样对自己说,心里霎时间就安定了不少。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外面下了一场大雨,秋雨寒冷,让人的骨缝里都开始冒出寒气。容夏坐在矮墩上,脚边放着个炭盆,手里拿着自己那顶绣的快要完成的虎头帽,正在努力的用针线穿着金珠时,突然地,就有响声从外面传来,那声响越来越大,就像是水滴渐在油锅里似的,砰——地声炸响开来一样。 “雀儿,雀儿……”容夏一边盯着窗外一边大喊道。 很快一个小宫女模样的姑娘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容姑娘……” 她是被拨过来专门伺候容夏在闵庆宫中起居的。 “外面怎么回事,为何怎办吵闹?” 雀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惶惶地说道:“容姑娘,太子妃娘娘肚子疼,似是快要生了。” “怎么可能!”容夏大惊失色。 太子妃这个时候立生产应该还有一段日子的。 “是真的!”雀儿脸色发白十分肯定的点着头:“太医们都已经赶过去了!” 容夏听了这话哪里还能坐的住,当下连伞都没打推了门,便向着太子妃寝宫的方向跑去,雨下的特别大,几乎是片刻的时间,容夏全身上下便已是整个湿透,然而,她的一颗心却犹如火焰在烧,对太子妃娘娘的担忧也升到了极至。 果不其然。 寝宫之内,此时已完全是乱成了一片,且有女子的惨叫声隐隐地从里面传来。容夏喘着粗气,站在了一角,她想要找个人问问,太子妃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非常非常的忙,容夏除了干等以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这个时候生,肯定不是好事,孩子没有在肚子里长足月,便是侥幸生下来怕也是难活的,更何况这里可没有什么保温箱之类的东西,肯定是危险中的危险。容夏紧张的直发抖,太子和太子妃是那样期待新生命的到来,若是有个万一……容夏眼睛一红,眼泪便串儿一样的掉落下来。 除了站在这里以外,她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太子妃娘娘的声音一时比一时小,那不停送出来的血水,更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所有人都觉得肯定要不好时……一声几不可闻的婴孩儿哭泣声,突然间就响了起来。 本来腿软的不得不靠在柱壁上的容夏嗖的下站直了身子,抻着脖子使劲儿往里面看去。内殿里,绣心抱着只大红色的布包,泪流满面地对着床上虚弱的似是下一秒就要死去的太子妃道:“主子,是个小公主,是个小公主啊!您又做娘了!”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太子妃,整个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眼角处淌下一行浑浊地泪水,用着嘶哑的声音,像是叫出生命里最不甘的东西一样,撕心裂肺地喊道:“赵和————” “娘娘……”绣心大哭。 太子妃眼睛一闭,却已然是不省人事了。 “快,太医快进来。” 整整一天一夜,整个闵庆宫内,灯火通明。 “怎么样了?”徐慧妃的神情中有着一抹说不出的狂热。 “已是生下来了,是个小公主,不过是早产,下生时哭出的声音跟个猫崽子似的,估摸也是个短命的!” “谁问你这个了,本宫问的是太子妃怎么样了?是生还是死?”虽是在询问生死,不过徐慧妃的脸上写着的可全然是浓浓的兴奋,她紧紧盯着宫人的嘴唇,似乎期望下一秒就能从这张嘴里听到自己最想要听到的消息。 “现在各宫都被神机营守着,线人的消息传的也不及时,大约……大约是还没咽气。” 徐慧妃听了这话狠狠砸了下手心,神情是说不出的恼恨:“怎么就没死呢!枉本宫费劲心机让人把太子出事的消息送到闵庆宫那边去,真真是可恨!” 在徐慧妃的设想中,太子妃听闻太子出事了,肯定会惊忧哀恸,她还怀着孩子这般惊忧哀恸下十成十会出事。 一尸两命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美好。 徐慧妃就是这么打从心底的期盼着。 第48章 风乍起(三) 刚出生的小公主要比一般的孩儿更加的孱弱,她脸色发青,呼吸似有似无,若不是小胸脯微微起伏着,真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容夏看着这样的小公主,一双眉头不由紧紧地皱在一起。 “太子妃娘娘素来信任你,现在闵庆宫中人员杂乱,小公主就交由你来守着。”当从绣心怀中接过这个小小的婴儿时,容夏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沉沉的责任感。 “我一定会守好公主的。”她神色坚定,说出的话语犹如誓言。 容夏把小公主抱回了自己的房间与她一起的除了早就备好的奶娘外还有两位太医院的太医。 “怎么样?”容夏面带焦急的问道。 “小公主脾肺有损,必须立即用药。”太医皱着眉头一脸不大好的样子。 “公主这么小,怎么用药。”这孩子连哭的力气都不怎么有,更不用提吞咽药液了。 “一定要用。”太医满脸沉重,似乎觉得这位早产的公主,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容夏深吸一口气,攥着拳头连连在地上转了两圈,忽地一个想法涌上了她的脑海:“雀儿,你去寻一截最细的麻杆过来……” “容姑娘?”雀儿不明所以。 “快去!”容夏厉色道。 雀儿一抖,哎了声,麻溜的出去找东西了。 容夏又让太医赶紧开方煎药。 半晌后,药煎好了,雀儿也抱着一小捆麻杆进来了,容夏选了个最最细的。 刚刚趁人不注意,容夏倒了半壶灵井水出来。稍微加热了下,容夏把一小截麻杆头插在水中,另一头用嘴巴吸着,小心的控制着吸允的力度,在吸出的水有麻杆长度的三分之二时,果断憋气,咬住一头,那头却塞进小公主硬是被掰开的小嘴里,憋住的气息缓缓松开,杆子里的水便慢慢的流进小公主的嘴巴里。 灵井空间里的水,甘甜异常,十分好喝。便是一直闭着眼睛,小脸皱皱一团,看起来总是很痛苦的小公主,这次也本能的往下咽了起来。容夏小心翼翼地喂了一些灵水后又开始用同样的方法来喂药,药苦而涩,小公主呜咽啼哭不停,容夏让人固定着她的小脑袋,硬是往下送着。大半碗苦药足足用了两三个小时方才用完。 小公主哭着哭着已是累的睡着了,容夏在哄孩子方面可没有人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奶娘厉害,便把孩子交给了两个奶娘照顾。外面从吵吵嚷嚷一直到现在的寂静无声,容夏让雀儿出去打探太子妃娘娘究竟如何了,雀儿回来说:太子妃娘娘还在昏睡,不过太医说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容夏听了这话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微微放了下来。 然而,还有一事,却也让她不安。 太子妃生产时那声撕心裂肺的:赵和——容夏在房间外面听的是一清二楚,而且她还知道赵和就是太子的名字。太子妃当时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厉充满了痛苦,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妃为何会突然早产,闵庆宫为何会突然被围。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不好的方向。容夏深深的吸了个凉气,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深深的担忧。 少爷……… 就在容夏担忧的不知如何是好时,远方的裴谨之却也同样的忧虑着。 皇帐之外密密麻麻的跪满了随行官员,裴谨之也是其中之一,没有了往日的淡定从容,此时他的他看起来十分憔悴,眉宇间也布满了忧色。有内侍从帐中急走而出,低声道:“裴大人快快随奴才进来,太子殿下要见您!” 裴谨之浑身一震,双眼之中闪过抹深深的沉痛。 皇帐之内,气氛哀伤压抑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太医或是伺候的宫人都已经退了出去,里间只有皇帝一人守在太子身边。皇帝死死抓着太子的手,眼睛凸爆而赤红。榻上的太子也再没了往日和气敦厚的样子,他躺在那里,胖乎乎的脸上泛着股显而易见的死气。 “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裴谨之深深地跪拜下去。 “谨之……到、到孤这边。”太子气若游丝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皇帝陛下死死闭了下眼睛,擦着浊泪,背过身去。 太子此时明显已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只见他深吸口气,哑着声音道:“你替我告诉崇儿,这事不怪他,跟他没有关系,父亲一直都很喜爱他。” “是!” “还有……你一向学识深厚,孤十分欣赏,待崇儿长大后,你当为其师,可否?” “臣必不负太子所托。” “他以后若是出息你就帮他,若是不成材……你、你也尽力保他安稳一世。” “臣明白。” 太子说了这几句后似是更加不成了,瞳孔也渐渐地开始散了开来,他喃喃道:“爹、爹——” “和儿、爹在这,爹在这呢!”皇帝猛地扑过来,看着床上即将死去的儿子,他心中之痛简直无可言说:“儿、儿子不孝,先、先去了。若有来生,儿子还希望做、做您的孩子……”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太子殿下的那双总是很温和的眼睛也永远合上了。 “和儿啊————” “太子殿下——”帐内帐外霎时间哭声一片。 成熙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昭明太子赵和——殁。 太子死讯传进京城的那天,太子妃几乎哭瞎了整双眼睛。 容夏抱着小公主站在她的床头,看着她哭。 太子妃从白哭到夜,终于哭累了,呆呆的靠在床头上。 容夏把小公主塞进她的怀里,太子妃一愣,低下头去。 容夏是个嘴笨的,并不知如何宽慰她人,可是有些话,她还是想要说的:“娘娘您还有小公主和小皇子呢!他们两个已然没了父亲,难道您想让他们连母亲都没有吗?”容夏掉着眼泪,抽泣地说道:“没有爹娘的孩子,是、是会被人欺负的。” 太子妃愣愣地抬起头看了眼已然哭花脸的容夏,又愣愣地低下头看了眼襁褓中孱弱的女儿。 如死灰般的心脏开始慢慢复苏过来,是啊,她还有两个孩儿呢!便是为了死去的丈夫,她也要振作起来,好好的把两个孩儿抚养成人,不让他们被人欺辱,让他们平安健康的长大。太子妃 深吸一口气,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儿,用着粗哑地声音对着容夏哭着说道:“我饿了,想要吃东西。” 容夏拼命点头:“阿夏这就去做,这就去……”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此次秋狩已然是不能再进行下去,皇帝摆驾回京,自然太子殿下的棺醇也一并回来了。闵庆宫的禁不知不觉的已是解了开来,宫内外上下到处都是一片惨然的白色。皇帝因为太子之死,伤心过度,回京后没多久也一病不起。而容夏虽然没有见到裴谨之,不过却先一步见到了皇太孙,赵崇。 太子的死因如今已是被传了开来。 他是被野兽伤及肺腑而亡,不!更正确的说,他是为了救皇太孙儿亡的,因为那野兽本是对着太孙扑过去的,是太子替他的儿子挡了一下,这才重伤不治的。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死了父亲,这一点无论对于哪个孩子来说,都是过于残忍了。 所以赵崇很憔悴已很惶然。 他也不过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完全没有办法面对父亲已经死亡的这个事实。容夏见到他的那一天是个偶然,她不过是半夜端着给小公主煎的药往回走时,偶然的看见了一个人坐在石阶上,显的格外孤零零的赵崇。 他本来是个小胖子,可是现在看上去几乎变成了个小瘦子。 容夏站在站在他身后,听见了他偷偷哭泣的声音。 “皇孙殿下——”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赵崇明显被吓了一跳,噌的下站起身来,一双手也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蛋子。 “大胆,你是谁,竟敢吓唬本殿下!”熊孩子依然不改熊色,十分熊的呵斥道。容夏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面却悄悄的松了口气,心想:还是这个样子最好。 “这样晚了,皇孙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 赵崇哼了一声。容夏便知道这个熊孩子一定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可是看着他那通红通红的眼珠子,容夏又觉得他非常的可怜。 “奴婢叫容夏。”容夏把手里端着的药壶往上拎了临:“这是要给小公主的,殿下要不要跟奴婢一起去看看小公主?” “小公主?”赵崇歪了歪小脑袋。 “是,就是殿下的妹妹啊!” “妹妹?” “对,要不要一起去!” 赵崇思考了一下,然后果断的点头道:“要!” 于是,容夏便成功牵起了太孙殿下的小手手,两个人一起往小公主那边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平时的饮用水还是煎药的水,又或者是奶娘所吃的食物都是由灵井空间提供,特别是奶娘吃的食物,她们一日基本上要吃六顿餐,每顿都是由容夏亲自来做,奶娘吃的好,产出的奶质量便也高。 小公主喝了后,体重渐渐的也开始有所增加。 所以此时出现在赵崇面前的便是一个虽然看起来依然不太健康,但总也算还称的上是白皙可爱的小婴孩儿。 “我可以抱抱她吗?”熊孩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可以啊。”容夏笑眯眯的如此说道。 第49章 来 这个晚上,赵崇是留在边睡下的。容夏把小公主放在他的身边,守了两个孩子整整一夜。 太子的逝去对于闵庆宫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上至太子妃下至闵庆宫里的小婢人均都心中惶惶不知未来将在何处。裴谨之来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萧条的闵庆宫。 “这是何物?”太子妃憔悴不堪的脸上满是惊诧。 绣心姑姑上前两步,小心的拿起托盘上的东西,来回翻看两下后,方才犹豫地回道:“回娘娘,这是件小孩儿的衣裳,观其大小、做工、样式、似是崇殿下的衣服。” 这衣甚脏,且上面有血污之色。 太子妃闻言瞬间已是明白了什么,她直视着底下的裴谨之,颤着声音道:“裴大人这是何意?为何特意拿一件崇儿的衣裳出来?” “娘娘猜的没错。这衣裳便是崇殿下的,且是那日出事时,崇殿下身上所穿之物。”裴谨之淡声道:“出事以后,臣在第一时间接手了殿下的保卫工作,这一件衣裳也保留了下来,臣曾请医理高超之人仔细检查过,方才知道,这件小衣竟然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随着裴谨之的话落,整个殿内气氛骤然凝滞到了极限,太子妃娘娘向来秀美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狰狞的表情,只听她一字一字问道:“动了什么手脚?” “这衣上被人以一种特殊的药液浸泡过。会散发出一种令野兽发疯的味道。当日,有将士猎得巨熊,皇帝、太子、以及众位随行的亲王大臣均大为好奇,皇上当众下令,让人抬巨熊过来一观。当时便有十位力士抬着那巨熊而来,那巨熊浑身伤痕累累,且有十数支寒铁箭当胸穿过,众人都以为此熊已死,崇殿下好奇,想要近处观之,太子便抱着殿下走到那巨熊不远之处,就在此时,那本来以为死去的巨熊却突然苏醒过来,并且大发狂幸,一路碾杀十余人,并直奔崇殿下而来,太子殿下为了保护崇殿下这次被巨熊所伤。”最终不治而亡。 “你是说这一切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存心要害崇儿,不,他们要害的是太子吧!” “不错!本来以为死去的巨熊突然又活了过来,这世上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裴谨之的的声音里不知不觉的夹上了三分寒意:“依微臣所见,那熊先前定是被下了什么药物,非死而是晕过去而已,定是有人算计好了时间,让其在众人所观时苏醒过来,那熊本就是个凶物,见了人类定是要大杀一番。而崇殿下身上的强烈气味,对那凶物而言怕就是一盏显眼的明灯,自是要对其扑杀过去。” 太子妃闻言那形如枯槁的脸上霎时扭曲成一副夜叉的模样,那极具起伏的胸口则明白的告诉所有人,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多么的充满了恨意。 “绣、绣心,立刻给本宫更衣,我要进宫,把事情当面向陛下诉清,请他为太子伸冤报仇!” “娘娘且慢!”裴谨之一抬手,做出阻止的动作。 “裴大人这是何意?”太子妃虚弱的喘着粗气道。 “臣以为此事还是先不要禀告皇上为好,那暗中之人手脚做的非常利索,除了臣手上这件小衣外,并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若现在把此事禀告给皇上,只能是打草惊蛇罢了。” “那此事就这么算了?太子殿下就白死了?”太子妃难言悲愤。 “自不会这样。”裴谨之抬起头,那双向来清冷的双眸里闪现出一股阴狠的目光:“娘娘,放心总有一日,那些谋害太子殿下的小人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太子妃深深闭了下眼睛,半晌后,颓然道:“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娘娘什么都不用做!”裴谨之淡淡地说道:“太子逝去,皇上哀痛之下已然病倒,崇殿下身为太子之子,皇帝之孙,这个时候礼当进宫尽孝,以慰陛下之心。” 太子妃听闻此言,心里骤然一个机灵,探身道:“裴大人的意思是……” “娘娘,崇殿下是太子殿下的嫡子,日后无论哪位皇子登基,崇殿下都是绊脚之石。您这时若是不争,日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裴谨之淡淡地说道:“还有太子殿下,难带您 不想要为殿下报仇雪恨吗?” “你说得对!”半晌后,太子妃用了的点点头,太子虽是不在了,可她还有崇儿:“本宫定不会让那些害死殿下的小人心愿得逞,属于太子殿下的东西,谁都别想抢去。” 裴谨之见太子妃言语神情间露出振奋的样子,便知道她已是去了死志,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他是东宫属臣,身上已是深深打上了太子一系的烙印,有的时候不是不想退,而是不能退的。 “本宫已是听说太子殿下在临去之时,把崇儿托付给了你。”太子妃看了裴谨之,声音柔和了三分道:“以后就劳裴大人多多提点了。” “微臣定不负太子之托。”裴谨之心中一痛,沉声道。 容喜并不知道裴谨之已经来过东宫了,她只知道,崇殿下被人领走了,听说是去了皇帝那里。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又过了三个月,太子的丧期已经过了,宫里面的白幡等物均已撤出,太子妃娘娘的身子也是大有好转,现在已是可以下床闲走两步。因为入了冬的缘故,小公主本来有些起色的身子又开始断断续续出些问题,容夏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均提起了万般心肝儿细细照料着,特别是容夏,照顾了这么久她对这个襁褓中的小女孩儿已经生出了许多感情,小公主也喜欢她,有时午夜啼哭,别人都哄不住,唯有容夏过去抱了,小公主方才止了哭声。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又一年的春节来到了。这一年的春节,容夏也是在闵庆宫中度过的,因为太子新丧,这一年宫里面的节庆意味也格外单薄,容夏和着御膳房的大厨们联手做了一桌素斋,太子妃娘娘先是默默哭了半晌,然后自己一个人把满桌子的菜肴都给吃了-虽然没有吃完。 当容夏再一次见到裴谨之时已经是来年的四月了。时隔大半年的时间,容夏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来了!”绿竹轩的石径小道上,轻润温雅儿男子对着她微微一笑,好似春风佛面,美不胜收。 容夏被色所迷,傻傻地啊了一声。 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说出的话语却充满了浓浓的开心:“少爷————” 裴谨之看着像一只小鸟般朝自己飞快奔来的小姑娘,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笑容。容夏站在他面前,小脸上尽是掩盖不了的欢欣,这样长的时间没有看见他,真的真的很想啊!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裴谨之好笑的挑了挑眉。 容夏抽了抽小鼻子,扭捏的擦着眼睛道:“高兴的啊!” “少爷,你,你还好吗?” “傻瓜!你家少爷当然不好啊,没有阿夏在身边,每日连自己的肚子都添不饱呢!”说着便伸出手,去剐蹭容夏白玉可爱的小鼻子。容夏看着他在阳光下隐隐带着宠溺的眼神,心里面却有种酸酸的,说不出的滋味。 她其实知道他最近过的是不怎么好的。 容夏在太子妃身边的日子也是听到过不少事情的,所谓树倒猴孙散,太子去世后,东宫这一系人马也纷纷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打压,特别是前段时间皇上因伤心过度而病倒时,大皇子一派,和生了徐慧妃的三皇子一派便斗了个鸡飞狗跳,整个朝廷上下乌烟瘴气,若不是后来皇帝的病情所有好转,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裴谨之是已故太子的亲信,这段时间过的,想来也是说不出的辛苦。 容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裴谨之不但失去了自己的朋友,同时失去的还是日后的依仗啊。 “阿夏这就去给少爷做饭,做好多饭,少爷要多吃才行哦!”容夏心里面难过,脸上带出的却是欢乐的笑意。 裴谨之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沧穆斋】 “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乔素兰睁大着眼睛,脸上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确实是有喜了。”底下跪着的大夫,十分殷勤的拱手道。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夫人,您有孩子了!”江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欢喜的手舞足蹈。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满屋子的丫鬟也都跪了下去,连天的叫嚷着。 此时此刻,欣喜若狂这四个字已经不能够准确描述出乔素兰心中的情感。这个孩子她已经是盼的太久、太久了…………… 乔氏兰泪如雨下。 “夫人,您快去叫人禀告给二爷阿,二爷知道定会大喜的。” “对!对!”乔素兰狠狠哭了一场后,连连道:“快,你立即去请二爷过来,我要把这好消息亲自告诉他!” 乔素兰兴奋无比的摸了摸自己尚未突起的肚子,只觉得满满都是幸福。 第50章 欲意何为 二少夫人怀孕的消息像是一阵风样霎时间传遍了整个侯府。 乔氏进门几载却始终不曾孕育,又拦着二爷纳人,好妒之名早就流传而出。如今一朝有孕,可谓是扬眉吐气,便是连呼吸也似也觉得比着往日要香甜许多。 “二夫人这下可算是心愿得偿了。”大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彩佩笑着对海氏道:“您都不知道现在沧穆斋那边可是热闹的狠,二夫人那架势弄的似是想要让全天子都知道她怀了孩子呢!” “她不过是高兴罢了!”海氏晃了晃怀里粉嘟嘟的小婴孩儿,这是她的次子,明哥儿。 “你一会儿开了库房,从我的嫁妆长挑两件贵重的给她送去,也算尽了我这个做大嫂的一番心意。” 江佩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怀了?”老夫人把手里撵着的佛手串子儿往炕上一扔,皱着眉满脸不乐意的确认道:“真的怀了?” “是,大夫已经看过来,确实是有了。” 申氏听了这话觉得特别特别的堵心,因着十几年前的一桩旧事,她一直都觉得裴谨之不是裴家的孩子,是他娘韩氏被人奸。污后生下的孽子,所以格外的不待见他,觉得他污了裴家干净的血脉,而如今,这个肮脏的血脉又要继续延续下去,申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特别恶心。 王妈妈看着老夫人一色三变的脸蛋,颤颤地低下头去,紧闭上了嘴巴。 “有了也好,省的她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兆氏如此对着裴英娘道。 “二嫂对您也算是恭敬,哪像您说的那样。”裴英的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所以现在见天的在屋里绣嫁妆,因着亲事满意,她现在的见谁都是笑呵呵的。 “你知道个什么,你二嫂嘴上谦虚,其实心气可高了呢,便是老大家的海氏怕都没有被她看在眼里。”兆氏生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人那也是极准的。 “唉!家里总算又有点喜事了,前段时间太子那件事……可是吓死个人……”裴英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喃喃道:“幸好二哥哥没被牵连进去。” 太子出事后,皇帝盛怒之下可是处理了好大一批人,许许多多的脑袋嘁哩喀喳的往下落,京城中人心惶惶,裴谨之没有被牵连进去,那就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兆氏听了女儿的话,脸上却露出不可置否的表情,摇头低声道:“难说、难说啊……” 便在侯府中几位女主子对于乔二夫人怀孕一事暗暗嘀咕时,书房之中,作为当事人的裴谨之却在谈论着另一个更加重要的话题。 “已经定下来了?”定阳侯抚着青须,眉头微皱的问道。 “不错!是荆州府万安县县令。” “万安县?”定阳侯自语一声,而后叹了口点头道:“荆州偏远,怕是清苦啊!” “清苦有清苦的好处,无论是造桥铺路鼓励民生,还是开启民智行教化之道,关关隘隘的少有啰嗦。倒容易出政绩,不像两广等厉害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倒是令人动态不得。” “说的不错,凭谨之的本事,考评绩优等事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而且你有乔阁老在朝中时时关注着,待几年风头过了后,再回京大展宏图也不迟!” 朝廷上,为着重立太子之事争的不可开交,便是奸猾如乔阁老也不得不开始装病以避风头。裴谨之作为东宫旧臣,身份倒是尴尬,不如远走几年,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回便是。 “依谨之看,这太子之位,最终会落到何人身上?” 裴谨之摇头,淡淡地说道:“大皇子性格莽直有勇无谋,素不为皇帝和朝臣所喜,三皇子虽聪慧过人,但毕竟还未成年,而且皇上如今春秋鼎盛,他身体又素来强健,怕是还有十几年好活的,如今两派为着立储一事把整个朝廷闹的乌烟瘴气,皇上怕是要恼的!” 往好了说是为了国柞延绵,往不好了说,不就是你们盼着朕早点死好把位置让出来吗? 世人都惜命,坐拥天下的皇帝更是如此,有几个肯舍了屁股底下地那张椅子啊。 “不错!此时还是暂避为好啊。”定阳侯点点头,脸上却流露出一股子萧索,只听其叹道:“只是可惜太子了……” “皇上众子之中,唯太子与皇上父子之情最重,此番太子意外身亡,皇上一片慈爱之心必定会怜惜在崇殿下身上,祖孙二人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情谊定然更加深厚,此时的劣势或许化为来日的优势,也是无有可能的。” “你说是……”定阳侯双眼骤然一亮。 裴谨之淡淡而笑,只道:“蝉埋于地下三年,方破土而鸣,其鸣清脆无双众虫皆难望其项背。此时,咱们能做的只有蛰伏,静静地等待时机。” 定阳侯听得此话,深感其理不由连连点头。 两人议论半晌,方才撩开此话题,只定阳侯叹道:“这一却上高路远,再相见定也是在许多年之后吧!” “所以谨之有一事,相求与伯父。” 定阳侯道:“一家人何必说求,尽管说来。” “万安县地处偏远,路途更是颠簸不便。素兰怀孕不易,还是留在家中为好。日后还请伯父多多照料于她。” “这自是应当。”定阳侯笑着说道:“只可惜不敢巧,你下月便要赴任,怕是再见面时,连孩子都很大了。” 裴谨之摇头,淡声道:“只要一家平安,自有再见之日。” 乔二奶奶怀孕的消息满府皆知,容夏虽住在绿竹轩,可是该听见的还是听见了的。对于这个消息,她并没有感到什么伤心之类的,反而有些淡淡地开心,无论如何,新生命的到来总是会让人感到欣喜的。对于乔素兰来说,这些天是如坠梦中的,只可惜这个甜蜜的梦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当她从裴谨之的口中得知他即将远行的消息时,这个甜蜜的美梦便出现了最大的裂痕,说不失望那绝对是假话,任谁在怀孕期间知道丈夫即将离开的消息,都是笑不出来的。乔素兰不是没有想过要跟着一起去的,可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得的太艰难了。她不能允许出一点点的意外。 于是,接下去的几天里,乔素兰便强忍着不舍开始为裴谨之打点起行装来。 四季衣裳,各种药材不必多说,带去的人更是得好好斟酌一下。 裴谨之身边最得力的何安一家自是要跟着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厨娘,四个粗使下人,十几位护院,当然还有一个裴谨之点名要求跟着的,让乔素兰觉得十分十分碍眼的人物。 “事已至此,主子何不卖了这个好?”江佩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乔素兰脸上五颜六色,轮番变个不停。 丈夫对那个贱丫头是势在必得的,她想拦其实也拦不住。况且,此时一去,山高路远经年不见的,丈夫有的是机会收了那丫头,既如此,倒不如由她来开这个口,好歹还能洗脱些善妒的名声。不过,乔素兰眼神一眯,嘴角流露出抹阴狠的冷意,有些事情还是得早做防范啊! “县令?”容夏惊讶的把小嘴儿张成了个o型,十分不可思议地问道:“少爷要去做县太爷?” 裴谨之点头,做出副严肃嘴脸,逗她道:“少爷不像吗?” 容夏摇头,十分萌地喃喃道:“县太爷不是那种山羊胡子,看起来就像是地主老财的人吗?” 裴谨之额头冒出一缕黑线,弹了弹她的脑瓜蹦,十分无奈地说道:“阿夏说这种话,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县太爷都要哭的。” 容夏看着裴谨之淡淡地笑脸,心里面却有些紧张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荆州很远的吧?” “恩,很远。” “那少爷带阿夏一起吗?” “阿夏想跟少爷一起吗?”裴谨之反问道。 容夏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裴谨之看了她一眼,眼神半眯,嘴角轻挑,笑的高深莫测。 ……………………………………………………………………………………………………………… 容夏被叫到沧穆斋的时候,是在裴谨之即将启程的前一天。 屋子里除了乔素兰外,二夫人兆氏,大少夫人海氏竟也是在的。 三人热热闹闹似在说着什么,容夏普一进屋,兆氏和海氏便看了过来。两人在心里齐齐打了肺儿,但见眼前这位少女,明白多姿如三月春光,混身上下都透出股楚楚之色,让人见了便不由升起我见犹怜之感,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丽佳人。 这哪里像是什么丫鬟,分别是千娇万养出来的闺阁小姐啊。 “奴婢容夏见过各位夫人。”容夏心里特别特别的紧张,她一直都知道乔素兰不喜欢她。 “恩,阿夏来了,快起来!”乔素兰一改往日的冷淡,十分亲热的对着容夏说道。 容夏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 乔素兰让她近得前来,拉着她的手,带着笑意对着旁边的兆氏道:“母亲看看,这丫头如何啊?” 兆氏淡淡一笑,口中道:“看着倒是个好样貌。” 第51章 通房 “阿夏自幼就在咱们府中长大,为人聪明伶俐,我很喜欢她。” “这么水灵的小丫头,看着就跟朵鲜花似的,自是招人喜欢。”兆氏看了眼笑意盈盈地乔素兰心里面有些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了。 乔素兰轻轻点了点头,十分亲热的拍了拍容夏白嫩的小手,在对方一脸懵懂的眼神下,露出个特别知心贤淑地笑容,口中却直接的对着容夏扔出颗□□:“好阿夏你向来最乖巧懂事,我很喜欢。今儿夫人就做主,赏你一个体面,既日你便是二爷的通房丫头了,阿夏,你可高兴啊?” 容夏哪里会高兴,她几乎都要惊吓死了好不好。 她对裴谨之的确心存爱慕,然而却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他的什么妾室。 容夏不能允许自己成为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这是不道德的,她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夫人误会了!”容夏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摇头道:“阿夏不能成为二爷的通房。请夫人收回成命。” 乔素兰听了这话心里面便恼恨了起来,嘴上却笑盈盈地说道:“阿夏莫不是嫌通房的地位太低,配不上你?放心好了,待你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再升位置也不迟啊!” 这贱人,真是得陇望蜀,乔素兰心里面一阵暗恼。 容夏急的都快哭出来了,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对于早就认定容夏已经和裴谨之有一腿的乔素兰来说,都是绝计不会相信的。 “既然夫人给了你这个体面,你千恩万谢的接着就是,做什么啼哭状,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兆氏砰地声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 容夏脸色急的通红,噗通声跪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头。 眼见气氛僵凝,乔素兰见缝插针,嘴上只道:“母亲莫要生气,依儿媳看,阿夏只是太过羞涩不好意思罢了。”说完又看着容夏道:“好了,名分既定,今儿晚上你便去伺候二爷吧,以后好好守着规矩,二爷和我都不会亏待你的!” 容夏被一旁的江佩连拉带拽的弄了起来,直接扭着出了屋子。 “夫人,真的误会了!”容夏还想要解释,直接拉着江佩的手连连说道:“江佩姐姐劳你与夫人说说,阿夏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少爷的妾室,她真的误会了啊!” 江佩看了眼急的似乎连眼泪都快下来的容夏,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嘴上却笑着道:“容姑娘你莫要害怕。夫人心善,这是在抬举你,而且咱们做奴婢的哪里能够说要不要的,还不是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若真是这样不情愿,那就自己去跟二爷说吧! 容夏还待推拒,江佩却招来个两个婆子,直接把容夏扭了出去。 傍晚时分,裴谨之回到家中,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他最近常常忙着告别京城故交。 “二爷饮酒了?”乔素兰笑着迎了上来。 裴谨之面有潮红,星眸半眯,烛火之下,整个人越加显得好看起来。 乔素兰一边张罗着让人去煮解酒汤过来,一边笑着对裴谨之道:“妾身恭喜二爷了。” “哦?”裴谨之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此话怎讲?” “二爷喜得三位美人儿,妾身自是要贺的。”乔素兰面目柔和,轻声慢语道:“百枝温柔敦厚,最善于照顾他人,二爷有她在身边,平日端茶倒水的,也是方便。绯儿,容颜俏丽,活泼开朗,二爷烦闷之时去得她处总能开怀几分,至于容夏,便更不用说,她与二爷的情谊本就非同寻常,如今成了二爷的枕边人,二爷心愿得偿,妾身岂能不贺?” 听此话便可知,乔素兰除了点容夏做通房外,另还有两个丫头也一起开了脸面。 乔二奶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送出三位俏丽丽的美人儿,谁还能再说她好嫉不贤? “荆州偏苦,妾身有孕在身,不能随侍,把这三人放到二爷身边,也是为了照顾于您。”乔素兰眼中有泪,楚楚而道:“只盼着待妾能够平安身生下腹中孩儿,咱们一家早日团聚。” 裴谨之看着默默流泪的她,沉默不语,一双眼中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个晚上对于容夏来讲,是非常漫长且充满混乱的。 她坐在屋子里,身上被迫换上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脸上被细线细细的剐蹭了,丝丝拉拉的疼。窗台上有红烛噼啪做响,桌子上有一壶暖酒,据说是二奶奶特地赐下的房中酒。容夏心中十分慌乱,想要立刻回到绿竹轩那边,然而,门口处却有丫鬟带人守着,竟是走不得。就在容夏满心慌张,不知如何是好时,房门被人推开,她抬头一望却是裴谨之走了进来。 容夏瞬间就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嗖地下站起身,对着裴谨之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二少奶奶说要把我送给你做妾室,她肯定是误会了啊,你快跟她说说咱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啊!” “什么误会?”裴谨之看着一个劲儿否认的容夏,本来含着笑意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些。 容夏皱着眉,仔细看了看他:“少爷你喝酒了?” 论起来,裴谨之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滴啊。 根本不给容夏解释的时间,裴谨之带着几分无赖模样直接说道:“我累了,要休息,你服侍我更衣吧!” 容夏见他不甚清醒的模样,只能压下满腔的想要说的话,走过去帮他换了衣裳。 裴谨之躺在床上,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门口有人守着,容夏也走不了,这一晚上便在地上打了地铺,哆哆嗦嗦的冻了一夜。 次日清晨,容夏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床上而裴谨之却不知所踪。 记起今日是启程府荆州的日子,容夏也不敢耽搁飞快的起身洗漱。 要带的藤香包裹之类的,容夏早就已经打点好了,此时已经全部被搬上了马车。 “恭喜容姨娘,贺喜容姨娘。”看着立在自己身前一个口一个容姨娘叫唤的九香,容夏几乎是花颜变色,冲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急道:“你疯了,混说什么,谁是容姨娘。” “二奶奶都发话了,给你开了脸面升做少爷的通房,这是整个府里都知道的事情了,你怎地还不承认呢?”九香笑眯眯的一个劲儿的打趣道:“而且昨儿晚上是你服侍的二爷吧,嘿嘿,连好事都成了,你还害羞什么!” 容夏那点心思九香早就看在眼里,而且要她说,容夏长的如此美丽动人,二爷也是男人,日日在旁边看着,哪里有不动心的道理,只怕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呢。 “哎呀,我和少爷不是那样的。”容夏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好了啦,有什么话咱们路上再说吧,刚才二奶奶那边来人了,叫你过去一趟。” 容夏到的时候,屋子里面除了乔素兰外还有两位少女。 一位是个十□□岁,面目比较普通,但是身材却很丰满的少女。一个却是容夏的“老相识”绯儿姑娘,时间大约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不过短短几年,容夏已经由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如今的美丽少女,绯儿也是不遑多让,她的五官变得更加俏丽,个子也长高了一些,而唯一没有什么变换的却同样是那副鼻孔朝天和对容夏充满敌意的眼神。 容夏对着乔素兰见礼。 乔素兰十分和蔼的叫了起,而后又对底下站着地这三人说道:“你三人要在爷的身边好生伺候,彼此之间也要呵呵气气的,百枝三人里属你年纪最大,就当个姐姐,看顾好她二人。” 那个叫百枝的女子柔柔和和道了声:“是!” 绯儿一张小脸上也不满了莫大的欢喜之色,只听她说道:“夫人尽管放心,奴婢们定会伺候好二爷的。” 容夏愕然的听了半晌,方才明白原来乔素兰不仅让自己成为了“通房”另外两个也是啊!她那吃惊的样子被乔素兰看在眼中,心里面一下子就顺气了,二爷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放两个丫头在身边,膈应也能膈应死你。容夏沉默的站在那里,再没有试图对乔素兰解释什么。因为她也总算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毕竟和原先的世界有所不同,在这个世界里妾室是合法且普遍的,裴谨之要远行,作为妻子的乔素兰立刻就指了通房丫头过去,这在别人眼中是贤举是正确的。 容夏觉得自己跟乔素兰已经无法再做沟通了,所幸抿紧着嘴唇站在那里,凭她怎么说。 京城五十里郊外,裴谨之抱拳稽首对着一干来送行的亲朋好友道:“诸位不必再送,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定阳侯,裴安之,乔白炳文,以及翰林院与裴谨之相近的几位同事故交,纷纷举杯相送。 “这是太子妃娘娘的一点心意,请裴大人收下。”有小内监送上盘缠若干:“还有这一份是太子妃娘娘特意赏赐给容姑娘的,请裴大人转交……” 第52章 百枝与绯儿 荆州地处偏远,听说光是要抵达那里就要连续赶两个多月的路程。 容夏坐在车厢里面,这车子是那种专门为长途旅行制成的款式,很宽敞,里面置了张可以睡觉的床榻,还有被固定住的可以取暖烧水的小炉子,一些杂碎的常用小零件可以装进多宝箱里面,最关键的是整个车子被安装了特殊的减震系统,可以让乘坐的人少遭不少罪。 容夏靠在车壁上,怀里躺着恭喜发财。 两只狗狗都长大了不少,性子也活泼,只是连日来被困在车里免不了没精打采了些。 容夏一边轻轻捏着它们肥嘟嘟的小下巴,一边把视线放在了车窗外。他们一直都是沿着驿道而行的,所以时不时的也能看到同样出行的马车。容夏一路望着风景而过,在快要傍晚的时候,他们进入到一个小镇,她心里十分高兴,想着今天晚上应该可以有客栈可以住宿了。 果不是如此,马车轻轻一晃,停了下来,怀里的阿喜阿财瞬间来了精神,车门一开便撒着欢的往外的窜。容夏下得车来,他们这一行共有六辆大马车,二十几个护卫,容夏刚一下来,便看见了裴谨之自前头那辆车上也出来了。 容夏见了他,心里面闪过一抹别扭,没再像往常那样巴巴的亲近过去,而是装作望风的四下看着,九香这个时候也从后面赶了过来,对着容夏叽咕了两下眼睛,凑到身边小声道:“看见了吗?这就上杆子凑过去了。” 容夏听了她的话再一望,果不其然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绯儿凑过来去,满脸甜蜜的对着裴谨之在说着什么。 “走吧!好多天没吃到热乎饭菜了。”容夏不自在的移开眼睛,把两只狗儿召唤过来,当先一步朝着客栈内走去。 这客栈不大,但内里装修却还算是简约干净。容夏在门口处脚步一停,想了想后还是让人领着她去了厨房那边,她一边唾弃自己没骨气,一边继续洗手作梗。没多久便做了四道精致的菜肴出来,另外还煮了酸菜肉丝面充做主食。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容夏背后,满脸打趣的笑意嘿嘿地对着她直笑,笑的容夏有些恼怒,当即便在心里了他一笔。 何安端着饭菜走了后,容夏便回了自己屋里,先是喂了恭喜发财吃食,这是她闲暇时做的一些骨头状的狗粮饼干,里面混了玉米面、肉茸、骨粉等东西,小狗吃了最好不过。 “麻烦你,提桶热水进来!”容夏有些不好意思的踢了十个大钱给小二。 那小二眼尖,一看就知道这是官宦人家的车队,又见容夏貌美,便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闻言立即道:“小姐放心,小的这就去拎水。” 等水拎过来后,容夏缩紧了门扉,让两只狗狗蹲着门口守着,自己到隔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足足在里面泡到水冷掉,容夏才意犹未尽的出来。旅途疲惫,容夏也没心思想别的,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好眠。 “砰砰砰——”有轻巧的敲门声响起,两只狗狗也对着门口汪汪地叫起来。 容夏皱眉,打开来一看,不由一愣,却见门口站着的竟是百枝。 百枝和绯儿都是【沧穆斋】那边的人,便是在侯府时容夏与她们也不相熟,这一路上更是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容夏有些不明白她怎么找上自己了。 “容姨娘……”百枝微微一笑,张口就要说些什么,然而,容夏却心里一突,当即就摇着小脑袋,半是难堪半是祈求地摇头道:“你别这样叫我,行吗” 百枝一愣,虽然不知道容夏的欲意,不过嘴上却自然而然地往下接着道:“论年岁你别我小些,那我就占个便宜叫你声容妹妹,你看可好?” 容夏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不用,你叫我阿夏就行。”容夏觉得把人堵在门口说话太不礼貌了,便请了她进来。 百枝这次来打的就是想要和容夏搞好关系的念头,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两人进屋后,百枝儿便从自己带来的包裹中取出一物,递给容夏,轻笑着说道:“容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容夏一愣,翻开一看,手里面的却是件小衣裳,不过不是给人的,而是给狗狗穿的,通红的绒布料子,上面绣着好看的图案,甚至还有四只小鞋,惟妙惟肖的十分可爱。容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宠物衣,此时见了,不免惊奇。 “这是姐姐做的?”容夏一边磨蹭着手里的布料一边好奇的问道。 “是呀!”百枝点点头。她见容夏满意,心里面不由高兴起来。所谓投其所好,她见容夏似是极喜欢身边养着的那两只畜生,便连夜赶制了这种小衣裳出来,为的便是让容夏高兴,从而拉住关系。百枝心里面可是明白,她和绯儿虽都是二奶奶抬举过来的,但是山高路远的,以后怎么样子还不都是二爷说的算,而地位论情分,在二爷面前,她们两个跟这位容姑娘那是完全不能够相比的,日后这个家里,十有*便是这位做主了。 容夏心里面约么也明白了百枝的意思,可对方毕竟是一番好意,送出的又是这种类似“玩意儿”的东西,若是不收,倒伤了彼此体面。是以容夏便很高兴的道了谢,两人说了会儿话,交谈中,容夏发现百枝也是一个比较腼腆的人,不过她针线做的确实不错,以前乔素兰的一些贴身衣裳,都是由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容夏和着她说了一会话,见百枝脸上有着苍白疲惫之色,便又回送了她一瓶清神醒脑的薄荷膏儿,百枝谢着收下了。又过半晌,容夏送了她出门。 看来这位容姑娘应该也不是那种难以相处之人,百枝回了自己屋里,心里面有些轻松的想着。 “呦,这就上杆子过去巴结了?”突地,一声尖锐的嘲弄声猛然响起,百枝抬头一望正是同屋的绯儿,绯儿和她不一样,素来是个张强好胜的性子,言语也不中听。此时闻言,也不回话,只往着自己的床铺过去。 绯儿不屑的哼了一声,嘴上不依不饶的斥道:“就你骨头贱,那死丫头和咱们的身份一样,都是个通房丫头罢了,偏偏摆出个大小姐的谱子,自己做一辆车,自己住一间屋子,什么东西啊,真当自己是什么精贵人物了!” 说来说去,绯儿也不过是嫉妒罢了。 对于这一点,百枝心知肚明。 见对方不理自己,绯儿更是来了瘾头,越骂越来劲儿,在她的嘴巴里容夏简直就成了风、骚的狐狸精,万恶的小。贱人。百枝沉默不语,随她说去。自己铺好被子,翻身上了床闭眼休息了。绯儿骂了好半晌,终于消停了些,她眼睛咕噜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轻巧的推门走了出去。 百枝悄悄的睁开眼睛,心里面叹了口气。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辰时。 房门又响了响起,是绯儿回来了。 屋子里有压抑的哭泣声响起。 百枝翻了身,权当没有听到。 一觉天亮,容夏好久都没有睡得如此舒服了。此时伸了个懒腰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听见动静恭喜发财两个呜呜的冲了过来,不过它们都是被训练过的,不会往床上蹦只在床边撒娇似的转悠着。容夏给两只狗狗喂了些水,自己起身梳洗。 然后才去厨房做了早饭。 她的灵井空间大约是世界上最“保鲜”的地方。容夏又有攒东西的习惯,所以此时空间里面便存了大量吃食。特别是一些方便的,如饺子,汤包,馄饨,等物都不用速冻,拿出来直接就可以吃。容夏用着紫菜虾米做汤,煮了一锅鸡肉蘑菇的大馄饨,又盛了几碟子咸辣各不同味的小咸菜。 何安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厨房门口。 容夏把东西给他后,自己也用了点,然后他们便要继续上路了。 上车的时候,容夏注意到,后面出来的绯儿面色似有不对,眼睛红红肿肿的跟个大桃子似的,见容夏望过来,绯儿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神情充满了怨恨与憎恶。容夏心里一沉,老实说她对这个气势凌人,还曾欺负过的她的女孩子,心里面也是极其不喜欢的。 容夏正兀自僵硬时,那边的何安哒哒地小跑过来,露出自己的八颗牙齿了呵呵地说道:“阿夏姑娘,二爷让您过去一趟。” 容夏立即回过神来,因为某些原因的关系,自打那日后她便没有跟裴谨之单独相处过,而且对方似是也有意回避自己,两人已是好日子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她心中一迟疑,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阿夏快去!别让少爷等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九香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连连催促道。 容夏能够清楚的察觉到绯儿姑娘望着自己的目光,越加凶狠了。 “我知道了!”容夏回过身淡淡地看了绯儿一眼,然后朝着最前方的那辆马车缓缓而去。 贱。人!绯儿姑娘抖着身子简直气的要发了疯。 第53章 难堪 车厢里的气氛十分沉闷。 裴谨之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说道:“茶。“ 坐在对面的容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想了好半晌才十分不情愿的为他沏了杯花茶。 “烫!”裴谨之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说道。 “晾一会儿就好了嘛,难不成还要我给你吹吹?”容夏气嘟嘟地瞪着他。 裴谨之又一次沉默了下来,他转着手里的青瓷盏,声音十分平静地问道:“你在生气?” “哈,难为少爷终于发现了这点啊!”容夏是个十分软懦的性子,与人相处从来不曾发过什么脾气,这一次能够说出这种带着嘲讽的话,可见真的是气的狠啦。 “好吧,那么跟少爷说说吧,你为什么生气?”裴谨之抬起头,带着莞尔的笑意直视着容夏的双眼。 容夏抿着嘴巴,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明知故问。 “阿夏为什么生气难道少爷不知道吗?。”剖析情感什么的真的不是容夏的擅长,所以此时她的心里不免涌起一阵阵的窘迫。可是容夏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明白的说出来是不行的! “少爷为什么不对少奶奶,还有外面的人说: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呢?”容夏鼓足涌起,声音带着几丝颤抖的对着裴谨之直言道:“少爷对阿夏还有阿夏的一家有大恩,阿夏一直视您为兄长,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您的什么、通通房的……少奶奶也许是误会了,可是少爷您为什么不和她解释清楚呢?” 裴谨之看着脸色焦急,颇有一些语无伦次的容夏,本来带着笑意的唇角不知不觉地紧绷了写,他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看穿了容夏那些极力隐藏起来的东西:“兄长?阿夏真的只把我当做兄长吗?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容夏听了这话脸上闪现过明显的慌乱之色,她一个劲地想到莫不是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霎时间,一股子害怕与羞恼噌噌地钻进了容夏的心头,然而事已至此,容夏也只能来个咬定青山不松口,心一狠,使劲儿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那真是可惜,少爷我并没有把阿夏当做妹妹啊!”裴谨之叹了一口气,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小姑娘是个榆木疙瘩的性子,犹如那瘪嘴的王八,无论他是明示还是暗示都不开窍。 容夏听了裴谨之的话,心里骤然一酸,许是在裴谨慎心里从来都没有把自己视为亲人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眼看小姑娘露出快要哭泣的一张脸来,裴谨之眉头狠狠一跳,对容夏迟钝的评价不禁又高出了一级。 他伸出手如平常逗弄容夏一样,剐蹭了下她嫩嫩的小鼻子。 “傻姑娘,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早就在打着你的主意啊!” 也许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容喜做饭的手艺,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容夏的善良可爱,温善柔软还有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点点滴滴的融进了裴谨之的生活中。他又是个极度洁癖而又吝啬的人,抓在手里面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再放开的意思。 在打我的主意! 容夏反反复复的在脑海中回荡这着这句话,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仿若被一记霹雳当头劈中般,噌的下往后仰起,露出无比震惊的眼神,她没有听错吗?没有理解错吧?裴谨之真的是那个意思吗?容夏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心里十分的混乱有激动有难过有辛酸还有一丝丝她想要忽视却又实际存在着的欣喜。 一直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暗恋着的人,突然跟自己说,他早就在打着自己的主意。 容夏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很难用言语来表述的。 所以在接下去的时间,车厢里面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凝滞。 容夏靠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裴谨之则是缓缓地喝着手中的花茶,一派贵公子的优雅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最终,先开口的是容夏。 “少爷早就知道了吧!”鼓足仅剩下的所有勇气,容夏红着眼睛问道:“你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吧! 一定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偷偷在喜欢他的这件事情。 裴谨之难得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容夏通红的眼睛,还有激动的模样,薇薇挑了下眉头。 原来早就被看穿了啊!亏得自己还以为掩饰的很好呢。 容夏的唇色早就已经完全苍白了下去,她难以制止的轻轻颤抖起来,一滴滴眼泪顺着颊边留下半是难堪半是对自己深深的失望。 裴谨之其实并不是很明白,容夏为何会露出如此难过的模样。她并不是个会掩藏自己心思的孩,她对自己的爱慕几乎是一目了然的而这也是裴谨之十分无法理解的一处,对方喜欢自己,然而却很抵触成为自己的女人。 这是多么矛盾的一处啊。 伸出手把对面那个默默流泪的少女揽在怀里,裴谨之的脸上带出了十二分的柔情,他用着诱哄的语气在容夏的耳边轻声道:“阿夏喜欢少爷,少爷也喜欢阿夏,咱们两个在一起吧,少爷会对阿夏好的!” 你真的喜欢我吗?容夏觉得这种喜欢是多么的单薄啊,那并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不过只是他的一种独占欲罢了。在这一刻,容夏的心里不知为何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没了那些激烈的情绪,她推开了裴谨之用着通红的眼睛直视着他,脑袋却坚定的左右摇了两下:“我们不能在一起。” 裴谨之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静静地看着她。 容夏擦了下脸上的泪珠儿兀自说道:“我以前是喜欢少爷,可那是因为我年纪小不懂事,我以后一定不会在喜欢你了,所以……所以……”所以你也要放弃那个念头。 裴谨之开始觉得自己有些生气了。 果然是太宠她了吗? “原来阿夏是这么薄情的人啊!”裴谨之轻声叹道。活像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抛弃一样,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样子。 “薄情的人是少爷吧!”容夏这一回却毫无所动:“少爷,你已经有妻子了啊!” 而且你的妻子现在正辛苦的为你怀着身孕啊。 “这和我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裴谨之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却是真的很不明白的样子。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三妻四妾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聪明如裴谨之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容夏话中的真意。他娶乔素兰是因为她的出身、门第,以及能给自己带来的政治帮助。对于妻子,他的要求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给她尊重、体面、以及作为妻子的尊荣。但是对于容夏裴谨之又是另一种感受,那是打从心眼里面的喜欢,喜欢她的笑,喜欢她的哭,喜欢她偷偷看着自己的视线,喜欢到抱在怀里想要使劲儿捏上一捏。 “因为少爷已经有妻子了,所以阿夏就绝对不能和你在一起!”容夏用着十分坚定的语气如此说道。 裴谨之皱眉,觉得今天的阿夏有些不可爱了。 “难不成你要我为了你而休妻?” 容夏听了这句话,心里面又难过了起来。因为这句话的含义中,难过不也包含了,凭你的身份根本不配成为我妻子的意思吗? 即使再喜欢,对裴谨之来说自己依然只是侯府里面一个奴婢吧! “少爷,我是喜欢过你,可是我喜欢我自己啊。”容夏抬起头用着一往无前的语气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什么人的妾室,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什么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少爷若是对容夏还有一丝丝的情谊,这种想法以后定不要再有了。要不然的话,容夏只有立刻离开少爷,或者是……或者是死掉了……” 这明晃晃的拒绝与威胁,终于让裴谨之脸上最后的一丝笑意消失。 他没有想到,自己废了这么大把的力气,兜了这么多的圈子,这个小丫头依然这样固执的可笑。 “停车——”裴谨之清冷地声音猛然响起。 片刻之后,车子轻微一晃,果然停了下来。 “出去!”裴谨之淡淡地说道。 容夏用力抽了下鼻子,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就下去了。 “小夏姑娘,少爷怎么了?”何安十分担心的问道。 容夏也没有心情回答他,摇了摇头,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正躺在车子里无聊的相互咬尾巴的恭喜和发财见到容夏回来了,都十分高兴的迎了上来,嘴巴里也发出欢喜的汪汪汪的声音。 容夏摸了摸它们的毛乎乎的脑袋,然后就趴在了床榻上。 她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进软枕中,她想要忍耐住,然而,眼泪却还是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容夏觉得自己的心很疼。 比十岁那年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脑袋要疼。 比给二老爷踹了记窝心脚时要疼,甚至比被跪下石子路上差点坏了双腿时还要疼。 容夏觉得自己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第54章 万安县 自那日的“不欢而散”后,容夏与裴谨之两个正式进入到了所谓的冷战状态。一路上,容夏基本上除了必要外全部都呆在马车上,随着一日日的过去,她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些,而且经过这样长时间的反思容夏也察觉出自己身上也是存在错误的。 是她先喜欢裴谨之的,所以才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虽然十分愚蠢的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是在别人眼中,大概就是一目了然的。 他们两个人离的实在太近了,容夏想自己那种就这样默默呆着他身边的想法大约也是非常的愚蠢。在这个讲究名正言顺的时代,既不想做妾室也不想要离开他太远这本来就是非常不合适的。实在怨不得别人误会。 所以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需要重定位了。 容夏心里面冒出了一个想法。 她想要正式认裴谨之为义兄。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人误会他们了。而且说不定哪一天,她也会遇到一个十分合适的男子,他也许没有裴谨之这样好看,没有裴谨之这样才华横溢,可是他会是个很踏实,很疼爱自己的人,自己会与他组成一个家庭,生儿育女最终在这个时代彻底扎下根去。 这对于容夏来说,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拿定了主意,容夏的心理负担终于稍微轻减了些。不知不觉的车队离开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容夏觉得越走天气越炎热,而且身体上明显开始出现了一些水土不服的现象,她还算是好的,最严重的却另有其人。 容夏看着斜靠在马车上,皮肤暗黄,整个人昏昏沉沉再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显得奄奄一息的绯儿姑娘,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从两日前便这样了。一开始是上吐下泻,现在又发起了热烧,再不医治,怕是要不好的!”百枝也同样脸色苍白,忧心忡忡的说道。 容夏向她细细询问了绯儿的各种病症。越听越觉得,绯儿大约是得了痢疾之类的病症。 “她病的这样重,你禀告过少爷了吗?” 百枝点了点头,小声道:“禀告过了。可是少爷最近似是心绪不佳,只说了声知道了,便没有再……”便没再有什么表示了。 整个车队正在赶路中,已经连续三天驻扎在外了,附近连人烟都没有,哪里去寻大夫? 容夏沉默的皱了皱头。如此又过了两日,绯儿非但没有什么起色,反而看起来更加不好了。这一日,容夏趁着车队停下修整,自己带着恭喜发财两个下了马车。车队停在了一个山谷之类的地方,周围绿意丛丛,隐隐地还可以听见溪水的声音。 恭喜和发财兴高采烈的在容夏四周撒欢的奔跑着,容夏也不管它们,她望了下周围眼见哪处草木丰盛了,便向着那边而去。折了只树杈,容夏一边用其探路一边扒开半人高的草丛,她原也是农村的娃娃,虫蛇之类的是不怕的。 容夏寻寻摸摸地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处水洼旁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物。 大蓟叶清热解毒,对治疗痢疾之类的病症十分有效。 这是一种很易生存的药植。容夏虽只是抱着碰碰运气而来,不过很明显,上天还是非常眷顾她的。连根带叶的摘了一大把,容夏招呼了一声恭喜发财,脚步加快的开始往回走。刚走到半路,便碰见前来寻找她的护卫。容夏心里有些过也不去,接连道着歉。 “你没事就好了,少爷听说你不见了时,可是非常担忧呢!”何安在容夏旁边嘀嘀咕咕的说道。容夏抬起头,敲好撞见了裴谨之望过来的目光。容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突然生气了一股忐忑,情不自禁的就低下头去,不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心虚啊,又没有做错什么,容夏虚张声势的使劲儿望了过去,却发现,那个人早就进到了马车中。 容夏抿了抿嘴巴,神情黯然了两分。 大蓟叶用温水煎服,一日三次,连续用了三日,绯儿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据百枝说起码没有再继续便血了。大蓟叶再辅以带来的一些其他药材,绯儿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再车队即将正是进入荆州府的时候,已经完全好转了。 “都是容姑娘的功劳,你真该好好谢谢人家!”百枝如此说道。 “是本姑娘自己命大,老天保佑,关那贱、人什么事情!”绯儿不见感激,反而露出满满的轻视之色:“那贱、人不过是假好心罢了,把自己弄得跟什么白莲花似的,不就是想要博得少爷的欢心,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可毕竟是救了你啊!”百枝露出满脸不同意的神色,轻声劝道:“要我看那位姑娘是个柔善的性子,你不要再敌视她了。” “你个轻骨头,难道你忘了走的时候,二奶奶是怎么嘱咐咱们的?”绯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提起乔素兰,百枝面色一变,低着头不言不语了。 见她蔫了,绯儿露出满意的神色。 “你知不知道,那贱人似是惹恼了二爷,已经被二爷嫌弃了?”提起这个,绯儿的声音里骤然充满了兴奋。 百枝沉默着,不言不语。 绯儿却越说越来劲儿,在她心里视容夏为平生大敌,对于她所谓的“救命之恩”更是完全不放在眼中,巴不得裴谨之彻底厌弃容夏,自家也好借机上位呢。而此时被绯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容夏正在篝火旁——烤鱼。 这附近有一条河叫做兰河,延绵百里是一条十分迅疾宽大的河流。这些鱼就是护卫们从河里捞上来了的。容夏随身带着各种调料,而且她对于野外烧烤最是擅长,此时就担当了主厨,几十条鲜美肥硕的大鱼被穿在铁钎上,身上裹着一层一层的香料,在火焰的吞吐下散发着让人流出口水的味道。 九香坐在她的身边一边帮她忙乎着,一边和她说着话。 “要我说你就是多事,忘记过去她是怎么整你的了吗?”九香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嘟囔道:“你看见她那个样子,鼻孔朝天的,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你救了她,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收过她一句好吧!” “我又不缺她那一声好。”容夏觉得脑袋都要被九香念叨晕了,连忙说道:“不过是恰好找到了 大蓟叶而已,也算她命不该绝嘛! “你啊就是个傻的。”九香叹了口气:“你知不知有一天晚上,绯儿主动去了少爷的房间啊!” 容夏听了这话,浑身一僵,十分不自在的扭了扭脑袋。 “虽然没有成事!还被少爷斥了出来,不过你还是要提高警惕啊。绯儿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与她是水火不容的。“ “什么水火不容,我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和二爷并不是那种关系的!” “你看你,又在说混话。二奶奶亲自发的话,二爷又在你房里呆了一夜,你现在居然说自己不是二爷的女人……阿夏啊,你不能仗着二爷宠溺你,就这么不知好歹啊,过度的恃宠而骄会让男人厌烦的!”九香用着你不要再闹了的口气,十分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两人早就争论了无数遍,容夏知道自己实在改变不了她的看法,所以这个时候立即很明智的开始装聋作哑,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开始翻动手里的铁钎子。九香却还在耳边叨叨咕咕:“还有那个百枝你也不能放松警惕,她前日还给二爷送了只素芯玉儿的靠枕过去呢…………”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几十条烤鱼便弄好了,护卫们高高兴兴的过来挨着个的领鱼,容夏还弄了一盆辣酱出来,用着荷叶分着盛了递给他们。 何安也屁颠颠的过来领鱼。 容夏弄了条最大、最肥,烤的最好的一条递给他。 何安呵呵地对着她叽咕了下眼睛,容夏低下头,权当没有看到。 吃完了鱼,容夏又在篝火边做了一会儿,觉得天气有些寒冷了方才回到马车上。 今夜是十五,天空上的月亮格外的漂亮。 容夏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时,忽然就听见一阵阵清冷的笛音突然响起。那乐音非常非常清幽,隐隐地还带着股说不出的寂寞。 容夏慢吞吞的坐了起来,认真的侧耳倾听着。 笛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在一阵类似呜咽的声响中,渐渐消失了。 “真好听啊……”绯儿面目潮红,双眼之中露出迷醉之色喃喃自语着。 这一次,百枝没有出声反驳因为连她自己也沉醉在了那动听的笛音中。 “少爷为什么要送我笛子呢?阿夏完全不会吹的啊!”曾几何时,容夏十分头疼的这样对他抱怨着而那个时候,裴谨之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容夏竟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悄然响起,容夏突然有了种偷偷溜下车,去告诉裴谨之咱们不要冷战了,和好吧,就像是以前那样,好不好? ****************************************************************************** 无论多么漫长的旅途总归有抵达的时候,经过两个月的奔波,人疲马惫的一行人终于成功抵达了万安县,万安县是荆州府示十二座县城之一,论人口也有着两三万人左右,也算是荆州府比较比较大也比较繁华的县城了。 容夏他们是在戊时左右抵达城门的,远远地,便能看见许多人正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容夏还未下得马车就被一阵阵鞭炮齐鸣的声音震了个心儿慌慌,推窗一看,便见外面又是舞龙又是舞狮的加上好奇围观的许多百姓,场面当真极是热闹。 与十分惊讶的容夏不同,裴谨之却是从从容容的从最前方的那辆马车上下来。 来迎接的县衙官差也好,还是当地的望族富绅的代表也好。见得裴谨之,当时心里俱都暗赞了一声,这等风姿仪态当真是人中龙凤,难怪人家能够成为国朝以来第一位大四喜的中得者呢,真是文曲下凡,不同凡响啊。 欢迎的场面,亲切而又充满了热闹,有一富绅当场就表示要在县城内最好的酒楼里设下宴席,请裴大人定要赏脸云云,裴谨之闻言也没有推辞,众人自是高兴,一顿迎奉拍马也是少不了的。裴谨之去赴宴了,容夏等人却直接往县衙而去。 万安县的县衙后身就是十几间的青瓦大房。 容夏和着九香两人一番忙碌,直到天色大黑,才总算完全安置了下来。可是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的,那边的绯儿就气势汹汹地来了,说自己有痛风之症受不得潮湿,不能住什么朝阴的厢房。后院十几间的房子,正朝阳的只有三间,一间肯定是要给裴谨之做书房的,另一间做主卧。绯儿打的就是最后一间的主意。面对她的“来势汹汹”容夏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答应下来,只说:等二爷回来,由他自己安排。 绯儿闹了一阵,然而容夏就是闭嘴不应。 她尖声尖语的骂了半晌,方才没趣儿的走了。 裴谨之是在半夜的时候被人醉熏熏的抬了回来,绯儿不知道什么又凑了过来,说是要给裴裴谨之守夜,容夏见她竟连被褥等物都拿了过来,不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种“吃相”实在太难看了一些。 “都下去,阿夏留在这伺候就行!”裴谨之似是觉得周围太过吵闹,揉着眉心,露出一脸不悦之色。 绯儿闻言脸色一僵,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百枝拉了一把。 很快的,屋子里就剩下容夏一个,她也不是第一次伺候醉酒的他了,无论是更衣还是煎解酒药手把那都是相当的熟练。 “我要沐浴!”裴谨之坐在床上,十分淡定地提出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这大半夜的,哪有热水给他洗澡。 容夏不理他,蹲着身子给他把鞋脱了。 “我要沐浴!”醉了他像是个小孩儿,十分不依不饶的样子。 容夏实在弄不过他,只能去想办法给他弄热水去了,所幸何安守在外面还没有睡,两人合力一通忙乎,总算把浴桶装满了水,谁想裴谨之那又出幺蛾子,非要容夏伺候他沐浴。 第55章 丫头 容夏的面孔瞬间爆红了起来。 这种无理的要求她怎么可能答应,连忙把何安往前推了半步,自己转身就朝着外面去了。 看着她那慌乱的几乎小跑的背影,裴谨之本来醉熏熏的双眼不禁微微凝滞了一下,脸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这个时候旁边却传来嘻嘻的一声笑,却见何安捂着个嘴,看了看门外早就消失了背影的容夏,又看了看只着身单衣站在浴桶旁边的自家少爷,不禁眯着眼睛,发出打趣的笑声。 裴谨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十分冷酷地说道:“你这个月的月钱全部扣掉!” “什么?不要啊,少爷!”何安瞬间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想他现在也是有老婆孩儿的人了,需要养家糊口呢!裴谨之完全不理他的鬼哭神嚎,只想着刚刚那个像小兔子样被吓跑了的人不禁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习惯了被容夏崇拜的,温柔的,体贴的,对待的裴二爷其实也很受不了这种被“冷战”的滋味呢。 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宠她了! 裴谨之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愤愤的想着。 也不知道主动过来“求和”。 *************************************************************************** 俗话说的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裴谨之走马上任后,自是要忙碌起来。 他常常是一大早便起身,一出去便是一整天,每日天黑时方才会回家。 裴谨之忙于政事,后院之中却是容夏坐主,对此绯儿姑娘表示出了绝大的不满,但一来这是裴谨之亲口说出的命令,二来,她现在虽有通房之名,却无通房之实。自身也不过是个丫头,心里没有那么大的底气,所以容夏暂时还是能够压制住她的。 这一日,有牙婆子领着一串儿小丫头门从县衙的后门进来了。 见了容夏,这牙婆立即露出花儿一般的笑脸,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容夏被她叫的满脸尴尬,可旁边的九香却先一步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容夏实在插不进嘴,只能不言不语的坐在那里。 他们新来乍到,自是要添些人手。而且买丫头这事,是裴谨之特意要求的,容夏也不能质疑。 对于这种“买卖人口”的事情,九香比容夏熟悉的多,便由她做主一连留了五六个丫头,都是那种十三四岁的青葱女孩儿,立刻就能使的上的。 容夏看着九香口齿伶俐的在那边和牙婆子讨价还价,一双眼睛却颇为不自在的看向这些女孩子们,可以能够很清楚的看的出,这些女孩子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个个面黄肌瘦,神情不是瑟缩卑微就是脸带殷勤讨好之色,仿若是些猫儿狗儿任人挑选,看着着实可怜。 容夏以前常常感怀自己这场无妄的“还魂”,可是反过来想一想,若是当初就这么出车祸死了,又或者是还魂到这些苦命女孩们身上,那过的日子又是何等凄苦颠沛。这样一样,往日李娘子与老容头对自己的种种好处,裴谨之对自己的处处保护宠溺,俱都浮上心头,神情不由都怔然了起来。 “六个女孩儿,给你凑个整儿,二十五两银子,死契。你看如何啊?” 那牙婆在心底一算计,觉得这比买卖也不算亏,况且这是县太爷的家眷她也不赶王八张嘴漫天要价,只点头哈腰连连道:‘要得,要得。” 九香做好了价,转过身对容夏行了一礼,使了个眼色。容夏点点头,掏出银钱来付给那牙婆子,便要钱货两清时,突地有一女孩儿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起头来,那头磕的又重又急只几下青灰色的地砖上就似沾了血迹。 “你这是做什么!”容夏被吓了好大一跳,蹭的站起身来,亲自把这女孩子拽了起来。 “好心的夫人,求求您,也把奴婢的妹妹买下来吧,奴婢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这女孩子却也是九香留下的六个女孩子之一,而且是其中长相最清秀干净的一个。 “你站起来,好好说话!”容夏见她眼泪血迹的糊了一脸,又听她口口声声说着救妹妹,可见是有什么急难之事。 “到底怎么回事?”容夏转过头看了眼一旁的牙婆。 那牙婆先是瞪了这姑娘一眼,方才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对着容夏谄媚的笑道:“好叫夫人知道,这丫头叫做金花,有个同胞的双生妹妹唤做银花,几日前那银花得了场大病,至今也没好利索,所以今儿老奴就没把她领来。” 如她们这样的人牙子,心里都是极黑极狠的,怎么肯给一个丫头花钱治病,怕是那银花再不好,用不了几天就能给仍到荒野田地里面去。“而且不满夫人,她那妹子因着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是个哑巴女。当初老奴从她们叔父处买她们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买一赠一罢了,夫人是个菩萨心肠的,您若发了善心,想要救救那个哑子,只需再填一两银子的跑腿费,便是了!” 容夏自己原先就是个哑巴,此时一听这婆子所言,心里面立刻就升起股怜悯之意。 “夫人,求求您给我妹妹一条生路,求求您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哭的如此凄惶。容夏瞬间就定了心思。 “好,她那妹妹我也买下了,你马上回去把人给我送过来。” “夫人菩萨心肠,救苦救难,这帮丫头落在您家,可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定是要好日子过啦!” 容夏也没什么心思听她的奉承之言,对九香示意一下,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谢、谢夫人!”金花满脸是泪,跪在地上又要磕。容夏止了她的动作,又拿了止血的药物出来,抹在了她额头上。口中劝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一会儿我会去请个大夫,给你妹妹看病。这几日你也先不用干活,去照顾妹妹吧!” 金花心里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对自己温柔微笑的夫人,真真是天上慈悲的仙女下凡,感激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把丫头们都安排了下去后,容夏也自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她对以后的日子,心里面也是有所打算的。 以往在侯府时,她曾在园中种菜挖塘,养鱼养虾的。然而毕竟场地所限,都是小打小闹过来的。但是这万安县却是不同,农家耕地,田园庄子,无论是想要种养些什么都是方便的狠。。而且这里也不像侯府人多眼杂的,使用灵井空间还要小心翼翼,唯恐让人察觉出什么怪异。在这里却是没有那么麻烦了,所以容夏的第一步打算就是买地。只要给她足够的土地,她就有把握种出任何东西。不过此事繁杂也需要细细规划,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且事先也需要与裴谨之商量妥当,并不是她自己能够独自做主的事情。所以这一个下午,容夏买完了丫头,便又和着九香去了街上,大包小包的添置了许多日用必须之品。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就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在容夏的努力下家里的一切也开始走上了正规。 金花的妹妹那个叫银花的小姑娘病情也好了起来,她病愈后,过来给容夏磕头谢恩。容夏见她与金花果然是双生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姑娘跪在地上双手比划了几下,然后使劲儿的给容夏磕了两个头。 令站在一旁的九香惊奇的是,容夏似乎能够看明白这个哑巴姑娘的意思,与其说话应答无一不流利。容夏听了她的疑问,心里面却苦笑一声,哑子多苦,想要与人沟通全靠这套“手语”动作,虽说两个时代这手语动作也不可能完全一样,不过容夏原也是个哑巴,此时自也是心领神会的。金花和银花被安排在了容夏这边,从做她的丫头使唤。容夏一开始听了这个话,可是吓了好大一跳她自己就是个丫鬟,怎地还要别人服侍?然而,话到了九香这边却全然当做了没听到,反正到最后,金银两姐妹算是在容夏身边扎住根了。 这一日,裴谨之处理好政事从衙门回来,容夏已是做好了饭菜,她今儿做的是卷饼,摊的薄薄的春饼,加上金黄的土豆丝,还有葱绿的韭菜豆芽,肉菜则是熏肉片儿,还有老北京的特色,京酱爆肉丝,以及容夏做的一蛊鲜蘑汤。 “你吃了?”裴谨之换了身衣裳,一盘腿,坐在了炕桌旁。 容夏不由自主的瞧了他那双曲起来的大长腿一下,心里面颇觉得好笑。 “没呐!”容夏心跳的有点快,抿着嘴巴回了声。 裴谨之嗯了一下,淡淡地说道:“那就一起吧!” “哎!”容夏急忙点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双碗筷摆在了桌面上。 两人久不在同一桌上吃饭,一时间容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爷,您喝汤!”容夏给他盛了碗鲜汤过去。 裴谨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那小脸上有些担忧讨好之色,心里不觉舒坦了些。 喝了汤,吃了饼。 裴谨之与容夏说起了一事。 第56章 如夫人 “近几日许是会有人登门拜访,由你出面全做招待之事。” 容夏想了想,疑惑道:“少爷指的是女客人?” 由她出面招待,定不会是什么男客的。而且他们这一行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哪里有什么亲戚可走,能来拜访的肯定都是裴谨之下属的夫人,或者是一些本地望族的夫人之类的吧! 裴谨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容夏猜对了。 “可是我怕会做不好啊!”容夏有些为难的讷讷道。 她本就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物,最怕那种交际的热闹场合,而且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她丢人不要紧,万一连累裴谨之也跟着丢人那便不好了。 “安心。”裴谨之瞟了她一眼,用着你怎么还是这样笨啊的声音,无奈地说道:“在万安这片地界上不会有人敢故意难为你的。” 能主动上门拜访的肯定都是比裴谨之级别低的,她们依附巴结都来不及肯定是不会也不敢难为容夏的。 “那好吧!”容夏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觉得微微放心了些。 两人吃了完了饭,金花手脚麻利的过来收拾碗盘,容夏本也要帮忙却被裴谨之一个眼神止住了。待人下去后,他对着容夏歪了下颈子。他的所有习惯,容夏几乎是了若指掌,此时见了立刻就跪在炕上蹭到了他的后头,弓起小手开始捏颈子。 裴谨之闭着眼睛,随着容夏又捏又垂又按的动作,脸上也露出舒服的表情。 “以后那些杂事全都交给下人去做!”裴谨之十分自然地说道。 大约是此时气氛正好,容夏便也开玩笑的嘟囔了一句:“那我不是失业了!” 蠢,你自然只要服侍好我就行。 裴谨之半眯着眼睛,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 果不是如他所言,两日之后,开始有人断断续续的过来拜访。 其中有三人比价惹人注意。 第一位是万安县主薄的夫人,姓马,是个嘴角伶俐的妇人,很是给容夏普及了许多荆州这边的风俗习惯,还有万安县夫人圈内的八卦往事。 第二位则是万安县一位书香人家的夫人,在前朝时她相公祖上曾出过一位侍郎,不过现在家中却没什么人入仕,只在县内开了间书院,也算有几分名望。 第三位则是当地最大富户的夫人,家里开着十几家米面、绸缎铺子,万安县最大的那座酒楼“贵客来’就是她家开的。这位樊夫人长了一张圆脸蛋,皮肤十分粗黑,偏偏又是带金杈又是带金镯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大约也是因为这样,那位书香家出身的吴夫人对其很是鄙视,连招呼都不曾对她打。 “如夫人真是美貌如花,好比仙女下凡,到底是京城的水土会养人,咱们荆州可出不了这样水儿做的人。”马夫人笑意连连好话一个劲儿的往外冒。然而容夏听耳朵里却觉得十分尴尬,所谓如夫人无非也就是个面上的敬称,她有心说自己不是裴谨之的妾室,可若不是自己又拿什么身份却招待这几人。 “就是,就是,如夫人天仙似的样貌,方才与咱们状元宫匹配,正所谓郎才对女貌,才子娶家人,当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大好姻缘啊!”那位樊夫人说话些地方口音,且用词颇为胡乱,引得那位吴娘子悄悄对她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因为这一世的皮囊长的极好,便是连宫里的娘娘都多有赞叹,容夏对于这些捧吹自己相貌的话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脸红气短,羞不自抑了,是以此时只坐在里面上带着些微笑,落在别人眼中倒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那吴夫人是个严格执行礼仪教条的女子,又自视自己是正室夫人,向来看不起容夏这种靠着狐媚脸蛋上位的女子,是以虽是人到了,但却始终冷着颜色,一语不发的坐在那里。 容夏请她们吃了茶,是从京城带过来一种上等花茶,荆州倒是不多见的,那位樊夫人喝了茶后,眉宇嫉是舒展,狠劲赞了两句,念叨着什么花香清淡,气幽韵长之类的,容夏见她喜欢当即便让人包了五两茶叶出来送于樊夫人。 几人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打个脸熟,再摸摸县太爷的后院的虚实,眼见是这位美貌的如夫人出面全权接待,心里便明了,自家日后该跟谁走动,该跟谁“友好相处”了。 时过半晌,总算送走了这三人。 容夏松松垮垮的靠在椅背上,累的直叹气。 金花见了便给她倒了杯茶。容夏挥了挥手,摇头表示刚才已经快喝下半壶了,再喝肚子都要炸掉啦……金花抿着嘴巴一笑,端着茶盘等物退了下去。这个时候九香却拿着礼单走了进来,这些日子,容夏可是没少“收礼”,不过很明显今天收的尤其“重。” 先是那位吴夫人,她送的东西倒是挺符合他们书香世家的传统,却是一副踏春图,容夏常在裴谨之的书房服侍,观看了不少名画古卷,观其印章样式印便明了这大约是一副前朝的名画而那位马夫人,她的丈夫正好是裴谨之的直系下属,大约是有意迎奉送来的礼品也是十分丰厚,至于那位暴发户似的樊夫人,手笔更是大的出其,别的不说单是一条女士的蓝宝石全套首饰,便是价值□□,连京城中也是不多见的。 容夏见了这种厚礼吓了一大跳,唯恐给裴谨之惹来什么麻烦,待他下衙后立刻把此事一一告知“他、他们是想要行、行贿吧!”容夏眨着眼睛,咽着口水脸上露出怯怯的表情。 裴谨之见了好笑,抬起修长的手指毫不怜惜的弹了她个脑瓜嘣,嘴上笑道:“把心放在肚子里,只管拿着就好。” 听了这话,容夏看着裴谨之的目光隐隐地就带了股小愤怒,好像在说:原以来你是个清官,没想到居然也…… 裴谨之嘴角一抽,再没忍住,上手就去捏她的脸颊:“水至清则无鱼,少爷我这叫和光同尘,若是什么东西都不收,便该轮到他们寝食不安了。” “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容夏捂着脸颊,嘀嘀咕咕的嘟囔着。 “你嘟囔什么呢?”裴谨之挑眉。 “没有,完全没有。”容夏很没出息的连着后退了三步。 “这些你都收起来吧。”裴谨之把礼物单子甩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说道。 “哦,那我一会儿把它们登记造册,放进库房中。” 裴谨之嗯了一声,然后拨开了桌子上的一只漆红的宝盒,霎时一抹幽蓝水汪汪的闪过。裴谨之从中取出一支钗子,左右望了下点头道:“荆州此地在本朝之前曾有一条宝石矿,想来这套宝石首饰便是出自其中了,观其成色倒是上等。”说罢,便对着容夏招了招手。 容夏疑惑的走过来,谁料裴谨之手一抬,便把那钗子别到了她的发髻上。 “少爷!”容夏反射性的就想要去摘。 “不许动。”裴谨之呵了一声。 容夏浑身僵硬的看着他。 裴谨之上下看了她一眼,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言道:“怎么不太好看。” 这蓝宝石的的钗子被制成了花形,适合带在那种臃密的头发上,容夏的发丝虽也漆黑柔顺却称不上什么浓密,且她又年少清纯,是以并不太适合戴这种华美的钗子。 “本来就不适合嘛!”容夏借着这话赶紧把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 这东西一看就是贵的不得了,万一有什么损毁,容夏觉得自己可是赔偿不起的。 “好了,少爷,你不要再逗阿夏了,我要去忙啦”容夏把桌子上的大小盒子一摞一摞的捧在了怀里,朝着外面走去。 裴谨之瞅了她的背影一眼,有些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 自那日三位夫人联手拜访过后,又有十几位女客再接下来的时间过来拜访过,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容夏也没了一开始的紧张,无论待客还是接礼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而且因为其美貌知礼倒是有些名声传了出去。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从夏至秋,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之日。 中秋佳节,历来都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容夏早早就准备好了各种过节的东西,本想要好好过一过这个节日,谁想到,当天一大早却被裴谨之连人带东西的给装上马车,一咕噜的运走了。 “少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容夏皱着眉头,一脑袋的问号。 裴谨之却闭目不答,容夏撅了撅嘴巴,推开车窗向外望去。 但见车子出了县城一路朝着南边而去,两边渐有大片的绿阡田园,田间还可以看见佃农耕牛,容夏瞧着瞧着便渐渐着了迷,曾几何时,她就是在这种山水田园间长大的啊。 嘘滤滤……马车停了下来。 容夏知道是到地方了,几乎迫不及待的便跳了下去。 第57章 小院 目的是一间农家庄园。 但见其青砖做围墙,里面是几间极亮堂的大瓦房,光是院子的占地便有百十平方米,里面不但有农家常用的小菜园,还有石头垒的猪圈,竹篾扎的鸡架,院子的中间是两颗大枣树,上面悬挂着只可以荡人的秋千,除此之外无论是房檐下悬挂着的陈年苞米还是廊下挂着的一串串通红的干辣椒都有种令人心醉的熟悉之感。 容夏身处其中却觉得心神迷茫,无它,概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熟悉,与前一世她与哥哥的家,几乎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样?喜欢吗?”裴谨之站在院中,看着神色迷惘的容夏轻笑着问道。 “少,少爷……”容夏转过头,脸上露出欲泣的表情。 她想起来了,曾经有一次,裴谨之闲来作画,容夏一时兴起回忆这过去的家中旧景口述起来,裴谨之寥寥几笔,便把一应景色全都画了出来,当时容夏还好一顿惊呼呢,没想到昔日的画景,今日却完全成真了。眼见容夏神色有着难以自持的激动,裴谨之走过来拉起了她微凉的小手:“走吧,进去看看。” 容夏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所地地道道的农家小院,无论是里面的土灶台还是房间中的火炕地龙都另容夏倍感亲切,不过也可以明显的看出,这里面是重新被人翻修过的,涂了白灰的墙壁,散发着淡淡松香的红木家具,以及一应的被褥都是崭新崭新的。特别是卧室中居然还铺着光亮的地板,干净清晰的可以看见人的倒影。 容夏整个人都沉浸在激动与欣喜之中,本来以为已经忘记的那些往事忽然又变得历历在目起来。放佛她又回到了兴业村,仿佛她只要从屋子里走出去,就可以看到哥哥嘻嘻哈哈的脸孔。 “你呀,真是个泪包子!”裴谨之无奈的摇摇头,拉着人坐在了炕延旁。 容夏心里面又高兴又感激,连哭带笑地对着裴谨之直说谢谢。 裴谨之见她被触动了心怀,一时情绪激动,便手顺推舟把人半搂在了怀里,霎时一股温香软玉的触感便由身体上的接触轻而易举的传来。他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无端地敞亮起来。这边的容夏却是光顾着在哭了,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直哭了一大会儿,方才十分不好意思的发现自己把人的肩头都快用泪水浸透了。 裴谨之素来有些洁癖,绝对不能容忍穿着脏衣裳的,所幸他出行的马车上常备着换置的衣裳,容夏一路小跑着出外去取了,顺带把自己哭花花的小脸用着院子里的井水洗了洗方才捧着衣裳回来服侍裴谨之换上了。 容夏虽然触景生情一时情绪激动,可是心里面却也有疑问。 “少爷,为何特意带阿夏来这里?” 裴谨之却不答反问:“阿夏以为这里如何?” 容夏想也不想的立刻说道:“自是很好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要是住在这里每天看着山山水水,心情都会变好几分。” 裴谨之便道不错,这里是离万安县城最近的一个村路,因为地形是个喇叭状,所以也叫做喇叭村,这个村子一共住百十户人家,不但风景秀丽且民风也颇为淳朴。 “除了这房子,另外还有上田五十亩,中田五十亩,下田三十亩,我已全部继到了你的名下。”容夏闻言一愣,惊讶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少、少爷……” “房子和田虽都给你了,却绝不是让你离开我。”裴谨之拍了拍容夏僵硬的小脑袋,又从怀中拿出一物:“这是你在侯府的身契。”说罢,便在容夏的面前,亲手将那薄薄地一张白纸撕成了碎片。 “少爷,你这是?” “我只是希望阿夏的心能够安稳,不要向从前那样总是战战兢兢地……”裴谨之无奈地摇摇头 惊讶和惊喜都来的太快,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容夏几乎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反应。 “府衙那边事多繁琐,你若不耐。咱们便搬到这里来,这里有地有山,你那口灵井也能派上大用场……”耳边是男人温柔的低语声,容夏却整整地看着脚边被撕的粉碎的身契单子,从今日起,她、她就不再是个奴婢了 “少、少爷!”容夏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裴谨之嗯了一声。 “少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容夏一双眼睛再次通红的如同只兔子。 “你说呢?”裴谨之捏了捏她的柚红的小鼻头。 容夏泪汪汪地看着他,努力控制住再次扑倒他怀里大哭一次的冲动。 **************************************************************************** 这个中秋节,两人便在这个小院子中静静地的度过。 明月当空,容夏把一张小桌摆在大枣树下,又从空间里拿出酒肉粮食,蔬菜水果,燃了柴禾生火做饭,当然月饼也是不曾少的,无论是传统的枣泥豆沙,五仁黑芝麻。还是蛋黄果泥均都应有尽有,裴谨之口味比较奇特,竟十分喜欢一种咸鸭蛋味道的月饼,一连吃了两块呢。 “阿夏敬少爷。”容夏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酒还未入口,整个人便已经觉得晕陶陶的了。 裴谨之嗯了一声,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 “少爷,您尝尝这道水晶扣肉,我还放了一些冬瓜条进去,一点都不腻哦!还有这道一品豆腐,您不是最爱吃豆腐的嘛,这个是容夏新研制出来的,您尝尝看。哦,还有这道拔丝山药,少爷不要皱眉,山药和地瓜不一样,不是那么甜的,像这样吃之前沾些清水……”容夏像是只忙碌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围着裴谨之直转悠,满满地殷勤讨好,全都能在那长红软的小脸上寻找出来。 被这样“热情”的对待,裴谨之的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的。 两人就这样借着月色,由美食美酒相伴,十分温馨的度过了今年的中秋之夜。 第二日,容夏回了府衙把自己一些常用的东西打包打包,带着金花银花还有恭喜发财一起回了农家小院。而绯儿和百枝则全都留了下来,一开始的时候绯儿还高兴的不得了,以为是二爷恼了容夏,把她撵走了。谁想到,随后几天,裴谨之下了衙门们就骑马而去,竟是连面都见不着了。绯儿也不是没有闹过,然而留在这边的九香可不像容夏那般好说话,很是给绯儿吃了许多排头。 搬到农家小院这边,容夏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去看了自己家的土地。 农民重地,土地是他们一切的根本。容夏家里的这些田地共有一百三十几亩,其中有三户佃农,此时正是秋季,容夏家的土地上也种了一些东西,这些佃农们正忙着在地里干活。容夏素知这个时候正是佃农们体力吃重的时候,便和着金花银花一起做了午饭,每日都是一肉一素,外带不要钱随便喝的凉茶,佃农们对容夏这个新东家立刻有了好感,觉得容夏是个仁慈的主家。 这一季已经过去了,无论容夏想要种些什么,都得等到来年了。倒是可以抓些鸡仔,猪仔抱过来养着。容夏这边刚放出风去,便有地里的佃农妇人捧着能孵出鸡仔的毛蛋过来。容夏十分高兴,当即要付钱给那妇人,对方却诚惶诚恐的没有收,容夏见她旨意如此,便让银花装了一匣子糕点给她,那妇人拿了点心十分高兴的走了。 “少爷,你快看,很可爱吧!”容夏双手合拢,掌心处,一只毛茸茸头上顶着蛋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东西,正瑟瑟缩缩的趴在上面。 裴谨之放下手中的公文,来回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亮。 容夏见了心里面嘿嘿一笑,她其实早就发现了,裴谨之其实是一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特别是毛茸茸,非常可爱的那种。恭喜发财小的时候,裴谨之就会经常玩笑般的逗弄它们。 “少爷,您抱抱它吧!”容夏笑着把小鸡仔往前送了送。 裴谨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抗不住小鸡仔的那种萌感,从容夏手中把它接了过来,他的表情有些紧张,浑身也有些僵硬,好像捧着的不是只鸡仔而是什么易碎的玻璃。 “感觉很奇妙吧!”容夏撑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对着裴谨之说道。 裴谨之抿着唇嗯了一声,还伸出手轻轻压了压鸡仔的小脑壳。 “我小的时候也曾养过这样的一只小鸡。”裴谨之轻声说道:“是在市集上买的,毛茸茸的小黄鸡被装在一只竹笼子里,一个挨着一个,瑟瑟发着抖。” “然后呢?”容夏好奇地问道。 “然后,我就非要娘亲给我买一只这样的小鸡,娘亲说,这样的鸡仔是养不活的,我偏不信,蹲在地上不肯走,娘亲硬不过我,最后只有能应了我。” 容夏有些想不出,裴谨之蹲在地上赖皮非要娘亲给自己买东西的画面是什么样的。 一定很有趣吧。 容夏好笑的想着。 第58章 往事可鄙 那位韩夫人在定阳侯府中就是个禁忌,几乎没有人会提起,便是每年的祭奠都不曾有过。所以此时容夏听得裴谨之主动提起母亲,心中不禁一触,柔声道:“少爷的娘亲是一定很疼爱您,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裴谨之闻言向来淡漠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怅然,只听其叹道:“母亲性子软弱,从不与人相争,是最温和善良不过的人。在这一点上你和她倒是极像的。” 我,像少爷的母亲? 容夏不由有些微窘了起来。 “只可惜这个世道,好人向来是不长命的。”裴谨之把手心里的小鸡仔轻轻地放到身前的书案上,嘴角扬起抹冷笑:“所以还是做个坏人痛快些!” “并不是这样啊。”容夏显然很不同意他的观点:“有句话说的好;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温柔的对待世界,想来世界也很温柔的对待你,所以还是做好人比较好的!” 裴谨之看着振振有词的说着天真之话的容夏,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个不可置否的笑意。 “你可知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也许是此刻的烛光太过温柔,也许是此时的气氛十分合适讲述往事,也许是被桌上那毛绒绒地小鸡勾起了情怀,裴谨之居然有了一吐往事的冲动。 “府中均传夫人是暴病而亡。”容夏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抱病而亡?”裴谨之冷笑一声,他直视着容夏的眼睛,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煞气:“母亲是被人活活给勒死的。” 容夏啊——的一声,惊的倒退两步,捂着嘴唇颤道:“怎、怎么会?” “勒死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夫君,我的亲爹!” 说着此话的裴谨之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当年的种种画面。他永远记得那一日,他与母亲坐在屋中说话,母亲手上拿着针线要为他缝制一件衣裳,而他正略带显摆的背诵着先生交给的课文,而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却踹门而入,疯子一般的冲了进来,他双眼赤红,浑身煞气迎荡,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母亲高声呼喊,他却充耳不闻,反而一脚向我踹来,我被踹到了屏风那边,口吐鲜血。屏风砰地下砸在我的身上,也遮盖了我的视线,可是母亲哭喊求饶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来,我拼命的想搬开屏风,可是它太沉了,无论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它。我听着母亲的哭求声由大到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再也听不清楚……” “少爷不要再说了……”容夏瞬间泪如雨下。 她简直无法想象。年幼的裴谨之是怎样在那倒塌的屏风下,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父亲勒死的。 “你看你,我都没有哭,你倒是先哭上了。”裴谨之从回忆里晃过神来,看着面前哭成只小花猫似的容夏脸上不禁露出苦笑的神色,对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容夏掉着眼泪被他抱在了膝头上。 裴谨之的脑袋埋进她的发丝中,轻声道:“好了,别哭了。” 容夏心里面难受的厉害,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柔软的人,此时又被裴谨之戳中了哭点,泪水简直就停不下来了:“老爷为什么要杀夫人?又凭什么杀夫人啊……难道夫人就,就白死了吗?” 韩夫人被活生生勒亡,裴二老爷却毫发无损,后来又娶了续弦生儿育女,这难道就公平正义了吗 “我母亲出自商家,外祖父又只有她这一个独女,外祖父逝后母亲孤苦无倚,谁能与她做主。且杀妻一事,乃是天大的丑闻,侯府为了顾及自己的名声,怎能不去遮掩。”所以最后就变成韩夫人抱病而亡了吗? “至于那人为何要杀母亲……”裴谨之的脸上在容夏看不见之处,流出了一阵阵渗人的冷意:“则是因为他认定,母亲多年前与人通奸,他被带了绿帽,而我就是母亲与那奸。夫所生下的孽子。” “不可能!”容夏下意识的断然而道。 韩夫人温柔娴淑,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夫偷汉这种事情。 “证据呢?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哪里有什么证据,那人不过是道听途说,只恨他心狠手辣,丝毫不给我母亲任何自辩的机会,便下了杀手!” 只听别人胡乱几语便做出杀妻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容夏心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只要想到那个疯癫成狂的裴二老爷,也由不得她不信了。容夏原来也是个残疾人,所以她最是知道,因为身体残缺而心里扭曲的人着实不少,当然那自强不息的肯定更多,不过裴二老爷明显不属于后者。被府邸里的丫鬟看了一眼瘸腿,便把人活活打死,强行纳了别人的女人做妾室,甚至光天化日之下便跑到绿竹轩意图对自己不轨,这种种事情无不表明了,裴二老爷是个多么无法无天的癫狂之人。 只可惜了韩夫人,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含冤而死。 “……所以二老爷还有老夫人他们,才对少爷这般不好的吗!” “呵……若不是侯爷相信我娘是无辜的,力保了我下来,后来又把我远远送到白鹿书院去,只怕你现在也见不到少爷我了。” “他们这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容夏赤红了一双眼睛,心里面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憎恶的情绪:“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为什么没有得到惩罚,为什么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太平日子,享受着荣华富贵。” 而韩夫人却深埋在冰冷的泥土里,年幼的裴谨之却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天理呢?公平呢? “所以打那时候起,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没有什么公平正义的,所谓的公平正义只掌握在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的手中,想要不被人鱼肉,想要报仇雪恨,你便要掌握权力,如此,才能让那些曾经欺辱你,想要杀死你的人日夜不安,才能终有一日报得大仇。” “少爷……”容夏被他搂的死紧,心里面却难过的不行。 亲眼目睹母亲死亡和在母亲死亡时的无能无力,相比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在这惨痛的过往面前,再多的道理都是空话,所以容夏此时能做的就只有更加用力的回抱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安慰一些他,才能让他显得不再这样痛苦。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抱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桌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啾啾之声……却是那只被遗忘好久的小黄鸡,正颤颤巍巍的发出稚鸣。 裴谨之松开了抱着容夏的双手,转过头看了小鸡仔一眼,这一刻,他似是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样子,有些好笑地说道:“我看它,似是饿了。” “刚出生的小鸡仔喂些清水之类的便好。”容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擦了才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他的膝盖上下来。 这一个晚上,容夏睡的极是不安稳。许许多多的想法念头在脑海中翻腾不休,对于二老爷,以及老夫人他们为何如此厌恶裴谨之的原因虽得到了解答,然而,心的疑问却也跟着诞生了,回想起裴谨之说起此事时的表情。 容夏总是有一种感觉,他肯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这里面肯定还隐藏着什么。 因为他的恨意是如此的深刻,那绝不仅仅是针对二老爷,似乎还有…… ****************************************************************************** 知道了裴谨之“过去”的后果,就是再次面对他时,容夏的一颗心更加的柔软了,如果说原来对他的感情是夹杂着崇拜的偷偷爱慕,那么现在这份感情里又稍稍的带上了一丝心疼和一丝丝的怜悯。 总而言之,容夏对裴谨之更加的好了。 简直就是千依百顺,呵护备至。 对于这一点,裴谨之心知肚明,他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乐见其成的感觉。如此,在这平和安静没有什么外人打扰的农家小院中,两人的感情却在不知不觉间越加深厚了。如此又过了四五天,农忙已经完全结束了,田地里的粮食也归仓入库,一切事务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容夏也让人把后院的菜园子整理出来,种上了大量的秋菜。 “木匠?”金花把一笸箩炒好的花生瓜子放在桌面上:“主子找木匠做什么,是要造什么东西吗?” “恩,眼看着天要凉了下来,我想要给恭喜发财做个结实的狗屋。” “这样啊,主子放心好了,这活银花就能做得!” 容夏听了这话露出吃惊的表情:“银花一个小姑娘,也会做木活吗?” “主子有所不知,俺们爹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木匠,妹妹性子静,喜欢钻研,爹爹做活的时候就常常在旁边帮衬着,大家什许是打不了,不过像是这样零碎的小家什做的可是一点都不差!” “原来咱们银花这样能干啊!”容夏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小姑娘,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银花瞬间满脸通红,看起来羞涩极了。 同样都是身有残疾,银花的命运说起来才更是颠沛凄惨,可是她却能保持住自己善良的一面。 所以说:人的身体有残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一颗心也跟着残缺了。 第59章 野葡萄 容夏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图纸上划拉出个窝棚的形状。 是那种防雨的尖顶木屋,可拆卸,清洗也十分方便,银花的手艺却实不差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便把小窝做成了,做工结实,样子也十分精致,看着倒像是个工艺品。不仅容夏满意,恭喜发财两个看起来也十分欢喜。金花还用着茸草编了只大垫子出来,既干燥又温暖,两只狗狗趴在上面嬉戏的样子看起来当真是可爱极了。处理好恭喜和发财的住处问题,容夏家新孵出来的那些小鸡仔们也被移到了鸡架里,这一批小鸡正好是一百只整,容夏用着灵井水还有各种饲料精心喂养着,小鸡们成长的很快且没有一列病弱死亡,每天喂食时都能听到那么叽叽喳喳地声音。除了鸡外,最重要的便是抓回来的那两头猪了,猪是一个月的肉白猪,不过因为在家里养猪多少都会有味道传来,对于容夏来说是无所谓的,不过搁在裴谨之身上那就绝对不行了,均不见容夏都不敢让小鸡仔们越过后院栅栏一步嘛,就是怕它们万一屎在哪处,被裴谨之踩到。容夏想若是那样,裴谨之绝对是会爆发的。于是没有办法的,那两头猪只能放到别人的家里面去养。 “那就拜托刘嫂子了!” “夫人客气啦。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伺候好这两头宝贝。”刘嫂子是住在容夏家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家里有老人孩子共六口人。容夏家的猪也不是白放在她家的,一来双方言定,这猪吃的一应东西每日刘嫂嫂都要去容夏那头取,二来容夏也给了她家少许银钱作为伺弄的猪的报酬。条件就是,这两头猪务必的伺候的用心,干净,若是来年每只猪能长到两百斤以上,容夏就分她家十斤精肉。 听着刘嫂嫂喊自己夫人,容夏也不像一开始时那么尴尬了。喇叭村的人并不知道裴谨之就是本地的父母官,还只当他是个书生什么的,因着每日都会回来过夜,别人自然当两人是一对夫妻,新搬来的那对郎君娘子,真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的话,在喇叭村里也是没少疯传的。 刘嫂子是个热情的有些八卦的妇人,容夏有些受不住她的这种“热情”几乎是逃跑的奔回了家。一进门,恭喜发财两个欢欢喜喜的窜了过来,容夏挨着个的摸了摸它们的脑袋,狗儿认家,容夏也不愿意拘了它们,便打开了门,放它们满村跑着完去,反正每次天黑前它们总能自个找回来的。 “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容夏掀帘子一进屋,人还没看着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容夏一听便知道是谁,不禁抿着嘴一乐,十分高兴地叫了句:“姐姐怎么用空到我这里来了!” 屋子里只见九香正笑盈盈的看着她,甩了甩手里的纸张,玩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容夏眼睛倏地一亮,跑过去一把把那厚实的信封抢了过来:“定是我母亲寄来的信。” 他们搬到荆州这边的事情,容夏上路前就写信回去告诉了它们,就怕父母家人惦记自个。 “不单有信,还有这个呢!”九香拍了拍身边用牛皮包的厚实包裹。里面装的应该是父母给她寄过来的东西。勉强压制住澎湃的心情,容夏把信和包裹收拾好打算没人的时候静静地看。 “我来的时候,二爷要我捎个信来。说这几日他衙门那边有事应该是回不来了,叫你不必担心。”原来是这样,怨不得要让九香特地跑这一趟呢。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听我们家那口子说,二爷应该是要到万安县底下的几个村子中走访一下,是公事。” “这样啊……”容夏点点头,而后对着九香道:“马上就是中午了,你留下来吃饭,我炒几个农家菜,你尝尝好不好吃。” “那可太好了,好久没有尝过阿夏的手艺了,我可是做梦都想的。” 金花银花过来帮忙生火烧水,容夏掳起袖子,执着菜刀切肉刮鳞,九香也不是外人直接坐在小板凳上帮着容夏掐豆角。 “刚才来的时候我在这附近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有山有水的,百姓也多淳朴。当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住在这边可是悠闲了吧,瞧着脸蛋似乎都有红润了一些。” “这里确实很不错,隔壁的刘嫂子还约我几日后一起去附近的山上宅葡萄呢,听说是一种山里长的野葡萄,十分酸甜,若是觉得口感不错,我还打算多存下些也好制成葡萄酒。” “那可是好,多酿些,到时候也均给我尝尝。” 容夏笑呵呵地恩了一声。 “九香姐姐……”容夏切肉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绯儿和百枝现在如何了?” “哈,我还当你永远都不会问呢!”九香大笑起来,调戏似的直冲容夏挤咕着眼睛。 容夏脸一红,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讷讷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问问而已。” 九香知道她脸皮薄,也没再打趣,直接说道:“百枝倒是个安静的,平时在府衙里头也帮着干些洒扫之类的活计。绯儿那死丫头却不一样了,见天吵吵着眼见二爷,我呸,她一个贱丫头,二爷也是她想见就见的……”九香早就看不惯绯儿了,两人这下算是彻底干上了:“你都不知道那丫头有多不要脸,二爷现在下了衙就往你这边来,绯儿连面都见不着他,竟想出了个折儿,趁人没注意自己偷偷跑到衙门口,堵二爷去了。嘿嘿……也活该她自作自受,被二爷好一段训斥,二爷可是发话了,若是再有下次,便把她打发了。” 说到这里九香颇有些遗憾的抿抿嘴,似乎在想着:怎么没立即就把那死丫头给打发走呢。容夏耳朵里听着九香的抱怨,心思却微微转动起来,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脆皮莲子鱼、粉蒸肉、炒香菇、外加一碟子马齿苋豆腐,配上焦香的大饼子,九香心满意足的吃了这一顿午饭,又略坐了坐便启程回县里头去了。容夏送走了她,自己回到屋里后便拿出爹娘寄来的邮信,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之下,不禁心头泛酸,一股股思念之情止不住的从心间流淌而下。 所幸爹娘身体都好,生活也算富裕无忧,两个孩子也长大了些,都是很听话的好孩子,只是姐姐碧丝,爹娘总想趁着她还年轻时再给她张罗一门亲事,可她经历了这许多,似乎早就对婚姻一道上不存希望了,竟是打定主意不再嫁人。容夏想着姐姐,不其然地就又想到了侯府里的大公子,时至今日不知道那位小侯爷是否还记得当年那四个极得他喜欢的大丫头们吗? 满是感怀的放下了书信,容夏又打开了包裹。 当先露出的一样东西,却是容夏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是一件衣裳,不,更准确是说那是一件嫁衣,本朝传统的嫁衣都是大红的艳色,可是这件却是件偏粉的,不过用料却十分好,上面的金银秀线也是实打实的,容夏见了这件衣裳心里面便明白了,自家父母定是已经知道,自己给裴谨之“做妾”的这件事情了。 她不知道裴谨之到底是怎么跟父母说的,只是事到如今容夏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那些否定的话了。因为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拿她的话当真。 衣裳、腰带、鞋子,香囊,盖头***容夏看着它们,就能想象出母亲是怎样在晕黄的烛火下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只不过可惜的是,她这辈子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能够用的上了。 把东西仔细的放在藤箱中,容夏灭了灯火,就此睡去。 裴谨之果然很忙,已是连续四五日没有回来了,容夏心里不免有些惦记。这一日,却是她和刘嫂子相约一起去山上摘野葡萄的日子,一大早,容夏便起了身,带好驱虫的蚊水,还有饭食等物,带着金花银花,三人便去了刘嫂子那边。气已是渐凉了,山里的葡萄再过几日便会完全冻死,挺不了几日了、所以趁着这个功夫去山里摘葡萄的人却是不老少,光是刘嫂子家门口站着的就有五六个大姑娘小媳妇的。 大家见了礼打了招呼,容夏带着顶遮面的帽子心情愉快的和着众人往山里面走去。喇叭村后头的这座山,因着靠南边,所以当地人也叫它小南山。山不高但是却很大,上面是树木遮天,不熟悉道路的人进去,很容易就会被迷失了方向。 容夏和着众人顺着山上的路径往上走,一边看着周围的山野秋色,一边听着她人家长里短的闲聊声,只觉得整个人打从心底都放松了下来,心情更是好的不了的。山里的野葡萄却是十分的多,容夏她们上山不过半晌,便发现了许多株葡萄藤。 第60章 生活 野葡萄也叫酸藤,山葡萄、本质藤本,嫩枝柔毛,结出的浆果近球形或肾形,颜色犹绿至蓝黑色,较耐寒。在容夏原来的时代,市面上大家吃的一般都是嫁接后的葡萄,无论是大小还是汁水都更加的甜美。而相较于这种葡萄,野生的葡萄更多的是一种涩酸味。吃起来,许是不够可口,不过若是做成野葡萄酒,那也算别有一番风味的。 容夏跟着刘嫂子等人一路上山,没过多久便看见了那一丛丛的野葡萄藤。大家便分散开来,各自抓紧时间捡收。葡萄不同于那种硬果子,一摇树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人只要在树底下捡就行。摘野葡萄就得一颗一颗的亲手去摘,遇到高出,也免不了采石头,爬树什么的。 容夏带着一副薄蚕丝的手套和着金花银花两个,飞快的采摘着。 “要这种略带青色,摸着硬实的!”她事先举了例子,金花银花两个本就干惯活计的,此时摘起葡萄来手脚也是格外的麻利。 大家忙忙乎乎的摘了一个上午,最后一属,反倒是容夏她们摘的最多,足足有两个大竹筐。 “容娘子,你摘这么多,可是吃的完啊,这东西放不了几天就要烂掉的!” “吃不完可以酿酒啊!”容夏笑着说道。大伙一听立刻起了好奇,这个时候大家若是喝酒一般喝的都是那种粮食酒,果酒什么的是很少见的。更不用提在这里的都不过是一些乡村妇人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容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下就把葡萄酒的制作方法与大家分享了起来。 她说的是那种简易的家常形酿制方法,程序什么的都很简单,便是普通人家也都能做的了。果不是如此,众位妇人一听都明白这方子的可行性。 “这可是好了!我家那个死鬼最喜欢喝酒,等下我多采回一些葡萄,回去按照容娘子的方法多多酿些酒来,说不定今年的酒钱就可以省下来了呢!”一位中年妇人大声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大乐。 “除了葡萄外,像是野柿子啊,李子啊,樱桃啊什么的按照这个方子都可以用来酿酒的,而且味道是各有千秋都很不错哦!”容夏笑眯眯的说道。她刚刚就看到了一颗柿子树,已经摘了小半筐,打算回去用瓮沤冻柿子出来吃。 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着实非常愉快,村民们文化不高,但品质大多都还淳朴,此时又见容夏钱笑妍妍,十分平易近人,心里面不免对其产生了不少亲近之心。而容夏通过这次采摘野葡萄的活动,算是成功打入了本地妇人们的交际圈。 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容夏今日十分高兴,也不觉得劳累,亲自去厨房做了打卤面,卤头是煮的烂熟的牛肉,放上花生、香菜,蒜汁等物,香喷喷的别提都有嚼头了。吃完了饭,容夏和着金花银花两个拿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开始处理今日摘回的野葡萄。容夏特地留了一些带根的藤条,打算把它们种在后院,用着灵井水日日浇灌着,也不用它们结果,只需要长出嫩条,之后便剁碎了喂猪喂鸡,这招数容夏以前就在家中使用过,效果特别的好。 时间渐过,秋意更浓。前日里没由来的下过了一场冰雹,气温似乎瞬间就冷了下去。县衙那边早就送来了炭火以及过冬的皮毛,不过裴谨之似是还在忙着公务,镇日的看不见人影,容夏知道他有心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只是心疼他的辛劳罢了。 “这是我新配出来的一些花草,有金银花,薄荷,黄枝等物,能够安神醒脑。”容夏把几个做工精致的荷包塞给何安,又指着旁边的一两个包裹道:“这里有一个是新作的衣裳,鞋子等物,另一个是吃食匣子,里面有弄好的调料块,还有风干的香肠肉肝,哦,我还新腌了一缸咸鸭蛋,你也一起都给少爷带过去吧!” “好嘞!”何安笑嘻嘻的接过这一大堆的东西,挨着个的放进了马车里。 “夫人放心吧,小的会照顾好少爷的。” 容夏没有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嘟嘴道:“快走,快走……” “这大老远来了,夫人一口茶都不赐给小的喝啊?” “你再欺负我,我就去告诉九香姐姐!” 何安立刻露出害怕的表情,傻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赶在正式入冬之前,容夏家后园种的那些个秋菜,靠着灵井水的逆天功能,总算是顺利的能够收上来了。水灵灵的大白菜,个顶个大的红萝卜,以及生命力最旺盛的黄土豆,光是收拾这些东西,容夏和着两个丫头就用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容夏又开始每年一次的腌咸菜,今年她打算多腌几样,到时候可以当做礼物给同村邻居什么的。 就这样忙忙乎乎地到了十二月。 农村都有猫冬的习惯,而今年的冬天似乎也格外的寒冷。家里的火炕已经升了起来,容夏的腿因着那年的事情,多少落下了些病根,非常受不得寒,裴谨之便叫人送了一张造型奇特的暖榻 过来,这暖榻的底下是雕花镂空的,可以放置固体燃物,容夏每日用着配好的草药熏着,酸疼之状,果然大为好转。 这一日,容夏坐在榻上,前面放着张小桌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主子这方法可是好,支出,收入,简直是一清二楚。”金花站在她身旁一个劲儿的赞叹道。这丫头最近跟着容夏也学了几个字,正是新奇的时候。 “只是一种简单的财务表而已。”容夏颇有些得意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原来可是管过几百人的财务支出的呢!”想当年容夏跟着她哥两个人白手起家,硬是做下了偌大的基业,他大哥在前头忙着,容夏就管着后头所有的账本,为了这个她还特意上过夜校,在会计班刻苦学习了一段时间。 “妈啊,几百人啊,夫人真是了不起!”金花和银花的眼睛里冒出许多小星星。似乎在想着,原来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夫人,也有这样大的本事啊,真是了不起。 “原来我家阿夏这样厉害啊!”随着一声叹息,厚实的绣竹帘子被掀了开来,容夏打眼一望,瞬间就啊呀——了一声,甩开手里握着的毛笔,几下就从床榻上蹦了下来,脸上俱都是惊喜的笑意:“少爷,你回来了啊!” “地下凉,也不知道穿鞋!”裴谨之蹙着眉头斥了声。并且伸出手,止住了容夏的接近。他一身风霜,到处都冒着凉气,可不想让她着了凉。 “金花,银花,快去倒热茶过来。要柜子最上层的那盒,是少爷喜欢喝的。”无数的欢喜从容夏的双眼中迸射而出,那个欢乐劲儿真是一望便知。 裴谨之脱了身上的披风,走到火盆旁烤了烤,待身上终于没有那么凉了后方才坐到了容夏身边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容夏书写的账本,微挑了下眉头,指认道:“这些符号是何意?” “这些叫做阿拉伯数字。”容夏抿着嘴巴,很是欢乐地说道:“这是1、2、3……10、100、1000……”容夏提起笔在纸张上写着:“用这些代替一十百千等字,很方便,不容易出错,一看便知。” “确实如此。”裴谨之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看着容夏,夸赞道:“阿夏真能干。” 容喜害羞(w)地笑了笑,心里头却欢喜极了。 银花端着热茶过来,裴谨之一边看着容夏的账本一边慢慢饮着,半晌后,方说道:“你这记账的方法颇有可取之处。而且有归纳整理的效用,若是能够从中吸取精华用在日常办公之中,想必能够提高不少效率。” “那阿夏把其中的要点给少爷整理好。”能够对他有点贡献,容夏可是万分乐意的。 “好!”裴谨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晚饭的时候容夏做了水煮鱼。鱼还是侯府池子里养的,一部分送给了太子府,一部分被容夏处理好放进了灵井空间里,煮鱼的盘子是特质的长方形铁盘,可以直接加在火炉上烤的那种,鱼被切成两半,只中间相连,下面铺着生菜,金针菇,香菜,木耳,猴头菇,海带,冻豆腐还有粉条,新鲜的鲫鱼被各种调料提前腌制好后,放进铁盘子里,放生高汤,沸煮。但见那盘面上撒着大量的翠翠葱花,以及切碎的红辣椒沫,看着就鲜辣可口十分美味。 容夏开了一小坛新酿造的野葡萄酒。因为经过特殊程序加工过,野葡萄酒没有任何涩味儿,反而酸酸甜甜地,口感十分绵软。又不会太过醉人,裴谨之这种并不贪杯的人,不知不觉的也喝下了一小坛。 他一边喝一边听着容夏“唠叨”声。 小到家里的畜生长了多少斤肉,大到隔壁刘家的小姑子也嫁人啦~(≧▽≦)/~啦啦啦。全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 偏偏,裴谨之却不觉得无聊,反而听的十分认真。 土炕上,烛光下,依旧桌上热气腾腾的水煮鱼的香气,还有容夏欢乐的说话声。 这,也许就是生活吧。 第61章 糖葫芦 “也不知道太子妃娘娘还有小公主她们怎么样了?”容夏想起远在京城的太子妃不免有些怀念的说道。太子妃对她很好,况且容夏又亲自照顾了小公主那样长的时间,早就对那孩子生出了许多感情,此时想起甚是惦念。 “你放心吧,皇上十分宠爱皇太孙,已是把他接在身边亲自抚育教养。对太子妃也颇为拂照,下旨封了太子妃为一等亲王妃,每年享禄米三千担。至于小公主,身子骨虽说还是不甚康健,不过与性命却是无碍的。” “这样啊……”容夏听他这样一说,觉得太子妃那边应该是过的不错,脸上不由露出高兴的神色:“看来太子妃娘娘终于走出太子离世的阴影了。你都不知道,噩耗刚传来的时候,太子妃娘娘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我真的很害怕,她就这么跟着一块去了。” 裴谨之听得此话,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若有一天我也死了,阿夏会像太子妃为太子伤心一样为我伤心吗?” “少爷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会死!”容夏嘴角的笑意变浅,皱着眉头道。 裴谨之摇头,双眼却直视着容夏:“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模样。” “少爷不会死的。”容夏彻底没了笑意,低下头闷声道。 裴谨之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呵地一下,摇头道:“也对……” 容夏皱眉:“少爷说的也对是什么意思?” “少爷的意思是,少爷不会比阿夏早死的。”裴谨之饮下一口杯中的野葡萄酒,酒气熏染上他的脸颊,让他俊美斯文的脸庞上涌起股淡淡地红晕,他用着十分轻松的语气对着容夏说道:“少爷的阿夏又呆又傻,少爷可放心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世界上。” “所以说不要讲这种晦气的话啊……”很认真的对着裴谨道:“咱们两个都要好好的活着。” 生命只有一次,是那样的可贵,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啊! 或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了,容夏很快便又说起了别的,裴谨之则是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只是看着容夏的视线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幽深。 野葡萄酒喝起了酸酸甜甜的一股子果香味,不过说到底还是酒类,裴谨之喝了整整一坛,此时不免有些上头,容夏伺候他洗漱更衣后,便把人往被窝里面一塞。裴谨之闭着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容夏看着他又瘦了不少的脸颊,知道他这些日子忙的辛苦,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决定这几日定要做几顿好吃的,给他好好补补。 次日天明,容夏一大早便起来了,先是到鸡圈那边看了一眼,给恭喜和发财喂了兑着奶的大骨头,这才回了厨房洗手开始做早饭。裴谨之说过,今日是沐休不用到衙门去“上班”正是难得的休息日。容夏早餐煮了红豆粥,还有金黄的涂了酱汁和生菜火腿的鸡蛋灌饼。 “少爷早!”容夏见裴谨之出现在厨房门口,忙说道:“马上就好了,你先到桌边坐下吧。“ 裴谨之恩了一声,看了眼忙来忙去的容夏,心情颇为不错的点点头。 金花和银花对容夏十分亲近,然而在面对裴谨之时却是万分的拘谨,甚至有隐隐的惧怕。这却也难怪裴二爷的气质本就很是高冷,一看就是那种不好亲近的人,想当年,容夏也是鼓起很大勇气才敢和他说话的。 金花迅速的把碗盘捡到桌子上,便拉着妹妹下去了。容夏看着她们走的飞快的背影,喊了句:“锅里面有你们的份,赶紧去吃了。” “知道啦。”金花很是欢快的喊了声。 裴谨之尝了一口红豆粥,霎时一股子豆香味冲进了口腔中,浓郁醇厚,好吃的不得了。裴谨之有些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容夏把已经卷好的张鸡蛋灌饼放在他身前的托盘上:“里面涂了一种甜辣酱,是今年新腌制的,少爷您尝尝看哦!” 裴谨之唔了声,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灌饼一边问道:“你两个丫头用的可顺手?若是不喜欢再去买几个回来…。” “金花和银花都是很好的孩子。”容夏叹息了一声:“她们的身世其实也很可怜的,金花银花的父亲本是个木匠,母亲早逝,全是父亲拉扯着她们两长大,谁料到去年她们家乡发了一场洪水,金花银花的家园不但没有了,连她们的父亲也因为水患死去了。她两便落到了一个远方叔叔手中,那叔叔家不宽裕,心肠也不是太好,最后竟把她们两个卖给了牙婆子。” 容夏在这边心有戚戚嫣,裴谨之却一脸的平静,愿意一世卖身为奴的有几个不是身世凄惨,活不下去的。也只有阿夏总会为了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伤怀感叹。难得裴谨之沐休,今日的天气又十分的不错。容夏便提议领他到附近走一走,裴谨之欣然点头,两人收拾一下,换上了厚实的衣裳便出了门去。 “呀,容娘子,你家相公回来啦!啧啧啧,真是好俊俏的后生,容娘子您可真是有福气啊!”容夏她们刚出门没走几步,迎面便碰到了刘嫂子。她的胳膊上挎着个土篮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 容夏在裴谨之面前被人一口一个的“容娘子”的叫着,还相公相公的,顿时尴尬的不得了。然而一旁的裴谨之却十分自然的往下接话道:“这位便是刘嫂子了吧,常听我家娘子提起你对她的照顾,谨之在这里多谢了。”说罢,还朝着对方拱了拱手。刘嫂子见如此俊美气质高华的男子,对自己这般礼遇,心里头顿时是心花怒放,连道:不敢。又直言对着裴谨之一顿夸赞容夏,直把容夏夸成了一朵通红的喇叭花。 好不容易从刘嫂子的热情中脱身出来,容夏只感到浑身如若火烧,又是(w)害羞又是后悔,早知道就老实的呆在家里,出来遛什么弯儿啊。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容夏全程保持了沉默不语(其实还在暗自纠结)。裴谨之倒是心情不错,沿着自家院子来回散步了一圈。 两人参观完乡村风光又回了家中。闲来无事,容夏想起前些天有人送来过半筐山楂,便起了做糖葫芦的想法。说做就做,容夏和着金花银花开始筛选山楂,熬制糖衣。糖葫芦的做法其实非常的简单,容夏几人只有了半天功夫便做出了五十串糖葫芦。 把做好的糖葫芦小心翼翼的放在外面晾干。到了晚上的时候,晶晶亮亮又甜又酸的冰糖葫芦便算是做好了。 “你去给刘嫂子还有王嫂子、李嫂子家送去些。她们家小孩多,你多留下几串儿。” “好嘞!”金花高兴的道了声好,欢快的出去了。 容夏想了想,自己拿起两串儿,出去找裴谨之了。 “不雅。”裴谨之如此说道。 容夏知道他指的是,这糖葫芦吃起来的样子颇为不雅。 “反正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嘛,就是不雅又有什么关系。”容夏笑着递给了他一串,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串,啊呜声张开小嘴,一颗红彤彤晶晶亮的山楂便被她刁在了嘴巴里。呜,又酸又甜的真是好好吃。 裴谨之见容夏一个人在那里吃的正欢,又看了看自己手心里被强行塞过来的糖葫芦,微微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张开嘴,尝了一口,山楂的味道其实是很冲的,然而煮熟了的山楂和着蜜糖混在一起,不仅没了冲鼻的酸涩味,反而十分的爽口。 于是,不消一会儿,裴谨之手里的整跟糖葫芦就全都被吃进了他的肚子中。 伺候这位大老爷净了手后,容夏突发奇想突然傻兮兮地问道:“少爷你说,我多多做些糖葫芦,把它们拿那县城里去卖,应该会很有很多人买吧!” “阿夏缺钱了?” “啊?不,那倒不是。”容夏摇了摇头。 容夏现在最大的收益是【红如火】的红花分成。短短几年里,美味价廉的火锅店已经遍地开花般,向着全国各地辐射而去,现在全国已经有整整十八家店面了。容夏虽然百般推辞,不过裴谨之依然给了她一部分的红利。所以严格算起来,现在的容夏着实可以算作一个腰带滚滚的小财主婆了。 “算了啦,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一来,现在这季节已经摘不到什么山楂了。二来,糖葫芦的制作方法十分简单,基本上买回去稍微一研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三,容夏想象了一下自己当街叫卖:“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喽,五文钱一串,不好吃不要钱啊……”的场面,她果断发觉自己绝对不是那块料子。 第62章 发嫁 容夏不是卖“卖糖葫芦”的料,有人却是。 第二天,刘嫂子拿着自己家腌的一坛蒜茄子过来了。顾忌着裴谨之,容夏直接把人迎进了厢房里,见了礼,刘嫂子直接说起了来意,原来是想管容夏要了那制糖葫芦的方子。 “不瞒娘子,我家小姑子前段时间嫁了出去,家里为了给她置办嫁妆,底子被掏出了不少,而且这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的,哪个不得张口吃饭,我观你昨儿送来的那几串糖山楂,无论卖相还是口感都是不错的,若是赶在年前,拿到集市上卖应该能得些钱。”刘嫂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不过嘴上还是流利地说道:“我知道,如娘子这样的高贵人,只拿那当做个消遣零食,是不屑卖钱的是以今儿才厚颜上门讨这道方子,还望娘子莫嫌嫂子脸大贪婪,瞧不起我。” “嫂子说的是哪里话,这有什么的,你等下我这就把制作方子写给你。”容夏有些脸红,心想其实自己昨儿也是有卖糖葫芦的想法的。 不过到底没人家刘嫂子能吃苦耐劳,敢想敢干。 送走拿了方子显的兴高采烈的刘嫂子,容夏到裴谨之那边看了一眼。 见他正在看卷宗,也没有打扰,放下杯香茗便退下了。 乡下的日子舒适且安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过的太过太平的原因,容夏最近似乎长胖了不少,一张小脸不仅白里透红且又整个身体的线条都变得圆润起来。 反正用金花的话来说就是,夫人看上去更加漂亮,更加的有女人味了。 这一日,外面刚下了一场大雪。 裴谨之是挺着风雪进的家门。 解了身上的斗篷,他抬头巡视一圈,见容夏没有像往常那样噌噌地窜过来,不禁询问道:“夫人呢?” “回老爷的话,夫人有些不舒服,在炕上躺着呢。” 不舒服?裴谨之眉头一皱,当下换了棉拖鞋,掀开帘子进到了屋内。 果不其然,就见容夏此时正半躺在炕上,身下是厚实的被褥,身上盖着兔毛的毯子,乌黑黑的头发披散开来,往日里活活泼泼的小脸也显的苍白不少,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生病了?”裴谨之的脚步不犹快上两步,抬起手摸着她的额头,担心地说道:“可叫了大夫?” 容夏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一抹尴尬之色,连忙摇了摇头,躲开了他的手掌,小声道:“我没事儿的,少爷不用担心。” “脸色这么难堪还说没有生病。讳疾忌医可是大忌。”说着,裴谨之便要人去城里请大夫过来。 容夏一听连忙按住她的手,急道:“真的不要紧,我,我这是老毛病了。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裴谨之闻言脸上神色顿了顿,仔细看了容夏一眼,见整个人充满了尴尬与不自在,心里便有些明白了。 “阿夏可是来了葵水?” 容夏听了这话脸色轰的下瞬间涨的通红。颇有些震惊的看着裴谨之,似乎不太相信从这种才子般的人口中,居然说出了这种&这种令人脸红的“禁句。” 其实也不需要容夏回答,裴谨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可是疼的厉害……听说用热物覆肚能舒适些…话说话来,阿夏你也太晚了些,平常女子十二三岁便来了初潮,而你今年都……” “少爷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容夏露出一脸崩溃的表情。 整个人已经不是满脸通红了而是迫不及待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裴谨之笑着摇了摇头,看了容夏半晌,忽然用着怅然的语气说了句:“阿夏总算长大了。” 容夏瞬间把自己的小脑袋砸进兔毛毯子里,兀自崩溃中。 她身体不舒服,裴谨之就不让她动态,自己也拖鞋上了火炕。容夏缩在炕角,躲的他远远的。 金花和银花抿着嘴巴退下去做饭。 容夏看着桌子上的红枣桂圆薏米粥,十分郁闷的抿了抿嘴巴。 所幸除了第一天特别不适之外,等到了第二天除了肚腹处有些酸疼的感觉外,倒是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不舒服,而且说实话来了潮水,容夏心里面是喜大过忧的,以前她还怀疑过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呢。 时间就这样缓缓地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又一年的春节就快要来到了。 “少爷是想要在这边过,还是衙门那边?”容夏问着裴谨知道。 “阿夏的意思呢?” 容夏当然想要在这边过。 她眨了眨眼睛,抿了抿红软的小嘴:“当然是少爷在哪边,阿夏就在哪边的。” 经了这么些年,容夏总算也算摸清了裴谨之的几分心思,知道说哪些话出来会让他心情变好。 果不其然,裴谨之挑起眉头斜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 “不用那么麻烦,今年便在这边过。”裴谨之温声道。 容夏听了立即大喜过望。 “哦,还有一事,要与你知道。” “什么事情啊?” “那两个丫头在县衙里面整日无所事事,还不甚安分,我已叫人给这二人寻个婆家,打发了她们!” 容夏听到这里眼睛顿时变成了个o形,犹疑道:“少爷指的是绯儿和百枝?” “是叫这个名字吗?爷也不记得了。” 还真的是啊! “她、她们不是少爷的女人吗?”除了刚“借尸还魂”的那会儿,容夏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有这会惊讶呢。 “我的女人?”裴谨之放下手里一直拿着的书卷看了容夏一眼,十分自然地问道:“我的女人不是阿夏吗?” 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啦!!!!!!! 容夏急的都对他翻了个白眼:“少爷,你是不是昏头了啊。你忘记了吗?绯儿和白枝是你的通房丫鬟啊!” “谁说的?” “来荆州以前,少奶奶亲自指的啊!” “少奶奶还亲自指了你做少爷的通房呢……”裴谨之直视着容夏的眼睛,冷冷一笑:“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听少奶奶的话了。” “这是两回事嘛。”容夏有些委屈的嘟囔了一声,不过眼下还是得把话问明白才行:“少爷你你真的不要她们了啊!” “从没要过,何来不要?” “可是她们已经做过你的通房,还怎么找人家啊?” “她们两人俱是完璧之身,咱们远从京城而来,谁知道她二人的底细,再说不过是寻个老实妥帖的人家,权当发嫁个丫头罢了,哪来那样多的说头。” 容夏:“…………” “不过是知会你一声罢了,具体的事情交给何安家的就行。” 容夏的确没有给人做媒婆牵红线的本事,而且这事论起来多少有些尴尬,容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她素知裴谨之是说一不二的性格,绯儿和百枝这下大约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反正裴谨之是不想再看见她们了。 ********************************************************************************** “事情就是这样。”九香插着双手,看着面前的两女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二位也请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寻个老实可靠的男人,让你们下半辈子活的舒舒服服的。” 百枝一脸茫然无措,跌坐在椅子上,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往这个方向而去。她都这样啦,另一个人绯儿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简直是受了偌大的刺激当场就蹦了起来,指着九香的鼻子大骂道:“你放屁,我是少爷的女人,是奶奶开了脸面的通房,这辈子就只有少爷一个男人,何来再嫁之说。” “我劝绯姑娘还是冷静些,这可是二爷的意思,你冲着我喊叫什么?”九香句句如刀,净往绯儿的心窝子里面插:“是某些人自己没有本事,抓不住少爷的心,也没有本事上少爷的床,反倒惹的少爷不喜,打发了出去,这能怪的了谁?” “你——————”绯儿脸色赤红,扑上来就要厮打九香。和着柔柔弱弱额容夏不同,九香可是粗使丫鬟的出身,有着两把子力气,绯儿没得了好处反而被狠推了一下,重重的跌在地上。九香怕了拍双手,冷笑一声:“绯儿姑娘还是老实些,听话些,给自己留些颜面吧。二爷慈悲,愿意给你们寻个婆家,若再闹腾,提脚发卖了你们也是正常!” “不会的,二爷不会这样对我们的……”绯儿魔魔怔怔地摇着头,一脸失魂落魄地表情:“我是二少奶奶亲口指的人,二爷不会不要我的。” “你虽是二少奶奶指过来的,不过这天高路远的二少奶奶怕也顾不上你。”九香笑眯眯地说道:“再说,二少奶奶再大,能大的过二爷?没有那个喜鹊命就别总想往那枝头上飞。你们两个啊就认命吧!” “认命、认命……”绯儿脸上闪过一抹赤色的潮红,豁然抬头脸上带着几丝疯魔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二爷之所以不要我们,是不是容氏那个贱妇养在中间挑拨的!对,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九香耸了耸肩,面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念叨了声:疯子。 关上房门,她对着两边站着的下人道:“把她们两个给我看住了。” “是!” 第63章 又一年 “咱们该怎么办?”百枝跌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噼里啪啦地直掉着眼泪儿。 “我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谁都别想把我从二爷身边赶走!”绯儿咬着牙齿一阵阵地发狠。 “可二爷不要咱们啊!”百枝捂着脸呜呜哭着说道。 她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少奶奶把她指给了二爷,百枝就以为一辈子都能跟着这个男人,谁想到这板上钉钉的事情居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她一时之间着实慌张的狠。 “不!二爷不会不要咱们,定然是容夏那个骚、货从中作梗,她怕咱们抢了二爷的宠爱,所以才在中间挑拨离间,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阴招,让二爷受了蒙骗。” 百枝满脸是泪花,她现在也是六神无主的,不知不觉的便把绯儿的话当了真,她心里不禁对处在远方的容夏也升起了一股恨意,她们身份卑微,不过是通房丫鬟罢了,哪个爷们身边没有几个碍着谁了?非得把她们打发走!宁做寒门妻不做富贵妾,这话说的是好听,可是如她们这种习惯了衣食无忧,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丫头,怎么去适应那种一个钱两半花的生活,是拽犁耕地还是沿街叫卖?在这种偏远的小县城,她们又能寻的什么良人?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绯儿咬着牙站了起来,烦闷地说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真是个废物!” “你骂我做什么,有能耐倒是相出个办法啊!那何安家的可是素来不喜欢你,若是让她给你寻夫家,许是就给你找个倒夜香的,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她做梦!”绯儿大怒,兀自发了一会儿脾气后,她走到门旁从缝隙中看了看外面,眼中闪过抹恨意:“那贱妇居然叫人把门给锁上了,当你绯儿姑娘是贼呢!” 百枝听了绯儿话,心里更是没谱起来,连问道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是要先见到二爷,求他改变心意。” “可是二爷现在一下了衙门便往容姨娘那边去,咱们这竟是连回都不回,如何能相见?” “二爷不来,你不会去主动去找他吗?那时我到衙门口去堵二爷,你暗地里其实没少嘲笑我吧”绯儿冷笑一声:“二爷或许恼了我,但最起码还记得有我这一号人,至于你,二爷怕是连你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楚了吧!” “二爷记得你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赶了你走,你这里又得意什么!” “你——!”绯儿眼睛一红,看着百枝的目光都恨不得能够吃了她。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你跟我在这里攀扯起来有什么用。”百枝掉着眼泪道:“为今之计是好好想想办法,打消二爷的念头啊!” 绯儿皱着眉头,露出一脸阴沉的表情,眼神中时不时的还闪现出冷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日之后。 “病了?”容夏惊讶的问道。 “说是染了风寒,这两人一块病到,也够是稀奇的了!”九香磕着瓜子,脸上连连地挂着冷笑。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架势。 “她们两个人应是不想嫁给别人吧!” “不过是贪图富贵,不肯再去过那普通百姓的生活罢了。”九香不屑地说道:“二爷对她们两个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给她们找婆家,走的时候还没人给十两银子的嫁妆,干干净净地去做人家的正头娘子有什么不好的,偏偏上杆子死皮赖脸的非要做妾……”九香看着容夏突然有些尴尬的脸色,立马知道自己说瓢了嘴儿,赶紧挽回道:“当然这妾和妾之间也是有极大区别的,阿夏,二爷对你那可真真是极好的,为了你,他从不肯去碰其他女子,那两个纯粹就是门面摆设,而事到如今二爷却连这摆设也觉得碍眼了,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容夏听着一句一句的“为了你啊!”的话。其实心里面是非常尴尬的,绯儿和百枝的事情真的和她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阿,可是所有人似乎都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所以裴谨之才要舍了那两人。 这也真真是冤枉的啊! “怎么气嘟嘟的,不高兴?”直到裴谨之回家,容夏还是一副郁闷的样子。 有些气恼的看了一脸“无辜”的某人眼,容夏讷讷地说道:“我都快变成狐狸精了,有什么高兴的!” “狐狸精?你?”裴谨之摇头失笑道。 被人这样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驳着,容夏觉的小心肝顿时受到了一咪咪的打击。 “你呀,顶多就是个小兔子精……”裴谨之挑了下眉眼,满是嘲笑地打趣道:“还是一只胆如黄豆,脑袋空空的兔子。” 脑子空空?这是在说我蠢吧。 容夏鼓起两颊,果然像极了只炸毛的小兔纸。 *********************************************************************************** 今年的春节对于容夏来讲格外的与众不同,往年在侯府里时,如她们这种下人顶多跟着主子瞧瞧热闹,而今年一应节日安排,上到人情礼节下到采买衣食全都要容夏自己拿主意。 “主子看看,这是节礼单子,您看合适吗?”金花递上来一张红封单子。 容夏上下细细看了一遍:“听闻二爷的上官,是个极喜欢饮酒之人,你在今年的年礼中再加上我亲自酿的两坛枸杞桂花酒,哦,二爷上次买下过一车关外毛皮,挑两张成色最好的放进京城侯府的礼车中,一些当地的土仪之类的也多拉回去些,给二少奶奶的东西,则是要单独装起来。。”容夏想了想觉得这单子上应该再没有什么遗忘的了,方才说道:“这样,等晚上二爷回来,我再把单子给他看看,若是落下什么东西也好再添上。” “是!”金花点点头,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对了,主子,还有一事。” 容夏示意她说出来。 “何家嫂子派人捎了信过来,说是百枝和绯儿的病情有所好转,说是今年的春节想要过来给二爷请个安。” “这个——”容夏听了这话立刻头疼了起来:“算了,还是看二爷自己的意思吧!” 一切准备就绪,春节也不期而至。山里人过年时年味特别的浓,往常舍不得穿的新衣裳,舍不得吃的肉料好料全都拿到了饭桌上。全村的小孩子似乎突然之间都冒了出来,手里拿着摔炮,小鞭,陀螺,爬犁,弄的整个村子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便是容夏家的恭喜和发财也没少被这些孩子们撩拨,常常追着一群熊孩子,满村子的跑。 裴谨之站在当下胳膊平伸,任着容夏为自己穿衣。 “感觉怎么样?”容夏兴奋的问道。 瞅了眼角落里的落地镜。裴谨之点点头,夸赞地说道:“看起来还不错。”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哦,少爷气质高华,这石墨绿的颜色稍微偏冷,真的非常衬你哦。还有我把领着改成了小立领,上面镶嵌了层黑貂毛,很暖和的吧!”容夏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而眼前的裴谨之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 “主子为了这件衣裳可是熬了一个月的夜呢,每一条绣线的颜色都是亲自选出来的,针针都是心血,做出来的衣裳自然是在好不过的了!”金花在旁边笑嘻嘻的插嘴道。 “就你多话。”容夏有些不好意思,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恩,我说你眼下的青黑这么这样严重,原来是为了缝衣所至啊!” 青黑?下眼袋? 容夏嗖的声抬起手按着自己的眼睛,十分慌张地问答:“真、真的那么熊猫吗?” 裴谨之挑眉:“熊猫是何物?” “熊猫就是熊猫啊,是一种很可爱很稀少的动物,是国宝的!”容夏轻而易举的就被裴谨之给带歪楼了,直到自己说完了,才想起现在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熊猫这种生物,当然,也许国宝宝们还藏在深山老林中没有被人发现也说不定。 “银花你快去拿个煮鸡蛋过来!”容夏跑到镜子那边一看,果然觉得自己的眼下乌青了些。裴谨之看着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之话而开始忙忙碌碌的容夏,脸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果然女人最在乎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容貌啊。 “行了,爷开玩笑的,阿夏今天已经很漂亮了。” 这话却也不是哄人的,今天的容夏穿了身亮粉色的两式棉裙装,上面绣着大多的牡丹花,她平时很少穿这种艳色的衣裳,是以此时一穿,便叫人眼睛一亮,就像是一朵已经含苞待放的牡丹花,此时的容夏已经玩玩全全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 “你们先都下去。”裴谨之转过头道。 金花和银花两个对视一眼,赶紧退了下去。 “怎么了?”容夏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啊。 “来!”裴谨之冲着某人勾了勾手指。这动作和表情好像她在逗弄恭喜发财时的样子哦! 容夏心里嘟囔,人却乐呵呵的跑了过去。 “眼睛闭上。” “什么?” “闭眼。” “哦!” 容夏闭着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发髻旁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好了,睁开吧。去照照镜子。” 第64章 元宵 出现在镜子中央的毫无疑问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但见她肌肤如玉五官精灵透彻,一身粉嫩的衣裳更加为她增添了几分甜美之感,而此时这位女子的目光则往上看向了自己发髻上,但见那里正斜斜的插着一只蝴蝶形的带着流苏的精致步摇。 容夏抿了抿嘴巴,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把这步摇从头上拔下来。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了过来,止住了容夏的动作。 “不喜欢?”裴谨之站在容夏身后,微微低着头,呼出的气息喷撒在容夏的颈肩上,热热地,十分滚烫。 “太贵重了。”容夏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身子,他们两个离的实在太近了。 “这步摇是我亲自设计的。”裴谨之如此说道。 容夏听了这话,心里面瞬间涌上股激流,很感动,也很高兴,但是这样多的感情中还有一种淡淡的酸涩。 “阿夏喜欢吗?”裴谨之低下头,在容夏耳边淡淡的问道。 容夏点了点头,十分认真的说道:“喜欢,它很漂亮。” “那就好。阿夏喜欢少爷就高兴了。” 他站在容夏身后,不知道不觉地就像是从后头抱住了她似的,容夏的后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耳边又不停传来他灼热的呼吸,羞涩与窘然瞬间袭上容夏的心头,让她在这一瞬间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了。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后,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呀—的惊呼,容夏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赶紧从裴谨之的怀抱中逃走。 “怎么了?”她满脸通红,几乎都不敢去看金花的眼睛。 “回主子的话,家里的佃农们合着来给您拜年来了。”金花可能也知道自己进来的时间不对,怕主子爷生气,是以现在说话时就显的格外小心翼翼。 “哦,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容夏低着头,拉着金花头也不回的走了。 乌黑的秀发上,那只微颤颤的蝴蝶步摇轻轻晃动着,在阳光的照耀下,似是要展翅而飞。 处理好佃农的事情,并且派发出去十多只红包,容夏也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去了厨房那边,亲自准备起年夜饭来,伴随着窗外时不时响起的炮仗声还有孩提的欢乐声,时间过得倒也很快,容夏整整做了一桌子的美味饭菜。除了在金陵的那一年,这次是容夏第二次能够在除夕之日与裴谨之共同度过。 “敬少爷!祝您新年大吉,事事如意。”容夏端着酒杯抿着嘴巴看起来有点紧张的样子。 裴谨之淡淡一笑,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新年大吉。” ……………………………………………………………………………………………………………… 过了除夕,接下来便是十五的元宵。 裴谨之对她说过今年的万安县会举办一次花灯展,邀容夏去参加。对于这个提议容夏自然很是乐意,第二天便换了身利落的衣裳带着金花银花向着县衙而去。她们到的时候还是白日,裴谨之作为县太爷依旧在办公,容夏便先去了后衙等着。 九香听到消息早就在门口等着她呢,进了屋子刚说上一会儿话,门口处就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容夏疑惑的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九香侧耳倾听了几息,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道:“是绯儿那个小蹄子在闹腾呢,她定是冲着你来的。” 容夏闻言脸上一僵,颤颤道:“我说你已经为这两个寻好了婆家?” “恩,其实人选早就定好了,不过是赶上了过年,否则早把她们两打发出去了。” “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种喜欢糟蹋人的人。百枝嫁的是当地的一家布店的掌柜,虽说是续弦,不过那掌柜只有一个姑娘,人也不太老。她嫁过去就是老板娘,吃不了什么苦。至于那个绯儿,她不是个老实的,还是寻个远远的婆家好,不过嫁的人家也是当地的富农家,吃穿是不愁的。” “她们两个愿意吗?”容夏有些担心的问道。 “愿意怎样,不愿意又怎么样。”九香挥了挥手,便要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把她们两个打发走。” 容夏犹豫了一下也没有阻止,从内心深处来讲她也是不太愿意见那二人的。 “我两不过是听说容姨娘来了,所以过来请个安罢了。何嫂嫂何必如此防备?”绯儿绾了绾耳边的发丝,好声好气地说道:“反正我们也在这里呆不了几天了,大家都是从京城而来,就是冲着这场缘分,她也该见一见我们才是啊!” 九香上下打量了她几瞬,微一沉吟,觉得她两人现在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便道:“见不见你们二人,还得看容姨娘的意思,在这等着吧!” “见一见也好,省的她们出去胡乱攀扯,反而坏了您的名声。” 容夏都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那种东西她本来也没有。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行,就见一见吧。” 时隔这样长的时间再见到这二人,容夏不禁微微吃了一惊。绯儿和百枝看上去都消瘦憔悴了不少,特别是百枝整个人空空荡荡的,瘦的几乎脱了相。绯儿也是气色极差,眉宇间充斥着一股阴帜。 容夏看着两人,那两个又何尝不是看着她。 只见那坐在主位上的女人,青丝如瀑,脸蛋粉嫩精致,一双眼睛顾盼神会微微流转间似是有一股水光涌动而过,还有那樱桃般的小嘴,总是微微翘着,让她整个人更加显的柔和可亲,这这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显得幸福安详的女子,哪里还是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绯儿的一双手在身后之处紧紧攥握了起来,即使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忍耐,然而,那股子恨气戾气以及嫉妒之气依旧让她抓心挠肺,恨不得扑上去抓破她那张狐媚的脸蛋。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若是不是她,二爷怎么会不要自己!!! “多日不见,容姨娘真是好气色。”绯儿也不行礼,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阴不阳地说道:“看来二爷对你可是疼爱甚深啊!” 容夏再单纯,可是这种时候却是示弱不得的。她也不用说些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对着绯儿笑了笑,她笑容很漂亮,很可爱,进到绯儿眼睛里却是带着股得意与娇横似是在说二爷就是喜欢我,不喜欢你们,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这边绯儿跟着个斗鸡眼似的看着容夏,那边的百枝却是心孔惶惶,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然而当目光看像一旁的九香时,心里却是一突,再不敢开口多言。 “说起来,算算日子咱们二少奶奶似乎也快到临盆的日子了吧……”绯儿心里有恶气,说出的话也就格外的难听:“咱们奶奶温柔娴淑,聪慧伶俐,与二爷向来是琴瑟和鸣,夫妻情深,最是个有大福气的人。此次定也能一举得男,为二爷延续香火。容姨娘,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容夏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露出个傻白甜的笑容。 “绯儿姑娘说的当然对!”她很肯定地点点头,在绯儿露出得意的表亲时紧跟着又加了一句:“少奶奶生子是喜事,你们两个成婚也是喜事,成婚的时候我许是不能亲自到场了,所以就在这里提前祝福你们了,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哦!”绯儿面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黑中带紫,一张脸孔简直是千变万化。何昌家的那个贱人给她找的是什么人家啊!偏僻的大山里头,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辈子活吗?她绯儿生来一世,是为了享福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她是二爷的女人,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多谢容姨娘的祝福了。”绯儿的脸颊在激烈的抖动着,脸上扯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她说道:“今儿难得妹妹回到这边来,我和百枝特意准备了一桌席面,还请妹妹赏光啊!” 容夏便为难地说道:“二爷晚上说要带我去街上看花灯,怕是去不了了。” “这有什么,等你和二爷回来,咱们再开席,正好当做宵夜了。” 容夏露出个不可置否的表情,并没有当场表示行还是不行。 裴谨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大黑了下去。 他也没有进家门,直接让容夏出来,二人朝着乘着马车直接往举办花灯展的地方行去。 这是万安县第一次举行花灯展,不用说这肯定也是裴谨之策划的此次展览,县城里除了日常的集市外哪里有过如此大型而又热闹的场面,是以此时的街面上已经是人山人海,许多人拖家带口,欢欢喜喜的来街上逛着。容夏有注意到街面上是时不时的会有捕头在巡视,应该是在防止宵小维护治安,此次之外,每隔一段距离,容夏还看到了专门设立的防火井,果然是心细如发的裴谨之,方方面面都显得极是周全。 第65章 中招 京城也有举办元宵灯会的习俗,容夏原也是偷偷跑到街上见识过的。然而,没有想到这万安县的灯会也很是不俗,特别是街道两旁如雨后春笋般立出了许多小吃摊子,人群的嬉闹声,摊主的叫卖声在一片片灯火的照耀下显的是如此的热闹与和谐。 “咱们也买一个吧!”容夏双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十分的兴奋,她指着不远的方向道:“就买那个南瓜样的灯笼吧。” “好!”裴谨之的双眼中划过一抹宠溺,十分自然的拉住容夏的小手,朝着那摊位的方向走去 。 “这位小娘子要买些什么?”摊主是个中年的汉子,皮肤粗黑,不过却很热情的样子。 “我要最上面的那盏。”容夏高高指着那盏南瓜灯笼道。 “好嘞!”那摊主撑起竹竿把那灯笼挑了下来,交给了容夏手中。 “小娘子看看这个,这是俺老汉最得意的一盏灯了,您瞧着可还能合眼?”摊主指着的是一只样子十分萌的兔子灯,这灯的表面全是用一颗颗大小不一的亮珠子蹿成的,小兔子的两只眼睛还是红宝石的,看起来不仅可爱,而且一定也是这摊子上最贵的一盏。 不过,对于容夏来说买灯不过是图个新鲜,一个就够了。 “多少钱?”裴谨之突然出声询问道。 容夏回过头看着他。 那摊主一见生意有门,立刻开口道:“这灯十两银子,这位相公买下它,哄你娘子开心呀!” 十两银子?容夏立刻朝着裴谨之挤了挤眼睛。 可惜两人的脑电波从来都不是一个频道的,裴谨之十分干脆的付了银钱。 “太贵了,一点都不合适!”容夏被拉着走了几步,还是碎碎念念道。 “没关系,它很可爱。” 看着裴谨之用一脸淡然的表情,提着手里萌的上火的花灯,容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场面十分的好笑。哎呀~~~~~她们家少爷还是这么喜欢这种萌萌地东西呢。两人沿着街道逛了一会儿期间容夏又挑了一张挺吓人的黑脸面具,一只精致的针线包,一罐五颜六色的糖球。 她还看见了刘嫂子,她正在卖糖葫芦,看那满脸的笑容和周身排队等着买糖葫芦的人群,就知道刘嫂子今天的生意肯定是极好的。 “那边有放灯的活动,咱们过去吧!”容夏兴致勃勃地说道。 裴谨之自无不应允。 灯是孔明灯,圆柱形,有半人那样高。想要放孔明灯的人都要自己亲手制作,容夏便在摊位上买了制灯的东西,所幸这里的东西都是那种半成品,裴谨之稍加指导,容夏就能自己制作盏明灯出来。最后,容夏和着众人,在三二一的倒数下共同松开了手,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上空中,就像是一盏盏飞舞在空中的流萤,漂亮的无法用言语描述。 “少爷在上面写了什么?”把自己的愿望纸条栓在灯下,那灯便可以带着纸条飞到神仙那里,神仙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阿夏呢?”裴谨之反问道。 容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阿夏希望少爷健康,全家人无病无灾。” 裴谨之看了她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少爷呢?您写的是什么”容夏好奇的追问道。 “你难道不知,是不能把自己的祈愿内容告诉别人的,否则的话神仙是不会实现的愿望哦!” “哎?有、有这种说法吗?”容夏露出大惊的表。 裴谨之恩了一声,看看容夏苦恼的样子,嘴角边上却露出个狡猾的笑容。 ****************************************************************************** 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很晚了,容夏便没有回到村子那边去,而是直接住在了府衙这边。 出乎意料的是百枝居然都没有睡觉,反而做了夜宵等着二人回来。裴谨之轻易不会在外面吃东西,容夏逛了一个晚上也有些肚饿了。 “我去给少爷煮碗面。”容夏知道裴谨之不太爱吃别人做的饭菜。 裴谨之嗯了一声,容夏直接去了厨房做了两碗细如牛毛的酸菜肉丝面,当她端着面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百枝还留在屋子里头,她看上去有些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见容夏端了汤碗,忙伸出手过了过来,布碗拿筷的,完全把自己当做的一个丫头。裴谨之似乎并没有让她下去的意思,容夏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用了面,桌上的吃食却是一动未动。 百枝低着头,脸色看上去却是越加的苍白了。 吃了饭,两人各自安歇。 夜深人静之时。 一双素手撩开了青绿色的帐帘,一阵阵幽暗的浓香开始在房间内飘散开来。 绯儿站在床边看着裴谨之俊美的容颜,心头却犹如一把火在猛烈的燃烧,她抬起手颤抖的开始解着自己的衣扣,一层层衣物堆叠着落到了脚下,很快她浑身上下便只剩下一件亵衣,雪白的肩头,光裸的大腿,此时此刻绯儿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已经完全是不言而喻了。 屋子里面的浓香越加的甜腻起来。沐浴着这种味道,绯儿的脸颊涌起一片片的潮红,胸脯极具起伏,压抑不住的喘息声从齿缝间流出,短短的时间内,她浑身上下便情潮如涌,一双眼睛也迷离了起来。反观床上的裴谨之他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虽是在睡梦中,可是一双眉头还是不知不觉间的皱了起来,呼吸也急促的响起。 绯儿知道这样的机会不会在有第二次。 所以此时此刻,她抛弃掉了所有的一切,只想要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共享鱼水之欢。 “谁让你既没本事留住二爷的心,也没有本事上了二爷的榻呢?”那日的侮辱,绯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今天,她就要成为二爷的女人了,二爷沾了她的身子,就会对她负责,绝不会再让她嫁给别人。 我本来就是二爷名正言顺的通房丫头,上二爷的床又有什么不对? 眼睛开始充血,再这强烈的合欢香中,羞耻与理智全都灰飞烟灭,绯儿脱掉了身上最后一层衣裳,赤条条的爬了上去。 容夏是被一阵喧闹声给惊醒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她迷糊的半坐起身子,皱着眉头问道。 金花和银花两个立刻迎了过来。 “好像是二爷那边出事了。”金花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还了得,容夏听了这话霎时间什么睡衣都没有了,急忙道:“愣着干什么,快帮我穿衣啊!” 容夏到的时候被狠狠吓了一跳。 只见在裴谨之的房门口,一个人正白花花额躺在那里,用着不堪入目的姿势不停的来回扭动着还不停发出令人羞耻的□□声。容夏当时都蒙住了,裴谨之的门前怎么会有一个□□的女人,她尴尬的几乎都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所幸,有人替她解决了这个麻烦。九香提着一桶凉水,脸上满满的都是恨意,只见她直接一桶水扑了过去,现在可是还没有过完冬天呢,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下,浑身□□的被凉水冲,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 “还看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家伙捆到拆房去!”九香阴沉着脸,厉声吩咐道。那□□的女人很快的便被人粗鲁的拽了下去,容夏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是谁?”容夏惊疑的问道。 见到容夏来了,九香立刻露出惭愧的表情,小声道:“是绯儿那小贱蹄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摸进了二爷的房间。还趁着二爷睡着时,点了药性极浓的催情香,想要爬二爷的床。” 容夏听了这话立刻大吃一惊,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绯儿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二爷呢?二爷现下如何了?”容夏急忙问道。 “在屋里哪,容姨娘您快进去看看吧!” 容夏点了点头,也没有说别的,直接敲了敲门,很快的屋子里便响起了一声沙哑地:“进来——” “你们两个在外面等我。”容夏吩咐道。 金花和银花两个乖巧的点了点头。 容夏一跨进屋子,当先把这屋子里头的浓烈香味熏的眼前一花。她立刻就想到了九香刚才说的那什么劳子的崔情香,心里一惊,赶紧抬起袖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可是一阵阵心悸的感觉却依然染上了心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身上热了许多。就在她犹豫是否应该先退下时里头却传来裴谨之的声音:“是阿夏?” 那声音不仅干哑,隐隐地还带着股痛苦。 容夏心里担忧至极也顾不上别的,直径往里面去了。内室里,裴谨之坐在床榻之上,女子的衣物以及被褥等物全都凋落在地上,整个场面显得狼狈不堪。 容夏脚步不停直接奔到了他的身边:“少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裴谨之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面色潮红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轻微的抽搐着,但是从他那已经攥起来连臂上的青筋都清楚可见的行为上就可以知道,此时此刻,他正处于什么样的痛苦之中。 “我去叫大夫,立即去叫大夫!!!” 第66章 接人 八月的金陵已是艳阳如火,秦淮河的声音滔滔不觉,一架客船由远方缓缓入得码头。 半晌之后,但见那船上下得一人,他一身青衣头,头戴方巾,脚踏乌鞋,身子清瘦挺拔,最为关键的是这人张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蛋和一身内敛淡然的气质,任谁见了都猜测这定是哪户王侯贵族家出来的公子。 “二爷!”见这公子下来,远远地便有人迎了过来。 这是个中年汉子身边还跟着个少年人,却是许多年未见的于管家之子,于大海,那少年自是其子,根生了。 “见过二爷!”根生稽首,十分规矩地行了个礼、 自然而然,来人便是定阳侯府的二少爷裴谨之了,他本应在那荆州为一县之令,如今却撂下手中诸事来到金陵也不知是所谓何事。 “根生都已长的这般大了,听闻你学业刻苦,很得老师称赞?” “根生不敢当,多亏了大人仁慈爱护,否则根生也进不了裴家学堂,根生在这里谢过大人。” 于管家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心思极其澄澈看的也长远,他眼见自家小孙子聪明伶俐,是个学习的种子,便硬是求了裴谨之,也不知这二人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在于老头死前,裴谨之已经放了根生父母的身契,现在这一家子已经从裴家老宅搬出来,另住一处了。 裴谨之对着根生微微点了点头。 “少爷咱们先上车吧!”于大海叫惯了少爷,此时也改不过来。 裴谨之闻言却犹豫了下,沉吟道:“她可知道我来了?” “谨遵少爷吩咐,咱们这边可是一点信儿都没透过去。” “嗯,她还好吗?” “夫人挺好的,听我家婆娘说容夫人能吃能睡,就是有的时候总爱偷偷流眼泪,想来也是想少爷你了。” “唉!她素来是个爱哭鬼。” 裴谨之摇了摇头,上了马车。 “少爷咱们直接却容夫人那吗?” “不,先回老宅。待我好生梳洗一下再去见她。” “好嘞!”车轱辘,骨碌碌的转起,马车上裴谨之的思绪却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那个夜晚。 ******************************************************************************* 裴谨之坐于榻上正受着□□焚身之刑,那蛇腹子效力极盛,任他自制力惊人,此时也是神志渐失,偏偏跪在他身边的是个女子,还是他朝思暮想,十分喜爱,十分珍惜的女人,耳边是她紧张关切的询问声,鼻间是郁悠的发丝清香,听觉,视觉,以及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最终□□打败了理智,天旋地转间他已经将她拉上了床榻,压在了身下。 “阿夏……”苦苦压抑的声音从齿间溜出,他在拼命的努力想要抓住最后一点理智的尾巴。 屋子里太黑了,黑的连彼此的表情都看不清楚了。 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孩子浑身僵硬如木,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此时此刻她是多么的紧张多么的惶恐,然而尽管如此,她依然颤抖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搭在了身上男子的颈项上。 “阿夏……”裴谨之沙哑而又隐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夏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发出了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 那个晚上无疑是粗暴而又混乱的。 裴谨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少爷咱们到了!”马车外传来于大海的声音。 裴谨之下得车来,一抬头便见他们正站在一家成衣店前,而此时这店内却有一少妇正趴在柜台后一手打着算盘一手翻弄着纸页,应该是在核对账目之类的。 “容大娘子!”于大海提醒似的喊了一声。 被叫做容大娘子的不是别人正式容夏的姐姐,曾经的碧丝如今又改回本名的容春。 “呀!是于大哥啊,快快进来,你今儿怎么有空跑到我这来了?”于大海摸着后脑勺憨厚一笑,身子一转,露出了后头的裴谨之。容春笑着的脸蛋立时就是一僵,好半晌后才试探地叫了声:“是二少爷当面?| 裴谨之点了点头,淡声应道:“容姑娘。| “少爷不是外放做了县令吗?这山高路远的,不知少爷因何而来?” “自是来接人的!” 容春听了裴谨之的这话脸色瞬间就变得如春天般笑意满面起来,她立即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十分亲热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少爷,里面请!” 布店的后面连着三间隔瓦房,一间作为库房,另外两间便是住人的地方。 一边走着,容春一边小心翼翼地对着裴谨之道:“我家阿夏是一副孩子心性,有些不懂事,少爷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几个月前容夏突然出现在金陵,他们的面前。、、 这可是把全家给惊骇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无论怎么追问阿夏那个死丫头就是不说.。在她们心里,容夏已经是裴谨之的妾室了,在本朝妾室偷跑可是大罪,若是被夫家抓住了,就是个直接打死的下场。。。幸亏,与容夏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丫头,最关键的是裴谨之身边最信任的何安也跟着过来了。这多少让全家人安心了些。 容春直接把裴谨之领进了一间屋子。 金花和银花两个正蹲在一起摘豆角,见着了裴谨之立刻就露出惊喜的表情,金花更是唰的下站起来,对着裴谨之脱口而道:“二爷您总算来了!” 裴谨之微笑了下,心理面却无由来的升级许多紧张,手心里更是冒出了汗来比当年殿前对奏,似是还要为难万倍。 “夫人正在屋中若知道二爷来了,定是高兴万分,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不必了!”裴谨之摇了下手阻止道:“我自己进去。” 一旁地容春笑眯眯地对着金花和银花使了个眼色,二女点点头,抿着嘴的退下了。 屋子里,容夏坐在床榻上,脸上满满地都是无奈。因为李氏坐在她旁边,叨叨叨地已经念了一个上午了,而且其话里话外的意思俱是在劝容夏不要任性,不要恃宠而骄,不要仗着裴谨之宠爱她就竟出些幺蛾子。 “好了啦,娘,您不要再说了!我脑袋都痛了!” “脑袋痛总比脑袋抽好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啊,以后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娘,我留在你们身边不好吗?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 “那二少爷呢?我不信你真的舍得!” 提起裴谨之容夏脸色一黯。 “而且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啊,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着想啊,难道要他一出生就没了亲爹?” “怎会没有?夫人多虑了!”裴谨之唰地下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容夏豁然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裴谨之正望过来的那双眼睛。 “呀,老奴见过二少爷!”李娘子见了裴谨之脸色的表情是又惊又喜,赶紧过来行李。 “夫人请起,算起来您也是谨之的长辈,本该由我拜见您的!” 虽不能称其为岳母,不过裴谨之依旧对李娘子行了晚辈礼。 李娘子见他如此尊重自己心理面自然是大喜过望,湿润着眼睛道:“哪里敢受少爷的礼,当年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家春儿还有两个孩子早就饿死街头了,容家岂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少爷待我家真的恩重如山,纵是万死也难以报答!”说到动情地地方,她还用眼角斜了容夏一下,似乎在埋怨,人家都对咱家这样好了,你个死丫头不死心塌地的报答人家,反而处处作妖尊是想气老娘啊! 不过容夏此时也没有工夫理会她,此时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裴谨之身上。 几个月未见,他风采依旧,似乎自己的离开对人家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一时间,容夏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怅然了。 “娘!”身后的容春对着李娘叫了一声,冲着她挥了挥手。 李娘子一愣,随即明白的点点头,对着裴谨之道了声罪,便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这下可是好了!你妹妹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李娘子拉着大女儿的手高兴的直摸着眼泪。 “二少爷亲自来接人,妹妹不管在心里纠结什么,此时也应该放下了吧!” 能对一个妾室如此上心,不远千里的来接人。 容春觉得,裴二少爷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她们家阿夏。 第67章 相见 两两相望却无语凝咽说的应该就是眼下这般情景了。 容夏坐在榻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眼中有泪,裹着雪白的足袜便要下得地来,裴谨只急走几步双手抬起压在她的肩上,轻声道:“你身子不便,快别动了。” 自那日离开两人已经有许久未层蒙面,说不想,对容夏来讲无疑是谎话。只是此时面对起来,除了满腔的情思外,更多的却是一种惶恐与不安。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按住了腹部,涩声道:“少爷早就知道了吧!” 裴谨只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自是知道。” 荆州与金陵何止千里之遥,容夏当初能够跋山涉水安全无虞的来到这里,自是裴谨之暗中做的种种安排所至。他一直都知道,容夏的心理有个结症,是以虽对自己有情却苦苦压抑。裴谨之本待想要徐徐图之,反正人就在身边,容夏早被其视作囊中之物,然而那日所发生之事却是事发突然,出乎与裴谨之的预料之外。 “那日的事情是我不好,委屈阿夏了!”裴谨之看着容夏的眼睛轻声说道。 容夏眼眶一热,摇了摇头,鼓起勇气的说道:“少爷无需这样,阿夏,阿夏是愿意的!|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她喜欢裴谨之是铁一般的事实,她无法看着他痛苦欲死,所以那一天,尽管害怕的不行,尽管可以叫其他的女人进来服侍,可是容夏却还是自己爬上了他的床榻,所以她是愿意的。 久别重逢让容夏显然激动的狠,腮边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 裴谨之听她道‘愿意’里面不禁陡然升起抹浓重的柔情,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吧容夏抱在了怀里。 |“既如此阿夏便跟少爷回去吧,以后少爷回保护好你,还有咱们的孩儿!” 容夏心中大恸,哭的越加厉害。 裴谨之也不嫌弃她,只在其耳边慢慢地轻声哄弄着。 容夏哭泣了一会儿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她擦了擦眼泪,低声抽噎道:“少爷,这孩子来的意外,可是阿夏好高兴!” 裴谨之凝神静听,知道容夏这是要说些什么了。 “所以——所以少爷能让我留下他吗?”容夏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满是祈求的询问道。 裴谨之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他是我们的孩儿自是要留下。” “不!我,我的意思是——”容夏咬了咬下唇,情不自禁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我要把孩子生在金陵,以后我回抚养他好好长大,少爷若是,若是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就来金陵看看我们吧!” 容夏的话说完,整个屋内霎时寂静了下来。 不知道多久后,才传来裴谨之幽幽低声音,只听他叹息般低说道:“阿夏这是不要我了啊!” “阿夏没有!”容夏急急反驳道。 “你要带着我的孩子离开我,这难道不是要抛弃我?” “不是的!孩子是少爷的,我、我也是少爷的啊,可是少爷啊,你不单单只有我们,你还有二少奶奶,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啊!” 二少奶奶乔素兰在年后半月便成功诞下一对龙凤双胎,她多年未育,一育却是双胎真可正算的上是扬眉吐气了,这也是容夏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荆州的原因。 “休提那狠毒妇人。”提起乔素兰裴谨之面上瞬间阴云密布。 话说那日绯儿下□□的事情,所谋背后者竟有乔素兰的影子。 ******************************************************************************* 【啪。啪。啪。】 【啊…………】绯儿从昏昏沉沉中醒来,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就是两腮处明显的剧痛,她刷地下睁开眼睛,便见九香正撸袖子挽胳膊一脸恨意的站在前方,两人素来就有仇隙,绯儿立时便要跳起,张开欲骂。然而话到嘴边她才注意到周身不对劲之处,四面黑咕隆咚恶心 肮脏有一种刺鼻的粪便之味令人闻之欲呕,再观自己竟是全身上下未着寸缕,更是披头散发,狼狈的根本无法形容。绯儿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捂住自己□□,大叫道:“这是哪里?你这贱妇对我做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九香切齿的冷笑道。 绯儿听了这话一愣,她记得———— 刷地下,关于昨天晚上的种种记忆,瞬间涌上了她的脑海中,结合自己现在所处的坏境,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定是自己偷燃催情香的事情暴露,二爷要严惩自己了! 在大户人家,丫还爬床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用歪门邪道的方法去爬,谁知道那些香啊、料啊的对公子们的身体有什么影响呢?而对于绯儿来说更加可怕的是她还没有爬成功。 没错,在绯儿最后的记忆里,她是被裴谨之扔出门外的。 很明显对方的意志力要比她想象的高的多的多。 “想起来了?”九香嗤笑一下,看着绯儿眼神里充满着鄙视:“那么现在你是自己招,还是我让奶奶手里的皮鞭子让你招,别新心存妄想,二爷可是说了,对你要绝对严惩,绝不手软。” 绯儿闻言全身上下狠狠一抖,腿儿发麻的跪倒在地,知道自己是要彻底玩完了。 正厅内,裴谨之高坐于主位,底下正跪着两女,不是别人,正是瑟瑟发抖的绯儿与百枝。 九香也站在堂下,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包裹,只听其道:“禀告二爷,这是从这二人房间中搜出的东西!” 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的是几个瓶瓶罐罐,裴谨之素来博学多才,又颇知香理。此时开盖一观,见那细颈瓶里装的粉色沫状体,便知道这是催情效果极浓的蛇腹子,除此之外还有两三瓶也都是类似的迷药,情药。不过其中有一方瓷爱瓶里面装的是一些液体,裴谨之却辨不出是 何物了。 “说吧,这些是谁给你们的?” 绯儿和百枝跪在地上俱都抖若筛糠,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紫的。 “不说是吧?”裴谨之冷笑一声,扬手道:“那就不用说了,你等算计主子,罪不可赦,来人啊,拖下去割了舌头,再乱棍打死!” 如此残暴的话语一出,绯儿当场就受不住了,只见她猛然抬起头来涕泪横流,直呼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这些东西都是二少奶奶在临行前交给我们的!” 裴谨之闻言双眸之中闪过一抹厉色:“胡言乱语,你等为求活命竟敢攀扯到二少奶奶!”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啊。”绯儿此时已经是被吓破了胆子,什么话都开始往外蹦了:“这些东西都是二少奶奶给奴婢的啊,她让奴婢想尽办法获得二爷的欢心,不容夏那个贱人尽得您的宠爱,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百枝,二少奶奶一定也这样吩咐她了!” 百枝苍白着身子摇摇欲坠,忽而大哭道:“二爷,绯儿说的话句句是实情啊!临离开京城时,二少奶奶就对奴辈下了死命令,叫奴辈趁人不被时,就下药害死容姨娘,只是奴婢心理一直害怕没有动手,后来来到这万安县容姨娘又搬离了县衙,奴婢就更没有机会动手了, 二爷,奴婢的父母兄弟都在二少奶奶手里啊,二少奶奶说了,若是她在京城听到容姨娘怀孕的消息,就去了奴辈家人的性命啊!二爷,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百枝附在地上哭的是撕心裂肺。若绯儿算是明手,那么她这个素来老实的人就是暗手了。只是一着棋错, 还未等她下定决心动手,绯儿就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所以不得不全招了。 “这就是那害人的药?”裴谨之轻轻笑了起来,然而只有如容夏这般亲近的人才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然是极愤怒的了。 “不错!”百枝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青瓷矮瓶道:“二少奶奶最怕的是容姨娘会生下孩子,所以给了奴婢这个药,只要把此药滴入一滴在孕妇的饮食中,孕妇必将——毕竟落胎而亡。” “砰——”一声巨响乍然而起,裴谨之用着几欲把桌面拍碎的力道,一字一字地说到:“想不到我裴谨之的妻子竟是这样一个又毒又蠢的女人!” 一瞬间,整个厅堂寂静无声。 *********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容夏,裴谨之轻声叹了口气,罢了,先暂时把人哄住再说吧。 容夏不知他心中所想,又见其面色难看,到底不太敢再多言语。 晚上的时候,老容头也听说裴谨之来了,连忙过来拜见,李娘子又张罗了一大桌子好饭好菜,期间两个已经改姓容得小姐弟也过来见人,他们一口一个小姨夫的把容夏叫的脸红,却让裴谨之十分高兴,是以这两个小家伙得到的红包也是厚厚的啦。 当天夜里,裴谨之回了裴家老宅居住。 而容夏则毫无意外的承受了全家人“疾风骤雨”似的强列劝说。 直至三更天,容夏才带着满肚子的愁思躺在了床上。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已经将近五个月的大小了。 容夏从来没有当过娘。 可是她却无比渴望扮演这个角色。 在这个对她而言,陌生又熟悉的世界里,终于有了一个与其血脉相连的生命了。 这是裴谨之留给她最好最好的“礼物。” 第68章 如初 裴谨之似乎并不着急于返回。 以后的每一日,他都会在辰时左右来到布庄这边,傍天黑的时候方才回到裴家老宅。 一开始的时候容夏觉得非常的紧张,但是裴谨之却绝口不提再让容夏跟着他回去之类的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有的时候她在缝制孩童穿的小衣,他则就坐在不远处或看一些文书,或者干脆就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就这样时间渐过,不知道不觉的他来到金陵已经半个月的时间了。 这一日,容夏站在窗边,举目四望。 容春端着盏绿茶进来,瞧见她的样子便有些没好气地开口打趣道:“一大早的就站在这里,跟快望夫石似的,在等谁呢?” 容夏听见询问,脸色一红,拿下了撑窗的栓子,不好意思地摇头道:“透透气而已,随便看看。” 容春嗤笑了一下,抬起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来,坐下,咱们姐妹两个说说知心话。” 容夏嗯了一声,两人携手坐在了榻上。 “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我是你亲姐姐,你是我亲妹妹,有些话你对别人说不了,可一定要对我说啊!”容春拉着她的手,摆出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容夏心理岂不知她想要说什么,可是对方摆明了非要问了,你只能听着了,于是便轻轻地道了声:“嗯!” “那你告诉姐姐,为何要那样对裴二爷,你心理到底有哪里不满?”这也是容春最不明白的地方在她眼里,裴谨之对妹妹足可以说是极尽宠爱了,自己和孩子是怎么脱离苦海避免被当街饿死的命运?父母是怎么脱了奴籍在这金陵颐养天年的?甚至这家赖以为生的布店,若没有裴谨之的暗中照顾怎么可能立的起来?这一点点,一滴滴,都是为了什么啊?人家裴二少爷凭什么对他们这样好啊? “还不都是为了你!二爷是在讨你欢心啊!”容春一语道破天机。 “我都知道,二爷对咱家恩比天高!”容夏听得姐姐的句句指责,相比于自己的默默情思,也许裴谨之的付出才是最行动,最实际的了。 眼见容夏动情,容春眼神一转,突然叹息了一声从疾言厉色转变成了和声细雨:“夏啊!其实阿姐也看的出来,你对二爷也是又情的,可是这就是阿姐不明白的地方了,你既然喜欢二爷,二爷对你也怜惜,那你为什么……”容春想了半晌,最好还是用了一个形容词:“为什么要这么作呢?” 容夏抿着嘴巴,心理翻江倒海似的有些话她也的确憋在心理很久了。 所以此时容春一问,她到是没有像面对李娘子蚌似的瘪着嘴。 “我喜欢她又能如何,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容夏叹息道。 “这是为何?”容春乘胜追击道。 “一来,二少爷已经有了妻儿。二来,二少爷现在喜欢我,可是我没有自信让他永远喜欢我,他是那样的优秀,我与他犹如云泥之别。趁着他喜欢我的时候,离开他,许是他会永远记得我,不然的话或许过不了几年,我就跟那些普通妾侍女子一样,变成那种没有丝毫尊严,过着只能等他想起我的日子。”说到底,还是容夏对自己实在是太没有自信了,她的骨子里就有一种自卑的情绪。 “傻女子!你真是太钻牛角尖了。日子是人过出来了的,你只想着二爷对你的感情会变淡起来,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与二爷的感情会越来越好呢?”容春基本上也摸清了自家妹妹的心中结症,虽然容夏的想法在她看来完全就是非常可笑的,非常杞人忧天的,可是她还是耐着性子地说道:“而且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想象,难道你忍心让他一出来就没有父亲吗?姐姐的亲身情况你自己也是看到了,我的庄哥儿和明姐儿,有多少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没爹的野种,每次看见孩子们一身伤的跑回来,你知道我这个当娘的心是多么的疼痛吗?难道你要自己的孩子,也尝试这样的痛苦吗?” 容夏听了这话神情一僵。 “退一万步来说,我问你,倘若你真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觉得二爷会把这个孩子交给你抚养吗?”容春冷笑一声,对着妹妹直言道:“你就别做春秋大梦了,男人重嗣,二爷又是侯府公子,怎么可能会看着自己的孩儿不明不白的流落在外,到时候势必会把孩子抱回去?至于你?也许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二爷会应了你,让你留在金陵。不过你这一辈子就休想要再看见孩子一眼了,他饿不饿?病没病?会不会不被别人欺负,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能不能在没有亲娘的拂照下长大,这些你都想过吗?” “不会的!二爷不会夺走我的孩子!”容夏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会的!”突地,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容夏抬头一望,惊愕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的裴谨之。 “你、你说什么?”容夏睁大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话。 裴谨之面色丝毫未变,反而上前两步道:“我说我会的。” 容春看着两人,犹豫一下,觉得自己现下已不适合再呆下去,便俯了个身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她现在怀着身孕,情绪不宜太激动,二爷您……您多悠着些。” 裴谨之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容春略带担忧的望了自己的那傻乎乎的妹子一眼,叹息一声,悄然走了出去。 “孩子是我的!”容夏看着裴谨之平静如水的面色,头一次在心底产生了一股愤然。 “也是我的。”裴谨之也不想这么刺激她,不过这女子实在是榆木脑袋,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都是不开窍,所以也只能下重药了。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等孩子出生后,我带着孩子回去,不过你一辈子也看不到孩子之类的话,可是容夏心里面却已经是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又是何必,你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啊!”所以又何必抢我的。 容夏坠泣地说道。 “对我来说孩子很重要,可是阿夏更重要。”裴谨之走过来,拥抱住了她:“所以无论是孩子还是你,我都不会放弃的。至于你所担忧的那些问题,我便是现在对天发誓,你恐怕都不会相信的,这些只能让时间来证明,看看我裴谨之是不是真的那么容易变心,真的那样会弃你于不顾!”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容夏趴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着。 *** 裴谨之毕竟是公职在身不能久住在外,于是又过了四五日,便要启程返回荆州。同行的自然还有容夏。 站在码头旁,她显的十分郁郁寡欢。 “好好过日子,别让爹娘再为你担忧!”李娘子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嘱咐着。 容夏心有愧疚,呜呜不能出声。 “勿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儿某条出路才是真的,趁着二少夫人不在荆州的这几年,你好好与二爷相处,只要抓住了二爷的心,你便是个妾侍又怕得了谁!” 容夏红着眼睛低头不语。 两个孩子也过来与他们的小姨道别,容夏看着他们小小的身影和爱娇的样子,鼻头也越加酸楚起来。 “走吧!”裴谨之走过来牵着她的手道。 容夏最后再看了一眼岸边的亲人,知道自己这一去,想要再见面便不知道会是合年月了。 ——————————————————————————————————————————旅途劳顿总却也还算平安。 二人在府衙内住了一宿,裴谨之留下处理滞留的公务,容夏则是和金花银花回了喇叭村。 看着久违的一寸寸都那样熟悉的一切,容夏本来疲惫的面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股淡笑。 “虽说在这里住的也并不算太长久,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却格外的想念。” “这是夫人的家啊,夫人自是当然会想念的!” 是这样吗?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这里当作家了吗? 容夏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裴谨之从衙门赶回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可以说他是顶着漫天的星光回来的。 推开院子的房门,本来爬在院子狗窝中的恭喜和发财立刻警觉的钻了出来,裴谨之竖起食指在唇边作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两只狗狗立刻便十分乖巧的闭上了嘴巴,夹着自己的尾巴重新趴回窝里面了。 裴谨之抬起头,注意到主屋的方向有一站晕黄的灯光正从门缝窗户间微微的透露而出。 他知道有人在等着他。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被她无微不至的关爱。 这些年,他已经习习惯她全心全意的信赖。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身边永远都有一个她。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因为,是她先招惹他的。 温暖的感觉太好,而他又寒冷了那样久。 所以,绝对不会放过的! ******************************************************************************** 怀胎十月终是要到了瓜熟蒂落的日子。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晚风徐徐吹来正半躺在床榻上的容夏天忽然唉唉的叹了口气。 “夫人?”一旁陪着的金花立马站了起来“可是哪有不适?”自从容夏进到产期后,她也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几乎是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变的惊惊乍乍。 容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轻轻的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现在的她也进入了一种名为“产前焦虑症”的状态之中,一方面她满心满意的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另一方面她却非常害怕“生”,在这个没有剖腹产、没有抢救室的朝代里,她生孩子就跟玩命一样,万一到时候有了什么差错,容夏死死的咬了咬下唇。 仔细的看了看容夏确定她是真没事后,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夫人要是嫌热的荒,奴婢就拿帕子给您擦擦吧!”现在时值盛夏,所以容夏也是格外辛苦。 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金花便拿湿了的帕子给她擦着手脸。 “你说,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容夏十分担忧的问道。 “大夫说了,您的产期就是这几天,夫人不需着急,时候到了啊!小主子自然会出来的!” 容夏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摸了摸已经圆如西瓜的肚皮。 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也听到了娘亲“爱的呼唤”所以这一日晚间便准备正式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睡梦中的容夏忽然感到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咬着牙挺了一会儿,但是这疼痛却越来越厉害,闷哼了一声,张嘴叫道:“金花” 就守在容夏床边小几上的金花,立马蹦了起来,她唰的一下掀开了帐子。 “夫人!” 容夏忍着疼痛做了几个深呼吸:“我肚子疼,好像是要生了” 金花听后脸上一急,立马扬声喊道:“快来人啊,夫人要生产了” 接产的嬷嬷很快便到位了,看到容夏的情况便心中有数,她一脸镇定的吩咐着金花“快去准备热水……再去耳房把生产需要用到的东西检查一遍” 在接产嬷嬷的指挥若定迅速的使锦绣冷静了下来,她和着几个下人把容夏小心翼翼地挪进了产房。 做完这些事后,金花又回到了内室跟着容嬷嬷一起给容夏擦洗、换衣裳。 容夏强忍着腹部传来的一*疼痛,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的心里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惊慌害怕。 “金花,你去给我端碗鸡丝面来”容夏哑着嗓子嘶嘶的说道:“别忘了加一个、不!是两个鸡蛋” 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啊! 这边的容夏在嘶嘶啊啊的被肚子里的东西折磨着,那边听到动静的裴谨之也立马扔下手里的文书飞速赶了过来。 裴谨之直接进了产房。 “少爷出去吧。”容夏额上冒着滨滨冷汗,脸上却露出个坚定的笑容:“我一定可以的。” 胤禛用力的握了下她的小手,一双幽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少爷要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嗯。” 一个时辰之后。 容夏躺在床上视线里面是稳婆不停晃荡着的脸孔,没完没了的宫缩和震动,不停的让她发出惨叫,摧残着身体中每一根痛觉神经。 一旁的金花似乎说了什么,可是她却听不清,因为实在是太疼太疼了。 容夏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异变,强烈的下坠感和痛感如狂潮般让她的心陷入无限的恐慌,有那么一瞬,她想的是,也许自己今天会死在这吧。 “啊!啊!啊…………” 接产嬷嬷站在她身旁用坚定的口吻不停鼓励着她:“夫人,吸气……长一些……呼气……吸气……呼气……不要太快,您会晕过去的,用力,在用力些……小公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不行、不行、我要死了……” 容夏流出泪来,此时的她充满了恐惧,这辈子从没有经历过这般不可理喻的痛苦。 可是无论在疼,她也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 大红色的刻丝襁褓被抱到男人眼前。 金花的脸上都快笑出朵花了:“恭喜二爷,贺喜二爷,夫人生了个小小姐,足足五斤六两呢。” 裴谨之浑身僵直,有些发愣的看着那一团红通通的东西。 女儿? 他有女儿了? 这就是他女儿子? 伸出手,裴谨之犹豫地把孩子接了过来,轻轻拨弄了下包着她的盖头,霎时一张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脸孔出现在了视线里。 皱眉。 “她怎么长的这么丑?” 金花:“……爷,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些天就会好看起来的。” 裴谨之轻轻地点了点头。 “夫人怎么样?” “一切平安,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哇、哇哇……”大概是听到了父亲嫌弃自己的话又或是被抱的不舒服了,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家伙,扯开嗓子哑哑的哭了起来。 裴谨之轻轻摇了摇,结果小家伙哭的更凶了,男人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无措的模样,有着着急的问道:“她为什么一直哭?” 金花便道:“小姐该是饿了吧。” 裴谨之听了赶忙把孩子放进了她怀里:“还等什么,快让奶娘给小阿哥喂奶。” 一副谁饿到我姑娘,我就要谁好看的模样。 金花见他欢喜,也乐滋滋地道了声:“是!”抱着孩子就进里屋。 一旁的何安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喜悦难忍的样子,不禁嬉皮笑脸的说道:“爷,小姐出生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啊,您是不是发发慈悲,让咱们这些奴才也沾沾小主子的光。” “就你会说!”裴谨之随意呵斥了一声。 然而,那双眼睛里却是布满兴奋的,果不其然,只听他说道:“赏,府中所有下人,每人赏赐纹银五两,今儿进产房服侍的,每人赏银十两。” “谢主子爷……谢小小姐…………”何安精怪的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磕了个响头。 裴谨之抬起脚来狠踹了他一下,然后,畅怀而笑。 容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黄昏时分,微微睁开眼睛,便看见一直守在她身旁的裴谨之。 “醒了?”他眼温柔的问道。 容夏被如此充满“宠溺”的声音,电的一哆嗦,使劲儿的闭了下眼睛。 “怎么了?”裴谨之伸出手摸了下她还是有些发白的小脸。 容夏摇了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双眼圆睁的急切问道:“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晕过去前的记忆里,她是有听到一阵啼哭的。 “孩子很好!”裴谨之眉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嬷嬷已经哄着睡着了。” 容夏这才放下心来。 “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啊?” 胤禛脸上笑意更甚:“女孩!” “真的?”容夏的声音有些嘶哑,神色上却充满了真真的喜悦。 “嗯!” 看着她那那副高兴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裴谨之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在裴谨之的一再要求下,孩子很快便被抱了过来。 襁褓中这个神奇的东西,真的是她的孩子哦! 一瞬间,容夏被一种浓浓地不可思议所包围。 她傻傻地看着脑袋旁的小东西,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小家伙刚刚吃了奶,此时睡的正香,袖珍地小嘴里还在咕噜噜的吐出奶泡泡。 容夏左看看右看看,忽地,有些惆怅地感叹道:“少爷,宝宝长地好像有些奇怪唉!” 那大大的明显与身体比重不协调的脑袋,金鱼样凸起的两只眼睛,皱巴巴地皮肤,无论怎么看好像都“很丑”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容夏一脸“感动”的摸了摸女儿的小手。 即使宝宝你长得这么难看,娘也不会嫌弃的,一定会更加、更加的爱你。 “哪里奇怪了!”裴谨之闻言立即瞪了甜儿一眼。 他自己可以说孩子长得丑,却绝对不允许别人也说,哪怕是孩子的娘也不行。 第69章 三年后 容夏亲自到厨房炒了几个小菜。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家的那两头发白猪被宰杀了,容夏用其中的半只做了杀猪宴,从此在喇叭村彻底打响了名气,凡是那天吃过杀猪菜的人无不口水三千的回忆着那入口的绝佳滋味,简直就只有一个字能够形容:“香!!!!”再加上养的鸡鸭什么的一批批地也都成熟了起来,所以现在不但家里面肉食的存货满满,便是灵井空间里也慢慢地积存了不少。今日容夏便做了到汆白肉出来,这道菜的做法十分的简单,不过却也正是因为简单,反而能够彻底的吃出猪肉本身的香味。容夏把一条糖醋鲤鱼,一碟黑木耳炒肉,一碟金黄色的摊鸡蛋饼,一碟酒香蘑菇,还有一碟汆白肉配着捣的粘稠的蒜酱一起放到了炕桌上。 宝儿十分自觉地洗了小手,然后吭哧吭哧的爬上了坑延,跑到箱柜那边拽出了一个粉红色,有鼻子有眼睛还有着胡须的矮墩子。 “阿爹看看,美不美?”宝儿十分显摆的仰头甜笑着。 “美!可美了。”也不知道裴谨之是在夸矮墩做的美还是自家女儿爱娇的小脸蛋美,反正宝丫听了她爹的话后,心理看可是美了不少。 “好了,你乖乖的作好,别乱动。”容夏给孩子的上非常可爱的碎花小兜兜。宝儿现在已经能够自己吃饭了,虽然吃的常常是一塌糊涂饭粒掉的哪里都是,不过容夏觉得这样能够锻炼她的动手能力,所以对此事是呈鼓励态度的。 “宝儿的碗!”宝丫头指着自己身前的木头碗,十分显摆的对着裴谨之说道。 “宝儿真厉害已经会自己用饭了!|”裴谨之照例的赞美了一通。 宝儿满意了,冲着她亲爹露出了自己的八颗小白牙。 一家三口十分愉快的用完了晚饭,饭后裴谨之陪着宝儿玩了一会儿直至天色大黑了,方才被容夏按住洗了个热水澡睡觉去了。 安顿好了那个缠人精,容夏才好容易有了些与裴谨之说话的时间。谈论了一下生活琐事后,容夏重点询问了稻田的试验情况,现在这个年代稻田什么的一般都是一年一熟的,容夏的灵井空间里则还放着不少的麦种稻种,这些种子都是经过现代加工而成,有一年两熟的还有是的是一年三熟的,而且种出的成品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十分优秀的。裴谨之在发现这个情况后果断的从京城里请来了两个听说专门管理农业种植的官员,而经过几个寒暑的不停研究试验,他们成功把这种多产的稻田在当地种植成功了。 “那边非常顺利,我已写好奏折,向皇帝陛下禀明此事,良稻的发现是利在千秋的事情,有了这些稻种儿,百姓们的每年的收成就会翻翻,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这都是阿夏的功劳啊!” “我也没有做什么,少爷过奖了。”容夏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到。 她确实是没有做什么,倒是裴谨之对于试验稻一事是无比的上心,有半年的时间他几乎连府衙那边都很少去整日的呆在试验田旁,那个夏天他整个人几乎都快被晒下了一层皮,可见其有多么的辛苦。 “只是这次你功劳立的虽大,却免不了要被我顶替了。 “灵泉空间的事情少爷知道便是,若第二个人晓得,许是就要把我当作妖怪看待了。”这点自知之明容夏还是有的。 “你能理解便好。”看着容夏乖巧的样子,裴谨之宠溺地笑了笑。 “对了,这小家伙可还老实?有没有闹你?”他看着容夏尚未隆起的肚子,轻声问道。 “嗯,这孩子很乖的,也不折腾人。” 两人就如同寻常夫妻那样说着家常话,至夜深人静便熄了灯火安然的睡去。 而此时此刻,远在京城的乔素兰却怒火攻心,根本无法合眼休息。 “那个贱人居然又怀上了!”乔素兰一张脸孔扭曲成个恐怖的弧度,秀气的指甲几乎快要被捏断的样子。 心腹丫头江佩见状暗自叹息了一声,嘴上却劝道:“夫人何必动怒,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说不定还像上个一样,是个丫头罢了!” “老爷外放多年,既使她这次生的依然不是男孩,只要老爷不回京,她总有几乎继续生下去,直至生个男孩出来为止!” 江佩听了这话心想: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在这里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怜我的娇儿和福哥儿。这小姐弟两个自下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而那个贱人的孩子去可以日日承欢在老爷的膝下,他们像是一家人,我们娘□□而成了多余的东西!” “娇姐儿和福哥儿乃是二爷的嫡子嫡女,岂是那些贱卑生的子女可以媲美的,夫人,您多虑了!”江佩柔声劝道:“再者说,您的祖父可是当朝阁老,二爷日后少不得获其助力,他会看重您的。” “你不提祖父还好一提起他反倒让我更加难过了,祖父年事渐高,近些年又颇受政敌攻歼,听我娘说,祖父似是已有了急流勇退的意思,咱们全家只祖父这一根顶梁柱,其余家族子嗣均不成材,祖父若是卸官而去,府上怕是就再没了今日风光。我在侯府,在二爷面前腰杆子也硬不起来了!” “夫人多虑了,您是二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有嫡子傍身,谁又奈何得了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唉!看来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夫人的意思是?” 乔素兰沉声道:“我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荆州。” “夫人……”江佩急声道:“当年二爷上任的时候,您因为身怀有孕故不能同去,按理说现在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您过去陪伴二爷夫妻团聚也是常理。只是少爷和小姐还小,特别是小少爷打生下来开始便病痛不断,哪里能够受得了长途颠簸啊!” “福哥儿的身体经了这些年的调养,已是大有起色,咱们乘着最好的马车去,一路上慢慢走,身边带着大夫,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乔素兰一副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 江佩伺候她这么些年也深知她执拗的性子,此时见她主意已定,便也不能再说了。 容夏尚不知道自己最大的麻烦即将到来,依然沉浸在和平安然的生活中。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百枝也挺可怜的。我觉得咱们能帮,就帮她一把吧!” “嗯,此事倒也好解决,派一个捕头过去足以应对。”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那人不过是个无赖而已,有的是方法收拾他。 容夏很高兴的嗯了一声。 送走了裴谨之又与宝儿吃了早饭,容夏便去看望了百枝,她看上去比昨日好了不少,见容夏来了挣扎的想要下来。 “你身上有伤快别起来了!”容夏止住了她。 言简意赅地把裴谨之的意思表达了出来,百枝听说自己有望脱离苦海,不禁情绪激动起来。 “多谢容夫人,多谢容夫人……” 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容夏心理也是不怎么好受的,说到底百枝走到这一步与她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 “不需要谢我,你不记恨我,我便知足了。” “又不是您害的我,我为何要恨你,要说恨,也是该恨二少奶奶要不是她用爹娘兄长来胁迫我,我,我也不会升了异心,以至有今天的下场。” “你放心好了,我听二爷说,你的家人不会有事的,二少奶奶不敢动他们。” 乔素兰再蠢也不会弄死他们一家的,不然的话岂不是坐实了百枝说的话,反倒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山高路远的谁能奈何得了她?再几年过去,裴谨之纵然心理有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她依然是那个温柔贤惠的二少奶奶。 百枝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于容夏她才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情。 留在这里养了大半个月的伤,百枝的身体好转了不少,当天便有两个捕快过来接她往回去了。 果不出裴谨之的意料之外,百枝十分顺利地从那无赖手中得到了封修书,那无赖的下场则是挺惨的,后来被追债的人断了两根手指,狼狈不堪地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百枝则是带着容夏给的二十两银子重新开始了生活,她本来就是个勤劳的人,性子也温柔无争,生活很快就走上了正规。再过了两年,嫁给了外村的一个豆腐坊坊主,后来生了三男两女,日子过的十分红火。 对于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子来说,也算的上是苦尽甘来了。 ******************************************************************************* 十月十日,乃当今陛下六十圣诞。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武百官,俱都费劲心思的献上贺礼。什么半人高的红珊瑚,琉璃翡翠的菩萨像,西域古国的弯月宝刀,大宛来的汗血宝马,简直是什么珍奇送什么,什么昂贵送什么。然而,当今的这位九五之尊,似乎并没有对哪件礼物特别的满意,就连三皇子当庭赋上一首令文官们拍案叫好的祝寿诗时,陛下的兴致似乎都不怎么高,反倒是平时不怎么受皇帝待见的大皇子,十分豁下脸面的办丑角来了个彩衣娱亲,倒是让皇帝有了一些笑的模样。 礼物的呈现是由大监一个个唱名的。 不知过了多久后,突地这大监报道:“万安县县令裴谨之献吾皇陛下,一年两熟水稻稻种,冬小麦麦种若干……”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眉头一挑,立刻打断道:“你刚才报的是什么?再给朕报一次。” 那大监立刻从命道:“万安县县令裴谨之献吾皇陛下,一年两熟水稻稻种,冬小麦麦种若干……” 水稻和小麦只是寻常的农家作物并不如何稀奇,可是一年两熟的水稻,还有所谓的冬小麦,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了。 坐在的有很多都是有识之士,立即从这献礼中看出了绝大的文章。 若真的如这大监唱出来的这样,若真的能把这些高产的粮种推广出去———— 那绝对是可以改变天下的大事啊! 皇帝陛下自然更加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立即迫不及待的让大监把东西呈了上来。只见那长方形的红色礼盒中,正规规矩矩的放着扎成束的稻谷和小麦,无论是稻谷的谷粒还是小麦的麦穗,均都沉甸甸的往下坠着。 颗颗饱满成熟,且观其品相似乎真的与普通谷物有别。 “这就是新的稻种?可一年两熟的?”皇帝不由自主的直起身子,兴致高昂地问道。 “回陛下,确实如此!”回答他的是坐在底下的乔阁老。 只见他抚了下自己胸前的美须脸上露出矜持而得意地笑容:“此作物已经过了三季的试验,却是高产良种无疑。随着这献礼而来的还有两位精通农事的官员,陛下可叫他们觐见详细询问。| 皇帝见乔阁老一副胸有成竹之像,便知道这良种一事应却是无疑的。 是以此时便显的格外的高兴:“好好好,若真能把这些高产稻种在全国推行,那么老百姓的日子便会好过很多,朝廷的赋税来年也能翻翻了。好一个谏言啊,即使远在边城也不忘了替朕分忧,真是国之栋梁,朕没有看错他啊!“ 很明显裴谨之这个人一直都挂在了皇帝的心理。是以今日猛然一提起,他立刻就能把人对的上号。 想起了裴谨之,不可避免的皇帝又想起了早逝的太子殿下。心理顿时一痛,随着底下诸位皇子年岁渐长,对于储位的争夺也越加激烈起来,那种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的态度,皇帝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的。而且他也越来越能感觉出来,这些儿子们对他的孝顺恭敬,许并不是单纯的尽孝,而是参杂了许许多多的其他东西,想起太子还在时,父子两人之间的那种默默亲情,在对比着如今这些各有心思的儿子们,皇帝实在很难不怀念太子的。 “皇爷爷?”似是看出顶上的皇帝陛下强烈的情绪起伏,从开宴起就一直陪伴在侧的皇长孙赵崇担忧的轻叫了一声。 如今的赵崇已经是个九岁的半大少年了。小时候的虎头虎脑,现在也变成了少年英气,鼻梁高挺,双眼炯炯有神,从长相上来看其实他并不太像太子或是太子妃,反倒与皇帝本人有六七分的相像。 “皇爷爷没事。”皇帝收拾好心中的感慨万千,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是朕今年收到的最好的万寿礼物,嗯,万安县县令裴谨之献稻有功,朕要好好奖赏,就升他为荆州知府吧!”皇帝陛下十分高兴地说道。 县令不过是七品官,荆州知府却是正三品,裴谨之如今连跳四级,这升官速度也不可谓不快的。 “谢陛下洪恩!”乔阁老喜气洋洋赶紧站了起来躬身谢恩道。 被众多羡慕的目光包围着,乔阁老心理也不免为自己当初的慧眼识珠而得意万分了。 当乔素兰接到自家丈夫连升四级的消息时,整个人兴奋地几乎快要发了狂。 “太好了,本以为那个什么劳资万安县的,太过荒凉贫瘠,我带着两个孩儿过去会吃苦,而如今老爷当了知府,这些担心却是不必要的了。江佩你抓紧时间快些收拾,咱们立即启程去荆州。” “去荆州的事情,您有向太夫人,侯爷和二夫人禀告过吗?”江佩小心翼翼低问道。 “我去寻夫,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让我去!” “奴辈觉得还是先讲清楚地好,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夫人不知道礼数。” *********** 二夫人看着底下坐着的脸上明显有不太高兴之色的儿媳妇,心里面不由得苦笑一声,刚进门的时候她那副温柔孝顺,懂礼知趣儿的面具还在脸上挂着些,可自从生下龙凤胎后乔素兰的腰杆子骤然就挺了起来,而且她心理面怨自己当初逼她给谨之纳妾的事情,婆媳两个心里面升了嫌隙,而且毕竟兆氏不是裴谨之的生母,两人平时相处也不过就是面上的事情。此次乔素兰提出要带两个孩子去荆州寻裴谨之的事情,兆氏明显就不是很同意,她倒也不是故意刁难什么的,纯粹是为了两个孩子的身体考虑。 “你当年生下龙凤胎时,是何等的艰难。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没了。娇姐儿还好一些,但福哥儿的身体实在是太弱,小孩子经不起长途奔波的,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个当娘的岂不要后悔一辈子。” “娘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过还是请您放心好了,福哥儿的身子近些年来已是大有好转,纵是身体比之别人稍稍弱些也并不大碍。这一路上儿媳会慢慢地走,马车豪华,护卫精勇。又有大夫随行,还能看看路上的风景,说不定反而对孩子们的身体好呢!” 二夫人听闻此言,还是劝说道:“两个孩子过了今年也该到了启蒙的年龄,你若是真想去寻谨之,那不妨把孩子们留下,我定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娘亲还有和之弟弟需要操持,哪里还有心力去管这两个小猴儿。”乔素兰怎么可能愿意把两个孩子留下,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只见其叹息一声,垂泪道:“自从这两个孩子懂事后常常会缠着我问,爹爹长的什么样,他为什么不回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的话时,我这心理便像是刀割的一样,都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而且就像是娘说的那样,福哥儿是男孩子将来是要读书启蒙,做一番大事业的,相公乃是状元出身,天下间谁得才会能比他好,到时候由相公时时教导着福儿,想来那孩子定会出息的。” 乔素兰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了。 二夫人知道她主意已定,也就沉默不语了。 很快的一封来自定阳侯府的书信,便向着荆州的方向去了。 荆州万安县。 裴谨之站在筑建好的堤坝前,周身簇拥着县里的各位宿老,富绅,经过长达半年的日以继夜的挖掘建筑后,这段长达八百米,高五十米的堤坝终于修建而成,有了它的存在,万安县附近的村庄农田,再不怕会有泻洪的事情发生了。容夏远远地站在外围,她的周身也同样围着许多人,不同的是她们都是女的,樊夫人韩夫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容夏的两旁,特别是樊夫人几乎每隔一分钟就可以从她的嘴巴里听出奉承的话来,无他,盖因为在几日前裴谨之高升荆州知府的圣旨下达了,从那日起整个万安县的官场几乎沸腾的犹如火山口,便是躲在乡下的容夏也没有逃脱的过,人人都想要奉承巴结,容夏光是收到的贺礼就足足装满了三间大屋。 看着站在人群中显的十分鹤立鸡群的裴谨之,容夏的脸上也在不知不觉间挂上了骄傲的笑容。 她早就知道:他是如此的出色。 十日之后。 裴谨之即将启程前往荆州首府,襄阳。 尽管万分的不舍,容夏也不得不告别了居住了几年的小院,带着宝儿随着裴谨之再一次的踏上了行程。 襄阳。是一座有着十万人口的大型城市,容夏刚一进城门,就有一种繁华之感扑面而来。 照例的,有一大群官员在城门口等着接待。 容夏从车窗中看到那乌压压的一群人,不禁暗暗咋了咋舌。 “娘,宝儿也要看!”小丫头仰着个小脑袋一脸好奇地样子。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你乖一些,咱们马上就要到了啊!” “好吧!“小丫头悻悻地点了点头,抱紧了怀里的布娃娃。 裴谨之升了官,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容夏他们住的房子瞬间变大变豪华了数倍不止,这里与其说是一间住所不如说一个充满江南小桥流水风韵的庭院,不用说宝儿这个打小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便是见过定阳侯府富贵的容夏也是惊讶了好久的。 “娘你看,那个缸里有花还有小鱼!”宝儿兴致勃勃的跑了回来拉着容夏的手咋咋呼呼地说道。 “那个啊,叫碗莲是一种观赏性的花。”容夏看了一眼那边,笑意盈盈地说道。 母女两个一路观看,一路被人领着往正屋那边去了。 “我们住在哪?”容夏问着前面领路的何安。 何安笑眯眯地回道:“二爷说了,您和宝儿小姐住西跨院。” 容夏哦了一声,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南跨院,北跨院的?” “呵呵,那到没有,这府里最大的两个院,一个是您住的西跨院,还有一个是东跨院。房屋设施什么的都是最舒适的。” 母女两个进了西跨院,宝儿还小,容夏可不放心她离自己太远,便把她的房间放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旅途劳累一番休息自不用多提,次日天明,容夏睁开眼睛,微微转过了身子,入目的便是裴谨之沉静安然的睡脸。经过这么多年的精心调养,裴谨之的身体已是大为改善,其中最明星的莫过于他终于治好了失眠的毛病,记得很多年前容夏刚刚搬进绿竹轩的时候,有几次她半夜起来如厕,都能撞见在院子里“散步”的裴谨之,那时的他看上去十分疲惫而又烦躁。有的时候他似是为了缓解自己压抑的情绪,还会在半夜吹笛子,每当这个时候容夏就默默地坐在石阶上,静静地听着。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现在的容夏打从心底感到骄傲的,那么一个就是她有了自己的血脉,还有一个就是通过她的努力,让裴谨之的健康好转了起来。 满怀温柔的望了他好一会儿,容夏轻轻一笑,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一向是自己准备三餐的,即使是现在也不例外。 容夏熬了一锅红豆粥,又上锅蒸了两屉的鸡汁味儿汤包,裹着火腿的手抓饼也是不能少的,又白又大的咸鸭蛋切上一盘,泡菜,辣瓜条,还有一碟咸香的小黄花鱼,当然给宝儿特别煮的牛奶也是加了蜂蜜和杏仁的。吃完了早饭,裴谨之去衙门了,新官上任有他忙的时候容夏则哄着宝儿玩了一上午,至午时,天色开始暗了起来,金花便道:“这是要下雨了呢!” “秋雨如刀,下完了这场雨天气必然要开始降温了,咱们一会儿先吧带过来的衣箱整理一下,把换季的衣裳找出来。” 金花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出呼于容夏的意料。这场雨,中午的时候没有下,却是在半夜方瓢泼而下,宝儿被雷雨声吓的从梦中惊醒,立刻大哭起来怎么也哄不好,看管照顾她的奶娘无奈,只好把孩子给容夏抱了过来,于是这个晚上宝儿小姑娘就睡在了爹娘中间,觉得特别特别安心。 “这雨下的很大啊,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是停不了。”容夏给裴谨之身上系了件厚实的披风。 外面乌压压的黑,像是要翻天一样,看起来特为的渗人。 裴谨之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看了看外面,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场雨下的不是时候啊。” 正式深秋农忙的时候,这雨一下,许多来不及收回来的稻田便要糟蹋了。 容夏也深知这个道理,是以此时便安慰道:“急雨罢了,下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惜,这一次容夏的判断大为失误了,这场雨不仅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好似天破了个窟窿,一连下了三天。 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厚厚的直到人的小腿了。 “夫人,府上的柴火,还有粮食已经不太够了。再不停,咱们便该要断粮了。”金花十分忧心忡忡地说道。 府邸里吃喝一类的东西,一般都是现买的,平时集市广开什么都能买到,可是现在外面的雨下的实在太大,街面上都很难看见一个人影,哪里又有粮买菜的地方。而柴火也是找人每天一送的,如今暴雨如注,却也砍不得柴了。 容夏有些忧心,当然她忧心的并不是家里的柴米油盐,先不说自己的灵泉空间里那满满一下子,足够他们这些人吃喝一年有余的食物,单说眼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给他们送东西了。果不就是如此,当天傍晚的时候,就有人冒着大雨给府上送来了一车的柴火与十袋米面。容夏把人找过来问话,从交谈中她知道了对方是当地一家十分有名气的粮行,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知府大人家柴米不继了,特意叫人给送来的。 “现在一斗米要多少钱?”容夏问道。 那送米柴的管家便笑呵呵地说道:“现在一斗束米要五十文,一斗精米要一百二十文。” 几乎比平时贵了整整三分之二。 容夏闻言眉头狠狠地蹙了起来,本就是暴雨如灾,粮价偏又升的这样快,那些穷苦百姓的日子该怎么度过啊! “我们府里还有米面,这些你都拿回去吧!” “夫人……”那管家露出着急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哪开得罪了这位。 “拿回去吧!”容夏淡淡地说道。 把空间里大批的粮食蔬菜拿出了一些,金花他们虽然惊疑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容夏却只说是裴谨之叫人弄回来的,勉强却也搪塞了过去。 雨下的依然很大,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所有人都隐隐担忧的问题终于爆发了。 兰河决堤了。 决堤便意味这洪水滔天,便意味着将有无数的良田被淹毁,便意味着会有无数的百姓家破人亡。当容夏听得这个消息时,也觉得是如遭雷击,既惊恐又担忧至极。 “洪水无情,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死掉了,不知又多少人要卖儿卖女了!”金花怔怔地的掉着眼泪。当年就是因为洪水的原因,她们的父亲死了,姐妹两个这才被卖为奴。 银花向着姐姐那边靠了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容夏见状心理也是难受的不行,可她能做的也只是心底暗暗祈祷着,早点雨过天晴吧! 这场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足有二十多天,裴谨之也有二十多天没有回家了。 他普一上任,便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情,定然也是忙成一团的。容夏听说,在几天前,裴谨之手起刀落的处置了十几名趁机屯米恶意抬价的米商粮商,大力开仓救灾,组织壮劳力抗险救灾,他的所作所为是极有成效的起码至现在为止,荆州府治下,还没有发生什么民乱的现象,可是与荆州乡邻的其他几个州府可就没有这样幸运了,特别是离荆州最近的齐州,因为河利工程年久失修,官场又颇有*的原因,如今已是爆发了相当大的□□,一部分难民向着其他州县逃难,一部分难民却彻底激发了凶性,成了暴徒,总之若大一个齐州如今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容夏虽是个妇人,可也想要尽自己的一些绵薄之力帮助百姓们。她便拿出了灵井空间里大部分的粮食蔬菜,设了粥棚,地点就在裴谨之上差的府衙外头,有那些衙役帮忙维持秩序这样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容夏开了一个好头,荆州里那些个官夫人们见了也都闻风而动,一时间许许多多的粥铺被立了起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的苦楚。又有那些心善的富家夫人,施了御寒的衣物柴火等出来,更有人干脆地捐钱出来,可见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居多的。就这样在裴谨之的全力领导下,整个赈灾救灾的工作开始往好的方向流转而去,容夏相信,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季,待来年春暖花开时,裴谨之定会开始推广那些个良稻,想来百姓们的日子也能回复正常的。 “娘,那个小姐姐好可怜啊!”宝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小脸上露出不安的样子。 容夏闻言也从马车上向外望去,果然在一处街角处看见了一个四五岁大小衣不蔽体的小女孩儿,此时她正被着一个妇人搂在怀中瑟瑟发抖,看上去这两人应该也是一对母女。 “她没有家吗?为什么不回家?” 看着女儿同稚的双眼,容夏轻轻地叹了口气:“总有一天,她们会有家可以回的。“ “嗯!”宝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可不可以把我的衣服给那个小妹妹几件,她好像很冷的样子。” “好啊!”容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宝儿是个好孩子,娘答应你。” 夜深人静之时。 荆州府衙中却依然是灯火通明,从裴谨之以下所有的官员均都在位,每个人都在疯狂忙碌着。 何安到的时候,裴谨之奋笔疾书着什么,他走到跟前轻声叫到:“少爷……”裴谨之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何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把这封奏折用八百里加急立即送往京城陛下之处。”裴谨之对着底下沉声道。 “是!”很快地便有人接了信,飞速朝外跑去。 裴谨之起身,两人随即来到一处避人的地方。 “有消息了吗?”他皱着眉,沉声问道。 何安摇摇头,露出忧心忡忡地表情:“据侯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夫人她们在一个月前便已经上路了。” 裴谨之瞬间脸沉如冰。 何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的已经派出咱们能够派出的所有人手去寻了,可是因为洪灾的原因,现在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却是没有寻找到夫人她们的踪迹。不过少爷也不用太过忧虑,夫人她们身边都有府中的护卫相送,安全上应该,应该是有所保证的。“ 何安这话颇有些没有底气,现在齐州等几个闹灾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出现了民变,便是连驻扎的军队都出动了,夫人他们若是不幸卷到其中十之*也是幸免不了的。 裴谨之心中已是怒极,他深深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脸色已经恢复到了古井不波的状态。 “我知道了。此事不用你在插手,回到家中仔细照顾好夫人和宝儿,绝对不能让她们有失,明白吗!” “是!何安明白。” 何安下去后,裴谨之默默站了一会儿,挥笔急书的写了几封暗条,装在了三只信鸽的腿筒中,松手放了开去。 断断续续的大雨终于在二十几日之后,彻底停了下去。 今年的秋粮大部分都糟蹋了,等待百姓们的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土豆和地瓜,都是能吃的东西,若是有足够数量的话,应该可以解决不少的口粮问题。”容夏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个主意。 |裴谨之何其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要用你的那口灵泉水” “不错!”容夏肯定的点点头:“现在是深秋离真正的冬天还有一段时间,灵泉水的效用极佳,对植物有无以伦比的催生功能。肯定能再入冬前收获很多的。” 裴谨之脸色难得的露出了犹豫地神色,容夏虽然想要帮忙,可是裴谨之更害怕会让她收到什么伤害。 “少爷您就让我试一试吧!|”容喜露出恳求地表情,她柔声说道:“既然上天赐个了我这样一个宝物,那我更要用这个宝物去帮助更多的人,也许这不过是一点点的绵薄之力,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的好,我的良心会不安,老天爷也一定会因为我的袖手旁观而降下惩罚的!” “少胡说!”裴谨之脸一撂,露出极度不悦的表情。 “那就让我试一试吧,好吗,少爷?”容夏苦苦哀求道。 裴谨之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小心,知道吗?” “嗯!”容夏高兴的笑了出来。 真是个傻瓜啊! 裴谨之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70章 乔氏的来到 这段时间以来容夏忙的几乎脚不沾地。每天天一亮,马车就会把她拉到田间地头,土豆,地瓜,等作物的种块已经被人连夜的埋在土地里,虽然洪水给庄家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但是不得不说,洪水过后的土地,有些确实十分肥沃的。容夏的灵泉水除了她自己以外别人都是看不到的,所以伺候她得下人们只能看到,容姨娘每天都会站在田间低地头,沿着垄地一次一次地走着。从日升走到日落,容夏的两条腿早就肿成了萝卜,鞋子也不知道都磨损了多少双,就这样与时间争命,终于在半个月后,整整上千亩的土地都被撒上了灵泉水,等容夏回到自家时,已经有嫩绿色的芽儿从土地里钻了出来。 “娘……”宝儿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容夏面色确实难看的不的了,而且她现在又怀着身孕,整个人很是憔悴。 “娘没事儿,宝儿别哭!”容夏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哭的红红的嫩脸蛋。 裴谨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爬在床榻上哭的像只小兔子似的女儿与半躺在床上低声安慰的容夏。 好容易把宝儿哄走,裴谨之坐在床边的握住了容夏明显消瘦下去的手掌:“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阿夏不辛苦,少爷才是最辛苦的!”容夏笑了一下,她心理其实是非常高兴的,能够尽一些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帮助它人,这让容夏觉得自己的灵泉水是有用处的。 真是个傻子,即使怀穿了宝物,也从没有想过以此来获得财富和地位。 裴谨之暗暗摇了摇头,然而心里面却是暖洋洋的,他最喜欢的不就是容夏的这份干净的傻气吗? 水患过后的处理全赖裴谨之一人主持,所以这段时间他也是忙的不得了,如今已是整天都住在县衙中了。今日难得回家看望了容夏,没过一会儿却是又要走的。 “我已经叫了大夫,一会儿让他来好好给你看看!”裴谨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容夏微微点了点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放心吧,我和孩子都没事儿的!: “嗯!”修长的手指一如从前般刮了刮容夏的小鼻子,裴谨之俯身,吻了下她得额头:“真是少爷的好阿夏。” “老爷!”正在气氛十分温馨时,突然地,门口传来一道急切的叫唤声。 容夏脸色一红,十分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缩脖子,裴谨慎转过头去却见是何安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他满头大汗,脸上似有焦急之色。 “二爷,小的有事要禀!” 裴谨之面色丝毫未变,只站起身来,为容夏仔仔细细地掖了掖背角:“先睡一会儿。” 容夏嗯了一声。看着裴谨之渐渐离开的背影,容夏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开始在心中涌现了出来。 裴谨之一上马车。 何安便急匆匆地禀告道:“二爷,夫人他们已经找到了,只不过……” 裴谨之是前太子身边的心腹,太子死后,他生前的所留下的一些势力全部潜伏起来,一部分留于京城时刻护卫皇太孙的安全,一部分则是掐在了裴谨之手中,这一次,裴谨之就是动用了这一部分的力量,才最终找到了乔氏等人。 “只是什么?”裴谨之平静地望了过来。 何安小心翼翼地咽了口气,低声道:“只是小公子在路上得了重病,因治疗不及时被耽搁了,已于前日——夭亡了。”说罢,赶紧垂下脸来,不敢去看自家主子。 听了这话,裴谨之平静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丝的龟裂,乔氏的两个孩子自出世起,自己就没有看过,然而到底是骨血相连之人,对于那两个孩子,裴谨之心中也是有着疼爱的。车厢里一时之间陷入到了寂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裴谨之方才重新睁开眼睛,淡声道:|”走!” 乔氏她们暂时被安排进了一家驿馆中。乔氏她们的运到实在是不好,京城离荆州本就又万里之遥,便是当初裴谨之上任,也足足走了几乎快要两个月的时间,真可谓是翻山越岭,遇水行舟。而更加不幸的是,在前行的途中,因为兰河决堤爆发水患,产生了大量的灾民,又因为有些官员救灾不力反而剥削压迫更甚,从而激起了民变。百姓们是最淳朴但也是最好煽动的人,而且大家又有剧烈的从众心理,乱民们一路上见东西就抢,乔氏一行又是车马劳顿的,虽也有家丁护持但到底抵抗不住,混乱中,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被抢走了,乔氏和两个孩子还是被几个忠心耿耿的下人舍命护出来的,乔氏的幼子福哥儿因为是龙凤胎的缘故,自生下来就体型较小,身子很是孱弱,受了这般剧烈的惊吓立时就受不住了,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们根本找不来大夫,随身携带的那些个药材又生生被乱民们抢走了。福哥儿只拖了两日,便熬不住了,待裴谨的人找到她们的时候,福哥儿的身体都已经僵了。 “二爷!”裴谨之刚刚跨进驿站的大门,就看见一个人影癫癫狂狂的扑了过来。裴谨之脚步一停,到底没有躲开,而是让那人扑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人不是别的,正是乔素兰,只见今日的她憔悴消瘦的与过去派若两人,尤其是眉宇间还迎着股浓重的悲恨。乔素兰扑在裴谨之身上,积压许久的情绪骤然崩溃:“福儿,咱们的福儿啊!”乔素兰哭的撕心裂肺:“咱们的福儿还那么小,他还一次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就这么去了!老天爷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啊!!!!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啊!” 乔素兰哭的是撕心裂肺。 裴谨之的面上也浮现出一丝隐痛之色,他视线微转,看向了乔素兰的身后,在正堂口中,正停着只小小的棺材。松开乔素兰,裴谨之走到棺材身旁,他的双手有些颤抖,似是想要抬起来摸一摸,但最终却也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 “罢了,福儿命薄。你为他在寺庙中点一盏长明灯,为他祈来世之福吧!” 乔素兰哭泣的声音微微低了一些。 儿子死了她心里自然是伤心绝望的,可是有些事情则是更让她害怕的。一个是怕,裴谨之把福儿之死怪罪于她,因为原本裴谨之就不同意她们来,是乔素兰自作主张,非要过来,所以福儿的死,乔素兰是有推卸不开的责任。第二个,则更加难以启齿些,被乱民冲散后,虽有几个下人拼死把她们娘三救到一所破庙中,然而中间却又遇了歹人,虽然最终并没有失去贞洁,但是对于一个女人说来,她的名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有了污点。 凭借这个,裴谨之便是即刻休了她,旁人也不会有半丝闲话。 乔素兰脑海中各种念头翻腾不休,此时听了裴谨之的话,不禁点点头,哭道:“妾身都听老爷的!” 此时此刻,远在府衙那边的容夏还完全不知道乔素兰已经来到了荆州城。 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后,有大夫过来给她诊脉,因为每天都喝灵井水的原因,身体虽然很疲倦劳累,不过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很健康的在成长着。大夫留了几道养身保胎的方子离开后不久,金花和银花便把晚饭端了上来,鸡丝粥配着画卷,还有容夏去年腌制的几样小菜。吃了晚饭后,宝儿过来顽了一会儿,这孩子好些日子没有和母亲耍贱了,晚上便不肯走,非要与母亲一个被窝。 容夏自然很愿意。 母女两个搂着睡了个香喷喷地晚觉。 裴谨之是在第二天清晨回来的。 “夫人来了?”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容夏的脸上露出惊噩的表情。 裴谨之立即走上前去,握住了她有些冰冷的手掌。 难得的,他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挣扎之色。其实裴谨之一直都知道的,容夏对于自己妾室的十分一直很介意,很介意。可是她想要的东西,裴谨之现在也是无论如何都给不了的。 这几年里,因为裴谨之身边只有她一个,所以渐渐地,容夏也开始淡忘了一些事情,就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夫妻一样,可是现实上,裴谨之的妻子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她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容夏足足沉默了好半晌,直到上掌被裴谨之攥的疼了,方才回过神来。 “我不许你跑!”裴谨之的双手由如虎钎,霸道的攥着她。 容夏看着他眉宇间那丝淡淡的不安,不仅摇摇头,轻声道:“我能逃到哪里去呢……少爷放心吧!阿夏该怎么做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既然当年选择从金陵回到他身边,容夏其实早就做好了这一日到来的准备。 听了容夏的话,裴谨之的神情微微有了一丝的放松。 他抬起手,捋了捋容夏耳边的长发:“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会变的。” 容夏靠在他的肩膀上,未有迟疑地点了点头。 第71章 生子 这是时隔多年后,容夏再一次见到乔素兰。 不过不同的是,原先她不过一个没长开的,可以任人呼来喝去的小丫头,而她现在则是裴谨之的妾室。 “妾身见过夫人。”容夏跪在地上,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乔素兰没有立即叫起。 她倒不是故意下容夏的面子,只是一时间有些惊愕而已。 但见她眼前的这个女子,身姿娇软,举止合仪,五官玲珑剔透,皮肤霜白如雪,一袭青丝黑如瀑,这样的她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起的小丫头。 “咔——”寂静之中,裴谨之轻轻地合了下茶盖,扫了身旁的乔素兰一眼。 乔素兰猛然醒过神来,尽管心里面已经是犹如毒蛇钻心般疼痛难忍,脸上依旧露出个笑容,只道:“妹妹快起来,这些年,多亏有你在老爷身边伺候了!” 容夏依言站起身来,她一直起腰来,乔素兰自然而然的便看见了那个凸起来的圆肚子。 乔素兰的后槽牙咬得几乎快要断裂。 “娘!”宝儿站在容夏的身边,双手傍着容夏的大腿,用着充满敌意地目光看着乔素兰。 她还是个孩子,并不太明白,妻与妾之间的差别,再加上打她出生起裴谨之身边就只有她娘亲一个女人,所以宝儿理所应当的认为,爹爹是属于娘亲的,而现在却突然而然的多出了另外一个女人,宝儿对乔素兰的敌意便也可想而知了。 “宝儿乖,来,到爹这!”裴谨之突然对宝儿招了招手,小丫头立刻松开抱着容夏的小手,一骨碌的朝着爹爹那跑去。 “以后就叫她夫人。知道吗?”裴谨之柔声道。 宝儿有些陌生的看了眼乔素兰,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跟着叫了声:“夫人好。” “你就是宝儿啊,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乔素兰脸上露出点笑容,不过眼神中却划过一抹轻蔑,只听她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是你的嫡母,你还有一个姐姐,大你两岁多,叫娇姐儿,以后你们两个小姐妹要常常在一起玩耍啊!” “我有一起玩的小伙伴。”宝儿坐在裴谨之的膝盖上,笑眯眯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石头,小鱼,二丫,还有豆花,豆花就是后门胡同里买豆腐家的姑娘,她家的豆腐花可好吃了,宝儿最喜欢啦!!” 贱人生的贱种果然只配与那些个低贱之人的子女们玩耍,乔素兰心理冷冷一笑,暗中想到,绝不能让这贱种离女儿太近,省的传染上什么不干净地东西。 “…………哦,对了,还有弟弟!”那边的宝儿想起什么似的发出一声喜悦的笑声,指着容夏开开心心地说道:“等到小弟弟出来后,宝儿还可以和弟弟玩。” 乔素兰看了眼淡然而笑一脸宠溺之色的裴谨之,又看了眼身怀六甲却神情平静地容夏,最后又看了眼活泼可爱,一副天真娇态的宝儿,忽然就觉得一口恶气顶上心肺,她的儿子死在了路上,她得女儿还在生着病,她千里迢迢地过来寻夫,可是她得到的又是什么!一时之间,乔素兰心里面那是恨怨狂生,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尖,生生刺破了自个的手掌心。 府里面有两套最大的院子,一处是东院,一处是西院,容夏住的是西边的院子,乔素兰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东边的院子。 裴谨之与乔素兰长子没了的事情,容夏也听说了的。孩子正式下葬的时候,容夏也亲自去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棺材被藏进黄土之中,看着乔素兰哭的肝肠寸断,看着裴谨之黯然的脸色,容夏心里面也是极不好受的。 孩子下葬后,乔素兰也病了好大一场,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中,她忙着养病忙着照顾自己的女儿,于容夏那边并没有太过为难,好似完全忘了府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儿似的。 容夏心里面知道对方不待见自己,而且因为着绯儿和百枝的那件事儿,她也知道乔素兰对自己极有敌意,甚至是想要自己的性命的。所以为了这个,她严格要求宝儿,绝对不允许她跑到东院那边去。 至于裴谨之他倒是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一切作息与乔素兰未来时一样,白日到衙门上差,黑了就回西院这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次的水灾引起的动乱总算渐渐平息了下来,因为救灾的速度够快,灾后安顿的好,荆州城的损失在受灾区中算是最小的。容夏用灵泉水辛辛苦苦浇灌出来的那千亩土地也没有辜负她得辛苦,在入冬前,大批量的土豆完全成熟了。五斤多斤的土豆对于对于庞大的流离失所的人们来说也许并不算多,但是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容夏的一番心意,毕竟能有一口吃的,许是这个冬天就能熬过去了呢!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去,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 这一日,府里面做了香浓的腊八粥,做腊八粥的材料都是取自灵井空间,再加上昨儿晚上一整夜的小火温熬,这一锅腊八粥掀盖子的时候,那香气简直布满了整个府邸的上空。宝儿这小丫头最贪食,连着吃了三碗粥,把整个小肚子吃的鼓溜溜地,躺在炕上直打嗝儿。裴谨之也爱吃,特别是就着容夏特意腌制的酸辣咸黄瓜吃。容夏却没有吃多少,她得月份越加临近了,整个人的状态也越加辛苦,所以最近都没有什么胃口。 裴谨之吃完粥后便去了衙门那,宝儿也自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儿玩耍,容夏则是半躺在炕上,身后是个金钱蟒的引枕,金花正在给她捏着双腿。 正说着话呢时,银花一脸笑意的带着个东西进来,那东西看上去挺沉的,是木头做的。 待放近眼前一看,原来却是只婴儿用的学步车。 就是那种方中套圆,外面有四个轮子,小孩儿放在中间不会摔倒的小车子。宝儿小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并且也是银花亲手走做来的。 “要我说用旧的那个就行,刷上一层新漆就好了,哪用这样麻烦。”银花把手里的婴儿车放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对着容夏一阵比划。容夏原也是个哑巴,最能看懂这种手语的说话方式,所以与银花两个人的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你说这个比那个好?”容夏笑着点点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婴儿车:“确实是,看着是比原来的精致些。看来咱们银花的木匠手艺也越发精湛了。“ 银花抿着嘴巴笑了笑,有些害羞的红了脸庞。容夏向来心疼她,此时见了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再逗逗她,谁想便在这时她得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的抽疼,容夏啊————的一声,轻吸了口冷气,金花银花顿时吓了一跳,金花急道:“主子怎么样?可是小公子又闹你了?” 随着产期的临近,容夏这些天里肚子就总会时不时的抽痛,她几乎都已经成为习惯了,原以为现在也是如此,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抽疼似乎格外的漫长,容夏终于确认自己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生了。 “这次怕是真的了!”容夏满头大汗,痛的嘶嘶直喘气。 金花闻言立刻说道:“我这就去叫稳婆,主子放心,东西都是准备好了的不会有事。” “嗯……”容夏疼的额头上直冒虚汗:“让人看好宝儿,别吓着她!” “是,奴婢都知道了。银花,看好主子啊!”金花急急忙忙地说道。 银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容夏这是第二次生孩子,所以心里面并不像生宝儿时那样害怕,接生的稳婆是早就找好了的,半个月前就已经住进了府里,就等着容夏发动呢,所以此时金花出去一找,稳婆很快的便被唤了进来。容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就快速的被抬进了产房,待裴谨之接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时,迎接他的就是一声极其有力的响亮哭啼。 容夏生了个儿子。 裴谨之抱着怀里的小东西,只觉得他沉甸甸的,重重地,像是个秤砣。 “夫人怎么样?”他问道。 金花笑眯眯地回道:“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此时太过疲倦已是昏睡了过去,待里面收拾妥当了,老爷就可以进去看望夫人了。” 裴谨之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开怀的笑容,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刚刚狠哭了一场此时似是累了,正瘪着小嘴儿,皱着小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裴谨之抱着他热乎乎,肉墩墩的小身子,一股巨大的喜悦不为何猛然从心尖爆发出来,于是,他就笑了是那种真正欣喜地开怀的不顾一切的大笑声。 走在门口处乔素兰猛然站住了身子。 她看着抱着孩子大笑不止的裴谨之,然后就想到了自己那已经埋进土里的儿子。 她的儿子从生到死一次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而现在———— 一个贱种的到来则要完全取代她儿子的地位。 凭什么? 第72章 根生 容夏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大黑了下去。 她皱着眉头,只觉得全身上下有说不出的疲惫之感。 “夫人您醒了?”一直俯在她床榻旁的金花听见动静,立即直起身子望了过来,容夏哑着嗓子嗯了一声,随后道:“孩子呢?” 她记得在晕过去,清楚地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小少爷已经睡了,现正在老爷身边呢!”金花见容夏有要起来的意思忙拿了只猩红色的金线蟒枕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容夏,让她枕了上去。 “是个男孩子?”容夏的脸上不知不觉的就出现了开心的笑容。虽然依旧是副苍白无力的样子,但足可以看出她是松了口气的。 “是啊!主子您生了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地小少爷呢!”金花笑眯眯地说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把小少爷报过来啊?” 容夏心里面特别的想要见孩子,可是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觉得会扰了孩子休息,便强自忍耐道:“算了,明天早上再看也是不迟的,别折腾他了!” “是!”金花喜气洋洋地点了点头:“主子这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应该饿了吧,奴婢给您端些吃的过来!” 容夏确实腹中饥饿,闻言便点了点头。 金花见了嘻嘻一笑,给容夏掖了掖被角,便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容夏身上很是空虚疲惫,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微微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地又糊涂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容夏的鼻子忽然觉得痒痒地,十分难受,容夏迫不得已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故意做恶。 “醒了!”裴谨之坐在她的床榻旁,看着容夏笑着说道。 容夏不觉得也回了个笑容:“看见咱们的孩子了吗?” “自是见了。”裴谨之握住了容夏放在被子上双手,十指交握,柔声道:“孩子很好,长的特别像你!” “真的啊!”容夏是个好哄的人,此时一听见裴谨之的话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过想了想后还是说道:“还是像爷您比较好,聪明,像我的话就太笨了!” “谁说阿夏笨,在爷心里,世界上没有比阿夏更聪明的人了!”尽管知道这话是在哄自己的,可是笨笨地阿夏依然觉得很开心。 一抹胭脂的色彩渐渐在苍白的脸颊上绽放。 容夏微微地笑了起来。 “阿夏,谢谢你!|”裴谨之看着容夏的双眼,十分认真的说道。 “谢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容夏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睛。 裴谨之看着她那稍显无错的样子,微微笑了下,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容夏的手背。 就在此间气氛无比温存地时候,突然地,一道十分不和谐的腹鸣声悄然响起。 容夏顿时脸孔发烧,露出无地自容的表情。 裴谨之含笑的睇了她一眼,转过身,把早就摆在那的几样吃食拿了过来。 “你刚生产完,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先食些米粥垫垫肚子吧!” “我自己来就好!”容夏刚想伸手去接,却被裴谨之的一个眼神给压制的下来。于是最后她只能满怀不好意思的心情,就着裴谨之那双修长的大手,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这粥真甜啊! 容夏情不自禁的这样想道。 睡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时候,容夏的精神大为恢复了。她迫不及待的让人去把孩子抱了过来。新生儿被裹在大红色襁褓中,只露出一张猴子屁股般红皱皱的脸颊,他比宝儿刚出生那会儿子稍微轻了些,而且看起来性子还不错,容夏抱了一会儿,又是嘴亲又是手摸的,也没见他哭闹。 “弟弟真丑啊!”宝儿举着自己的腮帮子,再观察了一会儿后,下出了如此的结论。 “娘,你是不是生错孩子了啊,他肯定不是我弟弟!”宝儿的依旧很扎实:“你看,你和爹爹都长的很好看,宝儿更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孩子,可是你看看他,一点都不好看,娘!!你一定是生错了,你把他塞回你得肚子里,再生一次吧!” “噗嗤!!”金花和银花两个笑的几乎是东倒西歪了。 容夏则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柔声对着宝儿道:“弟弟只是刚出生,太小了,等他长大了就会长的很好看了!” “我不相信,他就是个丑八怪!”宝儿撅着嘴巴满满地都是嫌弃。 “好宝儿被这样说,弟弟听到了会很伤心的,他会以为自己的姐姐不喜欢他的!”容夏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宝儿扎起来的小纂纂儿。 “咿呀!”怀里的小东西似乎十分赞同母亲所说的话,非常配合的发出了声不明意义上的动静,顺带的还吐出了个小吐沫泡泡儿。 宝儿惊奇的眨了眨眼睛,伸着脑袋过来看。 “要不要抱抱弟弟?”容夏天柔声问道。 宝儿考虑了良久,终是奈不住内心的好奇,点了点头自己的小脑袋。 容夏便让她脱鞋上榻,宝儿一咕噜的就靠在了母亲身边,双手撑开。容夏把孩子放在了她得怀里。 宝儿笨咔咔的抱着小弟弟,看着他傻乎乎的脸蛋,突然就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娘,我叫宝儿,弟弟他叫什么啊?”宝儿仰起小脑袋问道:“我可以叫他肉球吗?因为他有点胖!” 容夏囧了一下,虽然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期盼,不过容夏依然狠下心给拒绝了 。 “弟弟的大名需要你父亲来起,至于小名……娘已经想好了一个。就叫做根生” “根生?什么意思啊?不太好听。”宝儿小盆友实话实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曾经有一个对娘来说很重要的人,他叫做根生,所以娘也想给你弟弟也叫这个名字!” “对娘很重要的人是谁啊?宝儿认识吗?” 容夏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把怀里的一儿一女牢牢抱紧了。 根生是容夏天哥哥的名字。 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妹两个如今天各一方,此生此世也怕是永无相见的机会了,然而尽管是这样,容夏也在心底永远记得她曾经有一个叫做根生的,待她如掌中珍宝一样的哥哥。 小根生是个好脾气的娃娃。 每天都很乖,只要喂奶及时把尿及时,平时的他都是不爱哭的。 像是当年带宝儿一样,小根生也是容夏亲自带的。 在坐月子的期间,为了保证自己的“供奶”质量,容夏吃的喝的一律都是灵井空间里头的东西。这般一个多月的养下来,不但小根绳吃的是又白又胖,连容夏都长了好些小肉肉,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恢复如初。 裴谨之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容夏正在给孩子喂耐水他的角度上能够清楚地看见,容夏露出的那半个白腻肩头与脖颈上那条细细的葱绿色的肚兜带儿。容夏低着头,双眼温柔的注释着怀里正急不可耐吸吮着甜□□汁儿的娃娃,生产带来的憔悴已经完全从她的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浓浓的母性。 这让她越加美丽。 直到小根生吃饱喝足了,容夏方才发现裴谨之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好长时间脸色一红,容夏忙不迭的把衣裳龙好。 “少爷怎么不说话,光站在那里,怪吓人的!”容夏脸色有些红的嗔怪了一句。裴谨之笑了笑,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时间就这样平静地向前走去,很快便到了小根生满月宴的日子。 很显然,裴谨之是有意大办的。 府上整整开了几十桌的宴席,几乎整个荆州能够叫的上名号的能来恭贺了。便是以前在万安县时结实的樊夫人、马夫人几个也携手前来恭贺,樊夫人家是行商的,不过再前段时间的水灾中,可是受损不少,为了重振家业便想着打通裴谨之的这条关系线,所以此次送来的礼物也就格外的珍贵厚重,让人见了便眼红无比。 处在这种场合中,容夏也不想跌了裴谨之和自己孩子的面子。 是以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说话行事,俱都妥帖至极。 往那一坐,便有一股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美之感。 更何论,在她得身边还跟着一个玉雪可爱,可伶可俐地小姑娘,母女两个简直就跟那画中人似的,美的都有点不真切。而与之相比,裴府真正的女主人乔素兰就显的相形见绌了。 一来,她之长相本就没有容夏美丽,年龄又比她大上好多,而且最近更是病着,一脸的蜡黄憔悴哪里能与容夏相比。二来,她心理嫉妒欲死,本身又不是个能装的住事儿的人,此时未免就在面上露出了许多,心恶则面丑。再加上众人时不时望过来的大有深意的眼神,与彼此间的窃窃私语更是让乔素兰坐立难安,觉得谁都在嘲笑自己。 第73章 管家权 对于容夏母子来说是喜庆而又忙碌的满月宴终于结束了,而对乔素兰来说根生的满月宴无疑是充满痛苦与耻辱的。她在内心深处发誓,总有一日,她要让容夏那个贱婢还有她生下的这两个孽种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日傍晚,裴谨之与容夏正在用餐。一共是四个菜,糖醋鲤鱼,清炒蘑菇,红烧排骨与肉沫小白菜,主食则是喷香的白米饭,外带的还有一道紫菜蛋花汤。 宝儿早就已经会自己用饭了,而且她有自己专门的小饭碗,小饭勺,是非常漂亮的红木制的上面甚至还涂了只傻里傻气的小黄鸡。 根生躺在一旁的摇床里,此时正一脸舒服的睡着觉。 容夏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在盘在里剥着鱼刺,确定筷下的鱼肉是完全|“干净”的了,容夏便把鱼肉轻轻地夹起,沾了沾盘子鲜红的汤汁,最后放到了宝儿的小碗里。宝儿是个特别喜欢吃鱼的孩子,不过不太会自己挑鱼刺,每次都需要母亲的帮助。 裴谨之看着忙忙碌碌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动过筷子的容夏,不由说道:“好了,别忙乎了,挑鱼刺的事情已后让下人来做就可以了!” “没事儿!”容夏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旁边还站着个人!” 裴谨之知道有一些东西容夏总喜欢亲力亲为。譬如说,亲自喂养带大孩子全程不假它人之手,譬如说,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天都会亲自下厨准备晚饭,譬如说,自己与她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一针一线的缝出来。与其等别人伺候,容夏更是个愿意自己动手的人。就在裴谨之思维发散的时候一块雪白厚实的鱼肉同样被放在了他身前的碗盘中。 “少爷也多吃些啊!” 裴谨之嗯了一声,然后动起筷子把鱼肉放进了嘴巴里面,酸甜绵软,入口即化且没有一根毛刺。 果然十分不错!! 就在一家人温馨用饭的时候,金花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主子,夫人那边派人来了!” 容夏一怔愣,自从乔素兰来了以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准则,容夏安安静静,从不恃宠而骄主动挑衅,乔素兰也全当府里面没有这个人,两人之间都真是挺平静的。 “让人进来。”说话地是裴谨之。 片刻后,果然有一个穿着青绿色绸掐牙儿绸衣的丫头走了进来,这丫头看着挺陌生的,应该是乔素兰在荆州,后买来的。 “奴辈给老爷请安,给容姨娘请安。”丫头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起来吧!夫人让你来又何事要说?” “禀老爷,夫人让奴婢前来,是想要请老爷用膳后,去东院一趟,夫人有事想要与老爷相商。” 裴谨之筷子也没有放下,只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你回去禀告夫人,我用完了,就会过去!!”那丫头道了声是,有点紧张的磕了个头,然后就站起身退下了下去。 宝儿小脸埋在饭碗里,露出的大眼睛却骨碌碌的直转悠,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父亲,直到容夏瞅了她一眼,这才乖乖地好好用饭。 “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裴谨之道。 容夏给他整理了下衣摆,笑着嗯了一声。 裴谨之抵达东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乔素兰坐在炕上,一脸慈祥的看着正俯在座子上描花样子的女儿。 “相公来了!”乔素兰见裴谨之走了进来,脸上霎时露出了笑模样,赶紧下了床榻要来服侍裴谨之。裴谨之淡淡地挥了下手,直径走到了娇姐儿身边。 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父亲,不过因为打出身起两人就没怎么见过的缘故,娇姐儿对裴谨之无疑感到十分陌生,此时见他来到自己身边,娇姐害怕的缩了下身子,脸上露出警戒的表情。 裴谨之本来欲要伸出去的手,再次放了下来。 “娇姐儿愣着干什么,快叫父亲啊!你不是最想父亲,天天念叨着要见父亲吗?”娇姐怯怯的眨了眨眼睛,不仅没有叫人,反而还往后缩了缩。 “无妨!”裴谨之对着乔素兰摆了摆手。掀了下摆直接做到了床榻边上。他缓了神色,语气十分轻柔的开始关心询问起娇姐来,身体可好,一餐能吃多少,识得几个字了,平时最喜欢做什么。细细小事全都温声问来,娇姐见他言语温柔,心里的戒备不由开始放下,有的时候也会小声回答。 乔素兰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觉得裴谨之心里面还是有他们娘两个的,不由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与娇姐说了会儿子话,让这父女两个好好相处了些,乔素兰便叫人把孩子抱了下去。 “你让下人来请我过来,是有事要说?”裴谨之问道。 “|妾身若不主动派人去请,爷怕是也不会想着到我这边来。”乔素兰露出个凄楚的表情。 裴谨之淡淡的望着她,目光不悲不喜。 乔素兰见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堵,强自己压下满心的不平与愤慨,她开口说道:“咱们夫妻分离了这些年来,全靠着容妹妹在爷身边伺候,对此我心里面也是满含感激的。只是如今我来了做为主母一些规矩就得立起来,省的让外人嚼了那起子舌根,坏了爷的一世清明!”乔素兰说到这里时,微微停了下来,去看裴谨之的脸色;见其似乎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样子,心里顿时一喜接着说道:“我身为爷的妻子,理应该为爷分忧,以后这后宅里的事情,就交给切身来管理吧!” 看着乔素兰望过来的那充满热切期盼的视线,裴谨之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到:“可以!” 乔素兰的双眼霎时间亮的几乎可以媲美天山的太阳。 “妾身一定不会辜负爷的期望,会把后宅管理的妥妥当当!”乔素兰赤红着一张脸,激动到浑身发颤。 裴谨之看着她,然后缓缓地说到:“希望你能向自己说的那样做到!” 说完,裴谨之起身离开。 乔素兰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这一次,乔素兰却没有任何嫉妒的心里,反而想象着当容夏那个贱婢知道自己手里的管家权将要“物归原主”时的表情,一定会很不甘,很愤怒的吧! 可这就是现实,我是妻,你是妾。 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下的泥。 爷们纵是被一时诱惑住那又如何,自己终归才是他的妻子,才是裴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 容夏手里拿着只拨浪鼓,她往左边晃一晃,摇床中的根生就把脑袋歪到左边,她往右边晃一晃,小根生的脑袋就向着右边歪企业。小根生现在已经能够用耳朵准确捕捉声音的方向,视线也可以跟着指定目标来回移动了。 这真是十分令人感动的进步。 容夏趴在摇床边逗弄着小儿子,宝儿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连环画。这些连环画报都是裴谨之制作完成的,有文字,有故事,宝没事儿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翻着看。 “爹爹!”宝儿一抬头,看见门口处站着的父亲,立即露出笑脸,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少爷回来了。”容夏也看见了裴谨之,立刻把手中的拨浪鼓放到摇床中,向着他这边走来。 裴谨之的目光在宝儿和摇床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容夏那张温柔的笑脸上,一颗心突然就柔软成了一团。 那感觉大约就叫做温暖。 夜深人静。 青纱帐中,裴谨之把乔素兰刚刚提出的事情对着容夏简单的说了一遍。 “这也是应该的。”容夏本来就没有【争权夺利】的意思,是以此时答应的也就格外的痛快。 “我给你在外面置了几处产业,一年下来也有几千两银子……|”裴谨之沉默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道:“阿夏,终究是委屈了你!” 容夏把闹到放在他的肩颈处,闻言微微蹭了蹭,小小声,小小声地说到:“我不委屈!”路是自己选的,容夏知道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发生,所以她并不感到委屈。 看着这样乖巧懂事的阿夏,裴谨之微微有些发紧,他有些急躁的低声解释道:“她丧子未久,这事上我终究要负一定的责任,所以……” “少爷真的不用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容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对于那个早夭的孩子,裴谨之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在意的。感受着怀里温热而纤细的身子,裴谨之搂着她的臂膀不由越加的紧了一些。 次日,容夏这边刚喂好小根生。 外面就有人来禀说奉夫人的命来取府房的账目和钥匙。 容夏把本子,对牌,钥匙等物全都准备好了,人来了,也十分痛快的就交代了出去。 “她没有不甘不愿?”听着下人的禀告,乔素兰露出得意的嘴脸。 “容姨娘十分痛快的就把东西交出来了。”回报的丫头显然没有领悟主子的意图,很诚实的作出了回答。 想来也不过是面上痛快,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恨我呢! 乔素兰抬着下巴,嗤嗤地冷笑起来。 第74章 做客 新生命的出现总是会让人倍加喜悦,当然其辛苦程度也是同样加倍的多。特别是对于容夏来说她并不是那种把孩子塞给奶妈,然后只在空闲的时候逗弄一下的母亲。所以对于容夏来说,她的每一天都过的很充实也很忙碌。 早上睁开眼睛,起床洗漱,然后与裴谨之一起用早膳,送他出门。喂根生奶水如果他精神好,就与他一起顽儿会,有空闲的时候还要关照一下家里面新整理出来的【小菜园】,容夏今年准备多种一些水果,如果还有一些时间就再研究一下菜谱。午饭的时候容夏会和宝儿一起用,这孩子最近有些挑食,不太爱吃蔬菜,容夏就让人特意做了一种花花绿绿的小动物形的餐盘,她会在餐盘里面放上米饭与几道蔬菜,还有半个新鲜的番茄,宝儿觉得这样吃饭很新鲜不用容夏多说,就全部把饭菜吃光光了。 吃完午饭后,母女两个会一起小睡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如果天气非常好,容夏就会抱着小根生在游廊里头慢慢地散一会步,小根生似乎非常喜欢这项活动,他会把自己的小脑袋靠在母亲的颈肩上,一双清亮圆润的大眼睛却会好奇的向着四周眨呀眨的。每当这个时候容夏就会指着各种东西告诉他叫什么名字。晚饭,容夏一般都会亲自下厨,一个星期七天每天都不会重样,有一句谚语说的好,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裴谨之之所以对容夏这样好,说不定就是死在了这个上头。 总而言之,容夏现在的生活基本上还是非常平静的。 这一日,是裴谨之休息不用去衙门的日子。他带着容夏去了逛街了。 “一间布纺,两家粮铺,还有那边的那座酒楼。我全都记在了你的名下!”裴谨之对着容夏说道:“掌柜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你平日也不需要操什么心只每半年查一次账目便是!” 看着手里的各种契约,容夏有些顾虑地推辞道:“其实少爷也不用这样的,你每年给我的火锅店分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这是两回事!”裴谨之对着容夏微微笑了一下,只道:“拿着吧,这也是为了咱们的两个孩子好。”容夏想了想后,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个人在街上逛了好久,容夏还买了一些热气腾腾地街头小吃,不过裴谨之素来洁癖,这些东西却是绝对不会碰的。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走过,这一日,容夏正在屋子里面哄着根生顽儿。金花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容夏见她面色不大好,便问:“怎么了?” “主子,东边那位派人来请您过去!” 容夏微微一愣,只道:“那边不是正在宴客吗?”自从乔素兰拿回管家的权利后,便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荆州府的【夫人】社交圈中,府里面常常会开一些赏景颜,赏花宴之类的。往常的时候,乔素兰从来都不会叫容夏的,今日却是稀奇了。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主子,我看您还是想个托词不要去了吧!”金花给容夏出了个主意。然而,容夏考虑许久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夫人第一请我过去,若是拒绝了,难免会落下口实。”容夏把怀里的根生放回摇车中。 “你留在这里,看好孩子!” 金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东院中,乔素兰正在宴客,今日她宴请的却是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便是朝廷册封的舞阳郡主,这位郡主是随自家夫君回乡省亲的,其要在荆州停留一段时间,乔素兰身为本地知府的夫人,自是有资格单独宴请舞阳郡主的。 “你家姐儿也是个好相貌,看上去可伶可俐地真是让人喜欢!”舞阳郡主看着被特意打扮一新的娇姐儿,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 “郡主娘娘过奖了,要我说您家的小公子才真的是世间一等一的标志孩子!那才貌,那气度,真真是如天生的金童一般,长大了还不知道该如何了得呢!”舞阳郡主有一个独生子,换名亭哥儿,年方六岁,今日却也被带来了。 “不过是个懵懂小子罢了,哪当裴夫人如此缪赞。”舞阳郡主嘴上谦虚,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足可见对自己唯一的独生子,她是有多么喜欢与多么的骄傲了。 乔素兰莞尔一笑,自然紧跟着又赞了几句。 两人说了会子话,舞阳郡主道出了一件事情,原来她这次前来是有一个因由的。因为要在荆州府这边停留三四个月,舞阳郡主便希望亭哥儿能拜裴谨之为师,在他身边学习一些时间。 “裴大人是三元及第,文曲下凡,其学问造诣世间少有人及,若是亭哥儿能在其身边学习些日子,想必一生都会收益非凡的。”舞阳郡主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热切的光芒。 乔素兰听了这话,连想都没有想,立刻拍着胸脯下了保证。表示自家丈夫一定非常乐意收下亭哥儿这样一个美玉样的弟子。舞阳郡主见对方这么上道,心里也非常的高兴,两个人说起话来便越发的投机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容姨娘来了。 乔素兰闻言立刻皱了眉头,然后转过身对着舞阳郡主道:“我们府上的这个姨娘向来不登我这道门,今日大概是听说郡主您来了,这才巴巴地跑了过来。” 舞阳郡主不知道容夏是乔素兰故意叫过来的,还真以为对方是上赶子过来巴结自己的,她自矜身份高贵又哪里能看上一个贱妾,不屑地心情立刻涌上心头。 然而那边的乔素蓝却再对舞阳郡主说完话后,立刻对着底下道:“让她进来吧!” 容夏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屋子当中坐着的两个人,乔素兰暂且不提,另外一个却是个衣着华丽,身有贵气,且神情之中隐隐带着股高傲的女人。她看着舞阳郡主,同样的舞阳郡主也再看着她。 只见进来的这个妾室,果然长大了一张极其狐媚的脸蛋。 眉如新月,眼流清波,唇如丹朱,身如杨柳,一身肌肤欺霜赛雪,一身风流浑然天成,果然是天生做妾的好材料。 “见过夫人!”容夏先是行了一礼。 乔素兰叫了起后,用着十分平淡的语气介绍道:“这位是舞阳郡主。” 容夏其实并不是很明白郡主到底是个什么级别,但肯定是很有身份的人,是以也不敢怠慢,同样行了一礼。人虽然是来了,但是很明显,无论是乔素蓝还是舞阳郡主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两个人说这各种各样的话题,从京城的风景人物各家往来,到时下荆州城里最流行的花式样子,这两人越说越投机,一旁的容夏却全程保持了沉默,她坐在那里听这她们说,渐渐地便开始有些走起了神,她想着这会子根生应该睡醒了吧,看不见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哭呢?还有宝儿,那个野丫头应该又跑出去找小伙伴们顽了吧,容夏从来不反对她和别人愉快的玩耍了,只是每次回来都弄得像泥猴儿一样,未免就有些不好了。 乔素兰斜了一眼在那边呆呆出神的容夏,神情中闪过一抹浓浓地讥诮之色。 时过半晌,该到了午膳的时辰,容夏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走了,谁知道乔素兰却似乎完全没有让她退下的意思。 别人坐着,她站着。 别人吃着,她看着。 不!更准确的是她还得伺候着。 眼下说的便是容夏此时此刻的情景。 主母在吃饭,身为姨娘理应该伺候主母用饭。 在容夏还是丫鬟的时候,其实也伺候过裴谨之用饭,不过更多的时候,裴谨之会叫她坐下来两人一起用,所以从实际上来说,让容夏像一个丫头那样去伺候一个人用饭的机会其实是不多的(喂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不算)。容夏手上拿着筷著站在乔素兰的身旁,她要随时注意乔素兰的眼色,因为没有足够的【工作经验】,乔素兰又有意折腾她,所以容夏此时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饭桌上除了乔素兰和舞阳郡主外,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便是娇姐儿,还有一个是穿着身白衣,长得跟仙童一样的小男孩。小男儿看上去比较严肃,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吃饭的时候也特别的规矩,与自己那吃饭时总是弄得都处都是饭粒儿的女儿比起来,真真是乖巧省心的不的了。” 想到此处,容夏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发笑?”舞阳郡主注意到容夏的表情,开口问道。 容夏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看着小少爷的样子,便想到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 “一个妾室生的庶女怎么能够与我儿相提并论!”舞阳郡主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开口斥责道:“裴夫人不是我说你,你家的这个妾室有些不知轻重了,你身为主母,要严加管教才是。” “郡主娘娘教训的是!”乔素兰露出惭愧的表情。 便在这时有丫鬟端着蛊煲汤进来。乔素兰便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把汤接过来,为大家分了。” 第75章 疼不疼 容夏接过汤蛊,刚一转身,突然一股力量从腰后传来,阿的一声没有叫出口,整个人便向前倒去,容夏的正前方恰好就是舞阳郡主家的那位小公子,若是就这么倒去,这满满一蛊十之*全都要泼在他的身上,关键时刻,容夏牙根一咬,硬是狠劲拧动了下腰肢,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 “咔嚓……噗通………”汤蛊碎裂的声音与容夏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几乎同时向起,一律鲜红迫不及待地从容夏的手臂处冒了出来,原来是被碎片割伤了的原因。 “亭儿,小公子,亭哥哥!”一屋子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只见那舞阳郡主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猛地朝自己儿子扑了过来。“亭儿,快让娘娘看看,你可有事,烫不烫?疼不疼?” “娘,我无事的,并没有被泼撒上。”这小公子看上去倒十分的冷静。 趴在地上的容夏听见了他的话,心里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伤到孩子。“你这个贱婢,若是我家亭儿有个三长两短,本郡主要了你的命!”舞阳郡主瞪着双眼,看着容夏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郡主息怒,容夏姨娘也不是有心的。”一旁地乔素兰十分和气地劝说道:“容姨娘你还不快起来,对郡主娘娘还有小公子赔罪!” 容夏踉跄地站起身来,她微微转过身去,向后看了一眼,就见在不远处一个是十四五的小丫头正微微垂着头,一脸忐忑地站在那里。 “容姨娘?”乔素兰提高了声音,明显充满了警告。 容夏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乔素蓝兰板着张脸,然而嘴角处却有着一抹恶劣的弧度。 “对不起,是我不好,差点伤着小公子,在这里向郡主娘娘还有小公子配罪了!”舞阳郡主看着容夏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流着的鲜血的手臂,眉头一皱,刚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身边的亭哥儿却突然接话道:“我没有事的,到是这位姨娘受伤较为严重,还是先下去包扎一下吧!” 容夏听见这话,不觉心中一暖,对着这少年露出感谢的笑容。 儿子都这样说了,舞阳郡主到底不好再掐住不放,只挥了挥手,让容夏赶紧消失在眼前。 “天啊!主子这是怎么弄得!”金花露出惊骇的目光,满脸心疼的看着容夏受伤的手臂。 “没事儿的,只是被碎瓷片划伤了而已,伤口不算深,已是上了创药。” “走的时候还是好好地,怎么会来了就变成这样,主子,是不是那位伤的你?”金花赤红着眼睛,看着年若兰的的包扎起来的手臂,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容夏闻言,沉默了下来。 她拿的那蛊汤是低温的,一点都不烫。即使泼在人的身上也不会有事,所以容夏在摔倒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明白了乔素兰的打算。 “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容夏对着金花嘱咐道 金花愕然地长大了眼睛,在她心里,容夏此时就应该在老爷面前狠狠告乔素兰一状才好呢!怎么如今不但不告诉他,反而还要替乔素兰隐瞒呢! “我不想让他总是为我和乔夫人的事情,烦忧伤神!”年若兰笑了一笑,伸出没有受伤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下金花的肩膀,容夏笑着说到:“好金花给我找件新衣裳出来,袖口宽大一些的最好。” 金花有些不甘的憋了憋嘴巴,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尽管容夏打定注意不把此事告诉给裴谨之,然而,对于府中有着自己眼线的男人而言,只不过刚一踏进家门,今天整个事情的经过便已经完全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是咱家小园子里新摘出来的蔬菜,我让厨房炸了碗鸡蛋酱,少爷可以尝一尝,口感真的非常好!”饭桌上容夏极力推荐着,宝儿则坐在一旁,低着头,扒拉着餐盘里的土豆牛肉盖饭。 裴谨之的眼神在容夏低垂着的那只手上扫过,淡淡的应了一声。 容夏笑了一下,而后用切好的干豆腐片要去卷菜,卷好后,刚要放进嘴巴里却被裴谨之挡了一下。“你今日吃些清淡地吧!金花,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做碗清粥过来。”容夏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抹不安的神采,她抬起头看着裴谨之却见对方也同样在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容夏便明白了,裴谨之肯定是知道了。 饭后,宝儿与根生两个玩在了一起,容夏则是怀着不安的心情,独自找到了在外书房看书的裴谨之。 “对不起!”容夏主动承认了错误。 裴谨之却看都没有看她,只问道:“对不起什么?” 容夏难过的扯了扯衣角,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视图瞒着你。”裴谨之抬起头,看着在那里一片惴惴不安的容夏,放下手中的书本对着她道:“阿夏,你过来!” 容夏走了过去。 裴谨之抬起她的左臂,撸起了那宽大的袖口。霎时,那被雪白药带层层缠绕的手臂便露了出来。裴谨之面色不变,但是连周身的气压却骤然低上了许多。 “我不要紧的,只是一点点小伤!大夫说了,要不了三五天就会好了!”容夏小心翼翼地摆出了一张笑脸。 裴谨之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默默地看着她受伤的部位,良久后,方才问道:“疼吗?” 容夏立刻摇了摇头:“不疼的~啊!!!!” 话未说完,裴谨之的手指便捏在了他的伤口上,他捏的非常狠,那雪白的药带子上很快就阴出了鲜红的颜色。裴谨之漠然地抬起头,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小脸,再一次地问道:“疼吗?”因为伤口被连续的挤压,容夏整个人疼的直打哆嗦,可是当她看到裴谨之竟然会露出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后,一股巨大的委屈之感突然浮上她的心头,容夏的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尽管额头上已经滴下了汗水,她依然不声不响,沉默不语。 滴答,滴答…… 鲜红色的血液滴在地上,渐出一朵朵红色的花朵。 裴谨之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这场无声的较量,终于结束了。 裴谨之松开了按在伤口上的手指。 容夏快速而颤抖的转过身去,那纤细的脊背,充满了一种倔强。 裴谨之站起身,从多宝架上的抽屉里,取出伤药与绷带。 容夏想要走,却被他无声的按坐了下来。 旧的绷带被解了下来,新的绷带被裴谨之一点点,仔仔细细的重新缠绕了上去,整个过程中两个人谁对都没有说一句话。 “疼吗?”在绷带的末尾,打出最后一个结,裴谨之半蹲在地上,仰着头,淡淡地看向容夏。 容夏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然而,眼泪还是不用自主的流了下来,她无声无息的哭着,看上去无比的可怜。裴谨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哭:“疼吗?”他又问道。 容夏大哭着,然后,哑着声音道:“疼!” 裴谨之面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起来,长叹一声,他身出手背把容夏搂在了怀里。亲了亲她红红的眼睛,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亲了亲她有些苍白的唇角,裴谨之在容夏的耳边叹息一样地说到:“阿夏不疼,少爷哄你。” 这个晚上,容夏是哭着睡着的。 第二日上午,乔素兰带着各种伤药、补药,当然还有娇姐儿一起过来看望她。她的态度极其好,温温柔柔得,慈蔼的不的了。 “昨儿容妹妹意外受伤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这是一些药品,都是很管用的外伤药,特别是这瓶怯痕膏,价值百两,容妹妹用了后,保证不会在手臂上留下任何的疤痕。” 因为伤口二次受伤的缘故,容夏昨天晚上有些发低烧,虽然及时用了药,不过此时的精神未免显得有些萎靡。对于乔素兰所表现出了的关系,容夏心里明白对方只不管是在裴谨之面前装样子而已,是以此事也并不插嘴,只安安静静地走在那里。 乔素兰笑了笑,把手中拿着的药瓶放在身前的矮桌上,而后边低下头轻轻推了下身旁的女儿:“娇姐,你不是想爹爹了吗?快去给爹爹请安!” 娇姐儿对于裴谨之这个父亲似乎总带着点惧怕,有种战战兢兢地感觉,裴谨之看着她,然后对着她招了招手。娇姐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裴谨之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妹妹也在呢,爹爹让人带你去找她顽可好?” 娇姐闻言并没有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她记得母亲对她说过的话,她是正室所出的孩子与那个贱婢所出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她身上脏,和她一起玩,会让被人嘲笑的。 “娇儿不想和她一起玩,娇儿想要和亭哥哥一起玩!”娇姐抬起自己的小脑袋用这很期望的目光望着裴谨之:“父亲,您能让停哥哥过来,和我一起玩吗?” 裴谨之的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第76章 两年 舞阳郡主希望儿子能拜裴谨之为师的意思,乔素兰已经转达给了他,不过很显然,裴谨之对这个提议并不怎么感兴趣。乔素兰见了心里头难免着急,在她想来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既可以卖舞阳郡主一个人情,又可以让自家闺女与小公子相识,这日后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的结下亲家呢。 偏偏裴谨之不同意。 乔素兰难免着了急,不禁说道:“娇姐儿说的也对,爷是没看到舞阳郡主家的那位小公子呢,真真是钟灵毓秀的男孩子,是极懂事,极聪明的,舞阳郡主仰慕老爷才高八斗,这才起了想让麟儿拜师的意思吗,依我看老爷就应了吧,日后也多出个高徒啊!|” 裴谨之抬起头看着乔素兰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十分冷谈地说道:“此事不必再提,我会修书一封与舞阳县主推辞此事。” 乔素兰脸色一僵,看了眼躺在里头垂眉不语的容夏,眉头一皱道:“老爷何必拒绝,平白伤了和气。您可是为了舞阳郡主责罚容妹妹所以才生气的,那老爷您是误会了,其实……” “好了!阿夏要休息了,你出去吧!”裴谨之挥了挥手,眼底有隐隐地不耐之色。 乔素兰整个胸膛极俱起伏了两下,脸色铁青地带着娇姐走了。 “|少爷不要为了我耽误正事。”容夏轻声道。 裴谨之的目光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寻转一圈,叹息道:“少爷都知道,你好好养伤,少爷还等着阿夏给我做饭呢!” 容夏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娘亲受了伤,可是把宝儿吓坏了,这几天小姑娘也不往外野了。见天的守在容夏身边,像个小答应似的,给容夏又是锤肩又是递茶的可是繁忙。 自己这样大的人了,竟让一个小孩子跟着忧心。容夏心疼也自责坏了。幸是还有根生这个大萌娃,可以让宝儿转移下注意力,就这样容夏养了半个多月的伤,手臂上的伤口总算是愈合了,而且也因为用了祛痕膏的关系,所以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伤痕。 从此事开始,乔素兰那边再有传唤,容夏一概托病不去。这在外人你看来便是容姨娘与夫人在打对台戏,可是容夏心里却想明白了,只要少爷不误会自己,外人的那些看法她也一概不再往心里面去,只每日用心照顾两个孩儿还有裴谨之便是。 *************************************************** 府里面有一片竹林,容夏闲时路过那里总会想到京城侯府里的那一片林子,散步的时候,她便会时不时的用灵井空间里的水去浇灌它们,托了这个的福气,这一片竹林子长得那叫一个青翠茂密,容夏现在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宝儿来这边挖竹笋。弄的那些个,清炒幼笋,酸辣笋片,清蒸笋之类的小菜儿,极受裴谨之还有宝儿的喜欢。 容夏在府邸里的菜园子也是比以前更大了,现在不仅种上了应季蔬菜,容夏还种了黄豆,玉米,小麦,等农作物。 府里也有人开了个偏远角落,专门负责养猪,养的是上好的花白大肥猪,一共是八头,每天吃的东西都是专门调配的参了灵井水的饲料,那些个收成上来的粮食蔬菜什么的剩余边角料也给它们吃。鸡鸭鱼什么的也都有人专门饲养,总而言之,现在容夏除了每天负责往外面灌灵井水外,所有的一切都有人替代她打理,倒是十分轻松的。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走过,转眼间便又是两年过去。 “给王妃的新年礼物都准备好了?”裴谨之刚洗了头发,此时正一脸舒服的躺在容夏的膝盖上,任她用暖炉细细地给自己熏干着。 裴谨之说的王妃,指的就是曾经的太子妃,因为太子已亡的关系,现在便被称为王妃。 “嗯,都准备好了,王妃上次来信说,咱们送过去的猪肉特别招皇太孙的喜欢,这次我就又多加了两头,还有竹笋、蘑菇、干菜也装了好几筐,大米也装了十袋子,哦我还给王妃准备了几坛梅子酒,还有……” “梅子酒?”裴谨之骤然睁开眼睛,用着严肃的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酿了梅子酒,我怎么不知道?” “就、就是去年秋分的时候酿的啊……”容夏小声地说道。 裴谨之抬手,霸道的捏住容夏嫩嫩的两颊:“好你个阿夏有了好东西,不给你家少爷,竟想着外人!” “哪里有不想着少爷啊,咱们家竹林里头还埋着几十坛好酒呢!”那不都是为你特意酿造的嘛! “可那些都不是梅子酒!”裴谨之毫不客气地说道:“给王妃那里送一坛子就够了,其余的留下来。” “小气!”容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裴谨之立即加大拧脸的力度,充满威胁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不仅小气还越来越霸道了! 容夏皱着小眉头,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便听见门外面响起一阵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容夏神色一动,张口便道:“肯定是宝儿来了!”说着就推了裴谨之两下示意他快点起来。 这种姿势让女儿看见了总是不好的。 裴谨之顺势就坐了起来。 片刻后,只听嘎吱一声,一大一小两个小人精在门口的大屏风处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容夏看着两个孩子鬼鬼祟祟地样子,噗嗤一笑,招了招手,嘴上道:“藏什么呢,还不赶快进来!”宝儿闻言立刻像是猴子一样窜了过来。根生眼看姐姐过去了,连忙也迈着自己的小肥腿跟着过去了。 “阿爹,阿娘!”宝儿腻歪的扑进了容夏怀里:“宝儿晚上要跟你们一起睡。” “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能跟爹娘一起睡!”不待容夏说话,那边的裴谨之立刻张口,用着女儿乖啊的语气道:“爹和娘晚上要讨论重要的国家大事,所以你不能和我们一起睡啊!” “国家大事啊……”宝儿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大约是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太不觉名厉了些,也大约是太过相信她亲爹的缘故,宝儿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虽然很不舍,但是还是说道:“哦,那就先让我和弟弟在这呆一会儿,然后再回去睡觉,这样成不?” 裴谨之立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眯眯地赞道:“宝儿真乖!” 一旁地容夏早就窘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去了,在心里一个劲儿的腹诽着喜欢在孩子们面前胡说八道的少爷。捞起在炕下面上不来,只能干着急的根生儿,容夏满面绯红悄悄地瞪了某人一眼。 跟生现在也快有三岁了,越长大就越能发现这孩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七成都随了容夏,虽然还是个小肉球但是五官清秀,平时很好带,轻易不会哭闹,性格十分醇厚,最具代表的一点就是每次宝儿抢了他的糕点,他都不会生气。而与之相反,大女儿宝儿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随了裴谨之,虽是小小年纪,但是面目却跌丽非常,隐隐地有种内媚之感,偏偏又是个鬼头鬼脑的精灵性子,上树摸鸟,下塘捉鱼没有她不敢做的,胆子大的很,反正宝儿越长大,容夏就越觉得头疼。 在父母这边顽了一会儿,直到夜深了,容夏才让金花银花把两个孩子抱回去。容夏自己先去耳房那边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清香的内衣,刚一钻进帘帐就被拉近一个滚烫的胸膛。 容夏小脸顿时就是一红。 修长的大手顺着内衣的缝隙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一寸一寸的钻进来,直到把身上的人儿剥成了一只嫩白的小羊。容夏的肌肤那可真是世间顶级的好,如丝如缎,触手生温,仿佛要把人的手指头吸住似的。 虽然熄了烛火,可容夏还是羞的厉害,拧着小羊似的身子就要往被子里面钻,却被某个坏人十分可恶的捏住了腰。 “阿夏,咱们该讨论国家大事了。”耳边传来裴谨之恶意的调笑声,容夏本来就滚烫的小脸几乎快要烧着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两个人可是在床帐内好好的,激烈的,尽情地讨论了整整一夜的国家大事。 裴知府真的不愧是好官咩~~~~~~~~~~~~~~~~~。 次日清晨,容夏睁开眼睛刚想要坐起身,就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车碾了一遍似的酸疼难忍,微一低头,雪白胸脯上的斑斑痕迹就非常令人羞耻的涌进了视线中。容夏脸一红,不自在的往上面拉一拉被子,掀起帐帘叫了声:“金花。” 听见动静地金花立刻走了进来,见了容夏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夫人这是害羞了。嘻嘻一笑,赶紧到一旁的柜子里取了衣衫过来。 “这么多年了,爷和夫人的感情还是这样好!”金花笑眯眯地说道。她们家夫人,人美,心善,虽然不是正房太太,但架不住老爷疼爱她。 第77章 回京 “休要胡说!”容夏嗔了她一眼,脸上浮起层层绯红。 金花知道自家夫人面薄,遂也不再说什么,只伺候了容夏洗漱穿衣。 容夏向来有自己做饭的习惯,等闲用不到旁人,今早也不列外,金黄色的鸡蛋油饼涂上豆瓣酱,再放上两片腌制好的火腿肉,并着切碎的小香葱,往着里面一卷,摊到白瓷的盘子中。除此之外,还有熬的浓稠的小米粥,酸酸辣辣的黄瓜条,撕成细丝的水煮鸡,样样数数的,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容夏这边做完早膳,那边的宝儿和根生也过来了。 再过片刻,裴谨慎之也过来了,今日恰是沐休的日子,是以倒显得很是清闲。 一家四口坐了下去,容夏是个天生的【奴才命】,即使这个时候也不忘了伺候裴谨之,一会儿施个粥,两会夹个菜的,可是忙叨。 “趁着今日休息,咱们一会儿去你那庄子上看看吧!”裴谨之突然如此说道。 容夏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呀!” 宝儿和根生一听要出门,都兴奋了起来,咋咋呼呼地就像两只小猴子。 青色的双棚大马车很快就出现在了府邸门口,裴谨之带着容夏和两个孩子上了车,没一会儿子,车轱辘一动,飞快的向前去了。 裴谨之指的庄子,是当年他亲自为了容夏置出来的,不算府里的产业,一应赢利也全都进了容夏的腰包,也亏了这个,才让容夏有了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的底气,不至于因着钱才等事而受到乔素兰的拿捏。马车载着一家四口出了城门,直往东头而去,大约两个多小时后,马车一停,容夏知道这是到了。 大宝是个坐不住的几乎立刻的便奔下了马车。 容夏抱着根生走在裴谨之身后,几人一起往着里头走去,这座农家庄院占地约百亩土地,期间以田陌居多,不过在庄子西边的角落也有一片果树林子。 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已经接到消息的缘故,那庄头早早的便在那里等着了,见了裴谨之当下便跪在地上扣头,口称老爷。 裴谨之此次前来也是游兴居多,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一家三口可是看够了田园风景。 宝儿还尝试着骑了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小牡马,宝儿一试后,便爱的跟什么似的,非要牵着那马儿一起回家。 裴谨则和容夏在林间田陌上散着步,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让人感到格外的心旷神怡。 一日游玩,极是尽兴。 待回府时已是天黑,谁想,当几人刚一踏下马车时,就见着管家一脸急色的奔了过来,张嘴便道:“爷可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京城里面出事了,咱家太太没了!” 此话一落,不单是裴谨之,便是容夏都狠狠一愣。 “太太没了?”裴谨之眉头紧皱:“你且说的详细些,太太是怎么没的?何时没的?” “这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报丧文,请您过目。” 裴谨之极其快速的从管家手里,拿过文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容夏看着他越渐紧皱的眉头,心里也开始泛起阵阵不安。 二太太兆氏是裴谨之的继母,与一般家庭里,继母与前妻之子关系紧张不同,裴谨之与兆氏相处的还是比较愉快的,而与之相反,身为亲生父亲的二老爷便浪荡胡来多了。几年前,还被裴谨之设计给关到了山上的寺庙中,吃了许许多多的苦,最后还是二太太的女儿出嫁,他这个亲生父亲不能不来,这才被勉放了回来。 “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容夏见裴谨之看完了书信,忙不迭地问道:“太太身体一向硬朗,这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裴谨闻言唇角则微微勾起,连连露出冷笑,只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屋,收拾一下东西,明儿早上咱们便回京奔丧。” 容夏闻言十分乖巧的哦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带着两个孩子便进去了。 次日清晨,顶着凛冽的寒风,裴谨慎、容夏、乔素兰,并着娇姐儿、宝儿、根生,以及底下伺候的一干下人,一路往着京城而去,因是轻装从简的缘故,车马不停地二十几日后,终是到了京城。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容夏心里有些忐忑。 反倒是乔素兰整个人可以说是荣光焕发,想来在心底早就期盼着回京多时了。 “娘!这就是京城吗?”宝儿好奇的趴在车窗边上,一个劲儿的瞅着外头看。 “嗯,这便是京城。是全国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容夏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两个记着,京城的府邸里不比咱们自己家,你们两个切记不可淘气,见了长辈要乖乖叫人,知道吗?” “娘您都说了十几遍了。放心吧,宝儿晓得的。” 母子几个正说着话呢,马车便停了下来,只听外面有人喊道:“容夫人,府邸到了,请夫人公子小姐下车。” 容夏听了后,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貂绒披风,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下去。 定国侯府依然如顾,便是府门口那两座大石狮子,也依然如容夏印象中的那般威风凛凛。 众人随着裴谨之进了侯府大门,直径地往正院去了。 “谨之你回来了!”定国侯,也是府里的大老爷,看见裴谨之后脸上立刻涌现出情真意切的笑容。 “谨之见过伯父。”不待裴谨之礼完,里间那头就传来一道老太太地破锣嗓子声:“我好可怜的二小子啊,当年若不是为了你大哥,你那腿能生生瘸了吗?现在却好,有人忘恩负义不肯救你出纳牢笼啊!竟不念半丝兄弟之情,真真是铁石心肠的很啊!” 这边的声音刚喊叫完皮,那头定国侯爷的脸色,便几乎涨成了猪肝。